第一章 军师祭酒策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落雨,傍晚,傍晚后。 寂静的南营军帐内忽然嘈杂声四起。 “吵什么呢!”中军偏帐传来一声粗犷的喝问。 “李将军,下雨了!”士兵们纷纷冲出营帐,脱光上衣,甩着膀臂正在雨中疯狂庆祝欢呼。此时的南大营充斥着久违了的高昂情绪。 李平(字子元)难掩心中喜悦,连铠甲都顾不得卸下,疾步跑向韩昱的中军营帐。 “大将军!”刚到中军营帐门口的李平还来不及报喜,便被守卫的兵卒拦下。 “李将军止步,大将军刚刚睡下。若有军情,请容我俩先行通禀。” 情绪高昂的李平刚准备摆开兵卒的手臂,突然意识到为等这场大雨,韩昱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了。想到这里,李平抽出右手搭在兵卒肩上,大笑道:“等大将军醒了,你俩告诉大将军,他的计策成了!”说完,李平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奶奶的!憋屈了半个月,被那帮南蛮兵和越国兵骂了半个月的娘,现在终于能收拾他们了!” 望着李平远去的背影,两个兵卒眼神相对,如有默契般地相视一笑。 回到偏军营帐的李平激动的来回踱步,眼光不时的往向身前的沙盘。兴奋的心情溢满他的脸上,脑中激荡拍案,刚准备在沙盘上模拟演练战法,却突被一声急促的声音打乱思绪。 “子元将军!”来人身着淡蓝色大叶青铜甲,彪型虎体,目朗眉浓,下颚处下一道三寸长刀疤痕迹格外醒目。 “至清兄!”面对南营右将军欧阳寒的突然来访,李平难掩喜悦神色,疾步上前拉住欧阳寒的手引往沙盘处,滔滔不绝的讲解起反攻战术。 “子元!”不顾李平的激动,欧阳寒匆忙打断。“一场大雨,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什么?”李平抽回沙盘上的手,插着腰满脸的狐疑。 “你先坐下来!”欧阳寒示意李平落座一旁的蓝木椅。“世人皆传大将军年少官拜我大徐南营主帅,不过是依靠了先帝的宠溺,以及传说中的《军师祭酒策》!所以才能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将南大营训练成威震南疆边境的‘青衣兵’!” “这有什么问题?”李平摊开双手,满脸狐疑的问道。 “问题的跟节就在这里!”欧阳寒缓缓调整坐姿,皱着眉解释道,“我徐国在这中原隶属北方。先帝徐武德帝依靠平凉十三骑起家,十年间打败北韩郭让不可一世的‘北府黑骑兵’,占据中原北方八郡四十二城,立国为徐。可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留下少帝。临终为保大徐基业,故而创立‘四大营’分别镇守大徐东、西、南、北四方边陲,借由此来抵抗中原各国以及蛮族势力。分派追随他起家的十三骑中三人镇守:东营白昂(字体先),西营周挽(字霸宁),北营楚言(字伯安)。此三人皆有万夫不当之神勇,可唯独咱们这南营主帅,孝之将军不仅身体文弱,却连骑马射箭,冲锋陷阵一样也不擅长。可先帝却依旧委他以重任。你觉得,其中道理如何?”欧阳寒说完后仰身子,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李平。 “你说的这些,跟咱们大将军、南营以及这场仗又有什么关系?” 欧阳寒仰起头,眉间俱是凝愁哀色,叹道,“咱们大徐骑兵威震中原,可南方气候潮湿闷热,大将军放弃骑兵,迎合南方气候培育弓弩,这点本身没错。但南方越国以藤甲兵为基业,咱们弓弩根本近身不得。今越国纠结南蛮进犯,兵力合计二十万之众,大将军苦等半个月,想要依靠水淹之策一举破敌。可他却忽略了现在两军对垒,双方大营均位于落峡谷一带,山谷崎岖波折,咱们虽然居高临下,但一旦引水渠入峡谷,必定会引发峡谷泥石崩塌,我军岂能幸免于难?” “至清所忧虑的,应该不是我军会兵败这么简单吧?”看到欧阳寒一脸的哀怨,李平感觉有些坐不住了,索性直起身,冲着欧阳寒嚷道,“你不会是怕死吧!” 欧阳寒眉头深锁,仰面长叹:“将士本就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耀。何况没有大将军,我俩和南营何来今日威风?我只是担心大将军。圣上年幼,如今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朝中大权还由冯太后,羽林中郎将冯泰(字国瑞)以及一众亲信把持!都知道大将军文弱,不善骑马射箭,连普通弓弩都开不了,他们本就对于大将军南营主帅之位颇有微词。如果借由兵败之名罢黜,我南营必定万劫不复,而越国更可趁此机会由南疆进犯京师。面对这刀枪不入的20万藤甲兵,我徐国将如何抵挡?” “大将军虽然文弱,无法像那三营主帅一样冲锋陷阵。但大将军富有胆略,善筹谋,带兵治军有方。三日灭南蛮弋王叔骨达部落、平定南勾国五万叛军,斩杀越国名将文若(字相定)……这些功绩你我可是心知肚明。他仅用五年时间,便把南营训练成仅次于东营的第二大营。你我还需要担心什么?” 欧阳寒摇头苦笑,“我就是担心这点!世人都说他带兵打仗依靠的是传说中的《军师祭酒策》。相传此书乃魏武帝曹操帐下谋士郭嘉,所遗留下来的兵书奇策,谁若得到便能一统中原!这样的奇书谁人不会惦记?更何况大将军本身就文弱,却能在五年时间里将南营训练成一支威震南疆的‘青衣兵’。更加剧了兵书传说的可能性!你觉得无论是朝堂政斗,亦或是个人私欲,大将军和咱们南营会有好日子过吗?” 听到欧阳寒这番说辞,李平突觉一股莫名气血涌上心头。一时竟然哑口无言,木然呆坐在椅子上。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士兵们的欢呼声却一浪高过一浪,未曾衰退过。伴随着南营欢腾气息的,却只有着欧阳寒的苦涩叹息,以及李平的默然无言…… 第二章 许奉劫南营战群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南大营一个月前驻扎于落峡谷一带,与越国二十万大军对垒开始。面对落峡谷干燥酷热的气候,南营军帐内开始频繁出现疟疾。 韩昱下令紧闭营寨,俱不出战。一仗未打,十万大军折损以近三成。面对连日来越国主帅许奉(字公允)的阵前叫骂,南营十万大军的士气早已跌落谷底,内部开始出现些许微词。 “大将军这就是怯了越国军威!” “都说娃娃兵不行,朝廷却把他当个宝!仗着自己打过几个漂亮小战役,真把自己当军神了?” “是啊!让一个20多岁的娃娃来带领我们打仗,这不是要我们白白送性命么!” “听说此次领兵的越国大将许奉,身长八尺,虎体猿臂,眼若流星。使得一把流星紫云锤,有万夫不当之勇,较之前的文若,许奉比他强上千倍有余!如今更率领20万刀枪不入的藤甲兵进犯,我们只恐早成了人家刀板上的鱼肉! ” …… 这些微词,让一向敬重韩昱的李平有些恼愤,可他也想知道面对如今的困境,韩昱究竟能有什么破敌之策。 三日前,李平请求韩昱允给自己1000精兵,欲会一会那位在阵前叫骂的越国大将。虽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拒不出战。但韩昱却也告诉了他,自己正在等一场大雨。一旦大雨将至,便是破敌之日。 李平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一下子便明白了韩昱欲引大水入落峡谷,水淹二十万藤甲兵的计策,当即兴奋的归帐待命。可今晚大雨如约而至,可先前欧阳寒的话却让李平一下子懵了圈。 夜深,暴雨倾盆。 值夜守卫们顶着大雨,丝毫不敢懈怠。 李平点上帐内油灯,双手扶在沙盘前,努力思考着当下该如何破敌。 “将军!将军!劫营了!” 帐内的李平还在思考如何破敌,突听帐外喊杀声四起,惨呼哀嚎声遍地。李平顾不得多想,顺手提起宣花开山斧,大步出了营帐。 帐外夜色阴森,火光冲天,大雨滂沱声中充斥着兵器碰撞的激烈声响,喊杀声震天动地。南营内仅存有战力的数万士兵正与敌阵杀作一片。 “韩昱小儿,你爷爷许奉等你多时了!” 许奉健马长嘶,挥舞流星紫云锤,如砍瓜切菜般的于营内穿梭自如。四周藤甲兵们更各个奋勇当先,将南营弓弩兵杀的是哀嚎遍野,叫苦不迭。 李平急斥四周兵甲紧紧跟随,更令执旗兵用力挥舞起南营“南”字、主帅“韩”字军旗。 “猖狂匹夫!看我来擒你!” 自己未等战马,迎着暴雨举起开山斧徒步直冲许奉跟前。 “来将何人?可是韩昱小儿否!” 眼见李平闪至身前,倏地一个垫步高高腾空起,抬起大斧冲着自己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许奉匆忙间抬起紫云锤顺势一挡。 伴着一声金属碰撞的激烈声,李平落地时发现自己双脚陷入泥泞泥地中。顾不得多想,顺势跃起又是一击,许奉依旧顺势破敌。轮番三四次,李平突感双臂阵痛,脚步迟缓,吃吃的喘着粗气。 “来将何人?可是韩昱小儿否!” 许奉勒马收锤,再次厉声喝问。 “杀你何须大将军出马!我乃徐人李子元也!” “原来是个偏将……”许奉冷笑一声,“那即刻取尔性命!” 说罢,纵马舞锤直冲李平,一阵眩晕令李平突觉体力难捱。 锤未到处,弓弦响。 许奉左耳听响,右手抽锤左边一摆,一阵火花擦出“铛”的声响,许奉措手不及,一个身子后仰,幸得左手勒住缰绳,差点倒撞下马。 “子元退后,看我来擒他!” 一员大将从旁火光处跃马杀来,厉声大叫:“南营右将军,欧阳寒在此!”舞刀直取许奉。 “又是一个破将!”许奉冷眼旁观,当即舞锤迎敌。 一来二去,战不过十个回合。欧阳寒战马由于暴雨倾盆,泥路湿滑忽失前蹄,双足跪地,将欧阳寒掀翻下来。 “尔等皆不是我对手,今夜我亲率5000精锐突袭营寨,大局已定!何苦垂死挣扎白白丢了性命?” 许奉勒住马绳,冲欧阳寒斜眼嘲讽。 不慎跌落的欧阳寒匆忙跃起身子,大笑道,“大丈夫当以死报国,岂容尔等贼子侮辱!”说罢,拾起长月寒刀直冲许奉马蹄砍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许奉跃马腾起,空隙间便是一锤直冲欧阳寒头部打来。 说是迟那是快,暴雨火光中突然银光一闪,一记银枪刺过,白马略过。 “至清速退,我来与他一战!”来人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犹在黑漆雨夜中更为生动。 “文千小心,此人深不可测!”欧阳寒提刀上马,叮嘱来将道。 “至清只管放心,速与子元众人清理兵甲。此人由我应付!” 勒马止步,许奉定睛方看见来将。少年白袍银甲,面如冠玉,彪体狼腰,手执一杆龙吟断魂枪。 许奉暗自大喜过望,道:“来将可是南营大帅韩昱,韩孝之否?” “吾乃京江孟义,孟文千也!” “我勒个……”许奉此刻心中早已万马奔腾,暗自思忖到,“此人真乃虎将,可惜不过南营左将军尔……” 未即多想,便见孟义跃马挺枪,直杀奔自己而来。许奉仓皇应敌,战过四十余回后,突然发问,“我也不问尔等南营配置了,一会一个偏将,左右将军的。烦请劳驾告知,军营主帅韩昱在哪!省的我这紫云锤误伤了尔等性命!” “你这铁憨憨,是被这天降大雨淋昏了脑壳?想知道大将军何处,先赢过我这杆断魂枪!”说罢,纵马挺身来刺。 “也罢,就让我破你枪法,再取韩昱头颅!”许奉望着孟义跃马刺来,避也不避只是歪着脑袋,一把紫云锤顺势丢出。 孟义早已料到,左倾身子闪过,刹那间那杆银枪顺势缠住紫云锤铁链,轻轻一拨顺势缠绕。而后右臂一震使力回抽,一个措手打得许奉心头微颤,。许奉欲抽回,还未使得力气却得见孟义健马长嘶,倏然间雨夜路滑马失前蹄,孟义赶忙撤力拨动解开缠绕。待落地时慌乱间银枪插地得以无恙落马。只听得白马道地惨呼,孟义后退三步。 “一个偏将,两个左右将军……”许奉于马背上哈哈大笑,“号称徐国精锐虎狼四大营,南营也不过如此。你们还有谁,一起上吧!省的费事了,打完你们,我好去取韩昱头颅,灭了你们南营!” “文千莫慌,我来助你!”话音落,战马长嘶,喊杀震天的火光中一道人影斜刺里杀出。 “云覆小心!”孟义纵身跨上马背,拔起断魂枪,对来将道:“此人功力不浅,切莫轻敌!” “文千只管放心,大将军早有叮嘱。今夜便是许公允命丧之日!”说罢,战马略过,一杆方天画戟从许奉腰间划过。夜间大雨昏暗,许奉看不及时慌忙闪躲,却只听得身着黑金甲上一阵嘶鸣,随着火花迸发,许奉突觉腰部一阵酸痛。 “铁枪破阵?”许奉大惊失色,不顾疼痛勒住缰绳望着来将大声问道,“来将可是王铁枪后人,南营先锋官王泽,王云覆?” 来将身长八尺,面颊细嫩,浓眉大眼,姿颜雄伟,一双铃铛般的双眸黑夜里闪烁着异光。 王泽并不答话,挺戟便战。约五十余回,许奉终感体力难捱,收锤勒马道:“今日约见王铁枪后人,三生有幸。此战正酣,恐难分胜负,不妨叫出韩孝之,我与他单骑决胜,如何?” 王泽眼见许奉撤招,当即勒马,厉声大笑道,“大将军早有叮嘱,越国许公允乃人中龙凤,我等只可擒,不可伤。今日得见,果真不辱越国第一战神的名号。可惜,有勇无谋而,今日为请阁下入瓮,南营恭候多时了!” “什么?”许奉厉声发问,再看四周虽然兵卒喊声虽未曾停过,但比之先前削弱不少,突觉有诈,提马欲撤。 “阁下休怕,且看当前局势!”王泽眼见许奉欲走,联合一旁的孟义,一前一后截住其道路。 “因为疟疾,南营十万军士早已不战自溃。奉亭(郭言)早就叮嘱过我,只需将计就计,待韩昱自以为的水淹之计,突营寨一句破敌。如今我不知道哪里有错?” “郭奉亭号称‘闲鹤’,历来谋略计策冠绝顶。可惜他错算了一点!”王泽道。 “哪一点?” “就是你啊!”王泽笑道。“若论武艺,你也许冠绝无双,不出其右。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你太过自负了!郭奉亭应该也提醒过你要小心提防!” “什么意思?”许奉不解,此战虽未擒杀韩昱,让他逃过自己的紫云锤下。但此次亲率五千精兵劫营,不说伤敌1万,也该有个8千足矣。加上疟疾让南营十万大军自损战力3万有余。此次劫营,怎么样都是自己赚了才对啊。 “你是说疟疾吧?”王泽一眼看穿许奉心思,笑道,“你往营帐外得山谷看看吧!” 许奉不疑有诈,勒马张望。南营于落峡谷山腰扎营,四周林木茂盛,雨夜里具是死寂沉沉之暮。若不是韩昱一个月前于落峡谷上方扎寨,采取缩头乌龟,闭战不出的计策。依照自己的性子,早就直接强行破营了。正暗自思忖间,突听四周树林内喊杀声,擂鼓声四起。许奉大惊失色,转忙传唤四周兵卒。 “公允莫怕,大将军恭候多时!”王泽笑道,瞬即抬手,只见之前火光四射,喊杀震天的南营瞬间趋于平静。 许奉定睛望见,自己四周聚拢着带来的兵卒,如今估摸着约剩个2千兵马。而外围早已被身着青衣铠甲,手举火把的兵卒们包围的水泄不通。在望远方的林木山头,却早已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衣兵”。 “不可能!绝不可能!因为疟疾,南营战力早已经折损过三成,如今哪来的这么多兵甲!”许奉惊恐的望向四周,显然不敢相信。 “大将军早就料到阁下必来劫营,故而放出风声说要等雨,企图水淹尔等。没成想道阁下果然上当,自己入瓮。”王泽冷笑。 “也就是说,无论水淹,或者疟疾都是故意放出来引我上钩的假消息?” “疟疾的确存在,但幸得神医仇非佛及时赶到。才可将这三万兵甲埋伏于四周深林,待君入瓮。至于水淹之策却从未有过,为的不过是将计就计,好让你趁我们放松警惕得以劫营罢了!”王泽说罢,勒令一旁的执旗兵竖起南字大旗。 暴雨倾盆,旌旗招展。 “哈哈哈哈哈……悔不听他郭奉亭忠告!”许奉突然仰面狂笑,旋即问道,“我现在可否见一见你们南营大将军韩昱?” 未等王泽说话,树林内却传来:“公允,韩孝之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三章 人鬼难测韩孝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劫营,力战南营四员大将,终因体力难捱受困于南营军帐内。随行五千兵士如今仅存不至2000人马,许奉血满征袍,勒令随行兵卒收缩靠拢。 望着南营内外手持火把,密密麻麻包围自己的青衣兵,许奉自知此番劫营,恐有去无回。可叹自己一世名将,却被个20多岁的少年娃娃设计围困。 再看带来的五千兵卒死伤过半,却因自己的自负连累他们有去无回,恐于家人至此天各一方。想到这里,许奉恨恨的掩面无言。 暴雨倾盆,旌旗招展。 “公允,昱在此恭候多时了。” 循声望去,埋伏于山顶浓密林木内的兵卒随即让开一条道路,缓缓走出一骑白马,少年骑跨高头白马待至兵卒火把处,许奉终于看得真切。 马上少年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窄,身材削瘦。穿的是一身淡青色布衣长衫,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好个少年英才……”许奉正欲发出感叹,却见得淋着暴雨,马背上削瘦的少年似有摇摇欲坠跌落的趋势。突然大笑,“若不是今日亲眼瞧见,我绝料想不到堂堂徐国南营大将军,竟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打扮的小娃娃!” “放你娘的屁!”李平未等众人开口,提起大斧指向许奉骂道,“败军之将,也敢辱我家大将军!老子劈了你!” “子元,休得无礼!”山顶上的韩昱厉声大喝。旋即示意一旁卫兵牵紧自己的缰绳。对着山下许奉恭恭敬敬的双手作揖道,“早就听闻许公允赫赫威名,昱仰慕将军许久。若非将军虎威,今日昱也不愿设下埋伏迎候将军!” “大将军,跟这种匹夫客气个甚?让我先一斧劈的他脑浆迸裂再说!”李平眼见韩昱落了气势,抬起大斧愤愤不平的叫嚷道。此番话让南营众将士乐的哈哈大笑。 “子元,休得在胡言乱语乱了将军大计!”一旁的欧阳寒强忍住笑意,拉住李平生怕他在搞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许奉却并未理睬,只抬头冲韩昱问道,“韩将军苦心布局让我入瓮,就是想让我背主投敌么?” 韩昱不置可否的笑道,“徐国富庶,越国贫弱,我知将军宏愿,孝之愿与将军共成大业!” “共成大业?”许奉听闻狂笑不止,“奉亭此前曾与我说道,‘韩孝之不善骑马射箭,唯有领兵诡计算是个人物’。今日却也还有个巧舌如簧。不如弃暗投明,来我越国军帐前听命做个传令说客。” “许奉!”身前王泽突然怒目圆瞪,厉声大喝道,“如今你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大将军惜才不让我们杀你,你真以为自己还出得去么?” “今日,我虽然兵败被困于此地,但不代表你南营就此稳操胜券!”许奉冷眼笑道,“韩昱,你知我趁大雨劫你大营,故而设计。无非是因为大雨,我为赶行军速度,会勒令士兵脱去藤甲。今日你的确胜了,可也仅是赢了我和这五千士卒。我越军还有20万大军,那都是些刀枪不入的藤甲兵,你南营如何破敌?” “公允!”韩昱于山顶突然厉声大喝,“你可知你越国大将文若,文相定是怎么死的么!” 许奉突感背脊发凉,惊骇地大骂道,“无耻贼人!有种现在一刀杀了我!给爷爷一个痛快,我还认你是个英雄豪杰!” “我若想杀你,完全不必为你设下此等埋伏。大可按昔日除掉你国文相定的计策。” 许奉听罢竟一时语塞,内心暗自思忖,“我和奉亭终是小瞧了他,今日不提文相定,我都已经自行强行忘却。我越国圣上虽乃霸主,但生性多疑,性格暴虐乖张。想他文相定为越国立下赫赫战功,夺取2州12郡,最终还不是被凌迟刮骨,夷灭九族,就此绝脉!” 且说越国昔日大将军文若,文相定。追随越国皇帝褚于(字明德),一生征战沙场,对越国忠心耿耿,60岁高龄依旧助越国夺取灵州,成功助越国立足于南方。可是,五年前因为韩昱的反间计,越国国主未加思索,便将他于闹市口凌迟刮骨,所属族人86口无一幸免,堂堂一代名将就此全族绝后。这段过往是所有越国军民都不愿回想的痛苦噩耗。 “你究竟是人是鬼!”许奉惊骇的抬头问道。 “今日,你越国已经败了!杀人有千百种方式,何须我动手?你那20万藤甲兵的性命我之所以留着,无非是和你一样!我敬佩公允的武艺,可如果不能为我徐国所用,我便只能使出昔日计除文相定的办法!” 雨开始越下越小,泥泞的土壤里血水越沁越深,寒风呼啸发出阵阵嘶嚎。 “今日,我且放将军回去!但烦请将军记住,若将军可怜那20万越国将士性命,孝之和徐国一直都在恭候将军!” 说罢抬起右手,山下王泽心领神会,示意众将让开一条道路。 “公允且慢!” 眼见许奉率部准备离去,突然被韩昱叫住。 许奉转身抬头,道,“韩将军后悔了?” “非也!”韩昱笑着示意一旁兵卒,眼见兵卒从地上拾起两片深色麻布包裹的物件。 “这是昱送于将军的礼物!”说罢,兵卒奔跑下山,两片包裹之物交与许奉。 许奉未及多想,迅速解开后突然大惊失色,正是郭奉亭秘密派遣入南营军中的两位细作头颅。 “公允知我何意,还望公允不负徐国对你的一片深情!” 许奉当即明白韩昱此为何意。对于自己,他如果真的想像杀文若那样,完全可以将计就计留着细作的命。但今日却不问自己选择如何后,就已先行除掉。是害怕今日谈话会被越国知道,从而连累自己么?亦或者说,他对于计策足够的自信,根本不需要细作的传话? “韩孝之,他究竟是人还是魔鬼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许奉带着仅存的2000兵卒狼狈的撤离南营。 第四章 郭奉亭论天下局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雨停了,潮湿的落峡谷一代开始飘起浓雾。 眼见着大雾,狼狈回营途中的许奉有些许欣慰,正好借此当做遮羞布。 今日劫营,不仅被杀的打败,还被他韩孝之软硬兼施般的威慑了一番。堂堂越国第一名将,他许公允何时受过此等侮辱? “将军……” 走在泥泞小道,一路上沉默无言的越国兵甲终是开了口。 一旁的副将凑在其耳畔,低沉道,“今日之事若被陛下知道,我等恐在劫难逃!” “住口!”许奉厉声喝退,道,“我许公允受国恩,岂可因贪生怕死辱没了名声!” 副将眼见许奉怒目而视,立马吓的不敢在做言语。 “今日随行将士皆有重赏,回营后统计下阵亡将士名单,抚恤即刻发与家属切莫延误!” 说罢勒令随行兵卒迅速行军回营。 “大将军回来了!” 许奉随行人马行至营帐门口,边听得值夜守卫叫喊通禀。 许奉卸下战马盔甲,便急忙于大营偏帐拜会郭言。 帐内油光摇曳,待许奉说完来龙去脉,帐内席地而坐的郭言突然轻摇羽扇,道,“韩孝之果乃大徐英豪也!” “奉亭!”许奉见郭言听完不紧不慢,竟还赞叹起韩昱,即刻怒气冲冲的的一记重拳拍在郭言身前的军案上。 “公允,我有一些话不知当不当讲?”说罢,郭言环望营帐四周,确认无人后,低沉嗓音道,“当今中原内乱不止,天下豪杰并起称霸。北方徐国据八州四十余郡,唐国六州三十余郡于之分庭抗礼。其中北徐坐拥四大营拱卫国土,已拥近百万之众。而北唐则有“五虎十杰”,各个能征善战,统领也过百万军马,我听闻长于徐国东营交手,未尝便宜也难分伯仲。此两国我等不可与之争锋。而南方五国并起,除我越国外,更有宋、陈、吴、卫各四国。虽难已比肩北方双雄,但对于我越国绰绰有余。当今陛下生性残暴,难称明主豪杰,举国之力也不过三十万余众,幸有长江天险踞守,方可偏安一隅。宋、吴、卫皆不可成为豪杰。唯有那陈国,对外号称兵甲百万,船只千艘。实则兵甲不过20余万,船只白余。但其名将颇多,赵语(字飞熊)、姜钟(字德明)、魏宁(字伯余)、汤玉(字文义)、许图(字公和)、吴况(字兴和)坐镇,人称其为“陈国六杰”,他们武艺绝不在公允之下!其主林宝(字若约)年少有为,思贤若渴,国内民富安生,更请得天下名士慕容和(字士云)出山任丞相。占据南方六州三十郡,尤其所踞湖州,更乃南方最为富庶之地。由此观中原大势,日后南方必尽数归于陈国。北方徐国少主登位,大权旁落外戚,对于在外军士冯氏外戚们想来颇有心思。如若唐国借此时机,北方大势犹未可知。日后夺取中原,必为南北争霸!” 言罢,郭言拾掇起军案上的兵书竹简。 “奉亭这是要准备离开越国投敌去了?”许奉眼见郭言欲走,怒的站起身子,抽出配剑指着郭言大骂道:“你乃越人,如今却欲背弃国家,实乃罪无可恕!” 见许奉抽剑欲杀自己,郭言并未慌乱,反倒笑道:“公允当真忘了老将军文若下场?陛下是如何对他的?你真以为是陛下中了韩昱反间计才误杀的么?” 许奉心头一颤,问道,“难道不是吗?” 郭言轻笑一声,旋即直起身,直逼许奉剑锋道,“公允,你我本为发小,同乡又同窗多年。我本想助你破南营再走,但如今韩昱交与你的一番话让我顿悟。” 许奉不解,缓缓收剑入鞘,怒目直视。 见他收剑,郭言缓缓坐下,解释道,“陛下性格本就残暴,文老将军追随陛下多年,所建功业早就在越国位极人臣,其威望达到鼎盛。陛下早想出掉他,只不过一直苦无借口,直等到韩昱反间计,方才将计就计罢了。凌迟削骨,族人尽数被杀未留一个活口。就只因他的威望改过了陛下而已。我们这位陛下心眼小的很,如今偏安一隅,他早就志得意满,根本就不是一个开疆拓土,建立万事功业的帝王。所以文若早已没了价值,至于公允你……” 郭言叹了口气,道,“如今在我越国境内,你许公允早已经位列大将军,谁人不晓得你武艺天下无双?此次让你出征徐国,如果胜了最好,跟文若一样,借个理由杀了你。如果败了更有理由名正言顺的除掉你!他韩孝之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否则不可能一直拒不出战,为了你故意做个那么大的局引你入圈套,也更不可能杀了那俩细作,好让今夜的事情被陛下提前知道。他韩孝之也是个忠君的豪杰,可惜历来帝王皆是如此,只怕他日后也难逃文相定的悲剧!” “你当真铁了心要走?” 郭言笑着叹了口气,望了眼许奉,随即合上双眼,道,“我言尽于此,公允若要杀我立刻动手吧!” “那你准备动身去哪儿?陈国?” 郭言微微摇头,道,“还未想好,今夜是在仓促。若不是韩孝之的那些话,我还没准备即可离开越国!不过,公允!如果你真的打算对那个暴君誓死效忠,不顾族人和士兵性命的话,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一旦我今夜离开,那个暴君立刻会找到借口为你是问的!” 许奉低头沉思不语,帐内的空气趋于死寂,未油灯在随风摇曳,似乎在挣扎与生命的可贵。 良久,许奉背过身,道,“你立刻就走,切莫耽搁了!” “公允!”郭言睁开眼,望着许奉虎背,叹道,“无论唐或者陈国都好,唯独切不可入徐!韩昱日后必跟文相定一样下场!”言罢,郭言着手收拾行装。 许奉沉默不语,疾步离开营帐。 第五章 韩昱兵发奇兵夺两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郭言迅速收拾好行装,趁着夜雾人稀由越国军营偏僻处悄然骑乘一匹棕马,沿着泥泞羊肠小道独自离去。 许奉一夜未眠,独自坐在帐前,任由风声呼啸,油灯摇曳,愣是不发一语直至天明。 却说韩昱南营,天微亮,略有薄雾,急忙召见右将军孟义,先锋官王泽入帐。 “二位将军,这边请看。”韩昱领着孟义二人凑近帐内中央处挂着的一幅南方地图道,“此图乃中原南方各处郡县图。” 孟义,王泽看的仔细,遂拱手请令。 “我们在南疆驻守了五年,募兵粮草均由我们自给自足。我徐国在南疆边陲的城池便是代郡。”韩昱手指图上一侧,开始于图上比划,“而此处即为我军驻扎的落峡谷一带。落峡谷为南方诸国侵扰我徐国必进之所,每每南方各国犯境,我军必由代郡运粮之于此地。代郡距离落峡谷路途虽不算太远,但山路崎岖,尤其南方多雨潮湿,每逢雨季山路更为难走。此次驻扎落峡谷,名义上是为了抵御越国入侵。但,正是天赐良机!我一直记挂的便是距离落峡谷左右不远处的这两座城池。凤陵郡和广阳郡,此二郡被越国先帝褚让经营的颇为富庶。如今越国举国之力与我军僵持在落峡谷,不妨趁此时机一举夺取二郡,从此我南营在这边境上也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更有益于日后对战南方各国!” 言毕,王泽,孟义二人当即道,“大将军发令吧!末将听候调遣!” “若取此二郡,两位将军需要多少兵马,多少时日?” 王泽,孟义思考。 韩昱笑道,“二位将军不必担忧许奉会趁机进犯南大营。昨夜劫营大败,我说与他的那些话,也够他闭营多日了。此番他领越国举国精锐尽出,凤阳,广陵必然空虚。我料越国国主一定令他调军支援。如果他调军支援,二位将军只管回撤,届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那二十万藤甲兵。如果他没有调军,便是天赐我徐国得到这位猛将!” 王泽当即道,“末将愿领一千骑,星夜赶路一天一夜便可抵达!风陵战将陈昂听说也是使得一手好戟,十五日内必夺城归营!” 孟义则略微思考一番后,道,“末将只需五百弓弩兵,一日内便可抵达广阳郡。早听闻广阳大将凌广的名号,世人皆说他一把开山斧成名,借此机会正好会他一会!十日内便可夺城归营!” “好!”韩昱大喜,随即转身抽出帅案上的令箭道,“本将令王泽十五日内夺取凤陵郡,孟义十日内夺取广阳郡!即刻领兵出发,不得有误!” 星夜兼程,快马加鞭。王泽领得一千轻骑兵,各个身带弓弩唯有任何懈怠,于第二日佛晓时分抵达凤陵城下。 整装列队,战马嘶鸣,一排旌旗招展,上书分别为“南”字和“王”字大旗,真是个威风凛凛。 凤陵太守韩美闻讯,慌乱间起床急召众将商讨应敌之策。 其军师李毕笑道,“我凤陵郡兵马万余,战将众多。我于城头看他王泽不过千骑,此等匹夫何惧?”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员虎将拱手请令到:“凤陵将军朱翔愿斩王泽小儿头颅送于太守复命!” 韩美当即狂喜,道,“早就听闻朱将军力敌万人,气拔盖世。如若斩杀王泽,我当奏表圣上为将军加官晋爵,良田万亩!” “卧槽!我替朱家列祖多谢太守!”朱翔激动大喜,随即提刀出战。 凤陵城下,战马嘶鸣,两军对垒,朱翔领兵万余在阵前叫骂道。 “反贼安敢犯我凤陵郡!” 阵前王泽笑道,“我乃王泽,王云覆。我方天画戟下从来不斩老幼妇孺,以及智障小儿!”王泽摆了摆手,“小儿速退下,让你们上将军陈昂出来与我会上一会!” “放屁!”朱翔厉声喝道,“无知小儿,竟不知爷爷威名!我乃越国名将朱翔是也!” 王泽不愿搭理,转身问随行兵卒们,“你们给我换一换兵刃,我这杆方天画戟可不能被这智障玷污!” 见兵卒奋勇争先递与兵刃,王泽左挑右选,突见的一把杀猪刀于人丛中格外醒目,遂取。 “朱大将军!你可接好招式!”王泽手持杀猪刀,跃马冲来。 朱翔未等反应,便见人马已至跟前。 见状,城墙上的太守韩美勒令兵卒击鼓助威,未等兵卒动作,却只听得一声惨呼,一干人等转身望去,只见得朱翔早已口吐鲜血坠于马下,此番阵仗,当即吓的韩美鸣金收兵。 第六章 王云覆连挑凤陵十二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凤陵城下,大将朱翔未及一招便被王泽手持杀猪刀劈于马下,死状惨烈,尤为骇人。城上韩美直吓得是魂飞魄散,急忙勒令兵卒鸣金收兵。 面对阵前王泽的笑骂,韩美顾不得一郡太守威严,脚步瘫软,接连踉跄倒地,只恨爹妈少生了多条腿,在众人搀扶下夺命奔回城内。 回到署衙内的韩美,则像变了个人,一改先前狼狈之色,正于堂前厉声喝骂众将领。 “我韩美历来深受皇恩,想不到今日却因尔等匹夫丧尽颜面!叫我如何对陛下交代!” 面对韩美的指骂,军师李毕突于堂前弯腰拱手道,“朱将军也为当世豪杰,却未曾想竟被王泽斩于马下。我于城头观那王泽,果乃骁勇悍将。奈何兵马不过千骑,想必是韩昱令他速战速决。如此,我有一计,定可保凤陵无恙!” 听闻此言,韩美突然“哦~”的一声拉长语调,问道,“军事有何计策,速速说来!” 李毕狡黠一笑,“那王泽阵前叫嚣欲会一会上将军陈昂。陈将军于数日前奉命押运粮草交与许奉军营,算上时日,想必明天旁晚时分即可归城。由此为借口拖著王泽。王泽兵少,太守只需紧闭城门,俱不出战。而前线“荡寇将军”许奉正率领全国精锐驻扎于落峡谷,距凤陵不过百里。太守可立即上书请求陛下调许奉大军回援。如此,即可解凤陵之危!” 言毕,韩美并未答话,略有思考的于堂上来回踱步。 “太守不可!”堂下一虎躯大将右侧出列,身形彪悍,嗓音粗旷,道,“若依军师之计,则我凤陵危矣!” 闻听此言,韩美即刻驻足,问道,“王双将军又有何计策?” “若以军师所言,也许可保凤陵暂时平安。但此计却弊远大于利!我凤陵城地势空旷,四周无险可守。城内守军虽有万余,但都是些临时招募的新兵,根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今日阵前早已被王泽吓输一阵,如若再紧闭城门,士气必然跌落低谷!且前线许奉大军回援,也需两日。王泽所部轻骑千人均乃骁勇精锐兵卒,如若王泽率部抢先攻城,我凤陵岂能拖到大军回援?届时我等诸将及太守必定万劫不复!” 韩美陷入沉思,未有答话,依旧来回踱步。 见状,王双又道,“凤陵虽是小郡,但也颇为富庶。周边各国早有觊觎。今日一个王泽仅率1000骑兵就能迫使我们闭城不出,等待大军支援。各国必然知道凤陵不堪一击,届时他们大军来犯,我们又当如何抵挡?” 闻言,韩美突转身子问道,“那……依王校尉之策呢?” “王双不才,虽乃校尉,论功夫不及陈将军一半,但也自觉勇不可挡。”王双仰起头,抱起双拳道,“我于城头观那王泽,虽然骁勇却也没个三头六臂,与常人无二。我凤陵守将一十二人,皆有颗报国赤胆,如若轮番战那王泽,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倘若战败,太守再依军师之策,闭城不出,坚守待援不迟!” 听罢此言,堂下一十二将纷纷请令出战。唯有李毕欲言又止,只那韩美却心潮澎湃,顾不得分析利弊当即勒令全将出城战王泽,并提王双为副将,统领军士。 日至晌午,艳阳高照,无风无云。 凤陵城下,万余人马摆开阵势,城内十二众将皆骑马列于阵前,城上太守韩美携军师李毕坐阵。令兵卒擂鼓助威,以壮军士。 “尔等这是要倾巢出动否?”王泽见敌军阵仗,未有惊恐,手执方天画戟指着众将笑道,“陈昂何在?叫他先来与我一战,待我斩杀后再来与尔等交战。” “王泽!”阵前王双叫嚷,“素闻你骁勇。但今日有我等十二将,即是汝命丧之日!” 闻听此言,王泽却只顾大笑,“我这杆方天画戟重百斤,尔等鼠辈自问头颅够硬否?” “狂妄匹夫!看我凤陵校尉李范来擒你!”纵马提刀,李范率先出阵。 “也罢!先人‘王铁枪’曾日不移影,连打唐国三十六将。今日就用这杆方天戟打你越国十二将以敬先灵!” 眼见李范纵马杀来,王泽未有半点慌乱,反而笑着骑马缓缓出阵,列于阵前。 李范战马刚至跟前,未及出刀,便见一道刺眼的戟光掠过颈项处。战马嘶鸣,鼓声势微,当即身首异处。 艳阳高照,王泽冷眼望去,敌阵被惊骇地瞬间鸦雀无声。 “卧槽!”城头韩美惊吓不止,暗自道:李范如何也是个校尉,却不曾想竟被王泽人马未移半步间便斩落下马,当真‘王铁枪’在世? “哈哈哈哈哈”王泽将方天戟立于泥地,于马背上喝笑众人,“今日尔等助我重现先人‘王铁枪’威名,特此谢过!但尔等非我敌手,何苦白白送了性命?速叫陈昂莫做缩头乌龟,与我一战!” “将军,此人神勇异常,我等不妨一齐出战,也许能有胜算!”校尉赵应凑近王双耳边问道。 “此人莫不是真有‘王铁枪’神力?”王双暗自间发问。 “哼!匹夫之勇何足挂哉!看我来擒他!” 未等下令,只听得阵中一声喝骂,马蹄疾步间一白袍小将杀奔王泽而去。 众人望去,原来此人正是凤陵校尉于让,但见其手持一柄重斧,跨下鬃毛马嘶声鸣亮。 “真乃虎将!快擂鼓助威,助阵于校尉杀敌!”韩美见于让英姿,大喜过望,勒令一旁兵卒擂鼓助阵。 “无知鼠辈!”王泽冷眼数着于让马蹄步数,口中喃喃,“1、2、3……”待数到“32”后,马蹄声已近跟前,突睁开了铃铛般的双眸,抬戟便是一刺,于让未及反应,胸前便被刺穿窟窿,挑落而亡。 “李先生!”韩美顾不得威严,慌忙询问李毕如何破敌。 “哎……”李毕如今摇头叹息,“半日内已折损三将,还未伤及王泽丝毫,倒助他成就威名……此人当真骁勇,就算此刻陈昂从天而降,恐也不是敌手!士气已经跌落,唯有寄望众将联手剿杀王泽!” “快!快!”韩美勒令兵卒传令城下王双,“让王双众将一齐出阵!” 战鼓雷鸣,艳阳当空,阵前王泽一袭白马长袍,姿颜雄伟,身后千骑阵列齐整,旌旗招展。身前两具死尸倒地赫然醒目,真是个威风凛凛。 “好一个白袍少年郎,真不辱‘王铁枪’威名!”李毕暗自叹息,“越国暗弱,陛下残暴不仁,贪图享乐,至使名将凋零。自文相定以后,名将也只剩下了许公允。可叹徐国南营竟有此等英杰!莫不是天亡我越国乎……” “太守莫怕,我等诸将亦深受越国皇恩,今日势必擒杀王泽回报,如若我等阵亡,还望太守奏请陛下善待吾等老幼妻儿!”城下王双仰面疾乎,冲着身旁诸将道,“今日,我等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速与我一齐斩杀王泽,共报国恩!” 言罢,越国阵中王双外九位校尉纷纷响应,追随王双杀向王泽。 王泽面对来将十人,面不改色,手持方天戟立于马上迎战。 马声嘶鸣,马蹄疾步,擂鼓震天,喊杀响彻。 刀来戟挡,斧劈戟迎,一来不过三回,王泽白马未移寸步,马蹄下横七竖八共十二具尸首,皆被王泽持戟挑落下马而亡,各个死而不瞑目。 此战不过半个时辰,凤陵城诸将皆死于王泽戟下。眼见兵败,顾不上夺回阵亡将军遗体,兵卒们纷纷逃回城内。 韩美在李毕的搀扶下勒令再次鸣金收兵,只留下十二具死而不瞑的尸首于王泽阵前。 “何苦呢……”王泽深感敌将忠义,令兵卒好生收敛众人尸首,并安葬于凤陵城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之上,墓碑刻篆“忠君护国,可感天地”八个大字。 再说王泽,此战日不移影,挑杀越国凤陵郡12名将领校尉。白袍铁戟,声名鹊起,颇有先人“王铁枪”英雄风采。 第七章 李毕夜谈韩美道恩情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且说王泽凤陵郡前日不移影,横戟立马不过半个时辰内连挑凤陵一十二将。韩美终听从李毕建议,上书求援,急唤名小校火速飞马报于朝廷,传令紧闭城门只等许奉大军回援。 是夜,王泽夜不能寐,正于帐内挑灯看剑。突听得兵卒来报,韩美差人飞马求援一事。遂如释重负,心中大喜,“果不出大将军所料,计成矣!”当即传令营内千余兵卒备好弓弩,每人备箭百余发,出营夜袭。 丑时至末无月无星,唯有枯草丛中虫声啁啾。 王泽趁夜引千余弓弩步兵悄然摸至凤陵城下,抬眼望见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卫兵却未见得。正暗疑惑恐遭埋伏,突听那城楼处传来阵阵觥筹嬉笑,遂释然叹息,“若不是大将军有令,依照此等布防,今夜必可夺城而归!” 遂抬手,勒令千余兵卒箭上弓弩,待装完毕,当即果断垂手,只见千余弓弩冲着城楼齐射。一发弓弩十箭,千余弓弩备箭百发,顷刻间箭矢雨下,凤陵城上擂鼓喧噪,一片哀嚎。 未等敌军整备s还击,王泽所部百发齐射完毕,遂令退军归寨。 听闻王泽夜袭城楼,韩美当即召李毕堂内商议。 “那厮欺我!白日里斩我十余将,知我城中现已无将可派,竟然率部今夜突袭,至使我军损伤不少!” 见韩美怒气冲冲来回踱步,李毕拱手作揖道,“王泽固然可恨,却也不过袭而未攻。明知城内已无将可派,却自发完弓弩便即归寨,未有丝毫攻城夺郡之意,着实蹊跷。” “哼!”韩美闻言怒甩袖袍斥道,“我还得感谢他王云覆示威不取城郡之恩否!” “非也!”李毕眼见韩美怒斥,慌乱间弯腰进言,“凤陵空旷,无险踞守,加之城内已无守将。王泽却袭而不攻,莫不是忌惮陈昂(字曼宁)虎威?” “曼宁?”韩美停步,若有思虑道,“曼宁虽然明日将归,但他的武艺你我自是知道的,恐也不是王泽那厮敌手。那厮不该忌惮才是啊!” “太守聪慧!”李毕笑着弯腰作揖,“王泽虽然骁勇,但其背后南大营主帅韩昱才是大敌!今夜王泽袭而不攻,恐是奉了韩昱将令。我素闻韩昱人鬼难测,狡黠多计。只恐对我凤陵乃至越国还有大祸!” “哼!”韩美大喝,“听闻那韩昱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弓马骑射样样不行,还是个病秧子,南大营不过十万余众,如此娃娃有何可惧?” “非也!”李毕突然神色严峻,“传闻那韩昱虽不善弓马骑射,但自靠一本《军师祭酒策》统领南大营,传闻此乃奇书,得者自可安天下!唯恐其狡诈!” “放屁!”韩美嗤笑,“什么‘得其者可安天下’这类,皆不过尔等腐儒搞出来的鬼话!为的不过是抬高尔等名望身价,好让天下人对汝等怀有敬畏之心!一如当年‘卧龙凤雏’之鬼话!如若真有可以如此轻便取天下之法,那中原何苦历来战乱不得休?” 李毕冷笑,道,“太守岂忘了文相定之死乎?” 闻听此言,韩美突觉堂内阴风阵阵,背脊冷汗,怒斥道,“你我皆深受国恩,名若(李毕)休得胡言乱语!” “太守赎罪!”李毕拱手叹道,“李名若本南山县一山野村夫,数年前土匪来袭血洗村落,一家老幼幸得太守救命得以幸免。名若更承蒙太守不弃卑贱,拜为衙内参谋,名谓下属,实为知己。此等大恩如何能忘?” 见李毕谈及心事,韩美觉鼻间酸楚,疑惑闻道,“多年前的事情,我都快忘了,名若今日为何谈及啊?” “太守遗忘,名若怎敢忘却此等救命大恩?吾之所命非越国,而于太守所赐。但,自觉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常恨不能助太守成就名望。但,此生唯一所求,护太守无恙,此生……足矣!” “胡说!”韩美斥责,“我这一郡太守乃国家所赐,恨不能报陛下之恩。名若即感念我恩,当与我共报国恩,回馈陛下!此等胡话莫言再说,如若陛下听见,当诛我三族!” “我岂可不知?唯叹太守之忠……”李毕苦笑着摇头哀叹,“越国忠诚谁人可比文相定?忠如他文相定之下场,韩昱不过略施反间计,陛下便夷灭九族!我等皆知陛下性情,今日已然大败,就算许奉大军大军回援助阵退敌。陛下也不会感念太守守城之忠,面对王泽千余人马竟折了全部将领,罢官流放已算圣德。只恐非灭族人而不可平陛下之怨气!” “放肆!”韩美闻言,于腰间抽出佩剑,指着李毕,厉声喝骂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李毕未有慌乱,唯有眼里噙满泪水,恭恭敬敬的弯下腰,作了一揖,“太守就算即刻杀了我,名若亦无怨。此有三计,也许可助太守报国恩,保凤陵!” “何计?”韩美抽剑入鞘, “上策:王泽骁勇,但自视甚高,今夜又赢得一阵,必然骄兵松懈。此刻我亲赴敌营,以三寸之舌兴许能说动王泽退兵,如若不然,我手持匕首找准时机,誓与王泽同归于尽。届时与我火号为令,太守亲自引军杀入大营;中策:依旧闭城,待到明日陈昂回城,令其死磕王泽,即使退不了王泽,也不至于如此无将可派的窘境;下策:坚守不出,等到陛下调令前线许奉大军回援。” 未加思索,韩美当即令到,“上策不可,王泽绝非庸人,汝不是其敌手,更何况太过冒险,如若王泽斩杀你,我这凤陵城定然顷刻间万劫不复。我观中策上可,下策最为明智!如此,坚守不出,死守凤陵!” “可是……”李毕道,“如若上策,计成。太守兴许能够被陛下宽恕罪责,一家老幼得以幸免。而若以中下之策,就算退敌,太守只恐性命不保!” “名若!”韩美抽剑,厉声大喝,“我敬你为知己!如若再敢胡言污蔑陛下,当如此案角!”言罢,韩美剑砍堂前奏案一角,未等李毕多言,急忙勒令门口兵卒将李毕架出署衙。 李毕深知韩美已然下定决心,遂不再多言,对身旁兵卒道,“我自己会走,不劳二位!”随即,对堂前怒气冲冲的韩美,道,“太守放心,无论何种决定,名若定当誓死相随!” 言毕,径直离开凤陵暑衙。 第八章 韩孝之令孟义斩凌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李毕离开署衙,径直回了家去。叮嘱家中老幼尽快收拾细软离开凤陵,远遁他乡切莫声张。不管家人疑虑,李毕于军情境况三缄其口,安顿完方才心安入睡。 王泽当夜率部归寨,心情大好,传令左右巡逻加强戒备,谨防敌军倾巢出动劫得营寨。更令余下兵卒养足精神,随自己明日一早阵前接着叫战。 今日王泽大胜,军心振奋。孟义自然不甘屈居人后。 这孟义,京江人氏,字文千。年方二十岁,生的是少年俊美,面如冠玉,彪体狼腰,手执一杆龙吟断魂枪,坐下追风白马,白袍银甲威风八面。世人皆赞,“京江美孟郎”。 且说孟义领500弓弩兵星夜兼程,火速行军不敢懈怠,终按时抵达广阳城下。 广阳郡守刘久,平生性急,好于杀戮。是时听闻孟义军到,便唤众将商议。 “听闻孟义乃南营左将军,骁勇善战。今贼犯我广阳,愿问诸将,谁敢去战?” 言未毕,署衙堂下一骁将大呼出曰,“那厮好生猖狂,区区500兵卒竟敢来犯。太守莫怕,我这杆大刀定砍那厮头颅!” “好!”刘久大喜,“韦应将军真乃虎将!如若斩杀孟义,定上表朝廷,为将军请功!” 韦应自是欣喜,当即谢过。 广阳城下,韦应身跨黄鬃马,手持一杆长刀,趾高气昂地领着5000步卒出城列阵。 “吾乃京江孟文千,汝乃何人,何敢应敌?” 孟义战马嘶鸣,横枪立马于阵前,身后五百士卒各个张弓搭箭,阵容严整。 “乳臭未干的小儿,可曾听闻吾名呼?”韦应手执长刀,勒马于阵前叫骂。“吾乃广阳大将韦应!” “无知匹夫!”孟义话音刚落,当即跃马挺枪,于阵前飞出,杀奔韦应。 韦应欺他年幼,跃马应敌。结果战不到数和,便被孟义一枪刺于马下。孟义勒马欲回,却突听敌阵一将厉声大喝“孟义小儿!可识得广阳大将凌广乎!”。 孟义回身望见,凌广身骑棕马,飞舞宣花大斧,纵马杀奔而来。 “我若怕你,非京江孟文千也!” 孟义勒马回身,挺枪便战。 待他举斧劈来,孟义当即身子一闪,眼见凌广扑空,顺势提枪便刺。奈何凌广早有准备,跃马腾起,马蹄未落间顺势朝着孟义头部猛劈。孟义大惊,双手抬枪便挡。一阵激烈的铁器碰撞声中,孟义战马嘶叫,当即抽出左手,重拳打在凌广腹间。凌广猝不及防,浑身酸楚倒落下马。 “素闻凌广威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孟义大笑,喝令军士将其绑缚归寨。广阳城下众军卒眼见孟义虎威,无人敢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回城逃命。 孟义入营寨,叱喝凌广,“汝乃越国大将,安可不识我南营虎威!” “小儿猖狂!”凌广虽被绑缚,然气势不灭,奈何两旁押解军士如何踢打叫骂,立而不跪,喝骂帐前孟义,“今日我败,不过尔等侥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越国军民百万,必当团结一致共诛尔等贼寇!” 见凌广此等豪迈,孟义心头一震,暗自思忖,“素闻凌广乃越国忠义之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正欲令两旁军士解缚,突然听见帐外兵卒飞奔来报。“大将军飞马手令传喻!” “大将军?”孟义正疑惑不解,令兵卒将书喻书信传至跟前。 “此时书信,莫不是洞晓军情进展?大将军果乃神人也!”孟义暗自敬佩间拆开书信,看罢三行,突然面目狰狞,随之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 卫兵见孟义神色异常,欲上前搀扶。却见孟义果断合上书信,于帅案前油灯上烧毁。 当即目光森寒,冲着凌广叱喝,“我只问你一句:降与不降!不做废话!” 凌广大笑,“大丈夫死有何惧,奈何不能报国恩,斩杀尔等贼寇小儿!” “好!”孟义未有丝毫惊讶,即令两旁军士将凌广押至营外斩首。 “哈哈哈哈!”凌广得知自己即刻要被斩首,却依旧毫无胆怯,反而冲着脸色阴沉的孟义笑骂,“我自当先于九泉之下,等着你们南大营的小儿们!” 孟义不作回话,背过身缓缓抬手,令军士将其即刻押至帐外斩首。 “大将军啊……”孟义哀叹,“你究竟是神还是魔鬼啊!” 正哀叹间,突听得帐外兵卒们一阵叫好声。孟义明白越国忠义老将凌广已归九泉。 顾不得多想,当即遵韩昱将令手喻,勒令兵卒将其头颅悬挂于帐外,悬挂白幡上书写道,:“韩孝之今斩老凌广,南营虎威踏灭越国!” 并令兵卒带着此话于广阳城下叫阵。 “韩昱究竟是人是鬼啊!”广阳太守刘久听得城外叫嚷,得知凌广被斩,瘫坐于堂前。“投降的机会也不肯给么……” “韩昱这是要我等死守,死磕他孟义500兵卒?” 堂下众将纷纷疑惑不解。 “这是什么策略?既要取城,却不许我等投降?” “我广阳虽小,但地处富庶,兵卒万余。区区500人马,他韩昱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太守当即刻上书朝廷请援,待许公允大军来援,定叫他韩昱死无葬身之地,于凌老将军报仇!” 听闻众将各个义愤填膺,刘久当即令文书上表朝廷求援,勒令许奉大军来援前闭城坚守。 众将领命,唯有刘久深感韩昱可怕,瘫坐堂前,仰望衙顶喃喃自语,“韩孝之,当真人鬼难测,如同鬼魅……” 是夜,孟义夜不能寐,于营帐内喝的酩酊大醉,方才于丑时时分卧榻睡去。 第九章 越国朝堂杀意四起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一日内接连两封百里加急求援,令越国国主褚于颇为恼怒,正于国都泉州大殿上呵斥殿下群臣。 “妈的!”褚于将求援书信愤然掷于殿下,“一个小小的徐国南营,此刻正与前线许奉大军对垒,竟然还能兵发两路,犯朕两郡之地!你们天天给朕吹嘘许奉多么的勇猛,恨不能为越国第一猛将!现在呢!贼寇面对朕的二十万大军,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竟敢兵出徐国边境,犯朕国土了!” 殿前两班文武各个低头沉默,惊恐的不敢发一语。 面对殿内一片死寂之状,褚于更发恼火,愤而起身抽剑,厉声呵斥殿下群臣,“朕问你们如何应敌呢!都是哑巴了吗!” 眼见褚于龙颜大怒,突见堂下两班群臣中迈出一人,附身启奏于殿下。众人闻声望去,乃见得此人年近半百,白发长须,松形鹤骨,气宇不凡,正是越国御使大夫田图(字安慈)。 田图当即附身启奏,“陛下不必惊慌。听闻那韩孝之人鬼难测,用兵历来形如鬼魅,今日却见不过如此。” “哦?”褚于抽剑入鞘,拨开皇冠上的珠帘,眯眼望向田图道,“爱卿何顾此言呐?” 田图轻笑,“用兵之道无非在于‘快、准、狠’。他韩孝之仗着传说中的那本《军师祭酒策》,自以为能够平天下,实则却只学到皮毛。安慈不才,但也略知晓古今。听闻当年郭奉孝用兵历来喜好兵行险招,世人皆赞为‘鬼才谋士’。而他韩昱今日兵犯我国两郡,无非是受了那部兵书启发。”言罢,田图挺直身子,面露狡黠的环视四周群臣,似在满朝文武中寻些什么。 “有话直说,脱裤子放屁做甚!”褚于最为恼怒这些士族大夫们的故作姿态,遂瞪大双目立身插腰于殿上。 “陛下息怒,且听臣下分析。”田图赶忙进言,“他南营正于我军主力在落峡谷对垒,已然月余。这期间面对我军虎威,他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由此才想趁我国二十万大军都在前线,国内兵力空虚无暇分顾之时,伺机夺取我国两郡之地!而他此刻也正希望陛下,速调前线许奉大军兵分两路回援,如此他便正好集中优势兵力,并于沿途设下埋伏,再以凤陵、广阳两军城池互为依靠,好将我大军依次逐个歼灭!” 言罢,褚于未有表态,只是低头思沉着什么。 而大殿之上却一改先前的死寂,顿时炸开了锅。群臣们眼见有了出头鸟,纷纷不顾殿上褚于的态度,争前恐后地各抒己见,毫无半点越国朝堂威严。 “依照田大夫所言,是要陛下放弃凤陵、广阳二郡么!” “陛下,田图名为越臣,实乃越贼!说到底就是不愿让陛下发兵,此人居心叵测!” “陛下,祖宗基业不可弃啊!” ………… “够了!”眼见巍巍朝堂,此刻竟似成了菜市场,褚于当即勃然呵斥,“祖宗基业,祖宗基业的!朕难道不知道吗!那你们也说说,现在朕应该如何退敌啊!” 褚于话音刚落,殿内又是一片沉寂。 “又特么哑巴了!”褚于面对此般群臣,立身大怒,“尔等腐儒,除了告诉朕祖宗基业,还能否给朕破敌之策啊!”还觉不过瘾,便唤得一旁宦官近前,令道,“把这些腐儒都拖下去,每人殿外二百大板,先打得皮开肉绽再来仪事!” “陛下!”眼见殿外军卒欲奉令进殿,两班群臣惊骇的恐慌之中,终于转出一人,附身柬言,“陛下所虑江山社稷,微臣亦所忧。但若依田图所言,我越国势必万劫不复啊!” 褚于见有人谏言,忙令军卒退出殿外候命,待群臣趋于平静,方于殿上定睛看罢,见得此人官服飘散,模样丑陋,不拘形骸。遂甚感不悦,轻蔑问道,“久不见得刘司徒,今日有何谏言?” 刘群附身谏道,“陛下,休复(刘群)深受先帝隆恩,常愧不能回报陛下。今闻田图所言,虽分析韩昱弊害。但陛下可曾知晓,许公允恐于韩昱勾结一事?” 闻言听罢,褚于愕然。未等群臣议言,急唤左右宦官,附耳低沉云云。 而后,宦官赐刘群座。 刘群未言,却坐。冷眼望于田图。 田图虽深感不秒,奈何其乃托孤老臣,唯有哀叹苦笑。 群臣见状突又沸腾,纷纷进言。 “陛下,刘司徒乃陛下托孤重臣,先帝早有所言‘文武尊刘休复’,基业可安呐!” “附议!” …… 正当朝堂一片附议声辞,唯有田图一声哀叹。 且说这田图,原乃卫国人氏,腹有才华,奈何不入卫国国君蒋喻(字令起)之眼。郁郁不得志间,更卷入卫国武将兵谏之祸。八年前逃得越国投奔太子褚于门下任主簿,而后助其顺利登基称帝。五年前更助褚于将计就计,顺利夷灭越国名将文相定一族。一时间风光无两,权倾朝野。奈何褚于心思缜密,登基称帝后册封群臣,田图不过落得区区御使大夫一职。遂心有不甘,奈何托孤老臣刘群坐镇,唯有苟且待时。 而后五年间,每有仪事,凡当田图谏言,刘群必有阻拦反对。终感心愤难平,深知刘休复方乃自己仕途大碍。 此刻看罢朝堂众官,田图终感刘休复大势所望,遂心有不甘,冷笑道,“刘司徒又有何计破敌良策?” 刘群正坐殿前,抬眼笑罢,“凤陵、广阳二郡太守皆报城危。贼军来势凶猛,恐有万余人马。幸得韩、刘二位太守连日来拼死抵抗,至使贼寇久攻不下。听闻凤陵一群,城内一十三将皆战死,若陛下再不发兵,越国危矣啊!” “嗯……”褚于点点头,但又摇摇头,“他们守城有功,朕自有论断。朕想听的是许公允与韩昱勾结一事!” 刘群道,“启奏陛下,据军中探子回报,早在韩昱发兵夺取两郡前,许奉就曾趁夜劫过营,结果中了韩昱埋伏。期间曾于韩昱有过谈话,内容虽不得而知,但他竟然得以率得残部安然归营。不但如此,就连他的那位挚友郭图,当夜也与许奉在营帐内密谈许久后,突然悄然离去不知所踪。没过几日,韩昱便敢不惧许公允二十万大军的压力,竟然趁机分兵夺取两郡。陛下不觉得蹊跷吗?” “荒谬!”闻言听罢,田图当即斥责,“许公允现在手握越国几乎全部主力,如果他想造反,完全可以直接倒戈,何必落下把柄遭人猜忌呢!” “田大人,何必这般激动?”刘群笑道,“素闻你与许奉颇有交情,怎么?莫不此事你也有份?” “放屁!”田图此刻完全顾不上文人的修养,愤而于朝堂上指着泰然自若的刘群厉声大骂,“我虽为卫国人,但深受陛下隆恩才有今日实现抱负的机会!此等厚爱,我如何敢背弃!” 一番言论后,田图还觉得不够,索性彻底放飞,面红耳赤中慌忙补充道,“谁背弃陛下,谁死爹娘妻儿!” 殿内群臣闻言窃笑不已,朝堂一阵哄笑。 “够了!” 眼见朝堂哄笑,褚于斥喝打断,问于殿下刘群道,“现在当务之急,一是如何破敌,二是如何验证许奉是否存有叛逆之心!许奉领军征讨徐国南疆已有月余,如今一仗未打驻扎前线,朕还得每日调动全国粮草钱财与他。如若真与韩昱有所勾结,当即刻处之!” 刘群当即点头,拱手道,“陛下圣明!许奉素来狂傲,月前与朝堂上信誓旦旦地与陛下保证,三月即可灭南大营。陛下倾全国之力助他,他不仅未立寸功,反而令贼寇犯我疆土!着实可恶!想要验证许奉是否已于南营勾结,只需陛下即刻传令他分军回援两郡,如若他不肯,当即刻擒拿他回国问罪。如若他回援,且失败而归,亦当处之!” 听罢,褚于嘴角微翘扬起,“如果他当真勾结,两郡之地又当如何收服?” 刘群笑道,“陛下可派人请陈国相助,陈国与我越国一衣带水,唇亡齿寒。想必不会任由南营做大的!” “甚得朕意!但,不知当差何人前往?” “臣保举两人,许奉勇武,陛下可派中郎将张顺、张伯礼前往军中传旨!至于前往陈国的说客……”刘群突然斜眼望向侧身而立,面红耳赤的田图,道,“唯有田大夫可担当此大任!” 听闻刘群举荐自己出使陈国,田图深知此乃毒计。 虽说陈国与越国一衣带水,然陈国野心勃勃,早就有过江侵占,横扫天下的野心,巴不得南方各国都被搅乱的天翻地覆。如何肯无偿助越国解危?此番前去,如若说不动陈国发兵相助,归来势必会遭问责。如若不去,刘群已于殿上污蔑自己与南营勾结。此次当真进退两难…… 正思忖间,突听得褚于已然下旨传令。终唯有叩首,领旨谢恩。 归于家中的田图,回忆起今日朝堂种种,不禁后背发凉。深感刘群有意欲杀自己,更对于褚于的绵里藏刀尤为惊骇。 惶惶忐忑,坐立难安之际,遂差令下人打听许奉家中老幼境况,得知早于一周前已被褚于软禁。终倒吸凉气,瘫坐在椅子上惊骇的不知所措。 “陛下视我等皆为文相定乎……” 第十章 韩昱祭奠活人诉心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且说田图领了旨意,不敢丝毫懈怠,仅带随从三人,便乘驾马车赶往陈国国都湖州。 而越国中郎将张顺自领了旨意,当即招得数十名军士随从,急欲启程前往落峡谷宣旨。奈何一行人马刚至城门处,便被刘群于城门口一侧拦下,附耳贴语云云,遂心领神会。待拜别刘群,下令随行人马减速行程,悠然自得地出了城门。 残阳如血,马蹄渐远。 刘群笑脸相送张顺一行没入晚霞中,终喃喃自语,“如若可保我大越国土,死几个竖子匹夫又有何足哉?” 于此行径,后人有诗谓之曰:“文人动杀意,人丑话不多。”此乃后话,容后再表。 却说自韩昱着令王、孟二将突袭越国两郡开始,已有四日。期间,许奉大军多有挑衅,韩昱均充耳不闻,依旧借靠落峡谷地势,采取坚守营寨,拒不出战的策略。 “大将军又在搞什么名堂!” 李平本以为自打上次夜诱许奉劫营开始,终可以依势反扑,杀得个痛快。却奈何韩昱又开始了坚守态势。如此被越国兵又多骂了四天的爹娘,气的正在自己偏军营帐内来回踱步。 “子元,你够了。闲的要没事做,就拿你的宣化斧去营外劈点柴火。”欧阳寒坐于一旁,歪斜脑袋打着哈欠,一脸的悠然惬意。 “你竟还坐得住!你说大将军到底在想些什么?放着越国送上门的20万精锐主力不打,偏偏要分兵去夺什么两郡!”李平愤然仰起头,望着帐外正在操练的士卒,叹道,“这十万子弟都是咱们从徐国老家带来的。我最近时常想起五年多前,大将军开始组建这南大营的时候,曾对着众弟兄们发过誓,‘十年平定南疆诸国,带众弟兄衣锦凯旋’。现如今都已经第五年了,却连一个越国都还未打下!” “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大将军的么?”欧阳寒瞥了眼营外,见营外士卒们正操练的热火朝天,叫喊声震天动地,遂笑道,“中原南方各国局势错综复杂,暗流涌动。五年间能做到这样,大将军已实属不易了。” “我是替他着急啊!”李平手叉虎腰,垂首哀叹,“你也说过了,朝堂上冯氏一族对大将军早有祸心。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非得借由此事大做文章不可!” 欧阳寒闻言,眉头突现深锁,微微前倾身子,道:“比起这个,我反而更担心大将军的身体!” “身体?!”李平一脸愕然,慌忙追问,“大将军身体怎么了!” 欧阳寒抬眼见李平急切,终欲言又止,连连否认:“无恙无恙,唯担忧尔。” 李平未及多想,便步至帐中沙盘处,问:“至清觉得当下大将军当如何破敌?” 欧阳寒眼望沙盘,轻拍李平双肩,笑言,“你我不妨打个赌,半月内大将军势必大破越兵。” 未解李平困惑,欧阳寒遂靠椅背暗自神伤,“大将军啊……你这是在跟老天抢命啊……”,顿感睡意沉沉,终合眼睡去。 夜寒,湿重。 寨外火光冲天,越兵叫骂声不绝于耳。但见得南营内部戒备森严,值夜军卒个个严正以待,未有丝毫理会。 唯有中军营帐内黑灯一片,李平欲进帐面见韩昱,却被守卫士卒告知已然睡下。李平只得作罢,归入偏帐待命。 韩昱此刻却根本未在营中,而是一人独自去了后山。 树木林茂,漆黑无月。于山腰间火光冲天的叫嚷声交相辉映的,唯有山林内的虫声蝉鸣。 韩昱沿着泥泞山路走了约过一会,终于寻得一处僻静。微微半蹲下身子,从青衣长衫内捧出一沓黄纸,又于腰间摸出一把火折,轻轻吹出火光点燃黄纸。 望着黄纸于火中翻滚,韩昱看的出神。独默无言地倚靠树背缓缓坐下,机械般的将黄纸一张张放于火中。唯有那张苍白的面容似在诉说着金戈铁马的江湖情仇。 “你,又何苦如此……”一声哀叹,一阵脚步于林中漆暗处缓缓走来。 待至火光近处,见得来人鹤发银髯,一袭青懒衣拖于地面,背着一张破烂斗笠,正身材佝偻的拄根梨木仗站于韩昱跟前。 韩昱却并未理睬,依旧麻木机械般地送纸入火。双眼呆滞般盯着火光,似已然看的出神。 “祭奠故人,何苦偷摸……”老者叹息。 “你怎知我是在祭奠故人?”韩昱头未抬,眼未瞧,只是唇部似在呢喃发问。 “每年今日,你都会一个人远离尘嚣,寻得一处僻静来祭奠那位还活着的林家妹子……而来,五年有了吧?”老者扶仗轻笑,“这习惯,刚好是自你任这南营主帅开始。” “活人又为何不能祭奠?”韩昱似答非答,双目呆滞中满是哀色。“如若等人死后,还有谁会记得你曾来过这世上……” “所以……”老者接着道,“你这每年祭奠的,恐怕还有你自己吧?” 听罢,韩昱眼里似有了光彩,轻笑一句,“知我者,果当是仇非佛莫属。” 仇非佛闻言,却未得半点喜悦,依旧愁容满目,叹道,“我待韩孝之如知己,可韩孝之的心里却从未让任何人走进过……” 言罢,韩昱没有争辩,只是盯着火光呢喃自语道,“一个死人,又何须来的知己亲朋?” “果然,自五年前你奉遗命接任南营主帅开始,你就把自己当作死人了!” 闻言,韩昱笑道,“五年前我曾问你,我这副残躯病体入南方的话,还能活多久。你告诉我执意入南方还能有十年寿命……但如今却才五年,我已每日开始气胀胸闷,浑身疼胀难挨,接连五日均咳血出淤……恐怕撑不了一年了!” 仇非佛苦叹,“孝之……你又何苦非要与这老天在赌命?只为那知遇之恩,临终前你那叩首承诺?” 韩昱眼见火星微弱,遂仰头抬面,靠着树背轻笑,“我这几日又都梦到先帝了……听他论阔天下,听他诉说那传说中的盛世繁华……” “哎!”仇非佛双手拄仗,垂首哀叹,“我只是个大夫,虽能医世间百病,可唯独医治不了人心里的执念!” 韩昱摇头苦笑,“当初以为十年可定南方,现今南方局势远远超乎我所预料,而我这身体又……”说罢,笑着望向仇非佛,“我怕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乃神医,想想办法帮我延续十年寿命!只要能在给我十年寿命!我只需要十年,必然可以平定南方!” 仇非佛闻言,面露惊骇,转头回望此刻目光坚毅的韩昱,道,“孝之!此乃逆天而违,你这根本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赌!” 韩昱苍白的面颊终展露笑意,嘴角咧开,好似癫狂般仰天痴笑,“一个祭奠活人的死人,又何惧与天赌命?他待我知遇恩情,我便许他盛世繁华!” “你可知道,一旦强行用药,透支的是你自己余下的寿命。如若逆天而违,就算助你撑到十年,你也得每日都在疾病疼痛中煎熬度日,加之南方潮湿闷热,你有想过自己会有多么的难挨?如果此刻罢手,与我速回北方,我每日助你调理,可保你活到古稀!” “我如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加快南攻之策的速度!”韩昱苦笑摇头,冷眼道,“你可知道,我今日所祭奠的,还有山下越国那二十万将士们半月后的性命!我杀戮太多,只怕早已违背了天意,此刻的祭奠,求的不过是片刻的心安理得。至于我的功过毁誉,还是留待后人评述吧,起码此生未曾辜负过!” 山下火光已渐行退去,叫骂声也终于戛然而止。 仇非佛听言,直觉背脊冷汗,林间阴风阵阵,久久不愿直视韩昱,终点头应允。 韩昱终笑逐言开,缓缓起身却突感一阵晕眩。 “你那是气血虚弱了……”仇非佛头也不回,扶仗叹息,“若执意想要强行续命,切莫再度饮酒!切莫过度操劳军务!这两日内我会自备银针、药物。准备完毕后,自来找你……” “谢谢!”韩昱笑着欲离身回营,突又想起什么,遂转身回首,笑道,“先帝曾说过‘生与斯,长与斯’。我这残躯病骨生前已愧负林家小姐,只待我死后,若她未嫁便将我的遗物交与她,告诉她……”韩昱仰头叹了口气,“就说我韩寄奴,从未忘记过她!奈何托身在这乱世,寄奴又有使命于身,可怜命不由己,此生已托他人,只求来生还能与她执手相约到白头。若她愿意,便与她死后同葬,也好照顾她生生世世!” 说罢,径直转身离去。 仇非佛怒声叱喝,“韩孝之!这些话你应该趁着自己还是个活人的时候,亲自告诉她!” 林间风声呼啸,寒意阵阵,仇非佛眼见韩昱人影远去,终垂首哀叹,“一份知遇,一句承诺,竟能让你不惜赌上自己性命也要完成么?韩孝之,难怪世人皆说你‘人鬼难测’……” 第十一章 韩美痛哭托付李毕保妻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自韩昱别了仇非佛,乘夜色沿山中小路下山归得营中,正欲卧榻睡去。 突觉胸闷难挨,背脊冷汗急下,深感病况危急。遂缓缓起身,双手扶靠帅案,以此方得些许缓解。脑中思绪烦乱,口中呢喃苦笑,“吾命危矣……” 待病况好转,遂点上油灯,坐于帅案前,附身启笔两书,待封蜡装闭,急唤左右进帐,差令将此二封书信火速传交与王、孟二将。左右得令告退。 当夜,韩昱睡意全无,默然独坐直至天亮。 却说许奉军中,自那夜偷营惨遭韩昱埋伏后,方感韩昱人鬼难测,又闻郭奉亭临走忠告。 故连日来只得阵前骂阵,欲引南营军马出寨,奈何韩昱依势坚守,终未敢前进一步。正于营中苦闷,饮酒解烦之际,突听左右报之陈昂单骑于帐外,遂放下酒器,疾步出帐相迎。 “公允救我,凤陵危矣!” 许奉眼见陈昂血满锦袍,披头散发附于马背,一脸狼狈败军之像。当即厉声呵斥,“为将者岂能苟且怕死!我见汝状,必是贪死弃了城池和太守,独自逃命而来!” 言罢,许奉当即欲令军中刀斧手将陈昂拖下马问罪。 “公允误会我了!”陈昂声嘶力竭于马背上痛呼,“贼寇韩昱着令王泽突袭凤陵,为保国土不失,凤陵城内一十三将现已全部战死!如今只留下我一人。太守韩美恐城池有失,特令我杀出重围来求公允火速发兵回援啊!” “王泽?”许奉虽有疑惑,但观陈昂姿态不像谎话,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陈昂刚欲回话,突然想起临行前韩美和军师李毕的嘱托,如若许奉问起贼寇人马,须说得万余一事。虽有心虚,奈何事关凤陵存亡,终横下心答道,“贼寇人马势大,遍地旌旗招展,喊杀震天。恐不下万余。” “一万人马?”许奉心生疑惑,暗自思忖,“不对啊……韩昱南大营现在正与我二十万大军对垒。如何还敢派出万余人马夺取郡县?何况这么多人马出营,我军怎会一点动静不知呢?” 眼见许奉迟疑,陈昂附于马背痛哭流涕,“贼寇已经围城七日了,此刻再不发兵,凤陵不复啊!” 许奉未予回应,待仔细打量陈昂后,只是令左右扶着陈昂回营休息。 “公允!公允!”陈昂在哭声哀嚎中,被左右军士强行扶回营帐。 待陈昂离去,许奉勒令军士严加看管陈昂,未得自己允许,不准他出帐半步。 “大将军,咱们不去救凤陵了?”军士见许奉正欲进帐,遂低声发问。 “救个屁!”许奉冷眼道,“那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可他的确是杀出重围,才得以前来求援的啊……”军士不解。 “杀出重围?”许奉倍感不屑,冷笑道,“那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如果真有万余人马,就凭他?呵呵!” “大将军意思……”军士有些似懂非懂。 许奉冷笑,“我仔细观察过他负伤的地方,虽伤口十余处,却都是些无碍性命的地方,想必其中有诈!” “那属下即刻去结果了他!” “扯淡!”许奉斥喝,“真是无知!平日里教尔等多读点兵法奇策。韩孝之虽然人如鬼魅,用兵喜好险招取胜。但我相信他绝不至于如此亡命。我观必是调虎离山之策,企图趁我军回援之际,好聚众合围我等。” “可他南大营兵马不过十万,还都是些弓弩兵!我军何惧之有?” 许奉笑着拍了拍军士肩膀,“如果我军分兵回援呢?” “分兵?”军卒大惊失色。 许奉点点头,笑道,“韩孝之此人诡计多端。如若真是调虎离山之计,凤陵既然已经被围,另一侧不远的广阳势必也当如此了……想用计赚我,他还太嫩了!” “如果不是……这太过冒险了吧?一旦两郡被攻占,我军岂不是成了饺子陷了?” “他如果真的想占两郡,又何须让陈昂活着来搬救兵?”许奉笑道,“只顾让将士们接着日常叫骂,不得搭理陈昂,违令者,斩!” 言罢,许奉回了营帐,留下军士于一旁啧啧称赞。 却说王泽、孟义二将。自领了韩昱飞马传来的书信,当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且说愁者,王云覆拆开书信,眉头深锁,苦笑摇头。左右忙问,王泽却笑言,“大将军这是要我在卖一次王家威名啊……” 左右不解,“我等已然困城多日,何需忧虑?” 王泽笑道,“大将军信中令我两日后,于阵前佯装炸败回营,并推营三十里驻扎……” “这是何意?”左右军士大惑不解,“先前已然奉命故意放得陈昂突围求援。如今又要我们两日后炸败?凤陵城已无守将,陈昂此刻又远在许奉军中……咱们要输给谁?” 王泽摇头,“信中说那日自会有来将……” 左右叹息,“大将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那日让我等十余日内夺城归营。如今凤陵唾手可得,却一直让我等围而不攻,此乃何意?” 王泽笑道,“大将军用兵历来鬼魅,从不与我等先前知晓,一直奉令行事,未尝败绩。此番自有他用意,自不必猜测。只是……” “将军何故?”左右见王泽低头沉思,疑惑不解。 “你们谁能告诉我……如何打败仗还能不露痕迹?”王泽苦笑,“我自追随将军入南大营,已有五年。期间大小战役不下三十余场……但尝蒙祖上威名庇佑,从未败过一场……” 左右军士闻言,皆沉思。突道,“将军届时只需还掉兵刃,三招以后佯装丢掉兵器狼狈回营。我等此刻前往三十里外准备扎营事宜。可否?” 听罢,王泽大喜。“自当依汝计!” 王泽军中士卒热火朝天开始忙碌,而另一边凤陵城内却是一片死寂哀叹。 韩美自从陈昂前夜冒死突围开始,一直处于战战兢兢,寝食难安之状。唯有军师李毕,每日于署衙内泰然自若,悠然自得。 “你倒是安心了!”韩美冷眼斜望堂下李毕,“家中老小可尽数出城否?” 李毕坐于堂下,泰然回禀,“皆已尽数离去。” 听罢,韩美冷哼一声,愤然立身背手,道,“都说尔等腐儒狡诈,如今大难临头果然要各自飞了!” 李毕摇头苦笑,“名若一家老幼承蒙太守救命恩情,此国难当头之际,名若必于太守共存亡!” “够了!”韩美道,“谁人无父无母,无妻儿啊……你将家眷尽数遣散出城,我能理解。我何尝不想如你这样……奈何我乃一群太守,深受国恩。此等危难之际,唯有毁家纾难,势与凤陵共存!” 李毕拱手垂谏,“大人!都已然此时此刻了,有何话还不可对属下直言的!” 韩美听罢,沉思良久。终令堂内差役等人全数退下。眼见得堂内无人,韩美突然跪于李毕身前,叩首乞求,声泪俱下。 李毕见状,亦慌忙跪下,道,“太守有何差遣,名若当是万死不辞!” 眼见李毕如此果断,韩美终涕泪横流,道,“承蒙先帝隆恩后代,我任这凤陵太守已经十余年了,每日都是矜矜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辜负圣恩,自问是无愧与国家!可是现在敌寇压境,眼见妻儿老幼即将与我共赴国难,心中却有不忍!” 李毕听言,当即道,“承蒙太守看中,如若太守信任,名若当即刻差人想办法护送家眷出城!” 韩美摇头,“非是如此,一家老幼人数太多。如若悉数离去,必遭陛下猜忌,日后恐怕多有危难……吾妻不易,不弃我当年穷困,嫁我多年终得一子,只求护得此妻儿安全离开。大恩大德,韩美叩谢!” 说罢,韩美叩首乞求。 李毕未有迟疑,当即叩首。“太守言重,我自当竭尽全力,差人护送!名若承蒙太守恩典,势于太守共保凤陵!” “不!”听罢,韩美当即制止,“凤陵有我足矣!你速想办法带我妻儿出城!我妻儿以后就托付名若了!” “太守!” 李毕欲扶韩美起身,奈何拖他不动,只听得韩美那声历呼。 “天亡我凤陵啊!” 李毕迟疑,不忍在见韩美如此,终仰面疾呼,“好!李名若自于韩公发誓:此生必当护得韩公妻儿周全无忧!若违此誓,必当天诛地灭,挫骨扬灰!” 言罢于此,韩美叩首垂谢。 李毕扶得韩美起身,道,“如今国家暗弱,陛下不仁。太守何故以身殉国?不如弃了凤陵,我们自投他处!” 韩美垂首叹息,“深受国恩,必当已死报效!” 李毕又言道,“前日陈昂突围杀出求援,算上时日,许奉大军明日便可抵达!凤陵之危可解啊!” “哎!”韩美苦笑,“你太不了解许公允了……此人虽然个性狂傲,但用兵历来谨慎。如今他大军正与韩昱对垒,他必当权衡利弊,才会做决断。我这小小的凤陵……只怕早已经沦为他与韩昱博弈的棋子,除非陛下下旨。算上日子,到如今旨意也该到他军中了,却也没见他有何动作……我想他是不会来了……” 李毕刚欲说话,却被韩美摆手打断,哀叹到,“名若,你先下去吧。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会……” 李毕闻言,拱手缓缓退下。 署衙内的韩美,此刻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宛若死灰。唯有那声声微弱的哀叹似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与愤慨…… 第十二章 王云覆酣斗赵飞熊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李毕离开署衙,便下令着人安排护送韩美妻儿出城事宜,未有片刻怠慢。 待至傍晚时分,终入署衙拜见韩美。 韩美默然瘫坐,见李毕叩首拜别,未发一语,仅冲其摆了摆手。 “韩公!”李毕老泪纵横,垂首叩拜,“与我一同走吧!韩公已经竭力守卫凤陵多日,如今孤城无援,已然死城一座,韩公亦无愧圣恩了!明知陛下对公弃之不顾,何苦白白丢了性命!” 韩美不予理睬,欲勒令衙役将李毕哄出署衙。 衙役领命正当入内,却突听门外军士飞奔来报,“城外一白袍银甲少年冲阵,正与王泽人马厮杀。” 闻言,韩美大惊,当即起身直奔城楼。李毕及一众军士衙役紧随死后。 时至傍晚,日落山头,残阳如血。 城下旌旗招展,王泽正着兵士擂鼓助战,其随军偏将三人与来将激战正酣。 但见那人白袍银甲,手执一杆三尖两刃刀,跨下一匹追风白马,于三将合力剿杀中却显得游刃有余。 战于三回合,三将深感其骁勇,于是围住来人,转灯儿般厮杀,这一幕惊呆城楼观战的韩美等人。 来将勒住马绳,突冲一将虚晃一刀,该将不疑有诈,转身便闪,却见那人突然抽刀突遭其旁一将挥去。那将猝不及防,便被一刀拍于马下。 见状,其余二将大惊,欲刺来人。 那人身子紧勒缰绳,身子左闪右挪,趁二人落空间又是一个斜刺,正中一将腹部,该将当即被挑落下马。 剩余一将欲舞刀来救,却不慎又被那人斜刺里一刀,劈落下马。 不到十合,三将皆被挑落马下而亡。 那人旋即勒马于城下,仰面大笑,“早就听闻王云覆颇有先人‘王铁枪’风范,前几日更于这凤陵城下日不移影,今日有缘相见,可否一战?” 王泽眉目紧锁,望着来将白袍血染,未见丝毫疲惫,深感敬佩。旋即问道,“来将可留姓名!” 来将应声大笑,“吾乃陈国大将,赵语,赵飞熊也!” 城楼上韩美听得真切,当即大喜,对众人道,“天佑我凤陵!是语儿!是语儿来助我了!” 阵前王泽闻言,却笑道,“早就听闻赵语乃陈国六杰,今日且看我王泽来擒你!” 说罢,便欲挺戟拍马杀奔。 突听左右低声嘱咐,“大将军先前有令,若遇凤陵将军交战,只可佯败。如今看来,便是此人了!” 王泽笑道,“我自有分寸!”当即拍马出阵。 赵语眼见王泽飞马杀来,当即纵马提刀相迎。 韩美急令左右擂鼓助威,听得城下马声嘶鸣,兵器碰撞,连忙探身俯望。 城下二马相迎,嘶声震天。 两人戟刺刀迎,刀劈戟挡,五十余合不分胜败,精神抖擞。看的两军大骇。 “王铁枪后人果然神勇!”赵语兜马转圈。 王泽亦感赵语骁勇,抬戟勒马,大笑,“可敢于我在战百余回否!” “有何不敢!” 言罢,赵语跃马提刀劈来。王泽不惧,抬戟便迎。 战罢六十余回,王泽突使戟横戳,赵语早有料到,瞬间一闪,一刀便冲王泽心窝刺来。王泽左倾身子,待刀抽回瞬间,突然挟住刀杆,奋力回抽。赵语不慌,双手握紧刀杆使劲拉回。 王泽眼见赵语双手握刀,心生一计。奋力回抽间突右手使戟劈来。赵语连忙腾出左手,待戟到来一把抓住。两个用力,只一拖,都滚下马来。 纷纷弃了兵刃马匹,于地上厮战,战袍扯的粉碎。 赵语手快,趁其不备,一手夺了王云覆头盔。王泽不甘示弱间,亦欲夺过赵语背上长剑。赵语眼疾,一个翻身连退三步,带脚落地间又是一个腾身抽剑直冲王泽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突听得阵中弓弦响,一箭直冲赵语射来。赵语慌忙弃了王泽,一个腾身躲过。 “哪个让你们放箭的!”王泽冲着本阵厉声大喝。 言刚落,忽听得城楼鼓声毕,金锣敲打。 知是韩美鸣金,王泽拾起脚边的两刃刀丢与赵语,到,“今日不分胜败,你只一人,不占你便宜。既已鸣金,你自回城中。你我约明日再战!” 赵语亦丢还王泽头盔,道,“赵飞熊明日自在城下等着!” 王泽戴上头盔,拾起画戟跨上马背,率军归了营寨。 眼见王泽军马回营,韩美急命开门引入赵语。 赵语牵马入城,径到城上拜见。 韩美连忙扶他起身,对着众人大喜道,“我儿虎威!今日助我大破贼寇!” 言罢,笑逐言开的拉着赵语的手回到署衙。 “我儿今日前来,何故只身单骑,不见有兵马相随?” 赵语当即起身拱手作揖,“不敢欺瞒义父,此番前来……唯有我一人助战。” “啊!”韩美大惊。 赵语叹了口气,“越国特差御使大夫田图前往我国,已于前日过江见过陛下,说与两国结盟一事。奈何群臣均力柬陛下不予贵国发兵助援。丞相慕容和也建议陛下不予发兵。” “那你们皇帝的意思呢!”韩美此刻早已经心乱如麻。 赵语垂首叹息,“陛下深知我和母亲曾受义父救命恩情,知我不忍义父蒙难。方允我单骑过江助阵义父破贼……” 韩美哀叹,令左右赠与赵语衣甲鞍马,并与重金。赵语意欲推辞,奈何韩美执意,推脱不得。遂收下衣甲鞍马,辞了重金。 “我儿忠孝,情谊我心领了。奈何贼寇势大……还是速速回去吧!”说罢,韩美急差左右护送赵语出城。 赵语当即跪下,道,“义父,孩儿今日虽只身一人,但母亲尝念义父恩情。如若此番不能助义父解围,飞熊无颜见老母!愿与贼寇决一死战!” 韩美背身叹息,“我儿虽英勇,然而贼寇声势浩大,不可硬碰。” 赵语拱手请令,“义父可借孩儿精兵一千,明日出城杀贼!” “精兵一千?……”韩美闻言苦笑不止,“我这城中哪里还来的精兵一千?” “什么?”赵语听罢大惊失色。 “赵将军快快请起!”衙内一旁久未说话的李毕,扶起赵语,道,“陛下月前为了对战韩昱的南大营,倾全国之力组建了二十万大军调拨给许奉。奈何一个月了,许奉却依旧与韩昱对垒在落峡谷一带,未进的分毫……那许奉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喂,每日的钱粮器械均由靠着的这几座郡县供给。城中虽有万余人马,奈何都是临时组建的新兵,这几日已然惨遭围困,加上城中钱粮器械不足,战力和军心根本……” 听罢,赵语愤愤不平的厉声大喝,“荒唐!区区南营不过十万余人马。许奉二十万大军如何僵持月余不得前进?” “许公允虽然个性狂傲,其实心思慎密。加上他的那位密友‘鬼才’郭奉亭的出谋划策。恐怕,此刻我这凤陵郡早已成了他在前线养寇自重的筹码了……”韩美苦叹道。 李毕亦言,“早前上书陛下求援,想必旨意昨日应该到了许奉军中,先前也派出陈昂将军前去军中求援。均不见许奉有任何回援动作……” 赵语当即怒目圆瞪,大骂许奉。 韩美当即打断,苦笑哀叹,“骂他又有何用?天亡我等!” “义父速与我离开凤陵,我带义父即刻回陈国去!咱们何苦受他的鸟气?” 韩美闻言,转身呵斥赵语,“我儿休得胡言乱语!我乃越臣,自当尽忠职守。当值危难之际,如何可做叛国之臣!休要胡说,毁父名声了!” 赵语愤恨的重拳拍在椅子上,道,“明日,我自当助义父破贼!” “没用的……”韩美苦笑,“若说前几日能破贼,陛下当可宽恕我的损兵折将之罪,可已到如今……陛下生性傲慢,从不愿放下脸面,可现在就连求援结盟,也被你们的陛下直接拒绝……日后必定会将此等火气迁怒于我等……” 赵语刚欲说话,李毕于一旁突然使得眼色。赵语只得作罢。 韩美看了眼李毕,“名若与我相识多年,早为挚友。有什么话,何必遮掩呢?” 李毕赶忙拱手,“韩公忠心,名若明白。当下既然赵将军来了,不妨将妻儿托付赵将军。若去得陈国,也好无忧。” 韩美闻言,当即点头,“我妻儿就拜托我儿照顾了!” 赵语当即领命,却道,“我已与王云覆约好明日再战,若即刻就走,有失威名!待我明日与他一战后,在护送义父妻儿前往陈国!” “如此甚好。”韩美终点头应允。 却说王泽今日一战,心中不平,尤为冷箭一事,深感愤怒。 归得营寨,急召军士入帐问罪。 “我王云覆一世英名,汝安可害我?”王泽叱喝帐下军士。 “将军且听我一言,再问罪不迟!” 王泽应允,愤而坐下。 军士道,“大将军早有指令,要我们佯装炸败,退营三十里。今日见得将军骁勇,与那赵语战得百余回不分胜败。恐将军求胜心切,伤了那赵语,岂不是误了大将军计策?” 听罢,王泽眉间一皱,道,“言之也有道理,论打败仗,我的确不在行。今日与他一战,酣畅淋漓,热血沸腾。当时真的忘了大将军军令了……那依你之见呢?” 军士不紧不慢的笑道,“将军不是与他相约明日一战吗?我看那赵语亦年轻气盛,恐不会是个食言之人。明日一战,将军自当按照先前商议之策行事。” 王泽点点头,“嗯……这么来算的话,明日正好是大将军信中说的第二日……大将军真乃神人也!” 第十三章 欧阳寒刀劈“键盘侠”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翌日清晨一早,天色微蒙,李毕已然备好车架,悄悄前往韩美府邸,直待其妻儿上车。 韩美眼见天早,心生疑惑:“我儿今日欲在城下在于王泽比试,待结束后方可护送。名若何故如此着急?” 李毕道,“我昨夜城楼观那王泽军中有异动,恐有变故。韩公当速令赵将军即刻护送启程,切莫耽搁!” 韩美不以为然,摆手道,“我儿年少英才,早已威名赫赫。安可在我毁了名誉?当真怕他王泽不成?” 李毕欲言,却被韩美打断。 “我这凤陵如今已然这般,安差了我儿比试的功夫?” 闻听言罢,李毕终不再言语,点头告退。 日至晌午时分,王泽率军列阵至城下一箭开外出。 抬眼望见城楼韩美众人锣鼓就位。在看赵语白袍亮甲,手持三尖两刃刀,骑跨追风白马,单刀匹马立于城下早已等候多时。 王泽执枪大笑,“赵飞熊果然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赵语虽只身单骑,却毫无怯色,亦笑道,“大丈夫立世,安可言行不一?” 言罢,赵语拍马舞刀直取王泽,城上韩美急差擂鼓。王泽亦不惧,挺枪跃马飞奔出阵,阵中喊杀震天。 两将又于城下鏖战,两马嘶鸣,刀枪相碰。 到二十余回仍不分胜败,且越战越酣。王泽阵中军士恐王泽又忘军令,急欲张弓搭箭助阵。 王泽回头看的真切,怒目圆瞪勒马大喝:“汝安能坏我名声!” 军士惊恐,遂放下弓箭,勒令军卒擂鼓助战。 两将又战三十余回,王泽心念韩昱军令,终不敢恋战,卖得破绽。 赵语横刀劈来,王泽抬枪横挡,未敢尽全力。赵语铆足全力间,王泽慌忙弃了长枪,勒马便回。城楼韩美大喜过望,欲令赵语追杀王泽。 赵语心系韩美妻儿托付,单身一人恐疑王泽使炸,终不敢追赶。亲眼见得王泽纵马逃回本阵,率得军马退去。 “今日大好时机,我儿何故放过王泽!” 回到署衙内的韩美,正脸色阴沉,心有不悦。 赵语慌忙跪下,道,“我与那王泽交手,深知其功夫。今日换得兵刃于我交战,不至百回便败走。恐疑有诈!孩儿心念义父重托,大任在肩故不敢追赶。” 李毕闻言,亦点头附和,“赵将军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护送韩公妻儿出城!” 韩美长叹,终不予追究,道,“此番交战之约已完成。下一步,又当如何护送?” 赵语道,“孩儿早有计划!贼寇人马势大,如若强行正面突围,义父妻儿恐有不测,当于越国境内绕道过江。” 韩美低头沉思,道,“如此,约几日可到陈国?” 赵语答,“约需十日。” “十日……”韩美仰头叹息,“沿途或经南蛮境内,可否万无一失?” 赵语叩首,“孩儿就算拼尽性命,也要保得义父妻儿周全!” 李毕闻言,当即打断,“不可!” 闻言,韩美眉头一皱,疑惑道,“如何不可?” 李毕拱手,“赵将军虎威,世人皆知,奈何韩公妻儿拖累。南蛮国虽表面臣服越国,实则一直心有异动。加之陛下多疑,如若知道韩公妻儿赴陈,必当沿路拦截。届时赵将军一己之力,如何护的周全?” 闻言,赵语、韩美皆沉思。 “那,依你之见呢?”韩美背手问道。 李毕扶起赵语,弯腰拱手,“昨夜我于城楼观望王泽军营,见其异动。恐是那韩昱有军令传达,虽不知其意。但今日却与阵前故意炸败,由此大胆推论,王泽即将退营!” “退营!”此话一出,惊得韩美是一阵哆嗦,瞪大双眼显得不可思议。 李毕点头,“虽不知韩昱何意,但观多日来皆无取我凤陵之意。由此推想,恐与前线许奉大军有关系!” “说明白点!”韩美当即坐下,急令李毕速速道来。 “韩公请细想。韩昱何等人才?世人皆称其为‘鬼魅’,如若只是要取凤陵,当于前几日即可拿下,为何接二连三仅是每日袭扰?许奉二十万大军正于前线压境,想必韩昱此举只是为了引诱许奉大军回援,届时好沿途设下埋伏,在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奈何许公允迟迟未有回援动作,只好令那王泽扎营等待!” 闻言,赵语仔细琢磨后,面向韩美道,“李先生推测虽大胆,但也颇有道理。” 韩美旋即问道,“如此当何?” 李毕拱手,“若当真退营,必定驻守涵山一带,让出多条道路可供许奉大军回援凤陵。如此这般,即可正面护送韩公妻儿车马。” “如若正面前往陈国,既无南蛮国威胁,也无陛下拦截之忧,车架行程三日内即可过江赴陈。但,王泽当真会退营驻扎于函山一带吗?” 韩美话音刚落,突听的衙在军士飞奔来报,“王泽大军退营!” 韩美、赵语皆大喜。 韩美忙令军士探得王泽军马驻扎何处。 “名若真乃神人!”韩美大喜。 李毕笑道,“王泽虽退,然凤陵始终危在旦夕。韩公当则速断!” 韩美摆手,“我心意已决,名若切勿在说胡言!” 李毕闻言,终断了劝谏念头,拱手道,“名若谨尊韩公之意!” 约过两个个时辰,已至黄昏。飞马终来回报,“王泽军马驻扎涵山一带。” 听罢,韩美长叹一口气,急令堂下赵语护送妻儿启程赴陈。 赵语当即遵命,叩首跪拜韩美,“义父保重!”言罢,含泪退出衙内。 见赵语远去,韩美眼泛热泪。望见一旁李毕却道,“名若自当另寻他出,莫留此地误了性命!” 李毕深念韩美恩情,不舍离去,“韩公莫要再劝,名若心意已决,自当于韩公共存亡。” 韩美听罢老泪纵横,步至堂下握住李毕双手,道,“名若啊名若,没成想到咱们老哥俩要命觉于此了……” 李毕含泪苦笑,“既受恩情,何言说谢?名若无悔追随韩公,若有下辈子,亦当誓死相随,无怨无悔!” 韩美早已泪如雨下,强撑着语调,“现在他们都已离去了。剩下咱老哥俩无牵无挂的,不如痛痛快快的喝一杯,如何?” 李毕眼角含泪笑道,“正有此意!生前把酒言欢,赴了黄泉亦当横刀立马,不惧鬼魅!” 言罢,两人携手相拥,大笑步于堂后。 却说韩昱军中飞马回报,王泽领了军令后退三十里驻扎函山一带。韩昱大喜过望,急差右将军欧阳寒入帐。 欧阳寒身着重甲,疾步进得韩昱军帐,未及言话,却见得帐前韩昱披头散发,仰面狂笑。 欧阳寒虎躯一震,道,“大将军何故发笑?” 韩昱未等整理,赤脚散发走至欧阳寒身前,大笑道,“王云覆已经退营三十里,凤陵之计已成!” 欧阳寒一脸困惑,不解其意。却见韩昱五年来难得如此刻般愉悦,终附和道,“恭喜大将军!” 抬眼见得韩昱青衫鄙陋,赤脚于地。关切进言道,“南方气候多变,大将军当注重身体啊!” 韩昱闻言摆手狂笑,“此乃小事,至清此刻当速速领兵千余迎战许奉。切记只许败,不许胜!然此仗气势不可输!” 欧阳寒闻言虽不解,但深知韩昱鬼才,当即领命退下。 营外,许奉千余兵马叫阵已有多日。领军偏将李玄出言不逊,辱骂污秽之语早已让南营军将心中不忿。 欧阳寒当即点兵千余,背弓提刀上马,领着人马出营列阵。 时至深夜,两军呐喊列于山谷,各点起千余火把,照耀如同百日。 “哪个孙子连日来骂街的!速速出阵受死!”欧阳寒驾马提刀与阵前。 李玄虽是领了许奉军令叫阵,但连日来不见得南大营迎战,时日久了,李玄胆子自发大了起来。奈何今夜南营前照常叫骂,却真的引出了南大营人马。 尤其见得领军的欧阳寒彪形虎体,下颚处的刀疤于火光照耀下霸气外露。引出这么一狠角色,李玄不由为之一震。 “我问是哪个!都怂包了么!”欧阳寒声若洪钟,厉声喝骂。 “不管了!”眼见本阵突被欧阳寒吓得噤若寒蝉,李玄终壮胆,骑马与阵前道,“是爷爷我!越国偏将军李玄!” 欧阳寒冷笑,“我自当是谁,能有如此胆量叫嚣,以为是许奉那厮。却不过是个小小偏将!” 李玄如何也乃越国将军,于众军前被欧阳寒如此侮辱,岂可罢休。虽心有余悸,但为了颜面,只得硬上。 终厉声大喝,“小儿,看爷爷来擒你!” 说罢,舞刀拍马直奔欧阳寒。 欧阳寒冷眼观望,待其至跟前,突然手起刀落当即斩于马下。 “此等货色,安敢叫嚣!” 眼见李玄一招未敌便被斩落,越国阵中大骇。 欧阳寒当即叱喝,“南营右将军欧阳寒在此!贼将还有谁敢来应战?” “我来擒你!”话音刚落,越国阵中一彪形大汉纵马舞刀杀奔而来。 欧阳寒提刀纵马相迎,战过三回。 欧阳寒厉声大喝,“吾不杀无名鼠辈,留下姓名!” 来将厉声喝道,“吾乃越国先锋将军,张杰、张叔云是也!” “原来是个先锋官。” 欧阳寒冷笑,随即抬刀猛劈。张杰看的真切,勒马躲闪。眼见一刀未中,欧阳寒瞬间横劈张杰腰间。 张杰大骇,抬刀相挡。欧阳寒面露冷笑,迎面劈砍,张杰举刀便迎。 一阵兵刃碰撞的响声见,欧阳寒突然卖得破绽,假意惧怕张杰力大,纵马便回本阵。 见得欧阳寒人马回了营寨,张杰惧其有诈,不敢追赶,当即令兵卒收殓李玄尸首回营复命。 许奉得知韩昱出兵,未及大喜。听得张杰复命李玄被杀,遂感悲痛,但又敢欧阳寒炸败一事蹊跷。 正得思忖间,突听的营外马声长嘶,兵卒进帐来报,“陛下差令中郎将张顺前来宣旨!” 第十四章 张顺威逼许公允交兵权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正疑蹊跷,暗自思忖。突听的兵卒进帐来报,“陛下差令中郎将张顺前来宣旨!” 顾不得多想,匆忙整理衣冠,疾步出帐领旨。 帐外火光通明,众军士早已列队恭迎,许奉刚出营帐,见得对面张顺目光凛冽,手提圣旨趾高气昂的身骑高头大马缓缓入营,其后紧随的百余军士各个威风八面。 许奉弯腰拱手相迎,低头间环顾四周,瞥见陈昂立于一旁冷笑盯着自己。遂心有不安,恐感不妙。 张顺早于马上借由火光看出许奉惶恐,待至跟前,终提嗓大喊,“奉陛下旨意,特令越国大将军许奉接旨!” 许奉低头闻言,慌忙跪地,毕恭毕敬俯首叩拜道,“臣许奉接旨!” 张顺冷眼提旨下马,见众人皆跪,终朗声宣读旨意: 许公允身位国之重臣,深系朕之重托,奈何讨贼不力,已然月余寸功未建,反使贼寇犯朕两郡疆土。特此着令许公允率部回援两郡,戴罪立功,中郎将张顺负责随军支援,不得延误。另附所言:真特娘的不是个东西! 言罢,张顺道,“大将军,接旨吧!” 许奉慌忙叩首谢恩,举过双手接了旨意。 引张顺入得营帐后,许奉坐于正中帅位,问到张顺,“张将军舟车劳顿,赶路辛苦,此刻天色已晚,不妨先去帐中休息,待明日再仪如何救援,如何?” 帐下张顺端坐,重许奉拱手道,“这到无妨,只是先前入帐听闻军士议论,大将军刚于韩昱南营前胜了一仗,可有此事?” 许奉听言,未有疑惑,不假思索的点头,道“确有此事。我军虽然小胜,奈何韩昱此人狡诈。恐其有诈,故退兵回营。” 张顺冷笑,“大将军可知凤陵、广阳二郡现状否?” “……” 许奉欲言又止,抬头看望帐外。突见张顺起身,冲着帐外道,“进来吧!” 陈昂早已等候多时,疾步进帐。得见一旁张顺,当即扑通跪地,不顾许奉声色。对着张顺垂泪哭诉,“张将军救我凤陵啊!” 张顺斜视许奉,见他此刻脸色不悦。终附身与陈昂道,“我这路上便听闻陈将军早我几日,已然到军中求援,何以今日安在?” 陈昂泪流满面,抱住张顺大腿,痛哭流涕道,“许将军不予发兵,我哭诉无门啊!” 闻听此言,帐内许奉军士当即喝骂,“放屁!许将军身负国之重任,当仔细权衡方可救援!何以不予发兵一说!” 许奉眼见帐内杀气腾腾,喝令左右军士退下。对张顺解释道,“如今大军正与韩昱南营对垒,此时如若退军回援,必遭韩昱埋伏!” “胡说!”张顺大喝,“你已与韩昱军马在这落峡谷僵持月余,不仅寸功未建,还害得陛下将军国土即将丢失!此等罪责,你当知罪!” 许奉于帅案前叹息摇头,“我观那韩昱此举并非在凤陵、广阳二郡。不过是想借此诱我分兵回援,好趁机一举歼灭我军!” “你可知凤陵城一十三将皆战死!广阳老将军凌广也被韩昱斩首!”说到此处,张顺早已怒不可遏,厉声大喝许奉,“许奉!你敢违背了陛下旨意么!” 听到这里,许奉才突然记起广阳老将凌广张顺的叔父。不禁倒吸一口气,暗自大骂,“韩昱此人果真阴险毒辣!” 眼见许奉不予回应,张顺气的手指许奉破口大骂,“你刚与韩昱交手,明明得胜,却退兵回营。果然与那韩昱暗中勾结!陛下另有秘旨众将听令!” 言罢,众人皆愕然。 许奉如何也没料想到陛下竟然怀疑自己存有悖逆之心,一时间不知所措的呆坐于帐内。 听得张顺指令,帐外随行军士纷纷抽刀包围军帐,为首十余人皆一窝蜂冲进帐内。 “许奉!”张顺厉声呵斥,“你勾结韩昱贼寇,背叛陛下,你可知罪!” 许奉骇人,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目然呆坐。 见得许奉如此,张顺深知自己兵寡,若即刻斩杀许奉,恐军中哗变。遂遵照临行前刘群计策,喝令许奉即刻发兵回援两郡。若顺利救援,便在传旨意勒令许奉回国问罪;如若救援失败,当找准时机斩杀许奉回国复命。 许奉思虑再三,终不敢抗命只得奉旨。于帐内商议回援两郡一事。 “如今贼寇兵犯两郡,当如何回援?”许奉问帐下众将。 众人皆低头沉默不言,见得此状,张顺厉声喝骂,“国家养你们,关键时刻都是些酒囊饭袋么?” 许奉见张顺大怒,旋即发问,“陛下既命张将军一同随军,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张顺听罢,冷眼斜视,面露不屑,“听闻凤陵太守韩美得义子赵语助阵,杀的王泽大败,如今已退营三十里驻扎于函山一带,凤陵眼下暂时无忧;至于广阳则被孟义军马连日骚扰,城内早已人心惶恐。所以自当率军先去救援广阳!” 许奉点点头,又问,“依照将军之计,当差多少兵马?” 张顺想了会,道,“两郡太守均报陛下贼寇人马万余,此去救援自然越多越好!” 许奉听罢,立即呵斥帐下陈昂,“你且说实话,究竟贼寇人马几何!” “万余……”陈昂惊恐的扶手跪地。 “说实话!”许奉大喝。 陈昂此刻早已冷汗雨下,刚欲俱实回答,却恍惚间记得临行前韩美一席话,“如若陛下知晓千余人马便打得我凤陵如此狼狈,势必会遭我等问责。” 想到这里,陈昂咬牙一口说道,“万余人马,不敢欺瞒大将军!” 听到陈昂如此,许奉愤怒的一掌拍在帅案,暗自大骂,“真天亡我越国!” 张顺当即问道,“既然凤陵如此,广阳恐怕情况更为严峻,当以重兵回援方可!” 眼见的张顺坚决,许奉只得回道,“那即刻调拨五万人马于将军回援可否?我自领兵十五万坐阵军中,防止韩昱趁机出兵夹击。” 张顺听罢,冷笑道,“陛下旨意已然明示,当差将军领兵回援,我当协助。将军却欲此举何意?” “你!”许奉气的愤而起身,大喝张顺。 众军士见状,慌忙拦住许奉,皆言道,“大将军息怒!既然陛下旨意,自当顺从听命!” 许奉心里明白,眼前张顺虽然不过奉旨行事,但其叔父凌广死于韩昱的手里,这笔账他已经算到了自己身上,对于广阳城下的孟义,他恨不得此刻将其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加上朝中众人的诽谤猜疑,这张顺的姐姐又是陛下的妃嫔。此刻的自己恐怕早就是陛下手里的鱼肉了。 想到这里,许奉缓缓坐下,叹息道,“我深受皇恩,自当遵从陛下旨意。但韩昱此人狡诈,不可不防!” 张顺冷眼叱笑,“那依大将军之意呢?” 许奉道,“我自留五千兵卒坐阵军中,以防韩昱偷袭。剩下营中全数兵马全部交由张将军统领回援!” 张顺听罢,暗自思索道,“既然许奉交出20万大军,自当收下,也好应了陛下心思。他许奉不过只领5000兵马,凭他这点兵马也难以搞出什么风浪。不如暂且答应,如若许奉当真与韩昱有所勾结,军权已然归于我手,届时先踏灭韩昱南大营,再将他问罪也不迟。如此,按照刘群建议,兵权已经收回,我这在贴合圣意,顺利斩杀许奉,歼灭韩昱南大营,陛下自当委我重任!” 想到这里,张顺当即欣然应允。 许奉不顾众军士阻扰进言,即刻于怀中掏出兵符交于张顺,勒令全营听从张顺调遣。随即让出帅帐,自行于营外点了五千兵卒后,步至偏军营帐休息。 张顺领了许奉兵符,当即强忍喜悦和愤慨。对于孟义斩杀自己叔父凌广一事,张顺早就欲报此仇。 当即勒令全军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拔营回援广阳郡。 且说广阳郡,自孟义斩杀凌广后,又得韩昱将领,勒令其一边大营加紧布防,修筑工事;一边每日袭扰广阳。 且告知很快将有一场硬仗可打,届时如若不敌,自可借助地势,大营驻守两日。待到南营大军军旗为号,一举歼灭许奉大军。 孟义自收到信后,当即大喜过望,勒令兵卒依令行事。 左右军士却大为不解,告知孟义,“大将军此举,岂不是以我们为诱饵,诱得许奉大军?如若届时,许奉大军来至,广阳守将必定倾巢而出,与之夹攻我等。凭我们这500士卒如何抵挡?” 闻言,孟义大笑,“大将军信中也已告知,如若不敌,我等待到广阳全军出城之时,即刻猛攻广阳,夺得城池。届时广阳城内的火器尽归我等,借靠广阳城固,与大将军内外夹击,必败越军二十万藤甲兵!” 军士依旧不解,“那我等即刻便取下广阳,何必等到那时?将军夹击我军,实在太过危险了!” 孟义摆手笑道,“大将军深知许奉谨慎,广阳不同凤陵,易守难攻。如若我等此刻取下广阳,许奉何必调拨大军回援?必当全力攻打王泽所部!我等围而不攻广阳,不过是替王泽部挡刀,诱得许奉全部主力大军前来的计策。” “毕竟我们只有500人马,如若许奉分兵回援呢?” 孟义听罢,也深感韩昱此计太过危险,毕竟区区500兵马,何以能够赚得许奉20万大军回援?想到这里,孟义突然记起前些日子奉令斩凌广一事,突问军士,“那老凌广可有个叔侄在越国位居高位?” 军士思索片刻,随即回禀,“却有一人。姓张名顺,字伯礼。位居越国中郎将,且此人还算是越国国君的小舅子……” 孟义听言,大笑,“我终知晓大将军令我斩杀凌广一事了!如此时来看,此战,我军必胜!” 遂着令全营加紧修筑工事,并令军士端来好酒,于深夜军帐内独自痛饮直至天明睡去。 第十五章 韩昱瞒天过海夺凤陵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翌日,天微蒙,略有薄雾。 张顺于帅帐内起的大早,洗漱完毕,披甲提刀,传令全军帐外整装集结。 大营内点兵训话时,却未见得许奉人影。问道众将,皆言,“昨夜饮酒,恐于偏帐酣睡未醒。” 张顺嗤笑,“常闻许公允威名,今日见不过一酒瘫子,如此怎堪大任!” 顾不上许奉,当即勒令全军启程,火速回援广阳。 众将皆遵号令,二十万大军由张顺任主帅,浩浩荡荡、旌旗招展中迎着薄雾开拔启程。 却说南营军探见得山下二十万大军开拔,立即回报韩昱。 韩昱大喜,顾不上洗漱整理,急忙传令欧阳寒、李平入帐。 二将入帐刚欲行礼,便看见韩昱青衫遮体,正双手叉腰,赤脚于帐内来回疾步。 见二将入帐,韩昱驻足,转身道,“许奉大军现已开拔广阳,我当调兵八万驰援王泽军马,攻伐凤陵!李平与我左右,留欧阳寒坐镇军中。” “凤陵?”欧阳寒不解,拱手问道,“许奉大军既已回援广阳,何不沿途设伏,并令文千(孟义)即刻夺了广阳,到时内外夹击,便可一举破敌啊?” 韩昱笑道,“至清既然知我会设伏,实行内外夹攻之计,许公允又何尝不知?” “可……”欧阳寒深感忧虑,“许奉军马二十万,广阳亦有万余,必当内外夹击文千。可他军马不过五百,大将军何以弃之不顾?” 韩昱闻言,未有不悦,倒是眉间微皱,轻叹口气,“我昨日已书信告知文千,我当领军与他共同夹击许奉军马,须他坚守两日。文千带兵历来强硬,又知我军必来,必然军心早已大振。届时如若被困,大可夺了广阳。依托广阳城固地势,如此,想必两日足矣应付!” “可凤陵无险可守,即使我们夺了又于大局何用?” 韩昱嘴角上扬,邪笑道,“等我进了凤陵城,便是许奉二十万大军的死期。” 欧阳寒听罢,直觉背后凉意,突想起世人皆称韩昱“人鬼难测,形如鬼魅”一事,暗自惊骇,“这是再拿文千和那五百徐国弟兄们的命,来做赌注啊……韩孝之,你究竟是神是鬼啊……”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不拘形象的白面书生。 “行了!”一旁久未说话的李平终于按耐不住,冲欧阳寒嚷道,“我等自听大将军调遣便是了!” 欧阳寒抬眼见韩昱正一脸笑意的注视自己,不由心头微颤,只觉得毛骨悚然。当即拱手道,“谨尊大将军军令!” 时至巳时,距张顺军马拔营回援已过了两个时辰。 韩昱营内点了兵马六万,待兵卒扶他上马后,抽剑号令全军,“即刻攻伐凤陵!”李平兴奋的于一旁相随,招呼全军极速前行。 唯有留守坐镇的欧阳寒,望着远去旌旗,心中五味杂陈,口中喃喃自语,“当真是人鬼难测……” 韩昱六万军马攻伐凤陵,经由青月谷过芒星山再至涵山,到凤陵。 期间路上,李平持斧跨马走在前列,韩昱自骑白马由得两名军卒牵绳奔跑于中军队列。六万人马沿途收旗疾行,不予声张,未遇任何阻碍。 许奉却以为韩昱得知大军回援广阳,必当率军夹击。故而早由破晓便亲率五千兵卒,于落峡谷至广阳一带沿途埋伏,待到韩昱大军来至,便一举歼灭。 奈何直至午时,除见张顺大军浩浩荡荡的驶过,却未见得南营一兵一卒。沿途伏兵来报皆未见得人影,不由疑惑。 “奇怪了,难道我高估韩孝之了?”许奉于星风谷上暗自思忖,“不应该啊!算上时间,怎么也该到了才对啊……” “将军,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高估了那韩昱小儿?毕竟一个娃娃能掀起多大风浪?”一旁军士见得许奉狐疑,低声提醒道。 “不可能!”许奉自从那夜偷营遭了埋伏后,早已对韩昱另眼相看,“他一定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是,咱们都等到现在了,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许奉突然想起什么,愤而大拍脑门,“哎呀!咱们又被那小子骗了!” “什么意思……” 许奉叉腰仰天长叹,“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果他早就料到咱们知道他会知道咱们回援广阳的路上,他会设防,然后咱们提前设好埋伏呢!” “……”军士一脸黑线,只觉得脑袋不够用,“大将军何意……”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许奉愤而狂拍脑袋,“如果从一开始,韩昱的目标就不是广阳,而是凤陵呢!也就是说,他故意放出凤陵破绽,转而猛攻广阳。未得就是逼迫陛下以及我们所有人,广阳危险,凤陵残喘!好让我们大军放松警惕,全部回援广阳!” 面对许奉如此一说,军士似乎有点懂了,转而问道,“大将军,现在全军都去了广阳……当如何是好?” “快!”许奉急唤左右,“快派飞马追上张顺,告诉他韩昱的目标不是广阳,而是凤陵!” 言罢,许奉欲率军前往凤陵驰援堵截韩昱。 见得许奉欲走,军士慌忙拉住,道,“大将军,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大军均在张顺手里,他对你早有偏见,昨夜帐内杀意已现,他此时如何听得?” 许奉闻言,愤而甩手怒喝,“那就任由韩昱调虎离山,夺取凤陵吗!” 军士弯腰拱手相谏,“韩昱既然已去凤陵,算上时日,也需得一天。张顺大军刚走不远,不妨我们全军追上,当面说以利害,兴许能说动他凋军回援凤陵,如此到凤陵不过也一天时日。” 听罢,许奉低头思索,终应允。 却说张顺,自辰时拔营回援广阳。沿途至南山、星风谷、云谷、角川山后便到广阳,沿途张顺下令旌旗招展,锣鼓开道,势要一展越国军队雄威。 直至午时,已经南山、星风谷,踏入云谷地界。见得云谷山川险峻,树木从杂,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随军将军张杰问,“此处乃云谷,大将军何故大笑?” 张顺道,“吾不笑这山谷,单笑他许奉、韩昱二人。许公允曾言韩昱鬼谋,多有忌惮。并告吾说,如若驰援广阳必遭埋伏!可如今呢?我军已途经一山一谷,均未见得埋伏。可见韩昱无谋,不过匹夫竖子,不足为惧。倒是那许公允,私通敌寇,国法难容!待吾平定广阳叛军,定当将其押赴京师问罪!” 说犹未了,突听得后军一阵飞马疾蹄,转而回身喝问,“何人也!” 后军兵卒来道,“许公允差人飞马告知将军。” “所说何事?” 兵卒示意飞马上前。马上兵卒连忙下马,跪于张顺跟前道,“许将军恐韩昱伏兵,亲率我等早于卯时沿途埋伏,却至午时未见得韩昱兵卒。将军恐韩昱夺取广阳是假,意在凤陵!特令我飞马报于大将军勿重韩昱诡计,当速调军回援凤陵!” 闻言,张顺一脸不悦,于马上持鞭喝于兵卒,大骂,“回去告诉许奉,如今我才是越国大将军,该如何打仗不需要他来教我。他私通敌国的那笔账,待我解了广阳之危,灭了韩昱小儿,再来与他算!” 听罢,兵卒惧张顺威严,终叩首领命。只得上马回军复命。 张顺见兵卒飞马回军,转而对两边笑道,“许公允何德何能,竟然官拜我越国大将军。此等庸才,待我将其押赴京师后,必当奏明陛下,将他族人悉数问斩!众将于此何意啊?” 闻言听罢,众将皆不敢言,深恐张顺虎威。 见状,张顺大笑拍马,“众军与我加速行军,当于今夜抵达广阳,大破贼寇!” 众军马皆加紧相随,虽身着厚重藤甲,亦不敢懈怠。 时至日上三杆,军马正由云谷山路驰行,突听得后方健马长嘶,张顺恐有伏兵,当即提刀勒马回身,大喝,“众军严阵以待,于我靠拢!恐是韩昱贼子伏兵偷袭!” 众将皆收缩靠拢,严阵以待。却突听得后军再来报,“许将军率军赶来,欲面见大将军!” 听是许奉,张顺终松了口气,冷眼不屑问道,“且叫他过来!” 言罢,许奉身着重甲,下马跪地拱手道,“大将军三思!韩昱狡诈,此举意在凤陵!” 张顺于马上不屑,手持马鞭智者许奉嗤笑道,“我念汝乃国之重臣,一忍再忍。今日一再扰我军心,意在何为?” 许奉闻言,深感惶恐,垂首道,“大将军三思啊!切莫中了韩昱小儿奸计!” 张顺大喝,“汝既然为将军,安知军法从严。今日一再乱我军心,必与韩昱那厮暗中勾结,我不得扰你!”言罢,欲令左右将许奉捆绑问斩。 众军士皆下跪,为许奉求情,请求张顺收回军令。 见众军求情,张顺惧许奉军中威严,思虑再三,终道,“念在你乃国之重臣,今日又有众军士求命。许你先于军中戴罪立功,与我共讨贼寇!如若再犯,定斩不扰!” 许奉刚欲言语,却被一旁张杰拉住,抬眼见他正冲自己拼命使得眼色,故而只得长叹一声,随即领命。 张顺突觉难消心头之愤,却叫许奉步行于自己牵马一程。 许奉虽心有愤恨,奈何张顺势大,终得听命。遂俯首牵马,徒步行走于军前。 第十六章 韩昱计取凤陵厚葬韩美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看穿韩昱计策,奈何苦劝张顺无果,只得听命委身军中,随军回援广阳后再做打算。 另一方面,韩昱八万大军自巳时出发,经由青月谷过芒星山,沿途收旗疾行,未遇任何阻碍,终于第二日午时抵达涵山。 王泽自前几日扎营涵山,因不知韩昱接下来如何指令,每日只得一面加固营寨,一面加紧操练士卒,唯恐托付韩昱信任。 闻韩昱兵到,当即又喜又惊,急率左右出营恭迎。 李平率前军开道,先至。 见王泽出来,先于马上下来,与之相拥大笑,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云覆了!” 王泽笑言,“不言苦,只恐辜负大将军重托。” “哎~早就于南营中听闻云覆于那凤陵城下日不移影,连斩凤陵一十二将!甚是羡慕!大将军这些日子长与我等说起你和文千,茶饭不思,寝室难安,亦感挂念啊!现在咱们大军到了,今日便看我来拿下那凤陵城!”李平抚掌大笑。 二人正当谈笑间,韩昱中军已至。王泽当即率众军士恭请韩昱。“恭迎大将军!” 韩昱差人扶他下马,于王泽并肩而行,低声密曰:“莫听子元胡说,许是背后又说我笑话。” 王泽笑道,“子元只说大将军神威,未言其他。” 韩昱偷偷转头,瞄了眼正于背后偷听的李平。当即凑在王泽耳边笑道,“非我决策英明,实乃诸将神勇,吾有云覆相助,实乃上天佑我徐国大幸!”言罢,韩昱抚掌大笑。同王泽、身后李平同至帐中,大设饮宴,犒劳鏖兵将士。 席间,王泽问韩昱接下来如何行事。韩昱笑而不答,只叫众将畅饮。 正当疑虑间,帐外士卒忽报韩美差军师李毕来送书信。 王泽当即道,“那韩美狡诈,前些日子还与我军鏖战,值此我军退营三十里后,却差人来送书信……恐疑有诈!” 韩昱却笑而摇头,“云覆连日劳苦,此刻只须痛饮,我自有分寸。”,言罢,传李毕入帐。 “将军可是南营主帅,韩昱、韩孝之否?” 李毕入帐,毕恭毕敬的行过礼。随即挺直身子环视四周后,立于帐下问道。 “我确是韩昱,先生此来所为何事?”韩昱正坐中军帅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 “世人皆传言韩孝之‘人鬼难测,形如鬼魅’……今日有幸目睹风采,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年轻,又如此的……”李毕突觉即将蹦出来的那个词,与此时境况有些不敬,终及时咽了回去。 韩昱双眼却眯起一条缝,嘴角上翘笑问李毕,“你是想说我是‘骨软 肉酥,弱不禁风的娃娃’么?” 听罢这话,李平当即愤而起身,指着李毕大喝,“猖狂腐儒!竟敢辱骂我家大将军,看我将你剁成肉泥来为这宴席加菜!”意欲拔刀砍向李毕。 “子元!休得无礼!”韩昱厉声喝退李平。对于李毕的狂傲,韩昱未觉得愤怒。反而双手扶在帅案上,冲李毕露出一脸笑意,“先生也见我南大营军威,切不可再胡言乱语。否则惹怒了众人,只怕凤陵生灵涂炭啊……” 听了这话,李毕旋即惊恐地瞪大双眼,突感帐内杀气阵阵,眼前的韩昱虽然文弱病体,但他骨子里的那股杀戮的血腥味,李毕闻的真切;尤其感觉韩昱似乎有着一眼看穿他人内心的能力。 当即叹了口气,道,“哎!韩孝之的可怕,我今日是见识了。终究瞒不过将军的慧眼!”言罢,从怀中捧出书信,递与左右士卒交与韩昱。 韩昱当即拆书观毕,大笑,“我在这南方时常听闻韩美昏庸,想不到此刻竟能为一郡百姓安危着想。” 李毕当即弯腰拱手,道,“我家太守已知将军神威,本欲殊死相抗,回报国恩。乃何心系百姓,恐城中百姓遭难,斗胆恳求将军能饶凤陵百姓一命,如若将军应允,即刻我便领将军入城。” “不可!”王泽当即起身出列,道,“韩美恐有诈,大将军切不可犯险!” 韩昱却仰头大笑,“我韩孝之历来佩服三种人,其一,胸怀坦荡之人;其二,胸怀天下之人;其三,胸怀社稷之人。韩美此时既能为百姓安危,放弃无谓抵抗,也算个豪杰,这杯酒我韩孝之敬他!”言罢,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韩昱令李平率兵千余,与自己同李毕一道入城。 千余军马,竖起南营大旗浩浩荡荡出寨。李平领前军开道,韩昱、李毕于中军骑马相随。 大军行至凤陵城下,见得城门大开,城楼已竖起降旗,城中军民百姓皆列队恭迎。 韩昱当即令军入城,安抚百姓。见过城中乡绅士族,却独独不见韩美人影。乃至署衙,与李毕同进。 李毕如后堂捧出印绶交与韩昱,“大将军,李毕已经完成韩太守交代了。” 韩昱步入堂厅,突然神情大惊,那韩美已然上吊自尽于堂前。急忙问旁李毕,“何时自尽?” 李毕却一脸云淡风轻,毕恭毕敬的弯腰回答,“今日巳时,闻讯将军大军来临之时。” 韩昱正五味杂陈,突见的一旁李毕突然于怀中掏出匕首,正欲呼喊堂外李平。却见得李毕仰头冲着韩美大喊,“韩公!名若这就随你来了!” 言罢,将匕首狠狠刺进胸膛,顷刻间倒地口吐鲜血,片刻间便失去挣扎,随即合眼而亡。 外头李平听得动静,恐韩昱有失,慌忙提刀进堂,却见的眼前一幕,不由大惊失色。 “哎……”韩昱转身闭眼长叹,“好身安葬这对主仆吧……” 随即差人询问韩美家眷下落,却被告知韩美除去妻儿前日出城逃难,其余家眷均在今日自尽而亡。遂心头猛颤,含泪大笑,“日后那黄泉路上,恐不会好走……” 言罢,另差人收殓尸首好生安葬,并令王泽率余下军马按兵不动于涵山,差人笔墨伺候,着书信一份飞马传于孟义。 却说孟义,自那日接到韩昱密信,以为韩昱随后大军合围许奉,全军士气皆大振。 而那张顺兵马早到,已于二日傍晚抵达。张顺见得孟义兵少,恐让许奉立了功劳,当即令他殿军以防韩昱兵马合围,自己亲自纵马于孟义交战。 二人战不到十个回合,便被孟义缴了兵械,幸得张杰、陈昂拼死才救回本阵,才幸免于难。 张顺大怒,斥喝陈昂谎报军情,意欲问斩。 陈昂慌忙跪地,道,“将军只问凤陵军马几何,我怎知这广阳仅五百弓弩手?” 闻言听罢,众军士皆跪地求情。 张顺也只孟义骁勇,此时当用人之际,不可乱了军心。遂饶了陈昂性命,令他军前戴罪立功。 另令全军猛攻孟义营寨。见得城外大军来援,刘群于城楼喜出望外,急令城中万余士卒全部出城助大军合攻孟义营寨。 孟义见的两边杀来,命士卒于自己收缩靠拢,借靠地势险峻、营寨布防,收尾相顾死守抵御。 一时间箭如雨下天昏地暗,擂鼓喧天,喊杀声震天动地。 孟义终感敌势浩大,弃了营寨,率领全军猛攻身后刘群军马。那五百弓弩手骑上战马,纷纷抽出砍刀,在孟义率领下于刘群军中纵横驰骋,左冲右突。浴血奋战中趁刘群不备一举冲进了广阳,众军合力关闭城门,终于夺得生路。 孟义自上城楼斩了刘群众人,悬挂于城头挂上,砍断越国旗帜,竖起南营以及徐国大旗。 城外张顺军马还在猛攻孟义布防营寨,当见得孟义军马已经夺了城池,虽愤恨不已,却也只得鸣金收兵回营休整。 孟义见张顺军马退去,终长舒一口气,勒令兵卒严防以待,自率数十兵卒清理城内残部。 直至傍晚,孟义终于稳定广阳。奉韩昱将领,召集城中士族,安抚百姓,自于署衙坐镇领导众军。 张顺今日大财归寨,心中怒火中烧,余帐内喝骂众将。帐下众将惶恐不安,各个低头不语。 正于此间,许奉却很不合时宜的疾步入帐,请令道,“某将愿领军一万收复广阳,斩了孟义那厮!” 张顺此刻正愁没地方发泄,见许奉竟不请自来,当即大喝,“本将军不是让你坐阵后军,谨防韩昱贼人偷袭么?如何敢擅离职守,此举该当何罪!” 许奉却道,“禀大将军,韩昱贼人此刻应正与凤陵城下鏖战,必不会前来广阳助阵。值此大好机会,恳请允我一万兵马,定斩孟义头颅,收复广阳!吾愿令军令状!” “放肆!”张顺勃然大怒,手指许奉大骂道,“如何打仗,本将军还需要你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我军令,乱我军心!今日非要杀你祭旗,已正军法!” 言罢,即令左右将许奉绑缚,欲拖出帐外斩首。 众将见此,又在下跪求情。 张顺不允,道,“这厮屡次蔑视军法,其罪当诛!” “大将军!”张杰跪地大呼,“此时已然亏输一阵,如若再斩大将,军中士气必乱啊!” “你们还在替这贼子说话!都是要造反不成吗!”张顺怒视帐下,厉声大喝。 “大将军三思啊!”众将皆道,“如今大敌当前,许公允就算有罪,也请大将军待收复广阳后在行定罪不迟,此刻当以大局为重啊!” 张顺眼见众将求情,虽心中早已欲杀许奉无数次,但他也深知许奉军中威望。毕竟此刻孟义才是真正的大敌,与叔父凌广报仇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但自己如何都是不会再轻易饶许奉的,不妨借此机会树立自己军中威信,于是思考再三,终道,“许奉这厮屡次蔑视军威,乱我军心,其罪当诛。奈何此刻大敌当前,本将军必须以大局为重。但死罪暂可记下,活罪却难逃!” 言罢,对许奉大喝,“来人,将这厮拖下去重大三百军棍!如若胆敢包庇,立当斩首!” “三百军棍?!”众将骇然不知所措。 许奉虽然素来骁勇无敌,不同常人。这三百军棍换做常人,必定无命。但他毕竟血肉之躯,这三百棍子结结实实打下去,如何也要皮开肉绽,数天下不了床已经算捡回条命了…… “干什么!”张顺见众人惊骇,左右军士还在发愣,厉声喝骂,“都想抗命不成!” 许奉却于帐下大笑,“诸将莫怕!我许公允自去领那三百军棍,待我领完,在于孟义那厮决一死战!” 言罢,卸下重甲,褪去薄衣,露出浑身筋肉,赤身大笑去了帐外领棍。 第十七章 “日后黄泉路上别忘了我名字”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自帐外领了三百军棍,军士回报张顺,道,“军棍仗完,许将军昏迷不醒!” 众将闻言,皆奔出帐扶起许奉,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扶归后军本寨,又见许奉昏厥数次。众将无不下泪。 见得众将离去,帐内独留陈昂列于帐下不为所动。张顺瞥了眼,问道,“陈将军有话说?” “大将军明鉴!”陈昂拱手答道,“我观那许奉屡犯军令,似有异心。恐于韩昱暗中勾结,当诛之!” 张顺听罢,冷哼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但今日你也见到了,那许奉军中素有威望,如若冒然斩杀,恐军心有变!” 陈昂当即笑道,“某将当有一计,可助将军斩杀此贼!” “哦?”张顺当即乐开了花,两眼放光道,“曼宁(陈昂表字)有何妙计?速速说来!” 陈昂回顾帐外,见众将已然扶得许奉归寨,终小心翼翼的上前,凑于张顺耳边低声道,“今日许奉受这军棍,早已失了战力,就算他异于常人,也得养伤数日方可恢复。不如将军明日便差他出战孟义,令他立下军令状!如若这厮战场上侥幸脱身,归寨后便以军令问斩。如此便可堵众将之口!” 闻言,张顺大喜,却有些担忧问道,“许奉今夜已受皮肉之苦,明日如何再肯出战?” 陈昂却道,“某将愿去帐中探听许奉想法。” 张顺当即应允。 且说许奉卧于帐中,诸将皆于一旁伺候。许奉却道,“此等皮肉之苦,何劳诸位费心?大敌当前,当速速归寨加强戒备,以防孟义趁夜偷营!” 一旁张杰进前道,“大将军当需静养,切莫再忤了张顺心意!” 许奉不言语,但长吁而已。帐外忽报陈昂来帐探望,许奉令请入内。 “公允!公允何在啊!”刚入帐内的陈昂即刻摆出了一副关切的姿态,于帐内泪如雨下,环顾四周疾呼,“公允可无恙否?” 眼见如此的惺惺作态,帐内众将皆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冷眼观望。 见得众将都在,陈昂当即跪俯于许奉床边,痛哭流涕大呼“公允”。 张杰于身后一脸的嫌弃,道,“别哭了!许将军还活着呢!” 陈昂一边抹泪,一边握住许奉双手道,“公允,身体可无恙?” 许奉卧床冷眼道,“此等小伤,还不至于让我命归黄泉!” “如此甚好!”陈昂眼含热泪,道,“公允切莫记恨大将军!他也是有苦难言……” “哼!”众将皆觉愤慨不平,意欲动手架起陈昂扔出帐外。 “不得无礼!”许奉当即呵斥,“大敌当前,汝等何故自乱内讧,乱我军心!” 陈昂听罢,不免心中窃喜,却故作悲痛,道“素来听闻公允忠心,日月可鉴。如今孟义贼子跋扈气盛,末将先前于帐内亲耳听得公允愿令军令状,斩杀孟义小儿回报国恩,可有此事?” “却有!”许奉抽回双手,强忍疼痛撑起身子道,“孟义小儿不足为虑,只恐韩昱小儿狡诈!” 听得许奉承认,陈昂当即道,“大将军亦感公允忠勇,先前仗责公允,事后回想深感后悔。顾差我前来询问公允,是否还愿为国效力,斩杀孟义贼人!” “什么意思!”众将闻言,皆大怒呵斥,“许将军刚刚遭受三百军棍仗责,当需数日方可痊愈,当下如何能战孟义!” “放肆!”许奉听闻张顺意欲令自己迎战孟义,当即不顾皮肉疼苦,呵斥众将。 随即转问陈昂,“大将军的意思……愿意让我领军迎战孟义?” 陈昂暗自窃喜,“听闻许公允狂傲,如此一见果不其然。当中吾计!” 旋即露出关切的神情,饱含热泪道,“却有!奈何顾忌将军刚刚遭受仗责,于心不忍!” “末将愿领军令状!如若不能斩杀孟义,收复广阳,当以军法从事!”许奉当即来了精神,于床上拱手,愤然起誓道。 “好!”陈昂大喜,当即兴奋的站起身,令帐外士卒碰入军令状入内,道,“许将军果然忠君爱国,当签下次状,明日出营大破孟义贼寇!” “不可啊,将军!”众将眼见许奉欲签军令,纷纷制止,道,“就算出战孟义,也需等身子养好。如何能够如此草率?” 不顾左右,许奉呵斥道,“韩昱贼人已然兵犯凤陵,我大军如何能在广阳延误时日!待我明日斩了孟义,收复广阳后,即刻回军凤陵与韩昱小儿决一死战!” 言罢,许奉拿过笔,便在军令状上签了字。 众将皆悲叹,唯独陈昂大喜,道,“先贺将军明日凯旋,今夜好生休息,我自当先行告退!” 说完,便领着军令状出了帐外。 “将军何故如此啊!”众将悲愤交加,皆跪于许奉床前。 许奉不以为意,摆手道,“既为越臣,当为陛下尽责。如今贼寇夺郡,岂可因为这一点皮肉之苦,便坐视贼寇不管?” “孟义绝非鼠辈,将军不可大意啊!”张杰进言劝道。 “今夜我虽遭皮肉疼痛,可面对那孟义小儿,自问还是足以应付!明日众将阵前且看我用那紫云流星锤将那小儿锤成肉泥!” 张杰等众将还欲在劝,却听得许奉令左右士卒将自己请出了帐外。 “众将当好生休息,明日且看我如何破敌!” 言罢,众将只得听命归帐。 却说韩昱,自从夺了凤陵,本应于署衙休息。奈何韩美悬吊堂前自尽,思虑再三只得另选府邸入住。 当夜,韩昱又感病痛难挨,遂双手撑墙,弯腰吐血不止,约莫一柱香时辰,终略感好转。方才唤得门外士卒入内,道,“速传李子元入府。” 过不多时,李平身着重甲入府,拜见韩昱。 韩昱探手,道,“免礼,速与我去趟城外!” “此时?”李平大惊,“已至丑时,城外漆黑山险,恐有强寇流窜。大将军当抓紧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无妨啊。” 韩昱当即摆手,“今日为了安抚城中百姓,已经浪费了大半时间。时不我待,当速与我同去!” “是。”李平拱手听从。随即令左右备好火把,马匹。 时至丑时,无星无月,城外漆黑一片。 韩昱领着李平及轻骑五人随行,手持火把出了城外,行至涵山脚下。 “大将军!”李平于马上见大半夜跑来涵山,深感困惑的问道,“云覆军马皆驻扎于前方山头,何须大将军深夜至此?” 韩昱未有理会,只是令士卒亮起火把照亮四周。借着火光,韩昱终看的真切。 四面群山环绕,道路狭长崎岖。王泽营寨在山顶处驻扎,韩昱抬眼望去,寨内灯火通亮,立于俯视群景。 韩昱当即心中大喜,“先前迟来,顾不得仔细一探究竟,今夜见了果于我想象中一样!” 李平见韩昱面露喜悦,道,“大将军,何故发笑?” 韩昱未答,依旧于马上大笑,片刻后突然垂首哀叹,喃喃自语道,“我姓韩,名昱,字孝之。切莫记错了吾名,日后黄泉路上也好再来寻我复仇!” 言罢,不顾一脸懵逼的李平,喝令众人速速回城。 回府不久,韩昱便听得军士回报:孟义已夺城驻守,今日信件也已交由孟义手中。 大喜过望,遂点上油灯,于桌前疾笔着书一封,并唤左右差城中典农都尉阚寻入府。 却说这阚寻,字叔和,越国樟郡人士。口才辩给,少有胆气。韩美身前曾予重用,奈何如今韩美已死,阚寻谨遵韩美生前嘱托,为保凤陵百姓,归附于韩昱帐下,官职不变,助他安定凤陵。 见阚寻入府,韩昱将桌前写好书信递与他,笑问,“我这手字与韩太守相比,如何?” 阚寻双手捧信,于灯前端详,突然眉头一紧,大惊道,“简直天衣无缝,一摸一样啊!” 韩昱笑道,“我若派你去许奉军中送信,君当如何?” 阚寻慌忙跪地,道,“必当不辱使命,不负将军重托!” 韩昱又笑,“如此甚好,我思索再三,如此重托唯君尔!” 说罢,将信封蜡装闭交与阚寻,“明日一早便去军中送信,待君归来,吾必当备酒设宴为先生庆功!” 阚寻接过书信,当即弯腰拱手,领命告退。 望着阚寻远去的背影,韩昱呢喃自语,“罪责自在我一人,不在诸君之手。日后那黄泉路上寻仇,自会有我韩孝之来替诸君抵挡。” 却说孟义领了韩昱书信,观毕。当即大喜过望,差令军士养好精神,明日出城与张顺军马交战。 “将军!”左右军士大惊,“我们才五百人,如何能出城交战?” 孟义大笑,“明日交战,我自会炸败,诸位当做好弃城准备!” “我等去往何处?” 孟义笑道,“凤陵!” 左右困惑不解,“凤陵还有韩美万余军马,此番若去,张顺必率二十万大军来追,我们岂不是沦为饺子馅了?” 孟义摆手,大笑,“大将军既有交代,我等自当听令行事!” 军士领命,随即吩咐下去一面加紧城防,其余军马好生休息。 第十八章 阚寻见张顺献神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次日,张顺领大军出营,于广阳城下布成阵势。分张杰为左翼,陈昂为右翼,许奉身着轻甲,独自立于阵前,张顺自己则坐镇中军。 “孟义小儿,速速出城与我决一死战!”许奉于马上冲着城楼大喝。 “大将军,当需千万小心啊!”张杰见许奉脸色煞白,神情似有狰狞,提着缰绳的左手正微微发颤,深知昨夜那300军棍正让他此刻饱受痛苦。遂低声关切的嘱咐。 “大敌当前,无需管我!尔等自当谨慎提防孟义小儿!”许奉强忍伤痛,厉声呵斥张杰。 城楼上孟义见张顺军马旌旗招展,列队齐整。不禁感慨道,“真不愧是许公允操练出来的兵马!”随即问左右,“城内我部士卒还剩多少?” 军士当即答道,“昨夜清点完毕,马匹三百余匹,士卒仅剩二百三十六人!” 孟义长叹口气,“将阵亡将士尸首好生收殓藏于城内,待我大军回城之日,在好生安葬!” 军士当即领命。 “孟义小儿!”许奉眼见城楼孟义未有理会,接着厉声喝骂道,“堂堂京江孟文千,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孟义听言,令军士抗来断魂枪,跨上战马单骑出城。 “我若怕你,非京江孟文千也!”孟义纵马挺枪,杀奔许奉。 许奉强忍背部伤痛,亦提锤跃马迎战孟义。 “速速擂鼓!快与许将军助威!”见得二将交战,左翼张杰回身急忙勒令兵卒擂鼓。 中军张顺正冷眼观望,心中大喜,“今日便是你许奉命丧之日!” 且说许、孟二将与城下厮杀,一个挺枪、一个舞锤,纵马往来相迎,杀过三十余回仍不负胜败。 “好个许公允!果然不负威名!”孟义佩服许公允的武艺,乃于马背大笑,“当今能与我战三十余回仍然不败的,除了王云覆外,就是你许公允了!且与我再战百余回!” “猖狂小儿!”许奉欲舞锤再战,却突觉背部疼痛难挨,半身好似失了知觉一般难以动弹。抬眼望见时至日上三竿,正直酷热当头。遂感一腔怒火涌上心头,深知不能久战。当即不顾疼楚,铆足全力甩锤直冲孟义头颅打来。 电光火石间,孟义慌忙低下身子附于马背,一杆长枪直刺许奉心窝。眼见落空,许奉强忍疼痛,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喝声中,当即奋力双手回旋摆动铁链,只见流星锤回身正中孟子后背。 孟义一个猝不及防,当即跌落下马,背部一阵火辣疼楚。 阵中张杰难掩兴奋,正与军士呐喊庆祝,却回身得见中军张顺脸色不悦,一旁陈昂亦紧握缰绳,似有内心愤恨不平之色,犹感困惑不解。 眼见孟义中招落马,许奉舞锤便挥。幸得孟义机警,于地上连续翻身三次躲过,慌乱间捡起长枪,一个腾身握枪便刺。 许奉勒马腾起,待到马蹄落地刹那,正欲空隙间又是一计重锤挥向孟义,怎料背部疼楚难挨,双手在无任何气力。 孟义见得破绽,当即一枪正中许奉胸口,许奉顷刻间轻甲洞穿,血满胸膛。却仍于马上死命握住孟义长枪,令其进退不得。 孟义大为恼火,抽手便于腰间拔剑砍去。 许奉慌忙歪斜脑袋,奈何背部、胸口疼痛早已令其倍感头晕目眩,躲闪不及间,头盔早被孟义砍落。自己则摇摇欲坠中,终感体力不支,目眩眼花,当即跌落马下。 见状,张顺大喜过望,刚欲下令全军杀奔孟义,却见得左军张杰未等军令,先于军中拍马舞刀杀奔前去。 孟义见张杰飞马来救,连忙弃了奄奄一息的许奉,迅即拔出长枪跨上战马奔回城内。 可怜许奉堂堂一代名将,威名赫赫。今日若非张杰不等军令飞马救援,恐怕早就莫名惨死广阳城下。 回归营寨的张顺倍感恼火,斥喝张杰违抗军令擅自行动,以至破坏战机。遂不顾帐下众人求情,令左右将其拉出帐外仗责一百。 余怒未消中,唤得左右,抬许奉入帐。 过不多时,便见得四个大汉正喘粗气抬着担架进帐。而许奉此刻早已经奄奄一息,意识恍惚间得知张顺传令自己。终横卧于担架上,强撑着气力冲张顺语调微弱的说道,“今日未能阵前斩杀孟义,愧负大将军厚望,且待我明日再去擒杀那厮……” 见得越国第一大将许奉此刻狼狈惨状,帐内众将无不深感悲痛,纷纷悄然侧身轻抹泪痕。 唯有一旁陈昂却厉声呵斥道,“许将军早言必当擒杀孟义贼人,今日阵前却未出全力,连番多次饶那贼人性命!至使我军无功而返,实在罪无可恕!并附军令状于此!” 说罢,于怀中掏出军令状递交张顺。 “够了!”张顺未看一眼便丢于一旁,对许奉道,“今日念你杀贼用功,暂不予你追究。”言罢,令军士将其抬回后军本寨,并令众将退去。 见众将皆出帐外扶起张杰回寨,陈昂又偷偷入帐,道,“大将军何以饶恕许奉性命?” 张顺道,“你今日没见那孟义似有依城死守的态势么?想必是在等那韩昱军马到来,届时夹击我军。而那广阳城固,易守难攻,我军如若贸然强攻,必当延误时日,恐遭韩昱背后夹击!本将今日于阵前方才看的真切,孟义果然骁勇异常。如此身手,还得靠许奉方可引他出城搦战,唯有擒杀那厮,我军方能速战速决。” 陈昂听罢,沉思片刻,却道,“许奉一直说韩昱军马恐在凤陵。我军据此扎营已有两日,却未见得韩昱兵马来援,沿途岗哨均报未见一兵一卒,如此来看,恐怕所言不虚啊……” “嗯……”张顺点点头,自语道,“凤陵易攻难守,如若韩昱大军真在凤陵,只怕不保啊!” 想到这里,张顺欲令陈昂前往凤陵探听查看,却突听帐外兵卒来报,“凤陵典农都尉阚寻帐外求见将军!” 听得阚寻此刻前来,张顺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随即唤其入帐。 “叔和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张顺端坐帅案,望见阚寻一身的狼狈,疑惑道。 阚寻环视四周,疑惑问道,“许奉将军何在?” 一旁陈昂听言却笑道,“叔和当是老迈,信息闭塞。岂不知那许奉伐贼无功,又致使韩昱贼人犯我两郡?张顺将军早已奉陛下旨意,接替许奉统领三军了!” “这样啊……”阚寻恍然大悟,随即于怀中掏出书信呈上,“王泽千余人马昨日突然发兵猛攻,太守特命我前来求援将军!” 张顺于帅案上翻覆将信看了十余次,忽然拍案张目大怒,“韩美那厮定是已然丢了凤陵,降了韩昱!令汝来信诈我军回援!吾早闻韩昱前些日子兵马已到凤陵!如此雕虫小技,却敢来戏侮我耶!”当即便令左右推出斩首。 左右刚欲动手,却见阚寻面容不改,仰天大笑。 “汝笑何故?”张顺摆手,令左右先退。 “我笑张顺比许公允差的何止一倍!胆小如鼠,无半点领军之才!”阚寻笑道。 张顺冷眼道,“你说王泽兵马既于昨日攻城。凤陵无险可守,城中守早已皆被王泽斩杀,我且问你,尔等是如何坚守,汝又是如何前来的!” 阚寻听罢,大笑道,“亏汝官至中郎将,自夸熟读兵书!却不知吾乃书生老朽,乔装流民百姓于后方绕道前来,王泽那厮如何识得?却说坚守,凤陵城内军士万余,前些日子又幸得太守义子,陈国六杰之一的赵语助阵。如何守不得!” 见得张顺低头沉思,久未说话的陈昂进前凑于耳边低声道,“阚寻为人素来坦荡,观他穿着打扮,言行神色,皆未有虚假,恐是实话!” 张顺不予回答,却只是静静地盯着帐下阚寻仔细打量,少顷唤军士入内,于耳边私语问道,“后方哨探,探得韩昱大营这几日如何?” 军士附耳低语,“南营营寨齐整,每日操练如旧,未见得人马出营。” 随即又将信件交与陈昂,“是否你家太守字迹?” 陈昂查阅后,果断回答,“确是,无误!” 听罢,张顺方才神色颇喜,于阚寻道,“既然你说凤陵仅有王泽千余兵马,那我即刻调拨三万大军,由陈昂统领与你回援!” “曼宁?”阚寻斜了一眼,笑道,“将军自认比王泽如何?” 陈昂闻言,脸色涨红,怒喝,“腐儒岂可辱我!” 张顺立即制止道,“曼宁当以大局为重,此番领兵当大军掩杀,不可独自于王泽搦战!” 陈昂当即领命,却听帐下阚寻道,“先前入帐,听得营内隐有哀嚎啼哭,可是将军遇到了什么事?” 张顺听后,冷眼嘲笑道,“此乃军情,汝何故打听?” 阚寻想起临行前韩昱耳边低语交代,遂弯腰拱手,道,“那容我大胆猜测,将军于广阳屯兵多日,奈何贼寇强盛,进退不得故而啼哭!” 张顺听言全身一震,旋即脱口问道,“叔和有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阚寻拱手,“孟义固然骁勇,奈何早就听闻其自视甚高,将军何不利用他这一点?” 张顺面露大喜,急唤阚寻进旁,道,“说下去!” 阚寻低头附耳,“待至天黑,将军自领百余人马城下叫战,赚孟义出城搦战。趁着夜色,令左右先于城外埋下伏兵,届时趁机杀入城内,必当大败孟义!” “好计是好计……”张顺似有顾虑,道“先前许奉已于孟义交战,叫骂许久方才骗的他出城,如今我再去,唯恐此人不上当啊!” 阚寻笑着摇摇头,“那许奉已非大军主帅,孟义此人何等自负?见将军叫阵,必会借此良机擒得将军!” 见张顺不住的点头,阚寻随即又道,“如若孟义侥幸逃脱,我大军已正面为困广阳,他唯有逃亡凤陵与王泽兵和一处。将军正好可以亲率大军与韩太守内外接应,诛灭王、孟二将!如此天赐良机,将军岂可错过?” 张顺听闻虽然颜色大喜,却还是似有担忧。 阚寻接着低声道,“将军既然知道许奉领军月余,未立寸功。如若将军此番擒杀王、孟二将,陛下必然龙颜大悦啊!二将兵少,又有韩太守助阵,此等大功,如何能让别人抢了去?” 听罢,张顺大喜,“先生真乃神人也!”当即拍案,“全军听令,速于营内集结!” 陈昂见的二人于帐上窃语,突然便听的张顺正装集结得号令,一脸懵逼问道,“将军……这是不救凤陵了?” 闻言,张顺于阚寻私有默契般,相视一笑。 第十九章 张顺“大破”孟义收复广阳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孟义晌午时分于城下大败许奉回城,军士无不欢欣鼓舞,恭贺道,“将军果真神威!那许公允今日若非命大,早就毙命于将军之手了。” 孟义却不以为然,歪斜着脑袋,于城楼处眺望远方张顺大营,仍心有余悸地口中喃喃自语,“非他命大,却是我捡回了条命!” 一旁军士闻言皆疑惑不解,道,“将军何出此言?” 孟义眉头深锁,一股怅然若失的神情顷刻间布满脸上,“若非他今日有伤在身,我恐怕早就毙命他手了!”说罢,转过身传令众军士,“全军速速准备,只待敌军今夜攻城,便随我弃城撤离,奔赴凤陵!” 左右皆有不安,拱手道,“今日许奉已然亏输一阵,广阳城固易守难攻,敌军岂会今夜再次来袭?” 孟义却道,“大将军料事如神,既然信中交代,必定是有十足把握,我等只管听令行事!” 众军士当即领命告退,独留孟义于城楼处呢喃哀叹,“许公允果乃越国第一战将,难怪深得大将军如此赏识!只是此人狂傲如猛兽,如何驯服?” 且说张顺营寨。自得阚寻妙计后,张顺心中早已是激荡万千,汹涌澎湃。脑海中早已轮番演绎了多次亲率大军擒杀孟义、王泽二将,前往京师赴赏的各种场景。越想越觉兴奋不已,眼看日至傍晚,连忙传问阚寻何时出营叫阵为妙? 阚寻却不紧不慢,笑道,“大将军何故着急,此时天未黑,不易两边埋伏。自待戌时出城,趁夜方可一举破敌!” 听罢,张顺强抑心中兴奋,焦急的于帐内来回踱步。 阚寻见此情形,面色虽是平静如水,可心中却是莫名哀叹,“韩孝之当是‘人鬼难测’,竟能窥视出他所有对手们的性格想法,当真是天亡我越国!” 张顺正于焦急间,突见陈昂入帐来报,“五千士卒皆已整装待命,便等将军下令即刻埋伏两侧!” 张顺点点头,此刻满脑子都是出营赚孟义出城,哪还有心思顾忌这些。冲帐下陈昂摆了摆手,“听我号令,方可出营。待我破敌,届时自会令你领前军追赶!” 陈昂听言,却一副欲言又止,面色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 “你楞在这干什么?”张顺面露不悦,呵斥道。 “我……”陈昂瞥了眼一旁神情淡然的阚寻,随即疾步上前,凑于张顺耳边低声道,“将军是否先派我去凤陵打探实际后,在行定夺?我总觉得阚寻有些异样!” 张顺冷眼斜视陈昂,语调阴沉地问道,“这军中何人为帅?曼宁是在怀疑本将的领兵统帅之才?” 陈昂听罢,吓得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说道,“不敢……不敢……” 张顺当即叱退陈昂,见其出帐,一旁阚寻方才拱手弯腰,笑道,“大将军当小心提防曼宁!” “哦?”张顺面露疑惑,旋即问道,“叔和的意思是……” 阚寻笑道,“敢问将军,觉得许公允此人如何?” 闻言,张顺颜色不悦,不屑一顾道,“竖子匹夫,不堪一提!” 阚寻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接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许公允若比将军自当不值一提。不过此人也算一代名将,如何不识得曼宁心思?前些日子曼宁奉韩太守军令突围前往许奉军中求援,却一直未 见音讯,幸得赵语将军前来助阵,方可抵挡至今。敢问将军,许奉何以不愿发兵救凤陵之围?” “哼!”张顺冷笑,对此嗤之以鼻道,“圣上早就怀疑许奉此人包藏祸心,恐早就与韩昱南营暗中勾结!” “是,是。”阚寻点头称赞,“将军英明!许奉敢公然坐视贼人进犯我越国凤陵、广阳二郡,必是知悉贼寇实际,区区千余兵马,如若回援必当露馅!再敢问将军,曼宁滞留军中多日,可曾如实告知凤陵实际?又是否如此刻般奋勇?” 张顺沉思片刻,道,“是啊,这家伙骗我凤陵贼军万余,我还没与他问罪呢!今天却三番两次进言催促我,着实蹊跷!” 阚寻接着道,“将军明见,曼宁亦深知凤陵兵马不过千余,却一直欺瞒说有万余。下官斗胆猜测,贼人围攻多日,许奉当时深知曼宁心思,如若借得兵马与他回援,那这歼灭贼寇‘万余’的大功必当悉数归他。今日却见我来军中如实相告,深知如若将军领兵前往解围,那这头等功劳便与他无用了!” “你是说他想与我抢攻?”张顺疑惑问道。 阚寻道,“贼寇围城多日,两郡太守皆报贼寇万余,陛下定是深信不疑。此刻歼敌解围功劳不管落到谁的头上,都必定让陛下龙颜大悦啊!” “嗯……”张顺点点头,随即拉住阚寻双手拱手道,“幸得先生点拨,这小子果然城府极深,还想框我!我当让他届时引领后军!” 阚寻听罢,心中喜忧参半,暗自道,“曼宁深知凤陵地势,如若让他率领前军追赶,恐识破计策。若非为了凤陵百姓安危,这叛国骂名何人愿背啊!” 时至戌时,夜色渐深,皓月当空。 张顺令偏将季固领兵五千先于城外四周埋伏,自令兵卒百余,手持火把于出营叫战。 广阳城下,百余兵卒高举火把列开阵势,张顺持枪拍马于城下三箭外叫阵。 “孟义小儿,吾乃越国中郎将张伯礼是也!区区与我一战!” 城楼孟义听的真切,冲城下问道,“张伯礼何人?自比许公允如何!” 张顺听到孟义将他比作许奉,当即于马背上持枪呵斥道,“猖狂小儿!我乃三军统帅!竟拿我于‘殿军将军’许奉相比!” “哦?阁下果乃越军统帅?”孟义内心虽是窃喜,却依旧装作平静,问道,“阁下前日不是才败于我手,今日又敢来送死?” 张顺闻言大怒,“放屁!那是老子连日赶路为休息好!今日我单骑便可擒你!” 孟义当即大骂,“无知匹夫!我这便来擒你!” 言罢,孟义领了百余士卒除了城门,见到前方张顺,二话不说纵马挺枪便取。 “果然匹夫!”张顺心中大喜,随即拍马相迎。二人斗不到五个回合,张顺长枪便被挑落,眼见孟义欲刺,慌忙勒马转身奔回本阵。见得孟义身后追赶,当即冲左右大喝,“还不速速现身!” 言罢,两侧突然喊杀声四起,先于埋伏的五千兵卒由季固领着一齐杀奔孟义。 眼见中了埋伏,孟义当即回马欲逃回城内。张顺岂可容他,当即再次调转,领着大军直取广阳。 孟义不敢恋战,眼见城外被围,只有领着城内士卒由城后往凤陵方向夺命狂奔。 不费吹灰之力,折损少于人马便迅速收复了广阳。张顺内心狂喜到了极点,拉着阚寻双手不住的道谢,“多亏先生妙计,助我两日收复广阳!带我领大军回京之日,必当奏请陛下,与先生请功!” 阚寻自是笑言推辞,不在话下。 当夜,张顺亲点伤亡人数后,自于暑衙内召集众将道,“许奉、张杰皆有伤在身,本将念其劳苦,特命二人先于城内休息。此番广阳虽然收复,但本将神机妙算,已然料到孟义贼军此行必去凤陵与王泽军合一处,因而特命全部人马与我共同诛灭此二贼!” “将军!”陈昂于堂下拱手说道,“贼寇不过千余兵马,何必全军出动?末将愿意领五千前去杀贼!” 张顺闻言,冷眼斜笑,“曼宁奋勇,待我破敌后自当奏明陛下为曼宁请功!此番行动,本将军自有安排!” 当即令季固领左翼、霍玄领右翼,陈昂殿军,自己先率五千兵马追赶。 听闻自己殿军,陈昂当即于堂下不解问道,“大将军何故?凤陵地势没人比我熟悉,若贼寇埋伏,恐有不测!还请求大将军让我领前军先行追赶!” 闻言听罢,一侧的阚寻眯着眼瞥了眼堂上的张顺,见他面色阴沉,当即怒斥道,“为什么不让你领军,心里没点逼数吗!你那点心思还敢欺瞒本将军!真把本将当成猪头蒙蔽了?!” 不顾陈昂一脸懵逼,张顺深知此番为了追击敌寇,又恐城内留有兵马,会让许奉借此得势。 故而下令全部脱了藤架,改跨战马,自己先率五千骑兵与阚寻一道追赶孟义。 于是,当即喝令众将安令行事。 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张顺此刻哪顾得上其他,早就幻想如何进京面圣,接受封赏了。 却说的韩昱,此刻正于府邸内席地而坐,桌前油灯摇曳,望向窗外星空点点,自语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多好的夜色啊,却用来做杀人的勾当……只希望日后黄泉路上,他们可千万不要寻错了仇家!” 言罢,又是休书一封,装闭蜂蜡够,令人火速出城交由王泽。自己则披上外衣,迎着微风于堂外伫立,闭上双目静静感受着内心金戈铁马的杀戮…… 第二十章 韩昱计屠越国十五万大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张顺亲率5000骑兵,由阚寻带路,星夜兼程快马加鞭,直奔凤陵而去。直至晌午抵达涵山地界,张顺突然勒马抬头,环顾四周,神色慌张间急命大军停下。 “此乃何处?”张顺见得四周群山环绕,道路狭长险峻,恐有埋伏,问到一旁阚寻。 阚寻识得张顺心思,于马上不急不慢的说道,“此处乃涵山,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凤陵了。” 张顺心中疑惑,“我记得前些时日,王泽曾退兵囤于此地,如若于此设下埋伏,我军兵少恐有不测。不妨先等大军到来,在行进军!” 阚寻闻言,心知张顺谨慎,当即眼珠转动酝酿说词,道,“王泽此刻正在凤陵城下与孟义兵合一处,猛攻凤陵。此乃天赐良机,二将兵马少,此刻便领军马与凤陵内外合围,必当大败敌军!如若留此等待大军,届时只恐王泽、孟义二将回过神得以逃脱!军情稍纵即逝,机不可失啊!” 张顺点点头,但抬眼见于群山,心中又恐迟疑,遂令十余人马进入山谷打探。 过不多时,人马回报,“山谷内皆是些许兵甲器械,随意丢弃两旁。却未见得军马人影。” 张顺这才长舒一口气,仰面大笑,“定是孟义军马逃跑途中丢弃!许奉曾于我言,韩孝之用兵鬼魅,人鬼难测。如今一见不过徒有虚名之徒!倘若于此地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吾等皆束手受缚矣!” 言罢,勒令军马全速进军,直冲凤陵。 凤陵城下,正擂鼓喧天,两边军马混乱厮杀一片。 张顺于远处停军观望,见得城下敌军千余,各个身着青衣铠甲,手持众弩队列齐整与城上互相对射,大呼,“此乃韩昱的‘青衣兵么!’”。 而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孟义,此刻正率领百余士卒扛着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其身后阵中却有一人横戟立马,坐镇军中指挥兵马厮杀。 “那人定是王泽!速与我擒杀此人!”张顺当即舞刀纵马,于敌军身后领着大军掩杀过去。 喊杀震天,张顺更是一马当先,尤为奋勇。 孟义突见得后方大军杀来,慌忙弃了攻城,回军归于王泽阵中兵合一处,冲着张顺大军杀来。 孟义持枪迎战,张顺拍马先到,一记横劈惊得孟义战马嘶鸣,慌忙挺枪便挡。见得张顺力大,孟义身后那员大将跃马赶来,不多言语一戟便刺张顺心窝。 张顺只得弃了孟义来战该将,三将交战一来一往,战至十余回,孟义骤马大叫,“敌军人马势大,不可久战,当速速突围!” 该将点头应允,一戟挑开张顺长刀,而后与孟义领着身后军马冲杀张顺本阵,左右横冲,哀嚎震天中,二将终于领军冲杀出去。 见得敌军丢盔弃甲,朝着涵山一带狂奔。张顺意欲率军追赶,却听得阚寻赶忙阻拦,大叫,“穷寇莫追!” 张顺勒马大怒,“此时正是大败敌军,擒杀孟义、王泽二将大好时机!叔和为何阻拦!” 见得张顺神色愤怒,阚寻急忙下马弯腰进言道,“敌军虽败,可撤退阵形未有丝毫混乱,恐疑有诈啊!” 张顺抬眼望去,见得敌军虽然丢盔弃甲,但阵型齐整,王、孟二将一前一后,领着军马撤往涵山。道,“多亏先生提醒,差点中了贼人诡计!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阚寻道,“贼军此番必逃亡涵山驻防,算上路程必然会与我后援大军相迎,一旦遭遇,王泽、孟义岂能活命?” “可是……”张顺心中不忿,弯腰低声凑在阚寻耳边道,“那功劳不还是被他人拿去?” 阚寻听言,摇着头微笑道,“非也,非也。将军自当先如城中,领城中军马一齐出城,堵在涵山道口。如若王、孟二将遭遇后援大军,必定突围不得,调头撤退之时亦终落入将军之手!” “嗯!”张顺大喜,频频点头称是,旋即回望凤陵,道,“你且于我进城,我正好要问问那韩美,我刚与敌军交战,何故不发兵与我一同夹击!坏我大事!” 阚寻点头应允,当即上马道,“我这便先入城中,领太守出城迎接将军入城!” 待到阚寻进城,过不多时,城门大开却不见得韩美身影,唯有阚寻领着城内一众出城列于城外恭迎。 顾不多想,张顺当即率全军进城,急欲快点领出兵马前去涵山围堵。 待到大军悉数入城,突听得身后城门紧闭,阚寻以及众人却还待在城外。张顺当即心中大惊,勒令兵马于自己身边收缩靠拢。正当惊愕间,却听得城楼上一声清脆的嗓音,道: “韩孝之再次恭候多时了!” 闻言听罢,张顺慌乱间抬头四顾,却不见其人身影。突见前后城楼刹那间涌出一众弓弩兵,正张弓搭箭,各个面色冷峻。 知是中计,张顺冲着城楼大声叱喝,道,“韩昱小儿竟敢设计框我!有种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嘿!小子,想见我们家大将军?先看看认不认识爷爷!”一虎背熊腰大汉正汗流浃背的于城楼处大笑。 “王泽?”张顺一眼识得此人正是先前交战的敌将,遂面色大骇,问道,“你不是已和孟义逃亡涵山了吗!” “哈哈哈哈!看清楚,爷爷乃南营前将军李平,李子元是也!”李平叉腰大笑,“王云覆一直都呆在涵山驻防,可是亲眼目送你大军过山谷的!爷爷为了让你死而瞑目,刚顺着云梯从城外爬了上来见你!” “匹夫小儿!”张顺怒目大骂,随即领军调转欲破城出逃。 李平岂可容他,当即下令乱箭齐发,刹那间城楼上箭如雨下,只听张顺军马哀嚎遍地。城内拥挤,一时间人马四散逃离,死者不计其数,中箭者少数,多是自相践踏而亡。而张顺亦身中数箭倒地,却被逃散人马踏成肉泥,死状尤为骇人。 可怜张顺,堂堂越国中郎将,皇帝小舅子。叔父之仇未报,却惨遭韩昱设计,惨死凤陵城内。 五千越国兵亦可怜悲叹,因主将立功心切追赶孟义,被褪去藤甲,如今成了弓弩兵们的活靶子。 在这一场屠杀哀嚎声中,韩昱终于露面。脸色煞白中,身着青衣长衫冲着楼下大叫道,“我姓韩、名昱、字孝之!记住我名字,日后黄泉路上好来与我寻仇!” 旋即背过身去,不忍再见这场屠杀。 却说季固,自奉张顺军令,率大军随援追赶,勒令后军陈昂加快进程,将军合二为一极速前行,终于酉时抵达涵山。 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昼风大起。 季固只顾得催军前行,却听得身后陈昂拍马来劝,“此地为涵山,道路狭窄幽长,树木丛杂,又被群山环绕。时天色已晚,恐有埋伏啊!” 季固大怒,斥责道,“我等已奉军令驰援大将军,岂可延误,坏了将军大事!大将军既已能过,我等有何不可!” 言罢,催促行军进入山谷。陈昂突感心乱如麻,令后军五万人马慢行,与季固前军空出间距行军。 “真是个鼠辈!”季固回身见得陈昂慢行,不屑笑道。 待自率十五万藤甲骑兵行至山谷狭窄处,见得两边林木丛杂,突听得四周群山中喊声震起,早望见一排火箭齐射将来,随后两遍杂木火花四起。霎时间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猛烈,十五万大军互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后军陈昂见势不妙,慌忙下令撤出山谷,方才幸免。却见山上大军冲杀下来,于季固军马杀做一片。 天色昏暗,陈昂看不清敌军人数,只听山谷四周皆是喊杀,当即顾不上救援季固大军,慌忙调转行军,夺路狂奔回逃。 季固乱战中拼死砍杀,夺路欲逃。却迎面撞上王泽,战不到三个回合,便被王泽一枪刺于马下。其余诸将见得王泽骁勇,其军马堵截后方,遂不敢正面交手,欲直冲山谷,杀出缺口逃亡凤陵。 奈何却听得山谷口亦有喊杀,一路军马于山谷口列出阵势,一阵火箭并排 射来,原是孟义军马早于此埋伏等候多时。 知晓突围无望,一众将领不愿投降,纷纷饮恨自尽。十五万大军此刻群龙无首,熊熊大火中早已经混乱不堪,相互踩踏奔逃。 直杀到子时,方才收军。涵山谷道却是一派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十五万越国大军于大火中全军覆没,却多是自相践踏惨死。 却说此番大胜,回报韩昱。却见得韩昱脸上无任何表情,木然呆坐于府内,口中喃喃自语,“黄泉路上自来寻我报仇……” 众将听不清言语,却见得韩昱面色忧虑,纷纷抑制住喜悦,不解问道,“此番我军大胜,全歼越国十多万主力军马。此番越国遭受重创,只待我南大营趁热打铁,一举可踏灭越国!此等大喜之事,大将军却何故如此?” 韩昱未做理会,却忽然想起此番立功,阚寻功劳最大,遂传唤左右召阚寻入府封赏。 过不多时,却听左右神色慌张来报,“阚寻听闻将军全歼越国十余万大军,已于家中悬梁自尽了!” 闻言听罢,众将大惊失色。却见韩昱虽然错愕,却很快趋于平静,语调平静的吩咐道,“将其厚葬,好生安抚其家人!” 左右领命告退。韩昱面色惆怅,遂令诸将悉数退出府邸,自己则一个人静静地闭起双目,口中哼唱起凄凉哀怨的《南国小调》, “……” 第二十一章 刘群面圣献毒计(求推荐收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陈昂率后军五万人马逃回广阳,见过卧于床榻的许奉,伏地请罪,“我等皆中了韩昱诡计!季固将军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了!末将率本部五万人马拼死方才杀出重围,得以退回广阳来见将军!” 许奉听得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形容憔悴间全然顾不上浑身的伤痛,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惊骇的猛然起身,一股气血强冲喉咙口,瞬间口吐鲜血,眼前一抹黑当即昏厥倒地。 左右惊吓的慌忙来扶,将许奉横卧于床榻,约莫一柱香时间,许奉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床边伏地请罪的陈昂,语调微弱的说道,“十五万大军……就这么没了……?” 陈昂不敢抬头,只是不停的伏地哭泣,“张顺将军恐也惨遭韩昱毒手了!” 许奉仰面长叹,目光呆滞的望着房梁,口中呢喃自语,“这可都是我越国全部的精锐主力……一下子都没了……都没了……” 陈昂不敢言语,只是不住的抽泣。突听得门外张杰入内,斥喝自己道,“大军皆覆灭,你如何全身而退?定是汝贪生怕死,未战先退!”说罢,拔剑便欲砍杀陈昂。 “将军饶命!”陈昂大惊,慌忙叩首乞求道,“非我怕死,实则韩昱狡诈!敌军人马甚多,我军力战不得,拼死方才突围啊!” “你还敢狡辩……”张杰怒斥,满脸具是杀气。 眼见屋内气氛剑拔弩张,许奉终于摆了摆手,制止道,“此战大败,我等皆有未予提醒之过错,不怪曼宁一人……” “大将军!”张杰拔剑入鞘,气愤地直跺脚,“如今大败,我等如何面见陛下啊!” 许奉闻言,长叹道,“如今之计……只能如实上书报于陛下了。至于如何处罪我等……听天由命吧……” 说罢,许奉传令城内五万军马加强护卫,谨防韩昱前来偷袭。 却说褚于听闻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一事,气的在寝宫内怒发冲冠,见什么砸什么,一通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无人敢进内。 左右宦官皆胆战心惊地立于门外,唯恐一个不慎惹怒褚于招来杀身之祸。 “陛下还在发怒?”刘群蹑手蹑脚地站于门外,小声询问左右宦官。 宦官点点头,道,“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刘大人还是赶紧先回去吧,不然恐惹怒陛下啊……” 话音未落,只听屋内大喝,“谁在外头!” 闻言,刘群深吸一口气,弯腰拱手道,“老臣刘群,叩见陛下!” 听闻是刘群,褚于虽怒气未消,却还是令其入内。 “陛下息怒啊……”刘群进内,见到满地破碎狼藉,慌忙伏地叩首,“我军虽然大败,但还未到不可挽回之地步啊。” “妈蛋的!”褚于正猛烈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语调沙哑的说道,“十五万大军!那可是朕全国大半个精锐啊!一下子就被这些杀千刀王八蛋的败光了!” 刘群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韩昱的南营兵马不再进犯一步!” 听罢,褚于气的吹胡瞪眼,拍案斥喝道,“说到这个,朕还没有拿你问罪呢!前阵子朝堂之上,你跟朕说,张顺接替许奉可保大军万无一失。又说什么唇亡齿寒,陈国不会任由韩昱南营坐大!可结果呢!张顺一下子毁了朕的十五万大军,陈国那混蛋也坐视不管,拒不发兵!” 刘群慌忙叩首,道“陛下且听臣一言,在于臣问罪不迟!” 褚于面色逐渐趋于平静,终道,“你且先说说!” 刘群道,“田大夫毕竟于许公允有些交情,听闻许公允恐于韩昱暗中勾结,故而才心有余悸,思绪慌乱中想必未将利害关系悉数说于陈国,才导致陈国坐视不管!可如今时局已定,我大军大败,韩昱必当势如破竹,想要一举吞并。如此,莫说陈国,就连宋、吴、卫三国此刻必也是如坐针毡!不妨派出说客,联手诸国一齐屯兵于坝州,防止韩昱出兵进犯!” “你的意思……两郡之地就白白送给韩昱小儿了?”褚于气的大拍桌子,怒斥道,“你这腐儒又想欺骗朕!” 刘群吓得一个哆嗦,慌忙道,“陛下觉得区区两郡和我越国基业相比如何?” 褚于听罢,未有言语,只是余怒未消中盯着阶下刘群。 刘群不敢抬头,接着道,“臣听闻徐国皇帝年幼,大权实际由冯太后、中郎将冯泰以及一众外戚掌控,他们对于徐国四大营主帅们的兵权早就虎视眈眈,更不会令他们势力坐大。反正两郡都尽在韩昱的囊中,咱们不妨趁广阳还未被他打下,先一步将两郡送给冯泰,与其谈和交好!并以此为条件令他下旨阻止韩昱出兵犯我国境,离间他与韩昱之间的关系……” 褚于听罢,略微思索片刻后,颜色随之大喜,点头道,“此计甚妙,只是如若冯泰不允呢?” 刘群见得褚于龙颜大悦,方才小心的抬起头,笑道,“冯泰此人外厉内荏,贪财好色。尤见得我国联合四国发兵屯兵坝州抵挡韩昱,必会尽数笑纳的!” “好!”褚于遂大喜过往,道,“此事重大,关乎我国基业,当差何人前往游说?” 刘群当即伏首请令,“老臣愿往!必当带回和平条约奉于陛下!只是徐国路远,来去恐有月余。陛下当先差令许公允死守广阳,必不能有失!否则我们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褚于点点头,却面色迟疑道,“许奉这贼人已暗中勾结韩昱,如何还能委他重任!” 刘群轻叹,摇着头道,“许奉妻儿老小悉数还在陛下手里。他深知我军大败,此刻必然不敢再与韩昱明目张胆勾结。陛下只需下书一封,一面称赞他乃第一良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当由他一人方可撑起;并一面旁敲侧击告诉他,家眷还在京师不可轻举妄动!待到老臣归来,再拿他赴京师问罪不迟!” 褚于听罢,当即拍板,着令刘群尽快出使北徐。 却说韩昱,自涵山设计全歼越国十五万大军后。众将皆精神抖擞,纷纷不断进言韩昱趁势追击灭了越国。 对此,韩昱却道,“越国虽然大败,但仍有兵马十余万。加上南方各国未必会袖手旁观,我军全营兵马不过十万,如若就此深入,粮草供应恐有不足。一旦碰上诸国来助越国,我军当有灭顶之灾!” 听见韩昱正值大胜之际,却突然变得畏首畏尾,堂下孟义起身进言道,“大将军何故张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末将愿领兵马五万孤军深入,一个月内必定拿下坝州!待我拿下坝州,我军便可直通越国国都泉州了!” 听孟义此番言论,一旁李平当即按耐不住的跳了起来,拱手对韩昱请令道,“俺也觉得文千这话有道理!” 韩昱见二人神情亢奋,却未有言语,只是将目光盯在了正在低头沉默的王泽身上,笑道,“云覆觉得如何?” 听见韩昱叫自己,王泽方才缓缓起身,道,“我也觉得大将军言之有理,此番虽然大胜拿下凤陵,但凤陵易攻难守,如若敌军趁我军深入之时,回身拿下凤陵。一是断了我军粮草供应,其二便是阶段我军后退路线……如果两面夹击,我军恐有不测啊!” 听闻王泽所言,韩昱面展微笑,点头道,“云覆不愧‘王铁枪’后人,果然有远见。只是,文千、子元所言亦有道理。我如何不知此乃灭掉越国的大好时机?如若等到越国休整,我军在行进军就困难了!所以我欲先拿下广阳,不同于凤陵,广阳易守难攻,依靠广阳作为粮仓在兵进坝州!” 众将听闻,皆频频点头称赞。王泽当即请令道,“末将愿领军五万,十五日内必定拿下广阳,斩了许奉!” 一听王泽欲请兵出战,孟义怎可甘于人后,当即亦拱手请令,“末将只需要兵马三万,十日内必定拿下广阳,斩了许奉!” 听到二将如此奋勇当先,韩昱却摇头摆手道,“广阳我当是要拿的,坝州我亦当要拿。然而非需此刻,亦非需我等强攻!” 众将听闻,皆大惑不解。却突听得门外飞马来报,“卫国大将乐宁(字云飞)率兵五万往坝州进兵!” 还未来得及反应,门外又是一记飞马来报,“吴国大将林尚(字公和)率军三万进兵坝州!” 随即又是两路飞马,同时来报,“宋国大将孙和(字元路)领军三万进兵坝州!” “陈国大将赵语(字飞熊)屯兵三万驻扎于长江边,船只百余艘列队齐整,还未渡江!” 听闻四国皆派出大军出兵坝州,众将甚感错愕,“怎么出兵这么快?兵马加起来竟达十五万余众!越国这是疯了吗?如此求援,不怕引狼入室吗!” 韩昱却神色大喜,坐于案前独自笑道,“当真是天助我大徐也!” 请假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今天手机淋雨,正在抢修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明日正常更新,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如果有喜欢这个故事,喜欢韩昱这个人物或者故事中其他人物的话,麻烦点个收藏,再给个推荐票! 水川叩谢各位读者粉丝们了。《四大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韩昱敲打欧阳寒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接到褚于密信,拆信观毕后当即惊骇的得地卧床不起。尤对于褚于信中提到的“家眷照顾”一事倍感惶恐,不觉间吓得疮伤发作,半晌方苏。 幸得左右再三安慰劝解,许奉方才小口呡喝起药汤。却不于会,突然仰头哭叹道,“我满腔报国热忱,无愧国家社稷,何至于如此待我!” 正悲怆间,张杰至。 因其伤势较轻,经过数日静卧调养,已然可以行动自如。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诸国屯兵集结坝州一事,奈何刚至堂内,却见到这番景象: 许奉披头散发卧床哭泣,方正宽的脸上却无半点血色,煞白的令张杰不住地倒吸凉气,慌忙问及左右方知缘故,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时值大败亏输,败光了陛下十五万精锐,罪责虽不在我等,奈何陛下之性情秉性,加之朝中恐有人从旁作祟......如今我等性命悉数尽在大将军之手!” 闻言,许奉未有言语,只是摆手示意张杰进身来前。 张杰不敢怠慢,却不想刚至床前,突被许奉奋力一掌抽在脸上。霎时间脸上多了火辣辣地的五道红印,头晕目眩间慌忙伏地请罪。 许奉当即惊腾地坐起身子,冲着张杰连哧带喘道,“汝追随我为大越东征西战亦有数年,今日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张杰见得许奉大怒,担忧其怒火攻心影响伤势,请罪道,“大将军息怒!非我存有异心,只是军中这些日子来已有微词。方才巡视军营,发现多有叛逃者,如此下去军心必乱啊!” “来!”许奉突然传唤左右,“传我军令下去,命陈昂速率三万兵士屯兵坝州!” 听见许奉竟欲让陈昂率军北上,当即大呼不可,道,“如今咱们仅剩的五万大军可是全国的精锐!为防韩昱贼人来袭,如何还能分兵北上驻守?而且,大将军岂不知陛下已联合各国结盟发兵一事?不日内四国共计十余万大军都将集合坝州,如若届时各国怀有鬼胎,咱们这仅存的全国精锐岂不是羊入虎口!” “如此才更要让曼宁率军北上驻守!”许奉有些吃力的直起身子,缓缓靠于床头,语调微弱的说道,“韩昱灭我越国大军至今已有多日,却可曾见他有何动作?” 张杰沉思一会,终摇摇头,满腹狐疑道,“确是未有……既然取了凤陵又大败我国十五万精锐。当应趁势迅速挥师突进,先拿下广阳作为粮草补给线,再拿下坝州后便可直捣我国京师泉州!” “此人用兵形如鬼魅,用计阴损毒辣。如此道理他岂会不知?”许奉垂首苦笑,“定是听闻四国屯兵坝州,意欲借他国之手来灭我国。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静守渔翁之利!” “既如此,为何还要让陈昂领军前去?不如就此保留国内仅有的火种!” 许奉却道,“曼宁虽与我政见不和,多有矛盾。但他为人八面玲珑,最擅左右逢源,或可以钳制住各国势力。况且我军值此大败,早就对韩昱南大营闻风丧胆,每日叛逃者无数。韩昱也有意借此机会先瓦解我军再来取城。如若在令他们驻守于此,军心迟早大乱,不如借此一搏,也好真正的替陛下保留火种。” 说罢,许奉突然望着床边伏地不起的张杰,问了一句,“如此,韩昱则将不日率军前来,你怕吗?” 问言听罢,张杰忽然抬起头,眼里似噙满泪花,重重的叩了一个头,道,“此生无悔入‘奉营’,末将如若先行战死,家中老母就拜托大将军照顾了!” 许奉见得如此悲壮场景,不由得鼻子一酸,强忍住泪花斥喝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为荣,哭什么鼻子!我等皆是为国尽忠,无愧于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说罢,许奉忙令左右替自己更衣束发,强撑着病体前去军中动员。 却说韩昱自听闻四国派兵屯兵坝州,暗自大喜。 连日来已派出多名细作密探混于广阳城内散播流言,并于打探。得知许奉派出三万大军北上,当即着令王泽领兵马五万攻取广阳。 王泽领军出城行至不远,突听得远处数十轻骑马蹄踏来。未知虚实,当即令全军迅速摆开阵势,自己则横戟立马介于阵前。 “莫不是许奉先率大军而来?如此甚好,此刻擒他也省去许多功夫!” 正当王泽思忖间,突见十余骑兵飞速驰来,卷起尘土飞扬。待定睛看罢,领头的一员大将却正是此前留守南营的欧阳寒。 “至清?”王泽见到欧阳寒来此,满脸狐疑的问道,“你不是留守大营的么?如何来于此地?大营失守了?” 面对王泽连珠炮般的发问,欧阳寒顾不上喘息,勒马问道,“云覆此去可是奉令讨伐广阳?” 王泽点点头,见此情形欧阳寒赶忙说道,“速在此地等我面见大将军后,在行进军!” 说罢,顾不上王泽的疑惑,率领十骑人马火速朝着凤陵城猛抽马鞭扬长而去。 “将军,我等当如何?”左右见得此番情景,亦是一脸懵壁问道王泽。 望着疾驰远去得欧阳寒一行,王泽虽然大惑不解,但对于欧阳寒这位朝夕相处的战友,王泽还是很了解他的。深知心细如针的他定是有了极为要紧的事,遂口中喃喃道,“那就……先于此地休息吧……” 欧阳寒疾驰飞马赶路,终于抵达凤陵,面对城中孟义、李平等人同样的疑惑,来不及做解释便疾步去了韩昱府邸。 “大将军!”欧阳寒刚入府堂,便见得韩昱正坐案前批阅城中事务。慌忙关上门,令左右退去后,这才拱手道,“大将军何故如此着急便取广阳,在打坝州!” 听见欧阳寒突然不请自来,韩昱面色有些不悦,道,“至清可是奉我军令前来?” 欧阳寒摇摇头。 韩昱接着问,“那可是奉了朝廷旨意前来?” 欧阳寒听罢,亦摇摇头。 突然韩昱猛拍身前桌案,厉声大喝道,“既然未奉任何指令,擅离职守可知犯了大罪!” 欧阳寒慌忙叩首,道,“大将军恕罪,实在是情况危机,末将方顾不上请示这才前来!且听末将说完再定罪不迟!” 抬头见得韩昱点头应允,欧阳寒这才说道,“自先帝驾崩后,朝中历来对于大将军在内的四大营主帅们颇有微词。如今一举灭了越国十五万精锐,大将军又欲夺下广阳,在拿坝州一举灭掉越国!我们在南方如此坐大,朝中岂能善罢甘休?必当借此开始伺机削弱四大营的军权。大将军韬略满腹,当学其他三营主帅韬光养晦,养寇自重方为上策啊!如若此番一意孤行,便是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不但得罪朝中小人,得罪三大营主帅,更得罪了整个南方诸国!如此我南大营岂不是遭受灭顶之灾?大将军何故杀鸡取卵,至众兄弟的命于不顾啊!” 韩昱听罢,神色骤起,未有动怒。却只是咧嘴邪笑道,“至清啊!你什么都好,就唯独一点不好!”说到这,韩昱伸出食指故意敲了敲桌案,“就是太过聪明!” 听到这里,欧阳寒突然面色惶恐,只觉背脊发凉,诺大的屋内仿佛空气突然凝固。面对韩昱这番听似平静的话语中,欧阳寒却听出了阵阵杀意,竟被吓的生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到堂下欧阳寒身子微颤,韩昱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改先前的威严。转而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温暖的笑着,道,“还好你是我们的同伴、战友!真的太好了!” “大将军……”欧阳寒面对韩昱的突然变脸,根本分不清究竟意欲何为,依旧吓得不敢起身。 见到如此,韩昱只是简单问了句,“这番话你还与谁说过没有?” 见得到欧阳寒否定地直摇头后,韩昱终令他起身,道,“我有些事情能瞒的过众人,但必定瞒不过至清慧眼吧?” 欧阳寒刚刚才站起身,突然听到韩昱问出这句话,立马又吓得跪地道,“末将不敢妄自猜测大将军!” 听了这话,韩昱却摆手大笑,道,“至清切莫装糊涂!我这副身子骨的境况如何瞒的过你!本想这有生之年,能够替先帝完成一统江山的宏愿!奈何天意难违,我自知时日无多了,只能加快脚步于天赛跑。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取决于老天能给我多少寿命吧。待我垂死之际,必上表朝廷,将这南大营主帅的位置必交由至清坐!还望不负我之重托!” 听了这话,欧阳寒当即吓得伏地叩头,“大将军切莫在说此话!我必当誓死追随将军,完成先帝一统江山之愿!”说完,欧阳寒还觉得不够,连忙又再次猛叩数个头方才罢休。 韩昱见他磕的具是鲜血,方才有条不紊的接着道,“如此甚好!至清当速回营中,切莫在自作聪明乱了我大事!” 欧阳寒连忙告退,出了府邸,片刻也不敢耽搁,带着随行人马疾驰奔回大营。 听得欧阳寒出了凤陵,韩昱方才传令孟义入府,令其率三千军马出征。 孟义不解,当问出征何地时,韩昱却贴耳窃语道,“如此如此……” 孟义当即心领神会,去了军营点军。 第二十三章 南营密信助许奉(求收藏推荐)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欧阳寒飞马回营,路上不敢有怠慢,时至傍晚抵达营中后全无半点心思。每每回想起韩昱所言,都不免大汗淋漓,惊吓地呆坐帐内与油灯为伴,口中不住呢喃自语: “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韩昱究竟是人是鬼,莫说许奉这些与他打过交道的对手们不知道,就连被韩昱亲切称之为“同伴”的南营众将们也不知道。 但欧阳寒此刻清楚的是,如若有谁敢阻挠他的统一大业,其下场都是显而易见的,除非…… 欧阳寒突然有如醍醐灌顶般顿悟,“当下只有一个办法了!”想到这里,于案前着书一份,仔细斟酌语调措辞后方才封蜡装闭。唤得营中心腹,千叮万嘱令他乔装打扮后将信火速悄悄送出,不得怠慢。 另一方面,王泽所率大军终于在次日佛晓抵达广阳城下。 城上张杰看见浩浩荡荡的军马来袭,当即勒令全军整装,严阵以待,做好王泽攻城准备,自己则先行入府衙告知许奉。 “该来的总会来!” 许奉听闻大军来犯,神色尤为淡然,唤得左右更衣。 “大将军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先让末将出城应战吧!”张杰心里明白得很,敌军虽然来势汹汹,但若强行攻城损伤势必较大。因而两将城下搦战,广阳或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此番道理许奉如何不知?正因为这样才更要自己前去。于是许奉一边更衣束发,一边问到身旁张杰那个直面灵魂的拷问,“汝自觉与王泽武艺相比,谁胜谁劣?” 张杰闻言当即语塞,一时红胀着脸不知所措。 见此情形,许奉哈哈大笑拍着张杰肩膀,安慰道,“逊于‘王铁枪’后人并非什么丢人之事,且于城楼安心观战,看本将如何擒他!” 时值佛晓,天色微蒙,空气中充斥着肃杀寒意。 两军城下对垒,各点火把列开阵势。城楼张杰心忧许奉伤势,虽端坐城楼奈何腋下早已不觉间渗出许多汗水,见得许奉拍马舞锤,慌忙喝令左右擂鼓助威。 王泽见得许奉亲自出阵,心中不免大喜,同样挺戟跃马相迎。 二将未有言语,纵马相杀约过十个回合,王泽突然卖地得破绽,勒马便回。许奉深知擒杀王泽才能解围,遂不疑有诈舞锤便追。 王泽眼见许奉马快,待至跟前突然骤马,一个回身抬戟便刺。许奉大惊失色,慌忙勒马左倾身子闪过。王泽眼见落空,当即又是一戟斜刺心窝。 许奉早已料到,双手缠住铁链挥捶便挡,随着一声激荡地碰撞,二人只觉各自手臂阵痛酸麻。 遂片刻停歇后,王泽忽然瞅准时机,弯下身左手紧握僵绳奋力纵马,间隙中卯足全力探出右臂将方天戟从许奉腹部疾驰划过。 “铁枪破阵?”许奉来不及躲闪,只觉腹部火辣辣的疼楚,知是中了王泽铁戟。当即甩手一锤朝王泽头部打来,王泽抽戟相迎,许奉这才匆忙跃马得已逃回城内。 回到城中许奉心中不忿,顾不上正包扎上药的疼痛,一拳奋力锤在桌案上,大呼,“我竟忘了他的‘铁枪破阵’!” 张杰赶忙从旁安慰道,“王泽那厮不过侥幸,大将军如若养好伤势,何惧于他!” “唉”许奉仰面悲愤,心有不甘的哀叹道,“那厮武艺属实精湛,奈何却投了韩昱南营!” 正当悲愤间,突听门外军士来报,“孟义率军好似天降一般正于北门猛攻!” “什么!”许奉惊腾起身子,大惊失色道,“人马多少!” 军士却道,“天色尚暗,看不太清。只是所举火把连绵不绝,攻势浩大,北门死伤惨重啊!” “妈的!”许奉当即斥退正在给自己上药包扎的侍从,强忍疼痛对张杰道,“定是韩昱那厮诡计!先派王泽所率大军正面佯攻,吸引我们全部视线,暗中令派孟义率军偷袭!我料他兵马不多,你速率万余人马支援北门!” “可是……”张杰刚想领命,却迟疑地问道,“那将军就剩一万军马了,如若王泽趁机强行攻城,广阳如何能守?” 许奉此刻早已顾不上这些,神情不耐烦的催促道,“军情紧急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如若王泽攻城,我自会领军死守。你且顾好北门,切不可让孟义军马入城一步!” 张杰当即领命,许奉自披重甲前往正门。 却说王泽此刻刚刚得胜,正忙于安营驻扎,却听得军士报之孟义军马正猛攻北门一事,突感错愕,大呼不可思议道,“文千军马何时抵达的?我竟无半点察觉……” 左右慌忙进前道,“如此大好时机,我军不如即刻攻下广阳!” 王泽当即抬戟上马,勒令留下少量军马继续扎营外,自己则领着大军朝着正面猛攻。 霎时间,广阳前后两面夹击,喊杀撕斗声震天。张杰、许奉皆身中数箭,血染盔甲不下火线。如此直杀到巳时,方才挡退王泽、孟义。许奉迅速清点兵士,方知此战伤亡已过五千。 归于暑衙,许奉顾不上清理伤口,匆忙对张杰说道,“如此广阳是守不住了!你速领一万军马由北门杀出,与曼宁合兵坝州!” 闻言,张杰伏地痛哭道,“正值危难,末将如何能丢下大将军独自逃命!” 许奉却摇摇头,上前一把扶起张杰道,“广阳已朝不保夕,何必与我留在城内等死?你此番前去坝州,也算为我大越保留火种!” “可……” 张杰刚欲说什么,却突然被许奉打断,道,“这是军令!” 听了这话,张杰唯有遵命,却刚欲退下,突听到门外兵卒来报:有人求见。 “何人?”许奉只觉不可思议,如今这境况竟然还能有人来找自己。 “只说是大将军的故人!” “故人?”许奉脑海飞转,正绞尽脑汁的仔细回忆,突然暗自大呼,“莫不是奉亭?!” 想到这里,慌忙令来人进来。 待那人进内,许奉脸色却突然趋于平淡,再无了半点喜悦。来人模样平庸,全身泥泞的散发出阵阵酸味,看来是赶可不少路。 “汝是何人?如何来得?何以说是我故人?”许奉问道。 那人弯腰拱手,道,“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送信与将军。” “你家主人是何人?”许奉不免生疑,但暗自却道,“莫不成真是奉亭?” 那人掏出书信递于左右转交许奉,拆阅观毕更生疑惑,信中字迹自己从未见过,当即猛拍桌案大喝道,“你家主人究竟是何人!” 那人当即解释道,“我家主人说了,依照信中所言或可助将军解围!” 听了这话,一旁的张杰忽然大惊,还没说话,却听许奉令来人下去休息。 待那人走后,张杰上前问道,“信中有何妙计?” 许奉听罢,将信交由张杰,笑道,“我亦不知何人,却叫我说:城中存有孟义原先本部阵亡士卒尸首,如若找到可悬挂于城楼,如此可解广阳之危。” 张杰信中看的仔细,来回查阅多次,方才说道,“信中措辞严谨,语调不卑不亢,不像有诈。” 许奉点点头,“先不管是不是假的,如今这情况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说罢,传令左右,“动员全城军民,哪怕把广阳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些尸首!” 张杰眼见许奉欲一同前往,突然上前拉住许奉衣角,低声道,“我仔细查阅前后,总觉得像是南营内部的人前来报信,如此或可以与其取得联系,委以重用!” 许奉点点头,道, “先待破了敌军,在行令断。” 王泽、孟义军马自结束第一轮攻城,各于两边扎营休整,相互约定一个时辰后再次攻城。 时至晌午,二将当即整装集结,意欲猛攻。然而却待至城下,见得城楼上突然悬挂多名生着青衣甲的士卒尸首。孟义等人自然认识,正是先前留于城内未来的及下葬的本部士卒。 一时间全军哗然,孟义更是眼见许奉将自己弟兄们尸首曝尸城楼,心中霎时一腔气血涌上心头,只觉天旋地转间忽然眼前一抹黑,当即跌落下马。 待在睁开眼时,已在帐中。慌忙问及左右,方知王泽所部也于正门看见尸首悬挂城楼处,军心大乱死伤惨重,已经回营休整了。 “许奉那厮欺人太甚!我定要将那厮碎尸万段,告慰那些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孟义愤恨的仰面厉呼。 见得此,左右慌忙上前劝慰道,“将军切莫再动肝火,先需静心修养。” 孟义此刻眼里具是泪花和阵阵杀意,哪里顾得上这些,面目狰狞间厉声疾呼,“我不杀此贼誓不还城!”说罢,起身便欲冲出帐外。 左右见状,连忙一前一后抱住孟义,大声劝谏道,“将军不可啊!敌军使出如此下贱手法,我军士气早已大乱,不如先将情况报之于大将军后,在行定夺。” 孟义心中却是悲愤,又是一个急火攻心,当即再度混倒于地。 第二十四章 韩昱强行续命(求收藏和推荐)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从许奉得到南营密信相助,依其计策行事后果然效果显著。接连三日使得王泽、孟义的二路大军无法离开营寨寸步。 望着自家兄弟们被许奉曝尸于城楼,孟义连日来气的昏厥多次,脸色憔悴不堪,全无了半点领兵天降时“美孟郎”神采。 是夜,暮色昏沉,帐外时有电闪雷鸣。孟义卧于床榻,脑子里具是那些曝尸于城头将士们的画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正当精神恍惚间,隐约听得帐外雷雨交加,不多一会,却又突听得寨后金鼓喊杀之声。 孟义心中大惊,知是不妙。 当即惊腾的直起身子,本能的便欲下床披甲执枪。 忽见士卒全身泥泞的入帐告知,“许奉大军趁夜偷营,刚刚又火烧粮仓,我军死伤惨重!” “该死的匹夫!欺我太甚,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孟义气的是脸色血红,青筋爆突。全然顾不上许多,只穿了件薄衣,便提枪出了营帐。 营内四下里皆是熊熊大火,此刻喊杀声、雷鸣声早就混做一团震天动地。 孟义望向寨内西北角,见得粮仓处火光冲天,当即提着枪迎着暴雨便冲杀入阵。 “孟义小儿!奉我家将军之命候你多时了!”张杰见得孟义入阵,当即舞刀拍马杀奔而来。 暴雨滂沱,电闪雷鸣中,孟义好似一头失去了理智的洪水猛兽。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长着血盆大口抬枪直扑张杰。 见得眼前景象,张杰战马先惊,未到跟前便雨滑突失前蹄,一个猝不及防便将张杰率军在地。 孟义见准时机,举枪便刺,千钧一发间,左右士卒皆聚拢而来冒死相救,方才档下孟义。 见得身边无数军马,各挺长枪,抢杀自己而来,孟义旋即奋力相前,枪挑三十余人。 马军方退,步兵又至。四边合围,刀斧其下。孟义身无片甲,全身被砍数十刀,兀自死战,死者又是十余。群贼见其神勇,不敢近身。 见得孟义被困,伤痕累累欲做困兽犹斗。张杰甚是大喜,一个健步腾起身子举刀便砍。 “文千莫怕!我来助你!”话音未落,王泽早已跃马斜刺杀入,一戟挑开张杰长刀。 见得王泽领军来救,孟义营中军心大震,重振旗鼓。借助人马优势杀的张杰兵马溃散。 张杰深知任务已经完成,不宜久战,当即翻身上马领着人马撤回城内。 驱散贼军,打扫营寨后方才清点兵马,五千军马此战伤亡达到千余。 闻讯,孟义卧于塌上悄然背身抹泪。 见得此番情形,王泽于心不忍,遂伫立其身后,低沉关切道,“此战损伤颇大,粮草又被毁……文千不如速速领军回城。我必生擒许奉交由文千报仇解恨!” 孟义未有回话,仍是背身而卧,然王泽分明听见了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粗喘呜咽,心中明白那不是伤势带来的疼痛,而是来自孟义心里的那份不甘。 遂,亦不免哀叹。 却说张杰虽然错过擒杀孟义良机,然而此番劫营也是收获颇丰。归入城内,许奉为其摆酒大贺。 “此番一举烧毁孟义粮草,想必不日内贼人必定退军!如此大功一件,我必即刻表奏陛下为将军请功!” 说罢,许奉亲自为张杰斟满酒。张杰受宠若惊,一饮而尽连声道谢。 见得张杰吃完第一杯酒,方又笑逐颜开的来到送信人旁,为他斟满酒,道,“第二杯酒当与阁下和其主人吃,若非告知孟义营寨布防图,我等如何能有今日大胜?” 那人听罢,笑着弯腰接过,正欲一饮而尽,却突被许奉伸手一拦,道,“本将军自是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会多问。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阁下当速速返回,避免被他人发现,给你家主人造成不好的困扰。” “是是是……”那人连忙弯腰称是,双手碰过酒碗一饮而尽。 许奉见他吃完,连忙又是斟满,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许公允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差你来军中找我!” 那人不敢推辞,连忙又是吃了一碗,方才落座。 此战孟义粮草尽毁,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听从王泽建议,于次日佛晓拔营回城。临行前,再三嘱咐王泽,“小心为上”。 却说孟义率领残部回到凤陵,第一时间便是前往韩昱府邸,却被告知韩昱已于前几日闭关,任何人均不得入内。 “这么说我送回来的军报也没有送到大将军手上?”孟义突然急得升高嗓音,双手抓住兵卒肩膀,拼命地将他前后摇晃道。 孟义力气太大,军卒挣脱不开连忙解释道,“这是……大将军的军令……” “何时出关?”孟义一把撤开军卒,望向府邸内部。 “还有三日……”军卒颤颤巍巍的小声说道。 听了这话,孟义刚欲强行进府,突然想起这是韩昱军令,只得作罢。遂于门口来回徘徊游荡许久后,终于对士卒说道,“等大将军出关后,一定要立刻将我那封军报送到大将军手里!” 说罢,孟义又是回头看了多眼府邸后,方才不甘情愿的转身离去。 却说韩昱此番闭关,正是先前仇非佛允诺为其续命一事。 南方酷热潮湿的气候,早已使得韩昱习惯了病痛的折磨。如今他想要的便是跟老天赛跑,只想再接几年寿命完成先帝一统江山的遗愿。 正是因为这样,当仇非佛明确告知他此举是在逆天而为,会让他余下的生命里饱受更为频繁、更为痛苦的病痛折磨后,韩昱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此举能助我活几年?” 仇非佛经过深思熟虑后,方才回答道,“因人而异,若回北方……” 听到这,韩昱神情不悦打断道,“你明知我心意,为何还要劝我!” 仇非佛当即长叹口气,道,“如此推算,大抵还能为你延长七年寿命!” 听到七年,韩昱即刻暗自思忖道,“如今我大概还能活三年,在加上这七年,南方必然可以一统!” 看着韩昱暗自盘算,仇非佛已然明白他的心思,接着劝道,“就算平定南方又当如何,徐国东面不还有个唐国吗!” 韩昱却摇摇头,“唐国虽强盛,却有我徐国第一营东大营与之抗衡,这些年让他们未得进取一步。北营、西营皆是驻守边疆抵押外族,不在中原一统的范畴之内。未有南方,诸国林立,局势错综复杂。如若我能够统一南方,皆是便可将兵马统统交由东营,与他们一同灭了唐国,完成先帝遗愿!” 看到韩昱越说越兴奋,眼神里流露出久违的神采,仇非佛却是心里一阵苦叹,“唉,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韩孝之这样心无他念的,人心啊……” 明白多说无益,仇非佛只得为其开始续命。一连闭关六日后,方才于当日未时出关。 韩昱当即觉得身体好似轻松了许多,有些欣喜的回身望向仇非佛,却突然大惊。 此时的仇非佛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更多,形容枯槁的正蜷缩身子依靠墙角。 “你这是……” 韩昱刚想上前去扶,却突然被仇非佛气若游丝地声音打断,“此番为你续命,已经耗费我太多精力和元气。我需要回到北方静心修养大半年方能痊愈。你千万记得,减少饮酒、动怒!” 韩昱见得此番景象,又听得仇非佛所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楚。 仇非佛知他心中所想,虚弱的微笑道,“你这一生太苦了!如果有来生,你一定别让自己这样活了……” 韩昱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走到门口后,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说完这话,当即打开门出了房间。 刚行至堂厅,突听得门口士卒报之孟义一事,并将多日前军报递交韩昱之手。 刚阅几行,韩昱眉间皱起,似有不悦,待观毕后将书信猛掷地上,大怒道,“军中竟有奸细使出如此下三滥招式!” 说罢,唤得左右传唤孟义入府。 孟义声泪俱下,将各种细节如实转述,韩昱更觉此事蹊跷。 “你营寨布防图,那些人知晓?”韩昱当即问道。 孟义听罢,摇着头不解道,“带去将士皆知,大将军是怀疑我军中有奸细?不可能啊,当时我特意挑选的都是咱们从北方带来得老弟兄!他们怎么可能出卖南营!” 韩昱却未有理会这话,只是低着头不断的思索。 孟义自然不会知道,对于韩昱来说,他可不像自己那样,相信所谓的友谊和什么义气。 过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不对!还有其他人也知道!” 听了这话,孟义更为不解,道,“大将军怀疑咱们南营有奸细?” 韩昱不再理睬,突然传唤左右进前,小声的附耳窃语一番。 堂下的孟义此刻更是摸不着头脑,见得韩昱吩咐完左右后,方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此刻云覆还在前线,如若真有细作,云覆岂不危险!” 韩昱眉间具是哀怨,许久后方才说道,“且叫云覆先行回来吧,错过了时机,如今再取广阳也无多大用出了。” 第二十五章 内奸是谁?(求推荐票和收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王泽在接到撤退的军令后,恐许奉趁机派兵杀出。遂选在当夜子时拔营,勒令士卒不许点火把,全部抹黑撤军,自己则引百余人马负责殿后。 第二日佛晓,许奉忽听得士卒来报,方知王泽撤军消息。不禁长舒一口气,连连感叹道,“真是天佑我越国!” 一连三声长叹,令得左右纷纷动容,背身抹泪。众人何时见过一直战无不胜的许公允,竟然沦落到差点与城共存亡的地步。 正当众人感叹死里逃生之际,张杰忽然进前来报。 许奉当即撤下左右,方问道,“如何?” 张杰当即扑通一声跪地,摇摇头一脸懊恼的回答道,“那人好似知晓我们跟踪一般,不停地来回绕路,待到山林茂密之处突然消失不见!” 许奉听罢,却仿佛早就预料一般,扶起张杰,面色平静道,“如此来看,那人来时必是做好了全部详细规划,他背后那个人的心思真是深到了极点……” 张杰也点点头,道,“背后那个人竟然连孟义的营寨布防图都知道,必是与之关系密切之人!”说到这里,张杰眼里似有不屑,“如此关系,竟还不惜对自己弟兄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毒计!” 许奉心有所思般缓缓坐下,长舒一口气,自语道,“是啊……想不到南营除了韩孝之外,竟然还有比他更为冷血和不择手段之人。如此来看,真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那……”张杰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的上前凑在许奉耳边问道,“广阳之危已解,我们是不是应该按照信中所托,将城楼上的尸首还给韩昱?” 许奉点点头,“如果不是局势所迫,我许公允如何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辱我名声!” 说到这里,许奉当即传唤左右备好马车,将城楼尸首收敛装入,分派出十人小队运往凤陵。 却说孟义自惨败回城,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又听闻韩昱说存在内奸一事,当即气的急火攻心,连续卧床已有多日。 这日,李平前来入府探望,见得孟义面色憔悴,胡渣满面,心中甚是不忍。 “文千……”李平见得孟义虽双目紧闭,但知道他不过是在借装睡来麻痹自己,当即于旁小声说道,“许奉派人将尸首送来了,而大将军也已经将负责运送的十人控制于城内,特差我召你入府商议!” 听了这话,孟义突然直腾地坐起身,没有任何言语,便当即下床更衣束发。 与李平步至城中,见得远处数十辆马车正横置于一旁,四周围拢着数十名士卒,而他们的脚下正有十人抱着头蹲在地上。 见到此番景象,孟义正欲挥拳上前,却被李平一把拦下,死命抱住孟义,大声嚷道,“先与我见过大将军后,在行定夺!” 孟义挣脱不过,只能恨恨作罢。 进得堂厅,见到韩昱正襟危坐于案前,仿佛等候许久一般,孟义立刻拱手,刚欲说话,却被韩昱打断。 李平心领神会,当即退出堂外,轻轻合上了门窗。 韩昱先是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孟义后,方才缓缓询问道, “文千,我若调拨一百精锐士卒,与你一同乔装入城,你可有把握生擒许奉,夺了广阳!” 听罢,顾不上多想,孟义突然感觉浑身血脉喷张,好像一下来了精神,当即拱手请令。 韩昱当即大喜,忙令孟义前去点兵,随后混于许奉送来的马车之内,铺上稻草掩人耳目。 并传令门口那十人进府,斥喝道,“尔等若想活命,当听吾言,可保尔等无忧!” 那些兵卒本就是前来送还尸首的,哪里知晓竟会丢了性命,当即纷纷伏地痛哭道,“愿听将军调遣!” 韩昱令得其中五人脱去衣服,差令孟义等人混于士卒队列,各带火把,巳时出发,务必于次日佛晓前抵达广阳。 见得众人退去,韩昱方才似笑非笑的冲着后堂内,说道,“如此,你当如何看待?” 后堂内当即传来一阵微弱得语调,“老朽只懂行医救人,却不懂如何杀人;老朽也只能医治人身体上的病痛,却医治不了人心里的恶魔与执念。”随即,便是一声哀怨长叹。 对此,韩昱却不以为然笑道,“如若我不这般,如何能逼出文千心里的恶魔?又如何能够如此轻松取下广阳!” 堂内却不再回话,伴随而来的是阴暗屋内无边的潮湿与死寂。 当夜二更,连日来的高度神经紧张,终于在今日能让许奉睡个安稳觉。 刚入睡没多久,张杰却敲门入府求见,正当睡眼朦胧中,得知送信之人已被哨探发现死于南山。 许奉立即正坐起身子,埋头思考良久,“这么说是驻守在落峡谷的人前来送信?速去查查留守大将是谁!” 张杰却摇摇头,道,“不用查了,正是欧阳寒!” 许奉一听这名字,愣的即刻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缓缓道,“不应该啊,这人追随韩昱已有多年,不至于出卖自家兄弟才对,更何况竟还杀人灭口,此等毒辣心思如何能瞒过韩昱这么多年?” “听闻传言,此人一直觊觎韩昱南营主帅之位,如此或能说的通!”张杰道。 许奉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屋外一阵骚动大乱,当即喝问左右,却得知孟义已经率军入城,此刻正在城中到处放火。 许奉当即气的跳起身来,一边更衣披甲,一边勒令张杰速去平乱。 “大将军!快撤吧!贼军正发了疯一般杀奔这里而来!”军卒身上满是鲜血,连滚带爬地破门报之。 许奉当即大喝,“本将军岂能怕他!”说罢,来不及披甲,直接抄过步卒腰刀,杀奔而去。 刚至府门,撞见孟义率军围堵,张杰正引十人死战,当即抄起腰刀杀做一片。 得见许奉,孟义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即一枪直刺许奉心窝,见他躲闪,又是奋力回拨,许奉短刀在手,进退攻防皆不得,只能步步后退,奈何孟义亢奋异常,轮番四五次来回摆动长枪,伴着寒枪杀意,许奉已被逼至墙角,慌忙抽身躲闪时,终被枪尖划破胸口,霎时间鲜血溢出。 见得许奉落势,张杰连忙拼死来救,奈何孟义一枪便将其长刀挑落,随即二人皆被生擒。 主将被擒,孟义得已暂时控制城内局势,书信一封派人飞马报于韩昱。 而,韩昱得知孟义夺城,早于昨日酉时亲率三万大军提前出发,至次日未时终抵达广阳城下。 不过多日不见,在于韩昱相见竟是此番景象,许奉不仅感叹造化弄人。 见得许奉、张杰二人被缚于堂下,韩昱当即呵斥左右解缚,孟义当即阻拦到,“大将军何故如此待他?不如直接杀了告慰死去兄弟在天之灵!” 韩昱未有理会,独自行至堂下对许奉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道,“敢问公允,此刻服是不服?” 许奉瞥过身,不屑的大笑道,“让我服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简直痴人说梦!” 听了这话,孟义当即疾步上前,愤怒的连甩许奉两记耳光,声音清脆嘹亮。 吓得一旁张杰不知所措,暗自思忖道,“这是哪门子的劝降啊……” 韩昱当即斥退孟义,对许奉道,“如若我能再生擒你一次,你可愿意甘心归顺?” 听了这话,许奉白了一眼笑道,“哼!若我许公允还能在败在你这小儿手上,别说归顺你,让我给你牵马坠凳都可以!” 韩昱暗自大笑,当即传令将城中兵马还给许奉,并令左右侍从送他出城。 听罢,孟义当即凑在韩昱耳边道,“此举岂不不是放虎归山,他必率军前去坝州,皆是引得大军来犯,我军岂不危矣!” 韩昱却只是笑而不语,令左右速遵军令行事。 许奉见得韩昱真欲放自己离去,当即将脸调向一侧,拱起手,道,“我许公允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既然肯放我走,我便还你一件人情。前些日子,你们南营有人送来密信,告诉我孟义的营寨布防图,以及留有阵亡将士尸首与城中一事。” 闻言听罢,韩昱还未说话,却突听的孟义疾步上前,大嚷道,“何人所派!” 许奉却道,“不知道,只知道昨夜我军哨探发现送信之人死于南山。” “南山……”孟义惊恐得睁大双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名字。 看到孟义一脸的不可思议,许奉却只是摆了摆肩膀,对韩昱道,“人情我也还了,他日战场上见吧!” 说罢,许奉在左右侍从带领下,领着张杰出了府衙。 “大将军!这……”孟义显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的问着韩昱。 韩昱此刻眉间具是哀怨,问道孟义,“你营寨布防,欧阳寒可知道?” 孟义点点头,道,“不只是他,营中诸将皆知道我没有改变布防的习惯,只是……”说这里,孟义突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韩昱突然双手叉腰,面色突发深沉的问道。 孟义见韩昱发问,只得如实回禀,“也不对,那日驻扎我特意改变了粮草的位置,按理说至清应该不会知道才对!” “此事事关重大,切莫伸张出去打草惊蛇,动摇军心!我自会查明真相,还你和死去将士们一个公道!” 说罢,韩昱当即唤士卒飞马召欧阳寒赴广阳,有要事商议。 第二十六章 欧阳寒假传口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欧阳寒派出心腹士卒飞马前去送信,距今已有多日。终日里是诚惶诚恐,寝食难安。 直至这天傍晚,终见其带回密信进帐,方才长舒一口气。 “此行是否一帆风顺?”欧阳寒将士卒拉至帐内角落,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士卒撇了眼帐外,未见得人影,方才小声回禀道,“具是一帆风顺,路上未起丝毫波澜。主人托我回禀将军,事情已然知晓,特有密信一封,将军自当依令行事!” 说罢,士卒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于怀中掏出密信交由欧阳寒。 欧阳寒拆了信,凑至案前借着油光看了多次,神色却渐渐有了异样。 士卒见状,不解问道,“将军何故忧虑?” 欧阳寒连忙将信置于油灯上焚毁,方才心惊胆战地说道,“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韩昱的作战计划,将于不日后召韩昱返回京师。让我先想办法阻止韩昱的攻伐脚步!” 士卒听闻,不由得眉间飞舞,笑逐颜开的低声恭贺道,“如此当要恭喜将军了!韩昱若走,除了将军之外,还有谁能有本事统领这南大营?”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欧阳寒心里明白得很,韩昱挂帅南营已有五年多,这个人的心思却一直让自己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如此,他岂会能够如此轻易得交出兵权?这样神鬼难测的人,又岂是自己能够轻易取代的? 最要命的,韩昱是何等的聪明和可怕?如何猜不到是谁在背后算计他?又当会如何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欧阳寒只觉心里有阵发苦,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不舍或者是憎恨,似笑非笑的坐在案桌前,眼神有些空洞的痴笑道,“我本意不过只是想挽救南营兄弟们的性命,却没成想竟会变成这样!真是造化弄人……” 士卒见状,却不以为然,悄悄凑在欧阳寒耳边道,“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放屁!”欧阳寒当即嗓音低沉斥责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何能说!” 士卒当即吓得伏地磕头请罪,欧阳寒正欲再三斥责,却突听飞马来报,欧阳寒方知韩昱传令自己速回广阳城商议要事。 当即,欧阳寒惊地木立当地,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仍然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将军真的打下广阳了?” 得到传令兵肯定的回答后,欧阳寒方才整理了情绪,道,“兄弟赶路辛苦,不妨先请下去休息,待我这就整理一番后,便于你即刻启程!” 见得传令兵退下,士卒方才缓缓问道,“如此节骨眼上前来传令将军赴会,是在蹊跷得很。” 欧阳寒此刻脑子里尚来不及顾虑这些,他的心里深知韩昱疯了,为了完成自己的名声,已经赌上了南营将士们全部的性命。 送回来的密信说不日后将召回韩昱,但韩昱如今已经拿下广阳,下一步势必直扑坝州。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到时候圣旨还在路上,韩昱已经把坝州又拿下来了……然后在直捣越国…… 想到这里,欧阳寒明白已经不能再拖了,为了挽救将士们的性命,他此刻身上背负的责任重大。 当即,小声嘱咐士卒说道,“与我同去,届时见我眼色行事,你便这般这般……” 却说韩昱坐镇广阳暑衙,命孟义退至后堂聆听。 待欧阳寒于随从入堂,韩昱连忙起身相迎,露出一副关切的姿态,道,“至清坐镇军中,终日练兵可苦了你了!” 说罢,拉着他的手便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欧阳寒神色慌张间,颤颤巍巍的回话道,“与朝廷做事,不敢言苦。” 说罢,欧阳寒突见得韩昱多日不见,脸色却红润精神了许多,不由得吃了一惊。 如此心思,自然瞒不过韩昱眼睛,遂目露杀意笑问,“至清见我气色好转似有不悦,莫不成希望我早日归天?!” 面对韩昱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欧阳寒霎时吓得不知所措,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赶忙伏地叩首道,“大将军为何要污蔑末将!如此不忠不义的想法,末将岂敢心存丝毫?” 见得此番,韩昱当场愤怒的一甩长袖,径直坐于堂上,厉声大喝道,“既然如此!何故坏我攻伐广阳大计,又害死多位兄弟!” 欧阳寒本就心里发虚,被韩昱如此一吓,以为韩昱知道了自己派人去朝廷送那份信的消息,当即痛哭流泪道,“末将只是为了大将军和全营将士们的性命,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如若打下广阳,再打下坝州,朝廷又当会如何看待我们!” 见得欧阳寒好像承认,韩昱当即又是一通斥喝道,“匹夫竖子,坏我大计!还害死了南营众多兄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不知悔改,本帅岂能饶你!” 韩昱说罢,当即欲令人将他拖下去问斩。 “杀此等无耻之徒,何需劳烦大将军下令!” 话音刚落,孟义当即目露凶光地由后堂提枪而来。 见得杀气腾腾的孟义,欧阳寒突然惊吓得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孟义。 自己不过是给朝廷送了一份:污蔑韩昱企图占据南方自立为王的书信。韩昱要杀自己很正常,可孟义为什么要杀自己? 深知情况危机,随从心腹当即顾不得等待,当即大声冲韩昱嚷道,“大将军,且听我有一言!” “你是个什么东西!”韩昱见得一个随行士卒竟敢如此藐视自己,当即传令左右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见得自己心腹弟兄就要被重罚,欧阳寒终于演不下去了,立即缓缓站起身子,冲韩昱目光森寒的冷笑道,“韩孝之!你得意个什么?你这南营主帅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闻言听罢,孟义突然全身一颤,堂上韩昱则神情突然变得冷峻,暗自从桌案下将两个袖口相交,双手紧紧的交叉在一起,竟渗出许多汗液。 见得韩昱也有紧张的一天,欧阳寒不由得放声大笑,“我本来还敬你为南营主帅,念你对我照顾有佳,又有提携之恩。所以暂时不想与你撕破脸,可没想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说罢,那名士卒心领神会,冲韩昱语调有些猖狂的说道,“我刚从朝中归来,陛下不日便将宣旨免去你南营主帅之位!另有陛下口诏!” 话音刚落,堂内众人纷纷跪下,韩昱则疾步至堂下,恭恭敬敬的跪地听诏。 “韩昱坐镇南方拥兵自重,藏有祸乱之心,有负朕与先帝之重托,特免去南营主帅之位,命欧阳寒暂代帅位,余下众将各司其职,勿生异心!待不日内宣旨听诏。” 孟义听完,当即起身质问欧阳寒道,“原来说到底,你做的这些无耻勾当,全是为了这南营主帅之位!” 欧阳寒却尤为耐心得解释道,“我做的这些不过是在救大家等命!不然我们迟早都得死在他韩孝之的手上!” 说完,突然被孟义一计重拳打中腹部,当即痛的弯腰大叫。 眼见孟义欲出第二拳,韩昱当即呵斥道,“文千不得无理!他既是一切冲我来的,自有我来面对!” “韩孝之……”欧阳寒疼得眼泪鼻涕混作一片,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说道,“既有陛下口诏!还不当即遵从!想抗命不成!” 韩昱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目光深邃的仔细打量欧阳寒于和那随从,察觉出不想说谎后,却道,“既有口谕又当如何?大军易帅岂能如此草率,但当陛下圣旨传来,我自当听从发落!所以,现在我依旧是南营主帅!” 说完,不顾欧阳寒的阻拦,令左右将那随从拖下去重责二十。 堂外登时污秽辱骂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韩昱却不为所动的问话欧阳寒道,“我这位置对你就这么充满诱惑?让你一日都不愿意等?” 欧阳寒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哼,我效忠的是大徐国!而不是你韩孝之!” “如此,便是你密谋夺权的理由?你可知道你这样只顾私欲的举动,又会害死多少弟兄!你当然不配与我想比!”韩昱说到这里,突然愤然起身,指着欧阳寒怒斥道,“身为朝廷臣子,每日不是心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想的不是如何一统中原,早日结束这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世繁华!而是天天钻营权谋小计,还装作自己大义凛然,实则不过无耻之徒!还不去 舔首苟活,竟敢在我的面前口出吠言!” 说罢,韩昱重重的一拳打在桌案上,震的欧阳寒哑口无言。 遂强忍疼痛,斥令军士将欧阳寒暂且关押广阳牢房。 “韩孝之!你竟敢不遵陛下口诏!竟敢如此待我!我定饶不了你!”欧阳寒被左右架出去的时候,愤怒的嘴里不听骂咧,他想不到韩昱胆子竟然会这么大,不辩真伪之前竟敢直接抗命。 而先前那名随从在领过而是军棍后,早已经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左右询问韩昱如何发落,韩昱却道,“如此小人,杀他有辱我军威名,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直接丢入大牢,活活饿死!” “大将军三思啊!”孟义突然拱手谏言道,“这两人虽是无耻小人,但毕竟都是奉了陛下口诏,看这样子也应该是陛下的人。我们若如此对待,那岂不是……” 韩昱自然知道孟义的意思,他自己又如何不知,但他似乎此刻有更好的盘算。 没有回话,只是传令王泽回到落峡谷暂时统领。 第二十七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孟义见得韩昱主意已定,终不再言语。只是纳闷,为何韩昱竟会为一个兵卒的不敬言辞而如此大动肝火?自己追随他这么多年以来,也很少见他如先前这般的暴躁易怒。 来不及细想,孟义的思绪便被韩昱的一声军令带回了现实。 “许奉率军马已走两日,算上日程,恐于五日内抵达坝州!你速领兵三万,即刻出发!务必七八日前后抵达坝州三十里外的月牙谷扎营。” 听得韩昱发令,孟义当即愣了许久,确信自己没听错后才小心翼翼说道,“大将军……坝州可有五郡啊,且不算许奉兵马,如今也已驻扎了近20万大军,咱们不过兵马万余,此去坝州岂不是以卵击石啊……” “我知道啊,”韩昱正坐案前,一脸的淡然,“此番只是让你前去安营,不是让你进攻的。” 听罢,孟义不解的问道,“如此,敌军岂不是直接杀奔我军而来?” “文千多虑了,他们可不会傻到先出兵当炮灰。”韩昱哈哈大笑,“如若他们真的想助越国,一连已多日了,为何不见他们前来讨伐我们?那五国联军看似势大,却不过都在各怀鬼胎。有的是在借机图取越国的城池郡县;而大部分却是在出兵观望我们是否回拿下坝州,从而威胁到他们的安危利益。如此人心不齐的乌合之众,正好助我拿下坝州!” 如此听罢,孟义方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随即拱手请令道,“末将听命大将军调遣!” 韩昱抽起桌案上的令箭,道,“本帅令你速领军马三万,星夜兼程。须在七到八日内抵达月牙谷扎营!务必于营内多竖旌旗、多生锅造饭、多造炊烟、多勤于操练制造声响!未得我令不准擅自出战!” 孟义领过令箭,前去军营领兵出发。 这边孟义前脚刚走,空荡昏暗的堂内就剩下了韩昱一人,先前突如其来的病痛令他一直强撑到现在。 见得终于没了人,方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抵着胸口和腹部,霎时间脸色苍白,浑身早已汗如雨下。 “看来老头说的没错啊……强行续命之后,痛感比之前疼上百倍……”韩昱正痛地摊靠墙壁,声音微弱却坚定得自语道,“可是我却偏偏要逆天改命!与天赌命!” 仇非佛临走前,曾给韩昱留下了药方和够吃三个月的药物。然而韩昱却很清楚,每次吃药虽会缓解疼痛,但如果吃药的次数多了,那自己体内必定会产生抗体。如此恐怕不过一年,就没办法依靠药物缓解了。所以,韩昱还是想和从前一样,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撑过去。 屋内油灯摇曳,借着昏暗弱光,照耀着的却是韩昱那副疼痛到扭曲变了形的面容。 就这样,从子时一直持续到寅时,近一个半时辰后方才挺了过去。这期间昏厥数次,反复在疼醒和疼昏中煎熬度过。 却说孟义星夜兼程,心里计算好设定抵达的期限后行军,于第七日佛晓时分抵达谷月牙谷。 先说坝州,共有5郡:依必是河下郡、丹丰郡、清阳郡、北湾郡。前方三十里处的城池便是河下郡,五国联军也正驻扎于此。 而这月牙谷两面环山,谷内道路狭长弯曲好似月牙故而得名。此地虽然地处偏僻,却正是通往河下郡的必经之路。 孟义哨探寻得山腰处水源后,便于此出安营扎寨。 却说五国联军在城中,飞马回报孟义前来扎营一事,纷纷大惊。堂内众人将矛头皆指向了前日撤军而来的许奉。 “好你个许公允!我说你怎么打了败仗,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卫国大将乐宁率先跳了起来,指着许奉大骂道。 许奉独坐角落的木凳,正冷眼旁观,似乎并不想搭理。 倒是站于身后的张杰愤怒的予以回击道,“你特么说什么呢!敢污蔑我家大将军,我一刀宰了你!” “污蔑?”乐宁哈哈大笑,目露凶光得厉声喝道,“谁不知道你家许公允一直与南大营暗地里勾结,我说你们怎么这才刚来,敌军就到了!原来早就串通一气,想要里应外合!” 见得张杰气愤的将手放置配剑处,眼疾手快的宋国大将孙和拔剑而起,剑指张杰喝问道,“怎么,还想把我们这几国将军都在这杀了灭口不成!” 见得局势剑拔弩张,许奉当即斥退张杰,却未理睬这群人,只是转头望向坐在中央帅位的陈昂。 自己来时才知道,原来陛下已经任陈昂为统帅,而这四国大军除了陈国驻扎长江边外,其余三国也共同推举陈昂任主帅。 “公允!”陈昂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这着实太过巧合了,你刚丢了广阳城,前脚才来到坝州,人家后脚就到。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别让本帅为难啊!” 许奉听到这里,心里早已经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他许公允何等的英雄豪杰?平日里,这群人谁敢这样对待自己?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什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所有人对自己的猜忌和侮辱。 陛下、朝中大臣、张顺、哪怕陈昂这种小角色自己都认了,毕竟都是自己国家的事。可现在呢?别国这些阿猫阿狗竟然也敢当面辱骂自己,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到这里,许奉缓缓的握紧拳头,轻声说了句,“我就带本部人马前去擒杀孟义!” 话音刚落,一旁久未说话的吴国大将林尚却制止道,“公允素来义薄云天美名远播,尔等岂可怀疑公允的忠心!我猜定是韩昱小儿妄图引我们出战的阴谋,我等切不可自乱阵脚!” “公和……”听了这番话,乐宁面色有些不悦,刚欲开口却被林尚眼色打断,当即改口道,“公和所言甚是……甚是……” 说罢,不顾刚刚还帮他出头的孙和不解的神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见得如此,孙和也只能悻悻地抽回剑,坐了回去。 见得失态有所缓和,陈昂方才问道林尚,“将军有何之策?” “敌军驻扎在月牙谷,那地方地势偏僻,须防小儿设诈!先派出哨探打探对方虚实后在做商议!”林尚那张削瘦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陈昂点点头,当即照办,并传令城楼严加防范。 时至傍晚,乐宁领着孙和悄悄来到林尚府邸,确认没人跟踪后,赶忙关紧门窗。 “说说吧,公和!今天几个意思?”刚坐下来,孙和直接没好气的问道。 “是啊,差一点就让许公允去退兵了!你干嘛破坏我们的计划?还什么打探虚实?怎么,你出兵不成吗!”乐宁更是没好脸色,斜眼冷嘲热讽道。 看到俩人如此不悦,林尚却笑着与两人倒上水,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我且问二位,此番咱们都是为何而来坝州?” “当然为了阻止韩昱得南大营越过坝州啊!”乐宁拿起面前茶碗喝了口,不屑一顾得回答道。 “是啊!难不成大老远率大军,来度假消遣不成?”孙和依旧没好气的呛道。 “除此以外呢?”林尚想问的并非这个,而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见得俩人突然沉默,林尚索性直接问道,“诸位觉得许公允此人如何?” 突然被问道如何评价许奉,乐宁,孙和皆有些不悦。 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许奉究竟各种实力,遂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道,“骁勇善战,难得大将之才!” “是啊!”林尚点点头,随后语调有些阴冷的说道,“我且问二位,若许奉一死,越国还有何人可惧?” 听到这里,乐宁、孙和突然面面相觑,错愕说不出一句话。 俩人想不到,他们最多是想羞辱许奉,可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却是想要人家的命。 见二人惊讶的目瞪口呆,林尚借着道,“我家陛下派我此番出兵,伺机除掉许奉,并诸位一起趁机瓜分了越国!” 乐宁、孙和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 乐宁道,“我家陛下旨意,却只是叫我保留实力,不允许擅自做主出兵。毕竟我们已经收了越国承诺的两郡之地。” 孙和也点点头,“我家陛下也是如此,我想我们都已收了人家口头承诺的城池。如若在以结盟解围为由,把人家直接给灭国了……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哼!”林尚不屑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是口头承诺,更何况褚于是个什么人?岂会真的言而有信?何况杀许奉无须借我们的手,不是有那个傻瓜吗?” 孙和、乐宁自然知道傻瓜说的是今天都快对林尚言听计从的陈昂。但还是担忧的问道,“还有陈国态度一直不够明朗啊,至今多日迟迟不肯入城扎营,实在诡异得很啊……” “非也!”林尚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陈国的态度是要做给天下人看,他们出兵帮忙但是没有丝毫觊觎之心,故而选择江边驻扎。可是他们的皇帝林宝和丞相慕容和,又是何其的狡诈?他们此举,一旦我们率先跟韩昱打起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局势,让我们率先消耗。也有足够的时间和优势盘算如何夺取坝州!” “什么!”孙和差点惊的大叫,连忙小声问道,“这么说,你们两家都是有备而来!” 乐宁也道,“可就算这样,韩昱大军已经距离爱不远,还是当先解决燃眉之急,毕竟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联合到一起的!” 听到这里,林尚明白这二人已被说服,当即狡黠一笑道,“我自有计策。” 第二十八章 林尚掏出密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孟义扎营月牙谷已经三日,每日谨遵韩昱军令,弄得城中众人摸不清虚实。 “看那炊烟袅袅,我看怎么也得是个十余万人的饭量!” “恩……军营里每日传来得操练声也是震天响!” “还有还有……你看孟义营寨内旌旗林立……” “……” 听着堂内众人你一言,他一句。林尚始终没有说话,正坐在一旁用手磨蹭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同样不说话,却低头沉默的许奉。 对于孟义军马几何他根本没有兴趣,甚至坝州收不收得住也不在乎。对于林尚来说,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了许奉的命! “公允~”听得众人议论声逐渐变弱,林尚这才冲着许奉鬼魅邪笑道,“我看你久不说话,可有破敌良策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许奉先是一愣,随即恭恭敬敬得起身作揖道,“良策谈不上,但根据我对韩昱的了解,此人最善故布疑阵。适才听得众将所言,皆为迷惑之法。某确信营中士卒人马必在少数!” “哼!”乐宁一脸的不屑,嘲讽道,“公允既说了解韩昱,又将此人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何故还丢了广阳,一路狼狈逃到了这里?” “是啊,”孙和跟着附和,“公允既说韩昱善布疑阵,又怎知韩昱不了解你如何猜想他呢?” 听到这里,张杰有些愤怒的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许奉偷偷拽住,当即对着众人道,“某愿率带来的本部人马前去讨贼,如若失败该当军法从事!” 闻言,林尚急忙起身走到许奉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公允是何等的豪杰,还需要证明?大人有大量,切莫意气用事!” 见得许奉落座,林尚这才转过身,对堂上的陈昂说道,“敌军人数虚实不清,加上背后驻防得陈国态度不明确,切不可擅自出兵!” 陈昂当即点头称是,勒令众人继续严守城池。 对于今日林尚堂上的表现,乐、孙二将甚为不满,此刻正在其府中斥喝道,“你不是说要取了许奉的性命?今日为何不让他去打探敌军虚实!” 林尚手拿茶碗,轻轻吹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敌军人数真的不多呢?” “那就算他小子命大!我们自当再找机会除了他!” “胡扯!” 林尚听了这话,突然放下茶碗,面色严厉的斥责二人道,“如若许奉得胜而归,孟义必当退军,坝州之危暂时无忧,如何在借别人之手除掉许奉!” “那你说怎么办!”乐宁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还是要先摸清敌军虚实……”林尚突然眼里好像折出光彩一般,自语道,“有一样东西不会骗人!” 当夜二更,许奉与张杰率部万余趁夜偷偷绕过月牙谷,于后方深处见得运粮军马绵延不绝,正高举火把沿着崎岖山路小心前行。 当即勒令左右四下埋伏,待到运粮车队完全进入包围圈后,许奉领军四下杀出。 运粮队见得许奉势大,当即吓得四散逃命去了。而许奉乐得劫了百车军粮,自押回程中去了。 诸将见得许奉带回来的百车军粮,皆惊讶的目瞪口呆。 “如此来看,孟义军马定十万有余。”乐宁吃吃的望着林尚,眼里具是哀怨,似乎还在耿耿于怀没让许奉出兵一事。 林尚未有理会,只是看着满眼密密麻麻的粮草,不停的用手抚蹭下巴,似乎仍在思考什么。 突然,转头问道一旁陈昂,“大将军,如今来看敌军人数众多,如若我军率先出兵,恐被孟义那厮钻了空子,当需坚守城池方为上策!” 这一次,陈昂却突然变得犹豫起来,支支吾吾的问道,“敌军都已经大军压境了,如若我们在失了战机……” 林尚听了,却低头苦笑,“孟义人称京江美孟郎,使得一手好枪法,又有万夫不当之骁勇。前些日子更是仅凭区区百余兵卒就打的公允弃城而逃。试问,诸位谁还能与之一战?” 许奉知道林尚是在嘲讽自己,但又无脸面反驳,遂索性低下头不做一语。 而孙和、乐宁二人当然心领神会,知道林尚此举目的,故而同样低头窃喜。 唯有陈昂心急如焚,慌忙问道林尚,“那该如何是好?” 林尚撇了眼许奉,冲陈昂笑道,“我倒是还有一计……” “快说!”陈昂早已经按耐不住焦虑。 林尚却不紧不慢的说道,“月牙谷地势虽然谷口险峻狭长,但一样可以作为我军伏兵之地!我军派出两路军马,将谷口两端堵死。在派出一路军马前去营寨叫阵,如若引出孟义,皆是三路大军齐出,孟义必死无疑!” 听罢,陈昂大喜过望,连忙问道,“那该派何人引军前去叫阵?” 林尚突然欲言又止,扫了眼低头窃笑的乐宁、孙和二人,又看了眼面色凝重得许奉。 突然,许奉拱手请令道,“末将愿往!” 陈昂当即令许奉领本部军马一万前去叫阵,并令孙和、乐宁领本部军马堵住山口两侧。最后应林尚要求,令他陪同前去。 令三路大军巳时时分准时出发。 “大将军!你干嘛要趟这混水?万一有诈呢!”刚回府邸,张杰便大发牢骚。 许奉却缓缓坐下,道,“我们已经丢了广阳,陛下虽然还没拿你我问罪,但你我知道在劫难逃!如若此次能戴罪立功,或还能救我俩性命!” 张杰突然想起什么,愤恨的一拳打在桌上,道,“你说咱们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却会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竟要受这帮鸟人的气!” 许奉看了眼张杰涨红的脸,道,“我知你心中有气,我又何尝没有?但你我又能如何?” 张杰仰天悲叹,“当日就该一刀杀了陈昂那个小人!大将军如此待他,他却恩将仇报!” 许奉叹了一口气,“身为越国臣子,切莫不准再说此等胡话!” 虽然许奉嘴上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早已经起了变化。 他此刻终于明白,在这乱世想要建立功名,必须得建立在被人赏识、信任的基础上。 褚于明显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韩昱的身影……赶忙惊恐的摇了摇脑袋,惊讶于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另一方面,林尚自从今日得逞,乐宁、孙和二人也是笑逐颜开。此刻在林尚府内,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瓜分越国计划了。 “除掉许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如何分了坝州,最后才是如何瓜分越国!”林尚见得二人有些得意忘形,脸色不悦的低声斥责道,“我们如今还在人家屋檐下,请你们都收敛一点,别露出马脚坏了我的大计!” 闻言听罢,二人连忙点头应允。 乐宁却突然问道,“可是韩昱大军又当如何呢?他可也是对坝州和越国志在必得的!” “是啊!”孙和也道,“我们已经同意了你的计划,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先前说自有办法破敌,现在也该告诉我们了吧,不然万一出了事,我们如何各自回去复命?” 看着二人得逼迫,林尚终于点点头,明白自己也该拿出点合作的诚意和价值。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份信,放置于桌上。 二人仔细阅览后,突然神色大惊,面面相觑间具是惊恐。 见得二人发愣,林尚迅速收回信,笑问,“此,可有诚意?” “……” 二人依旧张大嘴巴,不知所言。 一直过了好久,终于缓过神来,方才问道,“此信,你如何得来?” 林尚笑着摇摇头,却道,“韩昱是拿不下坝州的!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孙和眉间皱起,疑惑问道,“你竟然在徐国朝中还有人,看信中所说皆是绝密,此人官职恐是高位啊!” 林尚笑道,“我若没有十足把握,岂敢擅自做决断?” 却说孟义军营,于傍晚时分接到了韩昱军令。 “大将军令我们,遇上许奉叫阵方可出寨惧敌。”孟义有些疑惑的嘱咐左右。 “咱们兵马不过三万……”左右皆目瞪口呆的回答道,“如若敌军四下设伏,待我军出寨岂不可全歼我军?” 孟义也是一脸的不解,为什么韩昱令他偏偏要应战许奉?为什么还令他一定要大败许奉?想到这里,孟义问道左右,“这两日敌军哨探如何?” 左右答道,“前日尤多,今日已不见几人。” 孟义突然心头一颤,“坏了,定是敌军已知晓我军动态,劫粮便是佐证!势必当真以为我军人马十万有余,如此将不日内便会举兵来犯……” 想到这里,孟义慌忙传令全营严加防范,并派出重兵严加看守粮草。 “将军!”左右皆是哀容,“如若我军出战中伏,如何是好?” 孟义神情严峻,缓缓说道,“大将军信中说了,此战我军必胜无疑!” 听了这话,左右虽然还是一脸不解,但对于韩昱的话他们还是深信不疑的。既然他们的大将军都发话了,那看来十拿九稳。 第二十九章 许奉投降南营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翌日巳时,河下郡三路大军并发,许奉率本部军马走的急,先行一步赶到月牙谷。 “许奉今日必死无疑,你何必也随军出来?” 看到许奉军马远去,乐宁方才问到非要随军前往的林尚,甚为不解。 “是啊!”孙和也是不解的问道,“有我俩坐阵足矣!你却跟来,也不怕被人起了疑心?” 林尚笑着摇摇头不予回应,心里却暗自骂道,“还不是怕你们这俩废物办事不利,坏了我大事!” 当即勒令全军加快进程,务必于两个时辰内赶到月牙谷。 许奉军马至孟义寨口,列开阵势。兵卒回报两路大军已完成设伏,方令张杰上前叫阵。 “孟义真的回出来?”张杰显然是一百个不相信孟义会这么愚蠢。 “咱们如今只有听令的权利,哪还有发令的权利?只管照做吧。”此时的许奉仿佛失去了心气一般,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孟义小儿,爷爷此番前来雪耻!可敢应战!” 张杰叫骂还没几句,突听的寨内一阵骚动,接着马蹄踏动,一声大喝传来。 “我若怕你,非京江孟文千也!” 话音刚落,孟义早已领出军马,摆开阵势。 见得孟义果真出战,众人皆不由的大吃一惊,许奉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中,也突然有了些光彩。 张杰拍马舞刀,直扑而来。孟义跃马挺枪相迎。二人撕斗不过五回,张杰便被一枪挑落长刀,骤马大惊,回身欲撤。 孟义纵马赶来,飞走如风,看着追上,孟义抬枪,望张杰后心便刺。 千钧一发之际,许奉挥锤出阵,大喝,“许公允在此!” 孟义见了,弃了张杰,便战许奉。二人抖擞精神,酣战厮杀,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许奉心知不能恋战,遂故意卖了破绽,飞马便回。 孟义哪里肯舍,见得许奉大军欲往山下逃跑,当即挥军冲杀,却故意令大军追击时留出大段空隙。 喊杀震天,健马长嘶,风云际会中波涛汹涌,大地此刻皆是悲鸣暮色。 乐宁见得许奉前来,当即令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放箭,霎时间箭如雨下。 “我乃许奉!休要放箭误伤!” 许奉众人怎会料到,引出孟义军马后,等待自己的竟是‘自己人’的兵戎相见。一时间猝不及防,中箭死伤者不计其数。 乐宁军中未有回话,只是依旧不停的放箭,似乎有意要将许奉赶尽杀绝。 许奉回头见得孟义大军也来,只能慌忙回撤,奔往另一头尝试求援。 “我乃许奉,速速与我一同擒杀孟义!” 孙和同样不予回应,重兵把住谷口,四下顷刻间万箭齐发。 许奉骤马大喝,下令军马于自己收缩靠拢,盾兵外围掩护。 奈何来回奔命,军马早已饥渴难耐,加上如今又被自己人算计,登时军心大乱,军士正迎着箭雨四下溃散,皆是哀嚎遍地,惨绝人寰。 “老天!我究竟做错什么了!竟如此待我!”许奉悲愤交加,仰天长啸。 一直躲在阵中窥视的林尚终于瞅准时机,连射三箭,速度极快,皆冲许奉要害而来。 许奉此刻早已心如死灰,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眼见三箭将至,突听一声大喝,“大将军小心!” 话音落,张杰一个飞跳将许奉从马上抱起倒地,方才捡回一命。 眼见落空,林尚仍不甘心,又是三箭齐射。 张杰知道反应不及,只能拼死用身躯护住许奉,登时后背连中三箭。张杰知晓命不久矣,遂用尽气力对许奉说道,“大将军……” 刚说三字,后背又中几箭,张杰强忍疼痛,脸色惨白,嘴里具是不断溢出鲜血。 许奉这才缓过神来,慌忙抱住张杰,左右军士也来盾牌相护,方暂时无忧。 张杰此刻早已血染征袍,望着许奉噙满泪水的哭喊,艰难的抬起手帮他擦拭,随即气若游丝的说道,“大将军……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许奉此刻早已泣不成声,不住的点头。 张杰艰难的说道,“我求你为这帮兄弟们谋一条活路……咱们已经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越!你本是大将之才,何必受那帮鸟人的气?索性降了韩昱,起码我看得出他真的器重于你……” 这一次,许奉没有制止,也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安慰张杰道,“先把伤养好,先把伤养好!咱们还要建功立业呢!” 张杰此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般,道,“这辈子跟着你不孬……下辈子叔云还跟大将军……” 言罢,口吐鲜血不止,当即气绝身亡,时年仅三十一岁。 可怜张杰满门忠烈,其母所生三字,张杰排行第三,故表字“叔云”。其两位兄长“伯云”、“仲云”皆已为了越国捐躯,奈何所剩家中独子,今日却竟惨死于自己人之手,当真是可悲可叹,倍感悲壮。 许奉登时仰天悲叹,意欲杀奔前去为张杰报仇。幸得四周仅剩聚拢兵卒们死命相劝,方才拦下。 许奉一边抱起张杰尸首,一边传令往山腰处孟义营寨退去,盾兵掩护。 孟义早于山腰处望见山下情形,见得许奉欲率军来投,当即命弓弩兵为其掩护,谨防林尚众人趁机掩杀。 “妈的!”林尚愤怒的将弓箭折为两断,掷于地上,气急败坏地直跺脚,“许公允真是命大!若不是山路逼窄,厮杀不得,怎么会由他死里逃生!” 孙和未有说话,知道时机已然错失,当即传令停止放箭,放由许奉军马逃生。 许奉清点完本部军马,带出来万余,如今所剩不到2千,还折了张杰。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于山上亲手埋葬了张杰尸首,并于坟前发誓:必破河下郡,当手刃林尚、陈昂、孙和以及乐宁四人,为其报仇雪恨。 许奉不愿意辱了张杰忠烈名声,如此之后,方才领军前去归降。 “许奉率部2千人马,前来投靠南大营!” 许奉领着众军跪在孟义寨口,自己双手捧着配剑举过头顶,率部请降。 当夜,许奉于孟义营中正值痛饮,突听的帐外马声长嘶,军士来报方知韩昱前来。 二人赶忙起身,出帐相迎。 许奉跪地,拱手道,“许公允以前多有冒犯大将军,还望大将军赎罪!日后定为大将军牵马坠凳,不敢有丝毫异心!” 韩昱慌忙扶起许奉,道,“公允莫说胡话了!做那杂役之事,岂不笑我有眼无珠?我当即刻上表朝廷,加封公允为我南营右将军!日后当于我及诸将同心同德,咱们共同完成一统江山霸业!” 看见自己一个败军之将,韩昱不仅没有嫌弃,竟然还如此重视,大半夜亲自飞马前来,还加封自己为右将军,当即感恩戴德的叩首答谢。 说罢,韩昱大笑着搀扶起许奉,于孟义一道入帐通饮至三更,方才酒酣席地睡去。 却说许奉降了南营,褚于愤怒的将其全族问斩,并将头颅尽数悬挂于国都城楼之上,骇人听闻,惨绝人寰。 一时间泉州城内血流成河,三日不清。皆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笼罩着阴森可怖的气氛,比当年夷灭文相定全族更为尤甚。 另一方面,陈昂得知许奉降了南营,当即一屁股瘫软得坐在帅案前,口中喃喃自语,“如此,该当如何是好?” 林尚三人皆面色不屑的冷眼观望,心里正在暗自纳闷,陈昂究竟是真蠢还是假蠢。 如此都看不出来是他们在有意为之?而且他越国如今军马仅仅剩下不到四万,陈昂竟没有在意过,当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林尚轻轻抚摸下巴,笑道,“果然许奉早就包藏祸心,如今虽然降了,但总好过差点被他里应外合夺了城池要好!” 陈昂赶忙点点头,“是啊,索性还能保住城池,不然如何对陛下交代?” 听了这话,孙和、乐宁二人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暗自思忖,“这家伙如此愚蠢,如何能被越国委以重任?看来越国真是无人了!” 林尚也是有点发愣,没想自己这么随口一说,陈昂竟然全都信了,当即叹了口气,暗自道,“这样的蠢货……真是天助我大吴!” 陈昂至今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依旧还在问林尚道,“可如今许奉降了南营,我军又当如何守城啊!” 林尚低头想了想,终道,“我军此番先行出击已然大败。如此,只能先行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陈昂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应允。 “那样的蠢货……真是差点笑死个人!” 刚至林尚府上,乐宁当即乐的前仰后合。 “如此蠢才,真是天助我等!此刻许奉已不再,城中皆归我等掌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刀宰了他,瓜分了坝州!” 孙和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低声询问林尚意见。 林尚却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茶,笑道,“还不是时候,如此蠢货正好可以为我等在为利用一番!” 第三十章 田图督军驱逐众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获悉族人家眷悉数被屠戮杀尽,并被悬挂于国都城楼示众的消息。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仍不免悲痛欲绝,气的大病了一场。 幸得韩昱宽慰劝解,允诺必当杀入越国,为其报仇,方才得以回过神来,卧床修养三日终得痊愈。 另一方面,陈昂自从许奉投了南大营,虽然得到林尚等人的忽悠,却终日还是心惊胆颤,寝食难安。 这日,林尚突然又入堂禀告:城中驻扎部众军饷一事。 “军饷本该由贵国自行筹备,为何反到来问我越国?” 陈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当初为了一同阻挡南大营南侵的脚步,五国才决定一同结盟抗敌。 越国为了表示诚意,已经为各国供应了每日所需粮草,怎么如今军饷也要越国来掏了? “大将军有所不知……”林尚拱手作揖,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国最近灾情严重,国库甚为空虚。但我家陛下为了协助贵国抗敌,还是选择缩衣节食,方拨得些许军费得以出兵相助。然,如今也已驻扎多日,所拨军饷早已悉数用尽,如若再无军饷拨发,军中恐生哗变啊……” 听了这话,陈昂心头咯噔一下,突觉背脊有些发凉,遂小心翼翼得试探问道,“敢问公和兄,所谓‘哗变’是在与我戏谑吗?” 林尚却面色平静如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独自站在堂下一语不发。 陈昂见此,心情越发紧张急促,刚欲追问,突听门外士卒来报,“禀告大将军!有几个士兵正公然于城内大肆抢劫商铺!” “什么!”陈昂惊的一下站起身,随即问道堂下默不作声的林尚,道,“这算是威胁么!” 林尚却不置可否地笑道,“唉,这几日都在为军饷筹措犯难,已经许久未去军营巡视了……” 话音刚落,士卒又是来报,“越国几个兵卒因为琐事矛盾,正被一帮吴国兵卒围住殴打!” 听得这接二连三的噩耗,陈昂倍感恼火,但又深知无可奈何。遂,只能愤怒的厉声质问林尚,道,“如此,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这是在故意破坏两国结盟!” “唉,”林尚则是一脸的若无其事,歪斜脑袋看向陈昂,眼里是一副不易琢磨的深邃,“我虽然名义上是个将军,不过和管家无异啊!那些兵爷平常看在军饷的面子上,还能给我几分薄面。现在都已经停发了几日军饷,如何还能给我面子?” “你!”陈昂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吃吃的喘息粗气,当即不由分说的大喝,“如此,是要我越国非允不可吗!” 林尚当即弯腰拱手,语调却有些强硬的回答道,“还望大将军以大局为重!如今韩昱南营大敌当前,联军切不可先行瓦解!” 说罢,没有任何犹豫,林尚便转身离开了府衙,还未出得门口却听见了陈昂有些无奈的苦笑,“如此,容我上书通禀陛下后,在行定夺……” 林尚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嘴角悄然上翘着疾步出了府衙。 却说褚于接到陈昂这封上书,当即气的便欲将陈昂押回来碎尸万段。毕竟就算打破自己的头也想不通,陈昂怎么会上书问自己如此智障到极点的问题! “这个蠢货!真改千刀万剐,夷灭十族!”褚于气愤的将桌边茶碗愤然掷地,厉声大骂道,“这帮养不熟的狼崽子也该死!朕天天供应粮草,不仅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打起了朕军饷的主意!” 但此刻,褚于心里最恨、最埋怨的人还是刘群,要不是这老家伙让自己引狼入室,局势怎会变成这样? 如今距离他出使徐国,也快一个月了,算上时日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事情办的如何? 正在愤恨间,一个小太监突然颤颤巍巍的入内来报:御史大夫田图于宫外求见。 正在埋怨愤恨一个老家伙,这却又来一个老家伙,褚于当即有些心烦意乱的怒斥,“那老家伙还有脸来见朕!” 褚于声音很大,隔着宫门田图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即跪地,道,“陛下明鉴,老臣对陛下只有一颗赤胆!今日特来冒死相谏!” 听了这话,褚于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令他进来,此刻自己正在气头上,有个人发泄出气也是好事。 田图入内,当即伏首叩拜,泪如雨下道,“陛下!老臣有负圣托,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到底来干什么!”褚于尤为憎恶这些腐儒的惺惺作态,愤然喝问道。 “陛下……” 田图刚欲开口,却又被褚于不耐烦的打断。 “别特么的哭哭丧丧的!朕还没驾崩呢!” 田图赶忙将鼻涕眼泪统统憋了回去,调整完情绪后,方才道,“禀陛下,老臣听闻是刘群建议陛下引四国大军共同驻扎坝州的!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闻言听罢,褚于更不耐烦的催促道,“是啊,可是现在已经引狼入室了,这帮杀千刀的如今还想问朕要军费,你倒是教教朕应当怎么办!” 田图不敢抬头,却只是小心翼翼得回禀道,“坝州如今外有韩昱贼人兵临城下,内有诸国贼子觊觎。万不可轻举妄动,老臣身体虽然老迈,但为了陛下分忧,愿亲自前去坝州督军,定不会叫那些贼人乱来一步!” 褚于听罢,心里正默默权衡利弊,许久方才回话道,“如此也好!距离刘群谈判归来还剩几日,希望你这次能不负朕托!” 田图听闻自己还能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当即感恩戴德的重重叩了几个头,道,“老臣此番就是折了这天老命,也要为陛下保证坝州无忧!” 当即领了旨意,田图即刻在随从护卫下前往坝州督军。 待至坝州,已经过去了两日,田图顾不得休息,一面派人联络坝州太守将军陆虎(字子风),一面直奔暑衙走马上任。 此时的河下郡早已满目疮痍,光天化日却家里户门紧闭,街道上具是死伤尸首遍地,另有烧杀抢掠的痕迹,整个河下郡似乎正遭遇了一场劫难。 “简直胡闹!”田图刚到暑衙,便见到了陈昂正面如死灰得瘫坐,当即气不打一出来的冲其嚷道。 陈昂眼神呆滞的见到田图,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见他如此,田图斥令左右将其架下去,并传令林尚等人入府议事。 见得田图前来督军,林尚心头一颤,到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拱手微笑道,“田大人此番前来,想必是带了贵国陛下的旨意!” 田图冷哼一声,坐于中央帅位,厉声呵斥道,“尔等既于我国结盟,为何却纵容兵痞劫掠我越国城池!是在罪无可恕!” “冤枉啊,田大人!”林尚故作委屈哀怨道,“我军为了助阵贵国,如今实在已无军饷可派,军中方才出现哗变!” “放屁!”田图当即一掌重重排在帅案上,厉声喝骂道,“你当我是陈昂那样的蠢东西吗!我已经令陆虎率坝州全部三万精锐,前来河下郡驻守!既然诸位觉得守卫坝州,是我越国自己的职责,那便不劳诸位盟友费心了!还请各自领兵回去!” 见到田图态度竟变得如此强硬,林尚等人登时木立当地,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没听到吗!”田图依旧言辞厉喝,“我亦会知会陈国退兵,所以今日便再此于众位将军别过!” “你……”林尚此刻早已气的不行,又不好发怒,遂,强压怒气,道,“我等若全都撤了,田大人凭借区区数万人马就想挡住韩昱南营?” “哼!”田图白了眼林尚,没好气的回呛道,“如何守卫,本官自有分寸!亦是我越国自家事,不劳诸位费心了!” 说罢,便令左右欲将三人架出堂外。 “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说完自己会走!”林尚当场大喝,“田大人,你若令坝州三万主力尽数前来,可有想过后果!一旦韩孝之破关成功,那整个坝州5郡便会尽数落于他之手!你这根本就是在赌博!” 田图一脸的不屑,斥喝道,“坝州乃我越国疆土,安危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林尚等人知道田图心意已决,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愤而离去。 却说次日,韩昱听闻四国联军悉数撤退,当即大喜过望,立即传令后方李平领军两万前来会军。 孟义、许奉也知城中动向,见得韩昱大喜,当即便争相请令欲做先锋破城。 “此番,我得有天助!三日内必可拿下河下郡!一旦破关成功,半月内便可夺下整个坝州!届时坝州在手,越国便是囊中之物!三个月后,咱们可在越国国都庆贺!”韩昱早已激动地眉飞色舞,披头散发赤脚于帐内地图上兴奋地来回笔划。 “大将军!”许奉当即拱手请令,“公允承蒙大将军厚爱,却寸功未立,此番愿为大将军立下此等旷世奇功!” 见得降将许奉竟如此踊跃,孟义自当更不能落后,亦拱手请令,“文千愿为先锋,为大将军破城!” 见得背后二人争相请令,韩昱只是自顾自的研究地图,头也没回,道,“我届时自有破城人选,切莫再争了!” 孟义、许奉听罢,方才弃了争论。 第三十一章 赵飞熊单骑劫南营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李平领了军令,当即率两万精锐,马不停蹄直奔月牙谷,两日后方到。 韩昱帐中问道众将,“今日我欲取河下郡,诸将以为如何取城?” 李平拱手率先道,“可竖云梯、造虹桥,下观城中而攻之。” 韩昱闻言未有答话,环视众人却见孟义强忍笑意,许奉则低头沉默不语,当即差问许奉有何计策。 许奉拱手作揖,道,“子元将军之法虽妙,但需耗费日月而成,不利于大将军速战速决之法。今我军初到,士气方锐,正当趁此锐气,奋力攻之!末将有把握三个时辰结束战斗!” 韩昱听闻大喜过望,当即从之。 次日三更饭毕,三军齐发。河下郡城楼矢石齐下。许奉奋勇当前,手执铁链,冒着矢石而上。 城楼陆虎见状,令弓箭手齐射将来,许奉拨开箭林,爬上城楼一链打到陆虎。韩昱亲自擂鼓,士卒皆一拥而上,乱刀砍退陆虎,余众四散溃逃。 得了河下郡,不过才辰时。田图知晓河下郡已失,当即在陆虎掩护下逃亡丹丰郡。 韩昱大军入城,慰劳三军,重赏诸诸将,摆宴庆功。众将皆让许奉上座,盛赞其居功至伟。 酒至半酣,孟义想起昔日之仇,又见得许奉被众人夸赞美誉,心中大愤,怒目圆瞪直视良久,忽拔左右所配之剑,立于宴上道,“如此好宴,安能无乐?看我来舞剑助兴!” 许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推开桌子起身,两手各取两支短刀,纵步出道,“光看舞剑如何满足兴质?且看我来舞刀!” 韩昱见得二人有些吃醉,一来二去间宴席顿时变成刀光剑影。当场拍案而起,怒道,“简直是胡闹!如今同朝为官,当已国事为重,安能在为一己私欲,刀兵相见!” 二将慌忙弃了兵器,伏地请罪。韩昱再三劝阻,二人皆言不会再犯方才休止。 翌日清晨,韩昱再率领三军,兵发丹丰郡。 田图刚刚失了河下郡,心中愁闷不已。忽然军卒来报韩昱亲率大军来攻丹丰郡。 “这个黄口小儿!欺人太甚!”田图愤恨的猛拍桌案,厉声喝骂道。 堂下陆虎拱手道,“贼众我寡,难已应敌,不如坚守!” 田图眼里皆是愤慨,当即勒令全城戒备,严防死守。却听得堂外士卒来报说赵语求见。 “他来干什么?不都已经叫他们全部回去了吗?”田图不耐烦得摆了摆手,“不见!不见!”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赵语只身闯入堂内。左右见状,皆抽刀相迎。赵语浑然不惧,面色云淡风轻的冲田图拱手作揖,“田大人只管放心!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私仇!如此来说,我与你们越国还有些渊源!” 闻言听罢,田图勒令左右退下,引赵语于旁落座后方才问道,“将军请说!” 赵语这才娓娓道来,“我家义父原先正是你越国凤陵太守,韩美!奈何却惨死于韩昱小儿之手!此仇如果不报,安可为人!” 田图对此深深地点了点头,并重新打量起赵语。见他生的姿颜秀丽,剑眉星目,八尺虎躯,狼腰猿臂。不禁啧啧赞叹,“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 旋即问道赵语,“将军此番率部军马几人?” 赵语微微一笑,“所部人马已尽数过江归去,此番仅有我一人!” 田图这才长舒一口气,旋即同意了赵语留下助阵。 第三日清晨,听闻韩昱大军列阵于城下。田图方令陆虎领军一万出城迎敌,赵语随军助阵,自己则坐于城楼观战。 “哪个是韩昱小儿!”赵语先于阵前搦战叫骂。 “此人白袍银甲,手执一杆长枪,莫不是陈国六杰之一的赵语,赵飞熊?” 韩昱坐于马背,看得真切,悄悄询问身旁众将。 “你个小儿!”李平当即冲着对面厉声问道,“可敢留下姓名!” “哼!”赵语勒马冷笑,“我乃赵语,赵飞熊也!” 听闻果然是赵语,韩昱旋即轻叹一声,“果然少年英才!” 听闻韩昱竟然夸赞此等小儿,孟义当即不服,厉声喝骂赵语道,“猖狂小儿!看我京江孟义来擒你!” 言罢,纵马挺枪,出阵杀奔而来。 见得孟义出阵,赵语当即不甘示弱的跃马持枪相迎。 二人都斗到六十余合,未分胜败。阵中陆虎见得天赐良机,当即闪在赵语背后,开弓一箭。孟义眼疾手快,慌忙弃了赵语,勒马闪躲却不及时,那一箭正中自己坐骑。 那马直立起来,将孟义掀翻在地。 赵语见状,突然勒马回身怒斥,“哪个让你暗失冷箭伤人的!” 陆虎见得孟义倒地,哪里理睬赵语的抗议,连忙纵马舞刀来砍。 刀还未到,只听得弓弦响处,一箭射中陆虎面门,翻身落马。 韩昱令大军冲杀过去,救回孟义。城楼田图见得大事不妙,赶忙鸣金收兵。 孟义回寨,刚欲拜谢韩昱救命之恩。却听韩昱摆手笑道,“放箭救你者正是许公允!你当谢他才对!” 孟义听闻,旋即顿首拜谢许奉,“前日某还欲取公性命,今日却得公不计前嫌救命之恩!当是无地自容!” 许奉连忙扶起,道,“文千哪里话!你我既为同僚,何当言谢?” 一旁李平见得二人如此肉麻,遂说了句,“要不你俩结拜算了!” 二将听闻这话,当即相视一眼,旋即大笑着结为生死之交,再不为恶。 且说陆虎中箭,田图令其回府调治。赵语却于堂下厉声斥喝,“今日尔等却行如此卑贱手段!真是辱我名声!” 见得赵语勃然大怒,田图当即安慰道,“自古用兵之道,皆在变化莫测,何来卑贱一说?” “哼!”赵语冷笑不止,“如若个个用兵皆如此,那又何来正义王者之师?天下百姓安可信服!” 田图见两人政见相悖,知晓多说无益,遂不予其做口舌之争。 “今夜我单骑去劫韩昱营寨!也算是我为我义父尽忠了!做完此事,我便过江离去!尔等腐儒庶子,不足与谋!”说罢,赵语愤怒的转身疾步离去。 当夜约至子时,赵语自披甲上马,持枪单骑飞奔韩昱寨边,拨开鹿角,大喊一声,当即杀入寨内,径奔中军帅帐来杀韩昱。 当夜月朗星稀,赵语一身白袍银甲好似神兵天降,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惊的寨内士卒手忙脚乱。 士卒见其一人便敢来劫营,吓得惊慌失措,摸不清他究竟是何套路,当即自相扰乱。 赵语见得中军人马,纷纷如铁桶一般围住韩昱帅帐,令其不能得进。索性单骑在营内纵横驰骋,逢人便杀。 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杀震天。许奉、孟义、李平听得鼓声,当即出帐,韩昱早于帐外铁桶护卫中看的真切。 许奉来不及跨上战马,随手抄起士卒铁刀,疾步杀奔赵语。 二人酣斗,难分伯仲。赵语深感许奉力大,亦知已然惊动韩昱全营,当即弃了许奉,从北门杀奔出去。 单骑至长江案口,已是三更天,此刻早已血染浑身,精疲力竭,马乏无力。 赵语见追兵未至,旋即下马。冲着凤陵城方向,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方才牵着马上了一条小船,回了陈国去。 今夜被赵语单骑劫营,更令其全身而退。众将早就羞愧难当,纷纷于帐下低头无言。 但是韩昱不以为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冲诸将笑问,“赵飞熊此人如何?” 众人个个面红耳赤,哪里还有脸回话? “咳……”韩昱苦笑劝慰众将道,“今日罪责实在于我,布防不力,让他钻了空子,诸位又何必如此自责?” “大将军!”李平拱手,语调酸楚的说道,“我明日必定阵前擒了那小儿,为我等雪耻!” 许奉、孟义听罢,亦拱手请令,“明日必当雪耻!” 韩昱却笑道,“赵飞熊想必今夜已经渡江回去了。我猜测,定是与城中闹了矛盾,否则不至于单骑劫营,如此大好局面下竟无援兵相助。” 说到这里,韩昱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遗憾,“唉,他今夜要有援军相助就好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歼灭。” “大将军……”孟义想了想,终于还是禀道,“此人以及陈国,恐怕未来将是咱们在南方的大患啊!” 听罢,韩昱眯起双眼,神色有些意味深长,“慕容和么?” 听到慕容和这三个字,李平、孟义未有什么波澜,但是许奉心里一惊,突然想起了多日以前,郭奉亭临走之前与自己分析的天下局势。尤对慕容和此人赞叹有佳。 “公允……听过此人?”韩昱察觉出许奉的异样,笑着试探问道。 许奉当即将郭奉亭分析的陈国局势,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想不到号称‘别鹤’的郭奉亭,竟有如此见地……”韩昱听罢哈哈大笑,旋即又补充说了句,“真是跟那老头一个样子,‘神非神、佛非佛’、‘别鹤不闲云’……” 第三十二章 韩昱大破田图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赵语当夜单骑劫南营,全身而退连夜自渡江回了陈国。南营诸将皆视为耻辱,心中各自闷了一口气,久久不能罢休。 翌日,辰时左右,韩昱三军至丹丰城下,布成阵势。韩昱青衫长衣,居于中军;李平骑马持斧,立于身旁护卫。 三通鼓罢,丹丰城门大开,垂放吊桥,陆虎领军出阵,立于阵前。 “怎么?脸上脸上痊愈了?”见得陆虎半张脸缠绷带,李平戏谑的大笑道。 “哼!”陆虎气得冷哼一声,纵马当先,专搦韩昱决战。 韩昱阵中一将却舞锤骤马早出,正是许奉。 陆虎挥刀来迎,两将战不到五个回合,许奉一锤便将陆虎连人带马掀翻在地,正欲将其生擒绑缚,却突听对面城楼一声大喝。 原来,城楼田图神色大惊,见得陆虎危在旦夕,赶忙令全军冲杀过去,并道,“对面青衣长衫者,乃韩孝之!若捉得此人,当赏万金,并封万户侯!” 说犹未了,大军齐出,皆奔韩昱中军而来。 韩昱未有慌乱,唤许奉回阵,令左军欧阳寒万余人马齐出相迎。 一时间,两军厮杀混于一片,各自擂鼓捶的震天响,飞马卷起尘土飞扬,好似昏天黑地。 孟义连挑三员副将,精神抖擞,令的部众以一敌百,个个奋勇当先。田图观局势微妙,急令后排弓箭手,万箭齐发。 刹那间,两军乱成一团,皆有死伤不少。 “简直乱七八糟……哪里有这样指挥作战的……”韩昱见得田图指挥毫无章法,简直乱来一通。当即勒令右军许奉率军绕到身后,将田图三万军马合围聚歼。 面对如同天降的许奉军马,那后排百余弓箭手哪里是敌手,登时吓得四散溃逃。 许奉、孟义两路军马将田图三万大军,一前一后包围堵住,如砍瓜切菜般杀的敌军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韩昱面色有些凝重,心里虽有纠结,却仍令李平再率五千部众,径直冲阵出去强行攻城。 田图见得敌军强行攻城,脑瓜嗡嗡作响,急得汗流浃背,慌乱如麻。心里却明白的很,丹丰郡已经是朝不保夕。 遂,顾不上苦思冥想应敌之策。当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火速下令弃城而逃。 城外正陷入苦斗的三万军马,见得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 唯有陆虎脚底生风,快人一步早先溜回城内,跟着田图及仅剩的两万人马逃亡清阳郡去了。 “这脚底抹油的本事,倒真是厉害的很……” 夺了丹丰郡,韩昱正于城内衙上嘲讽戏谑道。 众将闻言皆大笑不止,孟义当即拱手请令道,“我军士气正锐,敌军已是强弩之末,当乘胜追击。末将愿领一万军马直接夺了清阳郡,并将田图、陆虎二人绑缚来见大将军!” 李平、许奉亦皆愿往。 唯有韩昱却制止道,“此番孤军深入作战,虽讲究速战速决,但粮草如若跟不上,一旦遭遇别国埋伏,恐使我军陷入万劫不复。故只能三军齐出,不可分兵追击!今日各自暂且好生休息,我已有妙计令田图军马自己送上门!” 当赏劳三军,整编降军,并传令不许解甲宿睡。 却说田图,不到几日便接连丢了坝州两郡之地,心中早已愤恨难平。 突听陆虎入堂,言其手下有一人,姓郭,名同,与韩昱南营内一杂役是同乡弟兄。杂役曾被李平责骂,心生怨气,今晚使人报来,举火为号,刺杀韩昱,报我们越国血仇! “郭同何在?”田图问道。 陆虎拱手道,“已混入丹丰城内,某愿领兵五千前去!” 田图闻言,思虑良多恐疑有诈。奈何陆虎态度坚决,执意要去,“咱们几日内已然丢了两郡,如何向陛下交代!” 听了这话,田图这才顾不得多虑,急要收复失地,当即拍板令陆虎令五千军马,去为外应。 却说郭同,当日混入城中,寻见杂役,两个商议。郭同道,“我已使人报陆虎将军去了,今夜必来接应。你如何用事?” 杂役道,“此间离军中较远,夜间急不能进,只能草堆上放起一把火,你去前面叫反,城中兵乱,就里刺杀韩昱!” 郭同大喜,“此计甚妙!” 是夜二更天,城内军中后寨火起,一片声叫反,报着如麻。许奉出帐观望,见得西北处火光冲天,当即上马,唤左右数十人,当道而立。左右皆道,“喊声四起,可往观之。” 许奉却冷眼道,“扯淡!哪有一城皆反道理!定是诡计,欲掩人耳目!再有扰乱军心者,当斩不赦!” 正值话音间,突见孟义已然擒地郭同、杂役二人。 许奉问得情况后,当即令孟义将此二人交由韩昱府衙发落,自己率众前去平乱。 城外鸣锣击鼓,喊杀大震。许奉知晓敌军里应外合之计,故而将计就计。传令众人放起火,皆叫反,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外陆虎见得城门大开,知道计策成了,挥刀纵马先入。 却听城上一众大喝,随即万箭齐发,陆虎大惊,知道中计,当下便撤,却早已身中数箭。 身后许奉单骑杀来,于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所部五千人马折损惨重,自己也被许奉一锤正中胸口。幸得军士拼死护卫,方才逃出生天。 见得陆虎率残部远遁,许奉心念韩昱叮嘱,不敢追逐,当即引兵收拾城内残局。 陆虎身中数箭,又遭许奉重锤,早已命悬一线,好不容易逃回清阳郡,终于支撑不住,卧床吐血不止。未过三炷香时辰,便一命呜呼。 “糟了!”田图听闻陆虎死讯,当即瘫软的坐于府内,面如死灰般,喃喃自语,道,“已然丢了两郡,如今又折了如此多的军马和陆虎将军……陛下岂可轻饶了我……” 想到这里,突然掩面痛哭道,“韩孝之啊!你究竟是人是鬼!” 却说韩昱于堂上喝问郭同,“此等小计,竟敢于我面前搬弄,孰不知‘鬼谋’之谓乎!” 郭同当即吓得不住叩头谢罪,痛哭流涕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韩昱却笑,“我自放你回去,烦请与我带句话交给田图!” 郭同当即应允,不住的叩头感谢。 “告诉田图:韩孝之让他洗干净脖子,在清阳郡等南营大军光顾!” 当即勒令左右将早已吓破了胆的郭同架出去。 却对杂役笑道,“我有一事好奇,汝难道真的对李平心有怨恨?” 杂役听闻,当即摇头,“大将军只告诉小人自找借口,小人思索半天方才仅想到这一由头……” “咳……”韩昱一脸的苦笑,令左右解去束缚,道,“下去好生休息,重赏百金自会送达,我也会告诉李平,让他平日里要善待诸位!” 当即,又传令许奉入内。 “公允啊!”韩昱一脸的宠溺,眼里具是欣喜的称赞道,“你真是天生的将帅大材!” 许奉俯首,却道,“大将军谬赞了,公允愧不敢当!” “唉!”韩昱摆了摆手,亲自斟了杯酒,递到许奉跟前,道,“得公允相助,我大徐何愁不能平定南方?何愁不能一统江山!” 许奉听罢,心里由是感激,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方才问道,“我有一事想问大将军。” 韩昱刚欲回话,却突见许奉正悄悄环视四周,当即心领神会,令堂内众人全部出去。 “敢问大将军……”许奉有些颤巍的问道,“自觉于文若相比……如何?” 韩昱听罢,心头一颤,脸色一沉,旋即请舒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也明确告诉你,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也无怨无悔!” 许奉当即猛地抬起头,眼里露出了一股惆怅,轻叹道,“那有没有……” “没有!从来也没有想过!” 许奉话还未说完,便被韩昱义正言辞的打断,旋即低下了头,口中喃喃自语道,“如此……公允亦无怨无悔地誓死相随!” 韩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奉那厚实的肩膀,道,“侠者之道,立乃立舍生取义之志,结乃结捐躯忘亲之情。今日慷慨赴危难,明朝热血酬知己......垂其丹心侠骨,上惊天地,下泣鬼神!” 许奉点头称是,却感觉韩昱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哀愁之色,旋即问道,“大将军是在担忧什么事情么?” 韩昱微微一愣,旋即眨了眨眼睛,笑道,“先帝待我知遇恩情,我许他盛世繁华,竭尽一生……仅此而已!” “公允明白了!”许奉对着韩昱重重叩了三个头后,方才转身离去。内心却已经暗自发誓,“如此,我许公允这辈子忠于的便是你韩孝之了!” 望着许奉远去,韩昱仰面长长叹了口气,自语问道,“先帝啊……寄奴真的好累……好累……你说的繁华盛世,真的会是那样的美好嘛?” 正当思绪惆怅间,却突听的士卒飞奔来报,“大将军,朝廷圣旨到了!” 第三十三章 皇上失踪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韩昱听得兵卒来报,知晓朝廷宦官已至庭院,等候宣旨。 时值已然三更天,韩昱匆忙整衣束发,穿上布靴疾步出了堂厅,于庭院内跪地听旨。 那宦官偷偷斜了一眼,见得韩昱跪地,这才故作姿态的打开圣旨,念道,“大将军韩昱任南营帅位五年有余,期间恪尽职守劳苦功高。朕感念孝之忠义,奈何南方局势朕自有安排,不可急于进取!当速罢兵止戈,退还坝州所有郡县城池!并令欧阳寒暂且代理南营主帅,孝之当速回朝中听令,不得有误!” 听罢,韩昱突觉眼前天旋地转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幸得左右提醒,才想来接旨谢恩。 “大将军何时启程归国啊?”那宦官尖着嗓子,没好气的催促道。 “陛下这是……”韩昱只觉胸内积堵着一鼓怒血,眼神有些迷离的叹道,“如此天赐良机,陛下怎可如此草率啊!” 太监见得天色渐寒,不愿多做解释,只是说了句,“陛下在旨意里说的已经够详细了!”说完这话,打了个哈欠,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府衙。 那太监前脚刚走,韩昱突然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将而出,便眼前漆黑的倒栽当地。 再当醒来之时,却见得自己已在后堂卧榻。眼前孟义、许奉、李平等将正焦急的于旁等候。 见得韩昱苏醒,众将当即进前关切地询问。 “我昏睡了多久?” 韩昱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关心旨意里催促自己回朝的事。 “大将军已经睡了六个时辰,此刻刚到申时。”孟义强忍悲伤,递来茶水于韩昱面前。 “来,扶我起来!”韩昱推开茶碗,艰难的在众人搀扶下起身,“李平与我一同速回趟广阳,而后我便回朝复命。河下、丹丰两郡城池交还一事由军中主簿谭礼负责,众将这期间当各司其职,严防敌军偷袭!” “大将军!”孟义突然跪地,悲愤地大喊道,“咱们就差一步便可拿下坝州,直捣越国!如今就这么放弃了?还要把咱们辛苦打下来的两郡城池还给越国?陛下年少,深居宫围,不知局势军情变幻,定是被朝中奸佞挑唆蒙蔽!” 韩昱听罢,心中亦是愤慨,却又无可奈何,垂首哀叹道,“我此番回朝,自有分寸!诸位莫要意气用事!” 孟义还欲再言,却被许奉悄悄拽了拽衣角打断,方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却说韩昱飞马赶回广阳,第一时间便去了地牢,看望已被关押多日的欧阳寒。 地牢阴暗潮湿,终日不得阳光照射。韩昱初来,感觉有些出不上气,适应了好久方才支开众人,自行坐在欧阳寒牢房外。 “陛下的圣旨到了……” 二人一内一外,相视默然,对坐了好久,韩昱方才开了口。 多日来的关押,使得此刻的欧阳寒蓬头垢面,眼神有些呆滞,早已失去了昔日南营右将军的神采。 直到听见韩昱这句话,眼里仿佛才有了些许光亮,四肢并用疾步凑到韩昱身前,双手紧紧抓住牢笼,语调沙哑且急促的问道,“陛下说什么了!” 韩昱面色平淡如水,将圣旨内容尽数道来后,方才问道,“南营主帅之位,对于你真的如此充满诱惑力么吗?” 欧阳寒却仰头癫狂般的大笑,“不可一世的韩孝之终于是输了!终于还是输在了我欧阳寒的手里!” 韩昱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盯着靠拢内几近癫狂的欧阳寒,平静的问了句,“我对于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 欧阳寒却大笑着摇头,眼里忽然折出杀意,“没有你,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韩昱有些不解,问道,“此话何意?我一直以为,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呸!”欧阳寒听罢,正癫狂大笑间,突然冲外头的韩昱碎了口唾沫,旋即冷笑道,“你韩孝之还需要朋友?在你眼里,我们所有人不过都是你功名路上的棋子!我们俩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一种人!我忠诚的是徐国!而你韩孝之,忠诚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听罢,韩昱突然默默地起身,似乎不愿与之费口舌争辩,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便欲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路,突然回过身子,对欧阳寒冷冷道,“可惜你并没有赢!” 此话一出,原本还癫狂的欧阳寒瞬间阴沉了下来,拼命摇晃着牢笼,咆哮般的喝问道,“韩孝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昱轻笑着道,“因为我并不打算按照圣旨的意思,让你离开这活地狱!更不会让你暂代主帅之位!” “你想抗旨?!”欧阳寒突然又自我否定,大声嚷道,“不!你不会的!你韩孝之从来就不是会抗旨不遵的人!” 韩昱似乎不愿再多做解释,丢下了句,“你永远都赢不了我!”后,便用长袖捂住口鼻,不顾身后欧阳寒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质问,径直出了地牢。 时至十一月天,韩昱前往北徐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此刻的北方已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晌午时分,一艘官船迎着凛冽的寒风,在漫天大雪中缓缓驶入徐国下北郡的码头。 一个船工浑身是雪,掀开厚重的棉帘进舱禀告,下北郡到国都景州一带水路封冰,大家只好弃舟陆行入京了。 这船上共五名乘客,两个差官押着一个年轻的武官。那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须格外扎眼,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正翘着二郎腿从舱窗内饶有兴致地瞧着外面码头上的雪景。 穿的相当单薄,只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夹袄,也没带帽子。正坐在韩昱和李平的身前。 “喂!”李平厉声喝道,“你这厮好没礼貌!不知挡了我家……主人的路?” 武官没有回话,只是往后撇了眼押解自己的差官,便又自顾自的抖起了腿。 那两个差官于旁听了,看了眼李平,又打量了眼韩昱,当即冲李平嚷道,“你这大汉,嚷个什么劲!这船又不是你家的,别人碍着你什么事了!” 李平见状,当场狐疑不解,负责押解得差官怎么会帮着一个犯人说话,遂指了指那武官,质问差官道,“此人是你们爹不成?怎么还帮着他说话!知道爷爷我是谁么!” “管你是谁!”两个差官见李平出言不逊,当即恼羞成怒的抽刀便欲抓李平。 “那今天就告诉你俩,爷爷是谁!”说罢,两手各抓一个,直接将两名差官拎了起来,在二人的求饶声中,李平出了船舱,便将二人丢入冰冷湍急的河内。 “救命!救命!”两名差官正在河内拼命的挣扎呼救。 船上李平却哈哈大笑,问道,“现在知道爷爷是谁了没有!” “知道……知道……”河流刺骨湍急,二人呛了不少水。 李平见教训得差不多了,也怕闹出人命,遂令船家将船靠过去,一手一个提起扔上船后,李平大笑着道,“以后逢人客气点!” 两名差官哪里还敢回嘴,早就惊吓的不轻,不住的求饶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子元!”韩昱披了件黑色厚袄,挑开舱帘,冲李平道,“莫要胡闹浪费时间!此地距离京师甚远,速与我即刻上岸,沿陆路骑马进京!” “你们进京所谓何事?” 李平刚欲答话,却突然见得那武官紧随跟了出来,发问道。 当即没好气的呛道,“关你个鸟事?” 那武官也不生气,拱手向着韩昱、李平作揖道,“在下乃徐国北营副将,潘庆,表字元路。我观二位不像普通船客,刚才这位兄弟的身手颇有些军营的影子!” 听闻是北营的人,身前的韩昱这才微微斜视了眼,道,“北营的副将进京意欲何事?” 潘庆见韩昱长相不凡,暗自猜测其恐为进京赴任的官员,当即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人说笑了!军情之事岂可外泄?这一路上恐有不测,这才装作囚徒进京。奈何遇上封路,此去京师路程遥远,沿途盗匪横行,可相互结伴同行。” “原来是想让我们保护你!”李平嗤笑道,“大路朝天,还是各走一边的好!免得滋生事端!” “两位留步!”见得二人欲走,潘庆赶忙恳切的挽留道,“大人此去京师赴任,可否听闻京师如今正值动荡?城防如今查的紧,没有我相助,大人恐怕进不了京师!” 闻言听罢,韩昱这才有了精神,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京师出了事?” 潘庆叹了口气,道,“陛下前些日子逃出了宫!如今京师已经乱城一锅粥了!” “什么!”韩昱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旋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潘庆想了想,“大概已有半月了。” 半个月?自己明明十天前才接到的圣旨啊?算上宣旨的路程,也不可能如此之巧吧?陛下前脚下完圣旨,后脚就溜出宫去?如果不是陛下下的圣旨,哪又是谁如此大胆,敢擅自下旨呢? 韩昱明白,潘庆如果所说属实,那这件事就变得麻烦了。想到这里,当即同意了结伴入京的要求。 第三十四章 不识字的女土匪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韩昱听闻皇帝偷溜出宫,登时心里大惊,思索再三终是答应了潘庆结伴同去京师的要求。 时值正午,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韩昱觉得身子有些发冷,遂邀潘庆三人去往酒馆,吃杯酒暖和身子。 离岸边不远处有家小酒馆,屋内不算太大,来往天南地北的人常借居于此吃酒海阔,好不热闹。今天和往常一样,屋内挤满了人。 韩昱一行五人选了个靠近火炉的位置坐下,各点了几斤酒水。 见得潘庆锁着眉头不言语,韩昱便笑道,“阁下有什么犯难的?陆路便陆路,古人风雪骑毛驴过剑门,我们古道迎风雪策马,不挺有诗意?” 潘庆抬眼看看李平和韩昱,又转脸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两个军士,见得两人神色黯然,便苦笑了一下,“大人却有如此好兴致,下官实在佩服。敢问大人现居何职?为何一点不担心陛下出宫的事情?” “咳……”韩昱转了转眼珠子,轻轻笑道,“此行京师补缺主图令史。” “原来是个修书的八品……”潘庆闻言,喃喃自语道。 “呔!”李平耳尖听得真切,遂怒目圆瞪斥责道,“你这厮真是无礼!我们好心同意与你结伴,可你却如此轻视我家主人!” 潘庆赶忙连连作揖道歉,随之叹息一声,勉强笑道,“非我轻视大人,实则明白大人为何如此不着急赴京,却有如此雅兴了。” “哦?” 正当说话间,小二端来酒水。众人各自斟满,韩昱先饮一口,当即全身瞬间暖和了起来,笑道, “你先接着刚才的话,我当是好奇的紧。” 潘庆道,“大人此去宫中赴任文职,想必是国舅、羽林中郎将冯泰集团的人吧?虽说仅仅是个八品,日后也许能一飞冲天……” 韩昱听言,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你何故以为我是冯大人的人?” “难道不是?”潘庆一脸的疑惑,“冯国舅盘踞朝中多年,笼络了朝中多少权贵?大人既是文官,可若不是他的人,那其后的日子必当不好过!” “冯泰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家主人相比?”李平怒斥道。 “这……” 潘庆见得一个小小的家奴竟敢如此轻视冯泰,不由的一颤,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文弱的八品小官。 “你别理他,我这家奴性子刚烈,时常口无遮拦,你尽管言无不尽。”说罢,韩昱又对李平道,“你自管吃酒,休要胡言乱语!” “如若真不是,我便当告知大人。”潘庆这才环顾了四周,将身子微微前倾,凑在韩昱面前低声道,“大人可知皇上为何溜出宫?” 韩昱摇摇头,自己常居南方,一向只是埋头打仗,对朝中之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 见韩昱好像真的不知道,潘庆这才低声道,“自先帝驾崩以来,冯泰欺负圣上年幼,背后又有冯太后撑腰,这五年来一直把持朝纲,更觊觎四大营的军权。名义上所有旨意是陛下所颁布,实则皆是冯泰授意!而陛下此番出走,正是因为冯泰想要收回四大营军权!” 听罢,韩昱突然有些迟疑,微微调整了坐姿,道,“收权一事除了你们北营,其他三营可知道?” “嗬~”潘庆突然冷笑,“如果都被知道了,那大徐还不乱了天?我家大将军透过朝中密线知晓此事后,特派我秘密赴京调查!” 听到这里,韩昱这才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潘庆为何要与自己结伴赴京了。担忧盗匪是假,借自己身份掩人耳目才是真。 旋即笑问,道,“你家大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潘庆闪着幽幽的目光,沉思半晌,道,“当先找到陛下,询问圣意后再做定夺!” 韩昱当即面色一沉,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语调沉吟的问道,“如若圣上也有此意呢?” 闻言,潘庆突然哈哈大笑,舒展地仰了一下身子,便自顾地端起酒碗喝起了酒,不再言语。 屋内人声鼎沸,来往酒客皆在高谈阔论,唯有韩昱这一桌,突然陷入了死寂般沉默。 “陛下是不会收回军权的,可让你家大将军安心了!” 韩昱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潘庆突然一怔,赶忙问道,“何以见得?” 韩昱微微一笑,“陛下虽然年幼,但聪明的很。别的事情都可依着冯泰,却唯独此事必不会依他!” “你个八品小官,怎敢妄测圣意!”两个军士见韩昱说的如此笃定,有些不服气,忍不住问道。 “国家岁入三千多万铜币,”韩昱仰头一哂,不屑地说道,“冯泰每年独自塞进腰包多少?不算别的账,仅此一条,假如是你家奴才,你可能容他?” 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接着对潘庆道,“如若陛下真的想依他,又何故偷偷溜出宫围?陛下心里明白的很,一旦国家军权被冯泰收了回去,那自己这辈子都要被他摆布!” 潘庆听着,觉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怔了一下,说道,“虽说如此,可冯泰大权独揽多年,朝中官员皆是其鹰爪,陛下最后恐难扭过他们……” “正是如此,陛下才更要维护好和四大营的关系!”韩昱爽朗的一笑,说道,“如果陛下能牢牢握住四大营军权,冯泰和朝中官员又算什么呢?” “大人的意思……”冯泰对于韩昱油然敬佩起来,连忙追问道,“陛下此次出宫,恐已去了四大营笼络人心?然后伺机对付冯泰?”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韩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酒醉微醺的红了脸,道,“听说北营这些年,在北方对抗匈奴、鲜卑多有成效?” 潘庆当即颇为自豪,笑道,“那是!尤其数月前的天狼山一战!我家大将军仅率五千骑兵孤军深入,便杀的匈奴鲜卑三万联军全军覆没!” “以骑兵对阵北戎骑兵,楚伯安当是人中豪杰!”韩昱不住的赞叹,随即打了个欠身。 “大人竟知我家大将军威名?”潘庆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八品文官,竟然也会知道楚言的名字。 韩昱呵呵一笑,“楚伯安何等的豪杰,我怎会不知?” 正当谈话间,突听的店外一阵骚动,屋内人声鼎沸间突然戛然而止。 “怎么了?”韩昱见得店小二神色慌乱,一把拽住其衣角问道。 “客官,你们远方来的吧!”店小二哀叹一声,道,“此地不远处有个桃花山,那山上有窝土匪横踞,甚是猖獗!常会下山来行打劫!我看你们非富即贵,切莫为了钱财不顾性命啊!” “卧槽!”李平听罢,嚷道,“光天化日下官道都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此郡官员竟然不管?” “官?”店小二冷冷道,“此郡太守乃当朝冯国舅的侄子,冯文!他比这帮土匪还可恨!人家土匪好歹只劫财不索命,这老小子不但终日搜刮民脂民膏,还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这里人都管他叫做‘冯阎罗’!” “那他也不能放任土匪光天化日打家劫舍啊!”李平不解道。 店小二低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冯文此人好色,这桃花山当家的是一妙龄少女,生的那叫一个漂亮。冯文对其一见倾心,一直想要钠入府中为妾,这才一直放任!” “啊呸!”李平淬了口唾沫,骂道,“那是一见倾心?那分明就是馋人家身子!下贱!” “谁在口出不逊!” 李平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女声斥喝道。 众人闻声望去,见得一妙龄少女手执马鞭,身后领着一票大汉进得酒馆,把住了门口。 韩昱眯起眼观望打量,见得此女一身红色戎装沾雪,身法轻盈,生的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当即不住感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寇……” 正当感叹间,却听那女土匪率先在酒馆内发了话,“小女子初来乍到,身上盘缠未带够!还望各位慷慨解囊,日后必当重谢回报!” 能把打劫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见得众人未有解囊之意,那女土匪神色不悦,提起马鞭对着身后马仔们道,“去搜!” “‘卧槽!’”众人眼见土匪欲明抢。当即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护住荷包,欲夺命狂奔逃出酒馆。 几个脚步快的,刚靠近门口,便被那少女一连几脚踹翻在地,当即喝斥道,“与你们好好说话,都当耳旁风不成!如此别怪我大开杀戒!” 见得身手不凡,根本逃不出去,众人这才安稳下来,开始掏钱了事。 “早这样多好!”女土匪看见局面稳定,不由得冷眼笑道,“此番只求财,不索命!希望大家好好配合!” 大汉们掏出麻袋开始装钱,一切顺利的快要收到韩昱一桌时。潘庆突然小声问道韩昱,“既如此,咱们还是花钱了事,毕竟大局为重,早些赶路上京要紧。” 韩昱点点头,便叫李平掏出钱币,准备交纳了事。 “你怀里藏的什么!”收到韩昱这桌,大汉突然见得韩昱衣内鼓鼓,似乎发现了值钱的东西,当即呵斥道,“快把衣服脱了!” “没什么……”韩昱面色平静的说道,“如果要钱,可以给你!但搜身不行!” 面对韩昱态度如此的强硬,女土匪不由得为之侧目,一个疾步上前便道,“你这小子长的就像个官吏!怀里定是藏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说罢,便欲上手来抢。 眼见该女子如此无理大胆,竟敢搜身堂堂南营大将军,一旁的李平早就有些按耐不住火气,意欲起身抽刀便砍。 韩昱当即偷偷拽住李平,眼色呵斥制止,而后对女土匪说道,“你竟然如此想看,我便给你就是!”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交于少女。 那少女见木盒外观雕龙刻凤,又是不菲的红木。当即心头大喜过望,连忙打开却见里头不过是封书信,不由得有些失望,却还是自行拆开,面对密密麻麻的文字,突觉得头晕目眩,于是有些恼怒的问道韩昱,“这里头写的是什么!” “你……”韩昱有些好笑的反问道,“你不识字?” 听罢,那少女脸色涨红,低声怒斥道,“你这小子长的不错,却没想到说话竟如此讨厌!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头来下酒!” 韩昱呡着嘴,苦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当即挑了挑眉毛,一脚跨上桌子,冷哼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月夕是也!” 第三十五章 我是韩昱的媳妇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顾月夕不识字,面对信中密密麻麻的文字,早已经看的是眼花缭乱,又遭韩昱嘲讽,遂心中颇为恼火,正面色不悦的质问韩昱。 “原来姑娘有名有姓啊……”韩昱咂嘴笑道,“却不知是哪三个字?” “你!”顾月夕虽说不识字,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见得韩昱羞辱自己,登时气的火冒三丈,扬起马鞭便欲抽打韩昱。 久不说话的李平见顾月夕正一只腿跨在桌子上,遂悄悄探出一只脚,趁其不备便是一计重踢,正中顾月夕的支撑腿上。 顾月夕猝不及防,身子瞬间失去平衡,一个前倾倒栽当地。 屋内的气氛瞬间重新被点燃了起来,众人皆窃笑不止。 那票大汉们见状,当即一边扶起顾月夕,一边厉声呵斥众人安静。 “谁干的!”顾月夕摔得生疼,愤怒的环视韩昱等人,却见他们五人个个眼神望向别处,皆不言语。可分明在他们脸上瞧见了嘲讽奚落,当即怒不可遏地大喝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看你这模样,定是个官吏,平日里只怕也没少鱼肉百姓!” 说罢,便一个扬手,周遭大汉们纷纷聚拢而来,将韩昱这桌包围的水泄不通。 眼见场面似有剑拔弩张之态势,潘庆终于开了口,道,“这位姑娘,我等皆是过往客商,恰遇冰川封了水路,只得上岸吃杯薄酒。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们归去!” 听罢,顾月夕簇着眉头,歪斜脑袋重新打量起他们,不多会又提起那封信,冲韩昱问道,“我且问你,这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韩昱眼珠一转,突然一笑,站起身子凑在顾月夕耳畔小声说道,“那是我赴京任职的公文!” “官?”顾月夕大惊,旋即冷眼斜视,道,“我看你们这身装扮就不像过路的客商!没想到你果然是个官!说,任何官职?” 听到韩昱竟如实自报家门,对面潘庆急得不住摇头叹息。 “此去赴任主图令史。”韩昱淡然道。 “主……”顾月夕满脸困惑的结结巴巴道,“主什么?这是个什么官?大不大?” “主图令史!是个八品小官!就是负责宫中修书的!”潘庆没好气的插嘴道。 “修书?”顾月夕登时来了精神,望着韩昱露出了欣喜之色,“你这么有学问?” 闻言听罢,韩昱等人皆神情错愕,面面相觑的一时语塞。 眼见众人错愕,顾月夕当即一把支开李平,坐在韩昱身边,一脸殷勤的笑道,“我看你长的文弱平平,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先生?” “信,可以还我了么?”韩昱将身子向旁挪了挪,试探性的问道。 顾月夕当即双手将信奉上,毕恭毕敬地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韩昱收起信,装入木盒内。撇了眼态度180度大转弯的顾月夕,道,“姓韩命立,表字子元。” 听到韩昱说自己表字“子元”的时候,李平猛然抬起头,差点笑出了声。 “韩先生!”顾月夕端起桌前的酒碗,冲韩昱敬道,“这碗酒我敬你!” “姑娘……”韩昱并不愿意领情,眼里满是不屑,摆了摆手道,“你若有事,但说无妨。” 顾月夕当先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韩先生此去京师赴任,可否帮我找个人?” “何人?” “韩昱,表字应该是孝之。” “……” 韩昱心头一怔,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倒是李平突然吃惊地大叫道, “你说谁!!!” 见李平神色如此惊讶,顾月夕一脸的困惑,茫然的解释道,“韩昱啊……你们认识?听人说他在朝中做官,我半年前曾去过京师打探,可是没有门路,一直寻他不得,只好常来这家坐通南北的酒肆,希望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韩昱脑中正飞快的检索,可是想了半天也不曾记得认识过叫顾月夕的人。 刚欲说话,却听李平率先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顾月夕突然红了脸蛋,幽幽的低下头,煞是害羞的说道,“我……我是他媳妇儿……”说罢,突然不好意思的双手捂住了脸。 “什么?!!!” 李平差点呛到,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潘庆也来了兴趣,如吃瓜群众般笑道,“你既是韩昱的媳妇,怎么会不知道他在何处?” “我……”顾月夕涨红了脸蛋,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霸道,只剩下小女子般的娇羞,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跟他还没见过面呢……也不知道他相貌如何,只常听人说他身体文弱,模样瘦削。” “那你怎么说是他媳妇儿?”潘庆饶有兴致得追问。 “我爷爷临终前告诉我说,曾将我许配给了他,让我下山来寻他过日子。” “你爷爷叫什么?”韩昱转过身,神色凝重的问道。 “郭云,表字子孝。我自幼虽母姓……”顾月夕有些迟疑的望着韩昱,奇怪他怎么会如此好奇。 “郭云是你爷爷?” 韩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见得顾月夕点头,这才依稀记起好像确有此事。 却说这郭云,相传是郭奉孝后人。而韩昱在十多年前,还没有遇到先帝时,十四五岁的年纪一直以讨饭为生。 一日天寒地冻,自己饿倒在了其府上门口。幸得郭云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并在他府上住了一年。 那期间于郭云家书库内,将什么韩非子、鬼谷子、管子、墨子、老子……并《太公阴符》《奇门遁甲》《孙子兵法》及各类经史之书读了个饱。 郭云见韩昱长相不凡,又天资聪颖,遂将那本家传的《军师祭酒策》作为临别赠礼送予了他,并半开玩笑的与他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考取个功名才不枉来这世上走过一遭,他日若能高中为官,便将膝下唯一孙女许配于他。 却不曾想当初郭云一句戏言,今日却一语成谶。 想到这里,韩昱有些哭笑不得,郭云如此大的学问,怎么这唯一的孙女却大字不识,行为粗鲁之极,还做起了强寇盗匪…… “你认识我爷爷?” 顾月夕见韩昱沉思不语,当即质问道。 “只是听闻其大名……” 韩昱赶忙搪塞过去,毕竟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个粗鄙的女子扯上丝毫关系。 “那你们认识韩昱吗?” 顾月夕旋即又质问众人道。 这次,潘庆先开了口,笑道,“你可知单凭韩孝之这三个字,便抵得上千军万马?” “什么意思?”顾月夕觉得脑子一下转不过来,端起酒碗敬潘庆道,“你且将话说的明白些!” 潘庆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慢慢悠悠的解释道,“如果这天下有人竟会不知道韩孝之,那她一定是个蠢人!” 见得此话一出,顾月夕脸色不悦,当即笑着道,“姑娘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说你!你说你去京师打探过他的消息,那怎么会不知道韩孝之可是咱们大徐的南大营主帅?” “主帅?”顾月夕一愣,迟疑的问道,“这是个什么官?他果真考取了功名?” “我的天……”潘庆听罢,摇头苦笑,“就是大将军!这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说你可明白?” “大将军?!” 顾月夕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听爷爷夸赞此人天资聪颖,更扬言过此人必能高中入朝为官,可却想不到他竟然能当上这么大的官。 想到这,顾月夕更对这个素为谋面过,只活在传说中的夫君,充满了好奇和崇拜。 “姑娘!姑娘!”潘庆见得她在发愣,当即打断道,“你如果真想寻他,应该去南大营找他,而不是在这北方苦等!” “南大营?”顾月夕睁大了眼睛,赶忙追问,“南大营在哪儿!” 潘庆仰起头想了想,“此刻南营应该驻扎在广阳郡。你若乘船,大概需要十天,可惜现在碰上了冰川封路。改走陆路骑马而去的话,大概需要半月有余……” “半月就半月!我这便就启程去寻他!” 说罢,顾月夕便欲起身离去。 “姑娘!”见这姑娘来真的,韩昱当即慌乱起来,赶忙制止道,“如今大雪纷飞,此去南方路途甚远,陆路恐怕也不好走!你不妨先于我们一道赴京,待我赴京办好入职,我差人护送你去南营寻他,你看如何?” “不必了!”顾月夕并不想领情,毕竟此刻她早就按耐不住寻找韩昱的心情,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在哪,当下只想早日去得南营,见到这个活在传说中的男人。 “卧槽!”李平见这姑娘来真的,赶忙张开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苦口婆心地劝道,“南营乃军事重地,你一个小女娃子就算到了城下,也进不去!” “那怎么办!”顾月夕焦急的直跺脚,心急如焚的说道,“我寻了他半年,今天好不容易知道他的行踪,如何能放弃啊?” “既如此,便听我的,与我们先去京师。待我办完了事,自会修书一封,并差人护送你前去寻他。”韩昱端起酒碗喝了口,神色淡定的说道。 顾月夕立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蹦出两个字,“好吧……” 第三十六章 “冯阎罗”索贿韩孝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韩昱终劝得顾月夕作罢,答应随行上京。当即对着潘庆等人道,“天色不早了,风雪也愈发的大,咱们还是早些赶路要紧。” 刚走没几步,忽然觉着店内气氛有些不对劲。 “大将军……”李平附耳低声说道,“这店内被劫的商客们恐觉着,咱们跟那姑娘是一伙的……如此还是让那姑娘将所劫钱财悉数还回去吧。” 韩昱这才停住了脚步,环顾了眼四周,见得店内众人正纷纷怒目而视,大有群起围攻之态。 遂转了身子,撇了眼身后心事重重的顾月夕,旋即对李平道,“此事当归地方官员处理,咱们跟着掺和算个怎么回事?” 潘庆听闻,亦点头附和道,“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别为了这类琐事耽误行程。” “可……” 李平刚欲开口,却被韩昱打断,道,“朝廷分配官员,皆是要求我等各司其职,尽好本份即可。如何能够随意插手?” 说罢,回身对顾月夕问道,“你此番所劫钱财是否愿意奉还?” “啊……”顾月夕正低头想事,听得前头韩昱问她话,这才连忙抬起头,对着身边那票大汉们,道,“将钱财分还给他们吧……” 见得顾月夕正领着人分还钱财,韩昱不愿多管闲事,便欲先去门外等候,却不曾想又没走几步,突被一声呵斥止住了脚步。 “兄台有事?” 韩昱倏地转过身子,寻声望去,却见的左侧桌上,正有一人握紧拳头,脸色气的发紫,怒目而视自己。 “你这厮!钱财已经悉数还你了,非但不感谢我们,却还如此无礼!是个什么意思!”李平仰面心中不忿,冲那人大声嚷道。 “哼!”那人撞着胆子,冷哼一声,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勾结土匪打劫!现在行踪败露,却想装起好人了!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非抓你们见官不可!”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沸腾起来,又有几个胆大的客商,纷纷站起身指着韩昱怒斥。 “无耻!” 韩昱不愿与这些人多费口舌,转身便欲离开。却又听得酒馆门外健马长嘶,人声嘈杂。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自语道,“今日还真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 “本太守听闻有土匪打劫,哪个敢乱动!” 韩昱老远便望见一票官兵簇着一人涌了进来。 为首那人头戴三枝九叶花金顶子,穿的一身华贵厚绒。可惜模样长的丑陋猥琐不堪,两撇小胡子衬着那张干瘪的脸颊,显得实在滑稽。 那人一边掸着雪,一边呵斥众人。 “大人!就是他们!光天化日勾结土匪打劫!” 客商们见得官兵来主持公道,纷纷起身指着韩昱怒斥。 “你?”那人凑近韩昱跟前,踮起脚扬着头盯着打量了好久,方才喝斥道,“我乃此郡太守冯文!当朝冯国舅正是我叔叔,你竟敢在本太守地界上行打家劫舍的勾当!当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喂!”李平眼见冯文如此猖狂,便将一手搭在其肩上,咬着后牙槽道,“冯大人,你可要看清楚啊!” 说罢,那只手猛地一使力气,冯文当即痛的哇哇直叫。 身后官兵见了,纷纷抽出刀围堵住韩昱一行。 “冯大人息怒!”韩昱令李平收手后,冲冯文恭恭敬敬的作揖,赔罪道,“我乃赴京上任的官员,并非强寇盗匪,这其中多有误会!” “官员?”冯文舒展着肩膀,没好气的斜眼问道,“所任何职啊!” “主图令史!”韩昱赔笑道。 一听此话,冯文当即冷哼道,“原来是个八品!人事交了没?” “人事?”韩昱狐疑的问道,“何为人事?” “啊呸!”冯文冷笑着骂道,“你连人事都不知道,还敢上京赴任?这么跟你说吧,任何赴京官员凡是打我这里路过,都得交点铜币,为冯国舅尽点孝心!” 原来是想索贿,韩昱顿时心里明白了,看来这冯泰任人唯亲,私下里除了国库,别的地方也没少收取贿赂。 当即笑道,“不知所需多少才合适?” 冯文挺了挺脖子,神气活现的派头像一把刚擦亮的铜壶,道,“你这八品小官,怎么也得尽个一百两铜币孝心。” 闻言听罢,李平、潘庆皆一脸惊愕,差点呛出了声音。尤其韩昱,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自道,“想不到这帮文官捞钱这么狠!这都赶上我半年俸禄了……” 遂只能赔笑道, “我这还没赴任,哪来的钱财笑敬啊?” “那就没办法了!”冯文满脸饥讽挖苦神色,“没钱尽孝,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走了!来吧,跟我们去趟大牢坐坐,等家里凑够了钱在上京吧!” 说罢,便令官兵上前绑缚。 “等等!” 一直心事重重的顾月夕,见得冯文欲来真的,当即大声制止道。 “我的小姑奶奶喲!”冯文瞅见顾月夕后,当即仿佛换了个人,一脸谄媚的小跑至其跟前,留着哈喇子道,“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跟这帮人厮混在一块!赶紧去我府上,吃杯酒暖暖身子吧。” 顾月夕一脸嫌弃的朝旁挪了挪身子,道,“你不是答应帮我打探韩昱的行踪么?这些天可有消息?” “哎呀!哎呀!”冯文当即一拍脑门,连连自责道,“瞧我这记性,公务太多都给忙忘了!我已经拖了多人打探,均不知道那韩昱行踪!想必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如此你何必惦记他呢?还是跟我回府做我夫人,享尽荣华富贵的好!” 听了这话,潘庆差点笑出了声,暗自嘀咕道,“看来这天下的蠢才还是很多的……” “不必了!”顾月夕一脸鄙夷地打断道,随即指了指韩昱等人,道,“他们已经告诉了我韩昱行踪,我此番便是要随他们赴京,去寻韩昱!” 闻言听罢,冯文当即沉下脸色,阴沉的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并带走!去我府上好好想想!” “呔!你个蠢货!”李平高声叫骂道,“你可知道这位姑娘苦寻的韩昱是何人?那可是咱们大徐堂堂的南大营主帅!” “如此又当如何?”冯文讥笑道,“莫说什么南营大将军!哪怕他韩昱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老子也一样不怵他!” “怎么说呢?”韩昱笑问。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冯文彻底放飞了自我,此时他志得气扬,尽情嘲弄道,“仗着自己官居高位,处处都跟冯国舅作对!老子早想治治他了!日后等我当上了太尉,那才叫现世报哩!”说罢开心的大笑起来。 “可你未必能当上太尉。”韩昱干笑一声道,“你能不能做完这个郡守还在两可呢!” “我肯定能!”冯文道,“冯国舅亲口许诺我的——你这个主图令史,干热眼红么?” 韩昱听了冷笑,“冯国舅不过也才位居羽林中郎将,一个二品如何能提拔你这个侄儿做个一品大员?” “那是国舅高风亮节!”冯文嗤笑道,“以国舅当今地位,皇帝陛下还得给几分薄面!” “卧槽!”李平、潘庆闻言大惊,暗自道,“这个蠢货还真敢胡言乱语,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韩昱当即面色阴冷,语调沉吟道,“我说话一向刻薄,不管你是谁的侄子,也不管你孝敬了多少钱,钻了谁的门路,我说你发迹不了便发迹不了!我看你印堂发暗,眼神发乌,一脸的晦气!” “你……”冯文气的火冒三丈,勒令官兵上前便打。 “你们谁敢动!”李平挺身上前,拔出配刀厉声大喝。 韩昱知道眼前这群官兵,根本不是李平对手,但如今要事在身,不愿多生事端。 遂转身冲冯文说道,“听说御史大夫周宁,周公明于此下北郡养病,可否请他前来一叙?” 冯文冷眼打量一番韩昱,奚落的嘲讽道,“你个小小的主图令史,也配见周大人?” “我与他有些交情,”韩昱面色平静,指了指身后李平,道,“我等皆在此等候,只差我这家奴前去报信。可否?” 冯文听罢,眼珠不停的转动,心里嘀咕道,“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随即,差了几个官兵跟李平一同前往。 “大人竟跟周大人有交情?” 潘庆小声询问韩昱,一脸的不可思议。堂堂御史大夫可是一品大员,食禄万石。如果不是韩昱说出这话,潘庆如何也不能将个八品小官跟周宁联系到一起。 “恩。”韩昱点点头,泰然自若的笑道,“我早先云游求学的时候,曾于他门下学过一阵。”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韩昱心里也犯困惑。 毕竟哪里是求学啊?分明就是早年讨饭的时候,被周宁府上大管家乱棍给打了出来。后来自己做上了南营大将军,常拿此事与周宁开涮调侃罢了。只是此番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编瞎话框出周宁来解围。 顾月夕见得局势不妙,也悄悄凑到韩昱身旁,不安的问道,“韩立先生,咱们真能安全出去嘛?” 韩昱扭头看了眼,云淡风轻的回答道,“听天由命呗,毕竟可不能让你被那小子糟蹋祸害了!” 闻言听罢,顾月夕眼里具是感激之色,冲韩昱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连连道谢。 第三十七章 韩昱风雪密话周宁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屋外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凛冽而过。屋内经过连番的折腾,早变得沉寂下来,外边雪落在屋顶上的沙沙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昱领着潘庆和两位军官,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相对无言的各自喝着酒。 “什么时辰了?”韩昱抹嘴问道。 潘庆盯着窗外望了许久,方才道,“大概已经是申时了。” “已经去了快两个时辰了……”韩昱沉吟半响,突听的屋外传来马蹄声。 “韩……”周宁顾不上一身的雪,挑开门帘,疾步进屋内便问道,“韩立在哪儿?” “周大人!”冯文见得周宁竟身着官服入内,一下子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率先小跑上前谄媚献笑道,“这几个小厮勾结土匪生事,下官已经控制住了,还劳烦大人发落!” 周宁顺着冯文手指方向,望见韩昱正冲自己微笑点头示意,当即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甩在冯文脸上,厉声喝骂道,“你竟敢跟他索贿!活腻了?!” 冯文疼得捂着脸,委屈的答道,“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谁让这小子竟敢不给冯国舅面子,如何不能吃点苦头?” 周宁气的胸膛此起彼伏的喘着粗气,脸色通红的怒斥道,“你……你个蠢才!冯泰都不敢收他的铜币,你真是活腻了!” “大人啊,他不过小小的主图令史……”冯文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生疼,仍不服气的问道,“你干嘛如此忌惮他!” “周大人!”韩昱见在这样下去,自己身份非得暴露不可,赶忙起身插话道,“借一步说话……” 周宁跟着韩昱出了屋外,朔风冷冽,雪花纷落,屋檐下的周宁冻的直打哆嗦。 “大将军此番进京可是公干?”周宁哈着气,搓着手问道。 “不是陛下传旨调我入京的吗?”韩昱裹紧厚袄,突然眼色深沉的问道,“周大人怎么会不知?” “没有啊!”周宁一脸笃定的回答道,“我虽然在此郡养病,但每日朝中之事我都知晓的。陛下传调你入京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韩昱听罢,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神情凝重的问道,“那,大人可听说了陛下出宫的消息?” “嘘!” 周宁赶忙制止韩昱,转而回头望了眼屋内,见未有人偷听,赶忙拉着韩昱走到屋檐角落出处,方才借着风声呼啸,低沉道,“陛下此刻正在东营!恐怕不日内将会去得你南大营!” 听到这里,韩昱心里仿佛一下明白了许多,看来自己之前推断猜测没有错,于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假传圣旨调我入京?”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周宁撇了撇嘴,旋即偷偷往屋内指了指,道,“除了他叔,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唉!”韩昱长叹一声,苦笑道,“那看来我抗旨无罪了!” “你又抗旨啦?”周宁咂嘴笑道,“你韩孝之抗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怕过谁?” “旨意是让我交出兵权赴京议事,由欧阳寒暂代大将军之职……”韩昱解释道。 “哦……” 周宁双臂环抱,不住的瑟瑟发抖,道,“如此来说,我觉得抗的好!要是我……”旋即凑在韩昱耳边,低声道,“换作是我,我也会抗旨不遵的!” “此话何意?”韩昱饶有兴致的笑问道。 “这不是胡来吗!”周宁虽然冻的不轻,但依旧耐心解释道,“四大营可是我大徐立国之根本,他叔叔觊觎这军权多少年了?如果真落到他手里,咱们大徐还不得完犊子?更何况,除了你韩孝之,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都说你周公明八面玲珑,果然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韩昱哈哈大笑。 “去去去!你别揶揄挖苦我了!说正事,”周宁突然一改嬉笑,神情严肃的问道,“你真的打算赴京?你可知身为大将军,如果没有陛下旨意擅自入京可是重罪!” 韩昱不禁一笑,“你不会觉得冯泰会用如此低劣幼稚的手段,来对付我吧?” “那真的说不准……”周宁又撇了眼窗内,见得冯文正在顾月夕面前大献殷勤,当即感叹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他侄子的智商也就这样了,冯泰没准还真干的出来……” 韩昱却摇头道,“此番冯泰假传圣旨调我入京,恐怕是想借此拉拢我……” 听罢,周宁突然闪着幽幽目光,盯着眼前白雪皑皑的苍茫大地,沉思半响,问道,“如果真当如此,你韩孝之意欲何为啊?” 见得周宁突然如此严肃,韩昱轻轻呼了一口气,“没有先帝抬爱垂青,哪来的我韩孝之?我南营效忠的永远只有大徐皇帝!” “你……”周宁突然面色一沉,转过脸盯着韩昱,道,“你真的觉得先帝垂爱于你?” “当然!”韩昱茫然困惑的歪斜脑袋,问道,“怎么,周大人有话说?” “没有……”周宁突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如果其他三营主帅也如你这般忠心就好了……” “此话何意?”韩昱不解的追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大军常年在外,你们总揽地方军政大权,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性子怕是早就野了……”周宁低下头,踩着地上的厚雪,发出格子格子的声响。 “周大人这是怕我们会造反?”韩昱倏地阴沉下脸,低声质问道。 “呵~”周宁轻笑,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屋内那家伙,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韩昱挠了挠头,眉间皱起的想了想,道,“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我可无权插手干预。只是希望大人能助我隐瞒身份,让我们一行即刻启辰赴京。” “没问题!”周宁打了个响指,点点头,“那还是让他接着当这个地方官吧,毕竟很多规矩也不是他定的。” 韩昱点点头,毕竟朝廷派什么人当官任职,自己都是没有权利插手干预的,至于他们是贪腐也好,为非作歹也罢,那都是朝廷的事情,自有人会负责查处发落。 “既然如此,那你就接着做你的主图令史吧……”周宁弯下腰,探出一只手冲韩昱笑道,“韩立大人,请吧。” 刚进屋内,冯文又是一个谄媚凑近跟前,捂着脸对周宁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有何指教?” “哼!”周宁冷眼怒斥道,“韩立大人要赴京任职,当速速放他归去,不得刁难!” “可……” 冯文刚欲开口,突见得周宁正怒目而视自己,当即对带来的官兵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放韩大人归去!” 拜谢过了周宁,韩昱领着众人迎着风雪飞马疾驰而去。 望见韩昱一行逐渐消失在雪地,周宁这才喃喃自语道,“先帝有时候也会糊涂啊……” 风雪交加,朔风刺骨,越是靠近京师,气候愈发的寒冷。赶了两天陆路,终于到了景州脚下。 时至酉时末,天色昏暗,苍茫雪地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萧锁之意。韩昱见得远处客栈,遂下马前去投宿一宿,明早进城。 店内人不算多,韩昱选了处靠内的位置,点了几杯酒菜后,方才对众人道,“今日酒足饭饱后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进城!” 潘庆却道,“敢问大人一事,明日咱们一行人如何进京?” “随我身后一同进城啊。” 潘庆摇了摇头,手指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笑道,“如此,咱们进不了!” “为何啊?”李平不解,忙问道,“我家大人上京赴任,你们只说是家眷,如何进不得城?” 潘庆抬眼看了眼韩昱,旋即苦笑道,“我原本看大人穿着华贵,却不曾想到大人竟囊中羞涩……若不打点城门小吏,如何进的去?” “你这厮!”李平没好气得回怼道,“既如此,你可有钱打点?” “这个自然有……我们三人装作押解进京,顶多只需要一贯铜钱,想必门吏也不敢阻拦。倒是大人,此去赴任,又是个修书的小官,那帮门吏如何肯轻易放过大人?” “那你帮我们一块付了不就成了?”李平喝了碗酒,便将酒碗重重的扔在桌上。 “我……”潘庆有些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与那两位军官相互望了眼,苦笑着道,“我们身上钱财不够……” 听罢,李平刚入喉的酒差点呛到,“什么!你们堂堂北大营,竟然如此抠搜?” “唉!”潘庆等三人皆苦涩哀叹道,“非我们大将军吝啬,只是北方边疆苦寒,朝廷又一直不发军饷,让我们自给自足。这些年一直都是靠楚将军变卖祖业家产维持……就算这样,也不过杯水车薪,弟兄们一直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 顾月夕听罢,当即愤怒的猛拍桌子,呵斥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这帮官老爷们却只顾忙着敛财,鱼肉百姓!到处都是苛捐杂税,人事孝敬!” 韩昱眯着眼睛,心里却暗自佩服起楚言,想到先前周宁竟然怀疑他们会造反,当即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有公务在身,还是先行入城吧!”韩昱端起酒碗,冲潘庆敬道。 “可是大人……”潘庆羞愧的不住哀叹。 “唉!”韩昱当即打断道,“我自会想办法入京,将军不必为我等担忧了!” 李平心里暗笑,大不了将那帮小吏揍一顿,敢把堂堂南营大将军如何? 旋即,也端起酒碗冲潘庆道,“兄弟仁义啊!一路上多有得罪,此刻只管吃酒,不必为我们担心!明日我们自有办法入城去!” 见得两人态度如此坚决,潘庆这才端起酒碗,冲二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推辞了,我们在城内等着大人!” 酒杯换盞,众人皆开怀畅饮之际,一旁许久不说话的顾月夕却沉思良久,突然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猛地端起酒碗,冲众人爽朗大笑道,“来!喝酒吃菜!” 韩昱等人这才想起随行的还有顾月夕,被她突如其来的爽朗大笑,震的一惊,待回过神后,旋即亦与她吃酒笑谈。 第三十八章 顾月夕被抓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当夜,韩昱一宿难眠,辗转反侧之际只觉得胸闷难挨,遂点了油灯,坐于书案前挑灯夜读起来。 奈何心事重重,脑子里具是周宁的那些话,又想起晚间潘庆倒出的苦水,顿觉的一腔悲愤难平。 且说这周宁为人虽然八面玲珑,但他对于陛下的忠诚,自是不必多说的。那日在风雪中与自己的谈话,却多少有些棉里藏刀,恩威并施的意思。难不成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想到这里,韩昱突然感觉自己落泪了,没有任何情绪宛如排尿般的泪水瞬间溢了出来。 “大将军……你睡了吗?” 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小声询问,韩昱赶忙擦拭泪水,调整了情绪后开了门。 “子元?”韩昱见是李平,领他进了屋后,一脸困惑的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李平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的说道,“那女土匪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韩昱咂嘴嬉笑,“有了偷窥人家姑娘的癖好?” “哎呀!”李平急忙摆手否认道,“我先前于屋内听的门外有动静,怕有贼寇生事才出门查看,却正好见到那女土匪一身戎装的提刀偷溜出了客栈!” “这样啊……”韩昱仰起头向后倾斜了身子,若有所思得沉思半晌,方才摆了摆手,“屋外风雪那么大,她在这里又无依无靠的,既然想出去便随她去吧。” “大将军!”李平见韩昱压根不担心,当场急的差点嚷出了声,“那女土匪大半夜戎装提刀地偷溜出去,别给咱们惹了什么祸端才好!” “子元啊,你这火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下?”韩昱呵呵笑着起身道,“这腿长在她的身上,咱们与她非亲非故的,难不成把她软禁起来不成?” 李平听罢,旋即接过了话茬,“大将军,末将问您一件事,还望如实相告!” 韩昱刚将茶碗端入口中,见得李平一脸严肃认真地发问,当即轻笑着放下茶碗,重新坐下身子后点点头应允。 “您真跟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土……”李平忽觉得不妥,遂小心翼翼的重新整理了说辞,道,“跟那姑娘有婚约?” 韩昱大笑着重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方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他爷爷郭云与我有救命之恩,也算是我师父。而这所谓的婚约却不过是他当年的一句戏言,怎可当真。” “既如此,那这姑娘又该如何处理?” 李平面带焦虑,虽说韩昱不当真,可看那姑娘的架势,只恨不得能瞬间飞去南营寻得韩昱。 “她这不是走了吗?” 韩昱神态自若的站起身,走到窗边奋力的推开后,突听风声疾呼,大雪纷纷飘落进屋,顿时屋内一阵刺骨寒意冠绝全身。 看着屋外苍茫雪夜,仿佛天地早已融为一体,具是凄凉萧索之意。 “已经三更天了啊?”韩昱嘴中喃喃自语,眼神却不住的往窗外搜寻着什么。 翌日大清早,客栈内来往商客云集,顿时热闹了起来。 韩昱和李平于门口送别了潘庆等人后,却还是不见顾月夕身影,问了店小二后,竟也不知其踪迹。 “看来她这是不辞而别了。”李平敲了半天房门,均未听得回应,遂转过身子对韩昱道。 “如此,便随她去吧。”韩昱倒是乐得清闲,领着李平便出门去吃早点。 不愧是天子脚下,虽说此地在景州城外,昨晚还是苍茫一片,只有孤零零的客栈迎着风雪矗立在这平原之中,今日早晨门口却多了许多的早点摊位,过往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韩昱老远就听见卖烧鸡卤肉、馄饨水饺、面条打卤等等叫喊声。 两人费力地穿过人群,走到一处馄饨摊位,刚一落座便听见敲锣打鼓声,瞬间吸引了人群围拢过去。 “老板娘!”韩昱扭过头问到年轻老板娘,道,“这是什么怎么了?此地还有还有庙会不成?” “客官远地方来的吧?”老板娘一边从滚烫沸腾的锅里捞着馄饨,一边笑着回道,“这哪是什么庙会啊!想必是官府又抓到什么歹人了!唉,这世道不太平,只怕又是拿什么平头百姓来充数的!” “去看看!” 韩昱听闻心头突然一骤,似有不详的预感,勒令李平前去查看。 不多一会,李平突然神色慌张的回来通禀道,“不好了!官府抓了那姑娘,说她昨天夜里打家劫舍,此去衙门问罪的!” “该死的!”韩昱当即将碗扔在桌上,发出咣当的声响,神色有些恼怒的说道,“这丫头真是多事!” 说完,丢下三枚铜钱,便疾步去往人群中查看。 此刻的顾月夕正低着头,被五花大绑的游街示众,俊俏的脸蛋上满是泥泞污垢,想必是被抓时吃了不少苦头。 十几个官兵正敲锣打鼓,神情嚣张的走路带风,为首的官吏更是一边眉飞色舞的牵着顾月夕游街,一边嘴里大声念叨着,“今天早晨抓获女盗匪一位!此盗匪昨夜潜进张员外家抢劫,现即刻押负衙门问罪咯!” “真是死性不改!”韩昱嘴里嘟囔的骂了句,旋即扭过头小声询问李平道,“景州衙门如今当值的是谁?” 这李平本就是徐国景州人,一直都在景州军中任职,后来得到韩昱赏识,遂在五年前与他同去了南营。 “好像是薛典,薛文言。”李平想了半天,方才记起。 “糟了!”韩昱心里微微一颤,道,“薛文言这人素来刻薄,顾月夕这样的性子,一旦落在他的手里,非得遭受刑狱之灾不可!” 李平一旁听闻,也是眉头紧皱。记起了薛典这人平日里的事迹,此人刻薄歹毒,号称“鬼见愁”。凡是经他手的案子就没有画不了押的,往往都是直接上酷刑,然后屈打成招。 当即对韩昱低声问道,“大将军与他关系如何?” 韩昱冷笑着回道,“他可是冯泰的人,你觉得与我关系如何?” “哎呀!怪我!”李平猛拍脑门,懊恼的说道,“昨晚我就该拦着她!”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赶紧想办法进城,时间拖久了,她非死在牢狱不可!” 韩昱退出了人群,领着李平飞马直奔景州城而去。 “下来!下来!”守城小吏见得韩昱竟不懂得规矩,当即不耐烦的催促道,“进城干什么的!” 韩昱见得城门被他们堵住,勒住马,冷眼望向问话小吏。 “我家主人进城赴任的!”李平先行下马,走到小吏跟前赔笑道。 “赴任?”小吏没好气的撇了眼马上的韩昱,转而问道李平,“当职何位啊?” “主图令史!” “什么?!”那小吏笑着摇摇头,旋即冲身后那帮人叫嚷道,“你们听见了吧?这是个主图令史,八品小官!” 说罢,众人皆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李平困惑不解,八品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有什么值得如此嘲笑的? “我们笑你家主人!”小吏缓缓坐在一旁躺椅上,仰下身子翘起二郎腿,闭上眼睛悠哉悠哉地说道,“这么不懂规矩,难怪只能混个修书的小官。” 李平一下子明白了小吏的意思,连忙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递在其面前,道,“这次我家主人赴任的匆忙,只带了这些……” 那小吏缓缓睁开眼睛,见得只有一貫,旋即又闭上眼冷笑道,“打发叫花子呢?”说完,扯着嗓子冲前方赶着马车刚出城,农夫模样装扮的老者叫嚷道,“袁老头!你每日运马粪进城,孝敬多少铜币来着的?” 袁老头当即立住,毕恭毕敬的鞠躬赔笑道,“托大人关照,每日只需要我这老头孝敬两貫钱。” “恩……”小吏咂了咂嘴,端起一旁的茶壶,喝了一口,方才道,“算你知趣,走吧走吧!” 见得袁老头赶车离去,小吏慢悠悠地冲李平笑道,“看见了吧?一个运马粪的,也需要两貫钱才能进城。你家大人这才给一贯,怎么?堂堂大徐官员竟然连个运马粪的都不如?这是看不起谁呢!” “你这厮,当真是能言会道的很!”久不说话的韩昱,于马背上冷面笑道,“那不知当孝敬多少才够?” 小吏闻言,半睁只眼打量下韩昱,遂有些不耐烦的说了句,“看你穿的也像个大户人家,配上八品朝廷命官的身份,就收你个九貫钱吧!” “你还真是会做生意!”韩昱冷面嘲讽道,“我这钱没带够,待我赴任后便差人将余下八貫钱送予你!” 见得韩昱欲走,小吏当即有些发怒的坐起身子,呵斥道,“那不行!没钱你便就进不得这城门!” “你这小子!跟你好好说话,却还还真不懂礼貌!” 李平一手搭在小吏肩上,微微发力当即便疼得小吏哇哇直哭,连连讨饶道,“这规矩又不是我们定的!” “算了!” 韩昱见得周遭开始有人围观聚拢,不想事情闹大。又见得远方押解顾月夕的官兵快来了,连忙制止住李平,提起马鞭指着小吏问道,“你上司可是高凡,高云和?” “你认识高大人?” 小吏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韩昱,心里却直犯嘀咕,一个小小的八品怎敢直呼高大人的名讳? “嗬~”韩昱不屑的冷笑道,“太熟了!你赶紧去通禀,就说韩立找他?” “这……” 小吏这可犯了难,一个小小的八品竟敢劳烦堂堂六品前来恭迎,这不是脑子秀逗是什么?但又觉得韩昱英气逼人、相貌不凡,不像是在信口开河的发疯。 正当左右为难之际,突听李平怒目圆瞪,厉声喝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家高大人滚出来恭迎了!” 第三十九章 有几个敢姓韩的?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日上三竿,雪花纷落依旧,不见得阳光拨云,独见那景州城下朔风刺骨,天寒地冻间具是哀凉苍茫。 韩昱裹着夹袄,迎着风雪骑在马背上亦深感刺骨寒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过头冲李平道,“子元,你且过来!” 见得李平至,韩昱这才脱下厚袄,露出单衣于这雪地之中。 “哎呀!这是做甚!” 李平连忙脱下自己的厚袄,想要披在韩昱身上,却遭到他的制止,道,“我难得回到这北方,风雪之中具是曾经熟悉温暖的味道,正好让我仔细回味一番。你且将这厚袄送给顾月夕披上,这天寒地冻的,她那副身子如何扛得?” “额……”李平一下子犯了难,支支吾吾的问道,“我如何去说?” 韩昱仰起头迎着风雪想了好一会,忽然俯下身子,低声道,“就报周宁的名号,那老小子的名讳不用白不用!” 李平当即领命,却心里窃笑。 虽说他是个糙汉子,不谙男女之情,但毕竟了解韩昱,何时见过堂堂韩孝之竟会如此?自己再怎么不懂,也看的出来韩昱心里其实很关心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土匪。 至于是不是冲郭云的面子,那就不得而知了,也无所谓。反正冷面腹黑的韩孝之动了恻隐,仅凭这一点,就够自己笑上好几个时辰。 “他笑个啥?” 韩昱早就瞅见李平神色,心里不禁直犯困惑。 却说那小吏,领了韩昱的话前去入城禀告高凡。 “他说自己叫什么?” 高凡于府中皱着眉头,发问道。 “韩立,赴京任职主图令史!” 小吏跪地谄笑着回禀。 “他说与本官相识?”高凡一脸的困惑,自己何时认得叫韩立的人,还是个八品小官,竟敢叫自己前去相迎,当真脑子秀逗,不知死活了? “大人!”小吏见得高凡困惑,当即有了些底气,偷偷站起身子,弯腰拱手进言道,“我看那人就是个穷光蛋,估计是想进城想疯了,随便扯了大人的名号唬人!我这就去将他乱棍打发了!” 说罢刚欲转身离去,突听高凡一声厉喝,当即转过身跪地。 “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高凡再次发问道。 “韩立!” 听罢,高凡脑中快速飞转,不多一会突然呀的大叫起身,连忙追问道,“你跟他收人事了?!” 小吏见状,满脸的茫然,磕磕巴巴的回禀道,“是……这……不是规矩嘛……” 堂堂大徐国,有几个姓韩的?自己真是糊涂了!碰上一个敢自称姓韩的,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啊! 高凡懊恼的连拍脑门,当即斥问堂下小吏,“你收了他多少钱财!” “我……”小吏慌忙不住的磕头赔罪,“那小子穿的华贵,却没成想竟是个穷鬼,怀里不过一贯钱……” 听到这里,高凡当即笃定此人是谁了,遂喝骂道,“你个蠢货!那人现在何处!” 小吏见得高凡如此火大,心知似乎自己得罪了大人物,吓得连连求饶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他竟真是大人故交,此刻他还在城下等候大人……” “你……” 高凡早已气的发抖,旋即转念想到,如果不是遇上这样的事,那家伙如何能与自己扯上关系啊?想到这里,高凡瞬间平息了怒气,勒令左右换上官服,由小吏领路前去恭迎。 “韩立大人!” 高凡出得城门,老远便望见韩昱,当即五步一跪相迎。 见得高凡如此,一旁小吏吓得亦有样学样起来。 韩昱其实从心里瞧不起高凡,如若不是急于进城搭救顾月夕,自己是决计不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的。 当即骤马相望,冷眼笑道,“高大人,这是何必呢!恭迎陛下不过三步九叩,高大人如此是想要韩某犯逆君之罪嘛?” “韩大人说笑了!高某哪敢呐!”高凡于雪地中五步一叩,终至韩昱马前,拱手弯腰道,“我这手下人不懂事,狗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宽恕海涵!” “大人!”那小吏还是心中不服气,小声问道高凡,“大人可是六品官,干嘛如此惧怕这个八品?” “你特么的!” 高凡见得这小吏砸场子不识趣,当即气的一脸将他踹翻在地,随即偷偷撇了眼马背上冷眼旁观的韩昱,当即假模假样故作姿态的问道韩昱,“大人,可否借我马鞭一用,我要教训这狗东西!” “拿去吧!”韩昱果断的递上马鞭。 此举一出,高凡瞬间哑口无言,呆愣半晌方才接过马鞭,狠狠地将小吏抽得在雪地里哀嚎翻滚。 “行了!”韩昱早就明白高凡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看他抽了那几鞭子后,当即制止道,“敢问高大人,马粪车夫当需一贯铜钱方能入京。这位小兄弟也说一个八品官员,身价如何能比马粪车夫还低?如此却不知道,我当该孝敬多少钱财,方能匹配身份入城啊?” “这……”高凡闻言,当即跪地叩首道,“大人息怒!定这规矩的人才是乌龟王八蛋!下官早就看不顺眼这破规矩了……” “行啦!行啦!”韩昱抬起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我等亦无权干预!只是我不比你们这些大人们敛财的本事,这囊中羞涩的紧,实在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大人说笑了!”高凡当即进前,双手奉上马鞭交于韩昱,一脸谄媚的回道,“大人所需进城的人事,下官给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五个金叶子丢入城门小吏的碗中。 “大人……”小吏附耳低声道,“这个八品小官,只需要八貫铜钱足矣……您这些金叶子可抵得上百貫了……” “你特么的!”高凡低声斥喝道,“这位韩大人的身份,只多不少!你个蠢货!” 小吏闻言,当即心里有些明白了,吓得赶忙跪地不住的讨饶赔罪。 “行了,我不过八品小官,行不得如此大礼厚待!”韩昱旋即望向高凡道,“现在,我可以入城了吗?” “大人!”高凡当即踩着雪,垫着小碎步,牵起韩昱的马绳,一脸谄媚的笑着道,“让我为大人牵马入城!” 韩昱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身后,见得李平正策马而来,方才对着高凡道,“如此,便带我入城吧!” “嘿嘿,大人!那咱们就走着?” 高凡笑得无比憨厚,却令韩昱全身鸡皮疙瘩溢出。 第四十章 高凡向韩昱讨官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办妥了?” 韩昱迎着朔风单衣裹身,浑身刺骨,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李平骑马并行,撇了眼正迎风雪,举步维艰地为韩昱执马的高凡后,冲韩昱点头示意,道,“那小官听闻是周宁所托,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对那姑娘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更为她除去了绳索。” 韩昱这才如释重负般的笑道,“想不到那老小子名号如此管用,既然如此,咱们何苦装作个八品入京?”旋即韩昱话锋突然一转,手指着高凡问道李平,“你看他像个什么?” 李平听闻,环顾了四周,见得过往行人皆围拢相望,尤见得身着官服的高凡为韩昱执马,不禁忧心忡忡的小声问道,“如此是不是太显眼招摇了?” 韩昱听罢,旋即勒马,附身问道全身具被风雪裹挟的高凡,“高大人!如此招摇嘛?” 高凡倏地抬眼环顾马上二人,笑着猛烈摇头道,“不招摇!能为韩大人执马当是下官的荣幸!” 韩昱哈哈大笑,手执马鞭指向前方酒馆道,“风雪太大,前去吃杯酒暖和身子!” 高凡听罢,大叫一声,“好嘞!”随即迎着风雪,奋力拖拽着韩昱白马前行。 进了酒馆,高凡急忙凑到火炉旁搓手烘烤,待到暖和了方才小跑弯腰前去韩昱那桌。 “高大人……”李平为高凡倒了杯酒,问道,“你可还认识我?” 高凡毕恭毕敬的接过酒碗,方才敢抬起头仔细打量李平,许久突然猛拍大腿,惊讶的大呼,“李子元!咱俩年少的时候常在这景州城偷看周寡妇洗澡!” 闻言听罢,韩昱一口酒喷了出来,旋即乐的前仰后合。 “大人赎罪!”高凡赶紧一脸严肃的赔罪道。 “放屁!”李平厉声喝骂,“那特么是欧阳寒!” “欧阳寒?”对于这个名字,高凡皱眉想了许久,突然又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至清嘛!咱们仨小时候常在这景州城偷鸡吃,还在人家富贵大户门前撒尿!” 闻言听罢,韩昱又是呛了一口酒,旋即喷将出来,不住的拍打胸口。 高凡尴尬无比的赔罪道,“大人赎罪啊……我们小时候常在一块玩耍,那时候家里穷,都时常说些日后飞黄腾达得豪言壮语……”说到这里,高凡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双手不住的来回搓拭,极力掩饰住尴尬,“却没想到,如今至清和子元均跟着大人建功立业,唯独我……” “欧阳寒!”韩昱突然重重的念叨着这三个字,背靠墙壁仰着身子,有些怅然若失的自语道,“建功立业真的如此重要吗……” 眼见气氛趋于尴尬,李平当即端起酒碗打起圆场,冲高凡敬道,“咱们都是为大徐国尽忠,何分彼此?!” “唉唉唉!” 高凡似有吃醉,红着脸连连摆手抱怨道,“你个李子元,在这南营虽任职个偏将军,却好歹也是个三品,武将食禄千石!可我呢!”说着,打了个酒嗝,懊恼得来回戳着自己胸口,“我一个小小六品文官,天天负责些商贩治安的破事!还得为他冯国舅敛财!挣不得几个钱养家不说,还被世人骂作狗腿子!如此日子,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云和醉了!”李平尴尬的打着圆场,拍了拍高凡后背安慰道。 “我没醉!”却不曾想高凡根本不领情,一手甩开李平,红着脸仰面怒叹,似想将这些年所受怨气一股脑全都倾倒出来,“冯国舅欺负皇上年幼,把持朝政五年多了!朝中多少官员都恨不得食之肉,啃之骨!但又能如何呢?到头来不服他的,不听他的,统统都被剁成肉泥喂了狗!” “云和!”李平见得高凡声音太大,引的酒馆众人侧目,当即抬手制止道,“这等话切不可在此胡说!” “你放开!”高凡重重地拍掉李平的手背,咬着后嘈牙无不愤恨的说道,“你们可知道这孙子还把皇上逼出了宫!” 闻言听罢,韩昱一个眼色递给李平,当即心领神会,李平一把抱住高凡,捂住他的嘴后。转身望向酒馆众人赔笑道,“我这兄弟好酒贪杯,喝多了常口无遮拦!诸位莫怪!” 酒馆众人这才纷纷回身,转而恢复了人声鼎沸。 “云和!”李平怒目圆瞪的呵斥道,“别在胡言乱语了!小心你的脑袋!” 经过李平这么一吓唬,高凡酒醒了一半,登时不住点头应允。 “如此,高大人还是早日回府歇息吧……”韩昱拱手冲高凡道。 “如何能回去?” 高凡虽然酒醒了一半,却还是摆手谢绝,道,“韩大人先请恕罪!我刚才执马时听得真切,韩大人此番进京为了救人,可是不是?” 韩昱听罢,喝了口酒,点头道,“高大人有话说?” “是!”高凡又是一个酒嗝,抓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道,“我斗胆猜测,那人可是落在了‘鬼见愁’薛典的手里?” “是!”韩昱挑起一只眉毛,对于聪明人他从不会隐瞒什么。 “既然如此,若没有我相助,大人必定救她不得!”说罢,又是一个酒嗝。 眼见他说的如此笃定,韩昱忽然来了兴致,笑道,“如此,烦劳细说!” 高凡晃了晃身子,努力使自己处于清醒,道,“薛典这人素来六亲不认,又是冯国舅的亲信马仔!就算大人自报身份,他恐怕也不会卖大人面子,如此还会暴露大人此行身份。” “接着说!”韩昱眯起眼,端起酒碗仰脖又是一口酒。 “下官斗胆猜测,”高凡小心翼翼的拱起手,试探性的说道,“皇上偷溜出宫,大人却还敢擅自入京,如此煞费苦心地隐瞒身份,想必是受了假诏,当今朝廷敢发布假诏的除了那个人,谁还有这胆子?” “哦?” 韩昱突然面色阴沉下来,旋即仔细打量着高凡,突觉得和欧阳寒颇为相似。对于聪明人,韩昱的心情历来复杂。 旋即放下酒碗,轻笑问道,“高大人但说无妨,孝之洗耳恭听着呢!” “既然如此,高凡就言无不尽了!”高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后,抹着嘴角,笑道,“他是想借此笼络大人吧……” 听罢,韩昱瞬间沉下脸,思索良久后,方才放下酒碗,冷冷道,“高大人何意!” “大人赎罪!”察觉韩昱面色变化,高凡当即拱手谢罪道,“大人或可以借此救你那朋友性命!” “扯淡!”李平当即大喝,冷嘲道,“莫说薛典,哪怕冯泰都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家大将军求他?” “子元当是糊涂!”高凡干笑道,“你们的确在地方大权在握,可还不是隶属于大徐朝廷管辖?更何况来了这京城,又如何能像在地方一般肆意妄为!” 韩昱点点头,冲着高凡问道,“高大人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高凡摆了摆手,“我虽不是冯泰集团的人,但久居京师任职,也认识些其爪牙,尤其是冯泰帐下四虎之一的熊固、熊文义,此人任职廷尉,与我有些交情。或可以让下官助大人一臂之力!” “熊固?!”韩昱仰着身子,手指敲击着桌面,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此人,半晌后却道,“此人可是比薛典还难缠的人物,官职二品,食禄二千石!你确定能拿下此人?” 高凡当即起身,躬着身子,道,“下官与他有些生意往来,有信心说服他放大人朋友一马!” “你可知道一旦落入了薛典手上,便是刑法加身……”韩昱无不担忧的问道,“可没那么多时间啊……” 高凡却言之凿凿的回禀道,“大人放心,下官必当全力以赴,即刻便去打点游说!” “你……”韩昱见得高凡欲走,当即问道,“有什么要求?还是明算账的好!” 高凡闻言,弯腰拱手轻笑道,“大人快言快语,下官便如实相告。还望事成之后,大人能够上书陛下,封我做个三品千石户——廷尉左丞……” “你还真不客气!”韩昱冷眼嘲讽道,“如此便想连跳三级?” 高凡低头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自通刑法,学成已经多年。奈何一没有门路,二没有铜钱孝敬。这才多年苦苦晋升不得……”说到这里,高凡突然狡黠一笑,“大人那位朋友的性命,想必值得此等官位吧……” “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韩昱白了一眼,旋即笑道,“朝廷选拔提升官员,我又如何能够干预的了?” “大人可以的!”高凡笑着,微微抬头看了眼韩昱,旋即又低头窃声道,“事成之后,只需借大人笔墨,为我写封推荐书信即可!” 韩昱微微前倾身子,探出只手,拍了拍高凡的肩膀,笑了笑,“既如此,便抓紧时间去吧!” 第四十一章 大人,我不识字!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见得高凡酒醉微醺,心满意足地摇晃离去。 李平早已按耐不住,凑在韩昱耳边低声询问道,“大将军,你不是一直说武将不得干预朝政?干嘛还答应帮他讨官?” 韩昱背靠墙壁眯起眼,微醺着笑道,“此人即是你的发小,你该当知道他的习性!若没有寻得好处,他如何肯为我尽心尽力的做事?” “既如此,”李平又道,“也犯不着答应帮他讨官一事!如若他真的办成了,届时大将军不管照不照办,都会有辱名望,这又何必呢?” 韩昱闻言,却欠了身子笑道,“他办不成的!熊固是何等的孤傲,精于算计?岂会被这样的人三言两语迷晕了脑袋?” “那还让他去?万一……” 李平更是困惑不解了,毕竟高凡虽说是自己的发小,但两人性格差距实在太大,性子刚烈的李平一直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可对于这位喜欢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发小,却多少还是有些情谊的。 韩昱转过醺红的脸,盯着李平看了好久,似是知晓他的心思一般,终笑道,“子元,这是担心他了?” 李平闻言,却低下头不作言语,那双无处安放的双手正于膝盖间来回交叉握紧。 韩昱斜眼自是望见,旋即拍了拍李平厚实的肩膀,安抚道,“子元且放心,依照熊固的性子顶多让他受点委屈。高凡此人太过急功近利,也该让他吃些苦头,使他明白官场不是他想的这般简单!若没有点真才实学,倒头来终是一场空!” 李平点点头,明白了韩昱的用心。旋即话锋一转,却道,“高凡此人虽然口无遮拦,但他此前醉酒之言却也有些道理。薛典恐怕不会卖大将军面子……咱们该如何救那姑娘?” “那这就便去会会他!”韩昱一只手搭在李平肩上,使个劲缓缓起了身子,神态自若的笑道,“那老小子的名号既然如此管用,咱们再借用一次又何妨?” 屋外北风凛冽,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头上,钻进脖子里,狂风将厚袄下摆撩起老高,街上人迹罕至,匆匆而过得行人皆埋头赶路。 韩昱身着单衣,立在屋檐下,双臂环抱不住地瑟瑟发抖。一旁李平赶忙脱下厚袄,便欲披在韩昱身上。 “子元,咱们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纷飞的大雪了?”韩昱伸手拒绝了李平,转而扭头笑问着。 “五年了吧……” 李平一边说着,一边只得将厚袄收了回来,放置在右手手臂上,身着单衣陪着韩昱一块受冻。 “五年!”韩昱旋即笑道,“五年以前,我还是先帝的干儿子,每日听他教诲做人的道理,被他传授兵书韬略,这一转眼过去的时间好快啊……” 望着纷飞的大雪,韩昱闭起双眼张开双臂,猛地嗅着鼻子,仔细感受着来自北方天寒地冻的气息,满脸溢出的具是幸福和享受。 正当回味间,突听的一阵锣鼓声响,接踵而至的便是熟悉的叫嚷声,“今天早晨抓获女盗匪一位!现即刻押负衙门问罪!” 为首官吏省略了说辞,又降低了声调,想必是李平此前报了周宁的名号起了作用。 韩昱睁开眼,一霎那间与顾月夕四目相对。见她眼里充满了惶恐不安,浑身具被风雪裹挟,旋即冲她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顾月夕方才心领神会般提了提韩昱送于她的厚袄,随即展露出一丝笑颜。 “咱们得抓紧了!”李平见得游行人马远去,方才附耳窃语道,“这姑娘一旦落入薛典手里,时间晚了非死即残啊!” 韩昱在李平的搀扶下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冲着前方景州衙门,道,“咱们且看看在这京师,周宁的名号管不管用!’” 言罢,迎着风雪飞马疾驰而去。 景州衙门下,大雪纷飞,暑衙匾额“清正廉洁”早被风雪遮盖,徒留一个去了三点水的“吉”。 虽说风雪交加,却依旧聚拢了不少好事之徒,正迎着风雪聚拢在暑衙门口争相观望。 “这牌匾还真是应景!”韩昱骑马早到,抬眼便见匾额,笑着扭头冲李平道,“少了三水,只剩下这吉,颇有‘发财吉祥’之寓,当真与冯国舅好生匹配?” 李平先行下马,旋即搀扶韩昱下马后,无暇顾及其它,忧心忡忡的道,“待会押解人马就到了,大将军可想好如何应付?那薛文言可不是个善茬!” 韩昱轻叹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 说罢,手持马鞭径直挤进了人群。 “这还真是上心了!”李平望着韩昱远去背影,苦笑着将马匹牵于暑衙偏侧安置。 “‘鬼见愁’这是又立功了!只是不知道哪个冤大头又倒了霉?” “嘘!找死啊!让‘鬼见愁’听到,小心以后拿你们冒充歹人领功!” “哎呀!听说这次还是个小姑娘……真是造孽啊……” “哼,落到‘鬼见愁’手里,只能认作倒霉!有谁能活着从大牢出来的?” “唉,真是可怜!这世道不太平,希望下辈子能托个好人家吧! “……” “……” 听着门口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得议论,韩昱心里明白的很,此次顾月夕恐怕凶多吉少了。 薛典身着官府,正襟危坐于堂上。韩昱皱眉观望,见他方正宽的脸上面露红晕,想必是刚吃了酒。 “这京官当的,还真是舒服的很啊……” 正当思忖间,突听的锣鼓声已至暑衙门口,跟着围观众人当即让开一条宽阔道路。 见得顾月夕跪于堂下,薛典当即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此等盗匪穷凶极恶!为何不见枷锁,还厚袄加身!” 领头小吏赶忙踩着小碎步至堂上,附耳窃语道,“此女贼似乎与周大人有关系!” “哪个周大人?”薛典猛地呼出一气,两撇小胡子上下摆动,神气活现的又是一拍惊堂木,冲堂下顾月夕喝问道,“我不管你认识什么权贵?在我这里都没用!” 小吏见状,慌忙附耳补充道,“周宁大人,当朝御史大夫!” “卧槽!”薛典猛地一怔,愣了好一会,旋即喝问顾月夕道,“你……你认识周大人?” 顾月夕早已经面如死灰,听得薛典问她话,方才呆呆的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摇头。 “真是个蠢货!” 门口人群中围观的韩昱早已握紧双拳,恨铁不成钢般气的直跺脚。 听到顾月夕不认识周宁,薛典方才长舒一口气,但仍有担忧的询问道,“你可还认识什么人否?” 顾月夕依旧茫然的摇摇头。 见此,薛典终于长长的舒展了身子,来回扭动了脖子,突然猛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匪寇!胆敢打家劫舍,你认不认罪!” “我……” 顾月夕刚想发话,却被薛典一声厉喝打断。 “你别说话!本官知道你想狡辩!” “不是……” 顾月夕又欲发话,还是被薛典呵斥打断,薛典冷眼相视,洋洋自得的抖着身子道,“本官知道你不服,就让你心服口服!来啊,传证人!” 话音刚落,肥头大耳的张员外垫着碎步,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步至堂下,跪地哭诉道,“大人呐!这女土匪昨夜潜入小人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小人及一众家眷捆绑于堂厅,威逼小人交纳钱财啊!” “你听听!你听听!”薛典气的手直发抖,冲着顾月夕大喝道,“你为了点钱财,把人家张员外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看他这臃肿的!你真是丧心病狂啊!” 说罢,气的又是猛拍惊堂木。 “大人……”张员外突然抬头,有些怯懦的回答道,“不敢欺瞒大人,小人这是天生的富态,不是她揍得……” “你……” 薛典听得暑衙外一阵哄笑,当即气的后仰身子,双手掩在脸上不住的叹息。 “大人……”张员外见得气氛不对,心里疑惑的小声问道,“小人说错什么了吗?” “你……”薛典没想到此人蠢如猪,气的语调都变了,大喝道,“你给本官住嘴就行!本官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即可!” 张员外当即跪地,连连称是。 “本官且问你!”薛典努力调整了情绪,一拍惊堂木道,“昨夜你家是否被这女土匪打劫!” “是……”张员外刚想说什么,却想起薛典的呵斥,当即又欲言又止。 “好!”薛典点了点头,转而问向顾月夕,“你认不认罪!” 顾月夕抬头,斜眼看了眼张员外后,旋即对薛典回道,“我认罪,可是……” 一听到顾月夕认罪,薛典哪管三七二十一,当即一拍惊堂木,喝道,“既如此,算你识相!即刻押入大牢,等候问斩吧!” “大人……” 顾月夕赶忙想要解释,却被薛典又是不耐烦的摆手打断道,“行啦!你个女土匪都已经认罪了,哪还来的废话?非得想尝尝刑狱滋味不成吗!” 说罢,一拍惊堂木,喝令师爷将所录罪状递于顾月夕跟前,令她画押认罪。 顾月夕接过认罪书,上下来回颠倒几番,一脸的羞愧的低下头。 “你干什么!”薛典早就不耐烦了,喝骂道,“既然认罪了,赶紧画押啊!” “我……” 顾月夕羞愧万分,刚要开口,却又被薛典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存心戏弄本官不成!” “大人……”顾月夕缓缓放下罪状,冲薛典道,“我不……” “烦死了!”薛典又是恼怒的打断,旋即站起身子,指着顾月夕呵斥道,“你什么意思!别看你是个小姑娘,就以为本官不敢对你上刑!” “我不识字!!!” 顾月夕彻底 火了,红着脸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 闻言听罢,暑衙内突然陷入一阵死寂。只听得北风呼啸,雪花落在屋顶发出沙沙声响。 呆立半晌,薛典方才缓过神来,慢慢坐下身子,道,“哦……原来不识字啊……” 顾月夕此刻早就涨红了脸,羞愧万分的左右环顾。 “那你干嘛不早说!”薛典回过神后,又是一记惊堂木怒拍道,“存心戏弄本官不成!来啊,上刑具!” 话音刚落,见得左右小厮欲搬出刑具,韩昱如何坐的住,当即在人群里大声呵斥道,“哪个敢动!” 第四十二章 我真的是周宁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哪个胆敢扰乱公堂!”薛典猛拍惊堂木,冲着屋外人群呵斥道。 “我!” 韩昱迎着风雪,疾步入堂内,冲着堂上薛典拱手作礼道,“薛大人,别来无恙?” “恩?” 薛典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韩昱,见他虽着单衣,却仪表不凡,隐约感觉非是普通人家。遂当即问道,“你是何人?见了本官却敢不跪!” “大人竟不记得我了?”韩昱笑着抬眼望向薛典,眼里却具是不屑的嘲弄。 “韩立先生?!”顾月夕正跪地,偷偷抬眼斜望,当即惊的一愣,低声道,“你既然已经入城,还是赶快赴任去吧,我会连累你的!” “嘘~”韩昱瞥了一眼,咬着牙干笑道,“不要说话!” 顾月夕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旋即低下头跪地不再言语。 “公堂之上,岂容私语?”薛典猛拍惊堂木,瞪着眼睛冲韩昱厉喝道,“本官问你话呢!” 韩昱冲薛典笑道,“让我跪,大人只怕是受不起!” “大胆小儿!”薛典微微调整坐姿,气的胸膛此起彼伏,道,“本官看你贼眉鼠眼,就不像个好东西!怕就是这女盗匪的同伙无异了!来啊,给我拿下!” 见得左右欲上前绑缚韩昱,门外李平抓着围观民众肩膀,一个使力腾身跃起,空中划走几步便至堂下,厉声喝道,“哪个敢动!” 见得一个虎背大汉如同天降,薛典吓得魂不守舍,一屁股瘫倒在地,官帽差的滑掉。 此等囧状被门外围观群众看的真切,引发哄堂大笑后,薛典慌忙整理衣冠,惊魂未定的重新坐下后,又是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你这大汉,又是何人?!” 李平却挺身大笑道,“你们这群杂碎,见得朝廷大员却敢如此猖狂!当真活腻了?!” “朝廷大员?”薛典闻言登时一怔,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韩昱,却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赶忙追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韩昱背起双手,意味深长的望向薛典,反问道,“大人当真不记得我了?” “恩……”薛典前倾身子,定睛又打量了许久,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始终记不起来,遂缓缓起身,扶弄着官帽,问道,“你究竟何人!” 韩昱见状,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仰面哈哈大笑道,“在下是周宁,周公明啊!” “周宁?!”薛典狐疑的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问道,“哪个周宁……” “这大徐还有几个周宁?!” 听罢,薛典径直下了堂,凑到韩昱跟前,踮起脚尖瞧了个真切,旋即问道,“你是周……周大人?!” 见得薛典一脸的不可思议,韩昱抿着嘴,摊开双手反问道,“不然呢?!” “放屁!”薛典当即后退几步,大喝道,“你尽敢戏弄本官!冒充朝廷大员,你该当何罪!” “先生!”顾月夕见薛典大怒,知晓韩昱为救自己擅自冒充大官,犯了大罪,赶忙悄悄的拽了拽韩昱衣角,低声恳求道,“先生还是快些走吧,别让我拖累了你!” 韩昱却扭过脸,冲她笑着道,“你只管安心,一切有我呢。”旋即冲薛典大声叫道,“我真是当朝御史大夫周宁,周公明啊!” “你……” 薛典自是见过周宁,哪是韩昱的样子,见他还是一口笃定,气的愤然呵斥道,“你这小儿说你是周宁大人,可有何凭证?!” 让我证明我是我?韩昱当即眼珠不停飞转,脑中思索良久道,“既然如此,不妨传唤我府上管家,如此即可证明我身份!” 薛典闻言,冷哼一声,心里暗自笑道,“你既然找死,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的!”随即疾步至堂上,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传唤周府管家!” 不多一会,周府老管家迈着碎步入得堂下,拜见了薛典。 “周管家!”薛典撇了一眼韩昱,眼神里具是嘲讽奚落,得意洋洋的冲周管家问道,“你且看看此人是不是你家大人!” 闻言听罢,周管家迷瞪着双眼,三步并做两步凑近韩昱跟前,上下打量了好久,突然惊恐地瞪大双眼,刚欲开口,却被韩昱笑着打断,呵斥道,“你这老奴!见得本老爷还需这般久,当真是老眼昏花不成!” 周管家对于韩昱这张脸记得可比自己老母还要清楚。自从多年前乱棍将其打出,后来却见得此人飞黄腾达,任职了南营大将军后,这些年一直心有余悸,唯恐韩昱伺机报复。 今日突然见得,当即吓得不轻。赶忙跪地磕头道,“老奴老眼昏花,还望大人赎罪啊!” 见此情形,薛典也是一怔,当即呵斥道,“周管家这是做甚!此人冒充你家老爷,罪无可恕啊!” 周管家虽不知道韩昱意欲何为,却明白韩昱身为堂堂大将军,既然冒充自家老爷,必是有其用意。哪里顾得上其他,慌忙对着薛典义正言辞道,“此人正是我家老爷!我如何不识得?!” “你!”薛典早已经一头雾水,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周管家一通呵斥道,“你可知道擅自冒充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吗!” 周管家却不为所动,冷眼旁观道,“此人正是我家老爷,大人如何却说冒充!简直放肆!” “好好好!” 薛典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调整好怒气,连续深呼几口气后,突然怒目圆瞪,冲着韩昱呵斥道,“就算你是周大人,那又如何!此女贼打家劫舍,罪证确凿!大人是想要包庇嘛?!” 韩昱站立了许久,倍感疲惫。左右扭动了脖子缓解后,方才笑道,“薛大人刚才说此女子打劫,确有人证。可是我于堂外听得真切,大人从未让他们说过完整的一句话!如此草率断案,有失公允啊?” “你……” 薛典刚要反驳呵斥,却突然撇见堂下周管家,当即整理了情绪,重新说道,“周大人既然想要断案,下官自当配合,也好叫堂外的人都见证下官是如何秉公执法的!” 说罢,冲堂下厉声呵斥道,“你俩且将来龙去脉说的仔细咯!” “大人呐!”张员外突然偷偷望向韩昱,见得顾月夕有大人物做靠山,不由得心里发怵,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不告了……都是误会啊……” “不告了?!” 薛典此刻如何能丢了面子?当即气的脸色发紫,呵斥道,“此等大案,岂容尔等肆意妄为?!本官且问你,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员外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回禀道,“那夜二更天,大雪纷飞。小人喝多了酒,回家路上撞见这姑娘貌美,遂上前调戏了一番,却没想到惹祸上身……” “嗬~”韩昱听罢,指着张员外厉声喝骂,“原来是你调戏良家妇女在先!”转而冲薛典问道,“薛文言!根据大徐律令,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眼见韩昱突然变了个人,直呼自己表字就算了,如此模样仿佛想要生吞了自己一般,当即腿脚似有瘫软,竟吓的一时语塞,不知所措起来。 “按照咱们大徐律令啊!”李平见得薛典吓得脸色苍白,一个挺身向前笑道,“这该入狱关个三五年有余!至于这刑法嘛,也是不可少的!” 张员外听罢,面如死灰般的差点吓晕当场,幸得左右官员扶起,方才连连哭泣讨饶道,“大人赎罪啊!是小人色胆包天,小人在也不敢了!只是这女土匪那夜……” “行了!” 韩昱走到其身前,突然面色阴沉地附耳窃语道,“你且听明白了!老子叫韩昱,字孝之!我乃南大营大将军!你若胆敢胡言乱语半个字,只希望日后黄泉路上,你一家老小都别忘了我名字才好!” 张员外瞬间好似丢了魂一般,眼神呆滞的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滴个亲娘唉……” 薛典却不知韩昱冲其附耳说了些什么,但见得其这般模样,不禁疑惑万分地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大点声!自有本官为你做主!莫怕!” “我……”张员外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的冲薛典痴笑道,“小人色胆包天,大人即刻抓了小人问罪吧!” “你!”薛典早已气的不行,连忙站起身子,背身而立后猛烈喘出胸中怒气,方才回过身子,一把抓起惊堂木呵斥堂下道,“简直胆大妄为!看来不上刑具是不行了!来人呐,将张员外上刑伺候!” “都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突听的堂外又是一声厉喝,薛典刚要怒斥,却抬眼见得此人身着二品官服,一脸怒气未消地疾步入得堂内。 定睛望见此人正是当朝廷尉,冯国舅四虎之一的熊固,熊文义!而他身后弯腰垫着小碎步跟着伺候,一脸谄笑之人却是高凡…… 第四十三章 做生意要有契约精神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熊大人!” 见得熊固来此,薛典连忙顾不得形象,起身恭迎。 “行啦!” 熊固并不领情,斜眼撇了眼薛典,冷哼了声,当即裹紧了官服。 “关门!” 薛典见得熊固身子发冷,当即喝令左右小吏前去关门挡风。 “关个屁……”熊固气的脱口而出,赶忙环顾四周,尤其望见神态自若的韩昱,当即整理了说辞,语调似有缓和般,道,“这么多人看着呢!薛大人是想陷本官于不义吗!” “大人这是哪里话喲!”薛典进旁弯腰献笑道,“大人赶紧请坐!” 说罢,便又喝令左右推来桌椅。 “等会!” 熊固一个摆手谢绝,悄悄看了眼韩昱,冲着薛典小声试探问道,“那位……” 寻得熊固眼神望去,分明瞧见正是韩昱,当即没好气的回禀道,“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周宁大人!下官即刻将其押入大牢问罪!” “哦~”熊固恍然大悟的仰起头,旋即卯足力气,突然扭过身子一计耳光重重甩打在薛典脸上,厉声呵斥道,“你活腻歪了?!敢对周大人无礼!” “我……”薛典一脸蒙蔽的捂住脸,叫苦不迭的嚷道,“大人啊!我如何不识得周宁大人?!” “你!”熊固气不打一出,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薛典脸上,凑在其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说是周宁便就是周宁!哪怕他说他是冯国舅都行!你个蠢东西听明白了没有!” “我……” 薛典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运转,早就被周宁轮番两个巴掌甩的头晕目眩。只得机械般连忙点了点头。 “韩……”熊固惊的赶忙改口,弯腰拱手笑道,“周大人前去下北郡养病,一别多日不见,如今再见却是光彩照人夺目啊!” 见得高凡竟能领熊固前来,着实超出了韩昱的预料,当即微微一愣,旋即拱手回敬道,“熊大人依旧神采飞扬!” 熊固当即笑着几步凑在韩昱耳边,低声道,“大将军既然已经入京,为何第一时间不去拜见冯国舅啊?” 听罢,韩昱后退三步,拱手道,“熊大人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还望大点声!” “你……” 熊固环顾四周,见得目光皆盯着自己,当即干笑着又是一个三步进前,凑在其耳畔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该知道是谁调你入京的!如果在这样,咱们都难做人!” 韩昱听罢,亦附耳回敬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当知道我前来这暑衙何意!” 熊固冷笑着道,“不就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值得吗?”韩昱笑着又是后退几步,拱手道,“敢问熊固大人现今娶了几房了!” 熊固面色一沉,环见众人似有窃笑,旋即端起架子厉声道,“这个……这个当是我家事,不劳烦周大人费心了!大人既然要断案,咱们这就开始吧!” 旋即勒令左右,端来两把椅子,对着韩昱道,“周大人,咱们还是先入坐吧!” 韩昱点点头,与熊固一同入座后,突见薛典又进得熊固耳边,低声道,“大人干嘛对这小子如此客气?!” “你!”熊固气的脸色涨红,刚欲扬手,突然附耳对其道,“此人姓韩!” 薛典闻言一脸不解,茫然的回禀道,“又当如何?还不是个假冒伪劣,胆敢冒充朝廷周大人!” “你特么的!”熊固当即气的双手掩面,附耳厉声道,“你个蠢货?咱大徐国有几个敢姓韩的!” 薛典这才恍然大悟般,呆愣半晌,旋即又道,“那又如何?这可是京城,岂容他为非作歹胡来?!且看下官这就把他拿下!” 熊固当即忍无可忍了,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随即一把揪住其衣领,拽过来凑到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道,“你知道你为何这么多年都晋升不了吗!就是因为你脑子愚蠢!你给老子好好的断案,别特么的坏了冯国舅大事!听到没!” 薛典此刻早就吓得脸色煞白,赶忙不住的跪地磕头道,“大人赎罪!下官知道了!” 听罢,熊固这才松开他衣领,呵斥一句,“滚去断案!” 薛典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至堂上,整理了衣冠后,又是一拍惊堂木道,“堂下的人听着,本官刚才听了你们的证词,已经明白是你张员外醉酒调戏民女,然后害怕事情败露,故诬陷该女子抢劫,欺瞒本官!来人呐,先打个三十大板,然后关押大牢!” 说罢,转头一脸谄媚的望向堂下熊固,小声问道,“如此,大人可看行啊?” 熊固随即调转脸望向韩昱,问道,“如此,可行否?” 韩昱腾地一个起身望向薛典,道,“大人可是宣判此女无罪否?” “额……” 薛典似有疑惑的望向熊固,却见他怒目圆瞪,当即一拍惊堂木,道,“无罪!无罪!无罪!” 韩昱这才仰面大笑,旋即一把扶起顾月夕,道,“与我走吧!” 见得韩昱欲走,熊固旋即起身,探出手,道,“周大人慢走!莫忘了约定!” 韩昱并不理会,却还是顾月夕低声问道,“什么约定?” “一个京城的老朋友之约!不足挂齿!” 韩昱笑着转头撇了眼熊固,又望向高凡,见他正冲自己弯腰献媚,并不理睬。扶着双腿早已发麻的顾月夕,小心翼翼的离开暑衙。 “你竟然能傍上堂堂大将军,真是攀附权贵的好手啊!”见得韩昱远去,熊固这才扭过头,冷眼嘲讽着卑躬屈膝的高凡。 “嘿嘿,大人说笑了!只是那生意的事情……”高凡弯腰陪笑着问道。 “怎么?!”熊固两眼一瞪,怒视道,“想反悔不成?” “不敢不敢……”高凡颇有些懊恼的干笑,却见得熊固神色,只得认栽。 “生意就是生意!”熊固伸出一根食指呈弯曲状,不住的往后敲打高凡的脑袋,道,“当言而有信,要有契约精神!” “聆听大人教诲……”高凡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熊固这才背起双手,颇为得意的踱步出了暑衙。 诺大的暑衙此刻早已经空空荡荡,屋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屋内徒留薛典一人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却至申时晚间,外头风雪还没有停的迹象,客栈内零星的几个人正各自沉默着喝酒躲避风雪。屋内安静的出奇,只不时听得屋外北风略过,发出阵阵声响。 自从回到客栈,韩昱一直没有说话,选了处靠内的桌子,与顾月夕各自无言的对坐了近半个时辰。 “我……” 顾月夕胆怯的微微抬起头,见韩昱正面色铁青的盯着自己,当即吓得有些磕巴的小声说道,“韩先生…我……我只是想帮你搞到进城的人事……” 韩昱闻言,依就绷着脸不发一语的盯着顾月夕,森寒的目光令顾月夕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惊吓得涨红脸嘟起嘴,慌忙低下头不知所措般的来回搓拭手掌。 李平见得二人对坐许久,察觉出气氛的诡异渗人,知道韩昱是真的发了怒,赶忙笑着打起了圆场,道,“大人,这姑娘也是好心……” “住嘴!” 李平还未说完,突被韩昱厉声打断,赶忙吓得也低了下头。 “你真是死性不改!”韩昱冲着顾月夕斥责道,“你可知道,今日你差点会死在牢狱!” “我……” 顾月夕见韩昱不仅不领情,竟还误解自己,如何能服气?当即嘟着嘴冲韩昱辩解道,“我只想弄些钱财助你们进城赴任!再说……我今日又没让你救我!” “你这丫头!”韩昱没好气的一拍桌子,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那景州衙门里?” “那又如何?”顾月夕撇了脑袋,斜眼冲韩昱冷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江湖儿女几时会怕死?!” 闻言,韩昱紧绷的脸陡然笑出了声,“嗬~好一个江湖儿女……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顾月夕登时来了精神,抬起头冲韩昱嚷道,“哪个要你救我了!我相公自会救我的!” “你相公?!”韩昱突然眉间皱起,木愣半晌。 李平于旁偷偷拽了拽韩昱衣角,捂着嘴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就是大将军你啊……” 韩昱这才想起,顾月夕一直说是自己的媳妇儿的事情。当即有些哭笑不得的反问道,“你都没见过你相公,如何觉得他会救你?!” 听到韩昱竟然质疑起自己的相公,顾月夕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当场气的猛拍桌子,腾的站起身子,两手扶在桌上,前倾身子冲韩昱喝道, “韩先生!我敬重你们有学问的读书人,也感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你如何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说我相公一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顾月夕这突如其来的火气,韩昱也有些猝不及防,当场愣住,心里嘀咕道,“这丫头是属狗的吧……怎么变脸这么快?!” 一旁的李平却差点笑出声,连忙扭过头冲店小二嚷道,“小二,快些上酒菜,我们饿了!” “你……” 韩昱被顾月夕这丫头突如其来的一喝,竟有些发怵。整理思绪后,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你先坐下……” 顾月夕冷着脸落座后,随即嘟囔着嘴将脸撇向一边,看来是真的动了怒。 “丫头啊……”李平却是来了兴致,一脸和笑着冲顾月夕问道,“你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相公,竟是这般情深意重!可人家毕竟堂堂大将军,你如何知道人家也会如你这般,对你一往情深呢?!” 韩昱听罢,也偷偷的盯向顾月夕,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我爷爷说的!”顾月夕倒是一脸的笃定,仍有怨气的冷冷回道,“我爷爷常夸他重情重义,临终前告诉我说,他一定会娶我的!” 李平笑着反问道,“可这男女感情的事,如何能用报恩衡量作参照?那可得需双方皆看对眼,有了感觉才可以啊!” 听罢,顾月夕忽然转过了脸,望向李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似乎对我相公很了解?!” “我……”李平被她这么一说,却有心虚般的支支吾吾,道,“毕竟韩昱可是大将军,这大徐国谁人不识啊……” “哦……”顾月夕这才放下了警惕,冲李平回道,“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不会喜欢上我?!” “这……”李平登时也不知如何做答,想了好一会,终道,“起码你得识字吧……如此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做大将军夫人?!” 顾月夕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头沉思半晌后,旋即望向韩昱,目光有些恳切的问道,“韩先生,可否教我写字!” 第四十四章 莫欺少年穷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识字?” 韩昱望向李平,眼里似有些抱怨。见他一个扭头去催促小二上酒菜,只得对顾月夕解释道,“识字可不是几日可成的事情……” “韩先生,我明白的!”顾月夕当场拱手抱拳,一派的江湖做派,目光如炬的回道,“我愿意学!” “额……” 韩昱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思虑片刻后,方才道,“既如此,那便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顾月夕颇为自豪的大声笑道,“这个我会!” 见得韩昱有些不信,顾月夕当即令小二拿来纸笔,极为别扭的紧握着笔,歪歪扭扭的写下“顧月夕”三个字。 “如此?”韩昱见那字写的七倒八歪,实在不像个样子,不禁有些哀叹地笑问,“你还会写什么字?一并让我看看。” 顾月夕知道韩昱觉得自己写的丑,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仍然想了一会,道,“我还会写这个!” 言罢,用力握着笔,神情却格外的认真,这次写的时间有些久,努力地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五个字, “韓昱、韓孝之” 这次的字虽说写的一如既往的难看,可却也还能说得过去,起码看上去不像个目不识丁之人所写。 “这个……”韩昱看出了顾月夕的认真,却倍感好奇的问道,“看来你确实下了功夫……只是不知道还会写什么?” 看到韩昱投来赞许的目光,顾月夕立马自豪的昂了起头,得意的笑道,“那是,为了写好我相公的名字,我可是努力练习了一个月呢!至于其他的字,我爷爷没教我,我也懒得学!” “一个月?!”韩昱差点笑出声,努力憋着,道,“你爷爷如此大的学问,竟没有教你识字?” 顾月夕撇了撇嘴,冲韩昱道,“会写我相公的名字已经够了!要不是你这朋友说得识字,才能配的上我相公,我才懒得学呢!” “你都没见过他,竟如此痴情托付……”韩昱饶有兴致的调侃道,“万一他早已经成家了呢?又或者长的特别丑陋不堪呢?!” “长的丑?那我也愿意!”顾月嘟起嘴,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早在心里就已经把自己这一生,都托付给了他。至于成家,大不了我就做个小妾,只要能跟着他,我就心满意足!” “我的天……”韩昱见得顾月夕态度如此坚决,已经语塞词穷,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正当气氛趋于尴尬间,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嘎吱作响,回身望去见得一人衣衫褴褛具被白雪覆盖,正双手交叉入袖袍,紧缩着身子,唯唯诺诺的椅靠在门口台阶上。 “去去去!”店小二当即不耐烦的呵斥道,“哪来的穷乞丐!赶紧滚去别处!” “唉!” 客栈内突然一位身着华贵的公子哥站起了身子,冲店小二笑道,“你这小厮,可知他是何人?!” 听了这话,店小二当即吓得一愣,赶忙转脸冲那位公子哥赔笑道,“小人不知,不知此人是何大人物啊?” 公子哥仰面大笑,道,“你可听过徐云,徐文台的名号?” 那店小二想了半天,这京师里虽说达官显贵无数,却如何也没听过什么徐云的名字,别真是自己孤陋寡闻,得罪了大人物?! 想到这里,小二回过头又打量了一番在门口迎着风雪,呆然独坐的徐云。看来看去也是个穷乞丐模样,如何能与达官贵人挂钩? 当即笃定的冲那位公子哥摇头道,“小人眼拙,却不知此人是哪位大人?” 那位公子哥当即摆了摆手,眼里具是嘲讽奚落的笑道,“非你眼拙,此人差一点便可飞黄腾达,奈何前几日会试虽说得了第一,可惜却没有那命,如今名落孙山成了这般模样!” “原来是个落魄考生!”店小二当即长舒一口气,抬起脚便欲冲徐云踢去。 千钧一发间,突听李平一声大喝,“慢着!” 店小二当即收了脚,冲李平赔笑道,“这位大人有话说?!” “你这厮真是狗眼看人低!”李平平此生最恨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当即揪住小二衣领,一把拎起喝道,“你却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当心日后有你苦头吃!” 说罢,将小二一把扔了出去。 “这……” 那公子哥见竟有人肯为一个落魄考生出头,当即一个疾步至韩昱背后,弯腰拱手道,“敢问大人,徐云可与大人沾亲带故?” 韩昱背身而坐,不愿回头搭理,只是淡淡的笑道,“当是打抱不平也不可吗!” 公子哥撤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昱一行三人,见他气度不凡,猜测必是朝中官员。 随即昂着头不屑道,“既如此,还望大人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当心惹祸上身!” “哦?”韩昱微微扭过头,斜着眼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杨飞!”那人说着昂起脖子,一脸的洋洋自得,随即又补充道,“秋季会考第三名!” “原来是个探花郎啊……”韩昱冷冷道,端起酒碗呡了一口,头也不回的笑道,“看来是门口这人挡了你路?” “嗬!”杨飞那么满脸的讥笑挖苦,“非我刁难他,只是此人太过狂傲不驯,丢尽了秋季会考学子的脸面!” “此话何意?!”韩昱背身笑问。 会考时,杨飞曾受过徐云的揶揄,此刻他早已志得意满,如何不能尽情嘲弄? “此人斗胆自比萧何、张良的文韬武略,又自诩苏秦、张仪的舌辩之才!会考前,竟将我等考生尽情嘲讽了个遍,打的又岂不是陛下颜面?!如此狂傲之士,简直找死!” “哦?”韩昱来了兴趣,转过身子看了眼门外瑟瑟发抖的徐云,又冲杨飞问道,“刚才不是听你说,此人会考得了第一,何故却落到此番田地?” “哼!”杨飞不屑的嘲笑道,“这小子狂傲的没了边,会考写文章时竟敢不避去先帝的‘昭’字的名讳,你说是不是找死?!”说罢,开心的大笑起来。 韩昱当即一笑,便道,“那这考官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帮着把那个‘日’字去掉不就罢了?” “当然也可如此!” 徐云突然扭过头冲着屋内韩昱拱手道,“可那些都是有头有脸,又有门路的大人物!随便这么上下一打点即可!我却没那个本事,也不屑于那么做!” “哼!”杨飞冷眼笑道,“那就是你的命!只配这辈子乞讨过活!” 听到这里,韩昱却有些不悦了,道,“当乞丐就该被人瞧不起?!” “不敢!”杨飞冷哼道,“只是,这大徐国又有几个能像韩孝之大将军那样,从乞丐做到大将军的?!” 听到杨飞拿自己举例子,韩昱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既然如此,探花郎该当知道莫欺负少年穷的道理!小心此人日后爬到你头上!” “哈哈哈哈哈!”杨飞仰面不住地狂笑,“普天之下却有几个韩孝之?!冯国舅可是亲口许诺过我,此番殿试结束后,我当直接任职六品京师典农都尉!” “看来没少塞铜币……”韩昱却有疑惑地冲杨飞抬眼问道,“你虽说是探花郎,却还未受陛下殿前钦典,如何能如此笃定必中?!” 杨飞仗着有冯国舅撑腰,早就狂妄的没了边,此刻正得意的嘲讽道,“既得冯国舅允诺,此事便已成了!至于陛下那里,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闻言,韩昱陡然浑身一怔,一下子似乎明白陛下偷溜出宫,恐怕不止是因为四大营兵权一事。想必还因为此番秋季会考中,冯国舅明目张胆的干预。如此来看,陛下此番拜访四大营,当是要有大动作了! 想到这里,韩昱冲杨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便祝探花郎如愿以偿了!” 随即端起酒碗又冲门外的徐云道,“屋外冷的很,不如进屋吃杯酒暖和身子,可否?” 徐云看了眼韩昱,当即弯腰拱手道,“既如此,小人感谢大人抬爱!”言罢,迈着步子走入屋内。 见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杨飞当即冷眼丢下句,“大人,日后朝中还望多多指教!” 说罢气的转身欲走,却突听的韩昱早在身后笑道,“我这人嘴巴毒得很,看你印堂发黑,眼角下垂,真是一脸的晦气样!此番你恐怕不仅不能得偿所愿,却还有牢狱之灾!” 杨飞听罢,气的猛然转过身子,厉声喝道,“那就看咱俩谁的命更好些!” 说罢,不顾客栈旁人惊诧的目光,怒甩袖袍气呼呼地出了门,迎着风雪扬长而去。 第四十五章 落魄考生的忠告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徐云正满心凄楚,低头起身入店,却与怒甩袖袍离去的杨飞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文台兄!”杨飞气的神色颇为恼火,怒斥嘲讽道,“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别以为麻雀真能变成凤凰!那普天下的乞丐岂不都能翻了天?!” 说罢,不顾徐云的回应,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有些人总喜欢用狗眼看人,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呢?” 韩昱抬手招呼徐云坐在一旁,为他斟满酒,笑道,“适才听闻足下才高八斗、满腹韬略,当是不甚仰慕。特来请状元郎赏面一叙,望不见弃。” 徐云当即自嘲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状元郎,更不是什么八斗,只不过是个落了第的穷乞丐罢了!” 韩昱有些诧异地微微一愣,转而冲李平道,“再去点些酒菜,我要与这位先生畅饮!” 李平悄悄的拱起手旋即放下,得令前去,这一幕却被徐云看了个真切。 不多一会,酒菜送来,李平立身站于韩昱身后。 “方才听说先生高中了状元,却因犯了先帝名讳而落了第,不知先生下一步做何打算啊?”韩昱见得徐云虽然落魄潦倒,可观其身却有骨文人的傲气,不禁对他充满了好奇。 “古人云,朝为田舍郎,暮等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说至此,徐云突然痛心地低下了头道,“方今天下多事之秋,正是英豪拍案而起、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可我却被考官哄出考场,身无分文流落在这京城,只能拿几首酸调子与下流斗方名士角逐胜负,混口饭吃……这什么格调?想来也是懊恼不迭,那配的上大人仰慕?” 韩昱没想到自己的话却令他如此自责,当即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问道,“此番秋季会考虽然落幕,但几个月后的春季考试已经蓄势待发。先生何不调整情绪,只待来年重整旗鼓啊?” 徐云看了眼韩昱,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虽身着淡青色单衣,然眉宇间却具是英气逼人,举止落落大方,不像普通人家打扮。 但见韩昱似乎并无什么恶意,便端起酒碗叹道,“大人有所不知,一旦犯了圣讳,来年只怕也没得任何机会了!” 韩昱却笑道,“这又是谁定下的规矩?你无心犯圣讳,既自诩有定国安邦之才,当为国家效力,如何不能给予机会?” 徐云低头有些惭愧,红着脸道,“不敢欺瞒大人,当然可当如此,那却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第二年塞些铜币即可。我却没那个本事,也不屑于如此做!” 韩昱笑道,“先生即能高中状元,想必是有大学识,何不在这京师投奔于某位达官显贵门下,谋求一个出路呢?” 徐云听罢,仰面哈哈大笑起来,旋即道,“大丈夫取功名当光明磊落,只可直中取,哪能曲中求?!我这副七尺身躯,安能向权贵折了腰?” “额……”韩昱若有所思般笑了笑,旋即又问道,“哪怕……如此穷困到受冻饿死?” “当是!”徐云目光如炬,昂首敬了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份志气……”韩昱轻笑着端起酒碗,呡了一口,道,“诚为我辈读书人之楷模!方才听说了,先生不但能文,却好似也能武?” “如昔日楚霸王那般扛鼎山河气盖世,我当是不能的!”徐云说道,“不过我自幼也熟读兵书,至于奇门遁甲、排兵布阵、天象地理等等,也都略知一二。” “先生如此说,却有些太过狂妄了吧?!”韩昱突然面色有些阴沉,听他口气如此大,不禁略带揶揄地笑道,“我虽不知此番秋季会考题目,但听先生所言,也有些明白一二。” “明白?”徐云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何故发笑?”韩昱倒是好奇了,“当今大徐国雄震中原,先生却如此狂傲,岂不是文不对题?” “大人何故觉着大徐国威震八方?”徐云仰脖又是一口酒入肚,顿时酒气醺得脸颊发红。 韩昱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吃了口酒菜,旋即扭脸望向李平,似笑非笑般道,“你且听到了徐先生所言,如何感想啊?” 李平笑答,“腐儒狂傲,大人何必挂在心上?” “你可听见了?”韩昱冲徐云调侃着笑道,“我这家奴都比你有些见识!” 徐云抬眼又打量了番虎背熊腰的李平,又再次仔细定睛看了眼韩昱,旋即却侧过身子转而问道一旁正心无旁骛,默默练着字的顾月夕,恭敬道,“敢问小姐芳龄。” 顾月夕正一笔一划不断练习着韩昱的名字,被徐云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登时吓了一跳,茫然的望着徐云,困惑不解的旋即又求救般地望向韩昱。 “他是问你今年多大……”李平瞅见顾月夕的窘境,登时叹了口气,解释道。 “哦……”顾月夕这才恍然大悟,赶忙抓着毛笔便拱手回道,“小女子今年十八了!” “这样啊……”徐云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却又意味深长地再次望向韩昱,突然缓缓起了身,毕恭毕敬的拱手弯腰,问道,“斗胆敢问大人,姓甚名谁?” 韩昱听着,俯首略一思量,刚欲报出周宁名号,却突被顾月夕抢先插了话,“他叫韩立,是个宫廷修书的先生!” “姓韩?!” 徐云闻言,顿时如触电般摊下身子,一屁股坐倒后,眉间急促皱起,不住的来回反复思考。 “怎么?!”韩昱见得木已成舟,知晓堂堂状元郎必是猜到了什么,却还在故作镇定的笑问,“先生也看不起我这个八品小官?!” “非也!”徐云反驳道,“既如此,小人可否单独跟大人说些话?” 闻言,韩昱心里已经略知一二,当即令李平带着顾月夕去得楼上歇息。 “先生有话说?”韩昱眯起眼,欠了个身子问道。 徐云当即环顾了四周,见得客栈内零星的几个商客,正自顾的喝酒躲避风雪。 悄悄起身,弯腰拱手于破袄袖内作了一揖,小声道,“此地人多嘴杂,斗胆敢请大人移步至屋外。” 韩昱呡着嘴,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随即由徐云弯腰领着去了屋外。 时至酉时末,天色昏暗,风雪小了许多,可那刺骨的朔风仍令韩昱冻得不轻。 屋檐下的徐云亦破袄加身,依靠在墙壁上迎着风雪,面色平静如水,却不见他有瑟缩畏寒之意。 “先生这般神秘,当是有良言相告?”韩昱打了个喷嚏,旋即扭过脸问道。 徐云双手裹进破袄内,躬起身子道,“敢问大人,那女子可是大人家眷?” 不曾料想徐云唤自己出屋,竟是为此,韩昱当即略一思量,终道,“是与不是,有那般重要吗?” “有!”徐云当即探出冻的发紫的双手,一个抱拳瞬即跪在雪地之中,“今日看来,小人不为权贵折腰当是不行了!” “你……”韩昱忽然激动得声音发抖,“这是何故!” 迎着朔风,徐云一个叩首扎进厚厚的雪地,目光如炬的回道,“此女子若真是大人家眷,那大人恐性命难保!” 韩昱闻言,深深吐了口气,望向眼前具被白雪覆盖的街道,目光幽幽地自语道,“徐文台啊,徐文台!我当是差点被你蒙骗过去……” 言罢,倏地转过身子,眼里折出了杀意,语调上扬得的厉声喝道,“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口口声声标榜自己不畏权贵折腰,不仅辱骂秋季会考学子,还敢故意欺瞒我,如此煞费苦心的地行得卑鄙伎俩,是想要讨官不成!” “嗬~”徐云一个仰起头,迎着朔风狂笑不止。 “你笑个什么!” “我笑堂堂大将军,竟也如此鄙视一个落魄考生!”徐云旋即一个起身,迎着扑面而来的朔风,眼里具是不屑的嘲弄。 “哦?!”韩昱没想到此人如此傲骨,只做调侃般奚落问道,“那你且说说,何时识得我身份?!” 徐云闻言,拱手却不卑不亢地笑道,“在这大徐国,试问有几个敢姓韩的?!” 韩昱当即来了兴趣,笑着反问道,“此话何意?” 徐云看了眼韩昱,无所畏惧地解释道,“先帝徐武德帝依靠平凉十三骑起家,十年间打败了北韩郭让不可一世的‘北府黑骑兵’,占据中原北方八郡四十二城,得以立国为徐。而后为标榜自己的功绩伟业,遂将那郭让的国号‘韩’字,拿来当做国姓,仅赐予了其干儿子一人。后来此子遵照先帝遗命,受任徐国南营大将军之位!试问如此,在这大徐国谁还敢自称国姓?!” “只是如此?”韩昱冷眼笑问,却当是心知肚明徐云,怎会仅因这点便识破自己身份。 “大将军明鉴,自然不止这点!还因那虎背熊腰的家奴,我偷偷观察他许久,颇有些军营的架势……最后更无意撇见那位姑娘,不停的于纸上反复写着韩昱、韩孝之的名字……由此方才敢断定大将军的身份!” 韩昱背着朔风深吸一口气,又借着屋檐下迎风摇曳着的昏黄灯笼,重新打量了番眼前的落魄考生——徐云。 伫立半晌后,忽然幽幽问道,“你方才说我有性命之忧却是何故?” 徐云当即又是一个作礼,道,“小人先前会考时,曾听人说到陛下偷溜出宫一事。今日却偶然得见大将军现身京师,由此斗胆猜测……”说到这里,徐云又是一个弯腰躬身,不卑不亢的笑道,“敢问大将军,是否奉了矫诏?” “呵呵……” 韩昱此刻早已不住的仰面苦笑,自己半路上得遇周宁指点后,方知奉了矫诏入京,本欲将计就计。却不曾想被一个六品高凡识破,现如今却又被个落魄考生看穿。 当即有些哭笑不得,遂叹了口气,道,“这又与那位姑娘有何关联?” 徐云却笑道,“小人斗胆猜测,那位假传矫诏之人,是想要借此拉拢大人!” “如若我不应允呢!”韩昱闻言,当即脱口而出的反问道。 徐云背过双手,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方才回道,“大将军如若不允,顶多撕破脸面,随后出城回营……”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可那却是大人只身入京的情况!” “听闻你有张子房之才略,我倒想问问你,此番又有何不同?”韩昱裹紧单衣,眉间露出的寒意,直刺地徐云有些发怵。 便看了看韩昱脸色,见他一脸的泰然自若,陡然心头一怔,想了番说辞,终道,“只怕大人不允成婚,若不留下些牵绊……那位权贵可不会放大人归去……” 听到这里,韩昱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徐云肩膀,笑道,“可惜,我无法干预朝廷选拔官员。但我却由衷的希望,来年春季会考,先生可以再次高中!” 看见韩昱迈步欲入屋内,徐云突然一个拱手,道,“敢问大人,其实却早知晓一切,如此做不过为了将计就计,另有他图?” 听罢,韩昱一个回身,笑得无比灿烂开心,轻声回道,“有时候啊,做人不能太过聪明!否则下场都不太好……” 说罢,摊开双手歪斜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 第四十六章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屋外北风刮的紧,韩昱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贯铜钱,塞入徐云手中。 “莫要推辞,我帮不了你什么,只希望来年春季会考后,殿前钦点能见着你!” 徐云当即惊吓得不轻,赶忙推脱道,“大丈夫当自强自立,大人何故如此!” 韩昱却一把抓起桌上酒碗,笑道,“这貫钱虽不足使先生撑过四个月,却也是我番心意,莫言推辞!” 言尽于此,徐云一个弯腰拱手,语调颇为诚恳地回道,“既如此,还望大人记着小人先前所言,望珍重!” 说罢,拒领了桌上钱财,一个疾步出了屋外。 望着徐云远去背影,韩昱又瞥了眼被他丢在桌上的钱财,立在当地,脸色一下子苍白的没了血色,口中喃喃自语哀叹道,“这些狂士……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当夜,韩昱根本无法入眠,胸闷疼楚出不上气,脑海中又具是周宁、徐云的那些话,如同梦魇般的追逐自己。辗转反侧之际直至三更天方觉好转,得以入眠。 翌日清晨,韩昱朦胧中听得李平急促的敲门声,旋即开门后,却见他有些神色慌张, “冯泰差人来请。” 闻言,韩昱却早已料到般,神色泰然地问道,“何时唤我?” “即刻……” 韩昱当即双手束发,笑道,“既如此,你且告诉来人,我当洗漱过后便随他前往!” 李平得令退下,未及一会却又匆忙来禀,“高凡到了……” 闻言,韩昱脸还未洗完,便即甩了甩双手,道,“领他进来!” “我的大将军啊……”高凡一路小跑着进屋,呼哧带喘地关上门,一脸谄媚地冲韩昱叩首道,“此番可千万去不得那人府上啊!” 先前虽然成功请得熊固出面,帮助自己搭救了顾月夕,着实惊了自己一跳。可韩昱打心里对他这种人喜欢不上来,今日又见他如此,遂立着身子一脸冷漠的问道,“如何去不得?” 高凡微微抬眼,旋即一个叩首道,“那人趁陛下偷溜出宫,传矫诏赚大将军入京,令大将军身陷囹圄,犯了重罪……”说罢,故意顿了顿,又偷偷抬头看了眼韩昱,似在揣测韩昱心思。 “接着说下去。”韩昱踱步至茶桌旁,缓缓坐下倒了杯茶,幽幽地审视着跪地叩首的高凡。 “大将军此番如若一人孤身进京奉诏,也许还可以全身而退,毕竟地方军权在握,那人虽有心加害,却也奈何不得。可是……” “你说详细些!”韩昱将椅子超前拉了拉。 高凡略有沉吟片刻,低下头又道,“先前景州衙门一闹,那人已经知道还有个女子陪同,也知晓此女在大将军心中的重要性!如此便有了把柄在手怎会轻易放过大将军?” “那我当如何应对?”韩昱的目光深不可测,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凡。 “官不才,但久居京城当差,对于这些人的心思还是略有所了解的。”高凡仿佛受到鼓励般,不禁大为兴奋,双眼炯炯有神,接着回道,“如今大人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想办法即刻逃出京城!至于这其二嘛……”高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停顿住。 韩昱眯起眼睛,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认为不学无术,只会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小人。若有所思般的缓缓喝了口茶后,终道,“但说无妨!” 高凡这才鼓足了勇气,神色凝重地回道,“成亲!” “嗬~”韩昱笑着扔下茶碗,腾的起了身子走进高凡身前,附身道,“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徐云、徐文台的人?此人是此番秋季会考的第一名,却于文章中无意犯了先帝的圣讳,因此被罢黜了功名,穷困潦倒流落在了京师之中……” “徐文台?”高凡抬起头思考了许久,旋即回道,“不曾听过。” “不曾听过……”韩昱笑着嘴里念叨着背过身子,突然叹了口气,仰起头道,“此人虽说落第潦倒,却有些文人的傲骨,不愿攀附权贵。至于这胸中学识嘛,都说他有萧何、张良的文韬武略;又有苏秦、张仪的舌辩之才!” 高凡不解韩昱何意,却隐约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悦,小心翼翼地附和道,“文生多狂妄,大将军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 “我并非生气。”韩昱背手摇头语调沉稳,淡淡的说道,“只是我突然在想一件事……” 高凡突然身子微微发着颤,似有心虚般的颤颤巍巍插口问道,“大将军所虑何事?” “我在想诺大个京师真是藏龙卧虎!我韩孝之虽然不才,但也常在南方与各国才俊交手多年,虽不敢自比韩信、张子房长胜之才略,却也自觉的无人能猜透我心思,故而打的 第四十六章 还是不信任自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屋外北风刮的紧,韩昱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贯铜钱,塞入徐云手中。 “莫要推辞,我帮不了你什么,只希望来年春季会考后,殿前钦点能见着你!” 徐云当即惊吓得不轻,赶忙推脱道,“大丈夫当自强自立,大人何故如此!” 韩昱却一把抓起桌上酒碗,笑道,“这貫钱虽不足使先生撑过四个月,却也是我番心意,莫言推辞!” 言尽于此,徐云一个弯腰拱手,语调颇为诚恳地回道,“既如此,还望大人记着小人先前所言,望珍重!” 说罢,拒领了桌上钱财,一个疾步出了屋外。 望着徐云远去背影,韩昱又瞥了眼被他丢在桌上的钱财,立在当地,脸色一下子苍白的没了血色,口中喃喃自语哀叹道,“这些狂士……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当夜,韩昱根本无法入眠,胸闷疼楚出不上气,脑海中又具是周宁、徐云的那些话,如同梦魇般的追逐自己。辗转反侧之际直至三更天方觉好转,得以入眠。 翌日清晨,韩昱朦胧中听得李平急促的敲门声,旋即开门后,却见他有些神色慌张, “冯泰差人来请。” 闻言,韩昱却早已料到般,神色泰然地问道,“何时唤我?” “即刻……” 韩昱当即双手束发,笑道,“既如此,你且告诉来人,我当洗漱过后便随他前往!” 李平得令退下,未及一会却又匆忙来禀,“高凡到了……” 闻言,韩昱脸还未洗完,便即甩了甩双手,道,“领他进来!” “我的大将军啊……”高凡一路小跑着进屋,呼哧带喘地关上门,一脸谄媚地冲韩昱叩首道,“此番可千万去不得那人府上啊!” 先前虽然成功请得熊固出面,帮助自己搭救了顾月夕,着实惊了自己一跳。可韩昱打心里对他这种人喜欢不上来,今日又见他如此,遂立着身子一脸冷漠的问道,“如何去不得?” 高凡微微抬眼,旋即一个叩首道,“那人趁陛下偷溜出宫,传矫诏赚大将军入京,令大将军身陷囹圄犯了重罪……”说罢,故意顿了顿,又偷偷抬头看了眼韩昱,似在揣测韩昱心思。 “接着说下去。”韩昱踱步至茶桌旁,缓缓坐下倒了杯茶,幽幽地审视着跪地叩首的高凡。 “大将军此番如若一人孤身进京奉诏,也许还可以全身而退,毕竟地方军权在握,那人虽有心加害,却也奈何不得。可是……” “你说详细些!”韩昱将椅子朝前拉了拉。 高凡略有沉吟片刻,低下头又道,“先前景州衙门一闹,那人已经知道还有个女子陪同,也知晓此女在大将军心中的重要性!如此便有了把柄在手,怎会轻易放过大将军?” “那我当如何应对?”韩昱的目光深不可测,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凡。 “下官不才,但久居京城当差,对于这些人的心思还是略有所了解的。”高凡仿佛受到鼓励般,不禁大为兴奋,双眼炯炯有神,接着回道,“如今大人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想办法即刻逃出京城!至于这其二嘛……”高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停顿住。 韩昱眯起眼睛,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认为不学无术,只会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小人。若有所思般的缓缓喝了口茶后,终道,“但说无妨!” 高凡这才鼓足了勇气,神色凝重地回道,“成亲!” “嗬~”韩昱笑着扔下茶碗,腾的起了身子走进高凡身前,附身道,“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徐云、徐文台的人?此人是此番秋季会考的第一名,却于文章中无意犯了先帝的圣讳,因此被罢黜了功名,穷困潦倒流落在了京师之中……” “徐文台?”高凡抬起头思考了许久,旋即回道,“不曾听过。” “不曾听过……”韩昱笑着嘴里念叨着背过身子,突然叹了口气,仰起头道,“此人虽说落第潦倒,却有些文人的傲骨,不愿攀附权贵。至于这胸中学识嘛,都说他有萧何、张良的文韬武略;又有苏秦、张仪的舌辩之才!” 高凡不解韩昱何意,却隐约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悦,小心翼翼地附和道,“文生多狂妄,大将军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 “我并非生气。”韩昱背手摇头,语调沉稳淡淡的说道,“只是我突然在想一件事……” 高凡突然身子微微发着颤,似有心虚般的颤颤巍巍插口问道,“大将军所虑何事?” “我在想诺大个京师真是藏龙卧虎!我韩孝之虽然不才,但这五年常在南方与各国才俊交手多年,虽不敢自比韩信、张子房常胜之才略,却也自觉的无人能猜透我心思,故而能使我徐国南大营立足在那南方!怎么如今却到了这京师……”韩昱突然转过身子,脸色阴沉地伸出手,指着高凡厉声喝问道,“不仅被你一个六品小官看穿心思,竟还被一个落第狂士看破!真当是我韩孝之无能吗!” “大将军息怒啊!”高凡吓得全身发抖,面色煞白的连连叩首辩解道,“想必仅仅不过巧合罢了……下官于这京师时常喜好揣测权贵心意……” “不!”韩昱脸色铁青,附身拍了拍高凡后背,道,“你且告诉我实话,你和那徐文台究竟是何关系!” 高凡闻言知道再也欺瞒不过韩昱,遂面色迟疑的回顾身后,见得屋门紧闭不曾隔墙有耳,这才重重叹了口气,瘫软的坐在地上,道,“不敢欺瞒大将军,方才那些话正是徐文台教与我转告大人的……” “呵呵~”韩昱冷笑着回身疾步至茶桌前,抓起桌上茶碗一饮而尽,感觉一股凉意冠绝全身,瞪眼呵斥道,“说下去!” 高凡面如死灰般哀叹道,“回禀大将军……我和那徐文台皆是早先受了周大人差遣,知晓大将军奉矫诏入京恐有不测,便暗助大人度过难关的……” “周宁?” 韩昱旋即眼珠一转,沉吟半晌后,方明白为何自己未露任何破绽,怎么无论高凡、还是那个徐文台却都能知晓自己奉矫诏入京一事。 不但如此,还能猜透自己心思一般,连如何决策都说的如此相近贴合。那个自比张子房的徐文台或有这本事,但这个高凡却绝无此种可能! 至于周宁,那老小子真是精明的很,看来还是不信任自己,害怕自己此番真被冯泰拉拢收买了…… “是的……”高凡点点头,“那徐文台算是周大人的学生,与下官也算故交。他深知昨夜未能说动大将军,故而又让我今日前来说服……” 韩昱用诧异的眼神撇了眼跪着的高凡,忽然好奇得问道,“如此来说,那徐文台也算有当朝御使大夫做靠山,却为何落到如此田地?” “谁说不是呢……”高凡也是倍感困惑,道,“周大人对于这个学生颇为的器重,曾言此人日后必为大徐国之栋梁。因此在他赴京赶考的时候,特别赠与了他封推荐书信。却没想徐文台根本不为所动,非要靠着自己的学识博得功名!” 韩昱听罢,突然对昨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学子有了些敬佩,不禁赞叹道,“既怀揣万金之书,却能不为所动。当是天下读书人之楷模!” “他就是迂腐!”高凡却不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道,“这入朝为官又岂是靠着所谓骨气便可以的?” 韩昱并不想接话茬,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旋即又问道高凡,“陛下是否也知道我入京了?!” 闻言听罢,高凡神色突然呆滞,匆忙掩饰后方才略有惭愧地回禀道,“这个……下官不过区区六品小官……如何能直通天庭啊……” 韩昱眯起眼,深知高凡此人比周宁更深谙为官之道,圆滑得如同泥鳅一般,再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是不太可能了。可看他表情,似乎是在默认一般。旋即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道,“既如此,先请过来吃茶吧。” 高凡赶忙起身,躬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坐在韩昱对面,紧张地低头不敢言语。 “除了你俩,周宁可还安排了他人?”韩昱为他倒了杯茶,突然问道。 “没有!”高凡抬起头一脸笃定的摇着头。 “那便吃茶吧,”韩昱笑着端起茶碗,冲高凡敬道,“你且告诉周宁,他的好意韩孝之心领了!至于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让他放宽心!” 正当言话间,突听得门外李平小声催促道,“冯泰差来的人等的有些着急了……” 第四十七章 逼迫韩昱成婚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至日上三竿,屋外下了一宿的风雪终于停了。景州城内虽然寒气逼人,冻的浑身直打着哆嗦,却架不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流动,沿街的商贩们不停叫嚷着招揽生意,街面上开始了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李平见韩昱在马上沉吟不语,似乎心事重重,瞅了眼独自在前头骑马领路,一脸洋洋自得的小厮。当即打马跟上,笑着对韩昱说道,“咱们这一走便是五年,可这景州城却还是如当初那般热闹熟悉啊!” “看来那也是陛下的意思了……”韩昱没有理会李平的话,深深吐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喃喃自语道,“陛下虽然年轻,可是心中却积压了满腹不得施展的韬略,如今想必是要开始大动作了。”说罢,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又道,“这天迟早得变……” 李平见他挑明了,反觉得无言可对,沉思了好一会,突然说道,“军中早有非议,传闻至清一直都是冯泰的人。如今他唤大将军入府,必没安什么好心……不如我即刻飞鸽传书,传唤南营弟兄们拔营前来京师助阵!” “放肆!”韩昱低声大喝,“不管冯泰如何,他都也是陛下的亲舅舅,皇上的家事哪轮到咱们插手干预?你擅自调大军入京师,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李平却一脸的悠然自得,忽然笑着问道,“大将军,你发没发现自打咱们回到这京师,你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哦?”韩昱听闻,饶有兴致般的追问道,“如何变化?” “变得会笑了!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说罢,李平大笑着猛抽马鞭,追上前头的小厮,一阵催促厉喝道,“我家大将军事情多得很!还不加快脚步带路?!” 看着李平开心地纵马疾驰而去的背影,韩昱也意识到自从回来这京师,自己整个人的确变了。 眼前这熟悉的景州城,一如先帝在世般的那样,那样的开心愉悦;那样的无拘无束;那样的没有任何压力,自己也不需要为了完成先帝的临终遗愿,而不得不去和老天赌命……这或许就是仇非佛口中常言的——生活吧? “这就是国舅爷的府邸了!”小厮扬着马鞭指着府上的匾额,扭头冲韩昱有些阴阳怪气的催促道,“赶紧入府,国舅爷等了好久了!” 顺着小厮马鞭手指方向,韩昱抬眼便见府邸匾额上那金灿灿的两个大字“冯府”,不由得心里一怔。 当李平把韩昱搀扶下马,自己刚欲前头开路迈步上台阶,却忽然猛地抽回了脚,扭头对韩昱道,“这冯泰当真是活腻了不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身后的韩昱一眼望去,冯泰府邸前的台阶竟然照搬皇宫设计,一共九九八十一阶,大理石的台阶上每阶具是雕龙刻凤,活灵活现。 韩昱登时不由地笑道,“幸好云覆(王泽)没有跟来,不然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李平闻言,也记起了王泽先人“王铁枪”的事情。早年“王铁枪”于隔壁唐国任职京师校尉,一天突见得大司马皇甫松,竟然擅自将府邸改建成皇宫模样,当即上书朝廷弹劾,却没曾想因此招致满门抄斩的噩运。幸得贵人相助,方才保留住王泽这一独苗血脉。 虽说王泽平日里为人儒雅,可却一直对此等逆臣深恶痛绝。李平不禁暗自替冯泰感到庆幸,真是幸好他王云覆没有跟来,否则见了此景不得大发雷霆,瞬间暴怒起来?他的一招“铁枪破阵”,五十个羽林军恐怕也挡不住。 废了半天劲跨完台阶,韩昱这前一脚刚踏入府内,登时又被眼前气势恢宏的景象惊愕得发了呆。 府内建筑设计何等的豪华气派,完全模拟缩小的照搬了大徐皇宫,当即与李平二人木立当地,一时竟呆若木鸡般得说不出话来。 府内侍卫老远看见,极为不耐烦的催促道,“国舅爷等你们许久了!还不赶紧入堂拜见!发楞个什么东西?” “你这杂碎!”李平见他竟敢对堂堂南营大将军如此无礼,当即便欲上前挥拳相向。 “不得无礼!”韩昱呵斥李平道,“你早该收起那火爆的性子了!”转而冲那侍卫拱手作揖,赔笑道,“我俩没见过多大世面,今日却见得如此恢弘气派的府邸,当是有些惊愕。由此还望小哥前方领个路,别让我俩在这府内迷了路……” “真是乡巴佬!”侍卫冷眼嘲讽嘟囔着,随即呵斥道,“你俩且跟紧了,这府中大的很,别迷了路又浪费国舅爷不少时间!” 由侍卫前头领路,韩昱沿着府内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会客厅门前。 “国舅爷在里头等你们许久了!”侍卫神色颇为恼怒的冲韩昱嚷道,“真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让国舅爷等这么久!”说罢,不耐烦的转身急促离去。 韩昱倒并不理会侍卫的嘲弄,反而抬眼盯着房上那块匾额看了半天。 金灿灿的“会客厅”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此刻正发亮般闪着光芒。韩昱不住的倒吸一口气,啧啧叹道,“这比皇宫还要张扬有余……” 话音刚落,突听得屋内一阵爽朗大笑,不多时一个肥胖矮小的身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冲韩昱拱手抱拳,笑着道,“大将军,别来无恙啊?” 韩昱见得冯泰前来恭迎,当即拱手弯腰道,“托国舅爷的鸿福,身子还算健朗的很。” 冯泰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悦,转而却又笑道,“当年一些小人都说孝之这身子若入南方,定活不过五年!如今已过五年,却见孝之如此硬朗,我真是无比开心啊!” 说罢,一把握住韩昱的手,不住的热切拍打着。 韩昱明白冯泰的心思,巴不得自己早日命归黄泉,便好顺理成章的收回南大营。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让仇非佛借了命,还能在活个十年。如若知道,还不得气的个半死? 韩昱笑着猛地抽出双手,弯腰道,“敢问国舅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冯泰一个仰面大笑,肥胖的身子像个皮球般探出手,恭请韩昱入堂。 进得堂内,韩昱当场惊谔的哑口无言,诺大的屋内,金砖铺地呈现一片璀灿夺目,各类书籍字画挂满堂厅,其中偏侧角落的一幅韩昱聚眼看的真切——王羲之兰亭序真迹。 韩昱心里咯噔一声,暗自惊呼道,“难怪陛下要有大动作……” “大将军喜欢?”冯泰瞥见韩昱盯着那幅兰亭序看了许久,不禁得意的笑道,“此乃王羲之真迹,价值连城啊……” “国舅爷……”韩昱似笑非笑的扭过头问道,“如此多的珍宝,别还有什么传世之物吧……” 冯泰心里明白韩昱说的什么,扭动着矮粗的脖子,大笑道,“素闻大将军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我那桌案底下还有一物,却不知个真假,大将军不妨帮我鉴定一番?” 韩昱来了精神,挑起一只眉毛笑问,“我观满屋具是富可敌国珍宝,却不想大将军竟还有宝物?” “大将军请……”冯泰探出一只手,突然微微敛起笑意,神色有些阴冷着道,“劳烦大将军一览。” 韩昱点着头径身前往,从桌案下的抽屉内打开,却见得一个棕褐色的木盒。遂抬头笑问,“国舅爷所说的宝物,竟如此随意装置?” 冯泰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韩昱打开再说。 没有多想,韩昱刚笑着打开盒子,突然惊恐地瞪起双眼,手捧木盒的双手差点一个没扶稳,当场惊呼道,“这是……” 冯泰却神态自若地于旁落座,悠然的回道,“唐国皇帝送来的求和之物!” 韩昱回过神来,又低头望了好久,这一次却不禁笑出了声,“国舅爷可知唐国为何送来?” 冯泰撇着嘴,回道,“既是求和,还能为了什么?” 韩昱猛地一拍合上盒子,瞪起眼道,“陛下知道吗!” 冯泰面露不屑,端起手边茶碗悠哉地喝了口,道,“陛下年幼,尚不需知道!” “如此啊……”韩昱咕哝了一句。 “大将军似乎不算太过惊讶?”冯泰身子向后一靠,“就不想问我如何处理此物?” 韩昱背起手,缓缓走到冯泰对面落座,盯着他看了一阵,道,“国舅当如何处理?” “大将军干嘛这般严肃?!”冯泰呵呵笑着起身道,“亏你还是堂堂南营大将军,却如此来不得半句玩笑——来,来,先尝杯我这雨前的龙井……” “这都十一月的天了……”韩昱冷笑着道,“想必此物也如同此茶一样摆放了好久吧?” “大将军竟怀疑我私藏?!”冯泰略一怔,冷冰冰的说道,“这天下是我侄子的!作为他亲舅舅先替他保管也有错嘛?” “那些自是国舅和陛下的家事!我等外人无权干预!”韩昱努力掩盖住自己的神情,道,“只是此物,国舅也能擅自替陛下保管嘛?” 见得韩昱有些发怒,冯泰满不在乎的伸手挠了挠头,旋即笑问,“此等小事有何不可?” 韩昱听闻,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猛拍一旁桌案,厉声大喝道,“传国玉玺也是小事吗!!” 听得猛拍桌案,屋外待命许久的李平唯恐韩昱有危险,当即疾步抽刀入堂内,冲着冯泰厉声大喝,“国舅爷这是想要做甚?!” 面对李平的突然而至,冯泰一脸不在乎的看也不看,将手中茶碗重重地向桌上一墩,拖着长声叫道,“我请大将军鉴定个物件,何至于此啊?!” 屋外突然数十个侍卫闻声闯了进来,因为冯泰还未下令,只得虎视眈眈逼视着韩昱和李平。 “就凭你们几个杂碎?”李平挺身护住韩昱,面带嘲讽的冲四周聚拢的侍卫笑道,“还不够爷爷塞牙缝的!” “子元!”韩昱突然从身后拍了拍李平肩膀,示意他退后,冲着冯泰问道,“冯国舅煞费苦心赚我入京师,不会是这样简单的想要杀了我吧?” “韩孝之不愧南营大将军,果然一身胆气临危不惧!”冯泰大笑着抬手撤下了满屋子的侍卫,对韩昱突然狡猾一笑,“大将军且看看我这屋内的古玩字画,但凡看上哪样,权当作我的贺礼!” “喜从何来?”韩昱有些发愣着问道。 “我看大将军也二十四五年岁,早该是成家的时候!听闻有一红颜知己陪同入城,我自当是成人之美,想为大将军保媒成个婚!”冯泰说罢一个落座后,又恢复了早先憨厚老成甚至有些痴呆的模样,慢慢品起了茶。 第四十八章 韩昱套话冯国舅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搞出这么大动静,却最后听闻冯泰的要求竟是让自己成亲。韩昱还没有表态,只听得李平诧异地挺身冲冯泰大喝道, “你耍的是个什么心思?我家大将军的婚事何时由得你来做主!” 冯泰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微笑着眯起眼睛盯着韩昱,半晌方才幽幽地回了句,“孝之如何看?” 如何看?韩昱虽早已料到冯泰会提出这一要求,然真到了此时,却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想了好一会,终道,“此前入城时见得个规矩,若不孝敬些人事,便进不得这景州城。区区城门小吏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猖狂,想必这背后定是国舅爷在撑腰。” 冯泰一笑,也不答话,故作姿态般端起凉了的茶沫吹着。他自然明白韩昱话里有话,分明是在试探着问自己,城门守卫是否都是自己的人, “还想硬闯出城么?”心里这想到后,冯泰登时不禁一个窃笑。 站在李平身后,微微侧着身子,靠着李平那厚实的肩膀作掩挡,冷眼观望了番泰然自若的冯泰后,韩昱的心里已有了答案。 冯泰听了韩昱没有动静,呷了一口茶,顿觉凉了后的龙井苦涩的很,撇着嘴拍了拍手,“把那份礼单呈上来交于大将军看看。” 下人躬着身子,双手捧着礼单呈给了韩昱。临出屋前与冯泰眼神相对,露出狡黠的笑意。 “大将军,看看我这心意可算的上隆重奢华?”冯泰仰着粗短的脖子大笑道,根根筋脉凸起煞是瘆人。 韩昱展开长长的礼单,聚目望去不由的瞪大双眼,各类奇珍异宝令自己竟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冯泰斜眼看着韩昱震惊的神色,不由的笑道,“咱们大徐堂堂南营大将军的婚礼,岂能丢了面子!”说到这里,冯泰突然一拍脑袋,冲着屋外大喝道,“管家!进来!” “国舅爷唤我?”冯府管家一脸谄媚的弯腰进前。 “去!”冯泰伸出手指向屋内角落,道,“那王羲之的兰亭序一块表装起来,塞入礼单之内!” 那管家哪里敢怠慢,当即三步并两步的小跑上前,踮起脚小心翼翼的取下。 “大将军,我自打你这一进屋,便知道你喜好此物!怎样,可够意思?”冯泰颇为得意的后倾身子,抖着双腿懒懒地望向韩昱。 韩昱看着管家一系列娴熟地动作,旋即冲冯泰拱手作揖,道,“国舅爷如此抬爱,孝之当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随即颇有疑惑的,又问道,“只是不知国舅爷与我做的是哪家的媒?” “卧槽!” 李平登时心里惊讶的差点叫出了声,随即扭过脸盯着正冲冯泰卑躬屈膝着的韩昱,具是一股陌生的即视感。 打死都不会想到堂堂韩孝之、自己万般敬重的南营大将军,今日却会向权贵如此卑躬屈膝,还因为区区钱财便如此轻易被收买…… 冯泰突然纵身大笑,“大将军本就是聪明人,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韩昱点点头,忙躬身答道,“那姑娘并不知晓我真实身份,只知我不过个区区主图令史……” “这有何难?”冯泰神色泰然,双手一摊道,“我虽不知孝之玩的什么把戏,既然觉得有趣不妨就装下去,我选个日子亲自前去保媒!当天便让孝之入了洞房!”说罢,仰头又是大笑。 韩昱低着头,眼珠正飞快的转动,似有番思索。不一会倏得眯起双眼,嘴角微微上扬,道,“那敢问国舅爷,如若成了亲,我这媳妇儿是留在京城享富贵,还是随我去南营受苦?” “不可不可!”冯泰仰着身子摇手道,“那南方不毛之地潮湿酷热,如何比得上咱这京师的豪华气派?既贵为大将军夫人,自当要留在京师享受荣华富贵!否则岂不是让天下各国耻笑?” “既如此,”韩昱阴沉着脸低头笑着,“还望国舅爷多多照顾我这新婚妻子了!” 冯泰当即大笑着起身,疾步至韩昱身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神色颇为激动道,“孝之既是冯某挚友,那照顾孝之家眷的事情,冯某自当义不容辞!” 韩昱连忙拜谢,忽然又问道,“孝之忽然想起一事,唐国正和东营打得不可开交,数年皆未分出胜负,已呈对垒僵持之势……何故此番送来传国玉玺求和?” 闻言,冯泰面孔突地一沉,“孝之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是否常与各营书信往来?” 韩昱听了这话,当即大喜过望。看来冯泰对于四大营之间的事情也不算太明白,如此可以推断其他三营皆与冯泰无多大关联,大抵可以算是并无不臣之心。 旋即故作镇定地回禀道,“四大营分别驻守大徐四方边疆,幅员甚是辽阔,如何通得书信啊?况且那三大营主帅皆是先帝‘平凉十三骑’的人,我这一个外人又如何能与他们往来?” “嗯……”冯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仰头想了会,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冲韩昱道,“孝之既为冯某挚交,不妨明说了吧!” 冯泰说罢,面色神秘地冲韩昱附耳道,“此物却不是唐国求和之物……” “哦?”韩昱仿佛抓住了心里一直想要抓到的那根线,弯腰拱手附耳贴语道,“那却是如何?” 冯泰拉着韩昱故意躲开面色铁青的李平,沿着黄金铺满的地砖,几个滑步至屋内一侧,低声道,“却是生意罢了!” “还请国舅爷明示!” 面对韩孝之刨根问底般的追问,冯泰却欲言又止了起来,只是笑着不住的轻轻拍打韩昱手背,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先等孝之成了亲后,在做言语吧!” 韩昱面上虽然点头称是,心急却明白的很,冯泰此人心眼多着呢,老奸巨猾的他岂可将这秘密轻易告诉自己?却见他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断定这背后的猫腻大着呢! 拜别了国舅府,韩昱和李平一道骑马回客栈。沿路见得李平似乎闷闷不乐,不禁笑问,“我等全身而退,子元却何以如此苦闷?” 李平低头撇着嘴,赌气般嘟囔道,“刚才大将军何故拦着我?那几个鸟人,怎是我敌手?” 韩昱却笑道,“子元勇猛我如何不知?冯府羽林军虽不是子元对手,可这京师城防加起来呢?” 听罢,李平默默点点头,却又有些不服气地转脸重韩昱道,“那也不能对那鸟人如此的卑躬屈膝啊!如此,天下人当如何取笑大将军!” “哈哈哈哈”韩昱仰面不住的伸手拍打李平后背,道,“如若不这样,我岂能得知三件事啊?” 听闻三件事,李平登时来了兴致,好忙冲韩昱追问道,“哪三件事?” 第四十九章 生路还是死路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韩昱一反常态的竟冲李平扮了个鬼脸,无比开心的笑道,“此番来了京师,就是为了弄清楚心里的困惑,如今终于有些解开了……” “就是大将军口中的三件事?”李平何时见得一向冷面腹黑,不苟言笑的韩昱竟会这样?自打来了这京师,竟前后判若两人般。不由地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大将军了。 京师道路泥泞湿滑,韩昱缓缓骑马前行,身子却依旧被颠簸的前后摇晃,害怕马蹄打滑,有些紧张地一个眼神示意。 李平心领神会,当即下马后,一手一个缰绳徒步前行。 “这其一……”韩昱俯下身子道,“其一,我明白了冯泰确有谋逆之心;其二,周宁早就一直盯着他了;至于其三,就是其他三营跟他却无往来!如此来看,咱们此番冒险入京不是有了天大的收获嘛?” 说罢,却忽听得李平一声爽朗地大笑,笑吟吟地转过头道,“如此来说,还有第四件大好事!” “哦?”韩昱疑惑不解,道,“何来这第四件?” “大将军向来崇尚简洁,不喜好奢华,冯泰送与你成亲用的那些礼物,必然全都价值连城,大将军既然收下了,定是想要充做咱们南营的军费。如此不算第四喜嘛?” “嗯,子元却有长进!”韩昱无比欣慰的点头称赞,突然话锋一转,道,“可你只猜对了一半……” 李平刚听到韩昱称赞自己,心里正无比喜悦,突听得韩昱又说自己只猜对了一半,当即不服气的插口问道,“我猜错了哪里?” “你这性子……”韩昱苦笑着摇摇头,道,“贺礼我的确打算充军费,却不是给咱们南营!”一个仰面叹道,“此前听到潘庆诉说他们北营的现状,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们在北方苦寒之地驻守,远比咱们要苦的多……” 李平点点头,也想起了入城前潘庆说的话,又一个长长的叹息,突然说道,“只是苦了那姑娘……”,说完默默牵着马不再言语。 韩昱却不以为然,没有丝毫的触动。 此刻正于马背上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曾经熟悉的味道。在沿街商贩的叫嚷声中缓缓闭起双眼,嘴角却露出一丝狡黠。 先前虽然对李平直言了那三件事,却都只说了前头一半,真正让韩昱感到此行收获颇丰的却是这后一半。 其一,冯泰虽然怀有谋逆之心,然而真正让人担忧的却是他口中,和唐国之间的“生意”,这可比明面上的不臣之心还要可怕; 其二,周宁虽然早就暗中盯着冯泰,然而这一路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韩昱心里明白的很,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其背后陛下的主意!陛下虽然年幼,可手段城府却都极尽高明的很,已经彻底麻木了冯泰; 最后这其三,陛下最为怀疑忌惮的便是四大营也与冯泰暗中勾搭往来,周宁也老早就盯着自己在内的其他三营了,陛下此去四大营巡查,实则多是试探罢了,今日先从冯泰口中探听虚实后,当是可松了口气; 自从那次风雪中和周宁密话过后,顾月夕便已经成了自己的棋子。对于韩昱来说,只要能保大徐江山永固,牺牲掉一个顾月夕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正当满面春风无比得意之际,耳边听得李平回禀道,“客栈到了。” 韩昱旋即睁开眼,刚欲下马,却见得高凡正一脸谄媚的在门口恭迎,看来是等了好久。 “高大人还没走?”韩昱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高凡点头作揖,笑道,“我看大将军这春光满面的,可是答应了冯泰要求?” “嗬~”韩昱差点忘了高凡也是受了周宁的委托,冷笑道,“回去告诉周大人,孝之三日内必定启程回营!” 高凡当即躬起身,伸出一只手冲韩昱请道,“大将军还是先请上楼,此地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韩昱见他还有话说,不禁有些困惑了,盯他看了阵,想从他谄媚的面色里窥测一二。 却陡然想起先前酒馆内,高凡酒醉时说到过和熊固有生意往来的事情,猛的联想到今日冯泰说与唐国之间的“生意”,隐约察觉出这两者或有联系,当即点了点头。 “坐吧。” 进得屋内,韩昱让高凡坐在自己对面,为他倒上茶水后,笑道,“高大人还有话说?” “敢问大将军一事,”高凡低头两手恭敬的接过茶碗,道,“如何说服那位朋友拜堂成亲?” “冯国舅说他自当会去亲自保媒游说。”韩昱端起茶来又放下,直愣愣地盯着高凡问道,“怎么?高大人有话说?” “嗯……”高凡却有难言之隐般红涨起脸,旋即前倾个身子,附在韩昱面前低声道,“如此只怕大将军虽然可以安全出城,却会招至杀生之祸,弄不好还会给南大营带来灭顶之灾……” “高大人这是何意?”韩昱冷笑道,“你背后周大人的意思不也是给我指了两条路,其中一条便是成亲么?” 高凡突然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盯着韩昱,那目光分明在质疑韩昱是不是在装傻。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韩昱跟前,低声道,“大将军如此聪慧,岂能不知那两条路——一条是生路,另一条却是死路!” “是吗?”韩昱略一怔,望一眼天庭饱满的高凡,冷冰冰说道,“如何一个死路?你且说明白些!” “大将军必然猜到周大人背后也还有人,”高凡掩饰者激动不安的心情, “背后那人本就对四大营多有猜忌,此番顺着大将军入京,正好令周大人接连轮番的试探心思。授意给出的那两条路,也对应了大将军是否会被国舅拉拢!第一条,不去拜会当即出城离去,那人自然心里宽心的很。可大将军却在被周大人提醒后,又在我和文台来回劝说利害关系后,依旧选择一意孤行,还同意成亲后将新媳妇留在京师,充当国舅人质……敢问大将军,那人如何想?” 听高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韩昱突然面色有些发白,后背大汗淋漓间早已湿透,呆坐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呆滞半晌过后,韩昱这才阴沉着脸道,“他还是想杀我们嘛……” 见得堂堂韩昱竟会这般惶恐,高凡明白韩昱是真的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叹了口气,神色忧郁地回道,“对于他来说,虽说现在还远不是时候,但也是迟早的事情……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功高震主的将军能够善终的?当如白起、蒙恬、韩信又如何呢?猜忌猛如虎啊……” 韩昱愁云惨淡间,额上的汗珠滚滚流下,思量了半晌,“高大人与我说这些,是有何意?” “只想问大将军一句实话!”高凡当即叩首,神情凝重的低头问道,“如若真到了那一天,可有想过后路?” 韩昱闻言,突然腾的起身疾步至门前,偷偷的开了门探出头,见得四下无人后,方才小心关上门,低声问道,“高大人似有办法?” 高凡点点头,“我与熊固常有生意往来,或可借此助大人转危为安!” 说了半天,终于点到了正题。韩昱赶忙追问道,“是何生意,却有这么大的本事?” 高凡不疑有他,如实回禀道,“他常会交给我些奇珍异宝,由我负责寻找买家入手,所得全部钱财悉数交由他去分配给背后的人。而我和他靠着赚取点中介费用,一直都是我三他七……” 韩昱笑道,“一个七品,一个二品大员,竟然还背地里搞这些勾当……”说罢,一脸神秘的又问道,“仅此而已?” “当然不止了……”高凡苦涩一笑,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秀,心有忌惮的小声说道,“还干些贩卖人口的勾当……那些都是唐国人,他们被贩卖到京师后,男的或入宫当太监,或做大户人家的奴隶……女的则要么入宫做宫女,要么做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妾……但这个我可没有参与!” 高凡赶忙摆手,颇为急促地连忙为自己辩解。 “哦?”韩昱倏地眉间紧皱,联想到冯泰此人的秉性,当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遂沉吟着问,“此事有多久了?人数几何?岁数多大?” 高凡想了好一阵,道,“据我所知,起码已有四个年头了?具是些二十不到的男女。至于人数多少不得而知了,想必怎么也得有个几百千余的……” “这么说,是从先帝驾崩没多久后便开始的,还竟都是些精壮之人……” 韩昱脑中反复思考,虽仍想不透有何阴谋,但预感却极为的不好,结合冯泰此人来看,绝不会是表面这般的简单。 “大将军……” 高凡见韩昱突然沉默不语,当即小声的提醒韩昱,“万万是不能成那亲的,再过个几天便又是卖人的日子,到时候不妨借机混出城去,守卫必不敢检查阻拦!” “你不是冯泰和周宁的人?” 韩昱再次审视起高凡,却愈发的猜不透此人了,尤见得他此刻一改往日谄媚的模样,当即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我几时说过我是他们的人了?”高凡面露憨笑的说道,“在这京师之中,想要安全地活下去,只能学会左右逢源,见缝插针。” 韩昱亦点点头,对于高凡的话。自己虽然不太认同,却也有些理解,只是仍有见事情不明白,也猜不透。“你告诉我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不敢欺瞒大将军……”高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将军可曾记得多年前一个叫作甘青的人?” “甘青?” 韩昱皱眉想了好久,忽然惊地差点大叫出声,“你是甘青的什么人?” 高凡笑着又是一个叩首,“正是家父……小人自幼随母姓。家母常念叨着大将军恩情,更一直教导我要报答大将军!” 却说那甘青,多年以前任职徐国宫中一个八品小官,不曾想因为琐事而得罪了冯氏一族。当是韩昱十七八岁年纪,正追随先帝刘子昭身边。因敬重甘青品格,故而殿前跪地三日为其求情,方才得以保下他的命,更由此与其成了忘年之交。 五年前,自己前往南营挂帅时,甘青更是带着酒送自己走了一州四郡,临别前对自己说,待到南方平定凯旋之日,定于府上备上好酒五十坛,喝他个痛快放休! 没曾想,如今一别已经五年了…… 第五十章 他要成亲了(求收藏和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你父亲可还好?”韩昱难掩激动,一把扶起高凡,与他落座后,滔滔不绝的又道,“他五年前送我前往南营赴任,与我约好了再回京之日,此当备上好酒五十坛与我痛饮!说的我还真馋了,你父亲真是个了不起品酒名家呢!” 见得韩昱突然如此兴奋,高凡却面露惆怅,一副悲伤凝重的神色。 “怎么了?”韩昱停住了话匣子,关心地问道。 “家父……”高凡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哽咽着道,“已于三年前去世了……临终前也没忘记跟大将军的约定……” “什么……”韩昱不可思议的呆愣住,根本无法相信,“得了何病?!” “自从先帝驾崩后,冯泰大权独揽,架空陛下干预朝政,不停的拉拢朝中官员为他所用,但凡不听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家父此生恪尽职守,忠心陛下,不肯向其折腰,结果被他假传圣旨,诬陷个罪名下了廷尉府的大狱,因不堪酷刑折磨,自尽了断了…” 说到这里,高凡凄声长叹,韩昱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茶碗不言语,高凡情到深处,泪水止不住的顺颊而下。 赶忙擦了擦泪,又道,“大将军虽然兵权在握,但也绝不是冯泰的对手!又有周宁背后之人虎视眈眈……唯有此法,可助大将军平安出城又没有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我当问你一事,还望如实相告!”韩昱突然一个拱手起身,冲高凡问道,“那三营究竟跟冯泰有没有往来?” 见得韩昱竟如此,高凡赶忙弯腰还礼,道,“大将军久居南方,不问朝事多年。殊不知自先帝驾崩开始,如今的大徐早已经天翻地覆,这里头的水太深了,大将军切莫再问了,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那就是有了?”韩昱惊诧地问道。 “都变了……都变了……”高凡不住的垂首哀叹,“如今的大徐已不是大将军早年印象中的大徐了,就连陛下,也早就不是表面上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大将军当要速速离开京师这龙潭虎穴!” 听罢,韩昱深深透了口气,“我这条命都是先帝的,至于陛下何时想拿去都可以。只是如今南方未定,还未完成对先帝的承诺,我实在是不甘心,也无颜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大将军,你这……”高凡惨然一笑,“我这几日便去办妥,大将军早日带上那位姑娘一并回南方吧,切莫落下任何把柄在冯泰手里,否则必遭受猜忌!” “那你又当如何?这京师危机四伏,你若和令堂留下,恐有不测啊……”韩昱略有担忧地问道。 高凡突然郑重其事整了整衣服,旋即扑通一声跪地,极为认真地说道,“小人也斗胆问大将军一句,敢情大将军如实告知!” 韩昱见他如此,点点头,“但说无妨。” “既已知道归宿,是否一如当初那般无怨无悔?” 韩昱睁大双眼,盯了高凡半晌,舒了一口气,叹道,“如若真能做到白起、韩信那样,能帮君王开疆拓土、平定天下,我倒真是死而无憾了。” 高凡凄楚一笑,“父母亲常与小人称赞大将军品格,今日终亲耳听得,当是心悦臣服!必当竭尽全力助大将军出城!” 言罢,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后,抱拳退出了屋外。 夜半子时,韩昱又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中想起高凡所说的猜忌猛如虎,忽觉的胸口闷得厉害,知是旧疾发作。缓缓起身点了油灯,幽幽地盯着灯火出了神。 自己并非担忧陛下日后为了执掌兵权,而对四大营痛下杀手,这种事自己一直清楚是迟早必然的事,也有很多人都提醒过自己,所以自己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无比痛心的却是陛下对于自己如此的猜忌。 为了完成先帝一统江山的遗愿,自己不顾性命深入南方挂帅,与老天赌着命终日饱受疾病的疼痛折磨,只为早日助大徐平定南方,如此搏命都是为了报答先帝知遇栽培之恩! 到头来却还是落得个人人猜忌地地步…… 想到这里,韩昱感觉自己又落了泪,此刻心里的委屈酸楚令他全然忘记了门外正有人敲着门。 “韩先生,你睡了吗?” 门外人见得屋内亮着光,小声问了几遍,均为听得回应,刚欲转身回屋,突然听得嘎吱一响,韩昱面色有些苍白的开了门。 “我……”顾月夕见得这么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道,“我可以找你问个事情吗?” 见韩昱点头,方才恭恭敬敬的进了屋,二人于茶桌两边对坐。 “这么晚来打扰,实在抱歉……”顾月夕有些怯懦的的红着脸,“可你们入京已经几天了,具是见你们住在客栈,并不曾去宫里赴任,却是何故?” “着急了?”韩昱笑问道。 “可不嘛!”顾月夕见韩昱如此的不着急赴任,当即有了些愠怒,“我还急着去南方找我相公呢!” “天下男子千千万,你何故因为一句戏言,便轻易的将自己托付给一个素未平生的人?” 韩昱今日与高凡畅谈后,明白顾月夕对于自己来说只能是个累赘,而她跟着自己更会让她卷入危难之中。一旦出了事,日后黄泉路上如何与郭云交代? “韩先生!”顾月夕彻底恼怒了起来,一改先前怯懦的样子,猛拍茶桌喝道,“你在说我相公,我便一刀劈了你!”说罢,伸手便去腰间摸索,却想起来时匆忙落在了屋内。 韩昱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端起茶呷了一口,有条不紊的解释道,“我与韩孝之见过几面,自问对他还算了解。他必不会钟情于你的!何故还浪费时间去南方寻他呢?” 听闻,顾月夕忽然神色慌乱,支支吾吾的对韩昱道,“我……我这些天一直都呆在房里努力练习写字,先生不信的话……我……我这就写给你看!” 说罢,急忙用手指沾了碗内的茶水,在桌上写下,“韩昱,韩孝之”这五个字。 韩昱斜眼看了看,虽然还是有些歪扭,却有了些字体模样,看来这丫头果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见她如此执着认真,虽不忍心伤她,但为了她的性命着想,更为了她的幸福。只得痛下狠心,道,“我那家奴是骗你的……只是好心搪塞你的借口,希望你能知难而退,怕你去了南方浪费时间罢了……” “什么!骗我的?!”顾月夕瞪大了眼睛,显然不能接受,语调有些哽咽地问道,“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可真把韩昱自己都问住了,自己从来都没去想过男女之事,哪里知道喜欢什么样的?脑中飞快的思索如何应付,忽然想起了林家小姐。 当即回道,“他已经有婚约了,是个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小姐!可能很快就会成亲了……”说完,有些心虚的抓起茶碗不停地喝着。 “大户人家的小姐?” 顾月夕面色煞白,有些自卑的低下头思考了很久,忽然缓缓起身冲韩昱恭敬的弯身道,“打扰先生了……” 看着顾月夕失落离去的背影,韩昱忽然心中五味杂成,呆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一章 东营秘密(求收藏和投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至巳时,韩昱睡眼朦胧的被李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得知冯泰差人已将允诺的贺礼送来了客栈。 听得楼下喧闹嘈杂,于楼上探头查看,却见客栈外早已经被围拢的水泄不通,前来送贺礼的队伍正亢奋地敲着锣打着鼓。来不及洗漱,韩昱散乱着头发疾步下了楼。 “韩大人……” 领头小厮见韩昱费力地挤进围观人群,当即一个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止奏乐,冲他作揖道,“我家主子说了,为表现诚意。特差我等先将允诺的贺礼送来,几日后必为大人主婚!” 韩昱皱着眉扫了一眼门外排着长龙,列队齐整的送礼队伍后,问道,“看这架势,全城都已知晓我不日内将要成婚了不成?”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唢呐,脸色颇有些嘲弄不屑地笑道,“我家主子对大人可是无比的器重,既要成婚当要热热闹闹,全城恭贺!岂可少了这点排场?” 韩昱心里明白了,冯泰此举不过是为了先斩后奏,闹的满城皆知无非是让陛下知道,自己已经和他勾连在了一起,使得自己骑虎难下只能吃瘪,如此阴毒的技俩倒真的符合冯泰作风。 韩昱沉吟笑道,“那就静待你家主人的佳音!”说罢,悉数笑纳了下来,并让李平开始照着礼单清点贺礼。 前脚恭迎走送礼队伍,后脚又陷入了客栈周围人群地道喜声中,韩昱却面色略有阴沉地独自上了楼。 南大营虽说在自己历尽五年的苦心经营中,于南方得以立足,并威震八方。 然,南大营驻扎于南疆边陲,距离京师太过遥远。无论实力还是距离京师的位置来说,都远远不及白昂统领的东大营。 如若自己是冯泰,身处此等的处境之下。无论再怎么做选择,都应该将这番功夫花费在距离他更近,实力也更为强劲的东大营身上,为何偏偏如此煞费苦心的选上了自己? 尤其联想到和唐国所谓的“生意”,韩昱顿觉阴森可怖的气氛萦绕在心头,这背后一定不是表象显示的这般简单。 正当百感交集,坐立不安间,又听得李平敲门来报。 “贺礼皆已清点完毕,无任何错漏。” 韩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贺礼已经收了,下一步便是如何顺利出城归营。想到这里,忽记起了顾月夕,赶忙问道,“那丫头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李平领命前去查看,不一会又神色慌张地进屋来报,“那姑娘……又不见了……” “糟糕了!”韩昱惊地差点打翻手中茶碗,旋即低头思忖半晌,问道,“房间行李是否还在?” 李平摇摇头,道,“屋内不剩一物……” 韩昱放下茶碗,后仰起身子喃喃自语道,“那丫头恐去了南营……” “城门守卫皆是冯泰的人,她如何出地去?”李平疑惑不解。 “是啊……”韩昱面色凝重,自语道,“若落在了冯泰手里,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愁虑之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低声询问,“敢问韩立大人可是在此?” 听声音甚是熟悉,一时半会却记不起哪里听过,韩昱当即眼神示意李平前去开门。 “潘将军?” 见得门外竟是潘庆,韩昱愣了一下,当即起身恭迎。 “听说大人不日内将要成亲,主婚人正是国舅爷?”潘庆来不及寒暄,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道,“大人果是冯国舅亲信?” 韩昱刚要敬茶,却被潘庆直面询问,笑着揶揄道,“潘将军这也是要来给韩某送礼的?” 潘庆仰头大笑,端起茶碗回敬道,“一路伴随大人入京,领略了大人胆略、才气以及人脉。早该想到若非大人物,岂可如此?”旋即话锋一转,又道,“元路眼拙愚钝,路上恐有冒犯大人之事,还望海涵!” 韩昱知他揶揄嘲讽自己,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笑道,“将军入京办事,可否顺利?” “托大人挂念,一切顺利。于沿街听闻大人不日将由国舅爷主持完婚,百般探听方知大人借居在此,此刻便来与大人辞行的……只是来的匆忙未备贺礼,还望恕罪!”潘庆坐身仰着头,抱拳拱手道。 “你们北营镇守边陲苦寒,缺衣断粮甚是不易。韩某如来敬佩忠义之士,备下薄礼相赠,还蒙不弃!”说罢,抬眼示意李平。 未过一会,李平捧着礼单入内,交与潘庆道,“我家大……”刚欲脱口而出“大将军”三字,当即改口道,“我家大人那日听闻尔等不易,心中甚是挂念,特将此番贺礼悉数相赠!” 潘庆看着礼单,突然神色惊诧得抬头望向韩昱,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大人……如此厚爱……元路真是不知所言了……” 说罢,慌忙起身冲韩昱跪地叩首道,“我替北营全体将士感谢大人如此厚爱了!” 接连数个响头,令一旁李平有些不忍,暗自叹道,“世上竟有此等忠义之人,真乃吾辈楷模!” 韩昱却眯着眼,一把扶起潘庆,问道,“何必言谢,但有一事还望将军如实告知……” 言罢,潘庆不假思索应口答道,“大人且说!” “你入京究竟所为何事?”韩昱突然瞪大双眼,紧攥着潘庆双手。 “这……”潘庆满腹心事,撇眼见了桌上礼单,不忍欺瞒如此重义气的韩昱,只得深吸一口气,似在做了极大挣扎般,终道,“此番偷偷入京,一是奉令调查陛下出宫一事;其二却是为了搜罗冯国舅五年来的悉数罪证,准备呈报陛下处置!” 听了这话,韩昱不由心间一怔,道,“刚听你说已然准备出城,想必是完成了。却不知若陛下无动于衷,尔等当会如何?” 潘庆低头叹了口气,自觉地不忍欺骗如此厚恩于北营的韩昱。慌乱地抓起桌上茶碗,一饮而尽,鼓足勇气道,“那我北营自当清君侧!” 闻言,韩昱神情骤变,面色煞白慌乱间不慎将手中茶碗脱落,只听得“铛”的一声响,潘庆浑身忽然警觉地一颤,刚欲顺手抽刀,却被一旁的李平一手按在肩上动弹不得。 “你!” 潘庆感觉似乎上了当,使劲地想要起身,奈何李平力气太大,试了半天依旧动弹不得,只得了你那眼冲韩昱厉声道,“大人是想要杀我吗!” 眼见屋内李平红起了眼,杀意尽露。韩昱赶忙呵斥李平退后,起身冲潘庆拱手道,“楚伯安……这是想造反不成?!” 潘庆被李平如此一震,顿觉肩部疼楚发麻,用力抖了抖身子,略感好转后,道,“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元路敬佩大人忠义!不妨直言告与大人。”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略感好转后,又道,“我家大将军不比其他三营,被授予‘大将军’之职。迄今为止也不过是个‘青沙太守”名衔(北营驻扎分管两州,青州、沙州)。接连五年内上书朝廷数十封求封书信,皆被驳斥。这才导致大徐北方内部局势错综复杂,一个两州太守如何服众统辖?大将军一直以为是军功不足,朝廷所以不允。去年率部先克鲜卑匈奴联军,又收复整个朔州!” 说到此处,潘庆忽然眼里噙满了泪光,语调颇为凄楚的长叹道,“当即上书朝廷请求册封,却还是又被驳回!不但如此,在这期间,大将军长子还被朝廷派遣而来的官员,以莫须有罪名处斩!大将军方才痛定思痛,倾尽钱财贿赂朝中官员询问朝廷为何如此。却不曾想得到的答案竟是冯泰阻拦,那几年间所有求封书信皆被其拦截,并假传旨意驳回!试问如此,我们为朝廷浴血奋战镇守北疆,究竟错在了哪里!” 见得潘庆激动的面红耳赤,面目狰狞间似有吃人之势,又见其说到动容之处,滚烫的眼泪顺着眼眶滴落而下。 韩昱一个后倾身子,仰面长叹过后却是无言以对。 “难怪他以为我是冯泰的人,竟如此的愤怒……”,思虑惆怅间记起了,先帝临终设立四大营。分别派遣早先追随他起家的‘平凉十三骑’中的三将分别挂帅,而这南营却托付给了自己,并册封自己为南营大将军。 可是那其他三营呢?不知是先帝故意留了心思,还是小人假传圣旨,其余三人皆是任太守之衔。由此来看不光北营,恐怕那东、西两营也早有怨气。 眼见潘庆说到动容之处,早已经泣不成声。韩昱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前倾身子,轻轻拍了拍潘庆后背,道,“陛下虽然年幼,可英明神武!我等自当义不容辞地为他赴汤蹈火!” 潘庆见得韩昱如此,抹了眼泪,问道,“奈何若在不得陛下册封,北营恐万劫不复!” “楚伯安何不另谋他路?”韩昱突然伸出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笑问,“如若擅自率大军入京师,可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潘庆却道,“我观大人侠肝义胆、似胸中满腹韬略,斗胆猜测定不是冯泰的人!却不知大人如何看待大徐此时局势?” 韩昱沉思了半晌,却转头问道李平,“你当如何看待?” 李平自然大笑,一个拱手道,“大徐自先帝驾崩后,外戚干政弄的民不聊生,社稷动荡!必当诛杀了冯泰,还政与陛下方能重振大徐昔日雄光!” “此言却有番道理……”韩昱苦笑着点点头,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却不知楚伯安究竟何意?” 潘庆盯着韩昱神色望了好久,眉间忽然皱起,道,“大人可否与这京师闻言,陛下想要独揽大权之意?” 韩昱神色突得一沉,问道,“潘将军此番秘密进京,似乎收获颇丰!” “大人此前猜测的没错……”潘庆解释道,“陛下偷溜出宫,却是秘密去了四大营巡查!先入了那东营,却更加坚定了收权的决心!” “哦?”韩昱忽然微睁了双眼,“此话何意?” “东营早就与冯泰来往过密,陛下真的起了杀意!” 听了潘庆此话,韩昱突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胸口沉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五十二章 潘庆谈韩昱归宿(求收藏投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见得韩昱错愕神色,潘庆连忙安慰道,“归根结底还是冯泰霍乱朝纲!如若除掉此人,或能平息陛下怒火!” “你此番归营,当告诉楚伯安切莫率军入城!陛下虽然年幼,却贯有韬略,别自作聪明招惹杀生之祸,落下个千古骂名!”韩昱面色阴沉的劝诫道。 “可……”潘庆却有迟疑的问道,“如若刷三营皆已投靠冯泰,大徐岂不危矣!” 韩昱仰着脸轻轻叹息一声,“楚伯安如何看待那三营主帅?” “东营白昂自是骁勇,百年难遇之英才,堪称‘万人敌’!西营周挽虽然廉颇老迈,却还有份胆略犹存!至于南营韩孝之嘛……” “韩孝之怎么了!”李平听得潘庆有些戏谑的神色,当即怒目圆瞪斥责道。 眼见李平神色恼怒,潘庆当即改口,道,“我家大将军常称赞此人一代英豪,不世出之奇才!随传闻凭借一本《军事祭酒策》征战四方,却早就超越了郭奉孝!可惜此人太过自负……” 潘庆叹了口气,似有遗憾般接着道,“总以为这天下就只他一人忠臣,殊不知日后下场却是尸首异处无疑……” “放你娘的屁……” 李平听闻忍不住大喝一声,火冒三丈地便要挥拳相向。 幸得韩昱眼尖,一个喝骂叱退李平。当即冲潘庆起身行礼道,“我虽不懂军政,却也总听人说那韩孝之忠肝义胆。如何却在你家大将军眼里如此不堪?” “忠心?”潘庆不知韩昱真实身份,冷笑道,“自古功高盖世的,有几个能得善终?” 又是一脸不屑的接着道,“那韩孝之总标榜自己的忠肝义胆,竟想直捣越国!却不知此举坑害了三大营,又有多少人对他咬牙切齿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听罢,韩昱面色阴沉了下来,想起了欧阳寒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突然哈哈大笑,吓得潘庆一怔。 “却不知助大徐一统江山也有错了?”韩昱笑着不解道。 “大人……” 潘庆察觉出气氛的异样,遂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大人与韩孝之也有往来?” “废话……” 李平急不可耐地刚要大喝,却被韩昱突然打断道, “早年受过那韩孝之些恩惠,故觉得有些不解!”韩昱赶忙搪塞过去。 “如此啊……”潘庆恍然大悟,却又摇头笑道,“那大人日后可要远离此人了!不然恐牵连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韩昱登时诧异地盯着潘庆,道,“此话何意?” “嗬~”潘庆冷冷笑道,“此人一意孤行的举动,早就得罪了三大营!白昂此前传书,准备一起弹劾韩孝之!” “以何罪名?”韩昱顿感困惑,别人嫉恨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如此敬重的三大营主帅们,也想对自己杀之而后快! “拥兵自重,恐自立称帝!”潘庆呷了口茶,神色阴冷道,“这一点足够了!” 韩昱闻言,突地一个起身,恭恭敬敬的冲潘庆弯腰作揖道,“敢问将军,为了让大徐早日完成一统也是罪过?” 潘庆放下茶碗,仰头大笑,“如今朝纲混乱,大权旁落外戚,韩孝之却自表忠心妄图平定南方。如此请问,大权在谁之手?就算陛下有朝一日统领朝政,却又如何不忌惮四大营军权在手?韩孝之为建功立业,扬名史册一统南方!更让其他三营陷入何地?世人皆称赞得‘人鬼难测韩孝之’,竟不知养寇自重的道理,如此不该杀吗!” 一口气听了这么多,韩昱只觉得倍感酸楚。半晌方才问道,“此番话具是楚伯安之言吗?” 潘庆点点头,又道,“为了大人安全,望速速断了与韩孝之关系!此人日后必不得善终!” 韩昱没在说话,只是微微点了头,抬手让李平送客后,自己呆坐在屋内想了好久。 原来不光陛下,就连自己一直以为可以共同完成先帝一统江山遗愿的同僚们,竟也对自己起了杀意…… 对于先帝‘平凉十三骑’中的这三人,如此自傲的韩昱也对他们仨充满了敬佩!尤其对与东大营主帅白昂、白体先! 韩昱这辈子除了先帝没有佩服过谁,唯独对白昂此人,韩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直夸赞此人,“若大徐国之柱,必当白体先一人!”若说韩昱“人鬼难测”,那白昂便是,“杀神万人坑”,又号“屠夫”! 至于西营周挽,韩昱常逢人便赞叹,“昱有此子,死而无憾!” 而那北营楚言,韩昱却敬佩感叹道,“生子当如楚伯安!” 对他们如此的敬佩,自以为可以共同完成先帝一统江山遗愿,却不曾想在先帝驾崩五年之后,大家却各自心怀鬼胎了起来! “只有一人孤军奋战地滋味,如何啊?” 韩昱正当悲叹间,却听得窗外传来奚落的嘲笑。 “老头?” 韩昱推开窗户,见得仇非佛红涨着脸,正气喘吁吁倒挂在一根绳索之上,却是吓得一愣。 “快特么来把我抱进去!”仇非佛涨红的脸颊青筋凸起,急吼吼地斥责韩昱道。 “有门不走,干嘛如此冒险装个梁上君子!”韩昱一边费力地把他抱进来,一边神色不悦地斥责道。 “韩孝之,你大爷的!” 花白胡子的仇非佛喘着粗气,一把抓起桌上茶碗,一饮而尽后还觉不够,又是一杯连饮。方才淡定了些,喝道,“你这身子入了京师后,倒是潇洒的很啊!” 韩昱皱眉苦笑道,“看你吊了许久,话也听够了,不止是想训斥我吧?” 仇非佛急喘着气一屁股坐下,许久方才缓过来,脸色趋于稳定后,突然斥责道,“你这身子却要有娶妻了?还跟我口口声声说此生唯爱林家小姐!” “额……”韩昱没想到冯泰竟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半日内接二连三有人听闻后前来质问自己。当即叹道,“你个行医郎中,何时开始开心时政了?” “我能不关心吗!”仇非佛怒眼瞪道,“京师内已经闹的满城风雨,皆知什么韩立大人将由冯国舅亲自主婚!” “说的是韩立……”韩昱笑问,“如何觉着是我?” “废话!”仇非佛又是一通呵斥,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赶忙拉低语调,道,“这徐国有几个敢姓韩的!” 听罢,韩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道,“那几日这般来找我,所谓何事?”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仇非佛厉声问道,“你找死啊!忘了我的嘱咐了?” 韩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苦笑道,“我觉得这身子还可以……” “觉得个屁!”仇非佛怒不可遏的大喝道,“你如果再不遵从我的话,擅自饮酒!行不行我毒死你!” 韩昱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困惑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仇非佛又喝了杯茶,终道,“你此前要我带的话,我去带了!刚才这些话,都是你的那位林家大小姐要我带给你的!”说罢,仇非佛又补了句,“人家还没成亲,一直在南方等着你呢!” “等我?” 韩昱此刻竟有些五味杂陈,飞速旋转的脑中第一时间闪现的竟是顾月夕的样貌。当即拼命摇了摇头,道,“可知我身份?” 仇非佛忽然笑道,“别说你身份了,就连你只能活十年的事情我都没说!” “既如此……”韩昱略有惆怅地长长叹了口气,“我这残躯何必见她……” “得见!”仇非佛一个起身,呵斥道,“我看人家姑娘也不容易,就为了当初救你时的一碗饭,然后你的一句承诺娶她,竟然等了这么久还未变心!你如何能负了人家!” 韩昱点点头想了好久,“可……去了又当如何?娶她?我这身子……” 仇非佛当即打断插嘴道,“谁让你娶她了!我看人家姑娘如此痴情,方才动了恻隐!只希望你能当面跟她说清楚,让人家早些嫁人罢了!” 韩昱苦笑道,“既然如此,也好吧……” “那何时启程?”仇非佛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姑娘就在你南营管辖的瓜州!” “我……”韩昱被仇非佛这一突然发问,有些不知所措,想了许久才道,“三日左右,我想办法除了城便去!” “好!”仇非佛得了允诺,急不可耐地便要顺窗而下,临走前却又丢下一句,“你来了京师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真是个好事情……” 第五十三章 许奉孤身赴京(求收藏投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翌日清晨,韩昱急忙写了封书信,让李平飞鸽传书回南大营。 “大将军……” 李平接过了书信,神色却犯起了难,虽不敢过问书信内容,却也大致猜到恐与顾月夕只身去南营等事有关,面露迟疑得问道,“咱们入京匆忙,临行前只叫终将各司其职,却不曾下令谁人坐镇中军统辖,这封书信又当交由何人行事?” 听闻李平提醒,韩昱这才想起那日接了圣旨后,自己早已是悲愤难平,天旋地转。只想早日赴京探个究竟,根本无暇顾及军中之事。 遂沉吟半晌方道,“文千性格太傲,无统帅三军之才;云覆虽行事谨慎,奈何军职不够,恐难以服众;如此……唯有公允一人耳!” “许奉?!”听见韩昱想要任命许奉暂代大将军之职,当即拱手劝谏道,“许奉不过一个降将,如何能够将南营大权交由此人!” “那子元想要推举何人?”韩昱眯起眼睛,掠过一丝不悦般坐在茶桌旁,默默倒上茶水。 李平也不知该推举谁,但就是觉得降将不可相信。紧攥着手里的书信,终道,“文千和云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且忠心可鉴日月!如何却能输个降将?” “子元……”韩昱面色突显凝重,低头借整理长衫之际理了理思绪,方才忽然抬头笑道,“若自比许公允,如何?” 听罢,李平面色瞬间涨红,低着头语塞地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和许奉多次的交手之中,无论武艺还是统帅之才,皆是有目共睹的。并能让韩昱如此欣赏,不惜一切代价费尽心力都要招降的人,又怎会是个庸才? 望见李平囧状,韩昱赶忙起了身子,走至李平身旁拿回了被他攥地有些发皱的书信,苦笑着于桌案前提笔补写下——许公允亲启。 “领命。”李平重新接过书信,低头嘟哝了一句,面色极为不服气的躬身离去。 此刻空荡的屋内只剩下韩昱一人,目光幽幽地盯着茶碗瞧了许久,却在无心思饮茶。 除去此番入京师发生的这么多事外,更让韩昱悲从中来的却还是来自欧阳寒的反叛。 论武艺,欧阳寒远远不及王泽、孟义;可论统帅三军之才,此人却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正因如此,韩昱早就一直大力培养此人,只为在自己死后可以将南营交由他接任,让他替自己接着完成先帝一统江山的遗愿。 也正是如此,明知他勾结外戚存有叛逆之心,却始终不忍心杀他!韩昱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真心待他,却换不来欧阳寒对于朝廷的忠贞不二。 “权利和名望真的如此重要吗?” 韩昱实在不懂政治,也不想去懂。除了早日完成先帝遗愿,再没有别的事情能让自己分心的了。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可以牺牲掉任何的一切。 却说韩昱一走数日不得音讯,南大营内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接连几日众将纷纷坐立不安,唯恐韩昱赴京不测。 当夜,孟义、许奉以及从落峡谷飞马赶来的王泽,领着一干将领围坐在广阳郡内的暑衙前商议。 摇曳的油灯,昏黄的堂内,孟义率先起身道,“大将军已去了数日,还不得音讯回报恐有不测。我等干脆亲赴京师探个究竟!” 王泽虽知擅自入京会犯重罪,奈何实在担忧韩昱安危,想了许久后,遂亦起身附和道, “朝中政局动荡不安,然我等皆乃南营大将,如若未得御令擅自入京可是重罪。我等为了大将军安危,虽早置生死于度外!却不可辱没了大将军忠义之名,便让我一人先行偷偷入京探个究竟在做定夺!” “不可!”孟义当即制止道,“落峡谷还有我南营几万军马,云覆不可擅离职守!还是由我前去京师!” “文千亦坐镇凤陵,此等重镇安可一日无帅?落峡谷虽有几万军马,却不及风陵深入敌境之危险。还是由我去吧,我自交由一副将暂替即可!” “云覆……” 见得二人正于堂前争论不休,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许奉突然开了口,起身拜会众将道, “文千、云覆皆不可去!其一:凤陵易攻难守,不可一日无大将镇守,而落峡谷又是我军后方大本营,一旦南方各国趁机偷袭,将会使得我南营陷入两面夹击之势;其二:你们二人皆为朝廷册封官衔,擅自入京之事一旦被陛下知道,必会牵连大将军!” 闻言,王泽、孟义皆神色不悦,呵斥道,“按照公允所言,我等便是要坐等大将军陷入危难吗!” 许奉却笑道,“大将军临行前勒令我等各司其职,我镇守的这广阳郡易守难攻,可交由一副将暂时代守,数日内也可无忧!” 说到这里,许奉挺身至堂上,对着堂下众人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我为降将之身,虽承蒙大将军垂爱,方得官拜南营右将军,却还未得到朝廷昭令敕封。因此,由我这一‘外人’前去京师,才是上策!” 堂内忽然鸦雀无声,众人皆低头沉思不语,只看那盏盏油灯随风摇曳,寂静萧凉的寒气顺着屋外扑面而来,使得众人不禁打着寒颤。 “我觉得可行!”军中主簿谭礼于一侧角落起身,道,“只是不知若大将军深陷囹圄,公允又当如何?” 许奉听罢,低头沉吟半晌,方才回道,“尔等无论大将军身处何境,都应当谨遵军令各司其职!切不可擅动,做出什么辱没了大将军的事情!” 谭礼皱眉又追问道,“听公允此话,似已有万全之策?” 许奉低头想了许久,忽然目光如炬般瞪着堂下众人,道,“某虽不才,但既承蒙大将军垂青抬爱,必当拼尽性命也要将大将军平安护送回南大营!若少了一根头发,诸位可拿我这颗头颅问罪!” 孟义听闻,面色略有担忧地问道,“公允乃大将之才,亦如此心怀忐忑不安,想必大将军如今处境甚是危极!干脆咱们号令全营拔寨而起,共同去那京师救回大将军!” 话音刚落,堂内顿时群情愤慨,纷纷进言道: “文千所言,当是唯一之法!咱们即刻启程,轻装前行,疾速行军十日内必抵达景州城下!” “对!敢动咱们大将军,咱就干他们!” “干他们!” “……” “胡闹!”许奉突然怒目圆瞪,厉声呵斥堂下众将,“擅自调大军入京,你们是想要大将军被污蔑上谋反叛乱的罪名,而被斩首示众吗!”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不知如何回话。幸得王泽深明大义,赶忙打起圆场解释道,“公允莫要动怒,我等皆因心系大将军安危,方才乱了方寸!” “既如此,便依照我的计策!”许奉忽然疾步入了堂上,坐于桌案前猛拍一声,当即喝道,“我与诸位在此立下誓言,此行必将大将军平安护送回南大营!如若少了一根头发,我这头颅尔等尽管拿去!” 言罢,不等众人回应,又是一声大喝令得门外守卫拿来纸笔,当着众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夜半子时,许奉先行去了地牢,勒令狱卒传唤欧阳寒问话。 来不及寒暄什么,许奉直接开门见山,怒瞪双目喝问道,“汝是否暗中勾结冯泰,妄图谋害大将军!” 手脚具拷链子,蓬头垢面神色憔悴的欧阳寒立着身子,无论狱卒如何踢打,皆仰头狂傲的不发一语。 “有点意思!”许奉冷眼笑道,“我不知大将军如何关照你的。但现今广阳由我做主,你既如此骨气,我便要看看你何等的硬气!” 言罢,眼见撬不出任何话遂不留商量余地,便喝令狱卒将其拖入暗室酷刑加身。 伴随着声声哀嚎,三柱香后许奉入暗室查看,却见得欧阳寒早已昏死过去,勒令狱卒冷水泼醒后,又问道,“此前听圣旨,让你暂代南营大将军之职,可是冯泰借机想要骗大将军入京,暗中加害!” 欧阳寒依旧冷眼不屑,用尽全身气力冲许奉啐了一楼吐沫,语调微弱的大笑道,“匹夫降将,也配审讯我?!” 许奉目光森寒,愤而抽走狱卒鞭子,轮番几鞭朝着欧阳寒血淋淋的伤口抽打过后,面色涨红的喘着粗气喝道,“我在问你,此番骗大将军入京,陛下是否也知晓!” 欧阳寒依旧不为所动,声嘶力竭地大笑道,“你不配!” 许奉背过身子,将鞭子递还狱卒后,冷冷道,“让他回到牢狱,好生招待!切莫让他死在大狱之中!”说罢,突然掉头冲欧阳寒意味深长得笑道,“你可要好好地活着,大将军回营恐怕还要与你长叙一番呢!” 时至三更天,许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孤身一人纵马飞奔出了广阳,快马加鞭急奔京师而去。 第五十四章 韩昱闻东大营兵败丢重镇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客栈内苦熬三日,韩昱每夜旧疾缠身,脑海中又具是一系列纷乱之事,彻夜痛楚难眠。 翌日清晨,高凡忽然匆忙来报:生意出了些情况,恐要耽误几日。 韩昱本就对冯泰这生意心存疑虑不安,又突听得高凡此言,当即追问道,“怎么个情况?” 高凡见得韩昱如此急促,赶忙解释道,“白昂与唐国在边境交战……输了……丢了阳容郡……” 闻言,韩昱面色陡然大惊,不敢置信道,“东境第一郡……丢了?” 高凡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支支吾吾地回道,“打了三年……终是……丢了……” 韩昱当即有些瘫软地倒在床榻,口中自语道,“常胜将军白体先……竟然会输了……?” 高凡见韩昱如此,不忍再刺激,只能低头不语,神色尤为哀愁。 东营驻扎的汉州共分七郡,然而第一郡阳容却号称中原第一险。白昂的东营主力借此与唐国来回交战了三年,一寸土地未失。 如今这第一险丢了,汉州已然岌岌可危。而京师东面更是基本处于无险可守之地。如此,韩昱当即惊诧地面色如死灰般瘫软下来。 呆滞了半晌,韩昱觉得有些缓过气方才问道,“陛下听闻去了东营,可安然无恙?” 高凡拱手回禀道,“陛下倒是无碍,听闻早已离开了东营多日……”突然面色凝重的顿了顿,接着又道,“陛下这前脚刚走没多日,白昂后脚便丢了阳容郡,实在也太过蹊跷了……” 闻言,韩昱记起了昨日潘庆谈起,陛下此次寻访东营后,似乎起了杀意。由此不禁浑身一颤,自言自语道,“体先这难不成是故意为之……” 旋即转头闻到高凡,“此战折了多少人马?” 高凡略显磕巴地回禀道,“刚听前线……战报……大概折损……折损……五万有余……” “五万?!”韩昱脸色煞白地惊腾的起身子,散乱着头发疾步至桌案前,摊开徐国地图寻摸了半晌,赫然猛拍桌案怒叱道,“白体先这是在拿我大徐将士的性命,来换取他个人的荣华富贵!” 高凡被韩昱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不知所措,吓得低头不敢言语。 “不行!不行!”韩昱面色愠怒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赤脚散发地于屋内来回踱着步,忽地突然猛的开了门,厉声传唤李平。 “大将军……” 李平也被惊吓地不知所措,追随韩昱已有五年了,坐镇南营中的韩昱从来都是喜行不露于色,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也都从未见他如此这般愤怒过。 赶忙低声询问一旁低头不语的高凡,“云和……发生什么事了……” 高凡眉头深锁,拼命摇头摆手,眼神示意李平别再问了。 “子元!”正当李平一脸懵逼之时,突听得前方韩昱厉声道,“速速飞鸽传令南大营!勒令即刻迅速开拔,务必一个月内抵达阳容郡城下!” “啊!”李平惊诧的大叫起来。 “大将军,此举万万不可!”高凡亦赶忙拱手阻止道,“未得圣旨传唤,擅自调动大军开拔,这可是犯了死罪啊!” 韩昱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气血上涌面色涨红的早已怒火攻心,自顾自地猛烈喘着粗气道,“陛下此行,恐怕已经让白昂意识到了杀意。丢了阳容,无非是在示威警告陛下。可一旦陛下铁了心,执意为之得话……白昂便会被推向陛下的对立面,如此下去……我大徐危矣啊!” 高凡闻言,想了许久。忽然一个进前拱手道,“大将军……我常居京师任职,练就了揣测他人心思的本领。因此,可否先听小人一言……” 韩昱缓缓平息了怒火,红涨的面色逐渐平淡下来,方才冲高凡点头应允。 高凡旋即回禀道,“白昂此人虽乃天生大才,却还不至于到了公然谋反的地步。可,大将军如若擅自调军前去,不仅会遭到陛下猜忌,更会引发白昂的不满,此举岂不会为南营招来灭顶之灾!” “依照你的本事,又是揣测看待白体先的?”韩昱皱眉发问道。 高凡见得韩昱怒火平息,已逐渐冷静下来后,淡淡一笑道,“小人不才,皆是妄自揣测:我大徐此刻虽然主少国疑,又有外戚干政霍乱朝纲。但毕竟实力还算雄厚,皇统之位又尚且稳固,远远没到引发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公然篡逆的地步。那白昂既身为东营大将军,此中道理岂可不明?” 韩昱沉思片刻,忽地又问,“那依照你的揣测,白昂接下来又当如何?” 高凡有条不紊地接着回禀道,“白昂心里定然清楚得很,陛下远非庸才,一直有收回朝政之权的心思。既然徐国还没到了可以篡逆的地步,那他一旦丢失了东境,岂不是正好给陛下留下了罢免其兵权的借口?大将军先前说的没错,白昂此举却是做给陛下看的,却也只能是借此发通怒火牢骚。等看见陛下可以统领朝政的苗头以后,必定还是会起兵收复的!” “你是觉得他在两头押宝?”韩昱问道。 高凡点头笑道,“自古将者在外,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借着养寇自重的本事,得以保全自己的?” 此言一出,韩昱脑中又想起了欧阳寒,他曾也自己说过相同道理的话,旋即又打量了番身前的高凡,道,“你和至清关系如何?” “这……”高凡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略显尴尬地转身望向李平,道,“还是由子元回禀大将军吧……” 听罢,李平则使劲挠了挠头,想了许久后,终撇着嘴道,“至清性格太过孤傲,并不屑于我等为伍。” 韩昱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住的哀叹。欧阳寒的性子虽然如此,可这也是统帅三军之人所必须具备的。而他身上的一切,皆都完全契合一个天生的帅才所必备的全部要求。 “哎……” 韩昱有些怅然若失的不住叹息,自己这条命也剩不下几日了,为了先帝的遗愿,更为了大徐基业,还有谁能够如此完美契合这些要求呢?自己又该如何去寻找适合的接任之人呢? 许奉吗?抛去他的降将身份,乍看之下似乎契合一个统帅所必备条件。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缺陷——优柔寡断。 尤其在处理关键事情的时候,常常会顾及左右的想法,这无疑是犯了统帅者的大忌! 想到这里,韩昱略显伤感地摆了摆手,示意李平和高凡退下。 “大将军……”高凡忽然小声问道,“因为白昂的失利,导致冯泰那‘生意’的暂时停滞,大将军想要出城,恐怕还需等上一段时间……这期间可想好如何应付冯泰?” “是啊!”李平听罢,也担忧的拱手道,“咱们贺礼都收了,冯泰这几日恐怕就要前来保媒,一旦见了那姑娘已经离去,还不得气得炸开了锅?” “你们收了贺礼?!”高凡心里一怔。 “是啊……”李平点了点头,“大将军忧虑北营地处苦寒,常年皆在缺衣少粮的处境之下作战。实在于心不忍,已于昨日悉数交由北营偏将带回。 “哎呀!”高凡懊恨地不住跺脚长叹,“大将军此举不仅不会换来楚言的感谢,反而更会招致此人的猜忌愤恨啊!” “此话何意?”韩昱紧锁眉头,面色凝重地问道。 高凡垂首哀叹,道,“楚言此人性格乖张,本就长年因为得不到陛下赐封‘大将军’之位,而一直对您嫉妒怀恨在心。大将军与他同样身为四大营主帅,此番却知晓了他常年在北方的尴尬窘境,还赠予他如此之多的奇珍异宝,对他来说只会觉得大将军是在故意奚落嘲讽他!日后只怕会伺机报复……” “若能让他安心驻守北方,不丢失一寸国土。随他如何埋怨我又何妨呢?”韩昱对此却不以为然,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云和竟对朝廷大员们,各个了若指掌……这可才是会招致杀身之祸的事情!” 高凡闻言,吓得猛地跪地叩首道,“大将军赎罪,小人从不敢在外头胡说八道!对咱们大徐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好了……”韩昱赶忙扶起他,道,“切不可在如此妄自揣测他人心思,尤其是对陛下!” 高凡面色煞白,当即不住点头称是。 在李平的搀扶下,二人终于出了屋内。看着高凡远去的身影,韩昱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一方面经过此人先前的分析,句句皆是点中了要害,此人揣测朝中官员心思的本事,确实厉害的很;但这却又是柄双刃剑,一旦此人日后反叛,为他人所用,对于大徐来说可是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当自己听闻白昂丢了城池,竟会如此失态地差点酿成大祸,这跟平常的那个临危不乱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我究竟是怎么了?韩昱心里也犯困惑,自从来了京师以后,自己就彻底的变了。真的只是因为想起了以前在先帝身边,那无忧无虑的日子而已吗? 那此刻自己重新趋于冷静以后,对于如此能够揣测朝廷大员心思的高凡,又当如何呢? “杀了他?”韩昱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杀意,随即又自语笑道,“想什么呢?他可是甘青的儿子啊!现在连朋友的儿子都要杀吗?” 虽然起了杀意的念头一闪而过,可韩昱却尤为惊讶自己怎会浮现此等想法。 “真要让自己日后在那黄泉路上,寸步难行吗……” 第五十五章 够凑一桌麻将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自从白昂的东营前线兵败,丢了汉州第一重镇阳容郡,直接导致了原本三日后的人口买卖生意搁了浅。韩昱因而只能在京师滞留了下来,苦苦等待出城的时机。 接连又过去了十日,韩昱每日具是将自己锁在房间内,未曾出的客栈一步。这期间虽然冯泰差人前来询问过婚礼的准备事宜,可探其口风却似乎还不知道顾月夕失踪的消息。 看来冯泰此刻还顾不上自己,心思全都扑在了前线上。如此来看,白昂的东大营想必也跟冯泰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关联。是否又如高凡所说的那样,白昂是在陛下跟冯泰之间两头押宝么? 时至晌午,韩昱依旧感觉屋内寒意阵阵,窗外沿街商贩们的叫嚷声伴随着北风呼啸声不绝于耳畔,使得韩昱思绪纷乱,心情烦闷不止。 “大将军……”李平敲了几下门,小声禀道,“老家来人了……” 听罢,韩昱打了个机灵,慌忙从床上起了身。可刚一开门,却见得许奉一身便装浑身是雪,脸冻得通红正立于门外等候。 “公允?” 韩昱诧异的望着许奉,显得不可思议。 刚进屋,许奉赶忙跪地叩首道,“末将该死,未得大将军调令,便擅自入京。还望大将军治罪!” “南营可是出了什么事?”韩昱坐在屋内中央桌案前,神色有些不悦。 “大将军一走多日,均不见音讯,我等实在放心不下,恐大将军有不测。众将们聚在一起商议后,方才由我前来京师打探。” “公允啊公允!你这真是误了我大事!”韩昱苦笑着摇摇头,一个掩面不住地叹息起来。 “啊?”许奉当即惊讶的抬起头,具是充满了困惑不解,不知此话何意。 韩昱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示意了眼于旁站立的李平。 见状,李平当即心领神会,冲许奉厉声问道,“尔等没有收到大将军飞鸽传去的书信吗?” “什么书信?”许奉入坠云雾,诧异的问道,“自从大将军走后,皆未收到任何书信啊?” “哎……” 韩昱知道木已成舟,赶忙让他起身落座回话。踱步至茶桌前,为许奉倒了杯茶方才接着道,“我半月前曾写了封书信飞鸽送入南大营,指明令你亲启。却不曾想今日偏偏是你来了京师……” “啊?末将罪该万死,竟误了大将军大事……” 许奉这才明白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误了韩昱的军令,当即神色颇为懊悔的又要跪地请罪。 韩昱赶忙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也不算什么军情大事,既然事已至此,咱们便一同想想怎么离开京城吧!” 许奉备感羞愧的接过韩昱端来的茶碗,小声道,“方才入城特别留意了那帮守吏,不过十余人。屋外雪下的急,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妨待到夜间,我先去摆平那帮守吏,子元趁乱带着大将军火速出城!” “不可!”韩昱当即断然拒绝,呵斥道,“这是要给我扣上反叛的帽子不成吗!” “都什么时候了?”许奉故意压低嗓音,道,“我来前已经审问过了欧阳寒,虽然他死活不肯承认,可我却从他的表情中窥测出了一二!此番传诏大将军入京,定是那冯泰的主意。一旦将大将军就此扣留做质,那咱们南营上下不得受制于他吗?” “放肆!”韩昱气的勃然大怒,向茶桌上猛击一掌,茶碗被震地发出克瓷克瓷的声响,“你们食的是大徐的俸禄,当该听命于陛下!如何能够任我韩孝之为己用?!” 许奉慌忙起身拱手道,“那末将便陪着大将军在这京师为质!” “你!”韩昱的手有些发抖,头也有点晕眩,缓了缓,问道,“交还坝州两郡事宜办的如何?” “谭主簿皆已办妥,我军也退回了风陵和广阳。” 韩昱这才长舒一口气,旋即又问道,“你既然来了,军中之事目前可是由文千暂代?” 许奉点点头,回道,“我此番来前,已将广阳军政交由文千一并统领。” “哎……”韩昱悲叹地双手不住的揉措起面颊,道,“公允啊公允,你真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说罢顾不上解释,转过身冲李平道,“速去书信一封,让文千没我的命令,切不可再轻举妄动半步!” 可话音刚落,突听得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韩昱陡然一怔,一种不详的预感布满全身。 “云覆?!” 韩昱见竟是王泽又来,当即又好气又好笑地质问道,“云覆也是担忧我安危,准备和公允一块大闹京师,好让我得以出城的么?”说罢,冲李平苦笑道,“咱们四个现在正好凑桌麻将!冯泰这招也真绝了,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便让咱们南营将军们纷纷自投罗网,和我一起留在京师为质!” “大将军……”王泽不明所以的望向同样一脸懵逼的许奉,解释道,“我实在担心大将军安危,害怕公允一人势单力薄,便偷偷跟来助阵!” “哎呀!”许奉当即懊恼地猛拍额头,道,“我都立了军令状,必护送大将军平安归营,云覆何故还是不信任于我?” “我……”王泽刚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觉着屋内气氛不对,赶忙跪地拱手道,“谭主簿已然完成交接事宜,也和越国签订了和平协议。此刻南方并无战事,留文千一人在军中足矣啊!” “简直愚蠢!”韩昱气的面色发紫,冲王泽咆哮怒骂道,“南方局势错综复杂,就算越国遵照协议。可还有卫国,陈国,吴国呢!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一旦趁尔等擅离职守,突然联合偷袭我军,这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王泽、许奉听罢,当即吓得面色煞白,惶恐不安的连忙请罪道,“大将军息怒……我等实在是担忧大将军安危心切,一时乱了方寸……” “你们!”韩昱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头长叹道,“风陵、广阳恐怕皆已不保!我等当速回军中,否则南营真要万劫不复了!” 本来此次入京,得知了如此多的事情,韩昱还准备多逗留几日好探查清楚。结果自己军中闹出这样愚蠢的事情,如何还能久留?一旦回去晚了,只怕辛苦建立起来的南营都没了…… “大将军!”许奉拱手请令道,“大局为重,便依末将之策吧!今夜便护送大将军出城!” 韩昱沉吟了半晌,刚要回答,却突又想起什么,冲王泽、许奉二人问道,“你们俩这次具是只身入京吧?” 许奉拱手掉头,却见得王泽面色通红,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 “卧槽!”韩昱看透王泽心思,只得小心追问道,“带了多少人马?” 王泽看了眼面带愠容的韩昱,只得具实回禀道,“亲信五百……恐大将军有不测……具已全部埋伏在城外……” “你……”韩昱突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上气不接下气地差点昏厥过去。 一旁李平赶忙扶住,直至半晌韩昱方才觉得有些缓过神,面容惨淡地冲二人大喝道,“你们现在都给我出去……下去……下去先行休息……容我想想该如何出城!” 韩昱如何也不能想象,许奉、王泽这样的英才,却会因为自己深陷囹圄,竟会犯了如此愚蠢低级的错误。这简直不是在救自己,而是把自己往谋逆叛乱的路子上在带! 而他们离营的消息,想必也已被南方各国知晓,一旦此刻对南营发起攻势,孟义怎么招架得住?自己必须要即刻想办法回营才行! 第五十六章 南营众将被冒充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当夜,韩昱正在屋内思索如何出城。突听得窗外人声嘈杂喧闹起来,又传来烟花的声音。 疑惑的推开窗子,见得屋外虽然雪花纷飞,朔风刺骨,但街道上早已经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涌的水泄不通,分外热闹。 韩昱这才记起今日却是大徐一年一度的“花灯庙会”,上次还是先帝在世时陪他微服出巡的时候,而如今一晃已过去了五年。 当即唤了李平,又唤了王泽、许奉,众人披上厚袄出了客栈。 今夜的景州份外热闹,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边各色糖人画纸、美食叫唤、胭脂珠宝……一应俱全。 王泽、许奉二人虽也觉得新奇,却心有愧疚不敢多作流连,小心翼翼的走在韩昱身后唯恐懈怠。 “行了!”韩昱看出二人心思,伴着头顶烟花爆竹的声响,头也不回的笑道,“都木已成舟的事情了,还在自责做甚?我并不怪尔等,只希望能够吸取教训,以后别再擅自行动了!今夜咱们便放宽心,尽情欣赏这庙会吧!” 二人听罢,赶忙连连称是,方才长舒一口气,开始对庙会的热闹来了兴致。 路过一家胭脂摊位,韩昱驻足瞧了好久,身后王泽、许奉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不知所以地问道韩昱,“大将军,这胭脂有啥好看的?咱们不如去看看前方吃的……” 王泽刚吞咽口糖葫芦,也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李平却憋着笑,努力平复着表情,对二人解释道,“你们这些糙汉子懂个什么?只顾保护好大将军,莫要管其他闲事。” 许奉、王泽面面相觑,皆听出话里有话,只好互相示意了个眼色,异口同声地笑着问道,“子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李平突然有些磕巴起来,只好闭住嘴巴,冷哼了一声,便转过身不在言语。 王泽却笑道,“子元有事瞒着咱们!” 但无论许奉、王泽如何地软磨硬泡,李平却始终闭口不答任何。 韩昱精心挑选了好久,方才选中盒大红色胭脂,给了十枚铜钱后,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王泽老远偷瞄瞅见,又问道李平,“咱们大将军是不是有心仪姑娘了?” 一听这话,许奉一把丢了还剩半截的糖葫芦,摸了摸嘴一把搂着李平的肩膀,奸笑着问道,“子元定是知道什么,何故还瞒我们?” “就是!”王泽也笑着拱了拱李平的肚子,附和道,“咱们拿子元当兄弟,却不曾想子元竟会有事故意瞒着咱们!” “你们……” 李平见二人如此八卦地刨根问底,也知晓顾月夕恐怕也快抵达了南营,如若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得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具实说了出来。 “这么来看……”王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将军还是真动了心思……” 说着,看了眼身边许奉道,“公允啊,看来咱们南营要有喜事咯!” 许奉却紧锁眉头,面色凝重的回道,“这是好事么……大将军如若真的成婚,恐要受制于人,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李平、王泽皆大惊失色,赶忙问道,“此话何意?” 许奉却冷笑一声,刚要解释。突听得前方一阵嘈杂喧闹,抬眼望去只见人群围拢在一家青楼门口,韩昱亦在旁面色铁青地围观。 三人疾步上前,费力挤进人群后,才见得这家青楼门口几个小厮正捆绑着一个面容秀美的少女,为首的老鸨子正插着腰,趾高气昂地面对众人叫嚷道,“各位,我这怡红院也算咱京师第一楼!今日却被个小丫头砸了场子,诸位当觉得我该如何啊?” “原来是闹事……” 许奉略感失落地叹了口气,刚要回身却见得李平瞪大着双眼,正盯着被绑缚的姑娘看着。 “子元?”许奉轻轻冲他招了招手,问道,“你……认识?” 李平未有回话,转过身望向一侧韩昱,却也见他正面色铁青的不发一语。 见此情形,许奉不由得一愣,顿时心里有些明白了,凑在李平耳边小声问道,“这姑娘……该不会……” 李平惊诧的呆愣当地,差点被身后起哄的人群撞倒。 许奉心里已然有数,正准备伺机而动之时,突听得远处一声立喝传来,“韩孝之南营在此!” 话音刚落,几个大汉如同天降一般,空中几个垫步翻身登时落在了老鸨身前,一剑便抵在老鸨的脖子上,冷笑着道,“我乃韩孝之大将军帐下先锋将军——王泽、王云覆!你这老鸨子竟敢对我们大将军夫人无礼!真当是活腻了!” “我?” 人群中围观的王泽见有人冒充自己的名号,哭笑不得自语道,“我有这么老……这么丑嘛?” 许奉、李平也望向王泽,刚要调侃却又听得前方人群中又有个大汉厉声冲众人道,“我乃韩将军麾下亲信将军——李平、李子元!这老鸨却敢对我们大将军夫人不敬,你们说该不该杀?!” 在众人一片起哄声中,李平也是惊诧的不知所言,暗自道,“我有这么弱鸡猥琐不堪吗?” 许奉却偷笑道,“幸好我的敕封还没下来,否则……” 话音刚落,许奉便听得那几个大汉中,又有一个身材魁梧却面容丑陋狰狞的大汉,扛着一个青楼小厮举过头顶,大笑道,“俺乃南大营右将军——许奉、许公允!今日我等便要替俺们大将军出着恶气!” “我勒个槽……”许奉有些发了怒,自语道,“好歹装的像点啊……老子可是南方人,几时会有这北方口音?!” 当即便攥紧了拳头,欲上前讨个说法。却突被人一手拽住,回头却见是韩昱,当即低头小声道,“大将军,这些鸟人胆敢公然侮辱咱们南营名讳,且让我这便就去教训他们!” “不可!”韩昱面色铁青,使劲握住许奉攥紧得双拳,低声呵斥道,“先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韩昱心里清楚得很,这定是有人故意设计,只是知晓李平、王泽但不算什么,却竟连还未得到朝廷敕封军职的许奉也能冒充? 此冒头三人正好对应了这进京的哥仨,说是巧合怎么可能呢?看来只有那人能有这么大本事,此举看来是在自己旁敲侧击呢吧? 此外更让韩昱担忧的是,那人在自己南营军中布下的眼线才是真的厉害,竟然能够这么快知道许奉、王泽悄然赴京的事情,连时间还都算的如此精准! 普天之下除了那人,谁还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呢? “好啦好啦!不知者不畏嘛!”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白衣厚袄,身材瘦削,面容白净书生模样的公子嬉笑着从人群之中走了进来。 那几个大汉忽然毕恭毕敬地冲这公子哥弯腰拱手道,“参见大将军!” “哦~”韩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长得是这般模样啊…… 却见得李平等人正望向自己窃笑丝语,略有尴尬的冲他们低声道,“没我将令,皆不可擅自行动!” “是……”李平等人强忍住不笑,拼命用手捂住嘴巴。 “韩……韩大将军?” 老鸨子早就被吓得面色苍白,当即一屁股瘫软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大人恕罪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冒犯了大人的夫人……”说到这里,老鸨子赶忙一边猛抽自己巴掌,一边大哭求饶道,“大人恕罪……恕罪啊!” 周遭围观人群皆嬉笑不止,而那公子哥全不为所动地笑道,“你这恶婆子,敢对我夫人如此不敬!”当即冲那几个大汉喝道,“将他们都给老子绑了,丢到景州衙门听后发落!” 见得几个大汉正在动作,韩昱却苦笑着摇头,暗自道,“装也装的像些啊……这老鸨再不知情之下,凭什么能将她送入衙门发落?真是好大的官瘾啊……” 那公子哥赶忙为顾月夕解绑,关切的询问道,“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你是……” 顾月夕惊诧的上下打量,见他虽然与自己想象的有很大差距,却也见他翩翩少年模样,一看便是颇有才气文采之人,遂一把投入他的怀里,止不住的泪花夺眶而出道,“相公……我找你找的好苦……” “卧槽!” 许奉、李平、王泽见此情形,皆被肉麻的颇为恶心。 韩昱眯瞪起眼,见顾月夕竟被他揽入怀中,忽然面色有些愠怒的挺身喝问道,“你说你是韩孝之?!” 那公子哥正一脸陶醉在顾月夕体香之中,听被有人呵斥打断,当即愤怒的瞪眼回道,“你竟敢对当朝大将军如此无礼!好大胆子!” 韩昱却拱手笑道,“我乃当朝主图令史,官至虽微但也有幸见过韩孝之几年!却从不曾是阁下这般猥琐不堪的模样啊?” 那公子哥听见韩昱嘲讽自己,当即气的指着韩昱大喝道,“你个八品小吏,竟敢如此侮辱本将军!来人啊!”当即喝令周边大汉们上前将其绑缚。 “哎……” 韩昱见他要来真的,遂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撇了眼许奉三人。 许奉迅入闪电般的一个腾身跃起,刚至台阶上便将那几个胆大冒充的大汉们,伴随着前行步伐一手一个提起,接连顺势不费什么气力般地扔入人群之中。 不多一会功夫,那几个魁梧大汉们早已经在台阶下疼痛的哀嚎哭诉。而许奉也来至那公子哥身边,一手刚搭在他肩上还未使得力气,突见得他猛地跪地叩首求饶道,“大爷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许奉当即撤了手,叉腰大笑,指着阶下横躺鬼嚎的大汉们问道,“你刚说那几个人中,哪个是许奉的?” “这……”公子哥隐约感觉得罪了大人物,面色煞白的求饶解释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不曾想竟冒充了大人名讳……” “你小子!”许奉冷笑着服下身子,轻轻将他一提,笑道,“你这副鬼样子也敢冒充南营大将军?真是活腻了!” 说罢,将他扔进阶下王泽的怀里,笑道,“云覆,子云,此人如此斗胆竟敢冒充大将军!你俩看着发落吧!” 王泽提着他衣领,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公子哥此刻早就吓破了魂,泣不成声地求饶道,“爷爷们饶命啊!小人斗胆包天,想借用韩大将军名号混口饭吃,却不曾想今日却碰了壁,得罪了各位真神!” 王泽见他还不说实话,只得一把扔给了李平,道,“子元,交给你了!” 李平早就乐坏了,将他提起也不问话,突然一脚踢向此人臀部,同一时间一个撒手。只见他顿时被踢飞老高,待到下落又是一脚踹起,轮番几次李平玩的正当尽兴,突听得韩昱在人群内呵斥道,“住手!” 李平赶忙弃了他,理了理情绪表情,冲韩昱拱手作揖。 却突听得背后那人重重地从空中坠地,正痛地满地打滚。 第五十七章 韩昱奇谋气坏冯泰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别胡闹了!” 韩昱望了眼前方台阶上的顾月夕,见她正红涨着脸低头不语,当即低声斥喝李平。 见得韩昱发话,李平等人这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停止了胡闹,赶忙收敛起欢愉的神色。 “韩大人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岂不是掉了身份?” 韩昱循着声音扭头望去,见得四个轿夫挑着一定八抬大轿走来,待稳稳地将轿子落下后,帘子被轻轻一挑,便见得冯泰那副矮胖丑陋的身躯缓缓走了出来。 “国舅爷真是好雅兴!”韩昱见他嘴角带着微笑,当即弯腰拱手,道,“这些人竟敢冒充当朝大将军如此招摇撞骗,难道不该问罪吗?” “我的意思……” 冯泰一手搭在韩昱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一手微微扬起示意左右驱散围观人群后,方才俯下身子笑着道,“你该懂我的意思!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古人常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否卖我个面子!” 冯泰虽然一直笑吟吟得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分明带着刺。韩昱当即笑呵呵地回道,“下官遵命!”,旋即示意众将退后身子,让冯泰进内。 跟随冯泰身后刚行至青楼门口,顾月夕涨红的脸刚要开口问韩昱,却看他望也不望自己,只好嗫嚅着嘴又低下了头,不知所措地来回不停摆弄着双手。 “丫头啊……” 见得韩昱和冯泰一干人等进了屋内,李平慢悠悠地上了台阶,冲顾月夕长叹一声道,“你可给我家大人又惹了天大的祸事!” “我……”顾月夕刚要争辩,却又觉得心怀愧疚,只得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外头太冷,赶紧随我一起进屋吧!”李平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入了屋内。 冯泰挑选了个二楼雅间,令左右侍卫退出门外等候,屋内只留下自己与韩昱二人。 “大将军对冯某若有不满,干嘛不明说?非要在这京师闹出动静不成嘛?那姑娘前些日子多亏了冯某的人发现,否则只怕要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冯泰虽然面上笑吟吟,可目光中却具是森寒之意。 “孝之不明白大将军意思……” 韩昱见得屋内没了其他人,冯泰又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索性也不在伪装了。懒得弓腰起身,直接端起桌上酒杯,笑着吃了起来。 “你既收了我贺礼,为何还想让那姑娘偷偷出城?”冯泰突然敛起笑意,目光森寒的指着韩昱问道,“今日更是擅自从南营调大将入京师,怎么?真当冯某这般好欺侮的吗!” “国舅爷,孝之可否问句实话?” 韩昱放下酒杯,微微后仰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对面的冯泰。见他点头后,道,“如若我不成亲留质,那国舅爷究竟想把我软禁到什么时候?” 见韩昱终于把话挑明,冯泰倒也放宽了心,冷笑道,“那只怕孝之,要一辈子在京师陪着冯某喝茶饮酒了!” “嗬~”韩昱仰起头笑道,“国舅爷既然对我军中情况了如指掌,亦该当知道我回不去的后果!” “孝之在军中的威望我如何不知?否则那两位将军也不会冒死赴京营救!”冯泰倒是显得神态自若,似乎根本对此并不在意。 这到反令韩昱不仅眉头皱起,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国舅是想借南方诸国之手,来趁机收回我南大营吧,而现在我南大营恐怕正在遭受着各国的围攻?” “孝之果然聪慧过人,难怪先帝对你如此器重委以重任!”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冯泰也就没什么可以再隐瞒的了。 “你南大营此刻已基本无大将坐镇,只需等到各国将你们打回瓜州,我便可顺理成章的请奏陛下,告你个擅自入京、又玩忽职守的死罪。如此,我只怕要常去廷尉府的诏狱之中,与孝之饮茶吃酒了!”说罢,冯泰抑制不住地神色飞扬,兴奋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国舅爷还真是布下了一手好局!”韩昱轻轻笑道,“只是,就算我下了诏狱,南大营的事情也自有陛下安排指派。恐怕不能如国舅所愿……” 冯泰早已兴奋的忘乎所以,不屑地冷笑道,“朝中早已皆是我的人,陛下又拿什么来阻拦我?” “国舅爷这句话倒真是实话,”韩昱不住地点头,笑道,“只怕不止朝中和南方各国,东方的唐国想必也与国舅爷往来甚密吧!” “哈哈哈哈,”冯泰大笑着起身,又是一杯酒入肚,对韩昱道,“孝之啊,我对你一直特别的欣赏,本以为咱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韩昱却冷眼相视,神色里具是嘲讽奚落,似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在做着临死前最后的狂欢。 “嗯?”冯泰突然骤起神色,韩昱盯着自己的目光让他很不习惯,甚至有点讨厌,遂略有迟疑地问道,“孝之,似乎有话说?” 韩昱倏地眯起眼睛,双臂环抱着嘴角微微翘起,“算上时日,南方诸国差不多将会在三日前后抵达。咱俩不妨借此打个赌,看看我南营究竟能不能抵挡地住!” “孝之是在垂死挣扎吗?” 冯泰觉得韩昱此刻已经是困兽犹斗了,不过是想借此由头找补回些许颜面罢了!他南大营虽然号称战无不胜的“青衣军”,却都只是建立在韩昱为帅的基础上。真正各国闻风丧胆的并不是南大营,而是他韩孝之。 现在不仅是韩昱,就连他南营中最能打的几个将军也全都在自己手里。他南大营还能拿什么抵抗,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国舅爷,”韩昱忽然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忽然现出亮光,前倾身子冲冯泰笑着问道,“你可记得我南大营来了几位将军?” “三位啊?李平、许奉、王泽啊?”冯泰有些困惑的回道。 “那你现在且去门外看看,是否是三人!”说罢,韩昱拿起酒杯,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哼起了南方小调。 的冯泰面色突然阴沉下来,赶忙推门查看,却只见地门外李平、许奉立身等候,身后的顾月夕低头不语,却唯独不见了王泽身影。 当即面色有些惨白得重新关上门,沉吟片刻后,却又笑道,“你让王泽想要偷偷出城回援么?就算出的了城,赶回南营怎么样都最少需要八日!更何况一个区区王泽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我几时说过让他回营的?”韩昱挠了挠头,差点噗嗤的笑出了声。 “不回南营救援,他又能去哪儿?”冯泰觉得韩昱恐怕已经疯了。 “哎,”韩昱轻叹着起了身子,冲冯泰讥笑道,“国舅难道没听过‘围魏救赵’?此点谋略都没有的话,国舅如何能够统帅三军啊?” “什么意思!” 韩昱只好耐心的给他解释道,“远水的确解不了近渴,所以我让云覆领着他带来的五百将士,轻装简行连夜奔赴去了卫国边境——石奉郡。从咱们景州出发,行军足够快的话差不多五日内便可抵达!” 韩昱旋即又笑道,“说来还得感谢国舅爷,是你让各国觉得可以趁此良机灭了我南大营,否则他们怎么会倾巢出动,使得国内空虚让我可以钻这么大的空子?只怕这次过后,他们日后可能对你会心存芥蒂咯!” “可是没有粮草,军马如何作战?” “哎,”韩昱突然有些不好意的回道,“下北郡不是有你的侄子任太守吗?我便让王泽先率军前去讨要点钱粮。所以,还是更得感谢国舅倾囊相助!” 韩昱旋即冲他弯腰作揖,道,“国舅爷这些年让你侄子帮你敛了不少钱财囤在下北郡,此刻正好为我大徐攻城拔寨做些贡献!” “韩孝之!你竟敢耍我!”冯泰听罢,早已经怒火中烧,冲韩昱咆哮叫嚷道,“这些一早全都被你计划好了是么?你今天肯将计就计与我进来赴约,只不过是接机麻痹我,好为你的谋划赢取足够时间!可是你别忘了,南方四国联军,你围了个卫国,其他三国一样能灭了你南大营!” “冯国舅啊,就您这样的……就算收回了四大营军权,也会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歼灭掉!”韩昱苦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接着解释道, “那四国联军看起来强大,却都各自心怀鬼胎。首先便是如何瓜分城池,这一件事便会让他们先乱了军心!其次,只要孟义能够率军坚守半月,这时候又出现了一方因为自家城池被我军趁机围困,导致先行撤军的话,他们必定顷刻间土崩瓦解掉!” 说完,韩昱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袭来。冲冯泰拱手请辞告退前,丢了一句“国舅爷,打仗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诺大的雅间内只剩下冯泰一人,正气急败坏的在屋内一通乱砸泄愤,并不住的破口大骂,“韩孝之,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 第五十八章 人间活地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到戌末时分,啸风渐定,只有满天的大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落在天井里、房顶上、沙沙作响。 领着满脸通红,羞愧难当的顾月夕在回客栈的路上,韩昱始终面色铁青的不发一语。进了客栈后也是只对李平说了句,“带她回屋休息。” 随后,看也不看顾月夕,冷着脸径直上了楼。 “大将军,她已回屋睡下了。”李平轻轻合上房门,回禀道。 韩昱没有回话,忽然觉得屋内火炉烤的太热,无论坐起躺下都觉得心神不安,蹙着眉头在灯下来回踱步。 许奉深知他的心事,也不敢动,于旁呆站着想自己心事,从当下身处的险境,再到王泽此刻率军奔赴卫国边境,不觉忧心忡忡。 “公允,”韩昱倏然回身问道,“你觉得依照文千的本事,能够守多久?” 许奉被他问的一怔,想了一会回道,“如今南营战线拉的过长,导致兵力分散驻守。如若文千舍掉易攻难守的凤陵,转而将所有兵力全部驻守在易守 难攻的广阳抵抗,守个半个多月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到这里,许奉忽然沉吟半晌,嗫嚅着又道,“只怕文千……” “只怕文千性子太傲,非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肯聚兵死守在广阳决战!对吗?”韩昱阴沉着脸打断问道。 “是……”许奉点点头,“如此只怕等不到卫国撤军,我们南大营就已经……” “是啊,文千那性子我是了解的……”韩昱有些懊恼地一屁股坐在桌案前,“此役过后,就算能够退了敌军,南大营恐也元气大伤了!” 屋内三人正在愁闷不已之际,却听得门外店小二送来了一份信。 李平听了半天,其实也没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韩昱正在看信,捅了捅许奉小声询问道,“公允,大将军为何如此愁眉不展?咱们南大营又发生什么,会导致灭顶之灾?” 许奉叹了口气,便将当下京师处境,以及冯泰阴谋和王泽率军连夜奔赴卫国边境的事情,小声告诉了李平。 李平听了大概,当即气的脸色涨红,说道,“奶奶的!老子这就摸进冯泰那鸟人的府上,将他绑来见大将军!” 韩昱已看完了信,听着李平的话面色又是一沉,一个踱步至窗边,推开后见差不多快到了子时。屋外风声又起,却不甚太大,发出轻轻呼啸声,如泣如诉,当即冲李平道,“外头冷的很,帮我带上厚袄!” “大将军要出去?”李平惊诧道,“这种天气,天色又深,如何使得?再有天大的事情,便也等到明日就是,何必非要今夜?” “就是啊!”许奉也劝道,“这京师具是冯泰眼线,今日又已和他彻底撕破脸,此刻深夜出去恐有不测啊!” 韩昱没有答话,只是将手里的信啪地往桌上一拍。 许奉、李平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得上前拿起,凑近灯光下看个究竟。方知此信正是高凡所写,而信的内容却是告知韩昱:冯泰杀心已起,城防羽林军开始集结,不日内恐有动作,需当尽快想办法逃离京师。 许奉看罢,更加担心韩昱深夜出去恐有不测,仍不死心地想要劝阻,看了看韩昱的目光,终是没敢说话。 韩昱察觉出了这一点,笑着道,“想必自打我进了这家客栈开始,冯泰就已经埋伏下了许多眼线,用来监视我一举一动。而这些日子里,高凡于我来往密切。既然冯泰对我已经起了杀意,那高凡此刻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李平听了赶忙说道,“大将军别嫌末将聒噪啰嗦,高凡此人圆滑的很,想必此刻早已经溜之大吉了。大将军若还不放心,便让末将前去查看,如若真有危险,末将必当拼死将其护送出城……” “住口!”韩昱忽得将眼一瞪,呵斥道,“大丈夫立世,岂可因贪生怕死而做出辱没忠义的事情!” 韩昱旋即想起了李平并不知道高凡和自己的渊源。其父甘青已蒙冤含死,依照高凡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苟且偷生。如若自己不前去搭救,日后在那黄泉路上,有何颜面去面对甘青啊? 想到这里,穿上厚袄,又冲李平喝道,“前头带路!”说罢,几步便出了屋。 许奉、李平对望一眼,各自唉叹了口气,随即紧紧护着韩昱下了楼。 客栈店主还没睡,正眯瞪着眼坐在灯下盘账,见韩昱三人大半夜还要出门,吓了大跳,赶忙探手拦住道,“各位爷啊!这大半夜的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出去?给点个把钱财,打发我这些伙计出去办便是了……” 韩昱刚要回话,突听得身旁李平大喝道,“废什么话!赶紧开门!” 店主见李平虎背熊腰,面目凶恶。吓得一句话不敢多说,赶忙开门放他们出去。 许奉前脚刚踏上门槛,突然回过身对店主嘱咐道,“你就在这里守着,我们去去便回!” 韩昱见他吓得实在可怜,笑道,“不必了,你只需竖着耳朵听我们回来叫门就是了。” 屋外寒风阵阵,雪下的足有半尺深,天空兀自落着鹅毛大雪。街道上,早已没了先前热闹,具是黑灯瞎火,安静的令人有些发毛。 李平前头领路,三人踏雪走了许久方才在处僻静之地,见着一间闪着灯火的破茅草屋。 “应该是这里了……”李平回禀道。 韩昱刚要上前推门,却隐约听到里头传来凄惨的哭声呜咽,仿佛还在喃喃诉说着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 许奉赶忙疾步上前,却发现门也没有闩上,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三个人便挨次闪了进去。 刚进屋,韩昱便惊呆的木立当地——眼前分明是一副活地狱景象。 狭小的屋子空荡荡的,炉烬灰灭,冻得令人直打哆嗦,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雪铺满了薄薄的一层。 顺着哭声,韩昱见一个六十多岁上下的白发老太太,守着惨焰幽幽的烛台小灯,趴在烂木板床上,已经哭的面目虚肿,声断气咽。 而那板床上直挺挺得横着一具衣衫不整的尸体,姣好的面容下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衣服早已被扯碎的撕烂,嘴角边、身体上具是血迹抓痕,死状尤为瘆人恐怖。 看着眼前如此凄惨景象,韩昱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自己常说手上沾满了鲜血,日后必会下地狱万劫不复。可是如今见了这人间的活地狱后,韩昱面色惨白的差点倒栽当场。 那老太太听见有人进来,抬起干瘪皱得核桃壳希望的脸,死死盯着眼前三个衣着华贵的人。先是呆滞的像块木头一样毫无表情,忽然却又爆发出一阵哈哈嘿嘿的傻笑,“你们又来了?你们赶紧看看还有什么那拿走的,就都拿去吧!把我也弄去糟蹋吧!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又是呜咽的嚎啕痛哭起来,“哎!我这可怜苦命的女儿啊,还没嫁人就被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畜生糟蹋弄死了!!!!” “大娘……”韩昱强忍着酸楚,头皮一阵发麻。 自己征战多年,手上沾满了无数士卒们的鲜血,却也没有过今日这种恐惧中带着透骨彻肤的感觉。 韩昱使劲平复下情绪,轻声说道,“您……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孝之啊……”这位身经百战,鬼谋善断的大将军不知怎的竟不住发起了抖。 他想进前安慰,可见到高凡母亲晶亮的目光后,又畏缩地退却了。 李平认出床上横躺的尸体正是高凡的小妹,上前小声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家中不见您的儿子?” “儿子?”老太太突地又嚎哭起来,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只剩下双手抽搐着在空中厮打着大叫,“我儿子恐也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我的儿子啊!” 此刻高凡的母亲早已经遏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一般在床上跳起来,在自己女儿的尸体旁边颤抖着、抓挠着,嘶哑的声音越嚎越高。 韩昱再也不敢听下去了,偷偷的丢了一贯铜钱放在老太太的床边。 李平也惊地向后一个踉跄,赶忙扯了扯韩昱衣角,拉开了门便闪身出来。许奉虽也是当世名将,杀敌无数,却竟也受不了眼前的景象,脑子里不自觉的闪现出了昔日文相定被夷灭全族的场景,慌忙也跟了出来。 韩昱逃回街上,兀自砰砰心跳不止,心有余悸的见身后李平、许奉后,连连摇头道,“那该死的冯泰,所犯累累罪行真是罄竹难书!凌迟活剐都不足以偿还所犯血债!明日咱们想办法在多凑点钱财,让李平以高凡朋友的身份周济下他的母亲!” 三个人沉默不语,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店,柔软的雪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一阵啸风卷起雪尘扑面而来。 许奉打了个寒颤,昔日越国文相定全族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不由地放缓脚步,按剑四顾,走到门前。 许奉借着屋檐下昏黄的亮光,忽得看见一小片殷红的血迹渗透在雪地中,当即双臂一摆抽出配剑,大喝一声道,“子元,保护好大将军!” 说罢,先行一个箭步腾身跃起,双腿铆足气力地将店门“砰”的一声踹的稀烂,破碎不堪的店门朝内散落倒去。 第五十九章 顾月夕拼死救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店门被许奉铆足气力,一脚飞踹的稀烂,“嘎啦”一声便向店内倒去。 事发突然,不仅韩昱没有反应过来,就连门后早就躲着埋伏许久的十二个彪形大汉们,也全然不料许奉会突来这么一脚,当场便有一个被砸倒在地。 “尔等鼠辈!”许奉挺身大笑道,“你们一齐上吧,免得说我许公允欺负尔等!” 那十二个黑衣大汉们互相对视过后,当即三人一组,霎那间便分出四组小队将许奉围在中间。 见到这群大汉们如此整齐划一的阵型队列,许奉已然猜到定是皇宫内的羽林军无疑了。却未有丝毫慌乱,稍探出左脚,微微躬紧了身子摆出进攻准备,右手提着佩剑正目光森寒地环顾四周。 突听的左边三个大汉大吼一声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脚下步伐奇快无比。三柄大刀舞地虎虎生威,一齐迎着许奉头部猛地劈下。 担忧另外三边夹击包抄,许奉并不举剑相迎,反而顺势后退一步闪了过去。见到三个大汉落了空,右边这一组却早已先行几步,趁自己不备抬刀直劈而来。 许奉眼角余光早已瞥见,当即一个垫步腾身而起,在空中翻腾几圈闪至那组身后,在那组人回身反应之际,许奉猛地一剑刺进了一人胸膛,顷刻间那人血染浑身,随着许奉拔出剑后便倒栽当地。 见之不妙,四组十一人相互递了神色,迅速合成两组,一组六人负责围杀掩护,另一组五人则飞身出店直逼韩昱。 “子元!保护大将军!” 许奉面对六人疯了似的围杀堵截,无法当即抽身分顾,只得一边持剑相挡,一边大声提醒李平。 对方来势迅猛,李平赶忙挺身相互,抵死不肯后退半步,在刀剑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中,与那五人打得团团转。 这群刺客虽说是宫内羽林军中出生,平日里训练有素,以一当十,功夫精湛的很。奈何许奉、李平却岂是等闲之辈?一人一剑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愈战愈勇。 尤其许奉,挥剑如砍瓜切菜般杀的正酣,不多一会脚下便多了三个哀嚎翻滚的大汉,以及四具东倒歪斜的尸体。 “子元,我来助你!” 许奉解决了自己这边,抬头见李平正与那五人杀作一片,虽然局面占据上风,却恐身后的韩昱有失。连忙大喝一声,一个箭步飞身前去助阵。 一内一外,二剑齐出。这群武艺精湛的刺客岂是敌手?在李平爽朗的大笑声中,这五个刺客便纷纷倒在雪地里。 其中一个大概受伤不重,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趁韩昱不备,突然袖口一甩,一支袖剑呼啸着打了出来。 “大将军!小心!” 在李平、许奉二人惊惶失色的眼神中,只见漫天雪花飞舞的夜色间突然一个人影飞掠而过,紧紧抱住韩昱替他挡下了那支袖剑。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屋外,又是一阵啸风卷起雪尘飞扬,道旁的树也跟着不安得晃动着。 待众人回过神,定睛看见来人正是顾月夕,而那支袖剑正扎进了她的后背。 “你……” 韩昱刚要说话,却见脸色煞白的顾月夕缓缓闭上眼睛,突然虚弱地倒在了雪地上。 眼见行动失败,那名刺客“嗖”地便上了墙,脚一蹬,只见一线雪尘飞起,便向东南方向逃走了,许奉赶忙跃上墙去追时,却见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将军……”许奉见韩昱已丢了魂般立在雪里发呆,正双目呆滞地盯着倒在雪地里的顾月夕。慌忙回禀道,“这剩下的十一个刺客中,死了八个,伤了三个。看样子应该都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请大将军示下,该怎么办?” 韩昱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赶忙抱起早已昏迷不醒的顾月夕准备进店,刚走还没几步,却又问道,“那店主人呢?是不是他们一伙的!” 许奉赶忙摇头解释道,“那倒不是,那老板以及伙计们早被杀死在里头,末将方才正是见到门口雪地里有血迹,才知道有刺客的。” “速速去找个郎中过来!这大半夜的就算是绑也要绑来!”韩昱抱着顾月夕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李平将活着的那几个刺客,通通带到客栈后头的柴房审讯!记着把地上的尸体一并处理干净!” 约莫三柱香过后,许奉便全身风雪的提着郎中入店,疾步上楼去了韩昱屋内。 “床上那位姑娘,你若治好了,要多少钱财我们都给!但若治不好,便要了你这脑袋!” 在许奉面色狰狞地呵斥声中,那郎中早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战战兢兢的连忙点头,便佝偻着身子前去床前医治。 韩昱赶忙抽出正被顾月夕迷迷糊糊中还紧紧握住的双手,在顾月夕那一遍遍气若游丝地叫着“相公”的呢喃声里,韩昱起了身子,给郎中腾出了位置。 却一个斜眼见那郎中竟没穿鞋子,正赤着脚为顾月夕搭着脉,赶忙令许奉找个鞋子给他穿上。 “大将军受惊了!”许奉与韩昱出了屋,刚轻轻关上房门后,便突然跪下请罪道,“末将保护不力,请大将军治罪!” “起来吧,是我执意要求出去的,你何罪之有?就算呆在店里,不也一样会遭到他们的行刺么?” 韩昱虽然气色很不好,恼怒不安的心神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尽,但却没任何要怪罪许奉的意思,反而扶起他,安慰道,“公允,有你和子元在,真好!” 说罢,韩昱双眉锁得紧紧的,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大将军……”许奉惴惴不安地低声道,“那帮刺客都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各个都是武艺精湛的高手,想必是那冯泰提前动手了!” “冯泰如若杀我,为何不选个偏僻之所,而非要选在闹市之中的客栈内动手,还将这客栈内一干人等尽数杀了干净。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是在给自己引火烧身吗?” 韩昱目光深邃,环顾了眼早已空荡荡的客栈,又自语道,“他虽然已经起了杀意,却也明白还不是杀我的时候,否则他如何能够顺利接管南大营?对他来说,目前南营与各国交战的局势还未明朗,这期间软禁我在京城,远比杀了我要有价值才对……” 许奉听罢,也觉得颇有道理。可除了冯泰,谁还会想要刺杀韩昱呢?更何况除了冯泰,谁还能聚集到宫里这些一等一的高手,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刺杀当朝大将军? 遂沉思良久,方才说道,“许是冯泰被大将军先前那番奇谋惊到了,知晓接管南营无望而选择狗急跳墙。” “照常情,你的话是有道理的……”韩昱也点点头,幽幽的目光在昏黄的光下闪烁着光亮,“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冯泰虽然外表狂妄,却内心谨慎的很,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并非是个会慌不择路之人……” “可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是啊……”韩昱脸上现出一丝不安,喃喃自语道,“除了他……谁还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我呢?” 从韩昱的脸上,许奉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真如韩昱推测,不是冯泰所为的话。那韩昱如今的处境真的是如履薄冰,在这京师多呆一天,便每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想了想,许奉打起精神安慰道,“末将这些日子都在门外把守,定护得大将军周全!” 韩昱没有回话,依旧深锁着眉头想着事情,心里却愈发感觉不安起来。 正沉吟间,李平涨红着脸,气喘吁吁的匆匆上来禀道,“大将军,那伙鸟人招了。” 第六十章 主谋究竟是谁(求收藏和投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主谋是谁?”韩昱急问道,“是不是冯泰!” “是,”李平点点头,却有些面色迟疑的回道,“只是末将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话何意?”韩昱睁大眼睛,刚要追问。却忽听得屋内传来动静,赶忙制止住李平,“等会再说!” “大夫,那姑娘如何了?”韩昱见是郎中出来了,赶忙问道。 “大人……” 郎中当即冲韩昱躬身作揖,神色却是一会发笑一会摇头哀叹,弄的韩昱有些急了,赶忙追问道,“究竟怎么了?” 郎中却笑着叹了口气,回道,“恭喜大人,万幸箭上无毒,也未伤至要害。那姑娘武功底子本就不错,再加上她昏厥的意识里有着强烈醒过来的求生欲望,已无大碍。老夫已经为她拔出暗器,上好了药,待两日内差不多就能苏醒过来,再配合这方子上的药好好调理,半月内便可痊愈……” 听罢,韩昱方才长舒一口气,接过方子冲郎中连连道谢。 “只是……”郎中却面露疑惑地充韩昱又道,“老父行医几十年了,却也没见过今日这么奇怪的事情……” “何意?”韩昱见马郎中神色有些不对,不禁也皱起眉问道。 “老夫只懂行医救人,不问其他,更不关心大人身份。只是那姑娘身上明明就那一处箭伤,却在清理伤口时找出了三根不易察觉的细针,如此厉害的暗器老父还真是第一次见……”说罢,郎中苦笑着摇了摇头,“万幸没有上毒、更没打在要害,否则只怕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听罢,许奉突然眉头紧皱,急忙冲郎中问道,“那根箭现在何处?” 见得许奉如此急促,郎中吓得愣住片刻,方才指了指屋内,回道,“老夫拔出来后,已将它放在了桌案上……” 许奉闻言,赶忙一个疾步去了屋内。 待到送走了郎中之后,韩昱方才回屋探望在床上昏迷不醒,嘴里还在不断呢喃呼喊着“相公”的顾月夕。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了心头。 “大将军……” 许奉拿着那根早已血迹斑斑的袖箭,在灯火下仔细端详了许久,发现箭头上仿佛破裂一般,震裂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口子,忽然面色凝重地冲韩昱小声回道,“他们没想要大将军的命……” 闻言,韩昱倏地抬起头问道,“此话怎么说?” “大将军请看,”许奉将那根箭递给了韩昱,回禀道,“这根箭又名‘暴雨梨花’,真正取人性命的不是箭头,而是箭头内所暗藏的银针!” 韩昱闻言,当即起身走至桌案前,对着灯火端详起来。 许奉借着解释道,“箭头上有个缺口,施放暗器的时候,可以同时将箭内所藏的数十根细小银针同时射出,令人防不胜防,故而得名。可是今日却被那人故意改造了番,更没有施放出来。由此可见,他们并非是真的想要取大将军的性命。” “这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暗器……”韩昱端详了许久,却如许奉所言,不禁心有余悸的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暗器属于何人所使吗?” 许奉却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听见韩昱扭过脸盯着自己,于是有些磕巴地回禀道,“末将虽然一直居住在南方,却也曾在越国之时听人说起过这种暗器……据说……”许奉低下头,似乎在努力调整情绪,深深吐了口气,终于回道,“据说如今使用这暗器的人正是——林雄、林士远!” “林雄?!”韩昱心里一怔,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且说这林雄,正是徐国殿前的“虎威中郎将”,负责统领宫中侍卫,任职从二品衔,食禄二千石。自己与他从未有过任何过节,为何今日却要来杀自己,受了冯泰所托吗? 韩昱沉吟片刻,忽然面色一沉,道,“可他却不是冯泰的人……” “会不会是受了冯泰胁迫?”许奉小声询问道。 “一齐屋外说话!”韩昱看了眼任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月夕后,领着李平、许奉二人悄悄的出了屋。 “那几个刺客究竟是如何说的?”韩昱感觉这事情越来越复杂,竟连林雄也牵扯其中,心下骇然,面上却毫不动声色,目光如电闪了李平一眼,朗声问道,“你先前说有些不对劲,又是何意?” 李平赶忙回禀道,“据那几个刺客说,他们是京师卫队羽林军中的,是受了冯国舅指示前来刺杀大将军的。只是审问的实在太过容易,末将刚一发问,他们便都全招了……” “那林雄怎么也会在这其中?京师卫队什么时候跟皇宫卫队扯上联系的?冯泰现在竟连皇宫卫队也能调动了吗?”韩昱面色阴冷,斥喝道,“再审!” “这……”李平却多少有些狼狈地回道,“他们三人……具已服毒自尽了……” “嗬~”韩昱听罢,顿觉此事果然蹊跷,当即冷哼着道,“我看他们不像是羽林军的人,反倒都像是些宫中侍卫!” 许奉身子一躬,轻声说道,“会不会是冯泰为了故意隐藏身份,而故意去找了林雄,令他带着皇宫侍卫刺杀大将军?结果事情败露,选择供出了冯泰,然后服药自尽。如此死无对证,便不会牵扯出宫中卫队?” “那林雄明明可以取我性命,为什么却又故意不杀我,还留下活口给我们审讯招认呢?”韩昱眼里突然迸出寒光,“除非是故意栽赃!” 听罢,许奉、李平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他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故意栽赃给冯泰呢?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想了许久,李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即对韩昱道,“高凡如今下落不明,家中又遭此劫难,如今看来,或与此事有关。若能找到他,兴许便能知道些什么?” 韩昱也点点头,却面色格外深沉,目光在灯下闪烁,幽幽的说道,“我现在反而担心高凡家中的劫难,恐怕不是冯泰所为……” “既如此,明日一早咱们兵分两路,李平去寻找高凡下落,我陪着大将军去拜会下那个林雄!”许奉想了会,又道,“先前逃走的那人被我一脚刺穿了左臂,明日去他府上,我想办法验他一验。” 韩昱虽然点头同意,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后背凉意阵阵,只觉得不寒而栗起来。若那人真是林雄,那这件事的背后就真的复杂太多了…… 当夜,韩昱一直坐在床前守着顾月夕,而许奉和李平也轮番立在门外守卫,直至第二天清晨。 翌日大早,景州衙门便来了差役,着手调查当夜的事情。本欲将韩昱一行带回衙门审问,却被李平悄悄亮明了身份后,当即赔罪放了行。 韩昱带着许奉来到了毫不起眼的林雄府邸,府中的人刚要进去通禀,却被韩昱制止住了。遂只好领着他们二人入内。 经由逼窄的夹道直趋后堂。一路上,府内幽暗潮湿,静的出奇。许奉紧跟着韩昱身后按剑随行,觉得林雄这座府邸修的实在古怪,很怕从哪间黑洞的房子里突然窜出个人来行刺。 可是韩昱似乎却并不在意,正大摇大摆的跟着那人前行,每路过一个夹道,还要好奇地张望顾盼一下。 行至后堂,府中那人独自进去张望了一下,旋即出来笑道,“回禀各位大人,我家大人不在后堂,想必此刻身在花园亭内,正喝茶赏着雪景。两位大人还是先在此休息一下,待我前去通报!” “哎!”许奉见他要走,赶忙上前拦住,道,“咱们还是一块去吧!” 毕竟许奉觉得这个院子太过古怪,不见到林雄本人,定不能让这个人独自离开的,当即又道,“我家大人和你们林大人熟络的很,不劳烦你这么客套!” 府中那人微微一笑,旋即弯腰拱手道,“既如此,那两位大人便跟着我来吧!” 说罢,便把他们领着往花园里走,一路上又道,“这宅子太闷,我家大人时常喜欢在花园里吃茶看景,到了夜间方才回来那屋休息。” 出了一个洞口,韩昱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虽然雪花纷落,却丝毫盖不住院内的壮观。 顺着中间一条细石甬道,一直延伸至前,行至未多久便又见得一座玲珑剔透的石山,凉亭两旁几棵青松围绕着一座雄伟壮观的“观星台”。园内虽然不大,可是布置得却也还算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洞天。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忧心忡忡的许奉却没有欣赏的兴致,神情凝重的环眼四顾,一眼瞥见道花园亭内正有两人开怀大笑着下棋对奕,小声询问韩昱确认过后,这才放了心,将府中那人打发走了。 亭中略微年长的一人,远远便瞧见韩昱正朝自己这里缓缓走来,又见得林雄却毫不理会地低头下这棋,连忙用手指画着棋盘小声道,“林大人,孝之可来看你了。” 林雄早就瞥见,面色依旧不为所动的抓着棋子,故作沉思之状,头也不回地低语说道,“都是老熟人了,干嘛还要这么客气?” “孝之突然来访,可定没有什么好事……”那人话还没说完,突见得韩昱快至跟前,赶忙收住了口。 “林大人真是好雅兴!”韩昱行至亭下,一边迈步上着台阶,一边笑着道,“何大人也在?” “大将军!”何冲赶忙装作惊愕地大叫一声,丢下了手中棋子,冲韩昱跪地道,“下官何冲拜见大将军!” 林雄见韩昱已经行至跟前,虽然多少有些不悦,却也还是换换起了身子,敷衍地拱了拱手,道,“大将军不在南大营坐镇统帅,却今日突然光临寒舍,有何赐教?” 韩昱大笑着扶起何冲,转而又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了番林雄,虽身着厚袄,却有着一股盖不住的英雄之气,不禁暗自思忖道,这样的人物莫不是也会向权贵折腰? 口中却依旧笑着回道,“孝之离京已有五年,实在对士远挂念的很啊!” 林雄冷眼斜视,心中却在暗自笑道,“这个韩昱,真的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想到这里,林雄忽然仰起了脸,略一沉思道,“大将军此番入京,可是奉了圣旨?” 韩昱将目光放出光来,盯着林雄,又看了眼何冲,旋即又笑道,“若无陛下旨意擅自入京,我韩孝之有几颗脑袋够陛下砍的?” “嗬~孝之竟然也怕起陛下来了……”林雄正满脸讥笑间,忽然话锋一转,道,“既如此,便随我们一道前往屋内吃杯茶,暖和下身子吧!” 说罢,林雄铁青着脸,极不情愿的领着韩昱回了屋内。 第六十一章 扑朔迷离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至晌午,屋外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屋内林雄身着貂绒大衣,坐在堂上一边烤着火,一边低头吃着茶,对于端坐在堂下的韩昱就是不予理睬。 布局紧凑的屋内,只觉得阵阵寒意,不闻得只言片语,气氛凝重无比,令坐在一侧的何冲不免尴尬。 遂,笑着冲韩昱问道,“孝之此番入京,所谓何事啊?” “咦~你们当真不知道?”韩昱倒是神色淡然,既然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知道瞒是瞒不住的,索性直接摊牌,“陛下调我入京说有要事相商,可我进了京才知道,陛下老早便偷溜出宫了……” 闻言,林雄猛地抬起头,与堂下何冲对视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你在开什么玩笑?陛下一直都在宫中啊!”旋即又低下头,轻轻吹动着茶碗内的茶叶。 何冲也错愕地冲韩昱问道,“孝之,你这是在说什么怪话?我们这些日子可是天天上早朝,每日都可以见到陛下,难不成是我们老眼昏花了不成?”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韩昱被他们这话惊的一愣,锁着眉头沉吟许久,方才问道,“确是陛下真龙之身吗?” 闻言,何冲与林雄面面相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突听得林雄神色有些不耐烦的将茶碗往桌案上一墩,“废话!陛下在宫中好着呢,你如何非要造谣生事!” 见林雄表情不悦,何冲赶忙打起了圆场,笑着替韩昱解释道,“孝之想必是听了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故意造谣生事,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嘛……” “简直胡闹!”林雄略大概怒气地冲韩昱道,“你既然是奉诏入京,为何不赶紧去宫中面圣,却来我这里胡乱造谣!” 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韩昱只觉得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是为了裁军的事情吧……”林雄偷偷斜眼瞥见了韩昱正神情凝重地想着什么,似笑非笑的讥讽道,“都说你韩孝之忠心可表日月,陛下本想让你给其他三营做个表率,却不曾想你韩孝之竟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裁军?”韩昱心里一怔,冯泰的那些事情还没有个眉目,怎么又冒出了个陛下准备裁军的事情? “孝之……”何冲见韩昱甚为惊讶,只怕是真的不知道,便试探着问道,“当真不知陛下准备裁军得失情?” “如今南方未定;东边又有唐国虎视眈眈;西北两边,更有西凉、匈奴、鲜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韩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陛下正与冯泰因为四大营军权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京师卫队羽林军又在冯泰手里,陛下怎么会在此刻想要裁军削弱四大营军权,这岂不是在自断臂膀吗? “呵呵……”林雄闻言,却突然冷笑起来,“你们在外手握重兵,执掌大权和大徐命脉多年,果然都养成了一个秉性——骄横跋扈!白体先前些日子故意丢了阳容郡来给陛下示威,孝之也想效仿不成吗?” “这么说,白昂早就知道陛下要裁军的事情了?”韩昱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望向林雄。 未等林雄答话,何冲便插口回道,“这京师虽然号称铜墙铁壁,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各位大将军们哪个没安插几个眼线在这京师之中啊?” “既然这样,陛下如此草率裁军,不怕引起军心动荡,边境不稳吗?” 韩昱始终觉得,陛下虽然年幼,可依照自己对他从小的了解,以及如今做出的一系列举措来看,这位虽然还称的上是年少的大徐皇帝,却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昏招的! 林雄却显得不以为然,微微扬起头一脸轻蔑的望向韩昱,反问道,“敢问大将军,这四大营是属于陛下的,还是你们各位私有的?” 此话一出,韩昱如同芒刺在背,面容瞬间惨淡无光,背脊冷汉直流,惊吓地语塞呆滞当场。 “哼……”林雄见状,不屑地扭过脸,转而望向一旁的何冲,似有所指地讥笑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心高气傲,总觉得能耐大过于天,一切都需要仰仗自己的能耐才能平定天下!殊不知,其实自己却不过一个狂妄庸才罢了!” 何冲自然之道林雄是在故意指桑骂槐,偷偷斜了眼韩昱,旋即装傻充愣的笑着附和道,“士远此话切不可乱说。我大徐上下万众一心,方能雄霸在这中原大地!” 林雄也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喝了口茶,闭了目仰在椅上,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 “林大人!” 见得韩昱竟被人如此羞辱,许奉安能压制的住怒火?几步上前,冲林雄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道,“末将早先听闻大人使得一手独门功夫,今日想要领教领教!”说罢,聚目盯着林雄的左臂。 许奉目光格外森寒锐利,令林雄感觉浑身不自在,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方向,见他正在打量自己左臂,当即不自觉的来回舒展了一番后,笑道,“阁下可是当世名将许奉、许公允?” 许奉见他虽然身着貂绒厚袄,将全身紧紧包裹住,可他左臂刚才那几下的舒展摆动,却分明有些不自然。 当即心里有了底气般,冲他朗声大笑,“名将如何敢当?现在不过是在大将军帐下听令的一位马前卒罢了!末将早就听闻过大人威名,常恨不能得见,今日终于有幸见到,可否借此机会与末将切磋一番?” “这……”见许奉好像抱着某种目的一样,执意想和自己比试切磋,林雄却面色迟疑的回道,“这几日偶感风寒,身体略有不是适,待我精心修养几日,定于公允好好切磋一番。” 许奉听罢,见那林雄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患上风寒的样子。倒是他从下棋再到进入屋内后,左臂一直有些不自然的垂直放定,再配上他这副身形,更加坚定了昨夜那人是他无疑了! 既然心里有了答案,又是身外人家府上,许奉当然知道分寸的把握。遂,笑着冲他拱手道,“那末将便祝大人早日痊愈。”说罢,退回韩昱身旁重新站定。 “孝之真是好本事,连公允这样的当世英才也能收为己用……”林雄感觉出屋内气氛的不对,赶忙故意岔开了话题。 一旁打着圆场的何冲也察觉出了微妙,笑着冲韩昱道,“孝之如若不信陛下身在宫中,何不即刻入宫去面圣呢?” 韩昱也已知晓林雄有鬼,心里暗笑,口里语气却转沉痛,“我又何尝不想早日面圣?奈何国舅爷一直阻拦,更威逼利诱我要投靠于他,一起狼狈为奸。知我不从,昨夜更是恼羞成怒的竟派了羽林军来刺杀我!” 这却是实话,何冲、林雄不禁面面相觑。 “既是刺客,何故会觉着是国舅派来的羽林军呢?”林雄胸口通通直跳,努力抑制面上的情绪。 韩昱眯起眼睛,面上笑吟吟地回道,“索性得公允、子元拼死护卫,方才擒住了几个。一番审讯过后,便也都全招了……”说到这里,韩昱故意长叹一口气,“可惜放跑了一个……” “冯泰竟如此大胆!敢派人刺杀当朝大将军!”林雄面色突由白转紫,鼻下冒出阵阵白气,气得猛拍桌案大喝。 韩昱却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倏地一沉下来,“林大人却不担心那几个被擒刺客,现在何处吗?” “哦?”林雄面色沉吟地望了眼何冲后,旋即回道,“现在何处?当速速交由景州衙门审讯,若真是冯泰所为,立即报由陛下发落!” 韩昱却轻笑道,“士远,你在京这多年,难道忘了无论是廷尉府还是景州衙门,可全都是冯泰的爪牙啊!况且,当那几个刺客交代出来后,全都服毒自尽了……” 听罢,林雄当即仿佛回过神一般,恍然大悟得猛拍脑袋,赶忙解释道,“我听闻孝之遇险,只顾担忧安危,却忘记了这些……” 韩昱听罢,心满意足地大笑着起了身,冲何冲以及林雄拱手道,“既然如此,孝之还是先入宫前去面圣,如若陛下真的要裁军,我南大营第一个响应!” 说罢,领着许奉径直离府而去。 是不是真的忘了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担忧自己的处境,只怕林雄是在别有所图。 在回客栈的路上,韩昱骑着马思考了许久,也通过此番试探过后,心中已经隐约的有了些答案。虽仍然不太敢相信,却依旧不寒而栗得尝尝舒了一口气。 第六十二章 高凡死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送走韩昱后,林雄感觉后背全都被汗水浸透,望了眼同样忧心忡忡的何冲,道,“你说这韩孝之真会上钩吗?” 何冲此刻不禁心事重重,甚至还有点烦乱,只顾埋头走着。 “不要垂头丧气,形势大变就在目前!”林雄的嗓子有点暗哑,一字一板地说道,“老话常说不破不立,咱们只有这样,才能解决大徐如今的局势!” “那你也不该跟他说什么裁军的事情……”何冲哀叹着回道,“这不是把祸水引给了陛下吗?” “哎!”林雄却显得不以为然,义正言辞地回道,“这裁军又不是陛下临时起意的事情,你先前也说了,他们这些人哪个没在京城安插几个眼线的?既然瞒是瞒不住的,索性干脆引出来。那韩孝之精明的像个狐狸,若没点真东西,他如何能够相信?” “士远,你真的觉得韩孝之相信了?”何冲目光陡地一闪,“刚才你故意露出马脚,虽然让他和那许奉猜到了昨夜是你带人行刺的。可是我总觉得他还是没有猜到,又或者说……他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相信!” 林雄忽然停下脚步,缓缓闭上眼,好像在聚积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好半天才格格冷笑一声,“那咱们就想办法再加一把火,让他不得不信!” “士远!”何冲忽然面色凝重的望向林雄,“你告诉我实话!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为了咱们大徐?” “当然!”林雄不假思索的笑着回道,“咱俩挚交多年,我几时骗过你!” 何冲得到了林雄肯定的回复后,方材长舒一口气,“孝之聪慧的很,想要让他完全相信,咱们必须要将所有事情的尺度拿捏好,否则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雄点点头,却忽然问道,“你说他会即刻进宫吗?” “此刻?”何冲想了好一会,突然苦笑起来,“我猜不会。其一,孝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忠心,还不足以让他仅仅为了裁军的事情而急切的进宫;其二,昨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冯泰势必会想尽办法找他解释澄清,依照冯泰的脑子,估计也大概可以猜出点什么,他又如何敢让孝之进宫啊?” “那咱们得想办法让他早点进宫才行!”林雄面色倏地阴沉下来,目露寒光地自语道,“可惜我这左臂受了重伤,再去行刺必然适得其反……得换个别得法子让他相信……” 何冲亦抬头思索了许久,依照韩昱那缜密的心思,如若不拿捏好分寸,只会适得其反。 却说韩昱,刚回了客栈第一时间便去看望了顾月夕,见她还在昏睡未醒,听得客栈楼下有动静,当即悄悄的出了屋外查看。 “大将军……” 李平来不及冲韩昱行礼,神色慌张的急忙回禀道,“高凡死了!” “什么?!” 韩昱听闻,头晕目眩间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倒栽下来,幸得许奉从身后一把扶住。 “在哪里发现的?!”韩昱不停的努力使自己平复,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追问道,“谁干的!!!” 李平望了眼韩昱,面色苍白的支吾回禀道,“景州……景州衙门的人……在河中发现的……身上无打斗痕迹,应该是夜间不慎失足……溺水而亡……”说罢,李平眼里早已噙满了泪花,低着头不忍再说下去。 “忤作验过了吗?”韩昱强忍悲痛,蹲着身子眉目紧锁着问道。 “验过了……我陪着衙门的人一起验的……”李平的声音早已沙哑哽咽。 “他母亲呢?”韩昱蹲在地上缓了好久,方才慢慢起身,“老人家情绪好点没?” 李平却摇摇头,哀叹道,“疯病愈发重了,差点把给她的铜币当馒头吃了下去……” 韩昱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如此可能也算个好事……起码不用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那冯泰真的该千刀万剐!”李平咬着后槽牙恨恨的双拳紧握,两眼早已瞪得通红,面目狰狞之中具是腾腾杀意。 “冯泰……”韩昱重重的念叨着这两个字,忽冲李平道,“你既然是高凡的发小,他的葬礼便交给你来操持,另外要安顿好他的老母亲!” 李平点头领命,接过许奉从军中带来的三十多贯铜钱后,即刻出了客栈。 “大将军……”许奉见李平远去,旋即小声道,“今日再来看此事,恐真非冯泰所为……” “是啊……”韩昱亦目光深沉起来,“如果真不是冯泰所为,那这事情便真的糟糕透了……” 李平安排完高凡葬礼,又安顿好了高凡老母亲,回到客栈中已是半夜。 因知晓韩昱住店,景州衙门不敢来打扰,自费的替客栈换了全新门窗,屋内桌椅也都焕然一新地重新置办过,每日更专门安排好人前来送饭菜和酒肉。 此间客栈如今仿佛成了韩昱个人府邸,有专人为他每日安排吃住打扫。 李平刚回客栈,便见得韩昱和许奉二人正对坐在桌前,桌上的酒菜却一口没动。 “子元回来了。”韩昱见李平回来,方才开始一边动起筷子,一边说道,“既然已经知道行刺并非冯泰所为,那你们也不必每晚都在屋外守卫,还是早点休息吧。” “可是,”许奉却面色凝重的回道,“我总觉得这一系列事情太过蹊跷,也太过完美贴合了……” 韩昱突然停住筷子,抬头冲许奉道,“接着说下去!” “嗯……” 许奉皱着眉头,盯着摇曳的油灯思考了一会,“具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有人在背后一步步指引我们前进一样,但又不愿让我们轻易猜到……无论是那晚的行刺,还是今天那个叫高凡的溺水而亡,都给我一种想要让我们去做什么的感觉……” 韩昱听罢没有做声,只是有转头看了看满脸困惑不解的李平。 “林雄……冯泰……景州衙门……高凡……还有……”许奉紧锁眉头将这些事情和人物全都想办法串联,忽然记起了白天林雄所说的“裁军”,当即差点大叫出来,惊恐地望向韩昱,嘴里呢喃道,“难不成……” 见许奉也似乎猜到了什么,韩昱当即摇着头打断道,“等吃完饭,屋内再说!” 时至二更天,屋外风声呼啸划过,屋内油光摇曳,李平立在屋外守卫。 “大将军……”许奉压低嗓子,面色惊恐地低声道,“若背后真是他……那咱们怎么办?” 韩昱幽幽的目光注视着摇曳的油光,却略有些呆滞的回复道,“这还都只是猜测……如若真是如此,我也要先弄明白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可是……”韩昱旋即又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杀高凡呢?又为什么又要如此凶残地杀了他全家呢?可却还惟独留下一个活口的老母亲,就因为见她已经疯了吗?” “是啊……”许奉听罢,也疑惑地点点头,“如果单纯的为了嫁祸给冯泰,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周张呢?” “难道……”韩昱突然心头一怔,“难道背后还有另一方的人?” 闻言,许奉全身汗毛直立起来,惊谔的神情下却是张大着的嘴。赶忙缓了缓后,方才接着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京师一刻也不能呆了!咱们即刻启程回营吧!” “没用的……”韩昱苦笑着摇了摇头,“如若刚来京师之时便回去,或许还可以。但如今冯泰已经勾结各国联军猛攻南大营,如若这时候回去,我不仅会落下个擅离职守,致使南大营损失惨重的杀头大罪,更会让冯泰上书陛下治我一个擅自入京的滔天大罪!此二罪并罚,我脑袋搬家倒无所谓,可如此便会使得南大营落到他人之手!让我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面见先帝啊!” “那也不能让大将军您在这京师等死啊!” 见得许奉神情有些愤慨,激动地站起了身子。韩昱当即叹了口气,“如若云覆和文千能够退了敌军,咱们在京师便可无忧!” “今日那林雄不是说陛下在宫中吗?干脆咱们明天直接进宫问个清楚!”许奉觉得与其被人在背后当傻瓜一样操控着,不如干脆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韩昱听闻,又是一个哀叹,“咱们进不了宫的……” 却还是耐心地给许奉解释道,“其一,不管陛下在不在宫中,咱们都是未奉圣旨擅自入京的,岂不直接让陛下直接治我们的罪吗?其二,如果按照林雄所说,陛下真在宫中,咱们进宫去面圣,不是让陛下起疑我们是为了裁军一事而擅自入京的吗?如此不管是哪一点,南大营都会万劫不复!”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许奉此刻真的着急了,有些恼怒的在屋内来回踱着步。 韩昱眯起眼睛盯着油灯想了好一会,方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冯泰应该会很快来找我的……” “等他?”许奉停下脚步,连忙摇头道,“他可是一直都想要大将军的性命,咱们可不能指着他!” 韩昱却面色微微一笑,“如果猜测的没错,他此刻不仅不会杀我,反而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拉拢我!而我们想要知道的答案,或许也只有靠他才能帮我们找到!” 许奉虽然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韩昱的神色如此笃定,此刻他如此自信的神情,不由得让自己想起韩昱在军中坐镇,每临大敌时候的样子,遂只好作罢,不再多言。 第六十三章 熊固爆出惊天秘密(求投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翌日大早,熊固突然出现在了店里,却也不上楼,坐在楼下独饮自酌,眼神不时地朝楼上撇去,几个贴身的随从个个身材魁梧,目露凶光。 “熊大人!今个儿怎么有兴致来看望我?”韩昱笑吟吟的下了楼,身后跟着的许奉、李平二人却神色警觉地握住佩剑。 “韩……”熊固拱起手道,“韩立大人来京多日,我却还没尽过地主之谊,岂不让人瞧了笑话?” 韩昱见他一身便服,丝毫没有朝廷大员的气派模样,反倒像个富家商客。 当即笑呵呵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一边倒上酒,一边笑道,“这地主之谊就免了吧,最近京师不甚太平,孝之哪还敢胡乱出去走动啊?” 熊固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瞥了眼韩昱身后站立着的许奉、李平,见他二人正警觉得盯着自己,目光森寒锐利。遂扭过脸,令身边那集合随从去屋外等候。 “我正是为此事来的!”熊固突然前倾身子,压低嗓子低声道,“国舅爷让我给大人带句话:此事绝不是他所为,定会亲自查处幕后真凶,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熊大人说的是哪件事?”几杯酒下肚,韩昱觉得精神体力都好了些,笑道,“国舅爷还真是为了孝之的事情,格外上心啊!” 熊固一怔,忙道,“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昨日你们突然去了林雄府上,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吧!” “国舅爷还真是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啊……”韩昱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着熊固,突然发问道,“熊大人这边,可听说了陛下要裁军的事情?” 听罢,熊固突然面色一沉,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在桌上,意识到有些失了态,熊固赶忙笑着道,“如此机密要紧的军政,我一个廷尉如何得知啊?” 见状,韩昱心中已有了答案,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冲熊固敬道,“裁不裁军与我来说都无所谓,只怕会让国舅爷失望了……” “韩孝之!”熊固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旋即站起了身,冲韩昱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肆!” 韩昱还未说话,只听身后李平突然大喝一声,冲熊固嚷道,“你个小小的廷尉,竟敢如此根大将军说话,活腻了吗!”说罢,猛地拔出佩剑指向熊固。 一旁许奉见李平如此失态,本欲阻拦,却见熊固这人太过狂妄,让李平杀杀他的锐气也好。旋即也附和道,“我家大将军岂容尔等如此欺侮!” 门外等候的几个随从,见得熊固有难,大叫一声抽出兵刃前来护卫,却被李平一个腾空翻身向前,用剑一格纷纷挡在门外。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大有短兵相接之势。熊固连忙呵斥屋外那群随从道,“全都退出去!” 那几个随从虽然诧异不解,却又只能听令,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李平一眼,退回了屋外守候。 见状,韩昱也赶忙令李平、许奉二人退了回来,起了身冲熊固陪笑道,“我这两个手下将军实在莽撞不懂事,还望熊大人恕罪!” 熊固明白这是韩昱在故意示威罢了,虽然心中早已恨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却故作笑意的躬身回敬道,“大将军哪里话,是熊某斗胆冲撞再先,还望大将军海涵!” 两人相视一笑后重新落座,韩昱旋即端起酒杯,试探着问道,“听闻大人与那高凡有些交情?” “高凡?”熊固仰起头想了一会,方才笑吟吟的点点头,“大将军说的是云和吧?我与他同在京师为官,他这人又喜好巴结攀附,所以算得上有些交情……”说到这里,熊固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面色略带伤感的接着道,“哎……可惜一家老小遭此厄运,朝中同僚无不为之垂首哀叹,幸而还有一老母幸免于难……” “那大人可查处是何人所为?竟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熊固略有迟疑的望了眼韩昱,见他竟会对高凡的事情如此在意,不免心中充满了疑惑,“大将军与云和交情非浅吗?” 眼见熊固起了疑心,韩昱不禁心里暗自道,“果真是个老狐狸!”但面上还是故作笑颜,解释道,“他生前曾给我指了条在京师发财的门路,却不曾想钱还没赚到,他人倒先没了……” “哦?” 熊固脸上虽然平静如水,但心里早就波涛翻滚不安,强装镇静地回道,“大将军素来不喜钱财富贵,怎么现如今也开始对发财感了兴趣?” “咳~”韩昱笑吟吟的摆了摆手,“非我想要捞钱,实在是南大营连年征战,这军费吃紧得很!我这不得为了筹措军费想些法子吗?” “这倒苦了大将军了!”熊固此刻正在揣度韩昱的心思,跟着鸣不平道,“当年先帝组建四大营时仓促的很,刚下了诏派了人,便不幸驾崩。旨意上令你们总揽地方军政大权,自给自足,可是却忘了你们面对的那群虎狼之国,地方上那点钱财哪能够你们维持的啊!” “是啊……”韩昱见熊固似乎上了钩,心中大喜过望,顺水推舟地接过话茬,大倒起了苦水,“我们四大营这些年虽不敢说立下不世功业,却也力保大徐疆土不失!奈何陛下却一直对我等心怀猜忌,实在让我等委屈的很!” 熊固听罢,心里通通跳着,努力绷着脸道,“既然这样,孝之何不在朝中寻个靠山,如此方能保你万无一失啊!” “大人说的是国舅爷吧?”韩昱苦笑着摆了摆手,“前些日子我已经得罪了他,如今哪里还能原谅我的不敬啊?” “孝之这话如何说的!”熊固突然眼中放出了欢悦的光芒,“国舅爷可是一直欣赏孝之的忠义!今日令我前来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在下,但凡只要是孝之有需要的任何东西,都必须要尽全力去满足!” “既如此……”韩昱仰起头叹了口气,“为何国舅爷还要杀了高凡全家?只因为他这些日子跟我走的近吗?” “谁说是国舅爷干的!”熊固当即惊诧的一愣,连忙解释道,“是不是林雄那厮跟你说的?孝之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在故意栽赃国舅爷,好让咱们自相乱斗,他自己从旁坐收渔翁之利!这等技俩,孝之岂能猜不透?” 见熊固越说越激动,韩昱赶忙起身安慰到,“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想不通林雄为何要对高凡一家下如此狠手?” 熊固这才略有缓和的吃了杯酒,松弛地舒了一口气,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说道,“他下如此狠手,必是与那生意有关了!” 听了这话,韩昱心里一怔,陡然眯起双眼,惊呼道,“就是高凡生前跟我说的那发财的门路?” “嘘!”熊固左右看看,轻声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高凡也跟你大概提过,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这些年一直暗地里跟唐国那边做这点生意,奈何纸终究包不住火。有天被林雄发现了,便以此威胁我们想要横插一杠,见我们不允,便一直坏恨在心。如今看来,他必是为了这事情!” 对于熊固的话,韩昱清楚得很,只能听一半信一半,这人老奸巨猾的比狐狸还要精明。 低头沉思了会,旋即又问道,“既如此,为何独独留下他的老娘,这不是等着暴露吗?” 熊固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高凡这些年所得来的钱财,全都交给了他的母亲保管,林雄那厮想必是还没找到吧!” “为了点钱,就敢在京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林雄未免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吧……”韩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高凡如何说也是朝廷命官,林雄却敢为了钱财不惜犯下如此罪行,实在是令自己有些不解。 “若或非说理由的话,可能还有一个……”熊固忽然神秘地笑笑,凑在韩昱面前低声说道,“他其实一直是唐国人……这一点高凡也早就知道!但他应该是知晓了你和高凡来往密切,才会对他全家下如此狠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栽赃给国舅爷,好让你有足够的理由能够与国舅爷内斗!” “什么!” 韩昱惊得嘴唇发白,这个消息太惊人了!身为宫中侍卫总统领的林雄,如果真的是唐国人,那陛下的性命岂不是时刻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真是这样,林雄为什么在行刺的时候还要故意暴露身份呢?旋即一转,说道,“关于他身份的秘密,还有谁知道?” “那应该是没人了,云和虽然是个朝廷命官,却不过区区六品。否则换作别的朝中大员,他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熊固脸上毫无表情,“念他跟我有些交情,又可怜他全家惨遭此等劫难,我自掏腰包多给他老母些钱财就是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说道,“孝之,你可千万要对林雄那厮多多当心啊!” 第六十四章 顾月夕苏醒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对于熊固的话,韩昱明白只能听一半信一半,至于其中真假,韩昱心中已然清楚了个大概,也在这混乱局势中有了些眉目,只是最为惊讶的还是林雄竟是唐国人的事情。 却说熊固传完了话,当即回了冯泰府中禀告。 “他信了?”冯泰正于堂内闭目养神,见得熊固入内回禀,眼睛也不睁,一边拍着椅子,一边悠然自得的问道。 熊固慌忙低头回禀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不由得他不信!” “嗯……”冯泰道,“韩孝之那人心思深的很,想让他上钩,咱们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只是……”熊固面露迟疑,支支吾吾的又道,“他好像……听林雄说了陛下想要裁军的事情……” “哦?”冯泰突然睁开了眼,正有节奏地拍打着椅子的手悬空停滞片刻,旋即又恢复了神态,“我这小外甥……是想和我鱼死网破不成吗?” “是啊……”熊固亦充满忧虑的回道,“那些大将军们常年统兵在外,总揽地方政权于一身。陛下此举定会引发四大营的不满,万一激起他们的愤怒……” “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愿给我吗?”冯泰冷笑一声,“他这是在拿他的江山社稷,来跟他的亲舅舅做赌博吗?” 熊固跟着叹了一口气,“国舅爷,您干嘛非要选他韩孝之呢?” “文义,干嘛如此唉声叹气?”冯泰呵呵笑着起身道,“一路辛苦了,快来吃杯茶!” “我的国舅爷啊!现在哪还是吃茶的时候?”熊固面色哀愁的坐下,“既然知道韩孝之精明的很,干嘛还非要选他呢?” “不然我选谁?”冯泰倒是一脸的轻松惬意,丝毫看不出局势紧迫的样子,“选白昂吗?这些年他从我这拿的钱财还少吗?每次都口口声声的答应着,可背地里自己却跟唐国勾搭往来,有哪一次信守承诺的?如今需要他了,这孙子直接故意丢了阳容郡!” “哎!” 熊固闻言,只是不住的哀叹,却也无言以对。 见状,冯泰笑着安慰道,“韩孝之虽然精明的很,可此人却有个致命弱点!” “哦?”熊固当即猛地抬起了头,可面上却是一脸的困惑。 冯泰笑呵呵地品着茶,耐心的解释道,“此人自命甚高,对于先帝一直忠心耿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起叛逆之心的!这样一个忠心于先帝,却有不会反叛的愚忠之人,不正是咱们最为合适的人选吗?” 熊固先是用惊异的眼神望向冯泰,接着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笑意,“陛下想借他的手来除掉咱们,所以国舅干脆将计就计,利用他牵制住陛下!只是……”熊固忽然面色又是一沉,有些忧虑的问道,“既然他是如此愚忠的人,万一届时陛下无论如何针对,他皆甘愿奉旨呢?” “你真傻的可以!”冯泰大笑道,“你信天下真有这样的傻瓜吗?” 熊固忧郁的低了头,咕哝道,“万一他真是这样的傻瓜呢?” “放心吧,不由得他心甘情愿!”冯泰身子向后一靠,“他就算愿意,可他手下的将军们却也未必愿意!况且别忘了还有东大营,他韩孝之是绝不会容许有人反叛大徐的!咱们只需要看好时机加把火就行。” 熊固觉着屋内有些燥热,赶忙揩揩头上的汗,仍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总觉得陛下虽然年幼,但却没有咱们看上去得这么简单!” “我这小外甥鬼主意多着呢……”冯泰长叹一声,“我真没想到,他偷溜出宫竟是为了暗地里巡视四大营!若不是白昂来信密告,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国舅爷!”熊固讶然问道,“白昂这人诡计多端,见缝插针两头押宝的能耐大着呢,该不会已经偷偷告诉了陛下什么,才会使得陛下对咱们来这么一出吧?” 冯泰吹着茶上的沫子,沉思着说,“如今来看必然如此,所以咱们更要抓紧时机,想办法在韩孝之身上加把火烧起来才行!” “那林雄的身份什么时候放出去?”熊固脱口问道,“此人想必也是心怀鬼胎,恐会打乱咱们的计划!” 冯泰听闻却没吱声,只是静静地盯着碗内漂浮着的茶叶,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 “我该走了!”熊固忽然惊慌地站起身来,“林雄想必也会对韩孝之有所动作,我必须要时刻盯紧才行!” “对了!”冯泰忙道,“你一并盯紧了他,一定要快他一步找出高凡藏起来的钱财珠宝,绝不能落在林雄的手里!” 却说顾月夕,自从那日为了保护韩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已经在床上昏迷了两天。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她的身边。 自己的头还是晕晕乎乎的,只恍惚地看了眼那青衫宫中,便又昏睡了过去。 屋外北风凛冽,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可是心里并不平静,耳边似乎听到了风声、打斗声、哀嚎的惨叫声……又见到韩昱笑眯眯的迎面走来,紧紧地抱住自己。 顾月夕刚要说话,却感觉紧抱住韩昱的双手有些潮湿,有些依依不舍地撤出手查看,却见手上早已被鲜血覆盖,再抬头看时,却是韩昱一张带血的脸正在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月夕惊叫一声,“相公!”一番身惊醒过来,浑身具是汗如雨下。 “相公?”顾月夕这才看清,守在自己身边熬红了眼,面容有些憔悴的正是韩昱。 “你醒啦?”韩昱深色欣喜的一边端来药,一边将顾月夕按在床上,柔声说道,“你昏睡了两天两夜,真是让人担心坏了!” 顾月夕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韩昱怀中靠了一靠,“你真的担心我啊?” 韩昱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说道,“先把药喝了……” 看着顾月夕面容有些痛苦的喝完药,韩昱叹了口气,良久方道,“你要真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顾月夕点头笑道,“也难为你还能记得他!” “他葬在哪里?还在老家吗?”韩昱略一沉思,问道。 “他……”顾月夕忽然眼眶泛起了眼泪,默默地低下头,语调有些哽咽地说道,“两年前,老家被卫国兵打了进来,他们在城内烧杀抢掠了近三天,爷爷在带着我在逃亡的路上患上重病,因为没钱医治没多久便去世了。后来为了安葬爷爷,我只好想办法筹点钱,却差点被人贩子卖去妓院,幸好会些功夫顺利逃了出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在桃花山落草为寇,才能把爷爷葬在了山上。” 听罢,韩昱想起了昔日在郭图府上,受他悉心指导传授的日子,内心不禁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又看眼顾月夕,却见她早已经泣不成声,只能安慰她道,“你先静心地在这里养好身子,别去想其他事。” “你……”顾月夕忽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你是不是还想丢下我?” 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韩昱竟不知该怎么回她,呆愣了半晌。 顾月夕见韩昱表情,也没再说话。感觉身子支持不住,半躺着的身子又驰然卧下,旋即翻了个身背对韩昱。 “你先安心养病,等你病好后再做商议……”韩昱说完,便缓缓起身出了屋。 刚打开屋门,早在门外窥探许久的李平差点猝不及防的栽倒进来,看到韩昱后,赶忙一边尴尬的大笑,一边帮他关上门。 “大将军……”许奉突然神情严肃地拱手道,“现在情况险峻,咱们究竟应该怎么办?” 是啊……应该怎么办?韩昱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只能哀叹一声,眼神幽幽地抬起头盯着悬挂在房上的灯笼,呢喃细语道,“咱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李平见状,当即提议道,“索性直接回南营算了!” 许奉深知李平不懂状况,未予理会地趋前几步,低声问道韩昱,“末将明白大将军忧虑的是什么,可是如今情况危机,唯有调些军队入城,否则届时如何抵挡?” “你们都想造反吗!”韩昱神色大怒,低声斥责道,“你们皆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以后这种混账话不要再说了!” “可……”许奉刚欲再说什么,却见韩昱勃然大怒,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韩昱平复了情绪,有些缓和后,拍了拍许奉肩膀安慰道,“无论林雄还是冯泰,他们也都在等着我这样做!现如今只能一边静观其变,一边提前想好法子到时候如何应对!”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听见韩昱和许奉说的话,自己竟然一句也听不懂,当即偷偷拽了拽许奉衣角,小声询问道,“调咱们南营弟兄入京,是准备打谁?大军入京怎么样都需要个大半个月,费那劲干啥?黄花菜都凉了,让我直接去把那人生擒过来交给大将军发落!” 虽然声音不大,却架不住李平天生的粗狂嗓音,一旁的韩昱听得一清二楚,和许奉苦笑着望向李平,那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第六十五章 先帝还有私生子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徐国南方军报这几日频频传来,具是些不甚利好的消息。 各国联军虽然声势浩大,十几万大军兵临凤陵城下已然多日,却被韩昱猜的一点没错,都是在各怀鬼胎,谁也不肯先做炮灰攻城。几日来只打了三四次规模极小的战役,孟义三战三捷,军心大振。 至于王泽趁机偷袭卫国边境——石奉郡,虽然军报还未传来,但冯泰的心里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幸而京师当下的局势让冯泰无暇分顾,否则非得让冯泰气炸了不可。 冯泰此刻正坐在府内西侧的堂内观赏歌舞,和他并肩而坐的,一个是从东营秘密潜入京师的东大营副将——何然(字曼远);另一个是已经从西大营来了半个月的周挽之子——周顺(字文直)。 他们三人已经在冯泰府上商议、观察了两天,对于各方情报也都汇集掌握的差不多了。 “二位将军都看的差不多了?”冯泰笑呵呵地转脸问道周顺,“大公子……觉得我这里如何?” “太美妙了!”周顺虽然才十五六岁年纪,却早已经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那几个翩翩起舞的侍女身上,见她们莲步轻移,翩若惊鸿。 西垂边境黄沙漫天,苦不堪言,哪有这半个多月以来的花花世界让人如此的心驰神往,乐不思蜀?周顺看的出神,根本没太听清冯泰的问话,格格笑道,“都美……都美……真是人间尤物极品啊!” 一旁的何然极为厌恶周顺的粗鄙,见他这幅丢人模样,连忙岔开话题,“我虽然入京迟些日子,前天才与国舅一道对过局势,也秘密参观过了国舅爷经营多年的羽林军,自是明白国舅确有鸿鹄之志,真心想要干番大事业的!恐怕周大公子那边也比不上国舅这里的气派,整个西营加起来也未必有如此多的军马粮饷!” “是……是……”周顺仍然心不在焉,流着哈喇子地赞叹道,“美人美酒、美茶美宅……多好的局面啊……我就看不惯大西北的那些粗狂女人,大脚丫子天天踩着黄土,大脸盘子上都是风霜刀刻的粗糙,哪有士伯这里的绝色佳人们这样的肤如脂凝,温婉可人啊!看这几个,嫩的都快掐出水来了……” 说罢,周顺突然侧转过脸来,向厢房方向看了看,笑嘻嘻的问道,“传闻说世伯有一小妾,名曰‘小天宝’。此人生的倾国倾城,美艳绝伦,今日为何不见啊?” 面对周顺如此的轻佻无礼,冯泰不禁眉头紧锁,暗暗骂道:他老子周挽何等的盖世英雄,怎么生出了这种龟儿子?从这龟儿子一系列的表现来看,是个十足的酒色饭桶无疑了,和这样的一起共事图谋能行吗? 冯泰只好干咳一声,笑着回道,“大丈夫共商大事,当应建功立业的时候,怎么能被一个青楼女子分了心思?”说罢,喟然叹息一声,“我和她情分重的很,奈何大丈夫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只好委屈冷落着她了……” “国舅爷所言甚是,不愧为当今第一豪杰!”何然虽然嘴上不住的赞叹,却在心里犯了难。 这次受白昂所托秘密入京前,本来都对冯泰的实力充满了信心,可是却在陛下突然秘密巡查过东营后,有点把握不定了。 陛下虽然年少,可就通过那几日在东营中的表现来看,无论是他所展现出的豁达风度,还是军事才干,都对整个东营上下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根本就不是冯泰口中常说的“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遂想了一会,何然笑道,“韩孝之既被国舅爷软禁在京师,何不想办法斩草除根?届时南大营在手,还怕个什么?” 听到“韩孝之”三个字,周顺微微一怔,“此人是个人物,我爹也常在我们面前对他赞不绝口,并称他有‘韩信、郭奉孝之才能’!此人要么想办法弄死,要么沾惹不得!” 冯泰听着,不由得微笑道,“想不到一个韩孝之,竟能惹来如此多人的忌惮!你们只管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此人!” “哈哈哈哈!”周顺咧着嘴抚章大笑道,“凡事都有世伯挡着,如此甚好!皇上撒尿拉屎和妃子们睡觉怎么个姿势,咱弟兄们都不要去管他这些个扯淡的事情了!” 东大营一直军纪严明,帐下将军个个都文武双全,常以儒将自居,对于周顺大庭广众下如此粗鄙不堪的言语,自然心生厌恶,轻声一笑道,“大公子千万大意不得啊,陛下一直都想要裁军,伺机收回军权。依照他韩孝之一贯的秉性来看,定是会无条件服从的!” “曼远大哥,你这真是把我当成酒囊饭袋了吗?”周顺噗嗤一笑,却差点流出鼻涕,赶忙擦拭后说道,“家父时常教导我们几个儿子,做事情一定要专注认真!所以我这人干什么事便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事,这会坐在这里看美人,自然是要把心思都放在‘美色’上;等咱们聚大义之时,我就将心思全都用在‘功业’上!我偏要鱼和熊掌兼得,如此岂不美哉,妙哉?” “你到还真是个听话的儿子!”冯泰被周顺这突如其来认真的话语,惊讶的有些愕然。 “那是!”周顺嬉皮笑脸地回答道,“那韩孝之虽被世人夸上了天,但在我眼里根本不足为惧,反而还可以借他为我们所用!” “如何办!”冯泰吃惊的问道,一旁何然也讶然地注视着周顺。 “韩孝之擅自入京已是死罪!陛下如今故意装作不知,无非是觉的时机还不成熟。四大营对他固然存在威胁,可远远不及朝中世伯的威胁之大,所以陛下留着他,无非是先想借他的手铲除国舅及一众党羽,等到朝堂坐稳了,在挨个解决四大营的问题。” 周顺依旧笑嘻嘻的接着说道,“等那时候第一个解决的就会是他韩孝之,因为他不仅犯下擅自入京的死罪,更犯下了干涉陛下家事的谋逆之罪!陛下早就对他布下了一个很大的局,只等着他乖乖往里头钻呢!但依韩孝之的精明,如何能猜不透?” “贤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真人不露相,天生的少年英雄啊!” 冯泰见他竟能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真的对周顺刮目相看了。这个长得有些猥琐黢黑的家伙,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个怂包,却不曾想竟会有这样的城府心思。 当即不由得欠欠身子,笑道,“但若韩孝之铁了心宁死不屈呢?” “他定不会!”周顺一脸笃定之色,冷冰冰地说道,“他效忠的与其说是大徐,倒不如说是先帝!如今陛下这么急忙的想要巩固皇权,说到底还是皇位不稳的事情!民间这些年一直流传陛下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情,如果这人真的出现了,便由不得他韩孝之左右为难!” 冯泰、何然具备这话惊住了全身,如若周顺不提真,大家还就都忘了这件事! 可是这样的心术也太可怕了!何然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龟儿子,自从秘密入府也有个半个多月了,这期间具是满口粗话,举止荒唐,猥琐不堪,就连老奸巨猾的冯泰也被瞒了过去。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何呢?大家明面上不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吗?难不成白大将军想要两头押宝,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想到这里,何然略一思索终于明白了,这龟儿子乔装愚笨,无非还是在等东大营的态度,一直都在偷偷观察自己!旋即又偷眼岂瞧了瞧冯泰,却见他没有丝毫责怪,不仅不在意,反而十分高兴。 冯泰原本正发愁如何处理韩昱这个烫手山芋,现在经周顺这通提醒,顾虑一下解除了。 当即兴奋地站起身,吩咐左右道,“把在客栈外头监视韩孝之的眼线全都撤走!”说着又对周顺笑道,“你不是喜好绝色美人吗?再请观赏下我府上更为绝色的美妙舞姿!”说完,便拍了拍巴掌。 随着掌声,屋内几个侍女的舞姿戛然而止,右侧厢房帘珠一动,便听得细细珠摇翠晃、佩环叮当的声音,十余个更加绝色的妙龄少女含羞带笑,怀抱琵琶款步而出,轻盈得好似柳絮抛风,排立在黄金铺成的地砖之上。 为首的一女子尤为引人注目,见她粉黛淡施,娥眉轻扫,明眸传情,双目生辉,那叫一个艳光照人。 周顺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哈喇子一地,不禁啧啧称叹道,“我今日总算知道‘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句话的含义了!” 而一旁何然却无心顾暇,正手托着下巴,正心事重重的品评着美酒佳酿。 忽然见得熊固领着几个人从屋外进来,在堂下左右两侧依次坐好。 第六十六章 民间皇子造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见得熊固等人进屋,冯泰一边令侍女们接着演奏,一边笑对着何然、周顺道,“二位请尽情欣赏,这小女名曰‘小玉’,原先可也是京师头牌!” 话音未落,几声清冽动脾的琵琶声入冷泉滴水般划空而起,四座刹那间寂然无声。 小玉身后的侍女们纷纷相互对视一眼,知趣地退到一旁,只留下一个执萧一个持笙,轻轻细吹着与琵琶交和。 霎那间,整个堂厅沉浸在一派仙乐之中,隐藏在众人心头的烦躁、沉闷、压抑地情绪被扫除的干干净净。 待到过门之时,小玉移步出班,一边缓缓挥舞长袖,一边轻声曼歌起来。 “绝世佳才!”周顺没有喝酒,却已经醉了,不住的拍掌称赞道,“可惜我西大营难寻此等绝色佳人,世伯真是好艳福啊!” “贤侄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准备赠予你的……”冯泰不禁脸一红,对这个小玉的“本事”早就领教过。忽然不禁开心地哈哈大笑,把正在聚精会神看戏的何然、周顺笑的莫名其妙起来。 周顺旋即问道,“世伯何故突然发笑?” 冯泰当即一怔,脸色略有尴尬地赶忙解释,“此女子秀外慧中,贤侄还需好好珍惜啊!” “国舅爷!”熊固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一个起身拱手作揖问道,“前方传来密信,陛下不日内将要抵达南大营!” 冯泰听后摇头道,“我这小外甥,倒是动作快得很,一刻也不肯耽误!” 何然听他们说起陛下,便回话道,“韩孝之虽不在军中,奈何南大营被他这些年经营的风生水起,万万不可小觑啊!” 冯泰却忽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何然,“我这做舅舅的可也不是好惹的!你和文直先看看这个!” 此刻堂内小玉等人已歌舞停歇,带着几个姑娘们朝冯泰施了个礼,便领着众人回了屋内。 熊固等人一直等到退去,见何然二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信,当即笑着对冯泰说道,“当下是时候放出夏凡出来溜一溜了!” “你是说去南营?”冯泰转脸问道。 “不……”熊固冷笑一声,“让他去会一会韩孝之!” 何然静静听着,忽然眼中放出光来,插口说道,“熊大人说的对!韩孝之这几日有些太过安逸,也该让他起些波澜了!正好借此机会杀了他!” 他们口中的夏凡,表子和路。原先乃是宋国驸马,白昂挥军灭宋时因觉着此人英气逼人,又有万夫不当之才,故而擅自保了下来。后因为要与冯泰搭建关系,便将此人送给了冯泰。 当时不觉得此人有多厉害,却也见他相貌雄伟,便为其该换身份,留在府中做了个看家护院的侍从。 恰逢某日各方藩国来朝,皇帝举办了个万国比武大会,没成想此人竟一举拔得头筹,被御前钦点为“大徐第一勇士”,由此以后,冯泰才对其另眼相看。 对于他的本事,冯泰自是有自信的,却也对韩昱依旧怀有忌惮,始终认为当下还不是能够与韩昱撕破脸的程度,只“嗯”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扯哪里去了!”熊固忽然神色大变,“杀一个韩孝之有什么用?只能打草惊蛇坏了国舅大事!有杀他的功夫,还不如借此机会查出林雄究竟想干什么!” “林雄?”何然看完了信,转手递给周顺,沉吟道,“就是这个被唐国派来的奸细?” 熊固听闻,面上陡然露出迟疑神色,旋即偷偷望了眼冯泰,见他神态自若的不为所动,旋即笑道,“对,就是他!他本来可以在唐国拜将入侯的,却被唐国皇帝派来做了这么个见不得光的苦差事……” “废物一个!”周顺也看完了信,啪的一拍后不以为然道,“他的身份早就被陛下看穿了,如今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冯泰听了一笑,立起身对众人问道,“诸位觉着韩孝之和那林雄,哪个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 “那自然是韩孝之了……” 见众人近乎异口同声,冯泰却笑道,“非也!” “难不成会是那林雄?”何然有些发懵,“虽然说还没到咱们动手的时候,但那韩孝之精明的很,万一露出破绽马脚……” “信上是如何说的?”冯泰冷笑一声。 “额……”周顺眼珠转动了几下,旋即与众人解释道,“唐国密报,厉兵秣马多年,人手具已安排妥当,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行动……” 这话虽然不够详尽,隐晦的很。可是屋内众人却早已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我并没有说不杀韩孝之……”熊固手扶着椅背,思考了一番,“如此来说,如今看上去是咱们天赐良机,杀了韩孝之乃当务之急,可是万一陛下也是故意将计就计呢!” “文义此言有道理啊!”何然恐怕是这里最不想杀韩昱的人了,倒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单纯就是为了白昂。现在除掉韩昱,让南大营陷入混乱,被冯泰和皇帝坐收渔翁之利,自己是脑子瓦特了吗? “是啊……”周顺也点头道,“当下京师局面好似陷入僵持,谁先动谁必死!是有必要引入新鲜血液来刺激了!” “贤侄此话,想必有了主意?”冯泰不禁问道,“在坐的皆是自己人,何不直接明示众人” 周顺笑吟吟地冲冯泰说道,“既然如此,便有请吧!” 众人不禁愕然相顾,周顺见得冯泰微微颌首,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请!” 未过多时,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带着六个随从心冲冲笑嘻嘻地跨入屋内。 见他不卑不亢,对居中而坐的冯泰拱手作礼,“小可乃羊山一户农家主,特来拜会国舅!” 屋内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冯泰只是翻眼瞧了这位翩翩而来的公子哥一眼,神情自若地端起杯子吃了口茶。 那公子哥略显尴尬的微微一笑,就近选了个座位,后襟一掀,前袍一撩,大大咧咧的对面而坐下,毫不示弱的打量起冯泰。 “你也未免太过放肆了!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敢如此无礼!你究竟何方神圣?”冯泰当然知道他是谁,斜眼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的周顺,不由得感慨道:想不到做老子的一辈子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培养出个这样城府的儿子! “我方才进府的匆忙,忘了通禀……”那公子哥笑着起身赔罪道,“小可不才,真名却是——刘隆,表子——天明!真是徐德武帝嫡系龙脉,流落民间的皇子!” “你胆子可真不小啊!”何然冷笑道,“我看你这副模样那是个先帝皇子,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专卖狗皮膏药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发堂内一阵哄堂大笑。 “你是何然吧?”刘隆厉声道,“莫说你这个小小的东大营副将,哪怕是你家大将军白体先来了,也得先给我跪下行礼!” “你还真是找死!”何然又是一声冷笑,轻蔑的说道,“我家大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杂碎配挂在嘴边的?” 刘隆咂嘴笑道,“一个小小的副将竟敢如此蔑视皇子,真乃大徐之悲哀不幸!” “够了!”冯泰听到这里,格格一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来了,就请坐到我面前来谈吧!” 刘隆却没有言语,更没有移座,只是轻轻的掸了掸身上的白雪,翘起腿,身子一个后仰,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倒还真有些龙子的架势。 熊固坐在对面,不住的审视这个眼前的不速之客,心里泛起了各种关于先帝私生子的传闻。 沉思良久,趁机问道,“你说你是皇子,可有什么凭证?” 刘隆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令旁随从递了过去。 熊固展开折扇大致看了一眼,便转身递给了冯泰。 冯泰先是垫了垫分量,觉得有些发沉。当即展开一看,才发现是把精钢骨扇——此扇原先本事把兵刃,今日却见得扇上提着四个字——泽润万民。 冯泰曾见过很多刘子昭的手迹,因此一看便知确是真品无误。这种物件,自己府里收藏了许多,因怕引起动荡不安,这才多年未动了。 玩味了许久,便将这扇子还给了刘隆。狡黠的斜眼笑道,“这四句话,既无提款,又无盖印的,就算证明是先帝御笔提写的,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谅你也难以相信!”刘隆忽地又从怀中取出一封金玉镶嵌的竹简,双手捧着放在桌上,用手小心翼翼的拂了拂才递给了冯泰,“国舅不妨再瞧瞧这个!” “玉简?”冯泰忽然眼前一亮,急忙双手捧起仔细审视起来,见得上头写的正是先帝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秘旨:任命四大营的归属! 当时自己也在场,对于上头的话语只字不差。当即有些双手发抖,头也有点晕眩,呆呆地将玉简还给了刘隆,忽然脸色一变,“先皇从未说过有什么民间皇子,这种伪造的物件落在旁人之手,也是常事!” “哈哈哈哈哈……”刘隆纵声大笑道,“国舅见识和心胸何其狭隘?只因你外甥乃当今皇上,便故意不认我这皇统身份——我既身为皇族血统,若不是为了救你性命,何必深入你这龙潭虎穴!” 刘隆此刻好似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大笑不止。 第六十七章 冯泰‘捉放曹’谋不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见得这个自称刘隆的皇子竟如此的泰然自若,上头何然、冯泰,下面熊固等人无不变色,只有周顺隐隐坐着,不动声色。 “是么?”冯泰见他面不改色,故意装作不解,顾盼左右笑道,“冯某虽然不才,但承蒙先帝垂爱,封我为辅政大臣。老夫如今身居高位,又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早已经功名赫赫,权倾朝野,如何却咒我有性命之忧?” “嗬~如此来说国舅还真是羡煞旁人啊!”刘隆用挖苦讥讽的口气反唇相讥道,“权倾朝野,国舅早已经位极人臣,虽说还未到朝廷有恩无处施的地步,但国舅自问——一直空缺的大司马之位,陛下真的舍得给你吗!” 说罢,刘隆故意冷笑着窥视了番略有所思的冯泰,当即又补充了一句,“我那弟弟早就动了杀意,只怕还没轮到宣布大司马任职的时候,国舅就已经遭遇不测了!” “放肆!”冯泰勃然大怒,猛地在桌案上一拍,笔砚碗盏被震起跳的老高,“别说你这厮是假的皇子,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老夫受先帝临终所托,势必要对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夫的忠心岂容你这厮诋毁污蔑?你这黄口小儿,今日竟敢在我这里犯上作乱、诋毁陛下,实在罪不可赦,来人!” “在!”冯府侍卫们早就在屋外蓄势待发了许久,当即一拥而进,雷鸣般答应一声,“请国舅爷下令!” “给我将这贼子拿下!” 这一下子实在来得突然,屋内众人还没缓过神,便见熊固带来的几个随从中突然有人将刘隆隔座轻轻提了起来,顺手丢进那群侍卫怀里,当下便被反背了双手死死擒住。 刘隆的那群贴身随从见主人被拿,大叫一声纷纷亮出兵刃直取冯泰,却被熊固带来的随从以及府中侍卫们围堵在中间。 霎时间,堂内一片刀光剑影,兵刃碰撞的叮当声。 刘隆这些随从武艺虽然高强,却架不住冯泰侍卫们的骁勇,尤其在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下,很快便被逼出了堂外。 冯泰领着众人在几个侍卫们的保护下,从容的站在屋外观战。 “叫你的人赶紧住手投降,否则我叫你这脑袋立刻就分家!” 熊固见刘隆那几个随从在十多个人的围攻下,仍然做着拼死抵抗。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便从旁一侍卫手中夺过了刀架在刘隆脖子上。 然刘隆此刻虽然被擒,此刻仍然一脸的倨傲之色,冲着熊固冷笑道,“我脑袋此刻便在你手,要杀便杀那这么多废话!” “哼!”熊固见他死到临头竟如此不惧,神情轻蔑的回道,“你不怕死,却肯连累那几个忠义的仆人为你白白丢了性命吗?” 说罢,刘隆高声地叫道,“明远,你们赶紧撤走,我这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话音刚落,那个为首被叫做明远的一刀移开刺来的剑,冲刘隆双手一拱,大声回道,“少主暂且保重!我等先行回去了,这冯泰胆敢伤你一根汗毛,我们定叫他这冯府变成一片火海!” 说罢,领着几个随从在刀剑丛中找出一条缝隙,几个垫步后腾空而起,冲出包围离去。 “想跑?”熊固大手一挥,冲众侍卫大喝道,“给我追,一个都不准放走!” 说着便提着刀准备下阶追赶,却被冯泰一把扯住衣袖,“别追了!”说完,又转过头问道刘隆,“还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吗!” 刘隆先是撇了眼周顺,旋即仰起头,轻笑道,“你既知我意,我亦知你意,如此便可了!” “带下去!”冯泰脸色铁青地吩咐道。 “国舅爷!”望着刘隆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的何然开了口,略有沉思的说道,“这厮恐怕不好处置啊……留在咱们手没有一点用处,无论杀了或者放了,都会引起陛下的警觉和震荡。” “索性杀了算了!”熊固却不以为然,“这人留着以后定是个祸害,还会坏了咱们大事,正好趁此机会除掉以绝后患!” “贤侄,你看呢?”冯泰面露微笑,转脸望向周顺。心里却早已是暗自咒骂他多次了,这家伙看似痴呆,却不曾想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给自己搞来这么大个祸害! “世伯心里既然早已有了定夺,何必问我呢?”周顺却还是一脸的笑嘻嘻,没个正经样子。 “嗯?”冯泰听他这话,反而有些疑惑不解了。 “国舅爷搞得这出‘捉放曹’确实不错!”周顺嘻哈痴笑的样子,如何也看不出竟有如此深的心思。随即抚掌大笑,“就连那皇子也看出来了,二位大人却还老实的被蒙在鼓里呢!” 冯泰当即心里一怔,自己的心思却被这个看似痴呆的龟儿子窥测的如此清楚,真是人不可貌相。遂,想了想只好笑道,“贤侄果然聪慧的很,但既然趁这个皇子在我府上,诸位不妨都去和他谈谈,顺便交个朋友。” 熊固却感觉诧异惊谔,“国舅爷的意思是他还能逃出去?” “先关他个几天,然后把他放了!”冯泰狡黠的笑道,“人既然是贤侄请来的,便交给贤侄去办。不过定要把这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如此甚好,方才人多眼杂。”周顺看见熊固、何然还是一脸的茫然困惑,轻笑着解释道,“有些时候活人可比死人管用多了!” “不错!”冯泰也点头同意,“他这身份如若是真的,留着他的命,日后能帮上咱们大忙;如若是假的也无妨,民间早就有关于先帝私生子的传闻,老百姓们哪管什么真假?对他们来说只不过需要一个出师有名的借口罢了!所以不管此人身份真与假,正好让他去寻寻陛下的晦气,看看他顾得上对付咱们吗!” 周顺却大笑着又道,“韩孝之那边也该加点柴火了,此人正好派上用场!” 在众人恍然大悟的神情中,冯泰突然沉默了很久,方才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来,“等着瞧吧!” 却说韩昱,昨夜又遭遇几个刺客暗杀,幸亏许奉、李平彻夜在门外守卫,奋力拼杀后方才得保韩昱无恙。 只是不同于上次行刺,这次的几个刺客皆是下了死手,在被擒时又纷纷当场自尽了断,未留下一个活口。 连日来韩昱等人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的戒备状态,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这几日来接到了前线军报,得知孟义三战三捷,与各国联军僵持在风陵。虽谈不上如释重负,却也得以长舒一口气,暂时得到了些许宽慰。 “现在就看云覆的了!”李平也为孟义大捷感到异常兴奋,却始终不见王泽前方军报,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 “王泽生性谨慎,统兵之才绝不亚于其先人‘王铁枪’,想必定然顺利。只是……”许奉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面露迟疑的问道,“就算南营躲过此次危机,可依旧改变不了咱们如今的处境啊……” “南方各国都暗藏鬼胎,不足为惧。反而却是东边的唐国让我隐隐发忧……”韩昱眼神空洞轻轻敲打着桌面,自言自语地沉思道,“你们觉着想要我性命的究竟是那人、还是冯泰、或者说是唐国?” “那人?”李平如坠云雾,诧异的问道,“那人是谁?” 许奉独自仰起头,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无论那人还是冯泰,都还没到时机。现今最迫不及待图害大将军性命的,只有唐国无疑了!” “那也不对啊……”韩昱紧锁眉头,“对唐国来说,我南大营对他的威胁远远比不上白昂的东营!就算是白昂想要我性命,也不该如此急于一时啊!” “哎!”许奉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恨恨的说道,“可惜他们动作太快,没留下活口审讯!” 闻言,韩昱却淡然一笑,安慰道,“公允何必如此自责懊恼呢?他们既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就算落到我们手里,咱们也审讯不到任何出来。” “那咱们也不能天天在客栈里头坐以待毙啊!”许奉觉得这几日憋屈极了,自己纵横驰骋多年,何时却像今日这般受过如此的窝囊气。 “是啊……”韩昱也目光幽幽的自言自语道,“是该主动做些什么,寻求变化了……” 时至晌午,景州衙门配送饭菜的衙役准点前来,布置妥当后刚准备离去,突被被韩昱从身后问道,“高凡,高大人那事情已经过去多日了,你家薛大人准备如何判案?” 那衙役听罢,当即笑着转过身来道,“大人呐……您这不是难为小的吗?我一个小小的衙役,如何敢过问我家大人的事情?” 韩昱明白他说的是实话,遂点点头,“你回去给你家薛大人带句话:我准备去趟景州城外的‘光华寺’,让他这几日就别为我们准备酒菜了!” “光华寺?”李平见到那衙役远去后,方才诧异地问道,“咱们好好的去寺庙干什么?大将军想去祈福保个平安不成吗?” 韩昱听罢,笑着没有回话,只是让许奉、李平赶紧吃饭。 第六十八章 不信神佛的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韩昱自从离开南大营赴京,已经在京师滞留了快一个月,这是他自五年前去赴任后,第一次离开南大营这么久。 身着厚棉的韩昱骑马缓行,左右两侧许奉、李平驾马开路。出京以后,韩昱特意令景州衙门派人日夜保护顾月夕安全,知她还在生自己的闷气,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内,临行前特意交代衙役不准打扰,每日将所需饭菜放在门口既可。 时至申时末,三人迎着风雪骑马行在帮忙雪地中,立觉奇寒彻骨。韩昱坐在白马上远眺前方,一条山间小路蜿蜒伸向远方,所骑马匹一步一滑,鼻子里不断喷嘶着白气。 夹道两旁山上积压着厚雪,一根根、一丛丛挺然而立的荆棘、青松、白杨树、灌木丛在雪坡上朦朦胧胧如灰雾一般,细碎的浮雪被山口的北风吹的如烟尘一样飘荡。 “大将军……”身为南方人的许奉觉得天气实在恶劣的很,不由的担忧起韩昱,问道,“这天气冷的很,前方山路崎岖又湿滑的紧,还是让末将为你牵马上山吧。” 韩昱此刻脸冻得通红,勒住马后一手提鞭,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哈气,兴致勃勃的将手里鞭子一扬,大笑道,“公允,你是南方人,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恢宏的皑皑雪景,但对我而言却是我五年来日日夜想,魂牵梦绕的故土啊!不妨咱们一起领略古人常说的‘雪拥蓝关马不前’,我偏要看看有多么的艰难!” 许奉担忧的仰起脸朝天望了眼,见得天色灰蒙,朔风劲起,道,“这风雪只怕要愈下愈大了,咱们即将上山,还是慢些吧……” 不一时,果然大雪纷纷落下,先是细珠碎粉,接着愈下愈猛,只见得万花狂zhang,翔琼玉缤纷,成团成球地在风中狂舞。 许奉张眼望去,眼前真是山也朦胧、树也隐约、路也淆乱、河也苍茫。南方人的许奉哪里见过如此景象,忧心忡忡地对韩昱道,“大将军,风雪太大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吧!” 话音还未落,却只见得韩昱早已经兴奋得手舞足蹈,纵情于风雪之中不能自拔。 许奉自归顺韩昱南大营后,何时见过如此放松愉悦的韩昱?不忍破坏他的兴致,只得紧靠在他身边,唯恐韩昱有什么不测。 另一旁的李平却大笑道,“大将军真的好兴致,如此好的雪景,咱们不妨纵马骑个痛快!” 说罢,猛地一抽马鞭,李平迎着风雪,驾马踏在山路崎岖的小道上飞奔前行。 韩昱在身后见了,顾不上自己马术不精,也兴奋的一抽马鞭,紧追李平而去。 “子元!慢点!保护大将军!”许奉见他们不顾风雪,在崎岖山路上纵马驰骋,当即一边追赶一边在身后奋力大喊。 光华寺位于京城城外一处孤山之上,始建于前朝,厉经战乱纷飞而不倒,距今已快有百年历史。作为景州唯一一座寺庙,平日里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就连先帝立国之后也时常前来进香祈福,更与寺中的老住持“空明和尚”成了莫逆之交,据说就在先帝临终前半个月还曾偷偷与他见过面,至于谈话内容却无从而知。 三人浑身是雪,纵马驰骋了好一会方才到了山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座孤然矗立的法华寺,虽然外观有些破旧,但架不住佛寺本身的高大恢弘。 “老和尚!”韩昱先行下马,兴致冲冲地一个箭步上了台阶,直接叩门大声喊道。 不一会,大门吱丫一声缓缓开了下来,一个小和尚拿着扫帚探出了脑袋张望着,见得韩昱身后两人长得五大三粗,不禁吓得后退一步,大喊道,“施主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如若上香已过了时辰,还请明日赶早……” 说罢,便准备关上门,却突见一双大手猛的伸了进来,将两个大门各自一顶,抬头便见到李平那副有些凶神恶煞的神情。 “你这小和尚真是无礼!菩萨神佛们都没有说话,那轮到你来驱赶进香的人!”李平面色有些不悦,略带斥责的说道。 “这……”小和尚当即放下扫帚,双手合十对韩昱行礼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还请施主进来吧。”说完,便开了门。 “你家主持空明主持呢?”刚进来,韩昱一边掸着身上风雪,一边急切的问道。 小和尚又是一个躬身施礼,“主持正在禅房打坐,施主若有急事,我这边去通禀。” “不必了!”韩昱不愿打扰他打坐,便道,“我们现在这里逛逛吧,等你家主持好了再去通禀吧……” 说罢,韩昱领着李平、许奉开始在寺庙内参观游逛起来。 “大将军,咱们既然来了,何不拜一拜,也好祈求个平安,为咱们南大营祈个战无不胜。”李平见身在殿内的韩昱,只是饶有兴致地不停看着各类佛象,却并没有丝毫拜佛的意思,不禁感到好奇起来。 “我并非对神明不敬,只是如果拜佛有用的话,为何这么多年还一直战火纷飞,黎明百姓流离失所呢?”韩昱看了眼正中央的那座高大伟岸的佛象,眼里却具是森寒锐利之色。 此话一出,身后的李平和许奉竟纷纷语塞,哑口无言的苦笑起来。 “竟然不信,咱们干嘛还要费这么大劲上山来呢?”李平也对拜佛这种事情没有兴致,见韩昱执意要来,却又听他说不是为了拜佛,当即感到了困惑。 韩昱只顾欣赏着殿内各类的佛象,却并不作答。 许奉见状,小声的试探问道,“大将军一进来便要找那个主持,是否他知道些什么?可助我们破此困局?” “你们说……”韩昱忽然指着其中一尊佛像,笑着问道,“如果真如佛家所说,这世上存在神佛。那这些神佛们为何却一边收着善男信女们供奉的香火,却对他们所遭受的惨状而无动于衷呢?” “这……” 许奉、李平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懂这其中道理啊? “要我说……”韩昱冷笑道,“都是当钱权集于一身之后,反而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和初心!无论天上地上,皆是如此……”说罢,不住的摇头叹息。 正当众人谈话间,突听的殿外那小和尚进内来报,主持已在厢房等候。 “哦?”韩昱打趣道,“我并未通报名号,你家主持便知道是谁了?” 小和尚听罢,笑着回话道,“主持知道施主会如此发问,特意让我告诉大人:能冒着这么大风雪上山的,不会是信徒只能是故人。” “哈哈哈哈哈,这老和尚一点没变!”韩昱大笑着令小和尚前方领路。 顶着风雪,在寺院中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厢房门口,小和尚又是一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主持就在里面,施主请吧。”说罢,转身离去。 “老……” 韩昱刚准备敲门,却突听的屋内一阵爽朗大笑,“孝之也是一点没变,依旧如此洒脱!” “也是?”韩昱笑吟吟的推开了门,见空明主持正端坐在屋内茶桌前,似乎等了好久,当即冲他拱手行礼道,“老和尚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千里之外听到我的谈话。” 空明主持起身回礼道,“五年不见,孝之身子依旧健朗的很,真是可喜可贺!” “你这老和尚……”韩昱苦笑着坐在他对面,旁若无人的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茶碗一饮而尽,“你既然早就猜到我会前来了,必然也知道我此行得用意。不妨咱们就直接开门见山吧!” 空明主持却微微一笑,为韩昱又倒上一碗茶后,道,“不知道!” 回答的斩钉截铁又面容笃定,韩昱如果不是早就认识这老和尚,此番情形差点就会被他蒙骗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老和尚又犯戒了!” 空明主持却依旧面容淡定的回道,“如果出家人能够为了救人而打诳语,犯戒又如何呢?” “哦?”韩昱饶有兴致地笑问道,“老和尚明明都已知道,何必又故作高深呢?” 听罢,空明主持突然面色凝重,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说道,“京师已非昔日,孝之何必也明知故问呢?” “如此我才更要想办法改变!”韩昱笑着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 “这……”空明心里清楚韩昱是个什么样的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当即面色迟疑的说道,“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倒是让韩昱有些猝不及防,苦笑着揣测了这老和尚话中的含义后,道,“我若不行,难不成你庙里的这满天神佛们可以吗?” 空明点点头,盯着韩昱打量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人生本不该是如此的残酷……” “先帝最后一次见你,究竟与你说了什么?”韩昱见这老和尚依旧故意在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空明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又是一声哀叹,“孝之……你……何必非要把自己逼迫成这样?” 第六十九章 空明劝诫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你这老和尚总喜欢故意绕圈子!” 韩昱面上虽然不悦,可心底却莫名的大笑。一晃五年未见了,这老和尚不仅不变得苍老,反而愈发的精神起来,却唯独这圆滑的性格始终如一。 空明早就瞧出了韩昱心思,自打他冒着风雪上山开始,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原本想着故意敷衍搪塞,让他好知难而退,却太低估了他那刨根问题的性子。 于是略显老道的故意手指弹着茶碗盖,心不在焉地乜了韩昱一眼,说道,“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而会令你招来杀生之祸……” 韩昱听他说的如此隐晦,却心里清楚得很,空明这老和尚圆滑的很,自己如若不主动说出来,想让他主动告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这么说……”韩昱突然两眼放光,低声问道,“先帝在民间有私生皇子的事情,可是真的?”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空明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对他来说这是韩昱自己猜出来的,跟他可没任何关系。 “你不是第一个问的,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空明语意双关地笑道。 “那此人可被找到了吗!” “嗯……”空明突然一时语塞,想了好一会方才重新说道,“他们能去哪里找呢?自先皇帝驾崩后,民间对此的传闻开始甚嚣尘上,接二连三冒出多个皇子。近日更冒出个叫‘刘隆’的,不知从哪偷来了先帝身边的物件,借此已经在民间聚集了不少势力。” 说到这里,空明却不住的发笑起来,“他们只知道有个皇子在民间,可却不知这皇子年岁几何,又唤作个什么名字……这如何去找呢?” “这么说,你知道?” 韩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既然证实这个皇子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则必须要比其他人快一步找到,否则一旦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手里,大徐必会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难中! 空明明白韩昱的心思,可自己却也有不能对韩昱说的苦衷,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先皇帝临终前说过,那皇子是他还未成亲前与一民女所生,后来从了军后,便舍弃下了那对母子。那孩子长到现在差不多该是24,5岁的年纪了,先皇帝给他取的名字其实叫做‘刘初’,表子唤作‘伯恩’才对。” “刘初……刘伯恩……”韩昱不停反复念叨着,想要在脑海中记住关于这位皇子的一切信息。 见韩昱突然这么认真严肃,空明却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孝之大可不必如此担心,这皇子我敢断言,绝不会被任何一个人找到的!” “哦?”韩昱疑惑地紧锁着眉头,问道,“你这个出家人为何又如此妄言?” 空明却笑道,“这次,我这个老和尚可真的没有破戒!”提手拿起茶壶,倒满茶碗后深吸一口,两眼陡然目光炯炯,“先帝并没有留给这位皇子任何物件,更没人会找得到他!所以,孝之大可不必担心此人的出现会引发大徐的动 乱……” “你这老和尚果然知道他现在何处了?” 空明看了眼韩昱,耸肩摇头道,“他在哪里重要吗?重要的是你韩孝之只需要明白,你所遇到的一切自称皇子的人,都是冒牌货就可以了!” “你这老和尚!”韩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莫不是也怕我会借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亦或者为了保护大徐基业而故意害他性命的事情吧?” 听罢,空明脸上突然铁青了下来,托着茶碗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先皇帝曾说过,这位皇子的性命尽在掌握,必要的时候会用他的性命来保大徐基业不倒!所以……孝之勿需操心了……” 看见空明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韩昱的内心突然一怔,而这番话更让自己突然浑身发冷,汗毛竖立起来。伴随着屋外风雪呼啸声,屋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两人对坐无言,各自喝着茶,就这样约莫三柱香后,韩昱终究还是起了身子,瞥了眼窗外看见时候不早了,便欲起身告辞。 刚走却没几步,突然被空明从后叫住,“韩孝之!” 听见空明突然如此语调严肃地唤自己表子,当即猛的转过身,故作笑意地打趣道,“怎么了,老和尚?还想留我晚上在此吃斋念佛不成吗?” 空明却没半点开玩笑的样子,放下茶碗,目光冷峻的问道,“你何必如此逼迫自己呢?那本不该是属于你的人生!” 闻言,韩昱若有所思的仰起头,忽然却笑道,“老和尚,我且问你,人死后真的会去黄泉路和地狱吗?” “额……” 空明被他这一问,顿时略有尴尬地哑口无言起来。 “哈哈哈哈!”韩昱故作轻松的大笑道,“老和尚这次真的没有说谎!只是如若真的存在,可不可以告诉你的佛:我韩孝之所犯杀戮太多,日后去了黄泉入了地狱后,将所有罪责尽数怪罪到我一人身上,与我南营将士们无关!” 空明这次真的不只该如何作答了,只得缓缓站起身,双手合十后冲韩昱深深鞠了一躬,口中呢喃说了句,“阿弥陀佛……” 迎着风雪,亲送韩昱一行出了寺门,望着韩昱开心如孩子般驾马离去的身影,空明忽然心里五味杂陈,口中呢喃细语道,“若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佛,老衲只希望每天虔诚的诵经祷告能让他们听见,希望可以保护施主一生无忧……” 风雪愈发的大了起来,一旁出来相送的小和尚听不清空明嘴里的念叨,只是诧异的问了句,“师父……你怎么哭了?” 韩昱一行从光华寺驾马返程,回到客栈时已经是深夜。来不及清理厚袄上的风雪,一脚刚跨入店门,便急促的对李平说道,“赶紧先上楼看看,那丫头吃没吃东西!” 见得李平领命上课楼后,又转过脸对许奉说道,“赶紧出去寻些吃的,我这肚子一路上早就饿的不行了!” 第七十章 夏凡来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奈他漫天神佛法力无边,与我韩孝之又当如何? 韩昱从来不信靠着散尽钱财,供奉香火就能一统江山,结束战乱的事情。在他看来:唯有拳头够硬,才能结束这乱世。 正是坚定着这样的想法,韩昱坐在桌前,望着灯火仔细回味着先前老和尚的那番话。 “你们可听过‘刘隆’的名字?”韩昱忽然发问道。 “刘隆?”许奉和李平赶忙放下碗筷,困惑的想了许久,“这大徐天下还有敢姓刘的?” 闻言,韩昱却不禁的笑了,“有敢姓韩的,那有敢冒皇姓的又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大将军……”许奉突然端坐起身子,目光如炬的问道,“末将一直想问您件事……您这韩姓究竟因何而来?纵观大徐天下,末将也不曾见到过一个同姓的……” “此乃国姓,当然不会有人敢姓,”未等韩昱开口,李平率先插了话,眼里具是自豪之色,“先帝当年将十七八岁的大将军收养在身边悉心培养,后来凭借‘平凉十三骑’起家,一举灭了韩国后,为了表彰功绩,特别将‘韩’字封为国姓,仅赐给了大将军一人!” “国姓?”许奉突然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惊到了。 “国姓有些夸张了……”韩昱解释道,“先帝并没有特意敕封,但大徐众人却为了避讳却纷纷选择改了韩姓。” “哦……”许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却突然脸色一沉,有些担忧地说道,“既如此,我倒是觉得这反而不是件好事!” “你放个什么臭屁!”李平听到许奉不仅不为之自豪,反而有点唱衰,当即大怒道,“在咱们大徐国内,仅仅只有大将军一人单姓韩字,这不是天大的赏赐还能是个什么!” 许奉闻言,慌忙起身后退几步,冲韩昱拱手作揖赔罪道,“按理说国姓敕封当是陛下之姓……哪有将一个亡国之号作为国姓的?” “这……”李平听罢,也有些迟疑地望着韩昱。 见状,韩昱却笑道,“我明白公允所虑,但先帝对我恩情,非常人所能体会,以后切莫再胡乱揣测!” “但……”许奉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的噎了回去,只得默默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位置。 当夜风雪又是刮了一宿,韩昱看完顾月夕后,独自回了屋内。 隐约又觉得胸口疼闷不已,知晓许奉和李平轮班守候在门外,深怕惊动只得默默独自忍耐,直至三更天后依然困意全无,独自掌灯夜读起来。 这夜无法入眠的却不止韩昱一行人,还有那个被冯泰等人寄托为秘密武器的夏凡。 却说这夏凡,夏和路,自从因为那次万国比武大会过被殿前敕封‘大徐第一勇士’后,开始深得冯泰赏识,被冯泰派往西大营所属的岳州做了个太守,名义上提拔重用,实则却是让他暗中监视西大营一举一动。 尤其是在岳州明面上是一方太守,却还得凡事都要听令下北郡的差遣,还不如个“小妾”起码可以见得个人…… 夏凡心里明白的很,冯泰此举虽说是重用,却不过还是为了一举私欲让他和西大营相互牵制罢了……奈何心里一直存在的复国念头只得让他选择委曲求全,忍辱偷生。 离开了京师已有三个年头,过了下北郡,来到了临风桥,雄伟的景州城南门已经遥遥在望。 夏凡披着黑色斗篷,驻马桥头,手执马鞭遥遥一指,对参军徐元说道,“台符,咱们就要回家了!景州城从这里望去,真的是雄伟壮丽!尤其这临风桥下之水,千万条柳枝,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徐元却笑道,“这些水呀、山的,在我看来都是如同死寂一般,没什么个鸟看头!” “台符又说这粗鄙之言!” 夏凡口中虽这么说,面上却是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自己自从被冯泰任命前往岳州做个太守后,厉兵秣马三年,培养出的队伍虽然很杂乱,驻扎城内加上城郊达到了三万之众,却都个个骁勇善战,在他心里并不输给四大营。 而这徐元虽然明面上只是担任参军一职,但他谋略出众,尤其练兵更是旷古硕今。在汾河一战,徐元临危受命,仅率八千部众便全歼了平凉绕道偷袭的三万军马,由此更加深地夏凡器重。 这夏凡自身又文武兼备,对部下又肯舍得花钱,还得到陛下和国舅冯泰的双重敕封恩典,所以军中威望早就是如日中天。 当听了徐元的话,夏凡只是淡淡一笑道,“台符, 咱们这是要进京了,切莫把军中的痞性带到京师!你与我互相多多帮衬着,我看着呢——大约不久,你定能高升,我这岳州太守之职说不定将来也会由你接任呢!” 徐元心里听的真切,不由得心中一热,暗中大喜过望道:和路这家伙真够意思啊! 当即下马弯腰躬身道,“谢大太守提携之恩,台符必当尽心竭力为大太守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听到徐元称呼自己为“大太守”,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跨在马背上仰头大笑道,“等咱们入了京城,可千万要把这‘大’字隐去咯!” 徐元微微一笑,“大太守尽管放心!末将心中有数的很!” 夏凡眺望着京师,忽然脸色沉了下来,“台符,咱俩笑归笑。只是这番擅自入了京师,还带了这么多兵马……”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一万精兵,无不担忧的说道,“只怕凶多吉少啊!” 顺着夏凡的目光扭头望去,一万精兵正面容严峻,队列整齐的手执兵刃立在风雪中动也不动。 当即哈哈大笑着劝慰道,“大太守只管放心,我用三年时间厉兵秣马操练出来的这些人马,别说京师的羽林军和皇宫卫队,哪怕加上四大营的军马……我也不惧!” 看着一脸自信的徐元,夏凡却有着忧虑的说道,“台符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只是听说韩孝之已在京师多日,此人可不是个善茬啊!” “哦~”徐元大笑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惆怅,旋即问道,“可是那个被世人称为‘人鬼难测的韩孝之’?” 夏凡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正是此人!这么多年虽为谋面,但却已经通过多人的嘴里听说过他的厉害!” “此人何惧之有?”徐元若无其事的大笑道,“此番进京他恐怕都自身难保,难不成他有大罗神仙的法力不成?” “话虽如此……”夏凡依旧略有担忧,“一人之言我自是当作笑话,可竟有这么多人同是传言……” 徐元赶忙冲夏凡深深鞠了一躬,“大太守只管放心,咱们入京以后大事如若不成,卑职这颗脑袋悉听发落!” 见徐元如此笃定自信,夏凡终于长舒一口气,哈着手又问道,“那冯泰这边,咱们又当如何?” 徐元忽然直起身子,笑道,“此人更不足为虑,酒囊饭袋一个!” “何言如此?”夏凡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可是常说冯泰此人多么多么的厉害!” “卑职那只是在放屁罢了……”,徐元笑着解释道,“岳州城内鱼龙混杂,冯泰何等心思,早就盯着咱们不是一两天了!此番进京,正好也是奉了陛下秘旨,得以率如此多的精兵良将回师勤王!咱们师出有名,何惧之有?” “是啊……”夏凡这才彻底如释重负般卸下了僵硬的身子,“既然如此,咱们即刻率军入城!” 眼见夏凡扬手欲走,徐元赶忙阻拦道,“大太守请慢!虽说如此,可是否已有万全之策?” 此话一出,夏凡突然面色铁青,收起马鞭问道,“台符之前所言具是言之凿凿,何故又说如此言语?” 徐元轻笑道,“咱们虽说师出有名,可我却觉得如今京师之中波涛汹涌,暗藏杀机!如若就此入城,恐会成了炮灰!” 一听这话,夏凡瞬间低沉着头思索良久后,也道,“我就是担心这样!才停军于这临风桥头止步不前的……” 徐元点头示意道,“所以咱们才要三思而后行!此前接到了陛下密令,咱们擅自作主杀了高凡一家,依照韩孝之的聪慧,恐怕已经猜到了另有人所为!如若咱们此刻急促的冒然入京,岂不是四面受敌,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吗!” 听罢,夏凡慌忙下马,冲着徐元鞠了三躬,诚恳的请教道,“还望先生助我!” 徐元见状,面色铁青的略一思索后,道,“咱们即刻回军!屯兵于下北郡!” “下北郡?!”夏凡猛的抬起头,一脸不解的问道,“冯泰侄子的地方?咱们去了那里岂不是彻底暴露了?” 徐元却笑道,“大太守何必惊慌?他那不成气候的侄儿对于咱们来说正是个好机会!” “此话何意?” 见得夏凡有些困惑不解,徐元耐心解释道,“下北郡距离京师虽有些遥远,远不如这临风桥之近。但下北郡却易守难攻,如若驻守,咱们进可攻退可守,派人先入城中探清局势后在动手,岂不是万无一失?” “这样当是万无一失,可是……”夏凡对于徐元的忠告虽然赞同,却还是有些忧虑的问道,“可毕竟距离京师不远,太守又是他的侄儿……咱们此行而去,岂不是自己暴露?” “非也!”徐元笑着摇摇手,“他那个侄儿是个什么货色,这大徐国有谁人不知?城中不过百余军马,咱们大军压境后,依他尿性只会乖乖出城恭迎得份,岂敢与我们大军做对?” 夏凡仰起头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突然转过身子大呵道,“众军听令!前军变后军,即刻加入前行进发下北郡!” 第七十一章 宴席吃出死苍蝇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正在夏凡打算调转后军变前军,出发下北郡的时候。前面忽然一行数十骑狂奔而来,为首的是皇宫卫队副督统于晃一干军将,他们见得大军欲后撤,慌不迭地一齐在桥上滚鞍下马,拱手禀道,“太守即将入城,何故意欲回撤?” 说着个个都是单膝跪下,腰刀马刺碰得叮当响。 “哎呀,都是自家兄弟,这是做什么!”夏凡急忙下马,笑吟吟地搀起于晃,“云明何必如此?先起来说话!” 说着,又一眼瞟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何冲,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道,“云达也在?你这六品司盐都尉干了快三年,待我此番进京后,陛下定会要重重提拔你。到时候升了官,可别忘了我这个常年呆在西北风沙之地的朋友啊!”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太守!”于晃无暇顾及他俩朋友间的寒暄问候,脸色铁青的发问道,“既是奉旨入京,又到了临风桥上,这大军何故意欲回撤?” 闻言,夏凡偷偷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徐元,二人对视过望,心照不宣的相互一笑。 夏凡故作委屈之状,哀叹道,“我又岂能不觉痛心疾首啊!奈何朝中奸佞当道,陛下又不在京师之中。我这冒然率大军入京,那些奸佞小人如果狗急跳了墙,恐会为身千里之外的陛下招来什么不测啊!” 说完,故意偷偷瞥了眼于晃的反应,见他正若有所思的低着头,还来不及窃喜,便突然听见何冲早已悄悄的凑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和路,借一步说话……” 二人迎着风雪立在桥头西侧,背对众人约三十余步开外。何冲面色有些阴沉着发问道,“你我虽算不上挚交,可我自问与你也算志趣相投的好友了。近日想听你一句实话,你今日亲率这么多兵马进京,真的只是为了勤王?” “云达是在怀疑我另有所图不成吗?”夏凡笑道,“我虽是宋人,可国土早就被你们徐国灭了。若不是承蒙陛下恩赐垂爱,我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哪还有今日的富贵腾达?” “和路心里若真是这么想的,最好……”何冲迟疑了一下,又道,“陛下此刻虽不在京师,但京师羽林军加上皇宫卫队也有个万余人马,再加上还有个‘神鬼难测’的韩孝之在……如若真的发生什么,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谁也捞不到任何便宜!” “这个自然……”夏凡一怔,脸上早已没了先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何冲,冷冷道,“云达忠告,我自会铭记于心!” 见夏凡面色不悦,何冲叹了口气,“林雄曾对我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忠于陛下、忠于大徐的,因而才向陛下保举的你入京勤王。和路切不可辜负他的信任,让他招致杀生之祸啊!” “林士远还跟你说了什么?”夏凡早已是面无表情,“云达既然认我当朋友,不妨一并告知!” 盯着夏凡打量了许久,何冲猜不透他的心里究竟做何盘算,只得轻轻地呼出口气,“白昂前几日败了,丢了阳容郡。恐怕是跟陛下想要裁军四大营一事有关……” “阳容?” 夏凡瞳孔忽然缩了起来,心里不禁一怔。阳容郡连着整个汉州原本都隶属于宋国疆土,多年前被白昂率军扫平灭了国后,夏凡一直想着收复故国之地,本想借此机会灭了白昂的东大营,从他手里夺回国土,重张旧河山。 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中原第一险已经落到了唐国手里……如此一来就算收回了汉州,没这阳容郡做屏障,自己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想了好一会,夏凡终于开了口,“按理说裁军属于军政机密,如何会事先走漏了风声?” “和路……”何冲面容突然皱紧,绷紧着脸语气有些阴阳怪调的回话道,“难不成是陛下或者林雄故意泄漏吗?” “这倒不敢……”夏凡见何冲怀疑自己妄猜圣意,赶忙慌慌张张的改口解释道,“想必定是国舅爷所为了!他与四大营关系一直暧昧,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与陛下心生间隙。” 看到夏凡似乎有些吓到了,何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拍着夏凡肩膀道,“和路,我跟你说实话吧,裁军这事情知情的只有陛下、林雄以及周宁!至于是谁泄露出去的,我就不清楚了。” 眼见这何冲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夏凡清楚的很,他不过一直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至于他所说的话究竟真假,那只能靠自己判断了。 想到这里,夏凡拱起手,道,“还请云达兄回去告诉林雄还有陛下,就说我夏和路奉旨入京,一切只是为了平乱绝无他意!但为了陛下安危着想,我此刻只得暂时率军驻扎下北郡,随时候着陛下令我率军入城勤王平乱的旨意!” 说罢,转过身冲着带来的军马大喊一声,“出发!” 看着夏凡远去的大军,何冲不禁发笑着自语道,“这老狐狸还是狡猾的很呐……” 第二日未时末刻,下北郡营中三声大炮轰然而响,震的附近鸟群惊飞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盘旋了许久。 听说林雄已到,夏凡赶忙率一干人等出城恭迎。只见林雄身着便衣,着淡绿色皮袍,系着玉色腰带,脚下是一双墨绿色厚靴,全身通绿悠悠然地下马走了过来,一身素雅的气质,风流飘逸,毫无半点“虎威中郎将”的派头,看上去反而格外和蔼亲切。 “中郎将大人!”夏凡跪在雪地中大声道,“下官夏和路率全城将士供应大人!” “和路这是做甚!快快请起……”林雄一把扶起了夏凡,笑容可掬地说道,“你我皆为陛下效力,何分彼此,为何却要这般见外?你这又放炮又开城门恭迎的,我实在可不敢当啊!” 二人寒暄过后,夏凡便向林雄一一介绍出来迎接的众军将领。然而林雄却一个也都不认识,只得尴尬的含笑点头回应。 待介绍到徐元时,目光霍地一闪,笑吟吟地说道,“这不是台符吗?!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的殿前会试,你因为殿上耿直地数落冯国舅罪行,而被陛下革去了功名,没成想你却去了和路军中效力!” 徐元涨红起脸,有些尴尬的笑道,“那都是前尘旧事了……那时候年轻气盛,现在想来实在羞愧得很呐!” “哎!”林雄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台符那是对国家的赤忱敬忠之心,安能说什么年少气盛之言?来,来,我们一同进城入坐!” 徐元矜持地点点头,紧随林雄和夏凡身后入了城。 他的面上虽然笑脸相迎,然而却对林雄早有怨言,心里更是一百个不痛快。若不是夏凡强拉着自己,告诉他什么“大局为重”这类鬼话,他是根本不会来的。 却在城门外又见夏凡屁颠屁颠的逢迎着林雄,当即心里不打一出来,更别提对林雄有什么热情了,心里早就是雪上加霜。 夏凡看了眼堂下端坐着的徐元,见他正心不在焉的把玩一块玉佩,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态度,遂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便默不作声起来。 然而林雄又是何等机警灵慧的人?早就看出了端倪,却依旧选择笑嘻嘻地与众人周旋。 宴席不算太过丰盛,这些武官们本就不讲究什么山珍海味,只要美酒肥肉,大快朵颐便好。 夏凡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后,下头几个军校们早就吆五喝六地喧嚣起来,一时间整个堂内变得乱哄哄,闹噪噪的。 林雄虽说是个武官,但如何也是个中郎将,乃是大徐天子身边的近臣亲信,对这种粗鄙不堪的环境很不适应,只是冷眼瞧着堂下,拣平淡的菜略微敷衍的应付几口,转脸和夏凡搭讪着说话。 本想忍耐一番赶紧熬过去,却不料宴席正酣时,一个将校突然从盘里夹出三块灰不溜秋的的肉来,面色有些愠怒的问道对面的将校, “谭阿牛啊!这是个啥玩意儿?” 林雄定睛一看,差点要当场呕吐出来,那是几只肥大惊人的死了的绿头苍蝇! “卧槽!”谭阿牛的肥硕的法脸一下子涨得像个猪肝,左颊上肌肉猛烈的抽搐一下。 谭阿牛这人平日里生性便暴怒无常,对于士兵更是十分严苛残酷,时常几棍子便能将犯事之人立毙当场。 近日自己难得负责菜肴,却不成想竟在林雄面前出了丑,害得连累夏凡丢了脸,脸上早已将挂不住了,当即呵斥门外传厨子过来,又大嚷道,“棍棒伺候!” 猜拳嬉笑多时戛然而止,军将们见谭阿牛又要杀人了,却都想看好戏般凝神欣赏。 那厨子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面如死灰的低头进屋,看戏的军将们却个个剔着牙瞧着热闹。 “谭将军……”林雄意识到要出事情,赶忙起身说道,“今个儿大家高高兴兴的吃酒,你还是给大家伙留个面子,饶了这人吧……” “林大人说的对!”夏凡神色有些诡异的起了身,冲谭阿牛说道,“咱们虽然都是身经百战死的粗野汉子,但这是天子脚下,咱们都是陛下的兵,岂能还留有哪些军痞之气,丢了陛下和林大人的面子?林大人既然发话了,咱们必须要听的!而且我告诉你实话,别说这什么死苍蝇了,我战场上连死人肉都吃过……” “卧槽!”林雄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谭阿牛听见夏凡发话了,有这么说了,当即便消了气,指着厨子笑骂道,“操你大爷!还不赶快给林大人磕头!” 第七十二章 夏凡掌掴徐元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谭阿牛听见夏凡亲自发了话,又这么说了,方才消了气,而这件小事情本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偏偏碰上心里有气的徐元。 他红着脸,微醺地喷着酒气冲夏凡嚷道,“和路兄这话我是不信,咱大小也是个参军!如若老哥真能吃得下这几只苍蝇,咱就把这块美玉送给老兄了!” 说着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玉佩丢到夏凡桌案上,又将那几只死了的绿头苍蝇用筷子拣起来送到夏凡面前。 “够了……”林雄觉得这玩笑实在来的有点过分了,刚欲发话,却突然见得一旁夏凡面不改色的一筷子夹起那几只苍蝇,一伸脖子就吞了下去。 这时候满屋子人,有的拍手,有的惊笑,有的起哄叫好,有的满口粗话、打诨取乐。唯独林雄觉得恶心反胃,头嗡嗡直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不进去。 “和路兄果真能耐的很!”徐元再也忍不住了,几杯闷酒下肚,更见得夏凡如此费力讨好林雄,冷笑一声道,“兄如若缺钱只管跟弟兄们开口,犯得着与我打赌吃个死苍蝇吗?如果我刚才赌吃屎,兄也这么张口吞下去吗?” 林雄看见夏凡脸上早就气得发青,连忙笑着搁下筷子,“台符兄弟真是吃酒多了,老话说小赌怡情,本就是赌着玩的,怎么能扯到吃屎上头去呢?哪有吃屎的人呢?和路更不必介意,酒后胡话安能当真?” 明眼人都知道,林雄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劝解,分明就是火上浇油,唯恐油浇的还不够多,顺势又补充了句,“依我看,这宴席也吃不下去了,真是可惜这桌子美酒佳酿……” 堂下几个军校见此情景,相互微微一笑后纷纷顺势起身说了句告辞,便离席而去。 “我待你如兄弟手足,你竟如此侮辱我!”夏凡被激怒的火冒三丈,猛的朝桌案上拍了一掌后,立起身斥喝着徐元骂道,“你大爷的!老子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但只要老子还在这位子上一天,你未必就能如愿!” “呵呵~”徐元却也气得脸色发白,不甘示弱的手持酒杯揶揄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你这厮赏罚无章、不能信人!名义上待我兄弟相称,实则常年对我日夜提防!这些年我为你立功无数,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今日还有脸提兄弟二字!”说罢,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夏凡早已气得五官俱不在位,顺势挥拳一击,桌上的碗碟、杯盘、盏瓶被震得老高,夏凡气急败坏的走了下来,一把揪起徐元的衣领,破口大骂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就仗着白昂给你撑腰吗!这厮这些年跟唐国之间勾勾搭搭的还少吗?别人怕他,老子不怕!管他娘的什么四大营、大将军的,在老子这里统统都是鳖孙!老子要不是当你还是兄弟,早就把你这脑袋一刀砍了!” 正骂着,突然一个耳光重重的甩在徐元脸上,左颊顷刻间便涨成了紫色。 说着无意,却听者有心。林雄心里大喜过望,却面上假惺惺的调解劝慰过后,又一把扯住了夏凡,“你看看你这……这酒是真不能吃了!”说罢,径直扬长而去。 当夜夏凡盛气回府,仍觉得余怒未消,便叫左右侍卫即刻捉拿徐元。 “大人……”侍卫却面色迟疑地回道,“咱们毕竟寄人篱下,擅自在冯文的地盘上拿人审讯,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过个屁!冯文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乖乖让出府邸给咱们?现在每日被咱们严加看守,连个屁都不敢放!”夏凡借着酒劲,决意要跟徐元撕破脸彻底断了关系,当即喝令道,“即刻便去,休要耽误了!” 不料左右去得快,回来的更快,支支吾吾的回禀道,“徐元此刻正在林雄驿馆内,卑职不敢进去打扰……” “这么快?” 夏凡脸上竟无半点惊讶,反而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侍卫回来的路上提心吊胆,恐被夏凡迁怒责罚,却见到夏凡不禁一句责骂没有,还一脸的笑意。当即如坠云雾般摸不着头脑。 “你速拿着这封信,连夜悄悄出城入京送给冯国舅!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说着,夏凡悄悄的从桌案上拿出封信塞给一个侍卫。 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既然是军令,侍卫只得听命照办,转身出了府。 翌日清早,冯泰端坐在堂上,一边喝着早茶,一边盯着周顺、何然以及堂下熊固等官员。半晌方才开了口,“诸位都说说吧……” 今日一早便收到了夏凡送来的密信,众人看后无不有些惊慌失措,愁眉不展之际听到冯泰发问,皆面面相觑起来。 倒是周顺却早已料到般,翘着二郎腿,晃着身子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贤侄有话说?”冯泰瞥了眼问道。 周顺听到冯泰在问自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笑嘻嘻的说道,“世伯可曾听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夏凡如何来说终究是个宋人,只怕他心里的复国之心一刻也没停止过!” “可这信中……” 冯泰脸色略有一沉,刚欲发话却被周顺当即打断,“这信中措辞诚恳无异,又说自己虽奉陛下旨意入京调解,但对世伯绝无二心,想要让世伯替他拿主意……”说到这里,周顺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方才写信告知!这又是几个意思呢?” 冯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喝着茶。见此情形,一旁何然也道,“是啊,国舅爷……这厮明摆着是借此来威胁的!其心可诛啊!” “那你们觉着,他是想要威胁我以什么作为条件呢?” 周顺看见冯泰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知晓他心中已有答案,故意装作茫然不解地样子,笑着反问道,“这人有些贪得无厌,不过好大喜功之徒。公然支持他复国,必不可能!干脆赏他些金钱美女算了!世伯以为如何呢?” 冯泰听罢大笑不止,“贤侄,你们与他在西边打了几年的交道,岂会不知此人心中所想?” 周顺当即惊诧地“呃”了一声,心中却不禁破口大骂道,“你这老贼还有脸提这事情?若不是我们西大营自身实力够硬,早就被你派来的这厮接管了!如果不是知道这厮怀有二心,你会开始拉拢我们!呸,真是个不要脸的老贼!” “贤侄在想什么呢?”冯泰见周顺低头不语,饶有兴致地笑问道。 “世伯,”周顺赶忙回道,“这厮毕竟兵临城下了,咱们还是要赶紧做决断才行啊!陛下杀机已露,咱们可迟疑不得!” “是啊……”熊固也赶忙起身说道,“韩孝之毕竟被咱们软禁在眼皮底下,有无兵马在身边,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浪。咱们此刻需将全部精力盯准了夏凡,这厮才是咱们眼下的心头大患啊!” “我又何尝不知呢?”冯泰笑着望向一旁何然,“咱们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值此危难之际当需要同心协力才行!所以,现下恐怕只有曼远以及你们东大营才能解危啊……” “我?”何然惊诧地盯着冯泰,一脸的茫然困惑。 “是啊,非你们不可……”冯泰悠哉哉地解释道,“他既然想复国,必然早就盯上了你们东大营的汉州之地。只是现在没有直接进城动手,无非是因为前几日白昂丢了中原第一险——阳容郡。他此刻就算拿下汉州也没任何意义了……” 众人闻言,皆不住的点头。唯有何然依旧困惑的问道,“难不成要让我们把汉州送给他吗?” “那自然不会!”冯泰笑着摆了摆手,“他想要的无非是让陛下传旨,令他接替东大营,这样他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在收复阳容后,伺机复国。” “那国舅爷的意思呢?”对于冯泰说的这点,何然早就猜到了,只是却不明白冯泰究竟意欲何为。 “你们觉着就算他助陛下灭了我们,陛下回去他所愿吗?”冯泰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那自然不会……”熊固也笑道,“而他想必心里也清楚得很,所以才选择按兵不动,并写信前来要挟的!” “对!”冯泰点点头,“他此举无非是在两头押宝,如若我们能让他接管东大营,他必然会选择倒戈!” “国舅爷……”何然忽然站起身,阴冷的笑着道,“难不成要让我们拱手让出东大营吗!” “哎呀!”冯泰赶忙宽慰的拍了拍何然肩膀,解释道,“曼远莫急呐!如今他无非是想要个承诺罢了,既然如此不妨先答应着!待到咱们大事成了,一个小小的东大营还算个什么呢?” “不行!”何然果断回绝道,“这事情太大了,我必须要跟我们大将军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又不是真的答应!”冯泰笑呵呵地接着道,“你只需此刻去趟下北郡,代表东大营对他口头承诺即可!” “我一个小小东营副将,他岂能轻易相信我的话?” 何然冷笑着回道,心里却早就忍不住大骂起来,“妈的,想让老子去背这黑锅,你这老狐狸是真当我傻吗!” 说罢,何然脸色铁青的说了句“告辞”,就径直回了东厢房。 第七十三章 冯泰又出诡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看着何然一脸愠怒的回了屋,堂内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冯泰倒是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喝着茶,过了好一会才开了口,“你们说,白昂会同意吗?” 此话一出,倒把众人问住了。那白昂何许人才?心思缜密的滴水不漏,又通得圆滑世故。这些年明面上一个都不得罪,背地里却与各方势力暧昧不止。大家只知道他是在坐山观虎斗,但谁也猜不透他究竟想要站队哪一方。 熊固沉吟一下,心生疑虑地起身回道,“我觉着不会……东大营是他的命脉,如何肯轻易舍弃?” 冯泰没有说话,转过头看了眼正悠然自得的周顺,脸上瞬间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 知道冯泰在看自己,周顺当即不紧不慢地端坐起身子,笑嘻嘻的说道,“世伯既已有主意,何必还要说得如此通透呢?” “唔?” “家父知晓了陛下裁军的想法后,令我此番秘密入京的目的不过是想保全西大营而已……”说到这里,周顺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则是一脸的哀愁,“竟不知陛下虽然年少,却对于巩固皇权的事情早就下定了决心。第一步裁军完成后,接着便是逐步瓦解,然后就能不费一兵一卒顺利收回四大营。” “哦?”冯泰见周顺滔滔不绝的一番分析,顿时来了兴致,忙追问道,“那依照贤侄的意思呢?” “哎……可惜他老了,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只想要守着一亩三分地,明哲保身……”周顺苦笑道,“自古想要保全善终的,有哪个不是靠自身实力决定的?” 冯泰面带微笑的点点头,向后仰起身子挠了挠头,忽然冲屋外嚷道,“拿纸笔来!” “贤侄,”冯泰将备好的纸笔轻轻推到周顺面前,神秘地笑道,“既有良策应对,咱们不妨各自在纸上写下如何?” 说罢,二人各自提笔在纸上写下后,又各自冲着对方展开。堂下熊固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果真心有灵犀!” ——那两张纸上赫然写着的正是个“杀”字。 冯泰旋即抚掌大笑,“贤侄果真聪慧的很,不愧是少年英才!只是这动手之人,贤侄觉得何人适合?” 周顺仰起头一边轻轻拍着自己大腿,一边若有所思地想了许久,终道,“恐怕非韩孝之莫属了!” 听罢,冯泰不由得心里一怔,自己的心思竟又被这个看似痴呆的龟儿子窥测的如此清楚,真不能不佩服他扮猪吃老虎的能耐,更不能不对他加以提防和重视! 遂想了许久,重新整理思绪后,微笑着说道,“贤侄既有了打算,不妨交由你来全权负责。” 闻言,周顺面上闪过一丝寒意,心中则早就大骂道,“竟想让我背负上擅杀朝廷将军的这个把柄,深陷四面受敌的困境。你个老不死的果真不要脸到了极致!啊,呸呸呸呸!!” 察觉出周顺的迟疑,冯泰有些得意的欠了个身子,冲熊固问道,“那个假皇子怎么样了?” 熊固赶忙回禀道,“已经顺利被救出,现在只怕是快与韩孝之碰上了。” “如此甚好……” 冯泰心满意足的一边拍着腿,一边哼起了小曲。 见冯泰注意已定,周顺当即打断道,“我哪有些能耐啊……别因为我害得咱们露了馅!世伯还是另择他人吧……”说着又恢复了早先痴呆憨笑的呆样子。 冯泰正拍着的手忽然停滞下来,口中的小曲儿也跟着戛然而止。片刻后缓缓闭上双眼,冲堂下熊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文义吧!” 来不及分析利弊,熊固虽还是如坠云雾般困惑不解,但听到冯泰想要给自己委以重任,当即二话不说先愉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酉初时分,景州城内寒风刺骨,店铺都已上了门板,巷口卖混沌、烧鸡、水饺、豆腐脑的摊位正一声声的叫卖在每一个街口、小巷深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咱们呆在客栈也快有个一个月了,”韩昱饶有兴致地笑道,“ 天天吃着景州衙门送来的饭菜,已经好久没出来透口气闲逛了。” 许奉正警觉地环顾四周,连日来针对韩昱的两起暗杀,早就令他和李平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此番韩昱执意要出来透气,再三商议过后才决定让李平就在客栈内保护顾月夕,自己则负责保护韩昱周全。 “大将军……”许奉悄声说道,“如果真饿了,还是选个大点的客栈吧,路边摊位毕竟鱼龙混杂……” 韩昱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听你的,”随即便跟着许奉去了不远处一家老店。 “聚贤楼……”韩昱驻足在门口,盯着客栈上的匾额不禁笑道,“不是五湖四海的豪杰便不得入内吗?” “哎呀,这是哪里话?” 还不等许奉开口,便见得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计赔笑着快步走了出来。一身粗布麻衣,熟练地将袖口向上一挽,显得干净又利落。 他老远便瞅见韩昱和许奉一前一后风尘仆仆的立足于门外打量,忙吆喝着前来相迎。 领他们进屋后,一边让座,一边沏茶,口里不停的说着,“咱这老店也有了不少年头,在这大徐国可称得上是首屈一指!二位不妨尝尝咱小店的招牌酱牛肉,再配上一斤‘烧刀子’,保准叫一个魂牵梦绕!” 说完,又是递过来毛巾为他们擦着脸,又是端来两盆热腾腾的洗脚水,“二位先请洗个脚,去去疲惫!” 言语中具是殷勤亲切,弄的韩昱一脸的茫然无措。 许奉却是淡然一笑,这种揽客技俩见得多了,遂不与说破,自行擦了一把脸,帮韩昱洗完了脚后,冲伙计半开玩笑着说道,“我家这位公子嘴可叼的很,如若美味自当重赏;可如若不见你说的这般美妙,可当要小心!” 小伙计面上先是一愣,当即笑着回道,“客观只需请好吧!若我说的有半句假话,您自当割了我这舌头给您下酒……” 韩昱见他话匣子一开没个停下,穿上靴子打断道,“行了,赶紧上菜吧!” 不多一会,一大盘酱牛肉配上两壶热烫的烧刀子端了出来。 “那小伙计还真是没说谎,果然鲜嫩美味的很……”许奉嘴里塞满了牛肉,连忙灌了一口热酒,脸上格外的满足惬意。 “嗯……”韩昱拣了一块牛肉,酱香浓郁果真有点意思,笑盈盈的抬手招呼伙计,“我在京师也呆了不少年,怎么却一直没见过你这老店?” 见他们吃的心满意足,小伙计当即露出一股自豪得意的神情,“二位有所不知,咱这虽是老店,可来这京师却不过两三个年头,客官想必有些年头没回来了吧?” 韩昱笑着点点头,示意许奉打赏。见得小伙计接过几个铜币开心地连忙答谢后,韩昱这才接着问道,“我看你这店里客似云来的样子,可不像是个才开了两三个年头的样子?” 小伙计领了赏,早就乐的眉飞色舞起来,听见韩昱却在质疑,当即笑着解释道,“客官说的倒没错,换作旁人自然没这本事在京师之地做的这么大。可架不住咱们背后有人呐!” “哦?”韩昱饶有兴致的笑着追问道,“莫不是朝中哪个大人物撑腰?” “切~”小伙计早就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不屑的一挑眉毛,“这京师十个人里头有三个都是当官的!他们有个啥稀奇的?咱这背后……”说到这里,小伙计忽然弯下身子,一脸神秘的凑在韩昱耳边轻轻说道,“咱这店背后可是有当朝皇子撑腰!” “皇子?”韩昱心里一怔,不由得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不知是哪个皇子?” 小伙计忽然微笑着不再言语,韩昱悄悄地给对面许奉递了眼色,许奉又朝怀里拿出一贯铜钱丢进小伙计怀里,道,“我家主人本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客商,奈何京师这地方处处都要人脉关系,我家主人这才一直在苦苦寻觅机会,看能不能攀附到什么大人物……” 小伙计听罢,当即可呵呵地解释道,“既然如此,那客官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咱这里背后的皇子可是先帝的私生龙种——刘隆,如若客官能有这命攀附上,别什么生意了,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也不在话下哩!” “刘隆……”韩昱故意装作一副惊诧的神色,低声问道,“不瞒小哥,我在京师滞留多日,也曾听过这些风言风语。只是既然是私生皇子,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天子脚下彰显身份?” 小伙计早就得意的有些忘乎所以,笑道,“当今皇上就算知道又敢如何?” 此话一出,倒是把韩昱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愣了半晌方才笑道,“此话何意?” 小伙计索性端来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回道,“咱这位皇子,所拥有人脉可不是当今皇帝能够得罪的起的!大徐东大营主帅白昂、白体先可曾听过?大徐西大营主帅周挽、周霸宁可曾听过?那可都得对咱这位爷马首是瞻!” 闻言,韩昱面色忽然一沉,心头陡然急促的跳动不止,许奉望见后赶忙笑着打起圆场问道,“我们虽然呆在京城有些年头,可惜一直都是穷苦人家。几年前为了谋求生计,才背井离乡去了外地。今日一下子听到这么些大人物的名号,自然有些慌乱惊诧……只是不知这位皇子现在何处啊?” “原来是小地方来的……也难怪!”店小二冷眼笑着,随即伸手朝着屋内西北侧的一桌指道,“那位正在高谈阔论的贵公子,便是我家皇子了!” 第七十四章 韩昱会面刘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打发了伙计,韩昱又偷偷转过头看了几眼正高谈阔论的刘隆,忽然嘴脸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大将军笑什么呢?”许奉压低了声音,也顺着韩昱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倒是真有些先帝当年的影子!”韩昱抿了口酒,不禁越想越觉得好笑,“先帝如若在世,见了后必然也会觉得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可不都说他是个冒牌货吗?” “话虽如此,但只要有人非说假的是真的,那假的便也就是真的了!” 说完,韩昱起了身子端起一杯酒,朝着刘隆那桌走了过去。 那是桌靠着西北里侧的雅间,刘隆正背身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抱个盖碗,正看的入神,见韩昱端着酒进来,一桌上那六七个还在高谈阔论的书生打扮模样的年轻人纷纷停止了说话,皆抬眼望向韩昱。 “在下……”韩昱拱起手刚准备说化名,突然瞥了眼一旁默然独坐着的刘隆,改口道,“在下李平,表字子元,本是来京的客商。今日偶遇诸位正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在下本就是个喜好热闹的人,一时来了兴致,还望诸位不嫌弃!” 那几个学子听闻纷纷坐下,含笑点点头,将手一让。韩昱微笑着坐在旁边椅子上,轻声问道刘隆,“兄台,你们在聊什么呢?” 刘隆先是抬头看了眼韩昱,和蔼地笑笑,“再聊大徐的未来呢!这几个可都是今年秋季会考金榜题名的进士。”旋即用目光盯着一个身着华贵的瘦书生说道,“尤其是这位仁兄学问大的很,本次金榜题名高中三甲,只待皇上殿前钦点了!” 韩昱微笑着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客栈嘲讽徐云的探花郎——杨飞。当即有些尴尬的端起酒杯,冲他敬道,“这位兄台贵姓,台甫?” 杨飞却早就忘了韩昱,这些日子忙着上下打点奔波,结果皇帝又迟迟不回京,得不到最后钦点,他这探花郎一直这么干等着,心里早就是一团乱麻了。 “不敢,免贵姓杨,单名一个飞字,表子云德。”杨飞含笑答道,又欠欠身子,有些狂妄的冲韩昱笑道,“你既是个进京的客商,可要将你身旁的这位大人物伺候好才行!” 说罢,众学子皆哈哈大笑起来。 “哎!”刘隆笑着摆了摆手,随即起身冲韩昱拱手道,“在下刘隆,乃先帝早年民间之子,当今皇上之兄!” 闻言,韩昱不禁心里暗自感叹道,“这小子还真是不怕死,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天子脚下自报名讳!” “这位兄台莫怕!”刘隆见韩昱有些面色苍白,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遂放下手中碗盖,仰头大笑道,“阁下既进京行商,可有一两个门路?如若没有,或许在下可以助你。” 众人哄然叫好,在韩昱前后立身而站的许奉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忙咳嗽一声掩饰道,“你既也说了自己是私生皇子,却哪有如此信口开河的胡诌之言?” 见得韩昱身后虎背熊腰的许奉正质疑自己身份,刘隆反倒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从怀中掏出那把精钢骨扇,在韩昱面前忽地一展开来,骨扇带出的劲风差点刮破韩昱面颊。 “这可是先帝留给我的信物!”刘隆故意将写着“泽润万物”的一面对着韩昱,有些冷笑的说道,“尔等乡野小民,只怕未曾见过先帝手书墨宝!” 韩昱眯起眼看的真切,先帝刘子昭的字迹如何能够不识得?虽说的确是先帝字迹无误,然却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韩昱。 这尊骨扇并非是先帝留给什么私生皇子的信物,实则是北韩皇帝郭让的贴身之物。 当年先帝灭了韩国后,感叹郭让不识民间疾苦,终日贪图享乐无度。便在郭让的这尊骨扇上题下了这四个字,每日携带在身边希望引以为戒。 此事原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故而也只有一直追随在先帝身边的韩昱知晓,却不曾想今日竟被别有用心之人当作谋乱欺诈的信物。 韩昱强忍思绪,努力装作诧异的样子回道,“既然如此,日后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刘隆笑着收起了折扇,拍了拍韩昱肩膀,略有挑衅意味的问道,“只是我看阁下这样子不太像是个过往客商,倒有几分像个朝中官员!”说着,不时地偷瞄韩昱身后的许奉。 “殿下说笑了……”韩昱神情自若地端起酒杯,斟满酒后,向刘隆恭敬的弯腰敬道,“我也曾经试过搏个功名,却实在没那命……连续考了几年才不过是个秀才,后来为了寻个谋生的法子,这才从了商。” “哈哈哈哈!那倒真的不怪你!”刘隆仰面大笑,忽然指着一桌子的学子冲韩昱道,“你不妨问问他们,要想搏个功名,需要的是什么!” 众学子也都跟着大笑起来,竟纷纷自豪的对韩昱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起来。人声嘈杂,韩昱听了个大概,终究绕不过一个——钱字。 “高才!”刘隆夸着众学子,倏地敛起了笑容,“你在问问这位杨兄,探花之位如何得来的?” 听到刘隆谈起自己,杨飞不由得眉毛飞翘,洋洋自得的拍手笑道,“一个进士十个金叶子、我这探花郎十五个,如此还是划算许多的!这还多亏了冯国舅和殿下的关照哩!” “十五个?” 韩昱和许奉皆不住的面上一怔,纷纷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一个金叶子折合近25贯铜钱,而韩昱身为堂堂南营大将军,朝廷给的半年俸禄也才不到百贯,更别提还没有得到圣上册封的许奉了。 “京城这帮人捞钱可真的够狠!一个进士就顶得上我一年多的俸禄了……”韩昱不禁到吸一口凉气。 看到韩昱如此惊诧,杨飞噗嗤的大笑出声,眼里具是不屑的嘲弄,“这还不算上下打点的呢!所以阁下还是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小本生意去吧!” 韩昱当即又冲刘隆拱手作揖道,“这位杨兄说塞钱给冯国舅打点,这我能明白。但为何还要给殿下?毕竟殿下这身份……” 听了这话,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少顷一个略有肥胖的学子解释道,“冯国舅在朝中只手遮天不假,但却也要卖咱们殿下几分面子!” “哦?”韩昱又是斟满了酒,端起酒杯饶有兴致的问道,“此话何意?” 那胖子喝了酒,微红着脸笑道,“冯国舅在怎么权倾朝野也只是在京城,区区京师羽林军才多少人马?咱们殿下却不仅在朝中有人,就连四大营之一的东营也得为咱们殿下马首是瞻!只要殿下开尊口同意的事情,那就没有办不成的!” 听到这里,韩昱不由得背脊发凉,脑中突然闪过那日雪地中周宁看似无心的警告—— “大军常年在外,你们总揽地方军政大权,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性子怕是早就野了……” 在结合入京快一个月以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韩昱开始逐渐意识到四大营对于大徐的弊端——用弊远大于利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哼!”许奉觉出了韩昱的不安,替他掩饰道,“你们这群学子真是牛皮大的很!当今朝廷可是陛下一人说了算,陛下若不同意的事情,谁敢擅自做主?这可是谋反的死罪!” 众学子被许奉这声粗狂的嗓音喝的突然怔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刚准备开口辩驳,突见得刘隆微微扬起了手,旋即笑道,“敢问阁下一句,此次入京带了多少钱财!” 这话倒是把韩昱问住了,心里明白已经引起了刘隆的警觉,更加明白他这人贪财无度。只是对于有多少钱财,韩昱还真的犯了难,毕竟并未问过许奉来时所带钱财,如果真叫刘隆看出了破绽,只怕大事不妙! 许奉却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仍在桌上,在里头发出的“当当”声中,众人的目光具被吸引了过去。 韩昱正在惊诧间,突听的许奉对众人冷笑道,“我家主人虽不算阔绰,但这点能力还是有个!这里头差不多抵得上一个金叶子,就当作几位的喝酒钱!” 看见了明明白白的钱,刘隆这才放了心般后仰起身子,一脸惬意的冲韩昱笑道,“阁下莫怪,实在是有太多人想要攀附于我了,鱼龙混杂不胜其扰的很呐!” 韩昱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心里却不由得开始对这位冒牌皇子重新审视起来。 “我这位家奴虽然嗓门大了些,可是道理却是对的。尔等难不成真能左右陛下的心思?”韩昱不由得疑惑起来。 这次刘隆却没再说话,只是一把将那钱袋子收在怀里,开始两眼放光般仔细清点起来。那个胖子顺势回话道,“咱这大徐国,明面上是听陛下的,可有谁不清楚四大营早就可以左右陛下?” “你这小胖子!”许奉冷眼戏谑道,“你难不成想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吗?” “非也!”刘隆清点无误后,把钱袋子朝怀里装好,心满意足的笑着解释道,“都说皇帝以前自称是‘寡人’。敢问如今,我这位弟弟又与孤家寡人有何不同呢?” 说着,又冲众人大笑道,“莫说你们这些即将入朝为官的学子,单是当今朝堂之上又还有几个我这弟弟的心腹之臣呢?” 第七十五章 刘隆欲杀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话虽是如此不假……”韩昱听后却是轻笑一声,“可殿下也说了咱这大徐可有四大营,如今就算有个东大营又如何?能左右的了全局吗?” 听罢,众人皆又是一阵哄笑不止,刘隆则眯着双眼,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地拍起腿。 “殿下,我可说错了什么吗……”韩昱被这突如其来的哄笑声搞得有些发愣,拱起手询问起刘隆。 刘隆则一脸笑意的默不作声,对面的胖学子起身插话问道,“敢问阁下从哪而来?” 韩昱未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便道,“惠灵县。” “惠灵?”小胖子不禁皱起眉头,“可是咱大徐东面与卫国接壤之地的惠灵县?” “正是!” “既如此,阁下可否听过当地一个叫做郭云,表字子孝的人?” 听到这胖子突然提起顾月夕的爷爷,韩昱不由得一怔,旋即略有感慨地叹了口气,“此人乃当地名士,虽如雷贯耳,却始终不曾相见过。后听说在几年之前卫国兵攻城之时,此人于逃亡路上病逝,真乃遗憾也!” 每提及此事,韩昱总觉得心如刀割般不是些滋味,一方面感念郭云的救命培养之恩,另一方面则更多的是对于他孙女顾月夕的愧疚之情。不由得连连哀叹惋惜不止。 “此人有两个如今名满天下的学生,阁下可曾知道?”小胖子对于郭云的生死显得满不在乎,肥胖的圆脸上泛起微醺红晕,龇牙咧嘴的笑着。 小胖子的这副嘴脸让韩昱浑身不太自在,但为了稳固大局,只得硬着头皮强行忍耐。努力挤出笑容,道,“这倒还真不曾听过,不知是哪两路尊神?” “说是他俩是尊神,但还真不为过!”小胖子得意的仰起下巴,笑着道,“这第一便是如今的东大营大将军白昂、白体先,在他幼年时曾追随郭云习了多年兵法韬略,算是他的授业恩师。而这第二位便是当今的南大营大将军韩昱、韩孝之!世人皆传闻说郭云将他的家传之宝《军师祭酒策》传授与了他,令韩孝之凭仰仗这部兵书在南方是战无不胜!” “一个山村隐士,却能培养出两位当世英豪,果真是叫人敬佩的很呐!”刘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住的啧啧称赞起来。 “军师祭酒策……” 韩昱这才明白原来白昂还与自己有这等渊源,依照这小胖子的话来看,白昂除了野心和利益之外,对自己还多了一份嫉妒之心,一如当年的庞涓至于孙膑! 由此,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起来,“这天下之人实在可笑的很,总觉得世间所有事情都有‘一针顶破天’的法子!若真能凭借一部兵书横扫天下建立不世之功业,那这乱世为何还能霍乱近百年不得停歇?” 正苦笑间,忽听得对面的小胖子又道,“可惜那韩孝之终究是块朽木,不懂得变通!实在叫人惋惜哀叹的很呐!” “哦?”一直立在韩昱身后的许奉突然皱起眉头,冷冷问道,“此话何意?” 那小胖子见许奉虎体猿臂,眼若流星,一派英豪之气。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临危不惧的贵公子姿态,“刚才你家主人问殿下,为何只靠东大营便能左右全局!现在我且告诉你。” 说着缓缓坐下身子,翘起二郎腿悠悠哉哉地接着解释道, “这东大营乃四大营之首。而周挽的西大营虽明面上效忠殿下,但也暗通书信之中表明过立场,且此人善于中庸之道,不算什么威胁。至于北大营的楚言虽是个直性子,却身在苦寒北疆,又不得朝廷恩赐待见,听闻所部早已常年陷入弹尽粮绝之地,难成气候!唯独韩昱的南大营倒是个硬骨头,可此人自命不凡,又功高震主,当今陛下早就动了杀念!如此,一个东大营足矣!” “阁下虽为学子,却竟能将朝廷官员洞察的如此通透,果真乃神人也!”韩昱悄悄的在身后摆手示意许奉,面上却对小胖子赞赏有加起来。 “哎……”小胖子故意摆出副谦逊的姿态,指着一旁的杨飞笑道,“阁下过谦了,若论洞察之道,我可比不上探花郎!” 一听有人称呼自己为探花郎,杨飞不禁眉毛飞翘,得意洋洋的大笑道,“这都是些为官之道的皮毛罢了!今后大家同朝为官,免不了相互照应……”说着,又起身向着刘隆躬起身子献媚道,“还需仰仗殿下的多多提携!” 韩昱见这场面,猛地想起先帝在世之时,大徐朝堂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派欣欣向荣的积极向上之态,如今不过才五年时光却竟成了过眼云烟,不禁感慨地叹息一声。 却见旁坐的刘隆笑吟吟起身,说道,“各位学子皆是本次秋季会考金榜题名的大才,我实在三生有幸能够让诸位为我大徐效力!日后还望大家同心协力,共保我先父大徐江山社稷!” 韩昱眼见这群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们,正在酒桌上煞有其事般的宣誓效忠朝廷,不免惆怅万千,却为了不破坏气氛只得违心的跟着奉承道,“我虽是个商人,不懂为官之道。但今日酒桌上这番对于当今朝廷局势地论阔实在令我感慨万千!只是想问各位学子们一句:‘内忧既然不惧,那外患又该当如何?’” 刘隆闻言瞬间收敛起了笑容,但不是因为被韩昱败坏了兴致,只是明白他这话倒真不像是个乡野客商能够说出来的。 遂阴沉着脸问道,“敢问阁下,这所谓‘内忧’是如何?那‘外患’又是如何?” 韩昱见了刘隆反应,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冒牌皇子刘隆还是有把刷子的,竟然听出了自己话中玄机: 这“内忧”自然嘲讽的是他们这群蛀虫所做所为;而“外患”说的自然还是怀疑他们与他国有所勾结,起了反叛谋逆之心。 韩昱起身在刘隆身边踱了两步,似笑非笑地回道,“我看殿下费尽这般心思拉拢会考学子们,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为大徐效力这么简单吧!”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不禁相顾愕然。此前高谈阔论的小胖子与杨飞这次也没有言声,只是对望一眼。 忽然杨飞起身走了过来,掏出两个金叶子递给了韩昱,说道,“人各有志,谁也不必勉强谁!阁下既然自命不凡,看不上我等,自然也不必热脸贴着冷屁股!这些权当是算你来京的路费,赶紧回家去吧!”说着,便扯了小胖子语带恶毒的说道,“扫兴的很,如此不识抬举之人真是世所罕见,活该穷困贱命一辈子!” 言罢,众学子亦都抱拳拱揖,纷纷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二位留步!” 见得韩昱也欲离去,刘隆忽然开口叫住。 背着身的韩昱看许奉时,正在微微扭过头用余光打量身后的刘隆,此刻他依旧在位子上气度雍容地吃着酒。 “你究竟是何人!”刘隆轻轻放下酒碗,语调中略带有质问的口吻笑道,“大家都不是三岁孩童,切莫自作聪明误了性命!” 闻言听罢,许奉倏地面色阴沉下来,手按配剑挺身护外韩昱身前,警觉地环视着屋内四周。 “这是正人君子的行为吗?”韩昱不为所惧的笑道,“我只不过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殿下,殿下又何故跟我这一山野小民计较?” “你不是来京的客商!”刘隆起身面向韩昱,冷眼笑道,“你是南大营主帅——韩昱、韩孝之!” 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外涌进七八个刀斧手,将韩昱一行团团围困住。 眼见身份被戳穿,韩昱但也乐得个如释重负,省的在小心翼翼的伪装下去了,旋即眯起眼笑道,“殿下果然好眼力!” “哼!”刘隆见韩昱承认,赶忙挺直身子喝问道,“你是否前几日去过光华寺?空明那老和尚跟你走都说了什么!” “殿下这是想要杀我灭口咯?”韩昱笑道,“只怕早就不止我一个人知道殿下身份了!” “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刘隆盯住问道。 “我为你好!”韩昱神情自若的笑着回道,“你好不容易在这京师有这一处店面安生谋划,一旦冒出人命你岂不是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吗?”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隆虽然面上依旧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可心里却对韩昱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下风之时,还能如此淡然,不禁产生了些许困惑。 但此刻早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刚欲扬起手下令剿杀韩昱,却突然听到他摆手制止。遂不屑一顾笑道,“怕死了?” “不是……”韩昱苦笑着回道,“你这才八个大汉……之前两次刺杀我的怎么都也是派了十几个!你要不在来几个吧……” 许奉原本还在神经紧绷的戒备状态,被韩昱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弄的差点笑出了声,随即也跟着附和笑道,“起码再来二十几个吧……不然的确是不过瘾……只是可惜了你这老店的桌椅板凳……” “死到临头了,你们还敢耍我!”刘隆早已经被气的火冒三丈,面目狰狞的吼叫道,“都给我上!把他们给我大卸八块!” 第七十六章 许奉‘神灵’降世喝吓众人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随着刘隆一声令喝,客栈内顷刻间已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闭,再无半个多余人影。 那八个大汉举起大刀,迎面扑来,刀花三震,分砍许奉前、后、左、右各四路。 许奉猛地双臂一摆抽出佩剑,唯恐身后韩昱有个闪失,在八个大汉们轮番夹攻劈砍之下,只得挥剑分顾四路相抗,紧紧护在韩昱身边寸步未动。 刘隆仰面狂笑道:“韩孝之呀韩孝之,可怜你英雄一世,今日却要命丧本殿下之手了!” 狂笑未歇,忽然低叱,“先行住手!我有话要问!” 八个大汉得令后,赶忙猛然搓住手腕,纷纷撤回招式后退三步。 刘隆沉声道,“韩孝之,你可知罪!” “敢问殿下,我所犯何罪?”韩昱虽在许奉身后,却面无惧色,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大笑道。 “你既身为朝廷大将军,却对本皇子不敬,此乃第一罪!你拥兵自重,竟敢不听本皇子调遣,此乃第二罪!”刘隆面露愠色,斥喝道,“如此,你可知罪!” “放肆!”许奉厉声怒斥道,“你这贼子冒充当今皇子,早就犯了滔天死罪!今日却敢有脸在我家大将军面前狺狺狂吠,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哎~”韩昱见刘隆被气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紫,笑着拍了拍许奉肩膀,“咱们何必跟狗一般见识呢?” 许奉闻言,转过脸大笑着回道,“大将军,您就看好吧!看末将是怎么生擒此狗的!” 言罢,许奉猛地铁掌急伸,五指如钩,疾行三步捏住了一柄大刀的刀尖,手腕一震,持刀的大汉再也把持不住刀柄,欲撤刀退步之际,许奉倏地引臂一送,刀柄便急急点在他前胸之上,力道生猛异常,疼的他当场倒地惨呼。 七柄大刀,已左右前后共分四路,交剪般劈向许奉左右双肩、前胸后背,刀光如匹练,一闪而至。 许奉却大笑着浑然不惧,曲身前步,倏然自面前两柄长刀下钻出,右时倒撞,将左面一条大汉撞得全身缩做一团,再也直不起腰来; 左掌一招“囚龙手”,顺势扣住了右面一条大汉的手腕,一拧一带,便将这一条重逾百斤的大汉,斜斜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里侧的梨花木椅上。 双膝微微呈弯曲状,仰下身子后又朝左边一掌,劲风急呼间重重拍在一个大汉腹部,顺势一把提住他的腰带,待要起身之际将其朝右侧猛地一掷。只听一声惨呼,两个大汉已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哀嚎。 未得片刻喘息,前后三柄,左右各两柄大刀已至跟前。 许奉一个腾身跃起,在空中抽出佩剑,落地之际垫在一人肩上后,又是一个腾空翻腾后退两步,落至他们身后,趁他们猝不及防之时举剑便是一阵挥舞,过不多时那五个大汉已重伤倒地哀嚎。 “小子!”许奉提剑入鞘后,冲面色惨淡的刘隆笑道,“你这冒牌货可知罪吗!” 刘隆被许奉这凌厉的身手惊骇的还未缓过神来,木立当地连连喘着粗气,忽然抬头问道,“汝究竟是何人!” 许奉得意地仰头大笑,“吾乃许奉、许公允是也!” “许奉?!”刘隆惊诧地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越国……不!中原第一战神许奉……许公允!” “看来我在这大徐国也还是有些名气的!”许奉仰起头,冷笑道,“既然知道吾名,还不速速跪下受死!” “老毛病又犯了……”虽然局势扭转,但韩昱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里暗自苦叹道,“云覆、文千、子元都有这个自负的老毛病,没想到公允还是如此……哎……” 刘隆却身子动也不动,冷冷道:“许公允徒逞意气,不过是自取其辱,汝且看看,尔等此刻还逃得了么?” 话音刚落,店内除了突然又闪出一圈手持大刀的劲装大汉外,更多了一圈手持长弓大箭的汉子,弓已上弦,箭矢如林,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乱箭如蝗,便都将射在韩昱和许奉的身上。 刘隆冷笑着缓缓抬起手掌:“尔等可看清了么?只要我这手掌一落,南大营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许奉挺胸厉喝道:“你若想以生死之事来威胁我们,你却是错打了主意,你只管放手,看我们可会皱一皱眉头?”说罢,拔剑撤步紧紧护住韩昱。 刘隆淡然道:“你生死虽不足惜,但南大营被你家大将军苦心经营至今,为的就是要平定中原,结束乱世。你今日只顾自身名节,却害得你家大将军如此死了,岂非可惜?” 许奉放声狂笑道:“南大营英才辈出,我今日即便死了,一样能够护得大将军全身而退,你这点虾兵蟹将骇不倒我!” 刘隆却道:“视死如归,果真是豪气如云,但忠言逆耳,却又未免大过愚蠢了。” 一直立身站在许奉身后的韩昱却早已心中苦叹不止,倒不是担心自己身死,只是不舍许奉折在此处。 遂,正苦思冥想应敌对策之际,突听的身前许奉低声安慰道,“大将军只管放心,公允承蒙大将军抬爱,一直无以回报。今日就算豁出性命,亦当护得大将军周全!” 挺身又冲刘隆大喝道:“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废话个什么!” 言罢,瞬间冲着里侧一个疾步而行,脚下身轻如燕作了几个垫步后,身子突然斜斜跃起,凌空一脚,便踢向那个正在梨花木椅上准备起身的大汉背脊。 “卧槽,你大爷的!” 那大汉方才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大惊失色,连忙吓得弃了木椅,翻身扑倒在地上,避开了他这一腿。 哪知许奉身子已急转而下,铁掌如抓,抓住了这大汉的足踝,振腕一抡,那大汉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竟被他抡得有如风车般急转起来。 手持弓箭的大汉们,眼见同伴被他劫在手中,已是投鼠忌器,竟谁也不敢骤弦放箭。 许奉厉声大呼道:“让我者生,挡我者死!” 大喝声中,许奉手舞人盾,一路冲出,人群骤乱间,竟被他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 生死一线间,不忘冲着身后的韩昱大喊,“大将军,赶快紧紧跟在末将身后!” 刘隆虽被许奉这恐怖的身手惊骇的背脊发凉,却明白此刻大局为重,擒杀韩孝之的天赐良机不容错过,旋即大喝道:“许奉手里的这人早已没命了,你们还顾忌什么?” 闻言听罢,突见得两个持刀大汉,应声跃起,长刀急挥,劈向许奉手中的汉子,刀沉力猛,这两人竟将自己的同伴生生的一刀劈成三段。 刀光闪处,血光飞激,许奉大喝一声,全力掷出了掌中的半截残尸,击在一个大汉的脸上,这大汉被击得满面鲜血,惊呼一声,突然想起了这半截尸体片刻前还是自己活生生的同伴,只觉胸中一阵恶心,随手抛去了掌中大刀,一路呕吐着飞奔而出。 “我的天!!!” 韩昱虽然历来欣赏许奉的本事,才一直煞费苦心的对其不断进行招募。可,今日却还是真正第一次亲眼见到面前这个有如猛兽来了挂一般的许奉,不由得连连惊叹感慨。 许奉势如猛虎般冲入了一片刀光之中,赤手空拳,迎敌十数柄百炼精钢制成的大刀,但见人影闪动,惊呼不绝,刹那间便已有十个大汉被他振腕抛出。 见此情形,一旁被惊骇的早已惶恐的刘隆冷冷说了一句,“你们这些无用的奴才!全他妈的蠢货!” 眼见局势扭转,刘隆大喝道,“给老子放箭!放箭!把这两个人给老子射成马蜂窝!!!” 说罢,自己已经悄悄躲至屋内一处安全之地,蹲在木柜内牙出个缝隙,窥探着当下局势。 屋内的弓箭手闻言立刻将长箭引满,见得刘隆探出的手掌一反,拇指朝下,四面的箭手齐声厉叱,撒弦放箭,弓弦响处,数十支长箭飞蝗般暴射而出。 四面围攻许奉的长刀手,如何也都想不到自己的主子竟会不顾自己这班兄弟的死活,断然放出弓箭,大惊之下,手挥大刀,四下急窜,有几个人逃得慢些,竟被利箭射中,惨呼一声,扑地跌倒,箭杆触地,箭矢穿胸而出。 许奉早已拔剑在手,旋身急舞,紧紧贴护在韩昱身前,将四下长箭一起拨飞,但四周弓箭手已张弓持箭,引满待发。 刘隆又是一开柜门缝,冷冷的看着,大声喝道:“韩孝之你现在已经彻底激怒了本殿下!本殿下就算有心饶你性命也不成了,再给老子放箭!把他们通通射成马蜂窝!”说完,猛地将柜门又是一关。 “这……” 四面围聚的弓箭手们此刻却纷纷有些迟疑了。他们先是亲眼见到了许奉这有如神助般的身手,一时竟不知他是人是神,对其产生了莫名的敬畏之心;其次又见得先前那通乱箭之下,不仅没伤得许奉分毫,反倒是伤了不上自家兄弟!想到这里,竟全都下不去手了。 听到柜门外竟然没动静,刘隆面色不悦的悄悄拨开门缝,见得眼前景象后,大怒斥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想造反吗!本殿下的话也不听了吗!” “殿下……” 为首的一个弓箭手撤下弓箭,神色黯然的回禀道,“我们……我们不敢对神灵不敬……也不忍心对自己兄弟下手……” 第七十七章 韩昱交代身后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眼见自己这群奴才们在关键时刻竟如此畏手畏脚的不争气,刘隆虽气的是火冒三丈,却也对如同天神附体的许奉忌惮万分,遂只能躲在柜子里咬着后槽牙恨恨不平的生着闷气。 “喂!”许奉见得局面已呈僵持,虽感觉体力不止,但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大笑着扭过头冲刘隆嚷道,“如若不敢打了,就赶紧让你这群虾兵蟹将们滚开!否则爷爷今日便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撕碎了!” 刘隆“哼”一声猛地推开柜门,气的面色铁青地大步跨出,指着韩昱道,“韩孝之,你果真好手段!竟能让当世战神许公允,对你如此忠心耿耿!” “是白昂让你来杀我的吧!”韩昱笑吟吟地盯着刘隆,眼里折射出的寒意却令刘隆心里不住的发颤。 刘隆被他那股眼神盯的有些发毛,匆忙别开视线,态度却依旧傲慢,“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去南大营吗!” “是因忌惮那本‘军师祭酒策’吧,怕我日后会成为他的大敌吗?”韩昱笑着道,“想不到白体先这样的当世英杰,竟也会因为一己私欲使出如此卑劣手段!” 刘隆对此倒不否认,冷冷道,“韩孝之果然聪慧过人,既如此何不乖乖投靠到本殿下的门下,定保你终生荣华富贵,性命无忧!” 韩昱望着灯火下的刘隆,见他有些小人得志地一脸邪笑地仰头盯向自己,像个刽子手一样随时准备取走自己的这条命。 突听许奉悄悄于旁低语道,“末将这就想办法先擒住此人!” “不可!”韩昱当即拽住许奉,经过先前屋内那通鏖战,许奉虽然神勇异常,暂时唬住了众人,却早已经疲态尽显。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屋内空间狭小,近身肉搏之中弓箭施展不开优势,才得以稳住局面,如若再打下去,定会命丧此处! 敌众我寡不可久耗,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办法出去,奈何四面早已皆被团团围困,强行冲出去是不可能了。 “白昂要杀我能理解,可你杀我真的只是为了隐藏你的身份?”韩昱一面是只能故意拖延时间,给许奉争取喘息的机会,另一方面却也真的是充满了好奇,“那你为何不直接一早结果了那老和尚?” 刘隆当然明白韩昱虽还在做着困兽犹斗,却被自己四面围困,他的命早已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既然他死到临头还如此好奇,也不妨明白的告诉他,也好给这群不争气的奴才们喘口气,壮一壮快被吓破了的胆。 “你既然已经死到临头,我倒也不妨明白的告诉你!”刘隆冷笑道,“我根本不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想杀你的人太多太多了。我只是正好借你今天送上门的机会,给这些人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看来与你这位殿下暗中勾结的大人物还真不少!”韩昱忽然阴沉着脸又道,“你既然敢在京城公然对徐国大将军下杀手,想必也敢去光华寺杀人!我猜你之所以迟迟没动手的原因,无非是想知道真正的殿下在那儿吧!” 闻言,刘隆两眼如同放光般朗声大笑,“这么说那老和尚果然跟你说了些什么!” “可惜很遗憾!”韩昱笑着叹了口气,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笑道,“那老和尚并没有跟我说过什么,我也想知道真正的殿下在哪里!” 刘隆旋即敛起笑意,面色沉下,“那就休怪本殿下痛下杀手了!” 言罢,扬起的手刚准备放下,却突听得客栈外头一阵骚动,有个粗旷的嗓音高声冲屋内叫嚷道,“屋内的杂碎们听着,赶紧放了我家主人,否则老子撕碎了你们去喂狗!” 这声粗狂的嗓音何其熟悉?许奉当即纵声大笑道,“子元莫怕,主人一根毫毛未伤!” 话音未落,突听的紧闭的店门“砰”的一声,旋即被李平一脚踹的应声倒地,后头紧跟着的还有数十个手持刀剑火把的县衙官兵。 “卧槽!” 李平三步并作两步的垮进屋内,被眼前景象吓得一愣,旋即呵斥几个官兵打扫尸体,令余下的数十人列开阵势准备迎战。 自己则挎着刀先行腾空翻身进入阵中,紧紧贴护在韩昱一侧,躬起身子准备厮杀。 “大将军莫怕,景州衙门余下的人立刻就到!这厮无处可逃了!”李平一边说着,一边警觉的环顾四周,唯恐有冷箭飞来。 “该死的!” 刘隆见的李平已经带着衙门官兵来此,当即懊恼万分的猛一跺脚,杀韩昱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如若真的跟景州衙门撕破脸,必然会招来诸多麻烦。虽然很是不甘愿,却也只得下令放开一条路,让韩昱一行离去。 “公允!你先带大将军走,我率人殿后!” 李平将目光死死盯住刘隆,见得韩昱在许奉的护送下先行出了店外,又是一个翻身飞出阵外,领着众官兵撤了出去。 回到客栈时已至午夜子时,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油灯摇曳。 坐在灯光下,韩昱终于开口问道李平,“你怎会知道我在那间客栈,竟还猜到我命悬一线?” 李平笑着道,“非我猜到,而是大将军和公允走了没多久,那个落魄考生便来客栈找了我,说大将军恐有性命之忧。开始我还不信,可他却坚持让我去景州衙门调人前去支援。” “落魄考生?”韩昱皱起眉头想了一会,突然惊诧的问道,“那个叫做徐云,徐文台的考生?” “对。”李平点头笑道。 韩昱心里不禁一怔,旋即眉头紧皱面色阴沉下来,目光幽幽地望着灯火,嘴里喃喃自语道,“徐文台……竟然会是他……” 之前跟许奉本是秘密上街闲逛,也是无意中去到了那家店,却不曾想竟被这个明面上看起来穷困潦倒有如乞丐的落魄考生一直在暗中监视着。 高凡曾说过他是周宁的门生,虽然身怀周宁推荐信,却对外自诩不为权贵折腰,故而一直想靠自己的本事博取功名,如今来看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韩昱不禁暗自思忖道,“他既然见到我去了那家店后,便知道我必有危险。想必定是知道那家店背后的主人是谁……” 这一刻韩昱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湿透,面色跟着煞白起来。 因为如此来看,徐云故意装作乞丐流落在京城,只怕是听了周宁的差遣,借此隐瞒身份留在京城得以暗中监视众人一举一动。 “如果真是这样……”想到这里,韩昱差点惊叫出了声,赶忙问道李平,“这人还说过什么没有!” “还说过什么?”李平想了好一会,突然点点头,“他还让我告诉大将军,那位殿下曾经去过冯泰的府上,过了差不多五日后才离开。还有就是……岳州太守夏凡已经奉旨率军五万入京勤王,此刻正驻扎在下北郡!” “那就对了……”韩昱忽然仰面苦笑,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道,“我一心赤诚,对国家忠肝义胆……为何却要如此待我……”突觉急火攻心胸口疼痛难挨,一把猛地捂住胸口。 “大将军!”许奉见韩昱神情不对,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道,“千万注意身体,切莫多虑这些琐事!” 过了许久,终于平定了思绪,韩昱也终于明白了,其实所有的这一切早就在那位所有人眼中的“小皇帝”的计划之内了。 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是他为了自己顺利亲政路上早已经设计好了的棋子…… “子元,”韩昱忽然冲李平说道,“你先去门外等候,我有话要跟公允说!” 李平虽有困惑,却还是未有任何思索的便听令回身去了屋外。 见得房门缓缓关上后,韩昱示意许奉坐在自己对面,道,“你觉得南大营如何?” 许奉被韩昱这有些莫名的一问,当即如坠云雾般不知所言。 韩昱却目光炯炯,一字一缓道,“对南方局势的了解来看,依靠我南大营若想平定南方,当需几年时间?” 虽还是不明所以,但见韩昱却如此面色严肃的发问,许奉明白必有原因,不敢妄自揣测,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大将军……是想听实话?” 韩昱点头,面色间具是不容置疑的神情。 许奉旋即皱着眉思考了许久后,道,“南方各国目前还剩下四国,其中我越国……” 许奉自从出生开始便一直是南方越国人,在那里呆了三十多年,一时竟改口不过来,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重新说道,“那越国已被大将军打得只剩下一副皮囊,不足为虑!而那宋、吴、卫三国名义上虽为一国,却要么受困于地理局限,要么国力暗弱,主上又不遇雄主,都是些乌合之众,徒有其表罢了,根本不足为惧。唯独是那陈国,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主上林宝更是难得的胸怀大略的之才,麾下将多兵广才是我南大营真正大患!由此,末将斗胆预测,若想彻底平定南方,恐怕最少需要十年以上……” “十年……”韩昱不禁苦笑着反复念叨起来,如此来看,也倒是跟自己预测的相差不大,只可惜自己这身体……再加上如今陛下既然铁了心为了亲政,不惜一切代价。自己为了先帝未尽之遗愿,只能这样了…… 韩昱苦笑着道,“如若南大营交由你,可有把握在你有生之年替我大徐平定南方!” “大将军!”许奉闻言,当即惊恐的扑通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的赶忙回道,“末将承蒙大将军垂爱,这辈子只求能够为大将军建功立业,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公允乃是大才,别无他求怎么可以啊……”韩昱突然也缓缓跪地,开始时虽然语气沉重,但后来已是声音哽咽,“如若我有不测,公允务必接着率领南大营尽我未完成的大业!南大营所有将士们的性命、先帝的临终遗愿可就全部交给你了……” 第七十八章 夏凡坐地起价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大将军……”许奉跪地不起,语调有些凄凉酸楚的回道,“自打那日下定决心追随你,我这条命早就便是你的!定会护得大将军平安回到南大营!今日何故说出如此丧气之言?” 韩昱却早就悲愤的仰起脸,似笑非笑道,“我哀丧非是因我再也回不去南大营!而是替大徐悲叹!如若陛下真的一意孤行,此举只会为大徐招来灭顶之难!先帝毕生一统天下之愿,恐再不能实现!” 闻言,许奉惊恐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面前韩昱,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陛下……要有所行动了?” “我们所有的人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了,”韩昱长叹一声,“陛下虽怀有大略,却毕竟年少,终究是凭着一腔热血做事,步子走的实在有些太急了……所以你们必须要与我划清界限,如此才可得以自保,还能有机会完成一统南方的大业!” “那咱此刻便强行出城!”许奉愤恨不平的起身,拉着韩昱便欲往屋外走。 “放肆!”韩昱忽地猛拍桌案,厉声喝道,“夏凡已经率军三万入京勤王,此刻正驻守在下北郡!一旦他们大军入城,京师岂不立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怎么可以为保自己性命,而对大徐江山社稷弃止于不顾!” 听罢,许奉木立当地,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心里明白了韩昱的对于国家的忠义,也明白了他是真的不顾性命地都要去守护这个对他有恩的国家!尽管那个恩情对于外人来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已逝先帝的知遇之恩。 可却能让他不计较任何,如此拼了命的也要去报恩守护,也要去完成对于先帝的临终承诺。 许奉是第一次,恐怕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能见到一个如此固执呆傻的人了。 想到这里,许奉也明白了,或者说彻底地下定了某种决心。 只见他忽然拱起手,郑重地说道,“大将军既生死无悔,末将亦势死相随,无怨无悔!” 韩昱心里虽然感动,可毕竟完成先帝遗愿才是最重。当初本想培养欧阳寒,却反而上演了出“农夫与蛇”的悲剧,如今南大营能担当一统南方重任的也只有许奉。 遂,强忍住泪花故作笑意道,“子元无才、文千过傲、云覆拘谨……唯有公允能担此重任!” 这一次,许奉虽然面色沉重,却也明白了韩昱苦心,终于点了点头,道,“末将领命便是了!” “如此便好……只待听我令行事,”韩昱虽然长舒一口气,神色却格外黯淡,“只是委屈了公允,要莫名的背负上世人骂名……” “末将这条命都是大将军的!大将军既已为报国恩不惜生死!我又何惧那区区骂名?”许奉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虽然笃定,可眼里却噙满了泪花。 翌日清晨,夏凡起了大早,巡视完军营后突听军卒匆忙来报,“大……太守,冯泰差人前来。” “呵~”冯泰仿佛早就预料般,冷哼一声后当即前往大堂。 “廷尉大人?”夏凡略有惊诧的起身相迎,将熊固引至一旁落座后,方才笑吟吟地问道,“熊大人亲自前来,怎么不跟我这奴才提前打个招呼?也好前去相迎啊……” “你还知道你是国舅爷的奴才?”熊固刚一落座,当即冷眼斜视着堂上笑吟吟的夏凡,语气之中却是格外的严厉,“我还以为夏大人忘记了!” “不敢不敢……”夏凡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有起身,只是招呼左右赶紧看茶。 “吃茶就不必了!”熊固面色铁青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令左右递给堂上的夏凡,“国舅爷知道你入京了,特命我来给你送份礼物!”说着,暗自窥测起夏凡的神色。 夏凡心有疑惑的接过木盒,仔细勘查一番确认无诈后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旋即面色一惊,脸上却笑容不改,故作镇静地回道,“这颗头颅是何人?” “夏大人还真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熊固冷笑着端起茶碗,吹了口茶沫,道,“东大营副将——何然!” “哦~”夏凡已知冯泰此举何意,当即若有所思的关上木盒,令左右拿下去后,又问道熊固,“国舅爷这是真的生气了?” 一听这话,熊固内心虽早已愤愤不平,却只能强压怒火,努力平复着心情,半晌终道,“夏大人如今拥兵自重,又深得陛下厚爱!国舅爷哪里敢得罪啊?” “熊大人休要在揶揄我这奴才了!”夏凡笑嘻嘻的打趣道,“我要没有国舅爷提携,哪里能有今日的富贵腾达?这份恩情,奴才没齿难忘!” “既然如此,那你应当知道如何做了吧!”熊固阴沉着脸,“你想要的东西,国舅爷已经通过实际行动口头允诺给你了!剩下的……”说到这里,熊固皮笑肉不笑的咬着后槽牙,有些恨恨地说道,“还望夏大人不忘昔日恩情啊!” “这是哪里的话?”夏凡喷地笑了,“咱们都是大徐臣子,自当为陛下尽忠效力,何分什么彼此呀?” 熊固闻言,当即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却早就破口大骂道,“你这狗东西,现在仗着带兵入京硬气了!跟老子在这里玩揣着明白装糊涂?奶奶的,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撕碎了喂狗!” 心中骂归骂,但毕竟大局为重,熊固心里出完了气,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回道,“夏大人此话自是没错,奈何陛下毕竟年幼,朝中难免常被小人进谗言诬陷国舅爷!夏大人还望明断是非的好!” “小人?”夏凡忽然失声笑道,“我倒想听听廷尉大人所说的小人是谁?” 熊固知道这家伙已非昔日那个在府上忍辱偷生的奴才了,知道此人不好对付,随即身子一倾,倚着茶桌笑道,“国舅爷知你不易,听闻和路你囤兵占了他侄子的下北郡,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夸赞你做的对!这一切也都因为了解和路的为人,知晓和路是为了替陛下铲除在这下北郡借口久居养病的那个奸佞小人!” “廷尉大人说的是周宁吧?”夏凡倨傲地微微一笑,“他对陛下忠心耿耿,何时竟成了国舅爷嘴里的奸佞小人了?这其中怕是有些什么误会吧?” “和路!”熊固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冷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国舅爷的诚意也表明了……再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未免太过无趣了吧!” “我这也是闲谈嘛……”夏凡接茶啜了一口,抿着嘴嬉笑道,“不瞒廷尉大人,周宁前几日也亲自来找过我,同样允诺给了我汉州太守一职!” 熊固闻言,冷笑一声,“周宁那老东西可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他的话也能相信?” 夏凡却将身子向后一仰,淡淡说道,“他背后毕竟是陛下!既然都是口头承诺,我若不信陛下,难不成还信国舅爷吗?” “这不是现在争议的事情!”熊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踌躇着说道,“国舅爷好歹表明了诚意态度!为了和路,不惜得罪白昂,这份良苦用心和路岂能不明?何况现下无论是对于陛下还是国舅爷,都有一个大敌——韩昱、韩孝之!” “这话就对了。”夏凡冷冰冰的说道,“我今日也瞧见了国舅爷的用心,可是对于我来说,这跟周宁口头允诺的并无二致!更何况一日不出韩孝之,我们所谈争论的这些都是屁话!” “这么说,和路已有对策?” “我先问你一句!”夏凡忽然格格一笑,旋即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个韩孝之究竟是对于陛下来说是当务之急,还是对于国舅爷来说是心头大患?” 熊固听着这话,铁青了脸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和路此话……是想要跟国舅爷坐地起价吗!” 夏凡笑吟吟地应口答道,“我这带来的三万军马,皆是精锐中的精锐!距离繁华的京师不过一步之遥,奈何念及国舅爷昔日恩情,故而在不得已委身驻扎在偏陋的下北郡!每日人吃马喂倒是小事,只是不想让这些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白白受了委屈,遭了罪!” 他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隐晦,却被熊固听的个透彻,旋即目中闪着寒光问道,“和路想要什么尽管直言相告!我必当倾尽全力助你!” “廷尉大人深明大义!”夏凡装腔作势地躬身回礼道,“我这做奴才的还敢奢望什么?只不过是想提我这群弟兄们争取个名分——大徐东大营大将军之位!”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听夏凡如此直白毫不掩饰的说出来,熊固还是心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和路啊和路!难不成你以为陛下也会答应你这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吗?” “陛下答不答应又与国舅爷有何关系呢?现在是国舅爷有求于我。”夏凡坐下身子,重新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说道,“尔等别忘了,我这可是奉旨入京!” 第七十九章 人口贩子白昂贩卖宋国皇室眷属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你倒是真的不打算留丝毫情分了!”熊固见得夏凡神情冷漠,似有志在必得之势,当即脸色变得有些煞白,却仍不肯妥协。 缓缓探出只手拿起桌上茶碗,低头沉思了半晌,终道,“你部人马对外号称足足五万有余,可却瞒不了我!所部区区不过三万,如何敢有此等鱼死网破的狂妄?” “五万也好,三万也罢!如今京师所有城防加起来才不过万余,我又为何不能有此等狂妄?”夏凡格格的笑着,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熊固听着,心头虽早已剧烈颤抖,面上却紧盯着茶沫不露分毫,冷冷回道,“若真打起来,和路兄觉得自己胜算几何?” “廷尉大人不必故意套我话!” 夏凡对于熊固这个老狐狸还算得上是有些了解,这人虽不及周宁那般“八面玲珑”,可论城府心计来说,这两位只怕是难分伯仲。 今日他带着何然的头颅只身前来,无非是见自己一直按兵不动,故而受了冯泰差遣,特意来打探自己真实的目的和想法。 既然两边都想要拉拢自己,不如借此选择将计就计来顺势向两边抬高自己的身价。必须得让周宁和冯泰都要清楚的明白,自己可不是光凭他们三言两语的鬼话就能哄骗的! 所谓谈判谈判,自己必须要先把筹码和价值摆在明面上,也必须要知道对方的底线和情况,这样才能接着谈下去。所以在与熊固的这一番对垒中,夏凡已然占据了上风。 夏凡也很清楚,如若真的开战,自己虽然奉旨入京师出有名,人数上也占据优势,可这样就等于彻底堵死了自己获得东大营主帅的机会。毕竟入京勤王不是重点,复兴宋国才是关键! 而这个机会必须要依靠冯泰,所以不能真的翻脸,但如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这群人又不肯就范。 遂夏凡见熊固给了台阶,便顺势就泼打滚地换了笑容,口气一转道,“国舅爷既为当世豪杰,如何在关键时刻却还舍不得个职位封赏?” 熊固见气氛缓和,身子向后一仰道,“夏大人既然心里早有盘算,何必还跟我在这里浪费口舌呢?” “据你看,我是做何打算的?”夏凡笑着反问道。 熊固心里已是雪亮,这个夏凡其实惦记的还是复国的事情,心里也明白只有冯国舅才能给他这个机会。故意摆出这幅剑拔弩张的姿态,无非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价罢了。 正想着,忽然狡黠地笑道,“国舅爷命我前来之前,特意交代了我:和路乃是当世大才,区区一个东大营帅位如何配得上和路?唯有当朝大司马一职才能匹配!” 话音刚落,夏凡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旋即心里早已经是心潮澎湃,面上却在极力地克制,猛地仰起头哈哈大笑道,“文义这是在说哪里话?当朝大司马自先帝驾崩后便一直空缺,我又何德何能可以担此大任?” 熊固呵呵笑着放下茶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夏凡,道,“和路是个聪明人,我们今日也表明了态度跟诚意,想必和路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面上笑呵呵,背地娘希匹——心里却在暗自笑骂起来,“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你若有命坐上那位置,只怕也无福消受!” “文义啊文义!这可是奉旨入京来勤王的!我想要的东西陛下给不了,可国舅爷也不见得就能给啊……” 夏凡赶忙疾步走了下来,边说着边拍着熊固肩膀笑道,“咱俩说了这半天,最后不还是只有这么一颗破头颅吗?” 说着他手指方向,熊固明白他还是不信,只好接话问道,“那依照和路意思呢?” “依我看嘛……”夏凡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熊固,故作神秘的笑道,“既然我说是奉旨入京,一旦违抗圣旨公然谋逆作乱,那可就是掉脑袋,株连九族的死罪啊!我一个前国降将,早已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我手下这帮弟兄们却还都是有儿有女的!” 说了半天,各种的装腔作势,原来还是为了要钱!熊固冷笑道,“和路放心!” 旋即拍了拍手掌,便见得门外几个大汉挑着十余个大箱子进了屋内。 “这是国舅爷的一点心意,区区十三箱金银珠宝来给和路的弟兄们作为安家之用!”熊固看了眼夏凡,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十三个大箱子,一边吃着茶一边笑着道,“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余箱连着大司马一职的册封一并奉上,权且可以当作是给和路升官的贺礼!” “国舅爷还真是有心了!”夏凡笑眯眯的连连答应着,“那咱们可就说这第二条了……” “还有?”熊固对这个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家伙逐渐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憎恶情绪,面露不悦地说道,“不管有什么要求,还请劳烦一并告知!” “这第二条也是最后一条,却对国舅爷没什么可为难的地方……”夏凡笑道,“既然大家伙准备风雨同舟了,那要我背负这杀头的风险,国舅爷自当也需要纳个投名状才是……” “投名状?” “没错!”夏凡目光陡然阴沉下来,冷冷道,“我要韩孝之的那颗人头!” “什么?!”熊固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将而出,赶忙咽了下去后,惊诧地问道,“此人虽乃大敌,却此刻毕竟还是个南大营主帅,如若在京师遭遇不测,岂不是会引发动荡?” 夏凡重新上了台阶,回到堂上后缓缓坐下,面色铁青着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国舅爷纳这个投名状!韩孝之的这颗人头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任何承诺!否则我安能说服手下弟兄们?” “阁下与韩孝之似乎并无什么交集往来,更无什么恩怨纠葛,为何却要他的头颅?” 熊固百思不解,按理说夏凡真正记恨的人该是白昂才对,为何却单单要这韩孝之的人头。 “廷尉大人此前不也说了吗?韩孝之才是先下咱们所有人的大患,此人一日不除,咱们所讨论的一切都是屁话!”夏凡嘴角微翘,邪邪一笑道,“这既然早晚得杀,咱们何必还要替他争个时辰呢?” 熊固面色迟疑的想了好一会,方才缓缓起身,“此事重大,待我先行回去禀告国舅爷后再做定夺!” “不急不急……”夏凡笑吟吟的欠了身子,“陛下回京还有些时日,我就安心呆在这下北郡静候佳音了!” 待到熊固出了屋,左右方才进前低声问道,“驸马爷当真觉着此人可信?” “你是说冯泰?”夏凡扭过脸望着这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笑道,“就是不信才要试试真假!” “既然为了试真假,为何不干脆借此机会除掉白昂?为咱们大宋国报仇雪恨!” “哼!”夏凡目光森寒的咬着牙,恨恨道,“白昂那匹夫屠杀我宋国三十万军民!纵容部下在国都之内接连三天大肆奸 淫掳掠,更将皇宫内所有后宫眷属一并掠至徐国贩卖为奴,此等国耻我安能忘记!” 说罢,扬起手猛击桌案,眼里仿佛又看见了几年前宋国皇宫中的那场大火,在一片哀嚎遍野声里足足燃烧了五天四夜的那场宋人的奇耻大辱之火! “既如此……”左右侍卫见得夏凡悲愤交加,遂小心翼翼的进眼道,“何不借此机会将白昂这贼子拿下,毕竟小公主至今还下落不明,兴许能从白昂这贼人口中得知消息!” 侍卫们口中的小公主,正是宋国皇帝在国都城破后因害怕皇室受辱,遂在挥刀屠尽宫中皇族血脉后,于自杀前遗漏下来的唯一血脉——“安容公主”杨莹莹。 夏凡这些年一直私下里派人寻找,却始终寻觅不到任何踪迹。直到三个月前,在岳州城郊外遇到了曾经侍奉于宫廷的老宫女,从她口中得知杨莹莹随着宫廷眷属被白昂一并贩卖回了徐国国都景州。 于是找到宋国这一仅存的皇族血脉,也就成了夏凡和这一众宋人们的最大心愿。 “我又何尝不知啊!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想找到公主,光复我大宋!更比尔等所有人都想亲手宰了白昂这个畜生!” 夏凡仰面怒极悲愤,双拳紧握不停的猛锤桌案,“白昂这畜生如今势力强大,人又不在京师难以擒获!幸得上苍庇佑,韩孝之这个贼子却只身在京!当年白昂举兵攻伐我宋国,正是韩孝之派人去给边关大将军杨安送信,允诺他只要不回军增援,便同意他在南方自立为国!如今他的儿子,杨策在南方建立伪宋政权,却早就偏安一隅,只顾贪图享乐,忘了他也是宋人!更忘记了他也是先帝的亲侄儿!你们说韩孝之该不该死!!!!” 一众侍卫虽为当年宋人,却不知那年兵败城破,国家灭亡受辱,除了白昂竟在其背后还有个韩孝之推波助澜。 闻言听罢,无不垂泪悲鸣。 第八十章 徐元的心思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对于“人口贩子”白昂,夏凡只恨不得食之肉,饮其血。而对于导致宋国亡国的另一个始作俑者韩昱、韩孝之,夏凡则对其的态度有些微妙。 一方面是国仇家恨,借由冯泰之手除掉他自然是两全其美之策——既能报国仇,又能将冯泰彻底拖下水; 可另一方面常听传闻说此人“人鬼难测”,腹有韬略,善鬼谋。 故而一直想要会一会此人,看看究竟几斤几两。若他真就这么死了,未免实在有些遗憾。 想到这里,夏凡不禁颇为感慨,竟有些迟疑了。 左右见得,深恐夏凡动了恻隐,错失此等天赐良机。赶忙集体俯首跪地,进言道,“驸马爷勿忘国仇家恨!” “是啊……”夏凡幽幽的双目忽然有些异动,表情极为复杂的一字一顿道,“尔等与我皆为宋人,毁家纾难追随于我,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兴复大宋!如今宋室血脉下落不明,我又安能如此优柔寡断?” 一众侍卫这才起身,拱手又道,“既已知道公主下落,我等愿立刻动身潜入京师,势必想方设法探寻公主下落!” 闻言,夏凡略一沉思,神情凝重的问道,“尔等有没有想过一件事?等咱们找到了公主,尔等又当将其如何安置?” “这……” 众侍卫被这一问,皆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毕竟是个女娃,就算找到了也无法立她为皇,更别提他们当下还没有复国的实力。这样一个前国皇室的女娃娃留在军中,对于全军将士来说都是个会随时招来灭顶之灾的隐患。 整个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沉寂了许久后,突听门外传来一声厉喝,“夏和路!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子!” 众人皆大吃一惊,纷纷抽出佩剑循声回望,却见徐元孤身一人踏着风雪走入堂内。 “台符?”夏凡忙起身道,“你不是随着林雄一道秘密入了京,何时回来的?” “哼!”徐元径直落了座,铁青着脸斥责道,“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子,竟瞒着我暗中谋划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一众侍卫听闻,当即将徐元团团围住,举剑相迎喝骂道,“你这厮既然听到了,就别管我们无情了!” 徐元环顾了眼,却面无怯色的冲夏凡笑着道,“和路,你这是想杀我灭口吗?” “都把剑收起来!”夏凡摆了摆手,道,“你既然已经听到了,不妨去向冯泰或者林雄邀功,说不准我这岳州太守之职便是你的了!” 徐元仰头大笑,“和路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所有人都想拉拢你,他们又怎么敢得罪于你?我若真去了,我这颗不值钱的头颅,必然会成为他们争相抢夺来向你表达诚意之物!” “台符……”夏凡目光冷峻,“你究竟想怎么样?” 徐元后仰起身子,惬意地笑道,“和路此前和我在林雄面前共演的那出‘苦肉计’,曾允诺过我的不知还做不做数?” 夏凡端起桌上茶碗,吹了口气轻笑一声,“如此来看,台符大功告成了?” 徐元翘起腿,先令左右上了茶,方才不紧不慢的回道,“林雄是唐人、你是宋人,我虽为徐人,却一直想的是建功立业,留个后世威名!所以尔等跟徐国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感任何兴趣。” 夏凡一边听着,一边不露声色的喝着茶,心里却在冷笑,半晌方才回道,“岳州太守一职吗?” 听了这话,徐元亦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碗,吹着热气,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屋外大雪纷飞的景象感慨道,“咱这大徐国也不知多久没有放过晴了,天天这副死寂沉沉的鸟样子,真让人败坏了兴致!” 说者有意,听着亦有心。夏凡当即听出了他话中含义,笑着接茬道,“能左右天下、令草木万物皆唯命是从的,唯有帝王尔……” 徐元抚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和路不愧聪慧!” “你这所要的威名,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吧!”夏凡面色阴沉,冷笑道,“仅凭你这话,我便可以即刻砍了你的脑袋!” “非也非也!”徐元大笑着解释道,“我所求的不过是大司马一职!” 听罢,夏凡将茶碗猛地向桌上一敦,冷笑一声,“台符的胃口果真好大啊!” 徐元赶忙起身,拱手道,“大太守且听我一言!”说着,抬头看了眼四周侍卫。 夏凡见状,摆了摆手令众人退下,方才道,“我倒想看看你是何居心!” 徐元不紧不慢的笑着道,“前些日子我随林雄赴京,他已相信我与大太守不合,故而欲暗中助我取而代之!” 听了这话,夏凡瞬间有些坐不住了,面上肌肉微微颤动。 夏凡原本与徐元商定好了,故意在林雄面前演出苦肉计,借此令徐元打入林雄内部,暗中找机会除掉此人。 却不曾想今日徐元竟要反水破坏自己苦心谋划的大计,这如何还能忍? 不禁大怒,厉声喝道,“竟然想要借此威胁我!真是不自量力!”说着一按桌子便起了身,因桌案不稳,茶碗盖“砰”地落在地上跌的细碎。 “和路难道不想做那九五至尊吗!”徐元压低嗓子,道。 言罢,夏凡迟愣的立在堂上,脸色雪白,瞠目结舌,半晌回过神来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平静了一下才道,“你此话何意?” “我前些日子虽林雄入京,隐约得知此人是早年唐国皇帝派入京师的密探,本意只是令他打探消息。却不想此人竟在这短短几年间平步青云,坐上了虎威中郎将!经过几年的厉兵秣马,早于唐国商议好了,准备在京师之内搞出一番动荡!” 徐元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笑道,“我等虽奉旨入京勤王对付冯泰,可和路觉得如若碰上林雄联合唐国叛乱,仅凭我等这点兵马该如何应付?” “依你之间呢?”夏凡缓缓坐下身子,道。 “联合林雄,赚陛下回京,铲除冯泰!”徐元拱手解释道,“林雄背后既然是唐国,此时也正需要帮手,咱们何不与他联合。先让陛下回京,顺势率军入城铲除掉冯泰后,陛下和这京师岂不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有了唐国做依靠,别说复兴宋国,就算和路想要自立为王也是轻而易举!” 听着徐元这番侃侃而谈后,夏凡心里早已是按耐不住的狂喜,然面上却依旧平静,“台符此前的意思是……想做我宋国的大司马?” 听夏凡口中略有些不情愿的说出“我宋国”三个字的时候,徐元当即长舒一口气,笑道,“和路既然已经知道宋室遗留血脉是个女娃,何不自立为帝?不妨先以宋国驸马的身份自任大司马一职,届时打出那女娃娃皇室血脉的名号,必然可以引发汉州七郡百姓响应,待夺回汉州之地站稳脚跟后,咱们便可以找机会取而代之!” 这些话早就字字都扎进了夏凡的心坎,但他也知道除了那几个身边侍卫,军中还有大约万余人马皆是当年宋人,这些人无不都是冲着自己立誓要复兴宋国,才势死相随于自己的。 正因为如此,夏凡连连望向屋外,在确认无人偷听后,方才低沉着嗓音说道,“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瞒了!我此生唯一所愿便是兴复宋国,至于台符后面的那种大逆不道之言,切莫再说了!” 徐元面上笑吟吟地点头称是,心里却早就冷笑起来。 夏凡故作哀愁,愁眉紧锁长叹道,“可惜那小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徐元笑吟吟的毛遂自荐道,“某虽不才,愿助和路一臂之力!还望告知,此女年方几何,样貌如何,有无什么明显相认印记或信物。” 夏凡推开了桌案前缺了个盖的茶碗,想了许久方才道,“距今差不多也已十八有余,我虽为驸马却进宫甚少。最后一次见还是城破三个月前的中秋大会上,那日她一袭红衣,略施粉黛于月下台中轻舞一曲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依稀记得那日她左肩上绣着一朵盛开美艳的牡丹花,尤为惊艳!至于名字,唤作‘杨莹莹’,如今必然是不会再用了。” 夏凡所回忆的信息虽然云遮雾绕,但徐元已明白了重点,当即拱手作揖道,“我已了然于心,大太守静候卑职佳音便可。” 见得徐元欲走,夏凡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台符究竟收了林雄什么好处?” 听闻徐元今日所言,必然是林雄暗中设计,虽然夏凡也觉得当下唯有联合方能有胜算。 但却对徐元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参将,竟去了不过几日,便转而投靠了他最为厌恶的人,由此产生了强烈好奇。 徐元缓缓回过头,一脸狡黠道,“良禽择木而栖……” 屋外那纷飞的大雪还在静悄悄地飘落着,先是碎米一样的雪粒,接着便是像鹅毛片一样的悠荡旋转,把整个大徐装扮成银色的琼楼玉宇,耀人眼目。 第八十一章 南大营兵败前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打那夜舍命救韩昱后,顾月夕经过多日调理,已经逐渐痊愈,却始终将自己锁在客栈屋内,不与韩昱说任何一句话。 这日旁晚,韩昱和许奉对坐在楼下饭桌前,皆面色凝重,心事重重。见李平正收拾好碗筷从顾月夕房门走了出来,韩昱终好奇的问道,“那丫头吃了没?” 李平将碗筷放置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是沉默,三人埋头吃着饭,不作一语。 屋外大雪飞扬,景州城外已经铺了一寸多厚的积雪,熊固却只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两腿像灌铅了似的在雪地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道廷尉府邸,正在在门前一人多高的石狮子旁喘着粗气,头上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往脖子里流淌,仿佛全然无了知觉。 忽然,猛听身后有人喊自己,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扭头见是冯泰府上的侍卫——鲁小虎,他从侧门骑马出来,冲熊固问道,“熊大人去了哪里?在你府上寻你不着,主子可是等你许久了!” 熊固忙改容笑道,“我刚从下北郡快马加鞭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府更衣呢……” “把你的马给熊大人!”不等熊固说完,鲁小虎便回头对一个随从说道,又转脸催促熊固道,“别管那些了!主子已经等你很久了,快上马走吧!” 熊固上了马,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将缰绳轻轻地放松了下,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行进,此刻的熊固方收摄心神,无声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鲁小虎在马上笑问道,“看熊大人面色不对,此番前去谈判进展不顺吗?” 熊固点点头,叹了口气,“那厮着实精明的很呐!” 鲁小虎笑道,“难怪熊大人入城之后,不立即前去禀告。” 熊固苦笑,“我正在酝酿说辞,没想到就被将军‘捆绑’上了马……” “老实跟你说吧,主子这么着急见你不光是为了夏凡的事!”鲁小虎故意放缓了行进速度,瞥了眼熊固。 “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韩昱的南大营败了!已经丢了凤陵和广阳二郡。”鲁小虎两眼目视前方,悠然地说道,“今早前方密探传来的消息,南大营折损了近三万,现在已经全部退回了落峡谷。主子此刻正兴奋得很。你最好这路上赶紧想好说辞,别到时候坏了主子兴致。” 熊固惊诧地赶忙勒住了缰绳,仰着脸想想,道,“王泽那路呢?” “胜了……”鲁小虎摇摇头,“不过,幸亏韩昱低估了卫国实力,他们坚守了近七八天方才陷落。这给了前线联军创造了充足时间,不过如今卫国军马已经全部赶往边境救援去了。” “如此甚好……甚好……”熊固多日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什么?”鲁小虎却对此不以为然,冷笑道,“本来可以将南大营顺利围困住的,现在因为卫国一方撤了军,其他各国也都开始心有余悸纷纷驻军观望,不肯进前了!” 二人一边说,不知不觉已行至了一半,不远处冯泰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已经映入眼帘,在鹅毛大雪的装扮下,好似琼楼玉宇天上人间般,耀人眼目。 “鲁将军……”熊固眼见快到冯府,连忙不住的恳求起鲁小虎,“咱们是不是能再慢一些……我这说辞还未想好……” 鲁小虎却笑道,“如若大人信任在下,我倒有一个法子可行……”正说着,旋即便凑在熊固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熊固听罢,笑逐颜开的在马上连连拱手道谢。 众人刚到门口,冯府管家早已等着了,见他们正在下马,连忙迎着风雪出来,埋冤道,“熊大人,亏你还是老爷心腹!跟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这么晚才来,老爷一直在等你,却半天寻不见你。此刻正在会客厅与周公子商议军务呢!” 鲁小虎却笑道,“反正主子还有前方军务批示,咱们不妨先去里屋跪下等候。” 说着三人便径直入了府,果然见冯泰不在里屋,鲁小虎偷偷递了个眼色,熊固当即退到屋外,在风雪中直挺挺地跪着。 “我的天,熊大人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一脸惊诧的目瞪口呆,刚准备要扶起熊固,却见他抬头望了眼自己,眼色里具是不容置疑的拒绝,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这次还不叫韩孝之那厮对咱们俯首帖耳?”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便听到冯泰大说大笑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周顺等人,皆是是看上去十分的高兴。 老管家,鲁小虎赶忙起身出外相迎。还未等管家通禀,冯泰便见到熊固浑身是雪地跪在屋外,笑道,“文义这是何故?不就晚了些时辰嘛!赶快起来,咱们一同回屋聊!” 此刻天色渐黑,冯泰赶忙令人掌灯,坐在案前大笑地宣布道,“韩孝之的南大营败了!败啦!人马损失尤为惨重!这次我看他怎么跟陛下交代!” 堂下正颤颤巍巍坐着的熊固听了,赶忙附和笑道,“恭喜国舅爷!” 冯泰听了先是一笑,旋即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不禁敛起笑容,端坐起身子问道,“此番去下北郡与夏凡密谈,事情办的如何?”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但突见冯泰神情如此凝重,屋内的气氛又如此沉静,熊固的心里早已万马奔腾般惶恐惊吓不止,赶忙扑通跪地,不住地磕着头道,“国舅爷还请宽恕!夏凡那厮对咱们提出的大司马之职的允诺心动不已……奈何……奈何……” “说!” 熊固闻言,咽了口吐沫,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胆怯回禀道,“那厮……那厮先是收下了国舅爷送给他的珠宝,然后……然后……提出要让国舅爷那韩孝之的人头前去表示诚意……”说完,又是一通叩首猛磕。 “这个王八蛋!”冯泰早已怒发冲冠的涨红起脸,愤怒地将茶碗猛掷当地,并指着堂下早已吓破胆的熊固厉声喝骂道,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历来器重与你,对你多年苦心栽培提携,你却竟给我把事情办成了这个鸟样子!老子那十几箱价值连城的珠宝不仅被人家照单全收,最后你还被人家故意耍了一道!真要让老子要被那孙子笑话成冤大头吗!你说你自己该不该死!” 一旁坐着的周顺听了却没吱声,内心却十分矛盾,抿了口茶,才说道,“依我看,这倒也不是个坏事!” “贤侄何出此言?”冯泰还在努力抑制着一腔怒火,一边问道,一边令人赶紧打扫并重新上茶。 屋外雪仍不紧不慢的下着,像丢棉絮一样一层一层的落下,覆盖着整个景州城。 周顺看见下人重新给冯泰上了茶,又见他坐了下去怒气似有平缓,方才不紧不慢地回道, “夏凡那人与我们在西边打了多年交道,我对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并非是贪财之人。既然收下了那十几箱子钱财珠宝,便证明他是有心要与我们合作的!至于提出的这个要求,无非是想要把世伯彻底拉下水,这样他才能放心大胆的跟我们合作!” 冯泰听罢眉头一皱,心里却冷笑道,“你特么当然不心疼,又不是你们老周家的钱财珠宝!”旋即面上疑惑的问道,“那咱们要是真的杀了韩昱,那厮却又变卦呢?” “韩孝之自然是不能杀的!起码当下是绝对不行的!”周顺笑着喝了口茶,“他的南大营虽然刚在前线惨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引发兵变不就破坏了咱们的大计?况且此人留着原比杀了有价值的多!” “贤侄……”冯泰见他分析了半天还是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当即有些不耐烦的冷眼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周顺忽然后仰起身子,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夏凡那厮早就明白,只有在咱们这里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也是他如今按兵不动的原因——他就是看准了陛下还没有回京,所以一直在等咱们给他递去合作的信号!” 旋即,周顺笑眯眯的看了眼冯泰,接着悠哉地说道,“所以只要陛下一日不回京,咱们也就始终安全着呢!既如此,咱们又何必心急?真正着急的该是他,所以咱先慢慢吊着他再说!” 冯泰听着,面上神色逐渐平缓了下来,却仍有担忧的问道,“万一……万一陛下提前回京了呢?” “世伯真是气糊涂了……”周顺哈哈笑着安慰道,“这南大营不是刚于前线兵败吗?陛下如何还会提前回京呢?” 听罢,冯泰当即猛拍脑门,随即大笑道,“贤侄果然虎父无犬子,真乃当世英杰也!” 屋内紧张的氛围经过周顺笑嘻嘻的一通分析过后,终于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喜悦,正在众人大笑着吃茶的时候,猛地一阵寒风扑面,与门外守卫的鲁小虎打了个寒颤,乍然间见前侧廊房上人影一闪,鲁小虎当即汗毛倒竖,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第八十二章 不是郭云的孙女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府内一众侍卫们皆大惊失色,纷纷“刷”地声,一齐拔出刀来。 鲁小虎喝令众侍卫团团围拢,护住里屋冯泰等人,又令几个侍卫封住外屋大门,兀自提刀一步跳到当院,飞身一跃上了房顶,预备迎敌。 只听庭院大门“砰”地一声已被封上,数十个侍卫将冯泰里屋护卫得严严实实。 冯泰等人正在屋内讨论的热闹,猛然听见屋外动静,惊地一齐出了屋来查看。 “主子不用惊慌,有我等在此护卫!”侍卫见冯泰推门出来,连忙上前紧紧护住冯泰。 “小虎何在!” 冯泰环顾了一圈,独独不见鲁小虎,追问众侍卫,方才抬头望向前方屋顶,看见鲁小虎手持短刀,与那身着夜行衣的刺客相隔不过三步,双脚均陷在厚厚的积雪之中——二人正对峙着 “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子,竟敢来冯府行刺!”鲁小虎冷笑着,却不敢先行探出脚。 “怎么?”蒙面刺客见他不敢先出招,瞥了眼正在房下庭院内观望的冯泰等人,笑道,“这里积雪厚实,阁下是怕率先出招后不慎跌落吗?” 虽然陷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可毕竟此刻北风呼啸,屋顶瓦片湿滑不平,稍有不甚留意恐会跌落。鲁小虎不知此人来意,自然是要将保护冯泰放在首要的,故而敌不动我不动才是上策。 “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觉得还能逃的出去吗!”鲁小虎面上沉着冷静,丝毫不被他的心理战术所干扰。 刺客忽然仰面大笑,“我今日正好领教下国舅府侍卫的能耐!” 说完,提剑轻踩积雪身形一展,便猛地刺向鲁小虎,剑速极快并无多余动作,分刺鲁小虎上、中、下三路。 “好快!” 鲁小虎来不及感叹,当即提刀相抗,在金属兵刃相撞击地迸发声中,眼见该刺客出招格外凶狠,且一直在刻意隐藏本门功夫,不由得心生疑虑。 三剑刺完,鲁小虎脚下却不曾移动半步。 “就这点能耐?”鲁小虎奚落嘲讽道,“那该我了!” 话音未落,突施短刀白光一闪间,刺客的黑色面巾倏的滑落,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名刺客竟是个长发飘飘,面容姣好的女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在一阵喧嚣的惊诧声中,冯泰却惊得大叫道,“怎么会是你这个丫头!是韩孝之派你来行刺老夫的吗!” 听见屋下庭院中的冯泰此话,鲁小虎猛地记起此人正是前些日子想要偷溜出城,后被自己奉令擒获的顾月夕。 却想不到这个手下败将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入府来行刺了! “不关我家相公的事情!”顾月夕面色森寒,冲冯泰大叫道,“你这老贼人人得而诛之!我今日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得屋上顾月夕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冯泰倒犯起了难,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在陷入两难抉择之时,突听见府上管家猛叩院屋大门。 待旁边侍卫开了门,管家顾不上院内此刻情况,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至冯泰跟前,从怀里递上封书信,道,“刚才周宁府上差人送来书信,说是十万火急务必让老爷即刻亲启。” “周宁?” 冯泰皱着眉头打开书信,未及片刻倏的面色又是一沉,旋即将书信缓缓叠好收入怀中。又看了眼前屋顶上的顾月夕,嘴角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你既是韩孝之媳妇,我又与他情如兄弟!今日便且看在他的面上,饶了你!再有日后,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主子!”听到冯泰竟要放走刺客,鲁小虎当即制止道,“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入府行刺,如何能够放走?” 冯泰正愁没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烂摊子,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却不曾想要被鲁小虎阻拦,当即面色铁青的呵斥道,“放肆!我说让她走便让她走!你这家奴是想要违抗我令不成?!” “我……”鲁小虎惶恐不安的拱手道,“奴才不敢……”旋即心有不甘地提起短刀,冲顾月夕厉声警告道,“我家主子宽厚饶你今日!可你若日后还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这把短刀下次砍的便是你的脖子!” “老贼!”顾月夕却丝毫不领情,冷笑着道,“我也告诉你句话,再敢为难我家相公,我还会再来取你狗命!” “你!” 鲁小虎刚准备跳下屋顶,听到顾月夕又在大放厥词,当即起的便要杀她。 “好啊!”冯泰却不以为然的大笑道,“你也回去告诉韩孝之,老夫这府上大门随时为他打开恭候着!” 顾月夕没在回话,只是冷哼一声后便一个纵身跃起,没入了漆黑的雪夜之中。 “世伯为何放她走?”周顺见众人准备退下,方才问道,“周宁信上说了什么?” 冯泰却笑吟吟的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说完,便哈哈大笑地回了屋内,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已近午夜时分,朔风刺骨,雪花分落。 景州街上早已没了人影,两旁紧闭的铺子整齐的排列,一直延伸到街角的尽头,屋檐上挂着的灯笼几乎都已熄灭。 在雪夜的烘托下,犹如披上一层冥界的荧装。 “狗贼!我知道是你,赶快出来受死吧!”顾月夕忽然现在风雪里对着四周大声厉喝道。 在风雪呼啸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嗓音,“为那个病秧子做这些事情,你觉得值得吗?” “放屁!”顾月夕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侮辱自己的相公,当即对着四周大声叫骂道,“你这老贼竟敢侮辱我家相公!” 风雪愈来愈大,可声音也愈来愈近。 “韩孝之这种人,真的值得你为他这么付出吗?”忽然浑厚的嗓音中又迸发出了一声冷笑,“你若真喜欢他,为何还要故意诓骗他——说你自己是郭云的孙女呢?” 听到这里,顾月夕当即面色涨红,心虚慌乱中挥剑对着风雪狂砍一气,大喝道,“老贼!你有本事出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落,在顾月夕正气急败坏地对着风雪挥剑狂舞之中,君子剑解子懋便就这样的突然出现了,如幽灵般的的出现在了顾月夕的面前。 “你,就不能喊我一声姐夫么?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的命!”君子剑望着不远处杀气腾腾,满脸俱是怒容的顾月夕,不禁神色黯然道。 听了这话,顾月夕突然胸膛一阵急促的起伏,怒道:“呸!我姐姐跟你没关系,你不过是个杀兄欺嫂的狗贼!” “想为你姐姐报仇...”君子剑摇了摇头,叹道,“可你杀气太重,这样的你打得过谁呢?” 顾月夕厉声惨呼:“杀你足够了!” 身形一展,飕的向君子剑窜了过去。 突见眼前白光一闪,君子剑瞬间一个闪腰,便躲了过去。 君子剑仰面狂笑:“剑法不错,但可惜太慢。” 顾月夕大喝:“放屁!”便弃了手中铁剑。 瞬即一个腾身,乘势从腰间抽出腰带,空中一阵挥舞,竟化作一柄长剑,待脚尖落地后又是一个垫步跃起,一剑刺向君子剑的双眼,剑法犀利,视如猛虎般其急如电,坚毅的眼神里布满了腾腾杀意。 “这剑法谁教你的!”君子剑双掌齐翻,拍的一合,要待以双掌夹住顾月夕的剑身,变招之快,当真是间不容发。 哪知顾月夕长剑早已转了开去,斜削直刺,刹那间又攻出五剑。 逼得君子剑只能一边躲闪,一边抬掌运气。 待顾月夕五剑出完,猛地楸准了时机,一个箭步而上,贴上了顾月夕的面颊。 顾月夕大惊,突觉腹部猛地一阵酸楚,旋即悬空翻了个筋斗,踉踉跄跄的落在地上。 顾月夕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君子剑,被骇得犹未还过魂来。 “无影剑法?你什么时候拜了延小霞?”君子剑目光森寒,面色如铁,厉声问道。 顾月夕冷冷道:“打不过你,我认了。可如果我师父在,一定会手刃了你!” 君子剑仰面狂笑:“你可知延小霞六年前已败于我手?同样的,她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顾月夕木立当地,呆若木鸡般的说不出话来了。 君子剑忽然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想杀我?” “只恨不得扒你的皮,食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碎尸万段,来告慰我姐姐在天之灵!” “可是你这样杀不了我!” “我是打不过你!但今生杀不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下辈子接着找你算!” 君子剑面色沉凝:“那你得变得更强才可以吖……” “你……” “我们定个‘三年之约’吧。在这三年里,我会将毕生所学教给你。可如果三年后,你还是杀不了我,那我一定不会手软!等杀了你之后,我自会到你姐姐墓前自刎……” 说到这,君子剑顿了顿,柔声道:“自当日错杀你姐姐后,我便害怕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无靠。原本打算自行了断去陪她,却听闻她还有一个妹妹在这世上,遂,实在放心不下。我便在你姐姐墓前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替她照顾好你。有我在这世上一天,便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况且,我早就是个将死之人了,在死前唯一所求的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照顾好你,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哪怕是为了你姐姐,这三年里你都一定要变得更强才可以!” 说到这里,君子剑突然目光森寒,面色如铁,高大威猛的身躯也已在不住的颤抖。 痴痴的木立半晌,突然反手一把抓起了那柄乌鞘长剑,厉声道:“三年后,我等着你亲手杀了我!” 忽然寂静萧索的街道上传出轻轻一笑。 笑声轻柔娇美,宛若少女。 “是谁?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顾月夕循着笑声望向身后耸立着的店铺。 “君子剑的妹妹在哪里?”随着笑声,一旁耸立的店铺后面腾空飞掠而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第八十三章 她的命,我保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她的身法轻盈,自上而下,身上的衣衫却仍一尘不染。 君子剑见到来人,不禁皱起眉头。 白衣女子却不看他,目光一直盯在顾月夕的身上。 “你就是顾月夕?” “你是谁?” 白衣女子大笑道:“我们算是亡灵,都是没有名字的,他们都喊我‘麻雀’。我却喜欢人家叫我‘卢千一’。” “亡灵是个什么东西?” 卢千一没有动怒,依旧满脸笑意的答道:“亡灵的确不是个东西,你——就是君子剑的妹妹?” 顾月夕大喝:“放屁,谁是他的妹妹!”双拳齐出,击向她双肩。 卢千一一个拧腰就闪过去了。 “你敢对大嫂无礼?” 顾月夕悲愤交集:“你是谁的大嫂!”电光火石间,第二拳又击出,只听卢千一道:“我身上还有你姐夫的骨血,你敢动手?”身子一挺,便迎了上去。 顾月夕当即被惊得猛地收住拳势,急退三步,木立当地,面上阵白阵青,却说不出话来。 卢千一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可真不知好歹,先前你那招完全是在找死。要不是君子剑,换做是我们其他人,今天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这一招呢?” 话音落,空荡的街道上狂风呼啸而过。猛然间一蓬光雨暴射而来,数十道银芒带着尖锐的风声,直击卢千一身子方圆丈余处。 卢千一惊得倒窜而起,凌空急转了三次,只听“叮叮”一串轻响,那一蓬银雨,竟都是作弧形飞来,到最后便聚到一处,凌空互击一次,四散飞激而出,力道不绝,再次击向她前胸面目,卢千一双掌齐挥,掌风激荡,终于将光雨一齐震落,却是数十根细如丝线的银针。 卢千一面色微变,但君子剑已经发怒:“这些招数你都是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明显她是被人利用来杀你的。先前在冯泰府内使出的招式虽然被改的乱七八糟,但使剑的套路还是‘苍月剑法’。”说到这里,卢千一倏的面色一沉,“至于这招应该就是——‘暴雨梨花’吧……想必是对方告诉她,如果杀不了你,就用这招来偷袭致胜。” “苍月?这是什么剑法?暴雨梨花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卢千一苦笑着摇了摇头:“也难怪,这天下你早已没了对手。所以记不住别人的招式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人还是你的手下败将......” “是谁!” “能这么阴损毒辣,下九流,还想置你于死地的除了苍八穹那厮,还能有谁?至于这招暴雨梨花……”卢千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望向顾月夕缓缓说道,“是林雄教给你的吧……真是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君子剑忽然脸色一沉:“你觉得苍八穹跟她比,谁能胜?” 卢千一头也不抬,冷冷的说:“真打起来,你的这位大小姐恐怕连苍八穹一招都接不住...” 君子剑面色森寒,缓缓道:“苍八穹现在在哪?” 卢千一垂首黯然,叹了口气:“别打他主意了,你杀不了他的。” “为什么!” “你忘了?五年前在大漠,他联手四大高手围剿你。结果被你杀的打败。从那后,他便离开大漠来到京城投靠了‘将军’,和我一样做起了亡灵,代号‘秃鹫’。这么说起来的话,在组织里他还算是你的前辈。” “我跟你们的组织,还有你都没任何关系。以后再敢逢人胡说八道,一定撕烂你的嘴巴。”说罢,君子剑一个腾空跃起,便没入在雪夜之中。 “喂,你去哪里?” 雪夜凄迷,天空更静了。 “杀人!”一个声音仿佛是以穿透一切的力量从夜色中传来,“回去告诉你们的组织,还有那位‘将军’——顾月夕的命,君子剑保定了!” 卢千一苦笑的叹了口气,回头幽幽地望了顾月夕一眼,“挺羡慕你的,真的!” 霍然转过身子,轻烟般没入无边的雪夜中。 人影一闪,便已消逝,顾月夕木立在空荡的街道上,凄风雪夜中树影婆娑,她的身子却久久不动,只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寒星般的光采。 却说顾月夕深夜入府行刺,韩昱不但知道,而且一早吩咐许奉、李平二人佯装不知情,并备好酒菜,专等顾月夕回来。 “相……” 顾月夕失魂落魄地轻轻推开客栈房门,却见屋内灯火辉煌,韩昱拖着下巴坐在桌前打着哈欠,看样子等了好久。 心中既惊讶又惶恐,嘴里蹦出的“相公”二字还未出口,便当即改口道,“韩……韩昱先生……?” 见她失魂落魄的回来,韩昱没有多问,只是轻轻道了句,“吃饭吧……” 二人对面而坐,默然无言地吃着早已凉透的饭菜,整个客栈内除了屋外不时刮过的风声呼啸还是风声呼啸声,再无多余的声音。 气氛既沉闷又压抑,顾月夕内心惶恐不安的情绪迸发到了顶点,终于忍不住了,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韩昱也不回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只顾埋头吃着饭。 “你若是要骂就骂出来吧……”顾月夕心里通通跳着,绷着脸道。 “有句话我只问你这一次,”韩昱突然开了口,两眼紧紧盯着顾月夕,面色却平静如水的问道,“你在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再也没了亲人?” 闻言,顾月夕一惊,慌忙避开韩昱那双审视的眼神,低下头只顾夹菜,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嗯”,心里却在思忖着韩昱问话的意思。 “很苦吧?” “也都过来了……”顾月夕不敢直视韩昱,只是低头回着,眼圈儿泛起了红,心绪恍惚中想起了很多事情。 “你想回去老家不想?”韩昱突然话锋一转,“你们老家惠灵县如今已被我大徐收复,该当带着你爷爷重回故里。” 顾月夕猜不透韩昱对于今天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但隐约之中觉察出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禁一怔,强装镇静地放下碗筷问道, “你这是撵我走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百善孝为先——你应该带你爷爷回道故里的。” 韩昱面上虽然笑着,但眼中放出的阴冷的光,早已经让顾月夕手心渗出了冷汗。 “你……”顾月夕惊的嘴唇发白,心里更加心虚惶恐起来,但她旋即一转,说道,“既然你说百善孝为先,那我爷爷待你如己出,你又为何不遵他临终所托?” 听罢,韩昱只是笑笑,没立即回答,吃了几口酒菜方才道,“男女之情又如何能用报恩来衡量?” “那……”顾月夕只说了一个字便咽了回去。 “你是想问我对你有没有男女之爱吧?”韩昱脸上毫无表情的说着,“我先前已然告诉过你,我早有婚约在身。更何况对你,我有的仅是你爷爷郭云待我的恩情,除此以外别无任何!” “你……”顾月夕面色煞白,刚还想说什么,此刻竟一下子大脑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些天我会凑些钱财,然后想办法护送你出城!”不容顾月夕回绝,韩昱说完便放下碗筷,径直上楼回了屋。 诺大的客栈内,此刻仅剩顾月夕一个人,随着烛火摇曳,门外风声呼啸,顾月夕忽然想哭,不参杂任何情感,只是宛如排尿般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愈落愈大,竟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着门外愈来愈大的风雪,夏凡此时早已忧心忡忡地坐在堂上愁眉不展。 堂下谭阿牛等诸将皆进言道,“干脆咱们即刻进景州城去!抢钱抢娘们,先抢他个一通再说。省的在这里受这些京城官老爷们的鸟气!” “然后呢?”夏凡冷笑一声。 “然后?咱们再回岳州啊!反正咱们是奉旨入京勤王的,皇帝小儿又不在京师,现在不干更待何时?” 夏凡干笑着拍了拍手,“谭将军既如此神勇,我当即调派一万军士与你,如何?” “这……” 潭阿牛虽然鲁莽,却常年带兵,自然知道用兵之道。此前出征,本以为能来京师花花之地享受一番,却见夏凡屯兵下北郡,迟迟不见动作。全军上下早就心生怨言。此番不过是为了催促夏凡,却不料他竟然顺势反将一军,当即苦笑着连连摆手道,“咱这……咱这不是气话嘛……” “气话?” 夏凡微笑着环视堂下众人道,“诸位皆跟我南征北战多年,我待诸位如同手足!如何能够不知大家的心思?可诸位有否想过,咱们兵马不过三万,就算进了京师又当如何呢?抢点女人钱财,然后便回去岳州嘛?” “这……” 众将被夏凡这么一问,忽然沉默了下来,哑口无言中不知如何作答。 见到气氛有所缓和,夏凡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诸位尽管放心,我定不会让大家随白来这一遭!最迟半月,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言罢,众将这才纷纷拱手告退。 第八十四章 许奉求和引众将愤慨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好不容易平息了众将的怨气,看着众将纷纷退出堂外,可夏凡的心里也担忧的很。 大军驻扎在外,多滞留一日便多一分的危险。冯泰那边看来也是抓准了这点,准备跟自己慢慢耗下去了,如今必须要想些别的法子才行…… 翌日清早,韩昱思绪烦闷一宿未眠,呆坐在桌案前直至天明,忽听门外李平来报,“王泽回来了!” 韩昱来不及洗漱,赤脚散发便离了桌案前往相迎,却见王泽刚进屋,便跪地拱手道,“末将死罪!” 韩昱一把扶起,宽慰道,“值此大败,罪责不在尔等,皆由我身!” “三万多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啊……就这么没了……”王泽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韩昱仰面长叹,内心却早已悲愤交加。何尝不哀怜这三万将士的生命?自打五年前挂帅南大营初始,便对他们发过誓——五年内必定平定南方,领着他们凯旋回乡,光宗耀祖! 如今,五年过去了……承诺他们的事情不仅没有办到,还害得他们因为自己人的勾心斗角,白白丢掉性命在那南疆,自己有何面目他日黄泉之下去面对他们? “大将军……” 正当屋内一片哀怨悲叹之际,许奉却拱手道,“值此大败,孟文千该当负全责!一切皆由他自负而起!” “文千……”韩昱口中喃喃念叨着,转过身子缓缓走向桌案,没再说话。 “许奉!”李平却早就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呵斥道,“咱们南大营刚值此大败,你却在此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意欲何为?!” “公允此话未免也对文千太过苛刻了吧?”王泽沉声道,“文千与我等一样,皆是担心大将军安危,方才临危受命一人统领挂帅。值此各国联军趁机围剿,换做我等任何一人,未必能做的比文千好!” 许奉看了眼端坐桌案一语不发的韩昱,当即仰头大笑道,“云覆此言未免太过偏袒了吧!那日为救大将军,我等是如何说的?文千一心欲统领南大营,故而放任云覆随我前来,其心可诛!” “许公允!”王泽闻言,怒斥道,“你可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李平亦指着许奉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小人,老子早看出你心怀异心了!现在果然露出了尾巴,带种的这就去外头跟我打上三百回合!” 见得屋内欲现剑拔弩张之势,韩昱猛地一拍桌案呵斥道,“南大营刚刚值此惨败,你们不仅不同仇敌忾,竟还欲内斗!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三将闻言,赶忙拱手伏地谢罪。 “我且问尔等,”韩昱见场面有些平息,方才缓和了些怒气,收起了拍得通红的手掌,道,“值此南大营存亡之际,尔等谁愿挂帅收拾残局?”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大家心知肚明,别说值此危难之际了,就算是平日里也没谁能够有这实力。 “云覆!”韩昱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王泽,沉声问道,“我军此刻被围聚在落峡谷,云覆有何良策破敌?” 王泽沉思良久,忽然咬着牙闪着泪光突出一个字,“打!” 韩昱冷笑一声,旋即问到许奉,“公允呢?” “和!” 许奉言简意赅,不假思索得脱口而道。 “当你娘的屁!”李平怒不可遏得猛然起身,指着跪地拱手的许奉大骂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狗贼,果然怀有异心!”正说着,挥拳便欲打。 “放肆!”韩昱见状,猛拍桌案厉喝,“你给我滚出去!” “大将军……” 李平不解的望向韩昱,却又听韩昱厉声再骂,“滚出去!”方才狠狠瞪了眼许奉,心有不忿地对许奉骂骂咧咧的出了屋。 “好了……”韩昱努力平缓情绪,冲二人道,“既然尔等有不同想法,不妨都且说说。” 王泽低头瞥了眼许奉,见他也在看自己,随即轻声道,“许公允,你究竟玩的什么花样我们心里都知道,真当我南营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云覆!”韩昱听见王泽对许奉窃窃私语,旋即冲他说道,“你先说如何而战!” 听到韩昱在叫自己,王泽赶忙回禀道,“依末将愚见,五国联军来势汹汹。虽卫国已退,其余四国心有余悸停滞不前,但他们对我南大营乃止徐国皆虎视眈眈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唯有打——方能叫他们臣服!” 韩昱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看了眼许奉接着问道,“依公允之意呢——如何和?” 许奉当即叩首伏地,“我军刚刚惨败,朝中又暗流涌动。无论天时地利人和,我军皆不占任何优势!如果此时贸然硬碰,只恐万劫不复啊!” 韩昱低头沉思许久,似在思考着什么。两眼幽幽的望向桌案前垒着的群书,忽然又问道许奉,“若和,公允打算如何做?” 一听这话,王泽当即伏地,声嘶力竭的制止道,“大将军,不能和啊!” 韩昱看了眼,低沉着嗓音道,“是战是和,当由本帅说了算!”随即又冲许奉道,“你且但说无妨!” 许奉这才放下包袱,拱手道,“唯今之计——当先联合冯国舅,方能退敌!” “许公允!”王泽怒目相视,呵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韩昱没有理会,接着问道许奉,“若由你挂帅,可否解南大营之危?” 许奉听罢,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叩首道,“末将在此发誓,若不能解南大营之危,大将军且斩某头!” 不容王泽劝谏,韩昱当场拍板道,“孟义兵败,虽非他之责,却也因他而起!念在他多年有功份上,将他贬为南大营偏将军!值此危亡之际,特令许奉挂帅南营主帅一职!众军士见他如见本帅,但有不服者,皆军法从事!” 说罢,旋即从桌案上抽出书信,研完磨后奋笔疾书写完,交由许奉道,“自即刻起,你便为南大营主帅!即刻飞马回营,不得有误!” 许奉毕恭毕敬的领下书信,当即拱手告退。 见他远去,王泽这才忧心忡忡的跪地进言道,“大将军此举,无异于是将我南大营送入虎狼之口!” “云覆啊……”韩昱没有接他话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一路辛苦,暂且回屋安心休息吧。” 于远处目送着许奉飞马冲出城外,李平心里早就不是滋味,对着旁王泽恨恨道,“咱们当初就该杀了这狗贼!” 王泽眉头紧锁,伫立高楼望着飞马扬起的尘土,道,“唯有希望文千能够做些什么吧……” “你还指望文千?”李平冷笑道,“自打那日文千被这厮救了性命后,早就恨不得引他为知己了!这厮此番回营,又是带着大将军亲笔书信,只怕文千更会对他马首是瞻了!” 王泽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幽幽的说道,“既然知道他一心求和,那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闻言,李平心里一怔,猛地放下酒杯,压低嗓音道,“你可别在京师惹麻烦……大将军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够烦闷的了……” 王泽却一手端着酒杯,一边倚靠在门柱上笑道,“子元,你这是害怕了?” “怕个屁!”李平差点气得抬高嗓门,憋了眼四周,幸好是在酒馆二楼四下无人,当即低声怒斥道,“我知道咱们这些老弟兄们心里都不是滋味,但大将军是什么样人你我可都是清楚的很,既然大将军觉得可行,咱们可不能从中插手干预!万一真不小心坏了大将军的事……” “子元……”王泽仰头喝完了杯中酒,冷冷道,“你真觉得许奉求和是为了南大营?” “不然呢?”李平有些木然的愣在那里。 “哼……”王泽冷笑道,“这厮只怕是为了一己私欲!当初既然能够为了活命选择卖主求荣,保不准此刻也会为了荣华富贵在选择一次卖主!” “云覆!”李平忽然铁青着脸放下酒杯,沉声道,“我先前在屋里虽然斥责与他,但比起你的‘死战’之策,我反而觉得他的‘求和’之策才是上策!” “我如何不知呢?”王泽苦笑着扬起下巴,望向楼外的飞扬大雪,略有惆怅地自语道,“可我们南大营历来战无不胜,横扫于这中原大地!何时经受过此等侮辱?一旦此番选择求和,那日后只怕在南方更难以立足了……” “是啊……”李平闻言也点点头,哀叹一声,“大将军苦心经营多年的南大营,历来被世人称为‘常胜青衣军’,更有‘王师百战莫自牢,千军万马避青衣’的佳话,咱们南大营的威名和大徐在南方的疆土——都是靠咱们牺牲流血,一刀一枪换来的……此番就算靠求和解了围,对咱们日后来说却也是万劫不复……” 王泽望着屋外发愣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将手中酒杯掷于地上,道,“子元!咱们定不能让南大营威名扫地!” 请假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今天手机淋雨,正在抢修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明日正常更新,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如果有喜欢这个故事,喜欢韩昱这个人物或者故事中其他人物的话,麻烦点个收藏,再给个推荐票! 水川叩谢各位读者粉丝们了。《四大营》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夏凡与周宁密谋诬陷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单枪匹马冲城,城门守吏们拦不住,皆被冲撞地七零八落、四散溃逃。待到人马出城远去,慌忙前去冯泰府中禀告。 冯泰起先还嬉笑着听,尤见得这几个小吏狼狈的模样,不禁乐地笑出了声音。 “国舅爷何故发笑?”底下坐着的熊固困惑不解。 如今南大营已被四国联军围困在落峡谷,早就成了瓮中之鳖。此番许奉飞马出城必然是归营善后,眼看快到嘴的鸭子却要出了变故,熊固如何还坐的住? 冯泰没有理会,转头看了眼周顺,见他正闭着眼后仰身子,满脸笑意的有节奏性地拍打着自己大腿。 “贤侄以为如何?”冯泰见他气定神闲,饶有兴致的问道。 听见冯泰正叫自己,周顺停下拍子微微半睁开眼,环顾了眼四周,见众人皆望着自己,遂笑道,“陛下差不多也快到南大营了吧?” 熊固赶忙点头道,“具前方密探来报,陛下已在前日抵达了瓜州,如今投宿在城中客栈。” “那便对了!韩孝之看起来是真的着急了。”周顺心满意足的接着拍起了大腿,悠然自得的仰起头笑道,“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这样的烂摊子,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听罢,冯泰也欣喜的附掌笑道,“贤侄果乃人中龙凤!既如此咱们不妨再给他们加点柴火!那夏凡不是一直在等咱们的消息吗,咱们这就回给他!” 说罢,二人大笑不止。 见二人眉飞色舞畅聊正酣,底下熊固却听的如坠云雾,不知所措。偷偷扭过头瞥了眼正在一侧护卫的鲁小虎,低声问道,“你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鲁小虎听了也是一笑,低声道,“咱们都是帮主子做事的奴才,何必需要知道的那么多呢?” 此话一出,熊固心里不禁一怔,当即吓得轻轻一拍脑门后连连点头称是。 却说徐国小皇帝刘羽到了瓜州之事,不光韩昱、冯泰等人知晓,就连夏凡也已听到了风声。此刻的夏凡正因冯泰刚刚的回信、以及军心有些不稳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突听周宁到访,来不及思量赶忙先请他进屋谈话。 来不及寒暄客套,身着便服的周宁刚一落座便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已到了瓜州,夏太守为何还迟迟不动?” 夏凡略一沉思,咬着牙道,“大人在容我几日!陛下此刻还在外头,我若即刻领着大军进京,万一对方狗急跳了墙,陛下岂不是会遭遇不测?” “夏太守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吧?”周宁轻笑一声,旋即话锋一转,“对方开的是个什么价码?” “价码?” 闻言,夏凡端坐的身子微微拘起,故作不解地回道,“周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呢?末将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别绕弯子了!”周宁冷笑道,“大军驻扎下北郡已经十余日了,却迟迟不见任何动静,必然是有人开出了令夏太守无法拒绝的条件吧?” 夏凡不由得面色一沉,暗中思忖道,“这老狐狸果然有两把刷子,还真什么都瞒不过他……” 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了下,当即面上笑道,“末将深受皇恩浩荡才有今日,必当为陛下尽忠职守,粉身碎骨方能报答恩情!周大人何故竟怀疑末将心有不臣之心?” 说着便让左右赶紧看茶,周宁来不及推脱只得强忍着性子坐在椅子上,口里轻声嘟囔着,“真是操蛋玩意……” 约莫不久等到左右奉上茶,周宁这才冲夏凡道,“现今圣上年幼,朝中局势又动荡,尔等为求自保亦人之常情!可如今陛下既已开了金口,夏太守在这般的含糊不定,未免太过蔑视陛下了吧!” 周宁目光阴寒,语气严厉间又搬出了小皇帝,夏凡慌忙下了台阶,跪倒在周宁面前,语调凄厉的呼喊道,“非我含糊不定,实则奸人势大可恶!我如若即刻进京,千里之外的陛下性命危矣啊!” 周宁余怒未消,胸膛此起彼伏的喘着粗气,看见伏地叩首的夏凡,明白这不过是他的苦情戏码,却也明白此刻离不开他这些军马。 只得待平缓了情绪后,方才接着道,“对方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直说吧!” 伏地叩首的夏凡旋即露出了一丝狡黠,却依旧装作惶恐不安地回禀道,“贼人允诺……允诺卑职……汉州……汉州太守之职……” “汉州?!” 周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附身细细审视了番夏凡,冷笑道,“还真是……还真是好大的口气!”旋即又道,“除陛下外能夸下这样海口的,当今大徐朝堂之中,恐怕不过那几人吧?” “是……是……”夏凡磕磕巴巴地回禀道,“周大人明察,我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见啊!” 听到这里,周宁方才平息了怒气,一屁股坐下后,冲夏凡厉声问道,“那人名字!” “这……” “有我为你做主呢!只管据实相告!” 夏凡眼珠子又飞速转动了好几圈,略有胆怯地回禀道,“冯国……不!是冯泰……” “还有呢?”周宁如意料之中般接着呵斥道。 “这……” 见他心有余悸,周宁愤怒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还有谁!” 夏凡故意想了半晌,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那三个字“韩孝之。” 虽也是意料之中,却这三个字经由夏凡的口中说出来,周宁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韩昱乃当朝大将军,又对外以‘赤胆忠心’著称!你可知信口开河污蔑他,要负什么样的罪责吗!” 面对周宁的呵斥,夏凡伏地叩首,却格外笃定的回复道,“末将知道!末将皆是具实禀告!” “证据呢?” “大人可曾听闻京师内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先帝私生子的事情?” 周宁听罢眉头一皱,当即压低嗓音道,“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夏凡赶忙起身,见屋门紧闭这才附身凑到周宁身边附耳贴语道,“韩孝之与这位假皇子来往过甚,更有甚者说韩孝之还曾与他密谈了好些时辰!如此,不可不留意啊!” 周宁冷笑几声,当即指着面前卑躬屈膝的夏凡,不屑一顾道,“你这,你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大人此言差异!”夏凡嘴角微翘,拱手打断道,“不觉得此时正是罢黜韩孝之最好的机会吗!” “呵呵!”周宁又是几声冷笑,一边若有所思的审视着夏凡,一边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半晌才道,“说到底……这恐怕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大人!”夏凡笑道,“这不也正是陛下和您一直所想的事情吗?” 周宁喝了口茶,盖上茶碗后,又盯着夏凡注视了许久,转而又显露出笑意,问道,“几日?” “?” 见夏凡不解,周宁只得补充道,“我是问你还能等我们几日!” 夏凡这才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呵呵,你倒还真是这个意思……”周宁又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夏凡,旋即起了身子背着双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又没有确凿证据恐难定案!需给我五到十日时间,定会给你个满意答复!” 夏凡心中大喜,面上却努力克制的拱手道,“静候周大人佳音了……” 周宁转身刚走没几步,忽地又转过身子对夏凡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吃颗定心丸?” 夏凡自然明白意思,如今小皇帝已经到了南大营管辖的瓜州地界,只等自己这边进京控制住冯泰众人以及韩孝之,那头的小皇帝顺势便可将群龙无首又时值大败、军心涣散的南大营收入囊中。 计划很完美,可自己又不傻! 当即面上轻笑道,“大人,书信来回传递尚需要多日。而我这三万大军驻扎在此,距离京师却不过是几柱香的时辰。一切皆在掌控,还请大人记好方才对下官的承诺!” 面上看似平静如水,字里行间却字字杀机尽显,周宁冷笑着点了点头,旋即扬长离去。 “有点意思,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望着周宁远去,一直躲在内屋偷听的徐元这才缓缓走入了堂前,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夏凡扭头冷冷瞧了一眼,语气略带生硬的说道,“这家伙可是难缠的很,只怕没这么简单!” “简不简单无所谓,只是大太守这接连三招——栽赃嫁祸、顺水推舟以及缓兵之计用的确是妙不可言!” “台符啊台符!”夏凡苦笑着指着徐元,“有时候这人太过聪明可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正说着便回了堂上,悠哉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喝着有些凉了的茶水,缓缓吐出胸中憋了已久的闷气,笑道,“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徐元满脸自信的挺身拱手道,“皆在我掌控之中,十日足够了!” “十日?十日太久了!”夏凡不满地摇了摇头,“周宁给了我十日,但对我来说可不止这一件事情!” 徐元听闻先是一愣,旋即又笑道,“既如此,五日内我必让大太守亲眼见到那位小公主!” 听罢,夏凡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旋即悠然自得的品起茶来。 第八十六章 韩昱怒斥徐云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那晚跟顾月夕谈完之后,一连多日不见其踪影,问及李平、王泽皆不知其踪,韩昱只得将此事暂且放下。 独坐屋内,饮一壶温酒,听得外头风雪纷飞,心头已是愁绪满怀,未过多时旧疾发作,疼痛难捱间时至三更天末。 “又过了五日……” 从许奉飞马回营开始算起,今日已是第五天了,韩昱捂着胸口望着灯火,幽幽的目光里具是哀怨之色。 门外值勤的王泽敲了敲门,低声禀告道,“客栈外有个自称是徐云的落魄考生求见。” “徐云?” 隔着房门,韩昱左手使劲捂着胸口,强忍疼痛轻声道,“让他先进客栈等候,我随后便到。” 约莫半盏茶功夫,韩昱刚下楼梯便见到大厅内依旧落魄乞丐打扮的徐云,当即笑着道,“文台兄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 徐云看了眼韩昱两侧紧紧贴身护卫着的李平、王泽二人,起身冲韩昱拱手作了一揖,轻声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昱心领神会,先令二人屋外守卫后,便给徐云倒了杯酒,笑道,“韩孝之先前小瞧了徐大人,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看似平淡无奇,可韩昱的话语之中杀气已露。徐云何等的聪明,如何听不出这其中含义?既然清楚韩昱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那再隐藏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当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大将军见谅,下官实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韩昱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在见他饮完杯中酒落座后,忽然面色骤变,厉声道,“那高凡呢!他就活该成为你们权利之中无辜的牺牲品吗!” “这……” 徐云听闻,不禁眉头深锁,似笑非笑地重新打量起韩昱。 对他来说,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年少拜将,杀戮无数的大将军,竟然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官的性命如此耿耿于怀,这简直是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盯着审视了半晌,徐云这才向后仰起身子,道,“我等皆为大徐江山社稷,高凡之流性命与越国文相定又有何异?如此比较,那高凡岂不是死得其所乎?” 此话一出,韩昱冷笑不止,“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我当日计除文相定,是为了我大徐能够立足南方,直捣越国!而你们杀高凡全家,却不过是为了尔等一己私欲!”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呢?”徐云双手插袖挺在肚子上,面色凝重地看向韩昱,“敢问大将军一句:你效忠的究竟是陛下,还是先帝!” 韩昱不禁倒吸一口气,却不是紧张而是惊谔。欧阳寒也曾问过自己差不多的话,今日竟又被徐云问及,自己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当真是活该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替大将军回答吧!”徐云看出了韩昱的难堪,当即窃笑道,“对于大将军来说,无论先帝还是陛下,都属于我们这大徐江山社稷!可是大将军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年幼,迫在眉睫的想要亲政巩固皇权,这时候便必然要分个主次所以然来!” 韩昱仰头发愣了好一会,幽幽地说道,“陛下究竟给徐大人许了个什么官?” 徐云听了微笑着前倾身子,斟上酒又喝了杯,方才轻轻道, “大司马。” 韩昱没有丝毫惊诧,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眼神犹如空洞般的问道,“我早该猜到如此……只是不知道徐大人何时上任?” 徐云又是眉间一紧,低头略一思索片刻终道,“此事皆看大将军……” “这是……”韩昱不禁苦笑起来,“是要我韩孝之这颗人头嘛?” 徐云没有直接回应,前倾着身子面色凝重地低声道,“陛下亲政之事迫在眉睫不容有误!而若想亲政,这第一件事便是裁军四大营!大将军既忠心于大徐,那这节骨眼上必要以身作则才好!” 对于这一点韩昱并不意外,却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题,“裁军后面对边境各国威胁、以及其他三营主帅微词,陛下又当如何?” “以和止战。” 听到徐云这个准状元竟能说出这样的腐朽之言,韩昱差点没将胸中气血喷涌而出。赶忙端坐起身子,面色铁青地又在问了一遍,“徐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徐云却不以为然,一连笃定地接着回道,“对于大将军来说,此事虽然难以接受!可是对于大徐的未来,尤其是对于陛下亲政来说却是最好的办法!” “腐儒误国!腐儒误国!” 韩昱一边心中大骂,一边感觉气血上涌,正努力。的强行压抑着。不多一会,感觉有些好转,连忙斥喝道,“徐大人既然自诩张子房之才,可曾见过自古岂有能靠和平换来安定的道理?” 徐云笑了,笑的格外大声,格外的喜悦。 “你笑什么?” 徐云这才敛起笑容,从容道,“四大营在外屯兵征战五年有余,试问可有为大徐扩张过一寸领土?” 这实际的用兵之道,竟在徐云口中如此不堪,甚至被他奚落做“养寇自重”……韩昱明白对于这种没有亲自带过兵,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腐儒来说,自己跟他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可韩昱却想知道一件事,遂道,“陛下也同意了你的观点?” 徐云点点头,不以为然的接着道,“立助陛下亲政,巩固皇权,才是当务之急!如此才可保大徐江山社稷,千秋万代而不倒!” “放你娘的屁!” 韩昱再也忍不住了,常年在军中耳濡目染李平等人的粗放之语,此刻再也不愿去想些什么四书五经的文雅之词,脱口而出地直接骂道,“我韩昱今日用身为南大营大将军的身份告诉你这个腐儒!和平、盛世都是他娘的打出来的!从不可能依靠和谈乞和而求来!如此只会让贼寇知我好欺,愈发地得寸进尺!” 听罢,徐云面色深沉,尤其对于韩昱脱口而出的这些粗鄙之言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木然发愣,韩昱冷笑着接着道,“回去告诉陛下,莫说其他三大营不答应,我韩孝之这南大营第一个不会配合!但凡敢违抗先帝遗愿者,皆是我南大营之敌!” “韩昱!”徐元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妈的!” 听得屋里有动静,李平早就按耐不住了,一个箭步便冲进屋内,指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徐云大骂道,“你他娘的活腻了,敢直呼我大将军的名讳!看老子不宰了你!” “不得无礼……” 韩昱见徐云被李平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惊吓的不轻。当即低声对李平斥责了两句,便让他出了屋外,旋即冲徐云道,“如果陛下真是听信了阁下之言,那请恕韩某恕难从命了!” 徐云见李平被韩昱呵斥出了屋外,这才有恃无恐的叫嚣道,“韩孝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公然犯上作乱,违抗圣意!按照大徐律令,是要株连九族的!” “株连九族?”韩昱仰头大笑道,“我韩孝之从小孤苦无依,幸得先帝垂怜收养入宫!现如今如果在这世上非要算,那只怕陛下也算是我的亲人!” “你……”徐云被他气的哑口无言。 “徐文台!徐大人!”韩昱冷笑着,“以后你既然会官拜大司马,便是我等大将军,再此先恭贺你!”韩昱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却目露寒光接着道,“只是记住一点,在敢蛊惑陛下,妄图断送我大徐江山之举,我南大营第一个不答应!” 徐元被韩昱这番话惊吓的愣了半晌,随即缓过神来却笑道,“韩孝之,你真觉得你这南大营大将军之位,可以高枕无忧的做到死吗!” “哦?”韩昱铁青着脸,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徐云见状,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道,“你前些日子让许奉火速回营,目的不止是要让他回去收拾残局,更是要令他稳定住已在瓜州的陛下吧!” 说到这里,徐云得意洋洋的望着韩昱,接着道,“但你别忘了欧阳寒还活着!你当真以为他是冯国舅的人吗?” “这么说他是陛下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咯?”韩昱眯起眼,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所以!”徐云得意的大笑着,“你觉得再过些时日,你这南大营主帅的位置还能稳固吗?”说到这里,徐元又不忘接着补刀,“不止是欧阳寒,其他三大营军中一样有陛下安插的眼线!你们如今是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不过都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看来陛下早就针对我们许久了……”韩昱道,“只是阁下别忘了,你献给陛下的裁军之策一日不完成,你便一日做不了那大司马之位!” 徐云猛地一怔,幽幽的看了眼韩昱,旋即又转头望了眼屋外守卫着的王泽、李平,笑道,“今日我前来,本来是想跟大将军好好商量,却不想大将军如此冥顽不灵,更妄图霍乱朝廷。实在是罪无可恕,其心可诛!要么即刻杀了我以绝后患,要么就等着我日后给大将军收尸吧!” 说罢,徐云闭起眼挺着身子,一派视死如归的姿态。 韩昱见状,却笑道,“你只管放心离去,我还希望你这腐儒多活些时日,亲眼看着本帅是如何平定南方的!” 在李平、王泽二人怒火中烧的目光中,徐云恨恨的丢下一句,“日后好看!”随即踏着风雪扬长而去。 第八十七章 小皇帝刘羽初登场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徐云远去,天已蒙蒙亮。韩昱问了时辰,方知已到卯时。看了眼屋外漫天的飞雪没再说话,踏着沉重的步伐,心事重重地回了二楼客房。 先前徐云的那些话反复回荡在韩昱耳畔,他呆坐在桌案前,眼神空洞的望着油灯,脸色一下子苍白的没了血色。 且不说裁军之后,单是这些人日后一旦上位,所带给大徐的霍乱只怕比起冯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会将整个大徐推向灭亡的深渊之中。 冯泰再怎么样狼子野心,毕竟还是有些真才实学,更何况还与陛下沾亲带故,对于这样明面上敌人,自己对付他还是胸有成竹的。 可他们这些文人书生们呢——仗着读过些书籍,便把一切都想当然般的简单。 尤其陛下少不经事,却又正是雄心万丈想要大展宏图的时候,如此一旦让这些一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二没有任何治国经验的文人书生们位居国家高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韩昱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助。又觉得胸中憋闷难挨,眼前直觉天旋地转般便将这股挤压已久的气血喷将了出来,嘴里喃喃念叨着,“先帝啊……寄奴真的好累……好累……” 旋即两眼一黑间便倒地昏厥了过去,可这一次却是韩昱自奉旨上任南大营主帅以来,为数不多昏睡的最为轻松香甜的一次。 在梦里梦见了先帝,梦到了蝴蝶花开、天下太平,在一派盛世繁华的世界里,先帝刘子昭一如当初那样冲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冲自己张开着怀抱,笑意盈盈地轻轻唤着自己——孝之…… 却说自从南大营前当兵败,又被各国联军围困在落峡谷,后方不足百里的瓜州城内早已是混乱不堪。 瓜州太守于遥(字文兴)年近半百,又是文官领兵,历来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以前因有韩昱坐阵军中压着,又对韩昱的军略统帅之才尤为信任,故而任上期间还算平安无事,相处和睦。 可如今韩昱人不在军中,南大营又遭遇大败被围,于遥早已经被吓的闻风丧胆,唯恐敌军长驱而入打进瓜州城。 城内百姓亦人心惶惶,在他们纷纷自发开始组织举家逃命之际,于遥竟也准备带着自己那十几个妻妾以及半辈子聚积而来的三大箱财宝趁乱出城逃命。 幸而城中参将夏侯进(字霸元)举剑以死相逼,方令于遥只得放弃逃命,留守城中以安军心。 夏侯进对他还不放心,令城中守卫将于遥府邸日夜轮番监视,自己则身先士卒着手组织城中守备,准备与敌军殊死相抗。 这天酉时,瓜州城内黄风滚滚,寒阳昏黄,一湾清河,冰花琉结,潜流淙淙,河堤上枯萎的杨柳随风摇曳,发出嗖嗖的呼啸声。 年轻的大徐帝国小皇帝刘羽却显得格外轻松,仿佛一点不担心自己江山社稷之危般,正与带来的护卫随从们在湖边赏着秋景。 随行的中郎副都统李志(字安泰)却在一旁沉吟良久,似乎心事很重,半晌方才低声道,“陛下……前线南大营危在旦夕,韩孝之此刻又不在军中,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啊!” 刘羽却伫立在河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满眼却具是欣喜之色,笑道,“这条无名河也没个什么名字,脾性却傲娇的很,发作起来像是匹野马,此刻安静起来却又像个冷姑娘!尤其是在此大敌当前,人心惶惶的时候——倒也真对上朕的心思!” 李志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欣赏这鸟湖水的什么脾性,只知道此刻形式危在旦夕,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遂深深吐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般冲刘羽拱手进言道,“陛下,听奴才一句劝!还是赶紧出城吧!” “你这奴才……”刘羽并未对他的无礼发难,反而是笑着责备道,“朕都不怕死,你这个奴才反倒先吓破了胆儿!” 闻言,李志慌忙跪地,道,“奴才的职责便是保护陛下周全,还望陛下听奴才一句劝吧!” “够了!”刘羽面色有些不悦,斜眼瞥道,“这南大营不还没有败呢吗!你这奴才怎么先说起了晦气之言!” 李志当即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话。 见状,刘羽冷笑道,“朕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常听先帝说起征战沙场的事情,时常羡慕却一直未能亲身体验,如今正是天赐良机!尔等安可坏了朕的兴致?” “陛下……” 李志及随行众人慌忙一齐跪地进言道,“这打仗可不比宫中的切磋把戏,安能混为一谈啊?” “安泰啊……”刘羽忽然沉下脸,手搭在李志肩上问道,“你觉得朕如果不是天子,凭朕的才学本事能做个什么样将军?” 李志听罢,竟目瞪口呆的低头不语,半晌方才怯声道,“陛下博学多识,又有天纵之才……唯有九五之尊方能匹配!” “你这个奴才!”刘羽目光阴冷的厉声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朕除了做皇帝,其他都一无是处吗!” “奴才不敢!”李志及众人赶忙叩首请罪。 “行了!都给朕……”刘羽看了眼冷寂无人的四周,随即笑道,“都给我起来!幸好这瓜州城的老百姓正忙着逃难避祸,看不到朕!在外头记着叫我‘文羽公子’,是个往来过路的客商!尔等可明白?” “奴才明白了……” 李志等人这才缓缓起身,随即掸了掸身上尘土,道,“公子既然想看打仗,咱们不妨直接去找瓜州太守,令他整备军马去前线与敌军大干一场!” 刘羽望着湖面沉思想了一阵,忽然道,“周宁这几日可有来信?” “还没有。” “这老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刘羽面色不悦,喃喃自语道,“我已在瓜州待了多日,京师来的书信也该到了才对啊……” “公子……”李志见刘羽正发呆出神,赶忙小心的提醒道,“如今南边动荡,咱们不妨先去西边,兴许还能赶上什么大战。” “不!”刘羽仰起头,望着日落的黄昏,一脸惬意的说道,“我觉得这里风景怡人,呆着挺好!” “那奴才这就去找瓜州太守,令他即刻集结兵马上前线。” 李志明白刘羽心意已决,不亲眼见到真刀实枪的战场厮杀是绝不会罢休的,为了能让他早日离开这是非凶恶之地,只能去找瓜州太守于遥协商。 刘羽见他欲走,当即制止道,“不可胡闹!” “可……” “尔等觉得我与韩孝之相比,如何?”刘羽面向众人忽然问道。 闻言听罢,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唯有李志,这个年轻的、被刘羽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武将挺身拱手道,“公子乃日月之辉,怎么委身与那区区萤火之光比较?” 刘羽似笑非笑,“既如此,韩孝之面对当下局势亦不怕,我这日月之辉岂有害怕之理?我正想看看他是如何解当下之危的!” 正说着,刘羽突然发现了什么,扬起手向远处一指问道,“安泰,远处那群人是做什么的?” 闻言,李志本能的挺身而出,护在刘羽身前。朝前眯眼一瞧,却见是队民夫,约个百人。看样子刚从城里过来,正背着锸、锹、箕,懒洋洋慢腾腾的向河岸边移动。 李志笑着回身读过刘羽解释道,“这不过是些治河的民夫罢了……” “不会吧?”刘羽显得不可思议。 如今城内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老百姓们忙着逃命还来不及,怎么会还有功夫忙着治河?更何况如今瓜州城危在旦夕,此刻治河所谓哪般? 顾不上疑虑,当即冲李志道,“咱们过去瞧瞧!” 李志刚准备答应,正要动身前往,却突然见身后一顶淡蓝色轿子正沿着河堤缓缓而来,紧紧跟着十几名虎背熊腰的军士。 刘羽见状暗自寻思道,“如此排场,莫不是此州太守?” 旋即来了兴致,冲李志道,“咱们追上前头那群人,看个究竟!” 不一会,后头的轿子已追了上来,正在河堤上停住,一个身穿官服花白胡子的半老官员哈着腰出了轿。 他正立在河堤上,见民夫们在河边缩手缩脚,不愿下河,当即阴沉着脸厉声问道,“哪个是领头的头目!” “太守大人……”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民夫旁一个小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躬身进前一脸谄笑道,“小的拜见于太守大人!” 于遥用手指着昏黄的天空大骂道,“你这混蛋!必定又是偷喝了酒,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没有下河!” 小吏见于遥神色大怒,嗫嚅了嘴唇,小心翼翼的回禀道,“您老明察,非我等倦怠渎职……实在是如今形式动荡,人心不安……再加上此刻已近夜晚,喝水冷的要紧,下去不得啊……” “胡说八道!”于遥怒目相视,“尔等分明就是倦怠,来啊!先给我拖下去,各打个三十大板子再做定夺!” 第八十八章 刘羽惩治于遥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太守大人明察啊……”小吏吓得不轻,当即两腿一软跪地扣头道,“绝非小人们倦怠偷懒,是夏侯大人吩咐过小人,当前局势紧迫,让众人要以守城抗敌为首要。治河固然重要,可也分个轻重缓急,前方贼军来势汹汹,万一打进城来……” 于遥“嗯哼”冷笑着,厉声大喝道,“夏侯进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知道政务的重要性?这贼军不是还没打过来吗!再说全程军民皆已征召守备,难道就差你们区区百人不成?” 说着便抬眼四下巡视了番,望着这群衣衫简陋,干瘪蜡黄的民夫们,满脸都是不屑地神情,“就算是夏侯进来了,我也还是这句话:今天你们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今日的情景是年轻的刘羽第一次见到,也是这为大徐帝国年轻的掌舵人第一次见到民间的疾苦、地方官员的骄横跋扈。 这位自小身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年轻帝王,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原来大徐并不是像宦官宫女们描绘的那样美妙和谐。 此时虽不能听全个大概,但也隐隐中明白了些。此时正是秋末初冬,根本不是防汛的时节,于遥却在大敌当前中,不去安稳城中百姓,反而还强迫他们去治河,十有八九是为了一己私欲向朝廷伺机捞钱罢了!这个看上去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的心,实在是坏透了! “这位大人!” 见到于遥喝令随行衙役扬起鞭子便要将这些可怜的民夫们赶下河,刘羽当即大喊着,大踏步从民夫身后赶了上来,进前拱手道,“如今天色已晚,大人何不明日再做定夺?” “汝是何人?” 于遥冷眼瞧着,见刘羽不过二十上下,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却身着华贵,气度仪表不凡,又有数名虎背熊腰的随从跟随左右,估计又是哪家富商家的公子哥。 刘羽笑道,“我不过是一客商,姓文名羽,正好途径此处赏着秋景,恰巧遇见大人正呵斥这些可怜的民夫,故而想替他们求个情。” “求情?”于遥冷笑道,“你既然是个过路客商,就从哪来回哪去,本太守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公子哥插手过问!” 听罢,一旁怒目圆瞪着的李志便欲挺身质问,却被刘羽悄悄拽住衣角,旋即指着那个小吏,“我先前听他说如今城中局势危机,大人还是当团结城中军民共同御敌的好,治河这样的政务何时不能处理?” “你这公子哥还真是活腻了……”于遥转头看了眼身后一众衙役,对他们似笑非笑地说道,“竟然有人敢在这瓜州城教本太守做事情!他以为自己是韩孝之不成?” 说罢,众人皆哈哈大笑,于遥更是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旋即扭过脸厉声斥喝道,“你也太大胆子了吧?真当本太守不敢把你抓进大牢吗!” “大人!如今我城中局势危在旦夕,贼寇尽在眼前!如何能够为了你一己私欲,置城中百姓安危于不顾!” 刘羽亦不甘示弱的提高了嗓音,高声应道,声音中却微微颤抖,明显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百余民夫也看着他们,显然是将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公子哥当作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见到于遥神情急转直下,民夫队伍中年长的两个老人连忙上前小声劝到刘羽,“这位公子爷,我等草民贱名不足挂齿,切莫在与太守老爷争论了。我等这就下水……” 说着脱下鞋挽起裤腿,便对身后民夫们高声嚷道,“老少爷们们!咱们下水咯!” 一阵高呼响应声里,那些民夫们也都跟着脱了鞋,跺跺脚便要下水。 领头小吏见了,赶忙缓过神令队伍中推小车卖黄酒的民妇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张罗起来——生炉子,烫酒生饭了!” 站在一旁的刘羽看着他们开始忙活,却注意到了下水的民夫们大腿上均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口子,有的还正淌着殷红的鲜血。心里不禁猛地一怔,大喝一声道,“全都上来!谁也不要下去!” “你!你个找死的小王八蛋!”于遥早被气的脸色煞白,说话都些磕巴,“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八犊子……竟敢……竟敢如此目无法纪!你真是活腻了!” 正气急败坏的说着,却被李志一把扯住了衣领,呵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大胆!”于遥带来的衙役见到太守遇难,纷纷抽出刀来呵斥道,“放开我家太守!” 李志等侍卫亦不甘示弱,也都抽出刀剑便欲相抗。值此剑拔弩张之势下,刘羽赶忙制止道,“先放开他!” 于遥竟在自己管辖,只手遮天的瓜州城内受此大辱,如何肯善罢甘休?脸涨得通红,一边努力摆脱,一边大声咆哮道,“小王八犊子!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瓜州城!” 李志听了,早己面上青筋凸起,拽着于遥衣领的右手握的更紧了,“此时已是初冬晚间,你穿的锦袍重裘,尚且冻的哈手剁脚,却要这些食不饱肚、衣不遮体的可怜百姓们下河!如此也好,你若能下得去这冰冷刺骨的河水,那百姓们自然也能下得!汝贵为一州太守,当要以身作则的好!” 说着,不顾身后衙役们的刀剑寒光,便拎着已经气傻了的于遥往河里拽。 待到河岸边缘,于遥方才惊醒过来,手脚并用起命挣脱抗拒,却被李志死死拉住,几乎滑倒跌落。 “太守!” 众衙役见情势危急,便要上前解救,却被刘羽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把年纪的于遥被年轻气盛的李志一把扔进刺骨冰冷的河流中。 “妈的!” 于遥在河中被冻的哭爹喊娘、呲牙咧嘴,不住的挣扎呼救。众民夫们见事情越弄越大,呼地围拢上前,接二连三跳入刺骨湍急的河中,七手八脚地把于遥搀扶救回岸上。 刘羽却在一旁目睹,见此情形忍不住大声喝彩,欢快地拍手叫绝道,“好!好!好!真是精彩!” 于遥被救回上岸,又是被气又是被冻的够呛,面色白中透青,青中发紫,牙齿间咯咯打颤,蜷缩着身子拼命剁地甩水。 抬眼竟见到刘羽在旁拍手称快,多时气急败坏、勃然大怒,将手猛地一指厉声喝骂道,“都死绝了吗!还不把这目无法纪的小王八犊子给我拿下!” 众衙役听令,顾不上当下局势,纷纷抽刀于侍卫们打作一团,几个胆大的、身手灵活的更是出了阵,向刘羽猛扑过来。 刘羽一直都在宫中长大,虽有冯泰众人霍乱超纲,却还未遇到竟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刀剑相加的。 遂下意识的摸了下腰间,却惊诧的发现此番出游,并未佩戴随身宝剑。迅即回身,瞪了一眼立旁怒火中烧,正指挥侍卫作战交手的李志,扬起手便是一记重重的耳光,“你这狗奴才,主辱臣死如此简单的道理竟不知道吗?非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全身注意力皆在两边交战中,并未注意到另有胆大衙役溜出了阵杀奔刘羽而来,被挨了这一巴掌后方才猛地惊醒过来。 李志赶忙斜刺里一个垫步蹿出,高高跃起一记重腿踢翻两个衙役,落地后又是一个反手劈掌打在一个衙役面门之上,随着他“妈”的一声惨呼,便捂着脸滚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个衙役见他身手如此了得,登时吓得有些畏手畏脚,李志见状又是两个高抬腿,迎面正中他们胸口,只听“哇”的一声,这俩衙役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那些衙役们哪是公众侍卫们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擒住跪地听候发落。 “好!” 在民夫们一片喝彩叫好声中,于遥见大事不妙,掉头躬这身子便往乱哄哄的人堆里钻,想要趁乱逃跑。却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志发现,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揪了起来,当胸提起,大笑道,“你这老不死的且看好了!” 说罢,抡起胳膊左右开弓便对着他“啪啪”两个耳光,打得于遥是头冒金星,天旋地转。 虽蒙受奇耻大辱,于遥却仍不改一州太守尊严虚荣,口中仍呜呜不清的叫着,“你们这些……这些乱臣贼子……小王八犊子……真是自掘坟墓……” 李志听的真切,见他死性不改,又怕他在骂出什么更加难听的污秽之言,又是轮番几个耳光能抽。 跪地被擒的一众衙役们、围观着的民夫们却被吓愣当场,面色入土的呆立原地,待到惊醒后,几个年长的民夫们赶忙过来调解。 年少气盛的刘羽却仍不解恨,更难得见到如此热闹精彩的场景,还觉不过瘾,记得跺着脚冲李志高声叫嚷道,“安泰!你这奴才除了大嘴巴子,就没别的本事了吗?” “公子!” 那几个民夫见刘羽闯了大祸,已是死到临头竟还浑然不当回事,不由得纷纷呆滞住了。 整个河岸边顿时鸦雀无声,陷入了沉寂,只听得耳边不时有风声掠过。 第八十九章 刘羽明白人性黑暗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看见刘羽还是嫌热闹不过瘾,李志当即双手使劲将于遥提起举过头顶,跟着大喝一声将他猛地掷了出去,只听“咚”一声——年朽老迈的于遥倒在冰冷的青石路上,口中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哀嚎声。 面对这惊骇的一幕,衙役们、围观的民夫们都惊呆了,木雕泥塑般地呆立着,望着河岸边兴高采烈的刘羽。 “这……这怎么办……事情闹大了!” 几个年长的民夫惊醒过来,赶忙上前围着倒地不起的于遥,蹲下身子,抖着手去搭脉搏,测鼻息,幸好于遥无大碍,将他缓缓扶起后,几个人口中喃喃地在说着什么。 接着民夫们便是一阵骚动,发狂般地冲刘羽一行高声叫嚷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捅出这么大的窟窿!” “对!好汉做事好汉当!” “不准跑!” 队伍中几个妇女更是尖着嗓子大骂道,“你们这群胆大妄为之徒,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可让我们怎么办啊!”边说着边是瘫坐在地鬼哭狼嚎起来。 在这乱嚷声中,几十个民夫无暇顾及其他,握着扁担早已将刘羽前后退路堵截,写满怒气的脸上各个咬牙切齿愈围愈近逼了上来。 李志见群情激愤,难以压制,赶忙一个箭步窜入人墙内,挺身挡在刘羽身前,拔剑在手大喝一声,“有话说话!休要伤了我家公子!” 百余民夫一直在那里乱喊乱叫,整个场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清楚。 而刘羽这位年轻的小皇帝却也是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委屈和不解,原先“为民除害”的快感被这潮涌一样的吼声扫荡的干干净净。 这些看上去如此可怜的民夫们在前一秒还对自己感恩戴德,怎么转眼就变成了龇牙咧嘴,恨不能千刀万剐了自己的面目? “这就是母后常说的人性嘛?” 刘羽想起了冯太后曾跟自己说过宫外的世界,尤其当说到这些“贱民”的时候,冯太后常会露出鄙夷的神色,向刘羽解释道—— “人这种动物,无论是谁如果追究到底,都可以还原为丑恶这个元素。无论戴着多么高贵的道德家,德高望重的圣人面具,夸夸其谈什么正义,友情和自我牺牲,在对方心中的某个深处的角落里,还是隐藏着明哲保身和利益至上的如意算盘。 所以人性本恶,贫苦人家尤甚!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和私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可怕程度远甚于道德认知中的底线。” 此刻的刘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看来这些民夫们是铁了心要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与于遥——这位前一秒还在压榨着他们,不顾他们死活的官员狼狈为奸了。 涌动的民夫们举着镐锹、钎杆前推后拥,把他和李志以及众侍卫们围在核心,叫喊声里竟多了些看热闹的嬉笑声。 看着他们正冲自己龇牙咧嘴的丑态,刘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一个被脱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下哗众取宠的小丑。 此刻的刘羽也明白了:仅凭解释不清的正义感而伸出援手来,那么下一次自己还是会成为第二个替罪羊、牺牲品。正是因为这些人目睹了自己被当成替罪羊的事例,所以他们才愈发的感到害怕。 反而只有于遥这样手握生杀权力的凶神恶煞的官员们,才会让他们产生恐惧与敬畏。 想到这里,刘羽笑了,仰起头旁若无人般的哈哈大笑着,笑声里却多少参杂了些无奈和心酸…… 正在这时,南边一片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扬刀挺戈疾驰而来,那几个老年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官军老爷们到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这才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围困在刘羽身边的民夫们开始默默地让开了条道路。 领队的正是夏侯进,听的派去监视于遥府上的士卒来报说于遥带人去了河堤,这才一路追来看个究竟,却不曾想竟见到了这番景象。 夏侯进带了十二个亲兵,按着腰刀从沉寂的人道中穿过,附身验看躺在民夫怀里奄奄一息的于遥,轻轻说了声,“还活着。” 那几个年长的民夫和几个衙役走上前来,口说比划,诉说着刘羽一行强盗般为非作歹的经过。剩下的衙役联合几个民夫合力将于遥抬了下去。 而带来的亲兵们却不由分说,早过来横刀看住了刘羽一行人。 “你们几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夏侯进打量着刘羽一行,冷冰冰的说道,“尔等可知已是犯了死罪!” “这位将军敢问高姓大名?”李志微笑着收剑入鞘,拱手道。 见李志虎背熊腰,仪表不俗,夏侯进同样回敬道,“在下不才,正是瓜州参军夏侯进、字霸元!” “原来是夏侯将军,早闻虎胆威名,久仰久仰……” “哎!”夏侯进见李志想要客套寒暄,赶忙制止打断,冷冷道,“我看诸位仪表不凡,恐非是寻常人家?可国有国法,既然诸位犯了罪,有什么事还是劳请先移驾瓜州衙门说吧!” 亲兵们听令,刚要对刘羽上绳索却被夏侯进制止道,“不可动粗!” 又冲刘羽道,“我公子像个读书人,在下虽然是个粗汉子不懂诗书礼仪,却也懂个‘不与读书人刑罚加身’的道理,所以也希望尔等可以自重配合!” “明白,明白的!”刘羽微笑着回道,旋即令左右皆收起刀剑,自己率先踏出步子跟随夏侯进回了瓜州衙门。 时至晚间亥时,令人扶着于遥回府休息后,夏侯进便替其在衙门升了堂。 望着堂下跪着的几个民夫和衙役,又了眼直着身子站立、云淡风轻的刘羽一行人,夏侯进冷冷道,“都说说吧,尔等先说!” 看见夏侯进指着自己,刘羽挺身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打得,与他们无关!” “嗬~你还真是直接啊!”夏侯进冷笑道,旋即又问到民夫和衙役们。 却听他们纷纷指着刘羽一行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添油加醋不断刷新着刘羽的三观。 好不容易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夏侯进皱着眉头问道刘羽,“他们说尔等是敌国奸细,趁机混入城内妄图里应外合!可有此事?” “夏侯将军……”李志差点没笑出声,因未得刘羽允准,他始终不敢暴露自己身后刘羽的身份,只能憋着笑道,“我家公子不过是过路一客商,今日碰巧见到这群可怜的民夫被欺压,这才出手相助!何来通敌之说?” “话虽如此,可毕竟你们的确动手打了本州太守于大人!”说着,夏侯进突然问道堂下正做着笔录的师爷,“这个按照大徐律令该当何罪?” 师爷停笔想了一会,笃定的回道,“凌迟处死!” “凌迟?”夏侯进猛地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补充道,“于大人还活着呢,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 “这……”师爷有仰着头想了一会,回禀道,“还是凌迟……” 夏侯进虽与刘羽等人素未平生,更与于遥亦无仇恨,无非是看刘羽年少轻狂,又有些读书人的样子。故而想发恻隐饶他性命,却不曾想师爷如此铁面无私,不通世故,只得苦笑道,“尔等可听见了?非我故意栽赃陷害尔等,实则大徐铁律如山!尔等休要怪我……” 说着便要拿起惊堂木宣判,却突听刘羽大喊一声“且慢!”,旋即放下惊堂木盯着他问道,“汝还有何话?” 刘羽笑道,“既然是我大徐律令,自是无话可说!可在下斗胆问一句,既要宣判可否交由更高一层的人物来定夺?” “更高一层?” 夏侯进紧锁眉头,不禁暗自疑惑道,“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 见他不解,刘羽接着道,“毕竟事关我等多条人命,大人既为参军并非太守,如此重大之事如何能够越俎代庖?” 夏侯进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未生气。毕竟刘羽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个参军,宣判他们这些草民的生死并不是自己的职责所内,尤其现在大敌当前,若不是于遥重伤卧床,自己才懒的来管这些琐事。 “那你觉得何人宣判才好?” 刘羽道,“于遥大人卧床,如今瓜州地界上能够有此职权的恐怕非韩孝之莫属了!” 此话一出,登时众人皆哗然。 夏侯进冷笑道,“此话的确不错,可是遗憾的很……那韩孝之此刻并不在南大营!” “那他何时回来?” “不知。” 刘羽仰头大笑,“既如此,大人可以先将我等收押,待到他回来之时或者那位于遥大人身体痊愈之后再做定夺!” 韩昱去了京师已经一个月了,留下的烂摊子早就让自己自顾不暇,更何况于遥这把年纪那种伤势没个半月是绝对下不了床的!此人如此做法,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 夏侯进当即问道,“汝认识韩孝之大将军?” 刘羽不置可否的一笑,旋即话锋一转,“大人既然无心断案,何必要掺合这趟混水呢?安心应敌不是更好?”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夏侯进虽为一介武夫可也不傻,自然听出刘羽这看似平淡无常的话语之中的玄机。 再看此人仪表不凡、相貌脱俗,口音中又有北边的味道,料到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第九十章 刘羽牢内慰李志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你——”夏侯进指着堂下微笑自如的刘羽,“走进前来,让我看看你!” 端坐堂上的夏侯进,微微前倾起身子仔细端详着刘羽的脸颊,脑中正飞速地运转,不多会却叹道,“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不是本地人,有这么重要吗?”刘羽笑着问道,满脸的从容与淡定。 这话到还真把夏侯进给问住了,再定睛打量了番,见这个年轻的娃娃处乱不惊、仪表不俗,绝不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弟。 又看了眼他带来的那几个随从,各个虎背熊腰,相貌堂堂。依照自己多年的军中经验来判断,绝非泛泛之辈。 “别真是个混入城中的细作……” 夏侯进皱着眉头思忖再三,终究觉得不管他们是何人,带着各种目的,当前唯有将这干人等收押才是最为稳妥之策。 旋即压低嗓音用略带威胁的语调喝令道,“如今战事吃紧,我不管尔等究竟是何人,但在这瓜州地界上可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样!” “将军尽管放心!”刘羽轻笑一声,拱手作揖道,“我等定会乖乖呆在牢内,绝不给大人添任何麻烦!” 夏侯进这才一拍惊堂木,喝令左右衙役将刘羽一行收押入牢,待到于遥痊愈后或者韩昱回营再做定夺。 阴冷潮湿的地牢内,刘羽觉得有些胸闷不适,李志等人赶忙搀扶着平躺在稻草堆上,将刘羽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腿间,几个侍卫跪在两侧不停地给他扇风透气。 “主子爷,您这又是何苦呢?”李志关切的眼里露出些许埋怨,哀叹道,“这地牢岂是您这万金之躯能来的地方?” “你……”刘羽唇色煞白,气色虚弱的强撑一口气微微道,“想办法在这瓜州地牢里找一个叫欧阳寒的人!” “欧阳寒?”李志对这个名字格外的耳熟,却一时半会想起来是哪个,赶忙追问道,“主子既然想找人,只管吩咐奴才们就是!何必亲自委身来此吃苦受罪?” 刘羽没有回应,只是瞪大双眼张开嘴不停的往内呼哧着气,血色涨红的脸颊上青筋凸显,吓得众侍卫们纷纷加快扇风的节奏,直到过了半晌才有些许好转。 在众人紧张关切的神色里,刘羽终于回过气来,双手撑地有些吃劲地缓缓直起身子,倚靠在牢房湿冷的墙壁上呼着气。 忽然,他对李志招手说道,“安泰……你到朕跟前来。” 李志不敢怠慢,赶忙顺从的跪地进前。 “让朕瞧瞧……”刘羽接着牢房外微弱的灯光,仔细端详着李志还有些涨红的左侧脸颊,叹道,“朕虽然年少气盛,但也一直想要以仁待下,可今日却无故打了你……” 李志猛然感受到一股既酸又热、似气非气、似血非血的东西从丹田拱起,再也按耐不住了,脸色登时涨红起来,叩首道,“主辱臣死,陛下打得对!是奴才的过失!” “安泰……”刘羽有些气血虚弱的苦笑道,“你我君臣多年,要是觉着委屈,不妨就在朕面前好好的哭一场吧……” “不……不……”李志急忙吓得又是连连叩首,“奴才怎么会觉着委屈?那狗日的于遥污言秽语侮辱主子、冒犯天威,奴才身为护驾侍卫,是在罪责难恕!” 说着,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了下来。一众侍卫见状,皆情不自禁地跟着偷偷抹泪。 “朕仔细想过了,其实还是朕的责任……”刘羽凄楚一笑,“是朕错怪了你,你是怕那些狂徒伤了朕。”说着,悄悄伸出手抹了抹李志脸上的泪珠,故意摆出个鬼脸,笑道,“眼泪都出来了,还说不委屈?” “奴才真的不觉得委屈!”李志连连叩首,哽咽着说道,“奴才自小便于陛下常伴,深受陛下厚恩才有今日,心中感激万分,自觉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安泰啊……”刘羽笑着指了指李志,“不过朕却有委屈你的地方——依照你的本事早该做到中郎将了,可朕却把这俩位置给了朕的舅舅和林雄……” 李志听的浑身一颤,猛地叩首回道,“奴才哪里想过这些事情?只知道主子从不曾薄待奴才!” 刘羽此刻已经适应恢复了过来,气血顺畅了多,脸上凸显的青筋也消退了下去,笑道,“你是跟他们混久了学着油滑了吗?竟也会装腔作势起来了……” 李志忙答道,“奴才岂敢欺君?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别说主子没有薄待奴才之处;即使或有,那也是奴才自身实力不够,奴才应该反躬自咎,求功补错,岂能生出怨上之心?” “安泰啊,你自小与朕一同长大,哪点都好!可唯独总是小心翼翼,与朕刻意疏远……”刘羽叹了口气,“朕本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可你这样的性格,朕如何能够将心里话说与你听?又如何能助朕亲政?” 李志闻言又是叩首,又是痛哭,“奴才知错了!还望主子恕罪!” “你没错……”刘羽叹道,“但你终究不知道朕意——你和林雄、冯泰不同。”刘羽故意顿了下,“冯泰是朕的亲舅舅,虽暗藏不臣之心已久,但朕毕竟还未亲政,只能听之任之,故意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做个傀儡!可林雄却不同,才具虽然不错,可惜不过是唐人打入我大徐的一个细作罢了!” 说到这里,刘羽又故意看了眼跪地的李志,继续沉思道,“唯有你啊……你父亲李垂乃先帝‘平凉十三骑’的一员,可惜早卒,不然以他的功绩再加上你的本事,如何也能做个四大营主帅。况且你自幼于朕一同长大,我和先帝都亏欠你们李家太多太多了!你今日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据实说给朕听。” 李志伏地听至此,惶恐地抬头看了眼刘羽,却见刘羽也看见了自己,笑着摆了摆手,“四大营皆乃大徐边陲极苦之地,粮饷军费都要有自己筹措,不免遭人嫉恨,那能是什么好地方?比狼窝也强不了多少!而京师的中郎将,那可是朕亲政路上最大的阻碍,比狼窝更差百倍!” “主子圣训极明,奴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此刻朕必须要抓住亲政的机会,所以朕筹措再三,不得不把你留在身边并一同带出了京师那个虎狼之窝,所以你要明白朕苦心,更要吃得起这个亏才行。” 刘羽这一番点拨抚慰,说的是情真意切入情入理。李志早已被他说的服服帖帖,多年以来积压在内心的郁结终于云开雾散了。 更惊叹刘羽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多年,实则竟对朝中时局了如指掌,不由得暗自佩服起来。 “可是主子……”李志略显担忧的问道,“咱们如今全部被关在此处,如何能够收到周大人的信件?” “全是些无用的话!”刘羽冷笑,“夏凡这厮乃宋国驸马,又与冯泰、白昂等人来往过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到这里,刘羽面色不悦,两眼如炬带着恨意的接着道,“一个这样的人,周宁竟给朕出主意说让他带军入城勤王!这个腐儒真是读书读到猪脑子里去了!” 李志弄不太清刘羽这话的意思,不敢妄自揣测,值得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既如此,那咱们更要立刻制止,否则夏凡军马一旦从下北郡入了京师,岂不是万劫不复?” “那倒不至于!” 刘羽缓过情绪,“他既然驻扎在下北郡,就证明他是在等冯泰那边的消息。朕猜测他想要的只有冯泰能给,故而才会多日以来驻军不前!既然是朕给不了的东西,那朕干什么要急着给他回复?让他们这几方互相牵制才是上策!” “陛下圣明!” 李志经过刘羽这通分析过后,心里对刘羽油然而生出了敬佩,五体投地般的敬佩之情,当即压低嗓音高呼着万岁,旋即又想起刘羽令自己找人一事,不解的问道,“主子既然知道那个叫欧阳寒的人在牢中,何必委身来找?” “朕也只是猜测,”刘羽道,“他此前被韩昱关押在广阳,可是如今广阳陷落,唯有最近的瓜州地牢才是关押他的最佳之地!” “那也犯不着主子委身来找啊……” “你不懂!他原来是冯泰安插在韩昱军中的细作,这些年深受韩昱器重,更有传闻说韩昱有意钦定他接班自己的位置!所以如果能够收拢此人,韩昱的南大营朕也能一并收拾了!”刘羽轻笑道,“可此人虽有大才却狂傲的很,就连韩昱也拿他没辙!这样的狂傲之士若不亲眼见到朕,仅凭你们几个是绝对说动不了他的!” “可是主子……” 李志听到刘羽还是要对付南大营,自己虽未在军中做事,却也自小熟读兵书。对于打仗、时局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如此节骨眼上再去对付南大营,必然对于大徐的社稷来说是没有丝毫利处的。 故而叩首道,“如今大敌压境南疆,何不先召回韩孝之退敌后再做定夺?” “安泰!”刘羽听见李志似乎是在为韩昱求情,当即皱起眉头,冷眼怒视道,“你也觉得我大徐离开了韩孝之,便会万劫不复吗!” 听罢,李志惶恐的又是一阵跪地猛磕,吓得语无伦次地颤颤巍巍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他在南大营驻守多年,早就令南方各国闻风丧胆,望而生畏……如果一旦贸然换帅……恐对我大徐不利啊……” 刘羽铁青着脸,却并未因李志这番话而动怒,反倒觉着并没说错什么,只是冷冷道,“所以朕更想亲眼见见这个欧阳寒!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 第九十一章 刘羽深陷囹圄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夏侯进收押了刘羽一行,又令衙役通报给了卧床养病的于遥,也算是给了他个交代。 这个烂摊子本就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在加上如今局势紧迫,自己哪里还能分心顾及这些?正当他对自己的处理颇为满意,沾沾自喜的时候,却被北边京城来的消息一下子浇了个透心凉。 那是五天后的一个清晨,夏侯进照常在巡查城防守备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京师传来的消息。 回至府中,夏侯进先令左右看茶后方才仔细对来人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风尘仆仆,可穿着华贵,面容娇嫩光滑,已大致猜到了是个宦官。 不禁问道,“这位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想要告诉在下什么事情?” 那宦官倒也爽快,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笑道,“大人最近可是收押了一位年轻公子?” “公子?”夏侯进为之一震,暗自道,“那人果然来者不善……”旋即故作镇定的回道,“是有这么一位公子,带着几个身手不凡的随从将本州太守于遥大人打得卧床不起……” 夏侯进刚要对他娓娓道来事情经过,那宦官却端着茶杯正吹着茶沫,当听到夏侯进承认确有此事时,不等他说完便神色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既如此,按照大徐律令该当何罪啊?” 这倒真把夏侯进给问住了,一下子猜不透这宦官究竟意欲何为。只得装聋做哑苦笑道,“在下乃一介武夫,目不识丁不懂绕弯子,大人有什么话还请明示在下……” 宦官明白夏侯进是在故意装傻,却也不急着回复他。 先是喝了口茶,随即仰起脖子舔舐 着嘴唇不住的回味这股清香,半晌后方才放下茶碗,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冷笑着幽幽道,“夏侯大人紧张什么?咱们都是朝廷的奴才,不过都是在奉旨办事罢了……” 当听到“奉旨”二字的时候,夏侯进虎躯一震,惊吓的当场面色煞白。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刘羽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公子哥怎么会惹到了朝廷,更惊动了陛下前来派人传旨…… 看出了夏侯进的狼狈神色,宦官不仅捂嘴窃笑,尖着嗓子探出兰花指嘲笑道,“夏侯大人也是个将军,怎么竟也如此胆小如鼠,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夏侯进赶忙抑制住自己情绪,调整坐姿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依照我大徐律令,当处以凌迟……” “恩,”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何时处置问罪啊?” “这……” 夏侯进还是不明白刘羽究竟是何人,一个纨绔子弟是怎么竟能得罪了陛下,竟要劳烦陛下亲自传旨催促。旋即问道,“那人不过一纨绔子弟,陛下日理万机以够劳累,区区小事何必亲自过问呢?” “小事?” 宦官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杯盖振落在地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旋即借势尖着嗓音厉声喝骂道,“你可知道那人是何人吗!竟敢说这是小事!” 此话一出,夏侯进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口唾沫暗自道,“别真是个奸细!” 虽早已心乱如麻,面上却强装镇定,“大人还请明示下官……” 宦官双手叉腰,怒目圆瞪道,“此人胆大妄为,一直冒充皇室血脉,在外到处招摇撞骗!陛下早已经盯上他许久了,没成想能在你们瓜州地界上抓获此!你说此等罪犯滔天之徒,该不该问斩!” “这是自然罪无可恕,凌迟活刮亦不能抵消其罪!” 夏侯进面上不住的点头称是,可心里却嘀咕困惑道,“他也没说自己是皇室血脉啊……呆在瓜州这些时日也不曾听过这样的传闻,怎么今日却来这么一出?” “夏侯大人还是不信?”宦官不满的质问道。 “不是不是……”夏侯进连忙赔笑道,“下官虽是一介武夫,可也知道人命关天。更何况我并非瓜州太守,此等大事还是等到于遥大人痊愈以后交由他来定夺为妥!” “将军还真是会明哲保身啊……”宦官斜着眼,脸上是一副的讥讽嘲弄之色。 夏侯进忽得面色骤起,问道,“敢问大人,既然说是来传旨,为何迟迟不见宣旨?” 闻言,宦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调整情绪后清了清嗓子,从容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宜伸张!故而只有口谕传达!” “这样啊……”夏侯进果然觉得此事不简单,面色凝重地问道,“不知大人官居何职?” 这是夏侯进在怀疑自己身份呢,宦官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差令左右递交上前,冲他笑道,“我乃宫中‘正二品尚侍’杨昊!” 仔细端详玉佩确认无误后,夏侯进赶忙起身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杨公公,望恕下官眼拙未能认出……” “免了……”杨昊冷哼一声,“既然你已经确认了本官身份,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给我句实话了吧——何时问罪处斩!” 夏侯进躬着身子,先将玉佩令左右递还给杨昊,然后赔笑道,“杨公公……下官还是那句话,遗传只是个武将怎敢越俎代庖?此等大事还是当交由于遥大人定夺为妥!” “你……”杨昊指着夏侯进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尖细的嗓音微微发着颤,“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奴才!给你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竟不懂得珍惜!” 见杨昊如此气急败坏,夏侯进更加坚信了此事绝不简单,当即笑着躬身回道,“下官虽然是个奴才,却也知道奉旨行令的道理!可这既然没有圣旨,那就请恕下官实难从命了!” “狗东西……” 杨昊刚要伸着兰花指破口大骂,却被早已不耐烦的夏侯进一声令喝“送客”而打断。只得气的狠狠剁着脚,骂了一句,“狗奴才,你可别后悔!” 说罢,在左右侍卫的逼迫下冷着脸扬长而去。 送走了这位难缠骄横的杨公公,夏侯进连忙只身去了监牢探望那位被他们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公子哥。 “这人究竟何方神圣?” 带着这样的困惑,夏侯进支开了牢房内的狱卒,只身一人去了关押刘羽一行的监牢。却见他们一行十人自在的很,刘羽更是悠哉悠哉得躺在草堆上,两眼望着屋顶发着呆,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夏侯进双手抱臂站在牢房外头,借着昏黄的烛光冲内冷笑道。 看到夏侯进只身伫立在牢房外头,刘羽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嬉笑着起身恭迎道,“夏侯将军竟还有空前来看望我等,实乃在下荣幸之至!” “行了,别贫嘴了!”夏侯进顾不上与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文羽啊……” 话音刚落,夏侯进便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可知道朝廷已经派人来催促本将军要即刻杀你问罪了!你已经大难临头却还不愿意跟本将军说句实话?” “哦?”刘羽却显得从容不迫,依旧笑嘻嘻的问道,“敢问将军,在下不过一介平民,是如何会惊动朝廷前来催促问罪的?” “这当然还要问你自己!”夏侯进面色如铁,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是怎么会惊动朝廷的?” “可知是何人急于杀我?” “你还真是淡定……”夏侯进被刘羽这毛头小子不知哪来的从容淡定给惊的有些不知所措,遂冷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本将军是怎么回复的吗?” 刘羽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大人若真想杀我,何必还要特意支开狱卒前来询问在下呢?”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还真是有胆有识……”夏侯进不由得对刘羽另眼相看起来,一个明知死到临头的人竟还可以如此睿智从容,如此来看到还真有几分皇家的影子! 看到夏侯进并不想杀自己,反而是带着疑惑而来,刘羽当即又问道,“将军可否先行告诉我是朝中何人想要杀我?” 夏侯进盯着牢内的刘羽审视了好一阵,方才幽幽的回复道,“当今皇帝陛下……” 听到这句话,刘羽嘴角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面色平静如水的问道,“可有圣旨?” 夏侯进一直盯着他在审视,见他依旧未有丝毫慌乱,不禁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旋即铁青着脸摇摇头。 刘羽听闻更加泰然自若的仰起头低声笑道,“将军想问什么——我是何人吗?”说着眼里折出了森寒的冷光。 夏侯进迟疑了半晌,忽然察觉出了什么,警觉的环顾了地牢四周,凑近上前后当即改口道,“我……阁下千方百计地混入地牢,究竟意欲何为!” 见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刘羽也跟着凑近上前,隔着牢房栅栏贴在夏侯进耳畔低声说道,“烦请将军帮我找一个人……” “谁?” “欧阳寒!” 听到这个名字,夏侯进惊吓的差点后退三步,猛地瞪起双眼,压低嗓音质问道,“你究竟何人!” 第九十二章 欧阳寒威胁夏侯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刘羽阴沉下了脸,冷冷道,“重要的是你并不打算杀了我们。” 面对刘羽如此处乱不惊的气度,夏侯进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毛头小子吃透了。 遂隔着牢门,仰起下巴重新盯着刘羽看了许久,忽然正声道,“我可以不管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但阁下可别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夏侯进说的正是刘羽此前在堂上许诺与他,定会乖乖呆在牢内,不给自己添任何麻烦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刘羽自然是记得很清楚,旋即笑着点点头,并拱手作揖,“既然这样,将军现在可以告知在下了吧?” “此人的确正在此处,”夏侯进略一思索道,“可惜你们来的不凑巧……” “怎么说?” “自从半月前被南大营押来此处关押,他便一直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因此大病了一场。”夏侯进说着,偷眼看了看,见刘羽脸上毫无表情,便接着又道,“如今他还生着重病,如何能让你们见?” 夏侯进一边说,刘羽一边低头思索,听完方抬起头问道,“如此来说,我们想要见他还得接着在这牢内呆下去?” “那对阁下来说不是更好吗?”夏侯进一笑,“朝廷派人既要杀你,那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地牢更为安全的呢?” “将军与我非亲非故,却这么帮我,不怕会惹祸上身吗?”刘羽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并非是帮你,”夏侯进解释道,“只是如今大敌当前,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卷入朝堂之上的争斗漩涡里!如今既已确定了尔等不是奸细,那至于其他在我来看皆微不足道!” “将军还真是我大徐的忠义良臣,”刘羽沉吟一会,选择着适当的词说道,“不知将军可容我等在此处待多久?” “最多五日,”夏侯进伸出五根手指,从容回道,“朝廷派来的公公已经回了驿馆,今日虽被我拒绝,可接下来几日必会连番催促。我挡得了这一次,可不见得能挡得了接二连三——届时便只能看诸位的造化了!” “五日足够了。”刘羽点点头,神情淡然的拱手道,“劳烦将军为我等费心了。” 夏侯进出了地牢又去城内巡视城防守备进程,一直到了当夜亥时才得以回府,只身走在凄冷萧索的街道上,夏侯进的脑子里却具是在地牢中与刘羽的谈话。 不由得紧紧挎着佩刀,铁青着面色眉头深锁。 今日通过观察刘羽的言谈举止,十有八九确是个皇室成员无疑了,而他想要寻找欧阳寒的目的,恐怕也是为了关于他们之间的那场政 治 斗 争。 但对于夏侯进来说,本就不愿卷入朝堂政斗的漩涡之中,可老天偏偏阴差阳错的将这场争斗安排在了瓜州,而自己目前又是瓜州最大的地方官。对于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小小瓜州参将来说,当前只能是小心再小心的明哲保身,两边都不得罪—— 否则自己丢了性命事小,这瓜州万余将士以及城内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们,必然也会跟着遭殃。 夏侯进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悬挂在空中的那轮明月,嘴角不禁泛起阵阵苦笑,呢喃哀叹道,“如今大敌当前,国家却斗乱不休。这些大徐戍边将士们的性命在他们眼里果如草芥乎?” 正当夏侯进举目望月惆怅哀叹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笑吟吟的声音,“霸元老哥何故如此愁眉不展?” “何人!” 夏侯进暗住佩刀,猛地回身寻望,却见一人笑嘻嘻的正朝自己走来,忽然眼睛一亮,惊诧的叫道,“至清老弟,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羽苦苦寻找,以为身染重病还被关押在地牢内的欧阳寒。 欧阳寒身着墨绿色粗布麻衣,面上虽然蜡黄暗淡,可脸颊下颚处那到三寸长的刀疤依旧格外醒目耀眼,尤其在月色的烘托下更为阴森可怖。 “怎么,看见是我吓了一大跳?” 欧阳寒走进跟前,冲着夏侯进哈哈大笑着。 “你……” 夏侯进欲言又止,警觉的望着欧阳寒身后,这一举动却又遭到欧阳寒的嘲笑,“放心吧!我这一路上走得慢,没有尾巴。” 夏侯进这才长舒一口气,旋即面色铁青的质问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囚犯,应该在瓜州大牢里!” 欧阳寒却不以为然的拍了拍夏侯进的肩膀,笑道,“这韩孝之已被软禁在千里之外的京师,没了他,你却如何还是这般的胆小谨慎?” 夏侯进面色不悦的一摆手,“啪嗒”一声打开了欧阳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正色道,“我念在咱们是故交,不忍你入狱受苦!就是趁韩孝之远在京师,才不惜冒着掉脑袋的死罪将你偷偷放掉,如今却又为何敢来找我?真是非要陷我于死地不可吗!” “霸元这是说的什么话?”欧阳寒挠了挠脑袋,“兄弟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救你性命!” “你?救我?”夏侯进冷笑一声,“只求你远遁天涯,别在出现才是真的救我性命!” 欧阳寒却仰起下巴,面露不屑地笑道,“兄弟在这瓜州任职参将多少时日了?” “十多年了!”夏侯进面露愠色,对欧阳寒没好气的回复道。 欧阳寒笑眯眯的点点头,“古人常说‘三十而立’,可兄弟已三十有余的年纪,却至今毫无建树!人生又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等待?” “你什么意思?说得直白一点!”夏侯进不明白欧阳寒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却从他嬉笑的表情里隐约察觉出了不怀好意。 月朗星稀,风吹树摆,置身在这茂密无人的森林内,欧阳寒闭起双眼,贪婪的呼吸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 过了半晌,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一旁早就有些怒不可遏的夏侯进,不紧不慢的回道,“我知道霸元一直不想卷入朝堂争斗的纷争里。可我们都是大徐官将,如何能够真的做到独善其身?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说着,偷偷看了眼夏侯进,见他眉头紧锁,正仔细咀嚼着自己的话,这才漫不经心的接着道, “你这样一味的推诿,独善其身,势必会遭到某一方的记恨!你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这些戍边的大徐将士们呢?这些无辜的瓜州军民们呢?如今老天爷都给了你这个难得的机会,为何要白白错失啊?” 欧阳寒忽然面色骤起,月色的照耀下折射出阴寒的目光,冷冷道,“霸元难道不曾听过——‘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的道理吗。” “天与弗取,反收其咎?” 夏侯进没有回答,只是口中默默的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霸元,”欧阳寒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两边既然都向你伸出了手,你可得牢牢的抓住啊!” “你……”夏侯进转脸望向欧阳寒,面色迟疑的问道,“你是指哪一方?” 欧阳寒道,“牢里那位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绕了半天,原来说的还是这件事——夏侯进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光凝重的呼出一口气,在月色的烘托下变得惨白,幽幽道,“你这耳朵倒是灵敏的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你跟那位公子哥是什么关系?” “嗬~”欧阳寒眯着眼笑了笑,“你可还记得那位公子与你说他的名字叫什么吗?” 夏侯进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叫做个文羽。” 听到“文羽”二字,欧阳寒登时睁大了双目,旋即微笑着点点头,“那就是他了!霸元,你需抓紧安排我与他见面的事情。” “你……”夏侯进疑惑的问道,“他就是你身后的主子?” “怎么?你也和韩孝之一样以为我是冯国舅的人吗?”欧阳寒反问道。 “至清!”夏侯进忽然铁青着脸,正色道,“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让我与你一样,给你那位主子当条听话的狗,为他们权利的争斗中鞍前马后?” “霸元……”欧阳寒对此却不以为然,嬉笑道,“你我效忠的是大徐,咱们本就是朝廷的奴才啊!” 夏侯进不屑地冷笑道,“我与你不一样,誓死效忠的是大徐,以及皇帝陛下!至于其他人,我恕难从命了!” 欧阳寒听罢,并没有急着反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阁下别忘了,你身后所背负的还有瓜州百姓、万余将士的性命!” “你……” 这件事是夏侯进的软肋,也是七寸命脉。却不料竟被欧阳寒拿捏的死死的,故而阴冷的面容下具是威胁警告,“是加官晋爵还是一州具丧,霸元可要想清楚啊!” 夏侯进被这番话气的是面色煞白,颤抖的胸膛此起彼伏地喘着粗气,指着欧阳寒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我待你生死之交,你竟如此害我!不怕天理不容,遭报应吗!” “报应?”欧阳寒不屑的仰起头,冲阴寒的天空厉声问道,“老天爷!你可敢杀我吗!”说着便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不止。 第九十三章 欧阳寒诡计坑害瓜州军民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夜色更深,阴风阵阵,天地间的杀机也更重了。 夏侯进气血涨红的低着头,双拳紧握拼命咬着后槽牙,内心一腔怨愤无处宣泄。 “霸元,”欧阳寒转脸见他正微微发颤,不由得戏谑道,“这乱世本就是这样,想要立足活得像个人就得先学会做条听话的狗!”说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大笑着转身离去。 “做条听话的狗。”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夏侯进耳畔,当夜回到府内简单处理了军务,便呆坐在桌案前,仔细回味着欧阳寒的这番话。 正当沉思间,忽听得门外侍卫神色慌张的来报,“白天的那位杨公公……在驿馆内被……被人杀了……” “什么!”夏侯进闻讯大惊失色,猛地起身厉声喝问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 “该死的……” 夏侯进顾不上牢骚咒骂,脑海里正飞快的检索着所有可能性,然而想到了千种万种唯独只剩下了那唯一的可能性——欧阳寒。 “这王八蛋竟如此卑劣,我特么真是瞎了眼!”夏侯进早已被气的脸色阵青阵紫。 朝廷派来的公公却在自己统辖的瓜州地界上被人谋害,自己已经是百口莫辩,难逃一死了。 事到如今,任凭自己在怎么的明哲保身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欧阳寒这是在逼着自己跟他绑在一根绳上——真是其心可诛! 来不及在细想下去,夏侯进赶忙喝令侍卫前方带路开道,纵身上马直奔驿馆而去。 杨昊下榻的驿馆位于瓜州城内西北侧,二层楼阁背靠环山群绕,左面尽俯长江入眼帘,无论何时都是个赏景观湖的怡人胜地。 可夏侯进哪里还有这种雅兴,带着一众衙役火急火燎的直奔二楼客房。 屋内却并无任何打斗痕迹,所有的物件均整齐摆放没被动过一下,只有杨昊脸色惨败地横躺在床上,嘴角溢出的血迹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在诉说着他生前的不甘与挣扎。 “仵作何在!” 呆立在床边的夏侯进猛然回过神来,喝令身后带来的仵作上前查验。 点上油灯,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花白胡子的仵作长长舒了口气,收拾好带来的物件躬身回禀夏侯进道,“回禀大人,小人已验完了。” “这么快?”夏侯进觉得这速度也太不思议了,有些质疑的问道,“你可要好生检验,如果出了什么错漏,本官可饶不了你!” 仵作听罢,轻笑一声,从容回禀道,“大人尽管放心。小人验尸多年,绝对错不了……” “那是何种死因?” “短刀割喉,一刀毙命……” “短刀?”夏侯进心里一怔,来不及多想赶忙追问道,“在无其他伤口吗?” 仵作听到这里,神色笃定的回禀道,“死者生前应该是认识凶手无疑,否则绝不会再如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刀毙命!” “这么说是熟人作案……”夏侯进瘫坐在一旁木椅上,嘴里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个王八蛋!” “大人……”见夏侯进脸色煞白,目光呆滞,仵作心忧疑虑,小声提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应当如何?” 经他这么一提醒,夏侯进才想起来自己只顾垂丧哀怨,还有正事没做。连忙强打起精神,先是喝令左右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不许进出,另外挑选了几个精壮的衙役将杨昊抬回了暑衙。 “大人……”仵作听到夏侯进如此安排大为不解,看到夏侯进起身欲走,连忙又提醒道,“难道不用传唤驿馆人员询问吗?” 夏侯进看了眼仵作,明白他是好心提醒自己这个没有任何断案经验的武官,可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不能告知他们,只得丢下一句“本将自有定夺!”,便打道回府。 朝廷派来的内侍宦官杨昊被杀了,还是死在了瓜州城内的驿馆,最为窝囊的是自己明知凶手是谁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肆意摆布。 夏侯进只觉得浑身犹如晴天霹雳般轰鸣,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也能落得个忠义之名!可当想到这些戍边的将士以及瓜州百姓们,他迟疑了。 自己一死解脱,还能留下忠义的美名名垂青史,可他们呢?这些留下的将士们、百姓们,正是因为和自己一样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为了守护自己的妻儿老小,更为了守护这生育他们的大徐国土!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留下,留下来与贼寇血战到底! 可如今呢…… 夏侯进想哭了,抑制不住的各种错综复杂情绪涌上头,顷刻间仿佛就要喷涌而出。夏侯进跪地双手拼命的扼住喉咙,使出全力将这股情绪遏制回去。 可是能遏制的住情绪,如何能遏制的住接下来的噩运呢? 走投无路的夏侯进,只得再一次下了地牢。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何必还如此般面如死灰呢?”刘羽听他讲完来龙去脉,抚着额前半寸多长的头发,轻笑着问道。 “你真的能够护得瓜州军民百姓周全吗!”夏侯进双目骤起,面色铁青着问道。 见他说到了正题,刘羽却不急着回复,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是谁告诉你,我可以的?”说着便转脸看李志,他正在旁沉思着,不由地又是一笑,“你这奴才要有这位夏侯将军的半分聪慧,我倒能省不少事情。” 李志听闻,赶忙附和地笑了笑,“公子说的极是,奴才愚笨的很,的确极不上夏侯将军的心思。” 听出了这主仆二人是在戏谑自己,夏侯进顾不上生气,面色铁青的摆手回道,“非我聪慧,不过是因为有人点拨了我一二!” “谁?”刘羽道。 夏侯进深吸一口气,“欧阳寒。” 刘羽也不惊讶,淡定笑道,“所以将军这是来跟我谈条件的吗?” “这……” 夏侯进被问的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语塞。 眼见夏侯进陷入了难堪,刘羽依旧不依不饶的转脸问道李志,“在我的印象里,敢跟我谈条件的好像超不过两个人吧?” 李志听了这话,明白刘羽面上虽然笑嘻嘻,实则却已经杀机已显,吓得差点当场跪地,口呼万岁,好在克制住了本能反应,惶恐不安的低声道,“公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 刘羽不予理会,大笑着转过身冲夏侯进道,“他提什么条件了没有!” 夏侯进想起欧阳寒劝谏自己的那句,“天欲弗取,反收其咎。” 虽然现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仍旧于心不忍,只得替他隐瞒了这句话,摇摇头。 “这个欧阳寒果然有点意思!”刘羽有些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旋即脸色一沉,“那你提条件觉得合适吗?” 夏侯进虽然不清楚此人的身份,但如今已经断定定是皇室成员无疑了。可自己既然来了便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得让他保全瓜州军民的性命! 道,“我死不足惜,只求公子能保全瓜州军民百姓!” “将军还真是义薄云天,真乃大徐难得的忠义良将啊……”刘羽似笑非笑,目光阴冷的渗人。 “公子!”夏侯进见此人并无保全军民的仁心,不由得抬高语调,“别忘了瓜州此刻是由我来统辖,尔等性命可还在我的手里!若公子不愿发誓,那就请恕在下无礼了!” 见他发怒,刘羽却未露丝毫胆怯,依旧不屑的冷笑讥讽道,“汝还敢杀我不成吗?” 夏侯进却“扑通”一声猛地跪下,道,“公子既有能力保全大徐军民百姓,何故还如此推诿?难不成忍心见他们无辜丧命于自己人之手吗!只要公子愿意保全,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刘羽虽然年幼,却不是个油米不进的犟驴子。只是对于被人威胁这件事甚为恼怒,如今看到了夏侯进跪地乞求的场景后,先前的怒气也消了差不多。 遂调整了下情绪,背起手沉吟道,“不知道将军能给我带来什么?” 听了这话,夏侯进心里不由得大喜。虽然刘羽并未答应,但既然肯与自己谈条件便证明此事有戏!而自己能够吸引他的筹码当然是欧阳寒了,毕竟除了自己,再没人知道他现今藏身于何处的! 夏侯进略有些担忧地小声试探道,“我可以将欧阳寒带给公子,毕竟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他藏身于何处……” 刘羽倒也不在含糊,当即笑道,“若将军能带来欧阳寒,那我便能答应将军所求!” “我替瓜州军民百姓感谢公子大恩大德!”夏侯进早已泪如雨下,脸上浮出了一丝血色,连连磕头拜谢。 “先别急着谢!” 刘羽并不领情,不置可否的松动了下腿脚,在李志等人的搀扶下起了身,慢慢凑近到门口,隔着牢门轻轻笑道,“既然你于我谈条件,那我是不是也该与你谈个条件才算公平呢?” 夏侯进闻言顾不上其他,猛地抬起头不知是紧张还是惊恐,语调有些颤抖的回道,“只要在下能办的,公子只管开口!” “瞧把你给紧张的!”刘羽指了指夏侯进,扭头冲李志戏谑道,“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要求你为我做一件事……” 第九十四章 做人还是做狗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只要公子能答应保全瓜州军民,莫说一件事情,就算千万件在下亦当万死不辞!”夏侯进说着眼泪又不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够了!这大话谁都会说!” 刘羽并不吃这套,反而愈发的有些膈应,自幼在宫中见多了这种阳奉阴违的嘴脸——谁人明面上还不是个忠臣呢? 冷冷道,“先站起身子来!亏你还是个将军,膝盖竟如此的软!” “公子恕罪……” 夏侯进虽不知此人究竟何方神圣,却也知道只有此人能救瓜州军民,故不敢得罪他,只能站起身来,面上已逐渐恢复了平静,黝黑透紫的面庞颤动一下,躬身道,“还望公子明示!” “夏侯进,”刘羽冷着脸,对夏侯进问道,“你可知罪吗!” “我……”夏侯进身上一颤,完全没有想到刘羽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不由抬头望了眼刘羽,答道,“朝廷派来的官员在驿馆被杀,是我玩忽职守,罪该万死!” “非也!你罪该万死的不是这件事!”刘羽忽然变色厉声道,“汝不过一个小小瓜州参将,却敢擅自软禁瓜州太守,行越俎代庖之事,更敢在我面前妄言周全军民百姓,还不是死有余辜!” “公子这话差了!”夏侯进横下心,抗声言道,目光炯炯有神,令牢内刘羽一行都吓了一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一个小小参将,不敢妄言国家大政,却也明白为臣、为将者当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死报国的道理!这道理我明白、瓜州万余将士们明白、城内百姓们也都明白!可唯独堂堂瓜州太守于遥大人不明白!大敌当前,为了以安军心,我才万不得已将他软禁监视!若这也算有罪,那我亦无怨无悔!” 刘羽被他这番慷慨陈词惊愕的竟一时语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从高空中一下子沉落下来,“忠君爱国”四个字闪电一样的划过,划得他的心一阵剧痛:这样一个人物,或者说这样的“疯子”,自己竟迟至今日才发现! 刘羽沉思了一下,问道一旁李志,“如今朝廷派来的宦官被杀,按照律法这人将会被如何处置?” “凌迟!”李志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 “又是凌迟?”刘羽想起前些日子在堂上受审,夏侯进问到师爷如何处置自己时,那师爷也说了“凌迟”,而今日虽然隔着牢笼,却似乎变成了自己在审问夏侯进,不由感觉到命运的奇妙,旋即苦笑着问道,“不能轻一点么?” “按照大徐律令就是如此……”李志笃定的回道。 “这样啊……”刘羽仿佛在重压之下吁了一口气,瞟了一眼夏侯进,又道,“你方才那番激昂的陈词说的很好,我也可以答应你保全瓜州所有军民百姓!哦对了——还可以保全你的父母、妻儿,并会给予他们抚恤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刘羽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夏侯进。 “在下叩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夏侯进听到刘羽不仅答应保全瓜州军民,竟连自己的养母、妻儿也要一并保全,当即泪流满面的跪地叩头感谢。 可是此刻想起自己的妻儿,尤其想到了自己的养母,却也真比万箭攥心还要难过。强压着泪水,颤声说道,“在下值了……” “霸元!”刘羽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登时脸一下子涨的血红,目光入电的盯着夏侯进,厉声道,“好一个肝胆照人、烈烈丈夫!那这就该说我的要求了!” 夏侯进被这猝不及防突来的变故弄得发愣,等到明白过来,哪里还抑制的住积压已久的情绪?登时号啕大哭起来。 “你可敢去京师做官?助我一臂之力,还这大徐一片玉宇澄清!”刘羽轻笑着问道。 “有何不敢!”夏侯进大声回道。 待到夏侯进拜谢离去,李志却忧心忡忡的小声提醒刘羽,“陛下真觉得此人可堪大任?” 刘羽却一脸淡然的说道,“你可知道此人的来历身世?” 听着刘羽娓娓道来的介绍,夏侯进这才明白原来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武官竟是个破落世家,已是个历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人。 夏侯进的父母早在三十多年前便感染瘟疫去世,家产田宅均被本家叔族侵占一空,唯有祖上传下来的那几本修身之书存了下来。 见夏侯家族人不能容这个可怜的孤儿,自小抚养他的奶娘梁氏便将他接回家中,却为了他竟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当兵吃粮,自己则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夏侯进倒也争气,年少变中了乡试秀才。梁氏见这娃娃如此出息,索性将自己靠着纺织积攒下来的钱财全部给了他,供他游学历练。断断续续过了十年,夏侯进终于中了举人,而他的那位乳母梁氏却已是头发花白。 夏侯进见她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便不愿意再去考试,仗着外出游学期间习了许多棍棒拳脚,又自诩诗经满腹,到各州郡拜会达官显贵,想要谋求一个差事。 可怜他既无名师举荐、又没半点名气,具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一来多回这事情终被梁氏知道,老太太气的锤床大怒,“你真是越大越不争气!为你读书上进,让你大哥去当兵遭罪!怎么你出去浪荡了个十年,挣了个举人就心满意足了?俗话说什么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可你竟然卖给我这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太婆,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这老婆子要的是敕封诰命,你想办法向皇上给我讨来!我也不算白养了你!” “后来呢?”李志听得入了神,竟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急忙追问道。 “后来?”刘羽笑着道,“后来这小子便离开了家去了京师想要参加当年的秋季会考,可惜名落了孙山。又没脸回去见他那位乳母,只得浪荡在京师寻求机会……也该是他命好还真被他逮到了!” 李志这才知道,原来夏侯进是遇到了自己的“哥哥”——梁氏送去当兵吃粮的亲生儿子。 那时候梁氏的儿子已经在白昂军中当了个伍长,他便也顺势参军入伍,靠着一生武艺功夫和些诗经韬略,又用了十多年时间慢慢的成为了这瓜州的参将。 可惜在他终于自觉有面目回乡见他乳母梁氏的时候,却才得知梁氏已在多年前过世了,这也成为了他一生的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李志默默地念叨着,泪水早已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伤心痛楚。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不能为朕所用?”刘羽轻笑道。 李志通过刘羽的口中得知了夏侯进的过往,内心却突然发颤的厉害,略有些惊诧的仰视着刘羽,“陛下……您是早就知道此人的来历,所以才选择将计就计的吗……” 闻言,刘羽后仰身子靠在墙壁上,微微一笑,“怎么……你是觉着朕老谋深算吗?” 李志吓得仆身伏地,惶恐不安的回禀道,“奴才怎敢心生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啊?” “好了!”刘羽有些愠怒的对伏在地下的李志说道,“朕说了就你这么一个能够谈心的朋友,希望你也能对朕不要这么疏远!” “陛下……”李志惶恐的抬起头,见刘羽面色不悦,忙回道,“奴才知错了……” 刘羽却笑着揶揄道,“有的人恨给朕做条听话的狗,而你这位朕的亲信却老是喜欢自称‘奴才’,你还真是叫朕为难了!” 李志不解其中意思,却又害怕惹怒了刘羽,只得伏地沉默不语。 见他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刘羽也没有责备,只是哀叹了一口气,“这天下英才们什么都好,可唯独自视甚高的很!竟不明白‘想做人就得先想狗一样活着’的道理!四书五经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李志见刘羽有所指,只得伏地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奴才能为陛下鞍前马后已是十足的荣耀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可你却不同……”刘羽意味深长的笑着,“朕说了这天下英才们自视甚高的很,你自幼和朕一起长大,在他们眼里你当如朕之亲兄弟一般!如果你这亲如兄弟的手足在朕面前都与条狗般无疑,那他们必当心有余悸,对朕敬而远之起来!如此,朕又如何能收拢这天下英才呢?” 李志经过刘羽这一番点拨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自己以身作则给天下人来看,证明自己的主子虽然年幼,可却有着求贤若渴的雄心,又有着礼贤下士的贤名。 “陛下……”李志点点头表示明白,旋即缓缓起身冲着刘羽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如何能够不分主次?臣明白陛下良苦用心,人前必当以身作则,人后便还是为陛下马首是瞻的忠心奴才!” “你啊你啊……” 刘羽虽然嘴上依依不饶的数落着,可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这个结果才是自己想要达到的最为完美的结果! 第九十五章 天予弗取,不受反咎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夏侯进再次回府已是后半夜的三更天,这夜一波三折,但他的心绪却早已平静了许多,自己活像个任他们随意摆布的木偶,对这些朝中权贵们唯有听之任之的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是命吧?” 怀着无能为力的疲惫之感,夏侯进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仆人火急火燎的拼命敲门禀告,“有个自称是老爷故交的年轻壮汉,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年轻壮汉?” 夏侯进睡眼惺忪的想了想,料到十有八九必是欧阳寒,旋即令下人将他带去厅堂等候,并特意嘱咐下人仔细查看府外是否还有其他异样的人。 简单洗漱过后,夏侯进单衣疾步去往了厅堂。刚一进屋便看到欧阳寒笑吟吟的起身相迎,略带着讥讽道,“夏侯大人,昨夜可睡的踏实否?” 闻言,夏侯进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这厮今日显然是故意来自己府上耀武扬威,并伺机探查口风的。 故而没给他好脸色,敷衍地拱了拱手,冷冷道,“托兄弟牵挂,哥哥无恙!”说着,便铁青着脸去了堂上。 见他如此冷漠,欧阳寒倒也不往心里去,依旧笑吟吟的问道,“兄弟远道而来,为何不让小弟吃杯茶,尝尝这瓜州大名鼎鼎的‘大红袍’呢?” 听到“大红袍”三个字,夏侯进的面色猛的一沉,心里早已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起来。 常人听这三个字自然以为只是普通名茶,可对于夏侯进来说,这却是欧阳寒在故意向自己发出的威胁警告。 却说这夏侯进幼年时,乳母梁氏染上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郎中开了个药方,说是病人得好好补养,于是年纪不过才十岁的夏侯进跑了几十里地到叔伯家借米,却被府上一通棍棒拳脚打了出来,外加那字字诛心的辱骂嘲讽。 夏侯进气不过,便趁夜里偷溜进府,背了一袋米外加一只老母鸡回了乡下。哪知道回了家里刚烫上了鸡,就被当地县衙派人抓了回去,几个叔伯竟联合起来诬告夏侯进不仅偷了米和老母鸡,还偷了府上的几个金叶子。 夏侯进当时才十岁,血性正旺,害怕连累卧病在床的梁氏,于堂上承认了偷米偷鸡的事情,却对偷钱的事情矢口否认。 幸亏那位县官对于夏侯家的事早有耳闻,故而只是打了夏侯进几个板子,并让他退回炖好的鸡和那袋米后释放了他回家。 可惜那些叔伯不肯善罢甘休,叫骂着闯进了梁氏的草屋里,在屋里又叫又骂,惹的前邻后舍都用了进来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说着风凉话。 卧病在床的梁氏拄着拐挣扎着出来,一边躬身作揖地求告那些叔伯,一边骂着夏侯进不争气,要他给那些叔伯赔不是…… 夏侯进哪里肯依,将梁氏气的差点背过气,见乳母气的倒在地上,夏侯进当即发疯似的扑向那些叔伯,大声骂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老狗,气死了我娘,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那些叔伯被夏侯进狰狞的样子吓得不轻,当场纷纷退出了屋外。可是夏侯进越想越气,尤其想到他们不仅霸占自家产业,还对自己乳母如此不敬,于是又趁夜间偷溜入府想要找回公道。 那天夜里,两个叔伯正在堂厅谈笑风生的喝着大红袍,茶香四溢馋的屋外窥视的夏侯进直流口水,可来不及回味便听到那两人一边品着茶,一边奚落嘲讽着夏侯进和他的死了的爹娘。 夏侯进在屋外气的浑身发抖,一时没忍住脾气便偷偷抽出防身用的短刀,冲进屋内当场将他们刺死,失魂落魄的夏侯进临走前不慎打翻了桌上的大红袍,茶壶掷地破碎的那一刻,那股清香芬芳,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他永世难忘——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杀人的味道! 如今欧阳寒却突然提起这段尘封往事,夏侯进如何还坐的住?颤抖的手差点又将面前的茶碗打翻在地,忙不迭的故意遮盖掩饰紧张的情绪。 “霸元何故如此紧张?”欧阳寒冷眼视之,“当年的知县大人因为故意保护那位少年,便将这件案子定为了死案。没几年便告老还了乡,做了我的私塾先生,无意间听他说起了这段往事。”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夏侯进目光如炬,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佩剑上。 “霸元这是想要杀我?”欧阳寒觉察出了他的警觉,依旧不为所动的冷笑道,“快杀了我!这样天下就不再会有人知道一个要入京做官的人,在二十多年前竟是个杀人犯!” 闻言,夏侯进涨红的脸登时青筋凸起,按在佩剑上的手正剧烈的颤抖着——杀了他固然一了百了、自己身败名裂亦无所可惧! 可是承诺给乳母梁氏要替她争到诰命夫人的封赐一事便再无可能了。 遂,挣扎了好久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勒令下人奉茶。 见到局面缓和,欧阳寒又恢复了笑嘻嘻的姿态,一屁股坐下后,宽慰起夏侯进,“霸元,咱们本就是兄弟,自当联手在这乱世共谋一番大业!” 夏侯进仰起脖子,又呼出一口气,心里却已是五味杂陈。朝廷那些达官显贵们为了争夺权势摆布自己也就算了,却没想到一个被韩孝之罢了职、囚禁起来的囚犯,竟也能够摆布自己,尤其这个人自己曾经还天真的将他当作生死之交。 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个青楼娼妓——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肆意的践踏蹂躏自己。 “霸元!”欧阳寒见他愁眉不展,遂提醒道,“摆在眼前的好机会,切莫错过!”说着又着重补充一句,“天予弗取,不受反咎!”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硬生生的将夏侯进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击的粉碎。 是啊,既然自己都与娼妓无样了,又何必还故作姿态的想要挑选嫖 客呢——谁来又不是来呢? 想到这里,夏侯进面色黯淡的垂下脑袋,幽幽的问道,“你既然已经全部知道了,打算让我下一步如何去做呢?” 见到自己苦心积虑谋划已久的大局终于能够得以施展,欧阳寒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待到下人奉上大红袍后,方才眉飞色舞的冲夏侯进说道,“撤掉瓜州所有城防守备,一切恢复成原样!” “什么!”夏侯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疯了不成!如今大敌当前……” “我如何不知道!”欧阳寒当即打断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了解韩孝之!这厮才是我们所有人日后的大敌——包括当今圣上!” 夏侯进心里咯噔一下,惊吓的呆坐当场,嘴里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欧阳寒心底却不由得窃笑起来——也许他当初杀人的时候也是这副鬼样子吧? 呷了口茶,仔细回味着留在唇齿间的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方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韩昱此刻虽被软禁在京师,可他对于天下的局势一刻都没耽误!他已派许奉回到了南营,以我对韩昱的了解,面对当前的局势,他必是要求和拖缓!此刻的南大营早已经是瓮中之鳖,而这些南方的联军们唯一忌惮的便只剩下你这瓜州的城防守备了!” “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撤掉城中守备了!瓜州和前线的南大营可是唇亡齿寒啊……” “我的霸元啊!你怎么如此榆木脑袋!”欧阳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哀叹道,“对于他韩孝之来说,唯有当下退了联军才能保全他的地位和威望!而一旦这破敌解困的功劳被他韩孝之拿了,他韩孝之必然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威胁朝廷!可我们呢?只剩下干瞪眼的份——这可是咱们立功的大好时机啊!” “怎么……”夏侯进有些迟疑的问道,“难不成你有更好的破敌之策?” 欧阳寒冷笑一声,面露不屑的回道,“论阴谋诡计,我的确不及他韩孝之半分!可要是论起领军打仗,他韩孝之给我提鞋都不配!” 说着,欧阳寒自豪骄横的神色早已溢慢脸上,洋洋自得的后仰起身子,翘着二郎腿接着道,“南方诸国早已对我大徐边境虎视眈眈,此刻虽然集合了十余万军马,却不过都是些心怀鬼胎的乌合之众!我这些天已经去前线侦查过了,他们大军屯集在落峡谷一带,可却将统帅大营设立在了广阳郡,不过区区千余兵马,而且广阳易攻难守。我届时只需领城中千余骑兵沿着羊肠小道星夜赶赴,不出半日必可令他们不战溃败!” “你……可有十足把握?” 夏侯进见他如此自信,不免心怀忧虑。 毕竟韩昱的威名早已传遍南疆,众人对他的统帅之才是心服口服的。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为何韩昱不会想到呢?况且一旦出了岔子,大徐南边的国土便等于是向贼寇全部敞开了出来,这样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旋即不安的想起了牢狱中的刘羽,忧心忡忡的问道,“那位叫文羽的公子指名道姓要见你,我觉着应该是个朝廷皇子,是不是该先见过他之后再做定夺?” “不急不急!”欧阳寒摆手制止道,“牢中的那位公子无非是想要见识下我的能耐——此刻正是天赐良机!” 说到这里,欧阳寒端起茶碗内的大红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冲夏侯进敬道,“霸元只管安心照我说的去做!你我弟兄二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第九十六章 死局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从与欧阳寒达成合作开始,夏侯进一改往日的勤勤恳恳,下令撤下了所有城防守备,在城中民怨沸腾声里终日躲在府中借酒消愁。 反正自己早已如个青楼娼妓般任人蹂躏践踏,而且也即将要入京师为官了。关于欧阳寒说的要去跟韩昱抢功的事情,则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致。 对于此刻意志消沉的夏侯进来说,只要这瓜州城不破,其他的事情在自己任上期间就得过且过吧,毕竟余生唯一心愿便是替乳母梁氏搏得个“诰命夫人”的封赐足矣。 可惜牵一发必定动全身,局势本就紧张危难的南方前线也不例外:这边夏侯进刚一撤下守备,南大营与各国联军便都得到了消息。 刚回营不到几日的许奉急的愁眉不展,正坐在帅案前冥思苦想着对策。 “公允!都这时候了,还在犹豫什么?” 孟义早已气的脸色发紫,在帐下领着众将义愤填膺地向许奉请令出战,欲跟贼军死磕到底至死方休。 “打?”许奉紧索着眉头,望了眼众将,神情严峻的问道,“尔等以为该如何应战?一如尔等先前那般直接溃不成军,连同大徐南方门户瓜州——一并送给贼军吗?” 对于许奉丝毫不留情面的抨击,孟义众将顿时羞愧难当,臊红着脸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感受到了帐内气氛的压抑沉重,许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辞方面的不妥,赶忙宽慰道,“咱们身为军人为国捐躯责无旁贷,但尔等也且好好的想一想,在如今敌众我寡的局势下,就算我等拼死奋战能够击溃敌军吗?” 帐内众人皆无言以对,过了许久孟义方才缓缓开了口,“如今局面皆由我而起,我自当一力承担罪罚!但事已至此,我等决计不能将大将军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葬送于此!”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大将军的心血呢?”许奉忧心忡忡的回道,“一旦南大营在此地溃败,不光是大将军的心血毁于一旦,咱们大徐势必也将万劫不复。如今不光是咱们南大营的生死存亡之际,亦是关乎着大徐的生死存亡!” “所以咱们更要想尽办法营救大将军回营,唯有大将军坐镇才可救我南大营啊!”孟义心急如焚的拱起手,领着身后众将一齐向许奉请令道,“我等愿即刻入京师救出大将军!” 面对众将的情绪激昂,许奉则面露苦涩,哀叹道,“远水如何能够救得了近火?等你们救出大将军,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而且敌军迟迟不敢进攻,皆是因为大将军此前‘围魏救赵’的计策,得已暂时令他们心有余悸,瞻前顾后!可一旦让他们发现咱们自乱了阵脚,必然会顷刻间肆无忌惮的一拥而上!” “那你说该怎么办!” 孟义虽见许奉虽然说的句句在理,可事到如今危机存亡之际,听他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已经急的在帐下直跺脚。 “还是求和!”许奉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在回营的路上已经和冯泰取得了联系,我南大营同意让大将军留在京师为质,他从中替我们与敌军斡旋。” “什么!” 孟义等人当场惊的叫出声来,旋即纷纷指着许奉,怒不可遏的厉声骂道。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骂声之中,孟义嗓门尤大,指着许奉骂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对于众人的责骂,许奉早已料到,不为所动的淡定回复道,“我如何能不知?可是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能用大将军的性命和名誉去换我等的苟且偷安!” “对!我等热血男儿皆愿与大将军生死与共!”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无耻鼠辈,我南大营与你不共戴天!” 在这一片叫骂声中,几个性子刚烈的将军们已经拔出刀剑,意欲上前活剐了许奉。 见此情形,孟义赶忙一个箭步挡在前头,喝止众将,厉声道,“都给我住手!” 暂时平息了众怒,孟义面色凝重地转过身问道许奉,“你也看到了——我南大营自创立的那天起,就没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你这么做就算暂时解了围,可带给整个南大营的却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屈辱!” “文千……” 许奉看着帐下气势汹汹的孟义等人,久久没有说话,忽然神色复杂的仰起头,像是在做着某种决定,良久才道,“大将军令我暂代职责,授予我军中专断之权,如今我意已决——若尔等再横加阻挠干预,皆以军法处置!” “许公允……” 孟义还想说着什么,却见许奉已喝令士卒入帐送客。只得咬着后槽牙气的跺了跺脚,与怒不可遏的众将们一道退出了帐外。 在众人离去后,许奉当即手书一封密信,差人飞鸽传书送往京师;另差密使潜入广阳城,约谈此次越国统兵出征的田图。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许奉方才舒展了僵硬的身子,望着案前摇曳着的油灯,呢喃自语道,“成败皆在于此了……” 却说京师这一边,夏凡苦等多日,早已过了周宁承诺的期限却迟迟不见回复,至于冯泰那头更如石沉大海般,加之军中怨声再起,不由得开始心急如焚起来。 “和路莫慌!”徐云笑吟吟的敬了碗酒,当先一饮而尽后,道,“这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夏凡没好气地看了眼徐云,敷衍的喝了口,“他们都是故意在拖延,可我等不了啊!” “林雄那头已与我们达成了合作共识,何必忧虑?”徐云毫不在意的后仰起身子,眉飞色舞的勾勒起心中宏伟的蓝图,“如今无论是陛下、冯泰或者林雄,谁都不敢率先行动,否则必会遭至其他两方的联合剿灭,这局势已然成了个死局。所以我们才成了他们眼里的香饽饽,得到我们相助他们便是如虎添翼,何不趁此机会将我们的利益最大化呢?” “联合林雄、赚陛下回京,铲除冯泰是吗?”夏凡不屑的冷笑道,“可是陛下、冯泰却格外沉的住气!根本不急于一时!” “他们之所以如此沉得住气,原因是时机还未成熟,但他们这些日子可一刻都没闲着。”徐元舒展着身子,借着几分醉意显得格外舒畅。 夏凡对此嗤之以鼻道,“可是在拖下去,我这军心就要乱了!” “那你为何就不能让军士们也找点别的事情做呢?”徐元又喝了口酒,脸色醺的更红了。 “比如说呢?” 夏凡忽然皱起眉头,盯着徐元问道。 “比如说……”徐元打了个酒嗝,凑近夏凡身前不怀好意的笑道,“弟兄们想要入京师的目的无非是钱、女人,这下北郡难道就没有嘛?” 夏凡旋即瞪大起双眼,斥喝道,“你疯了?!我们还没到跟朝廷以及冯泰撕破脸的地步!一旦我们干出这种事情,那第一个被打的就是我们了!” “嘘!”徐元哈哈大笑着示意夏凡小点声,摇晃着身子又往他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如果让弟兄们伪装成盗寇流匪呢?这地方本就长年盗匪横行!” “还是不妥!”夏凡摆手道,“弟兄们早就憋久了,如果任由他们劫掠,必然会将事情闹大!!朝廷岂能不知道是我等所为?” “和路……”徐元醉的不轻,两眼开始出现了叠影,拼命摇晃着脑袋保持清醒,“你是害怕林雄的宫廷卫队,还是忌惮冯泰的羽林军?” “莫说一个,就算这俩联手我也不足为虑!只是我要的不是一时的得失,而是为了日后能够长久立足!”夏凡说着,将碗中的酒直接灌入喉咙。 “和路果然清醒的很!咱们为的是我们能够立足,开拓霸业,岂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徐元酒劲有些上头,努力保持着清醒,解释道,“既然当下局面成了死局,他们又在暗中筹备!我们何不打率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替他们先破了这个死局!” “你说的清楚些!”夏凡忽然沉下脸,紧紧盯着酒醉涨红的徐元,“如果朝廷派他们联手前来呢?” “不会的!”徐元无比自信的笑道,“虽然扮成流寇,朝廷上下心中心里都知道是我们所为!可在目前这个局势下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反而会让陛下和冯泰开始紧张起来,这样他们才会给咱们回复!” “汉州太守!” 夏凡仰起头,对这个职位一直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如今被徐元这么一说,这才觉得这个职位仿佛已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心中不由得开始大喜,尤其想到能够借此逼迫朝廷杀了韩孝之,更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两眼登时绽放起光亮,旋即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道徐元,“你说五日内让我见到公主的,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人呢!” 话音刚落,却听到呼噜声,夏凡疑惑地回头望去,却见到徐元早已经醉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第九十七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十二月深冬,以谭阿牛为首的岳州兵匪们乔装成流寇,开始了在下北郡为期多日的、惨无人道的烧杀劫掠。在这场霍乱中的整个下北郡,俨然成了人间地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更有甚者扬言下北郡再无一个“处女”,不但城中百姓在劫难逃,就连冯泰的亲侄儿冯文也一样跟着遭了殃。 多年贪腐积累起来的钱财珠宝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不说,就连自己的性命也差点丢了去。 就在几十个杀红了眼的兵匪们轮番入府哄抢的时候,幸而有几个还未失去理智的士卒认出了冯文,当即阻挡下了横在冯文项上的屠刀。 侥幸捡回条命的冯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目睹这群匪兵们在自己府上肆意妄为、烧杀劫掠。 就在这一片哀嚎惨叫声里,几个丫鬟、侍妾们惊恐的刚从自己身边跑过,便被几个赶上的兵匪们一刀砍中后背,喷洒出的鲜血瞬间便溅满了自己全身,而后那个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便在那群兵匪们的嬉笑声里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早已吓破了胆的冯文全身猛地一颤,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王八蛋!” 目睹兽性的冯文一边瘫坐地上嚎哭,一边双手发疯似的在空中不停乱舞。 可那几个兵匪们哪里顾得上理会他,此刻正忙着前后夹击,围追堵截着剩下的丫鬟、侍妾们。 这场在冯文府中爆发的兽性惨剧一直持续了近三个时辰,前后轮番来了数十个兵匪,各个都是在冯文瘫地哀嚎声中如入无人之境般肆意劫掠 奸 淫。 这座被冯文精心修缮了多年的府邸,如今早已是一片狼藉。 而在一门之隔外的城中,这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更是持续了三天三夜。 如此丧尽天良、罄竹难书的兽性很快便传到了不远之外的京师。 “这可是天子脚下,夏凡这王八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冯泰早已是气的怒发冲冠,突然一拳重重的捶在桌案上,眼里折出的怒火更吓得众人不敢言语。 冯泰又是一拳捶在桌案上,厉声呵斥道,“都特么的哑巴了吗!”说着怒气冲冲的转过头,问道周顺,“贤侄常有妙计,怎么今日却不说话了?” 听见冯泰再问自己,周顺却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世伯觉着夏凡此举意欲何为呢?” “哼!狗改不了吃屎,无非是想捞点好处!”冯泰咬着后槽牙,攥紧拳头道,“这王八蛋以为装作成流寇盗匪,老子就不知道是他所为了!” “世伯所言甚是,”周顺点点头,“可咱们一下子都能想到的事情,夏凡他又岂能不知呢?” “你什么意思!”冯泰不耐烦的喝问道,“现在不是故作高深的时候,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周顺看了眼堂下熊固等人,又看了眼冯泰,轻笑一声,“无非是他急了,见迟迟等不来回复,想要借此给我们施加压力。” “去他大爷的吧!”一听这话,冯泰当即恼羞成怒的高声嚷道,“敢在老子头上动土,他这是活腻了!虎儿何在?!” 话音刚落,屋外守卫着的鲁小虎当即进了屋内,跪在堂下冲冯泰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小人在!” “速去军营中调拨五千兵卒……不!”冯泰被气的有些语无伦次,旋即改口道,“全给老子带上!有你统帅,务必要将夏凡那王八蛋的脑袋砍下来见我!” 鲁小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领命起身便走,却被堂上周顺大声制止,“世伯不可!” “你干什么!”冯泰高声喝骂,狰狞的面目仿佛要活吞了周顺一样。 周顺立着身子,冲冯泰躬身道,“夏凡所带军马三五万,咱们京师羽林军加起来却不过万余,如此实力悬殊如何能战?” “你懂个什么!”冯泰早已失去了理智,一掌拍在桌案上,斥责道,“冯文可是我的亲侄儿!我不救他,谁还能救他!夏凡这厮欺人太甚,这样的奇耻大辱我若不报,日后叫我何以服众!” 周顺知道冯泰不会对此善罢甘休,却还是硬着头皮劝解道,“世伯先听我一言,若还觉得该战,小侄绝不阻拦!” 冯泰听罢,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眼周顺,方才缓缓坐下,胸膛正此起彼伏的喘着粗气。 “世伯该当知道如今局面已成死局,谁先动手便会陷入被动。夏凡此举正是想要逼迫世伯率先出手啊!” 对于这一点,冯泰早就明了,当即呵斥道,“那又如何?这厮如此辱我,此仇不报叫我如何面对世人!” “此等小儿何须我等亲自出手?我有一计,可兵不血刃地让这厮付出代价!”周顺旋即凑近冯泰耳畔,低声道,“世伯难不成忘了此前为了拉拢他,而将何然头颅献给他一事?” 冯泰还以为他有什么良策,却听他说竟是这件事,脸色登时涨的血红。 当初为了杀何然,冯泰和周顺密谋筹划了多日,可是无论冯泰怎么的设计挖坑,周顺始终借故搪塞,就是不肯自己动手。最后实在没辙,冯泰只得令鲁小虎动手方才解决了此事。 对于这件事,冯泰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今日却又听到周顺竟拿此事前来说事,当即气不打一出来,气急败坏的问道,“我记得清楚得很!可这又如何?” 周顺清楚冯泰的怨恨,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回道,“这人虽然死了,可白昂却一直还不知道此事呢!不妨告诉白昂,杀他军中大将者,正是当初被他俘虏的宋国驸马——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白昂这样的心高气傲之人如何能够忍受?” 冯泰听到这里,方才怒气略微平缓了些,“计虽是好计,但只怕白昂不会轻易上钩……他可是只老狐狸啊!”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呢?”周顺露出一抹狡黠,低声笑道。 “你这是……”冯泰心里一怔,瞪大起双眼问道,“你难不成要让老夫学曹孟德?” 见到气氛有所缓和,周顺这才坐下身子,翘起腿慢悠悠的笑道,“陛下人不在京师,世伯既是陛下舅舅,又是先帝临终托付的辅国大臣,于情于理都该在此时挺身而出,救国家于危难!” 这简单几句话,却字字都说进了冯泰的心坎。尤其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层含义,更是让冯泰兴奋不止,竟忘却了先前不愉快的事情。 心中虽似万马奔腾般狂野,面上却平静如水般沉静,淡淡道,“可,如果白昂不奉昭呢?” 周顺窥测出了冯泰的心理变化,不禁喜笑颜开的回道,“这不还有个被咱们软禁起来的韩孝之呢吗?许奉之前跟咱们达成协议,同意让韩孝之留京为质。如果白昂胆敢不奉昭,咱们就让南大营前去前去剿贼!东、南二营互相厮杀,究竟鹿死谁手的好戏不也正是咱们一直期待的吗?” “贤侄啊……”冯泰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紧紧盯着周顺问道,“东、南二营厮杀的这出好戏,令尊是否也很期待?” 闻言,周顺面上掠过一丝尴尬,顺手端起桌上茶碗,边吹着凉透了的茶沫,边笑道,“我父亲已经老了,早已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冯泰见状,微笑着转头喝令一直跪地听令的鲁小虎道,“我这就书信一封交由你,速去东大营令白昂前去下北郡奉旨讨贼!” 说着,转身去了内堂没过一会便封蜡装好的书信交给鲁小虎,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此事十万火急,不容有片刻怠慢!” 鲁小虎重重的点了点头,旋即攥紧书信疾步退出了屋外。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周顺忽然轻笑道,“世伯,你觉得此人如何?” 冯泰不假思索的脱口道,“吾有此子,死而无憾!” 面对如此至高无上的赞誉,堂下久不说话的熊固等人皆揪准时机,纷纷开口应承起来: “这生子当如鲁小虎!” “嗬~”周顺面对众人赞不绝口的一致称赞,却显得不屑一顾,冷冷道,“世伯还是当需谨防此人的好!” 冯泰听罢,有些不悦的问道,“虎儿尚是幼年时期便投奔与我,经我悉心调教多年方有今日威风,虽不是亲儿却也胜似亲儿,不知贤侄却何出此言?” 周顺冷眼笑道,“世伯难道忘了那夜刺客偷袭,这鲁小虎明明可以将其一招毙命,却故意留手直等到周宁派人来送信!” 经他这么一提醒,冯泰也觉得颇为蹊跷。对于自己培养多年的鲁小虎,他的身手能耐自己是最清楚的。 那夜在屋顶上与顾月夕的对决,鲁小虎有许多机会可以将其置于死地,却偏偏一直未出杀招!如此来看,别真是有些瞒着自己的事情…… 但周顺这龟儿子的话也不能全信,他老谋深算的很,一肚子的坏水让人防不胜防! 遂,冯泰笑着解释道,“我待虎儿恩重如山,虎儿这人又知恩图报的很——我与他如当年关公、关平无异。贤侄莫要挑唆我与虎儿父子关系!” 第九十八章 那个男人由我来守护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自从许奉归营开始,韩昱终日都将自己锁在屋内足不出户。 这期间徐云曾带着周宁书信前来,信中所说的正是夏凡想要诬陷韩昱密谋造反一事。然韩昱却不为所动,只丢下一句“生死由命,无怨无悔”,便连人带信哄出客栈。 王泽虽不知详情,却也揣测出了一二,不忍韩昱就此意志沉沦,蒙冤枉死。 当夜便与李平密谋商议——意欲联合城外驻扎多日的五百士卒攻伐下北郡。 “他娘的,老子忍够了!这群杂碎真当咱们南大营好欺侮的?” 对于王泽的提议,李平不仅举双手同意还要当先锋官,即刻便准备领军开拔。 “打是一定要打的!现在夏凡自己作死,正是师出有名的好时机,只是……”王泽忽然面露忧虑地说道,“夏凡的驻军据说有个五万之众,我所带来的部众贸然前往,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啊!” “刚说要打的是你,现在未战先怯的又是你!”李平急的跳起身子,冲王泽不满的低声嚷道,“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依你说该怎么办!” 王泽也不知这场仗该怎么打,脑海里开始飞速运转所有的可行性,却想破了头也还是不知该如何办。 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突听屋外传来异动,二人当即警觉的起身贴在门口查探,却听得门外传来轻柔的女声,“是我……” 这声音虽然低沉,但李平却听出了是顾月夕。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又探出脑袋撇向了韩昱所住的方向,见门窗透出的光亮依旧——必是又在挑灯夜读,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甚?” 顾月夕也不会回话,径直便入了屋,在二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坐在茶桌旁,方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打算瞒着我家相公攻伐下北郡……” “你相公?” 王泽站在一旁愣住了半晌,被李平悄悄的拉扯下衣角,附耳道,“就是大将军……” 王泽这才恍然大悟,上下打量起顾月夕一番后又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我看你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你知道打仗是什么吗?就敢如此如此妄言……” “十八岁了……”李平连忙悄声提醒道。 “子元!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有闲情配合她胡闹!”王泽狠狠瞪了李平一眼,旋即冲顾月夕厉声道,“姑娘,我不管你方才偷听到了什么,现在都必须速速回屋去!” 顾月夕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抬眼看着他俩,幽幽的说道,“我在没找到我家相公的时候,曾在下北郡住过几年!或许能够帮到你们……” 王泽听后看着李平,见他点了点头后,这才半信半疑的坐下身子,冲顾月夕拱手道,“方才是我等冒失了,还望姑娘恕罪。却不知姑娘有何妙计?” 顾月夕轻笑一声,“敢问将军一句,若能剿灭下北郡的那帮兵匪,是否就能够解救我家相公的危难?” “这……” 王泽对此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如今摆在韩昱面前的险境又何止夏凡这一支?遂面色凝重的回道, “不敢欺瞒姑娘,当下大将军所面对的局势已是万分的险峻,但我等就算拼尽性命也必当护得大将军周全!” 顾月夕听罢,面上逐渐有了些光彩,“只要能助我家相公脱困,保他无恙,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无怨无悔!” 接着长舒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露出抹惨淡微笑,“我虽不懂兵法打仗,却对夏凡有些了解。此人本是宋国驸马,这些年却一直都在秘密寻找宋室流落在民间的唯一血脉“安容公主”,妄图借此寻求复国的机会。” “安容公主?”王泽顾不上细想,赶忙追问道,“此女子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本名唤做杨莹莹,左肩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格外好分辨,至于这人……”顾月夕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停顿住。 王泽双目如炬,紧紧盯着顾月夕,“人在哪儿?” 顾月夕呼出一口气,略显憔悴的面容在油灯的照耀下变得黯淡蜡黄,强行打起精神轻笑道,“人已经死了……” “死了?” 王泽差点叫出了声,惊愕的呆愣当场,神色间具是万念俱灰般的死寂。 倒是一旁李平还算清醒,连忙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将此事说给我们听呢?” “人虽然死了,可那杨莹莹与我年纪相仿,我可以冒充她的身份混入夏凡军中,到时候与火为号——我斩杀此人后,你们便挥军入城!” 此计虽然冒险却也可行,但李平觉得此事太过蹊跷,遂疑惑的问道,“姑娘,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尤其那宋国宫庭之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顾月夕面露难色,有些吞吞吐吐的回复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我在与二位将军细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我家相公!” 王泽、李平二人虽然困惑不解,但也觉得救韩昱一事刻不容缓,便不再细究。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王泽还有一事不解,遂问道,“姑娘,你可知你此番入虎穴如同羊入虎口,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真的想好后果了吗?” 顾月夕听罢,凄凉一笑,“那个男人不光有你们守护,还有我啊!你们为了他尚可不顾性命,何况我呢!” 听了这话,王泽在心里对顾月夕油然而生起一股敬佩之情,转头看向李平道,“此真乃巾帼不让须眉也!” 旋即拉着李平一同起身,冲顾月夕躬身作礼,“我替南大营全体将士们,在此叩谢姑娘仗义相助!此等大恩大德,我南大营没齿难忘!” 顾月夕见状,慌忙跟着起身回礼道,“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为了救我家相公罢了,何须言谢?” “不知姑娘打算何时行动?”王泽心忧韩昱来不及客套。 “尽凭将军吩咐!” “好,”王泽见顾月夕面色笃定,当即拍板道,“三日后我便领军埋伏在下北郡四周,只等姑娘以火为号!” “等一下!”李平见他们俩轻易的便做好如此重大决定,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拉着王泽衣角,低声道,“云覆莫怪,非我泼冷水。但我总觉得此事被你们说的太过容易了,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王泽愣了一下,旋即拉着李平走向一侧低声道,“以一人之命换咱们五百将士之命,子元难道觉得不值吗?” “你!”李平听罢,双目瞪起差点嚷出了声,“你这是故意用她为饵!万一大将军知道了,定不会轻易饶过咱们的!” “子元尽管放心……”王泽轻轻拍了拍了他的后背,劝说道,“这事是我一人主意,与你无关!只要能救大将军,就算活剐了我都可以!” “你胡闹!”李平一把甩开王泽的手,面带愠怒的低声回道,“你我为将征战多年,既然明知道这姑娘此去九死一生,为何还要让她白白送了性命?” 王泽却笑道,“只要有万分之一能够救大将军的办法,我都必须要去尝试!就算是换做咱俩一样也会无怨无悔!” “可话虽如此……” 见李平喋喋不休地还要说些什么,王泽当即打断道,“那你告诉我,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大将军!用咱们带来的五百兵马硬冲吗?” 李平被他这话说的哑口无言,不住的叹息道,“可也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啊……” “这姑娘虽然没有明说,可我总觉得她的来历不简单,恐与宋室皇廷有关!”王泽不想在与李平因此事发生无谓的争执,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实话。 “这个我知道!”李平正色的回道,“可是她对大将军的情义我都看在眼里,那晚若不是她舍身保护……” “那又如何?”王泽冷冷道,“你别忘了宋室皇廷可是跟大将军有着血海深仇!如果她真是宋国人,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你……” 李平自知王泽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这么多天以来顾月夕对韩昱怎么样,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真是包藏祸心的宋人,随时都有机会可以结果了韩昱的性命,完全不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子元且听我说,”王泽知道李平对于他认定事情后的执拗,遂低声宽慰道,“这几日你只管守在大将军身边!我王云覆给你保证,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护得这姑娘周全——除非我不幸阵亡了……”说着,王泽不禁自嘲着笑了起来。 “云覆!”李平却神情严峻的一手搭在王泽肩上,正色道,“我等你平安回来,到时候咱弟兄们喝它个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王泽眼眶瞬间湿润了,红着眼努力挤出笑意,“咱们为将者早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干嘛还如此矫情?如果我王云覆回不来了,记着给大将军带句话——我王云覆承蒙大将军厚爱无以为报,此次未经请令便擅自行动本就罪无可恕,若有来生我还会接着替他冲锋陷阵、无怨无悔!” 第九十九章 平泰公主顾月夕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翌日天还未亮,顾月夕便顶着寒冬的风雪,独自纵马先行一步直奔下北郡。 刚至晌午,于下北郡城门下面对士卒的询问,顾月夕面色凝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闪闪的令牌,喝到,“我乃朝廷公主,奉旨前来面见你家夏大人!” 这几个士卒哪里见到过什么公主,一听这话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领头的赶忙凑近顾月夕马前定睛一瞧,见那块令牌上铸有“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赶忙喝令身后几个守门的士卒,先是令他们一面小心招呼顾月夕在城门口边等候,一面飞快的跑去禀告夏凡。 过不多时,突听得城门内马蹄踏动,随后便见夏凡只身便服前来相迎。 自己刚欲开口,却见他先行下马,朝自己迈着大步走来,开口问道,“你就是当今公主?” 顾月夕毫无畏惧,将令牌高擎在手,在夏凡面前晃一晃,耀目辉煌,正色道,“我乃当今‘平泰公主’顾月夕!这是圣上亲赐令牌,命我前来找你有要事相商!” 听到所谓“平泰公主”,夏凡先是一愣,旋即猛然一颤,这四下路过往来的外人们都不知道“平泰公主”是谁,夏凡却清楚得很——宋室公主,亦是“安容公主”杨莹莹的亲妹妹杨梦。 夏凡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跨在马背上,厚袄裹身的顾月夕,心下暗自道,“这黄毛丫头倒还真有几分当年小公主的骄横跋扈!光天化日之下敢说自己是前朝余孽,还真是不怕死的很!” 可毕竟事关重大,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夏凡反而镇定了下来,顺着顾月夕的意思将计就计着嘿嘿冷笑道,“你真是公主?怎么即没有圣旨,也没有朝廷堪合?自古哪有女流之辈前来传旨国家大事的——定是个刁妇冒充公主!”他抬高了嗓音,大喝道,“来人呐!给本官将此胆大妄为的刁妇擒拿正法!” 话音落,却不见得一个士卒敢奉令上前。尤其众人纷纷瞧见了顾月夕手上铸有“如朕亲临”的金牌,虽不知真假,却心里早就一阵发寒。 夏凡眼见众士卒面面相觑,又见城门口围观百姓已是骚动不安,知道自己稍一胆怯便一切全完。却因见她不过只身一人,略觉放心,恶狠狠的一笑,“尔等都愣着干什么?这东西是真是假,难以凭信!” 顾月夕听了不禁仰天长笑,旋即指着夏凡身后的众士卒厉声喝道,“尔等这是想要跟着夏和路造反不成吗!” “公主!” 身后众士卒都是大徐子弟,并非夏凡由宋国带来的死士。本就因为先前在城中烧杀抢掠惊动了朝廷一事而心惊胆战。 如今又见顾月夕厉声喝斥自己想要谋反,纷纷吓得眼睛瞪得大大的,气都透不过来,几个胆小的士卒早已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跟前大呼“饶命恕罪!” 见有人跪拜,剩下的士卒也都缓过神来,竟都跟着一起跪地呼喊讨饶。 “你们!”夏凡见众士卒不明就里的纷纷跪拜,气的脸色煞白,厉声斥骂道,“你们这些没骨气的蠢货!都给老子站起身来!” “夏和路!”顾月夕于马背上手指马鞭喝令道,“你想抗旨不尊吗!” 知晓情况不对,夏凡只得暂时收起脾气,强压着怒火冲顾月夕跪地拱手道,“公主恕罪……奴才这就为公主牵马入城……” 如今的下北郡经过夏凡军马的洗劫,早已成为了一座人间炼狱,城内到处都是来不及掩埋的尸首以及焚毁的房屋商铺。 夏凡执马走在前头,顾月夕望着映入眼帘的种种惨象,吓得全身毛骨悚然。唯恐杀红了眼的夏凡众人趁机会对自己下杀手,遂左手一直紧紧按在佩刀上,警觉的盯紧了四周。 “公主莫怕,这都是盗匪流寇干得祸事。有我等保护,公主定然无恙!”夏飞头也没回,只是迎着风雪低头牵着马绳,一步一个脚印重重的踩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这句杀机尽露的警告,惊地顾月夕心头猛颤,强行缓和着紧张压抑,面上云淡风轻的轻笑道,“你这奴才只顾牵好马绳,本公主千金之躯岂怕这点场面!” 夏凡听罢,低头冷笑不止,缓缓方才吐出来两个字“安泰”。 夏凡口中所谓“安泰”却不是指别的,正是当年宋国皇帝为其两位公主册封的名号——安容、平泰。 此刻看似漫不经心的提及,其背后的用意顾月夕早已了然,遂前倾身子,附身笑着道,“驸马爷这是怕了?” 闻言听罢,夏凡却不再说话,踏着风雪走了差不多三柱香的时辰,一路上让顾月夕几乎看尽了大半个城中惨剧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到了暑衙门口。 刚入府衙,夏凡便喝令众人屋外候着,自己则领着顾月夕去了会客厅商谈。 “驸马爷这是打算如何处置我?”顾月夕见夏凡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努力隐藏着内心的惶恐不安,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姿态喝问道,“可是想杀我吗!” “公主!”夏凡却突然跪地痛哭道,“我夏和路承蒙皇帝陛下厚爱,虽苟延残喘委身徐国为奴!可从未忘记过复国的念想!苦思日盼找寻宋室血脉至今,今日承蒙老天爷开眼,终于得尝所愿了!” 被夏凡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谔的呆愣,顾月夕木立当地竟忘记了接下来该说的话语。 夏凡却痛哭流涕叩首道,“主子日后只管在我这里安心督守,我夏和路对天起誓必当重振大宋昔日荣光!” “你这……” 顾月夕在来的路上想过无数次与夏凡的谈话,却不曾想过这一出。面对这样的苦情戏码,尤其是想起了残存在记忆深处的宋国种种往事,一股酸楚竟然不合时宜的瞬间涌上心头。 夏凡正伏地哭诉着,见顾月夕半天没反应,偷偷地抬头看了眼,见顾月夕眼眶湿润红肿,不禁心中大喜过望,面上却愈哭愈殇,情到深处之时更是差点昏厥过去。 顾月夕赶忙弯腰一把扶起,语调哽咽的宽慰道,“咱们都是宋人,驸马何必如此自责,快快请起!” 夏凡抹着泪,缓缓起身后又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此前人多嘴杂,奴才害怕暴露公主身份。才不得已对公主不敬,还望公主恕罪!” 夏凡进屋后这一连串的苦情戏码早就让顾月夕脑袋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此前情形,连忙摆手道,“驸马莫说这话,你我本都是一家人,何分如此?” 夏凡不由得心里长舒一口气,旋即又低声问道,“奴才这些年私下找寻了皇室血脉多年,却不知‘安容公主’今在何处?” 听到夏凡打听自己姐姐的下落,顾月夕忽然鼻子一酸竟不自主的眼泪刷刷滴落,语调凄楚的回复道,“我姐姐已在三年前去世了……”说着便泣不成声起来。 看着眼前顾月夕如此凄惨的模样,尤其听到流传已久的“安容公主”去世的消息,夏凡的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差点激动的叫出声来, 旋即故作忧伤黯然,配合着痛哭道,“哪个王八蛋干的!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为公主报仇雪恨!” 听到这里,顾月夕厉声嘶嚎道,“那两个人我就算化成了灰也忘不了!”说着,两眼折出火光,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一个是那个人口贩子白昂!还一个就是叫做‘君子剑’解子懋的人!” 对于后者,夏凡并未听过他的名号,虽有些困惑却来不及细想,见顾月夕对于她姐姐的死如此耿耿于怀,不禁大喜道,“公主可否还记得当初白昂那厮灭我宋国一战?” “那如何能忘?”顾月夕咬着牙,恨恨的点点头,“那派人间地狱的模样,我若不报此丑还有何面目九泉之下去面见父皇以及我宋国子民!” 见她上钩,夏凡顺势又补刀道,“可那次灭国之战罪魁祸手除了白昂还有一人!” “谁!!!” “韩昱、韩孝之!” 夏凡两眼忽然骤起,面露杀意的接着道,“当年白昂举兵攻伐我宋国,正是韩孝之派人去给边关大将军杨安送信,允诺他只要不回军增援,便同意他在南方自立为国!如今他的儿子,杨策在南方建立伪宋政权,却早就偏安一隅,只顾贪图享乐,忘了他也是宋人!更忘记了他也是先帝的亲侄儿!公主且说这韩孝之该不该死!!!!” 听到韩昱的名字,顾月夕瞬间呆滞,不可置信的质问道,“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见顾月夕反应如此之大,夏凡心里不由得冷笑几声,旋即举起右手痛哭发誓道,“公主明鉴,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信,尽可去问他人——此事早已不是秘密!” 看见夏凡如此笃定,顾月夕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忽然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听不见一点声音,眼前景象极速下坠猛地一头栽到当地。 在夏凡光动嘴没有声音的模糊景象里,顾月夕眼前漆黑一片,当场昏厥了过去。 第一百章 密谋杀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吩咐下人将昏迷不醒的顾月夕背回内屋休息后,夏凡不禁长舒一口气,还来不及窃喜便见徐元笑着从屋外走了进来。 “此次多亏了台符兄提前告知,”夏凡望着顾月夕远去的身影,似笑非笑道,“不然还真要折在这黄毛丫头手上!” “哎,”徐元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咱们本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谈道谢?” 说着徐元忽然面色骤起,眼神颇为阴冷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为好?” “哎……” 夏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何处置顾月夕这个棘手的烫山芋还真是个极为头疼的事情,既杀不得亦留不得更放不得 遂仰面朝天,思考了许久,“如今无论是杀、是留或者是放,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元见他正左右犯难,不禁小声提醒道,“那王泽的五百军马已在城外埋伏到位了,此女多留一天可就是多一天的祸事!” “他娘的!”夏凡越想越来气,脸色涨红着双手叉腰,低声骂道,“区区五百军马加上这个小丫头片子,竟敢与我为敌!老子这就整顿军马,趁他们此刻立足未稳,直接出城灭了他们!” “现在还不是跟他们开战的时候!”眼见夏凡欲走,徐元赶忙拽住其衣角,制止道,“这冯泰、陛下可都在暗处看着呢,和路千万不可鲁莽冲动!” “那你说怎么办?”夏凡恨恨的瞪着徐元,埋冤道,“咱们捅了这么大的窟窿,陛下和冯泰那边真的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吗?如若不成,咱们岂不是落人口实,坐以待毙吗?” 自从干出这件事后,夏凡每日皆是彻夜难眠、心惊肉跳。尤其是一连几日还没收到皇帝和冯泰两边的回复,更让他变得惶恐焦虑起来。 至于徐元则一样是心里没了底,事情的发展以及情况皆与自己的预期背道而驰。这几日想找林雄打探朝廷的口风消息,却被他屡次都托以“身体抱恙”为由拒之门外,徐元早就如坠冰窟般胆寒心彻。 对此,徐元也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咱们干都干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为了缓解局势的压力,更为了转移夏凡在这件事上的焦虑不安,徐元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求人不如求己,咱们既然都做到了这份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结果了韩孝之!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我们……杀……”夏凡不可置信的差点嚷出声来,旋即压低嗓音呵斥道,“你疯了不成!咱们此前入城去暗杀那个六品小官,就已经引起了多方警觉而差点出事!如今还要再去谋杀一个当朝大将军……一旦东窗事发,咱们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听罢,徐元却轻笑一声,“这么重大的事情何须我们自己动手?” 见夏凡不解,徐元仰起下巴冲内屋窃笑道,“不是有她呢吗?她既已知道韩孝之与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何不利用她来替我们除掉韩孝之?” 夏凡登时大喜过望,拍着徐元的肩膀连连称赞道,“台符果然智谋超群,真乃上苍赐予我的得力干将!只是那韩孝之被世人称为‘神鬼难测’,仅凭那个黄毛丫头恐难以得手啊……” 被夏凡如此称赞夸赞,徐元不禁洋洋自得的昂起头,“和路无需慌乱,眼下便有现成的人手可以相助……” 徐元话还未说完,突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回首望去不由大喜,冲夏凡低声道,“人手来了!” 来人正是夏凡从宋国带来的侍卫领队将军——何劲(字文夫)。 何劲闻讯“平泰公主”驾到的事情,盔甲佩刀都来不及解下便从军中火速赶来。 垮着佩刀刚踏入屋内,便拱手作揖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太守,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夏凡与徐元二人相视一笑,旋即冲其说道,“公主殿下刚回屋中休息,文夫兄切莫如此大声喧哗。” 听罢,何劲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忙重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努力不让铠甲和佩刀发出丁点声音,压低嗓音问道,“公主这些年可还好?” “文夫兄开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商议。” 夏凡招呼何劲坐下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故意添油加醋地娓娓道来,这期间更是数次情到深处之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将何劲说的那叫一个于心不忍,尤其对于协助顾月夕入京刺杀韩昱一事,何劲更是咬牙切齿的表示同意,恨不能即刻将其扒皮削骨。 “不知末将何时陪同公主启程赴京?”何劲早已按耐不住,当下便欲请令前往。 “这……”夏凡面色有些犯了难,偷偷与一旁沉默不语的徐元两眼一对,支支吾吾的回道,“这个嘛……” “我来替大太守说吧!”徐元对夏凡的心思心领神会,插口道,“韩孝之那厮甚是可恨,利用公主的懵懂善良,蛊惑她领着王泽率五百军马压境,企图令你们宋人自相残杀!” “可恨!可恨!”何劲气的一拍桌案,喝道,“千刀万剐这厮都无法偿还当年对我宋国犯下的血债!” “将军不必动怒,”徐元心里早已喜出望外,面上却努力克制着,“我有一万全之策,可使公主能够迷途知返,为宋国百姓手刃此等罪恶滔天的狗贼!” 何劲一听他有妙计,赶忙躬身请示道,“徐先生请说!” 徐元轻笑道,“待公主醒来后,将军可与大太守一同前去做个见证,只需作为当年宋室的官员证明韩孝之不仅协助白昂灭宋,更亲自挥军囤兵于宋国边境上,以允诺立国为要求阻止杨安父子回师救援!” “这个自然无妨!” 何劲刚点头表示同意,却被徐元接着慢悠悠的补充道,“不但如此,将军还需证明灭宋之后,韩孝之更与白昂一同将宋国百姓、皇室血脉们囚禁为奴,贩卖至徐国一事!” “这……”何劲对于这个要求,本能的抗拒道,“当年贩卖为奴的事情皆是出自白昂之手,那韩孝之从未参与过,甚至根本毫不知情!如此之说……岂不是如同栽赃嫁祸无异?非君子所为啊!” 徐元见他不同意,倒也不着急,反而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笑着道,“将军如此在乎个人名誉,难道忘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宋国军民?” 这话就像个刀子,恨恨的扎进何劲的心里,不由得黯然神伤道,“非我爱惜名誉……实在是此举有背君子所为……更恐会辱没宋室之名!” 见何劲踌躇不定,夏凡也跟着劝解道,“我等苟延残喘至今,为的就是能够替宋人报仇雪耻!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汝竟如此瞻前顾后、唯唯诺诺!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面对宋国父老乡亲?” 何劲听了,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红着眼眶攥紧拳头浑身发这颤,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徐元当即跟进道,“若能借此除掉韩孝之,不但可以报仇雪恨,更能有机会重新复兴宋国!机会摆在眼前,将军岂能白白错过?” 何劲攥紧着拳头,埋着头思考了许久,终于猛地一拍桌案,“为了宋国,末将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听驸马爷吩咐!” 夏凡当即哈哈大笑,拍着何劲的手道,“我夏和路在此对将军发誓,此生若不能复兴宋国,但叫我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何劲听罢,忽然跪地重重的冲夏凡磕了三个头,语调沙哑的说道,“我等数十人受宋国厚待,城破之日未能舍身殉国已是一生之耻!承蒙驸马爷不弃,令我等苟活至今。如今终有幸可以助宋室复国,我等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面对何劲这番情真意切的感恩戴德,夏凡却是心里一怔,赶忙弯下身子,“将军这是哪里话,快快请起!” 扶起何劲后,夏凡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又道,“我本为宋国驸马,对宋国之恩情与将军无异。我等皆为宋人,委身苟活在这徐国安身立命,名义上虽为上下,实则却如亲兄弟无二!如此,何分彼此呢?” 何劲这话说的情深意切,十分体贴入微,丝毫没有言不由衷的痕迹。何劲这才抹泪点头,放心的告退下去。 望着何劲远去的背影,徐元忽然笑道,“大太守这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我若不是因为知道内情,只怕是也要被骗了过去。” 听出了徐元话里的讥讽之意,夏凡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真当是觉着我在演戏不成吗?” “哦?”徐元不禁笑了,望着夏凡若有所思的模样,摇头笑道,“和路啊和路,你的能耐又岂会甘心屈居人下呢?更何况是那早已亡国的宋室!” “那……”夏凡望着屋外出了神,幽幽的说道,“他们呢……他们这些与我一样的宋人呢……” “你还不会真的是动了真感情吧?”徐元觉得不可思议,笑着道,“他们可都是前朝余孽,留着只会坏了你我的大事!” “这个我知道……”夏凡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得喃喃自语道,“可我们终究都是宋人啊……” “那又怎么样?”徐元冷笑一声,随即重重的拍着夏凡的后背,厉声道,“大丈夫想要在这乱世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就必须要学会狠下心肠!如若这点都做不到,那只能活该任人鱼肉宰割!” 第101章 韩昱死,大徐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且说王泽按照约定,亲率500军马埋伏于下北郡城外山头,距今已过了三天。 却迟迟不见城内传来动静,左右恐疑生变,小心提醒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将军当需小心提防。” 王泽不语,正沉思默想着,忽听山下士卒跑来通报说,“御史大夫周宁大人在山下求见!” “周宁?”王泽先是一愣,问道,“几人随行?” “孤身一人,未见到旁人。” 听罢,王泽方才长舒一口气,料定周宁此番前来只是兴师问罪。赶忙勒令士卒速速带其上山,自己则先行出帐恭迎。 周宁踏着厚厚的积雪,紧紧跟着带路士卒缓步上山直至王泽帐前,呼哧带喘的半蹲身子,开口便道,“你们南大营……真的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王泽却弯腰拱手赔罪,先将周宁请入帐中,令左右看完茶后便让他们全部退了下去。方才开口道,“世伯恕罪,实在是事态严重的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坐在椅子上的周宁不只是劳累还是紧张,还在不住的喘着粗气,来不及喝茶便又厉声问道,“谁的主意?” “我……我的……”王泽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涨红着脸羞愧地低下头,支支吾吾的怯声应答。 “你!”周宁闻言大怒,怒不可遏地猛然起身,用颤抖的手指着王泽厉声喝斥道,“未得圣旨擅自对朝廷官员动兵,可是与造反无异啊!这是要凌迟活剐、株连九族的重罪!你王云覆是吃了熊心豹子竟敢干下这等祸事?” “罪责皆在我身,是杀是剐我亦无所畏惧!”说着,王泽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周宁跟前,恳求道,“只求世伯当下先请高抬贵手,容我办完此事之后再上报朝廷发落!” “你!你!”周宁气的浑身发颤,不住的后退三步,“我今日若不抬这个手,你还想杀我不成吗!” 王泽头也不抬,依旧语调恳切,却话里藏刀地回道,“侄儿不敢!只是这军中将士们皆听令于大将军,侄儿害怕他们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嗬~”周宁冷哼着环顾了眼军帐外,冲王泽问道,“那韩孝之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个个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云覆啊,你难道忘了我当初令你入南大营的目的吗?” “侄儿如何能忘?家父早逝,承蒙世伯厚爱悉心栽培,方有我今日功名成就……”说到这里,王泽忽然哽咽,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双手伏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接着道,“可大将军对朝廷之忠心,日月可鉴,我等南大营将士们这些年都看在眼里!世伯切莫遭受小人挑唆进谗,害了如此一个忠臣良将啊!” 周宁面色凝重的紧锁起眉头,附身看着跪地哭诉的王泽,刚要伸手搭向他的后背却又突然撤回,停滞在半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也想说——韩昱死,大徐……亡?” “为了朝廷社稷,更为了大将军这样的忠义良将!侄儿斗胆恳求世伯高抬贵手,放过大将军!” “先起身说话……” 周宁双手扶起王泽,面色和蔼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着道,“我几时说过要杀他了?” “世伯……” 周宁见王泽神情惊谔,旋即微笑着一把搀起他的手,将他领至帐前坐下,又附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韩孝之的忠义?可他毕竟不比其他三大营主帅那般名正言顺可以服众。当初令你入南大营名义上是监视,实则却是为了保护他……” “世伯,那您的意思是答应不予追究了?”王泽惊喜的抬头望去,满眼里具是期待。 周宁却迟疑了一会,又拍了拍王泽的后背,旋即别开了视线,“你先回我一句话,你们是不是铁了心要与夏凡开战?” 王泽顾不得多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如今夏凡悖逆朝廷,本就是罪责滔天!如若不除此人,大将军性命危矣!” 周宁听罢,背起手若有所思的在帐中来回踱步,终道,“既如此……那就只能助你们好运了……” 望着帐下周宁有些佝偻的背影,王泽不禁鼻子一酸,语调沙哑的问道,“侄儿多谢世伯了……” 周宁背着身子缓缓的伸出双手抱拳拱手,丢下一句,“泽儿长大了,还望日后好自为之!” 说着头也不回,缓缓地出了帐外。 在士卒的陪同下,周宁下了山后随即便上马离去。行至却没几里地,途径一处乡野酒馆门前,周宁忽然勒马停下,径直去了里屋。 “师父!” 徐云早已等候多时,见周宁入内赶忙举手招呼。 店内客人不算太多,却声音格外喧闹嘈杂。在小二端来酒菜后,徐元见周宁还是沉默不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何?” 周宁面色不悦的叹了口气,“如你所料!”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徐云却高兴不起来。为周宁斟满了酒,低声道,“真的要打?” “苦心栽培多年,今日却如此负我!”周宁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 “看来那韩孝之还真是有两下子,不容小觑啊……”徐云幽幽的喝了口酒,面色极为沉重。 “先帝临终创立四大营,真的是将我大徐逼入了死境!”周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还觉难消怒气又是连饮三大杯,愤愤不平的接着道,“陛下亲政迫在眉睫,可这些将军们一日不除,陛下的皇位便一日不得安宁!我本以为韩孝之能够理解我的苦心,以身作则带头表率,却没成想皆是一丘之貉!” 看着周宁的这一通牢骚满腹,徐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于我来看,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什么意思?” 徐云害怕人多嘴杂,环顾了眼店内四周,旋即前倾起身子,附在周宁耳边低声道,“我们不正愁给韩孝之定不了罪吗?” “对啊……”周宁闻言瞬间喜上眉梢,一扫先前的郁闷阴霾,啧啧赞叹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周宁却略有担忧的问道,“可眼下大战一触即发,这又如何是好?” 徐云仰头想了一会,不紧不慢的回道,“之前咱们之所以调夏凡入京勤王,本意就是想让他与冯泰以及林雄自相残杀。如今虽还未能如愿,但能先借此定罪韩昱不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话虽如此……”周宁沉吟一会,“可韩昱此人用兵如同鬼魅,万一给他胜了……冯泰、林雄那边又该如何?” “他胜不了!”徐云哈哈大笑起来,“我在京师得知了冯泰派人前去传令白昂率军前来下北郡平乱的消息!如此功劳白昂怎会让给韩昱?算上日子,怕是也快到了。” “是啊……”周宁点点头,仍有疑惑的问道,“可是走了一个夏凡,却来了个更可怕的白昂……万一白昂借此驻留京师、图谋不轨怎么办!” “老师莫慌!”徐云从容的答道,“咱们不还有个韩孝之呢吗?如果白昂胆敢滞留京师,咱们便可先令南大营前来平叛!东南二营一旦相争,我们不正可以坐山观虎斗吗?” 周宁大喜,又是连饮三大杯,“万幸陛下如今不在京师,又身在南营之地!” “当务之急,便是老师要立刻上书陛下,让陛下暂缓回京之事!” 周宁听罢不住的点头,赶忙勒令徐云道,“我这就立刻着手去办,你也速回京师盯紧他们!毕竟是在京师,容不得一丝马虎!” 说罢,周宁起身便出了屋外,急匆匆地上马赶回下北郡府邸。 出门送走了周宁,迎着风雪的徐云却面色苍白,呢喃自语,“当今大徐之祸,难道真的只有眼下吗……” 另一方面,顾月夕自那日昏厥后,便卧床休息至今,这日夏凡再度来访,伏地挺身号啕大哭韩昱、白昂等人对于宋国的种种罪行。 情到深处已是不自觉的抽泣无声,当场更是几度欲抽刀自裁。 “这本就不是驸马的错,驸马何必如此呢?”顾月夕拖着虚弱的身子,劝慰着夏凡。 “回禀公主,奴才苟活于世就是想要找寻宋室皇族血脉,如今承蒙上苍垂怜得偿所愿,奴才心愿已了……”说着,抽刀便欲自刎脖劲。 顾月夕不疑有诈,身子一个前倾想要制止却头晕目眩一个栽地,慌忙起身抬手大喝道,“此罪皆有白昂、韩昱二人起,就算要杀也当是杀他二人报仇雪恨!” 听了这话,夏凡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旋即弃了短刀,眼含热泪的重重叩首,“公主所言极是!如此血海深仇奴才怎敢忘记,苟延残喘至今终于等来大好机会!” 顾月夕强撑起虚弱的身子爬回床上,脸色惨白的问道,“如今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也只剩下了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奴才听闻韩昱此刻正在京师,身边又只有随从副将一人,正是咱们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夏凡说着又是一个叩首,痛哭流涕道,“替我宋国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公主切莫犹豫啊!” 第102章 先帝可以,朕亦可以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正当主仆二人谈话间,何劲忽然推开屋门,疾步入的顾月夕床榻边,跪地三叩首,“奴才何劲、字文夫,原为宋国禁卫军副督统,参见公主殿下!” 顾月夕盯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煞白惨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赶忙令他起身说话。 立在一旁的夏凡冷眼斜视着,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当日城破国亡,文夫带着十余位禁卫军士卒拼死突围,方才逃了出来,如今皆在我军中效力。” 顾月夕倏地面色黯淡下来,极为忧伤哽咽的问道,“昔日父皇名震天下的十万宋国卫队,如今就只剩下十余人了吗?” “名动天下?”—— 夏凡对于这个褒义词,内心充满了讥笑与不屑。 回想当年宋国引以为傲,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十万禁卫军,却在白昂破城那日被打的七零八落、溃散奔逃,仅仅支撑了五天便全军覆没! 若不是为了日后复国之念,夏凡是根本不可能收留这些个残兵败将于军中的。 可心里就算十万个不屑一顾,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旋即轻叹一声,故作哀怨之态,“是啊……可惜了陛下多年的心血……” 顾月夕听了也是心上一酸,转头望向何劲,“将士们如今可都安好?” “回公主的话,将士们这些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东进复国,收回故土!” “东进复国,收回故土……”顾月夕嘴中反复念叨着,被这句话所深深触动,不禁悲从中来。 夏凡见得如预料之中般顺利,赶忙眼神示意何劲。 他心领神会对顾月夕宽慰道,“公主无需如此感怀忧伤,此刻正有天赐良机切莫犹豫错过!” “先杀韩昱,再除白昂吗?”顾月夕对于这件事仍犹豫不决,面露难色的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何劲不知来龙去脉,以为顾月夕是畏惧白昂和韩昱的实力,拱手道,“公主莫怕,白昂和韩昱虽然名声在外,此二人却早已貌合神离,根本不足为虑!而如今徐国内部更是明争暗斗,正是咱们东进复国的大好时机啊!” “是啊!”夏凡也跟着应声附和道,“此二人一旦除掉,强盛的大徐顷刻之间便会瓦解,咱们复国指日可待!” “可……”顾月夕见二人心意已决,不禁面露难色,仍然对于要杀韩昱心有不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公主!”何劲叫她仍旧如此犹豫,不禁悲从中来,仰面疾呼,“韩昱、白昂此二贼不除,我等有何面目九泉之下面对先帝、以及一众无辜惨死的宋国百姓!” “可是……” 何劲说的如此情真意切,顾月夕却还在犹豫不决,一旁的夏凡忍不住进前插话道,“何将军与奴才一样,皆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兴大宋,方才忍辱偷生活到今日!公主既身为宋国皇室血脉,安能为了儿女私情忘记祖宗百姓之仇、江山社稷之辱?” 顾月夕被他这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犹豫再三后方才叹道,“二位将军这一席话实在是让小女子羞愧汗颜,承蒙二位将军对我大宋如此赤胆忠心,小女子自当与二位一同齐心协力,复我大宋河山!” 终于得到了顾月夕答应,何劲、夏凡二人不禁相视一眼,皆长舒一口气。 来不及多做等待,夏凡趁热打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动方略,对顾月夕、何劲二人展开了详细部署和解释。 却在说刘羽那边,一行人早已在几日前被夏侯进偷偷安排回了府中暂住。 也在这日清晨,终于接连收到了周宁飞鸽传来的第一封以及第二封书信。 拆开阅毕,刘羽不禁陷入了沉思。一旁李志不明所以,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触犯了圣意。赶忙进前询问,却见刘羽叹息过后又是一阵冷笑,右手紧攥着两封信件,“还真是与朕料想的差不多,夏凡所部在下北郡已有哗变迹象,纵兵于城中大肆劫掠了三天三夜!” “什么!”李志听闻后大惊失色,赶忙请令道,“下北郡距离京师咫尺之遥,陛下当即刻派兵前去平叛啊!” 刘羽却不屑的冷笑一声,反问李志,“你先猜猜夏凡给朕提了什么要求?” 李志茫然的摇了摇头,在他眼里刘羽虽然年幼,却是个心思缜密、雄才伟略的一代英主。自己相伴在他身边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向这样的君王提要求的。 “他给朕提了两个条件!”刘羽面色阴沉,两封紧握在手的信件已被刘羽攥成了一团,“其一,要朕封他汉州太守;其二,要朕杀韩孝之!这两个要求若朕不答应,他便准备投靠到冯泰的帐下!” “什么!” 李志及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过不多时纷纷聚拢上前,跪地请令道,“夏凡、冯泰如此胆大包天,其罪当诛啊!” 见他们如此义愤填膺,刘羽反而显得格外淡定,附身问道李志,“你说这天下的人为何要如此对朕?朕是真心的欣赏他们,想要让他们为朕、为国家效力。可是偏偏他们都觉得朕年幼好欺侮,你说说看,朕是不是正该合乎他们的心意去做那个傀儡皇帝才行呢?” 跪地的李志不敢抬头,却将刘羽话里的愤怒和杀意听的一清二楚,赶忙叩首道,“陛下息怒!这些狗东西真是活腻了,奴才这就去替陛下将他们一一宰了!” 刘羽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李志的后背,“安泰休说这种大话!这天下恐怕除了尔等,皆觉着朕好欺侮。安泰区区一人之力,还想杀尽天下人不成吗?” “陛下……” 刘羽一把按住李志,若有所思地压低嗓音,低沉道,“夏凡、冯泰是该死,可不是现在!因为——韩孝之不死,朕睡不踏实!” “奴才明白!”李志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僵硬着身子应声答道,“陛下尽管吩咐奴才,该如何去办。” “瞧把你给吓得!”刘羽感觉出了李志呼吸的混乱和身子的发颤,大笑着松开了手,“如此小事何须要你出手!你乖乖陪在朕的身边就好,周宁在这信上早就安排周全了!” “是……是……”李志惶恐的连连应答,冷汗早已渗满全身。 “都给朕起来回话!”刘羽喝令众人起身,自己刚背过身却又冷不丁的问道,“你们都是朕的亲信,于朕长伴宫中长大。今日朕问你们一句话——韩孝之此人究竟如何?” 众人被刘羽先前那通震慑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这刚一起身又听这话,纷纷吓得腿脚瘫软又是跪倒在地,争先恐后的大骂起韩孝之来。 背身而立的刘羽不禁嘴角泛笑,旋即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来,“朕想听的是实话!尔等尽可畅所欲言,朕绝不怪罪!” “这……” 众人面面相觑,竟呆愣的不知如何应对。 看见这副样子,刘羽大为不悦,喝令低头沉默的李志道,“关于此事朕早就问过你,可你却一直故意搪塞!朕只想听一句实话,你只管如实告诉朕!” 李志抬手擦拭下额头的汗珠,略一思考后,挺身答道,“陛下是君,他是臣!两者安能做比较?” “你啊你!”刘羽指着李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旋即便将攥成一团的两份信件掷在地上,“周宁在这信上跟朕说了六个字,朕印象极为深刻——韩昱死,大徐亡!” 此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整个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知匹夫……”李志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刘羽听出了李志口中的话,却故作不明,厉声说道,“大些声说给朕以及在坐的诸位!” 李志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朗声回道,“奴才说周宁是个无知匹夫,竟敢如此轻视陛下!” 众人竖着耳朵听的仔细,见终于找到了台阶,长舒一口气后也纷纷跟着附和。 刘羽微微一笑,旋即又道,“一个周宁尚且如此,这天下众人只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四大营主帅,文武群臣皆是先帝一手培养和指派,这大徐秀丽江山亦是先帝一手创建——先帝可以,朕亦可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志听到这里方才听出了刘羽隐藏在内心里的真正意图,当即领着众人跪拜,山呼万岁。 刘羽大手一挥,当即喝令李志即刻宣旨,准奏周宁信中所有计划,却有一点——韩孝之必须得等到自己回朝后再行发落! “陛下,冯泰那边又该当如何发落?”李志按照要求写完信,仔细看了遍后还觉不妥,只字未提冯泰一事。 刘羽面色沉吟半晌,背手踱了几步,方才缓缓开了口,“他不是想打算学曹孟德吗?朕倒要看看他比曹孟德如何,朕又是不是那刘协!” 说着,便勒令李志在信中补充一句道,“让周宁只管监视,没朕的旨意不准对他轻举妄动!” 说罢,刘羽仰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旋即一屁股坐在堂上的桌案前,双眼开始闭起好似在回味着什么事情。 第103章 刘羽醉入活色生香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一切安排妥当,刘羽站在屋外,心里烦闷的很任由凉风吹面。站了好一会,觉得有些凉了,刘羽正要回屋,却见李志毕恭毕敬的侍立在左右,便笑道,“朕倒忘了一个人,夏侯进呢?咱们在他府上也住了些时日,怎么一直不见他的人影?” “回陛下的话,”李志恭敬的回道,“欧阳寒准备趁着南大营跟南方各国议和之际,出奇兵一举歼灭各国,夏侯进这些日子都正忙着跟他商议呢!” “哦?”刘羽淡淡的应了一声,“这欧阳寒是打算不立军功便不来见朕!也罢,朕也想借机看看他的斤两。”说着,忽又笑道,“咱们还没好好逛逛这繁华的瓜州城呢,陪朕出去走走如何?” 李志听了忙道,“陛下千万不可!如今城内局势混乱,此前朝中奸佞又开始有了动作……” 话还未说完,刘羽便当即截住,“朕若因为这点风声鹤唳便被吓住,那还不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轻视了朕?你——” 他想说李志,想想却又改口道,“李护院!还不陪本公子上街去?” 瓜州解除了城防守备没多久,加之前线这些日子以来相安无事的很,城中军民便逐渐宽松了心,松懈了下来,继而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瓜州的街上一座一座的酒肆茶楼,一个比一个的漂亮。一街两行,什么绸缎布店、竹马家具店、故旧店、文房用具店、玉石珠宝行、鲜鱼江味店、花果行、花纱铺、铁匠铺、针线刺绣铺、酒米作坊……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刘羽夹在人流中边走边瞧,心里十分熨贴:这一切都是他所赐予的,此刻他正在他们当中,而他们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当今”! 在城北闹市走了一遭,又来到了前门一带。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格局,到处是饭店、会馆、戏院、寺庙,丝毫看不出一点此前大战临近的破败。 在戏院门前,挂着诺大的牌子,除了写有某角串某某戏之类的介绍外,有的还题有斗方名士写的词句,这些词倒是逗起了刘羽的兴味。 抬头一看,见门楣上横挂一匾,赫然写着“雅味堂”三个泥金大字。刘羽不由笑道,“我怎么越瞧这里越像是个青楼妓院?竟取了这么一个别致的名字!”说着便要迈步进去。 一旁贴身相伴的李志忙笑道,“公子没瞧清楚,这里既不是个青楼、也不是个戏院,既然称作‘堂’,十有八九是专门叫堂会的。公子若是想听戏,不妨去瓜州鼎鼎有名的聚香阁,又吃又玩又点戏,那才玩的尽心呢!” 刘羽听了,依依不舍的刚要回身,却不慎与过路的行人撞了个满怀。 一旁的李志神色大惊,刚要对那人发难,却被刘羽伸手拦下,自己则笑眯眯的冲那人拱手赔礼道,“是在下疏忽了,实在抱歉的很。只是劳烦问下兄台,这个‘雅味堂’是个什么地方?” 那人见刘羽如此彬彬有礼,倒也格外的谦和,笑着解释道,“哦~你说这里啊——外头看上去像个戏院堂会,实际上是个寺庙!” “寺庙?”刘羽大吃一惊,赶忙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如此装饰的庙宇倒还真是见所未见……却不知这里头供奉的是哪尊神佛?” 那人笑道,“您是外地来的吧?那就难怪了,这里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我们瓜州百姓自发筹资为当朝南营大将军韩昱修建的庙宇!” “韩昱?给活人修庙宇?”刘羽惊谔的张大嘴巴,呆愣当场。 “这位公子,我看您穿的如此体面,怎么说话却如此有失身份?”那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刘羽,面色不悦的说道,“若不是这些年一直靠韩大将军镇守南疆,咱们瓜州百姓哪能过上这么多年的安生和睦日子?这位尽在眼前的活菩萨,难道不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满天神佛有用的多?” “呵呵,”刘羽干笑着点头称是。 旋即回身望去,目光意味深长的紧紧盯在匾额上“雅味堂”三个泥金大字,旋即目光又落下移到下头牌子上,那些方斗名士们为韩昱题写的歌功颂德、奉承的诗词上,不禁露出一脸耐人寻味的神色。 过了一阵方才转脸冲李志道,“走,咱们去瞧瞧你说的聚香阁!” 聚香阁很大,是个酒店,门面又大人有多。刘羽挤在人堆中看着戏牌,见上面写的是,“柳桃姑娘唱《南音》。” 而那上头提的词口气更是大的没了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唯有聚香阁! 看罢,刘羽挤了出来,李志已侯在了聚香阁门前。刘羽却不说话,一甩袖子迈步便跨了进去。 “客官!”楼下杂座上的人很多,一个伙计忙的满头大汗,笑呵呵的疾步迎上前来问候道,“两位爷要嫌这下头嘈杂脏乱,楼上有隔好了的干净雅座,既清静又优雅,让您无论是喝酒闲聊、点戏听唱、还是看杂耍什么都方便的很……” 刘羽听后一头雾水,他对这些一概不懂。李志赶忙代答道,“我家这位公子可是个尊贵人,你刚说的这些都不合用!”说着四顾环视了下,突然目光定格在了远处中央被隔开的正厅,伸手指道,“就那里吧,既尊贵又不失了热闹!你速上一桌子美味珍肴,另外跟那个什么柳桃姑娘说一声,让她唱完了曲便过来清唱!” “二位爷,着其他的都好说……”店小二一看他俩架势,以及穿衣举止便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笑容可掬的躬身说道,“柳桃姑娘可是咱瓜州城响当当的头牌,见得人多,只怕未必会过来……” 李志听了不由得一笑,轻拍了下伙计肩膀,把他拉到一边,交给了他一块金叶子,低声笑道,“你那这金叶子只管过去跟她说,多出来的权当算你的辛苦费!” 伙计见到了金叶子,当即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欢天喜地的便去了。 刘羽走进正厅一瞧,里头果然布置得当。盆景花卉、红木茶桌一应俱全,就连虬架镜台、坐炕卧榻也备至齐全,不禁叫道,“好!” 李志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已然瞧出了不像个正紧地方,笑道,“公子,我怎么瞧这里跟个行院似的?” 正说着便看到席面已经摆了开来,菜肴也陆续端送了上来。 “安泰,看来你是常去那种烟花之地咯?”刘羽舒舒坦坦坐下,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席桌上的菜肴:银耳、鲈鱼、烧鸡、燕窝、穿山甲、卤牛肉、牛鞭、羊腰,中间一个凤凰展翅,一个飞鹰遨游,再就是一海碗樱桃兔肉鲍鱼汤。 看着这些菜肴,李志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这些菜皆是房事大补……若说这里真就不是那种地方,奴才打死都是不信的。” “这些菜色较之于宫中多有不同,今日还真瞧了个新鲜。只是何为大补房事一说?”刘羽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李志。 李志还来不及回话,便听到外头响起了银铃般地说笑声,“哪里来的贵客?什么风竟能吹到了聚香阁来?”说着轻轻一挑帘轻盈盈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柳桃。刘羽刚一见她,眼睛陡然一亮:柳桃身着浅红薄衣,胸前蝴蝶盘扣上系着一方杏黄绣绢,半高不高的月白衣领上疏淡有致的绣着两朵蟠枝梅,下身一溜水泄长裙如新染河塘,打着百褶,笑靥生晕着怀抱琵琶在门口笑吟吟地蹲身行礼,莺声细语的说道,“二位公子吉祥!” 刘羽发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起来!”却又觉得这话太过严厉死板,忙温声说道,“就请过来做我这边吧。” “公子只管吃酒,”柳桃抿嘴笑道,“奴才不过一个戏子,受不起如此大的礼待。还是让小女子唱个曲儿为公子提神吧。” 说完,偷眼打量起刘羽,见他虽然身着华贵于富家公子无异,可脚下那一双嵌着墨绿翡翠、黄底鹿皮靴子,却逃不过柳桃的双眼。 柳桃不禁心里暗笑道,“这个小白脸就是当今皇帝了?” 刘羽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笑道,“怎么……我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不成?竟叫你如此审视?” 柳桃惊的心里一怔,赶忙连连摇头,笑着道,“公子爷如此雍容华贵,小女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刘羽听了,轻轻拍手笑着道,“有什么好曲,弹来听听看。” 柳桃嫣然一笑,将五指轻轻一舒,琵琶便清越的响了。先奏了一曲“宴前乐”,接着便是正曲“霸王别姬”,乐声时而如裂石穿云、时而如流水低回,时而像是万马奔腾,时而又好似幽咽饮泣。 令刘羽面对着满桌美味,竟一口不得下咽,只能左一杯右一杯地饮酒、听曲。 “这曲子太悲了……”弹奏完毕,柳桃笑道,“还是为公子唱个家常助兴吧!” 说着,手挥五弦,目送秋波,浅声唱起了改良过的“南方小调”。 歌儿还未唱完,刘羽便已经如痴如醉般拼命摆手道,“唱的好!李志,你先给朕——郑老板说声,本公子要独自……独自和……听柳桃小姐唱曲儿!” 第104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公子,不成啊!”李志只顾皱着眉头不断审视着柳桃,冷冰冰说道,“我看这地方鱼龙混杂的很,公子如此尊贵的身子岂能只身在此?” 刘羽面露不悦,见他如此不解风情搅了兴致,登时拉下了脸,“这地方如何,本公子还得劳烦你来告诉?去去去——”说着,连连摆手不耐烦的催促道,“给本公子出去待着!” “这……”李志拧着眉毛,却依旧呆立在原地不肯动弹。 柳桃从旁见此主仆二人僵持在这,不由得会心一笑,连忙打起了圆场,“公子可否听奴家说句公道话?”转脸偷偷看了眼这个五官不正、五音不全的李志,笑道,“我看公子也是个富贵人家,这位小哥担忧公子安全也是职责所在。既然如此,奴家为了公子的安全,还是先行退下吧……” 见她怀抱琵琶转身欲走,刘羽赶忙起身拉住,“怎么?你也觉着本公子是个弱不禁风、娇滴滴的白面娃娃?” “公子!”李志见状,不禁痛心疾首道,“现在不是逞英雄气概的时候!” 一天的好事,全被这个不识趣的奴才搅乱的干干净净,却见此地人多嘴杂不宜动怒,刘羽只得勉为其难冲着李志妥协道,“罢了罢了,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说着拉着柳桃的手便牵至自己近旁坐下,对她和颜悦色的柔声道,“你方才唱的是个什么曲儿?我怎么竟从未听过如此美妙之音?” “公子说的是那首家常助兴小曲儿吧?”柳桃抿嘴儿偷笑道,“那首小曲儿唤作《南方小调》,在这中原南方可是极为流行的曲子。” “南方小调?” 刘羽茫然的仰头细想,却仍旧一头雾水。既说是个流行小曲儿,怎么自己这个大徐皇帝竟闻所未闻? 遂好奇的问道,“不知是哪位才子名士所作?” 柳桃捂嘴笑道,“公子说笑了,此人既非才子、亦非名士……只不过是个咱们瓜州城的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所作。” “小姐?” 刘羽听了大呼不可思议,这词虽写的较为通俗易懂,可字里行间却流露着一股悲伤的思念之情,让听众极为动容。 在他的认知里,能有这样阅历的定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学究不可。一听竟是个还未出嫁的年轻姑娘所做,当即来了兴致,追问道,“这瓜州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姐竟能作出此等曲调,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却不知是哪位小姐,在下可否有幸相见?” 柳桃一眼看出了刘羽的春心荡漾,抱着琵琶轻轻偷笑起来,“我知公子喜好乐理,亦想为公子满足心愿。奈何仅仅唯独此事,恐怕不能如公子所愿了!” “什么意思?” 柳桃见刘羽心急,心里暗笑不止,却不急着回他的话。五指轻轻拨动,眉间轻佻又浅声唱起了这首《南方小调》,可这次的曲调却一改先前的轻快灵动,转而变成了哀怨深沉: “你说相思赋予谁 明月妆台纤纤指, 年华偶然谁弹碎, 应是佳人春梦里, 忆不起,双娥眉。 翩跹霓裳烟波上 几时共饮长江水, 而今夜雨十年灯, 我犹在,顾念谁。 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 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 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 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 你说相思赋予谁 你说相思他赋予谁……” 刘羽眉头紧锁,竟呆坐着迟迟不能自拔。直到柳桃一曲唱毕,轻声唤着公子后,方才回过神来,神色颇为惆怅的问道,“怎么这曲子竟变成了如此的哀怨?” 柳桃轻笑着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曲子说的便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每日以泪洗面思念情郎的故事。如公子方才所见,原曲实在太过悲凉凄惨,世人不忍姑娘如此伤决,故而擅自替她改了曲调,为算是祝她能够早日得偿所愿的美好愿景吧……” 刘羽木愣的点点头,“这故事说的想必就是写下此曲的那位姑娘吧?不知她的愿望实现了没有?” 柳桃对此却是轻叹一声,“哪里能有个实现吖?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从这故事开始便注定了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世上竟还有这等人?”刘羽早已经听得入迷,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 柳桃听闻眉间一佻,轻声说道,“当朝南大营大将军——韩昱、韩孝之。” 一听这名字,刘羽心里一怔,旋即面色阴沉下来,冷冷道,“怎么会是他?” “公子认识他?” “嗬~”刘羽冷笑一声,满眼具是不屑的神色,“怎么哪里都有他?” 柳桃一眼瞧出了刘羽的心思,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娇羞的笑着,“公子这话当是何意啊?” 刘羽一改此前的柔情,转而面色凝重的问道,“我且问你,这韩昱在这瓜州名声如何?” “这个嘛……”柳桃嘟起嘴,想了好一会,“时政上的事,我这小女子哪里懂?只知道这里的人都夸他是个大英雄!” “大英雄?”刘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李志,旋即又问道柳桃,“怎么个大英雄法?” 柳桃笑道,“公子突然这么一问,让奴家怎么回答吖?” “拣你知道的说!”刘羽态度不容置疑的回道。 “那好吧……”柳桃见他如此迫切,只好叹了口气,“奴家不懂这些国家的事情,只知道一个活人在世,却能被大家为他修庙立像,每日前去供奉的人群更是络绎不绝。这样的人物,称之为大英雄并不为过吧?” “修庙立像……” 刘羽嘴里喃喃念叨着,眉头深锁着又细细想了会,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姑娘如今家住何处?” 柳桃紧紧抱着琵琶,被刘羽忽然变脸后的冷峻惊的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对他如实相告了那位林家姑娘的住所。 “林香寒”——刘羽在心里牢牢印下了这个名字。 今日一整天本来充满了久违的澎湃,却被韩昱扰乱的干净彻底,不禁愤而起身出了聚香阁。临走之门前,却仍心里牵挂着柳桃,悄悄对着李志吩咐道,“给她多赏些钱财,朕过些时日还要来看她!” 李志领了命,回身前去安排了妥当后,追着刘羽出了屋。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李志见刘羽低头不悦,便笑着劝慰道,“一个青楼戏子知晓个什么?公子大可不必对此耿耿于怀……” 刘羽却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你这意思是朕竟不如一个青楼戏子知晓的多吗?” “奴才不敢!”李志吓得面色煞白,差点当街便要跪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刘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一个青楼戏子尚且知道韩昱的威名……这如何还能让朕安心啊……” 经刘羽这么一提醒,李志这才恍然大悟,冷汗直流的点头称是。 “大英雄!”刘羽此刻的脑海里具是柳桃夸赞韩昱时的模样,不禁恼怒的仰起头,咬着后槽牙自语道,“想不到韩孝之这些年能做成这样子!倒还真让朕刮目相看……出乎意料啊!” “公子!”李志凑近刘羽身边,低声问道,“既如此,咱们不可不防啊……万一哪天……” 刘羽置身在熙攘穿行的人群之中,可心里却早已没了来时的熨贴,转而是一股极为陌生复杂的情愫。 望着穿行而过的人流,刘羽甚至觉得他们并不是他的子民,这一切的繁华和美皆与自己无关。只怕是不光自己,他们这些人也都一致认为——所有的一切安定繁荣,皆是由他韩孝之所赐予的吧? 想到这里,刘羽不禁握住了双拳,胸膛此起彼伏的呼喘,似乎是在努力压制内心涌上的怒火。 一旁李志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低声献策道,“既然咱们已经知道韩昱的命脉,咱们何不先把这个姑娘控制在手里?” 刘羽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从准备离开聚香阁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却又在街道上行走的这段时间里,忽然又将想法暂时搁置了。 “如果他六亲不认呢?”——是啊,毕竟自己跟韩孝之还从未有过照面接触。对于他这个人,自己一直都是通过宫中文武群臣的口中所得知的。 而他们对于韩昱的看法,虽然五花八门各有不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之点——神鬼难测! 正是这四个字让刘羽暂时搁置了前去控制林家小姐的想法。 李志听了这话,也是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应对。却仍不甘心的问道,“但咱们不可不防啊……” “这个朕知道!”刘羽只觉得心里烦闷的很,“现在时局紧张,咱们必须每一步都要谨慎,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说着,转头问道李志,“你说一个神鬼难测的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他还真的还是庙里的神明不成吗?” 对此,李志也不知道。但对于他来说,任何阻碍刘羽的人都该死,哪怕他是韩孝之,哪怕他真的是神明!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要陛下愿意,奴才便杀给你看!” 第105章 为非作歹的林家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至傍晚,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闹市街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街上突然热闹喧嚣了起来:高跷、龙灯、花舟、舞狮……叮叮哐哐地敲着锣鼓,全都涌到了前门一带。 什么走彩绳、打把式、大头人,更有扮演着戏文里的各种人物,一队队吹吹打打招摇过市。 人流涌动,挤挤拥拥,夹杂着沿街商铺叫卖声,孩子们的惊叹喊叫声,被人流挤倒了的咒骂声、哭声、哄笑声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刻已经全都汇成了一片,搅在了一起。 就连那些平日不出门的妇女也按耐不住寂寞,七大姑八大姨的相约出来瞧着热闹。 李志见局面有些控制不住,赶忙紧紧贴在刘羽身边,低声道,“这里混乱的很,公子还是与我回府吧!” “朕——真的好生热闹!”刘羽顾不上搭理,已经随着人流推动,来到了前门大街,不禁被这里的热闹看呆了眼,一扫先前郁闷不乐的阴霾。 几百名妇女各个挤的披头散发,眼泪汪汪。更有甚者被挤掉了鞋子,有的刚到中途却被顶了出来。这些被挤出来受了委屈的妇女,有的怨天尤人的大喊大叫,有的眉开眼笑的自嘲自笑,孩子们有的哭,有的闹,更有的直接攀着妈妈的脖子叫着“回家”。 刘羽在人群里看了半天,依旧不懂其中眉目,便转而问道一旁老翁,“老人家,劳烦问下——这些妇道人家如此不要命地挤个什么劲?” 老翁顺着刘羽手指方向望去,笑着解释道,“她们这也是想要一睹南大营将帅们的风采……” “南大营?”刘羽有些吃惊的问道,“这南大营不是还在前线跟各国打着仗呢嘛?怎么今日却回来这瓜州……” “前几日就已经结束了。”一位年轻的书生从旁搭腔道,“不然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怎么会如此热闹?” “是的啊,”老者点头附和道,“今夜,只怕全瓜州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们全都要出来了!” 刘羽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哈,忙问道,“看这架势……是打胜了?” “这就不知道了,”老者摇头道,“看着样子想必是打胜了吧……毕竟咱们南大营的主帅可是韩昱大将军,能打败仗嘛?” “这位公子别听这老头胡说!”年轻书生不等老头说完,便冲刘羽道,“我有一老乡在南大营当兵,他前几日亲口跟我说韩大将军根本不在军中!而这次也不是打了胜仗,而是……”说着,一件神秘的低声道,“南大营跟南方联军达成了议和条件!” “议和?!” 刘羽差点叫出了声,对此根本不敢相信。没有自己的圣旨,韩昱的南大营是如何能够擅自做主去议和的? 刘羽想要细问,忽然人群乱做了一团,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哭骂着揪扯住一个中年妇人从人群里连撕带打地挤了出来。 中年妇女一边躲闪,一边嘻嘻笑着,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又何必呢?人这么多本就免不了磕碰。” 旁边瞧热闹的妇女们见是这么一回事,便也都上来相劝。却不料那小丫头趁那人不备,猛地窜上去,一把扯住那妇人的头发,高声嚷道,“你姑奶奶今天豁出去了,连我们家林大小姐的位置也敢抢!” 围观群众一听是林家大小姐的丫鬟,不由得全都呆愣住了,赶忙进前一边拉架一边劝阻那妇人,“她是林家的丫鬟,你还是道个歉赶紧退下吧!” 那妇人也来了情绪,不甘示弱道,“林家怎么了?就能在这瓜州城为非作歹?不就仗着有个大将军撑腰吗!”说着两眼一斜,双手叉腰一副不屑的姿态,高声叫骂道,“你们林家小姐不就是个狐媚骚货吗?人家认不认你们还是两说呢!老娘要是年轻个几岁,哪里还能轮到你们家!” “放你娘的屁!”丫鬟见那妇人出言不逊侮辱自家小姐,气的面色发紫,亦叉腰与她互喷口水,大打口舌之争起来,“我们家小姐可是跟韩昱大将军早有婚约的,你这头老母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二人互喷越说越激动,转而演变成互相拉扯厮打,仿佛根本忘记了此刻正身在闹市,完全顾不上旁人眼光。 “林香寒吗?” 刘羽置身于围观人群,看的是一清二楚,却也顾不上观看她俩的撕扯,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林香寒”三个字。 越想是越气愤,他的血一下子全涌到脸上,脖子上的青筋蹦的老高,紧紧握住了双拳。 而四下围观群众们却突然骚动起来,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二十多个大汉,对着那妇人就是一通爆捶。 目睹这一幕,彻底让围观群众们傻了眼,呆愣了许久后,见那群大汉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在看那妇人已经被揍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好了,要出人命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扯着嗓子猛叫一声,人群顿时惊吓的四散奔逃,在横冲直撞中,刘羽差点被挤的拌倒在地,幸亏一旁贴身紧随的李志机敏的将他紧紧抱住。 “住手!”正在局面彻底失控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雷鸣般的一声大吼,“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这一声大的惊人,震的丫鬟和那群大汉全都住了手,转脸看时,却见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他挤过纷乱的人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骄横跋扈的小丫头问责道,“你们真是反了天,凭什么如此欺侮人家!” “你他娘的是活腻了,连林家的事情也敢管!”一个大汉见丫鬟偷偷使了眼色,当即心领神会,冷不妨的从身后飞身窜起,朝着那军官劈掌便打。 那军官却好像背后生了眼睛,头也不回一把便将他擒住,反手一拧提在怀里,“呸”的一声照脸一口唾沫,大笑着说道,“爷爷今天便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 正说话间,突然轻轻一送,那大汉便像弹丸一样冲了出去,竟连着又撞到三个。 丫鬟见事不秒,索性瘫坐地上痛哭大喊道,“来人呐!救命啊!有军官杀人啦!” “你这小丫头不仅骄横跋扈,没想到还心肠歹毒,竟恶人先告状!”那军官站在她跟前冷笑着,“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欧阳寒是也!你们林家尽管寻我报仇!” 刘羽听了忽然眼睛一亮,暗自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可知你得罪了林家,等同于得罪了南大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丫鬟见他不惧,转而恶狠狠的抬头怒视,“他们待会就会班师回城,你赶紧准备好棺材吧!” 欧阳寒却依旧无所畏惧的开怀大笑,“你们林家跟韩昱的渊源,我早有所耳闻!更知道你们林家狗仗人势,常年借此在这瓜州城胡作非为、欺行霸市!今日爷爷揍的就是你们林家!莫说是你们林家,就算他韩昱的军马待会儿来了,爷爷也照揍不误!” “他们不会来了!” 正当欧阳寒话音未落,突听一声人群之中传来。众人回身望去,只见人群中忽然让出了一条道,四个衙役抬着轿子缓缓驰来。 刚一落地,门帘便被挑起,众人这才看见轿子里坐着的正是前些日子被揍的卧床养病的瓜州太守——于遥。 于遥面色红润的轻轻挑起帘子,走了下来。先是冲人群里观望搜寻了一番,方才微笑着缓缓走向里侧。 “于大人……” 众人见他面色红润,毫无半点伤痕,不由得纷纷大惊。那小丫鬟见了更是惊诧的有些不知所措,正面色煞白的呆呆望着他。 “于大人……”欧阳寒似乎早就料到,毕恭毕敬的冲他行了个礼,便问道,“还请劳烦大人给大家讲讲,这南大营是如何不会来了!” 于遥看了他一眼,心照不宣的嘴角轻轻上扬,拱手冲着众人朗声解释道,“诸位瓜州百姓们!大家众所周知前些日子贼寇犯我大徐南方边境,而那被咱们一直奉为神明的韩昱大将军呢?他压根就不在军中,自己只顾在千里之外的京师享乐,丝毫不管咱们的死活!面对贼军压境,他更是打算牺牲咱们瓜州军民来跟贼寇们谈和!你们说,咱们能答应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高喊,“誓死不降贼寇!我们愿与大徐共存亡!” 这话一出,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也被渲染着纷纷高声附和。一时间声讨韩昱,斥责南大营卖国行径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于遥轻笑一声,随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大家放心!我于遥亦深受陛下厚恩,如此无耻卖国行径我亦不会答应!本欲和大家誓死血站到底……”说着,便指着旁欧阳寒介绍道,“幸亏上苍、陛下庇佑!赐给了咱们这位欧阳将军——他此前亲率咱们瓜州万余将士偷袭贼寇广阳城大本营,经过浴血奋战已经将贼寇围困在落峡谷的军马打回到了广阳城!换言之,前线危机解除多亏了这位欧阳将军!咱们今日举办的庆功宴,应该是为了这位欧阳将军而办!” 围观群众听了,纷纷跟着呐喊起来,有几个胆大的更是冲出人群,跪在欧阳寒面前大呼,“欧阳将军才是咱们真正的英雄!” 第106章 欧阳寒面圣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眼见自己正受万人追捧膜拜,欧阳寒不由得高昂起头,于台阶上冲众人拱手道,“今日大胜破敌实非我之功,而是当归属陛下庇佑!诸位理当与我一同叩谢陛下圣恩才是!” 说着欧阳寒便领着众人一齐跪地,冲着北方山呼万岁三叩首。 刘羽见此情形不禁会心一笑,也在人群中跟众人一到跪拜自己,越想却觉着越有那么点意思。 待到礼毕起身,欧阳寒旋即附身冲着林家丫鬟笑着道,“现在又怎么个说法——是接着坐地撒泼,还是乖乖地滚回府上?” 呆坐在地上的丫鬟被眼前的局面吓怔了,在看那几个家奴也已经被骇的六神无主,遂知晓大势已去,不能与之硬碰。 可心里却依旧咽不下屈辱恶气,恶狠狠瞪起双眼,冲欧阳寒厉声道,“别人不认识你,可姑奶奶我认识!你以前不过是韩大将军帐下的士官,却想不到今日竟会做出卖主求荣的无耻行径!” 欧阳寒听了,双目聚起冷哼一声,笑着道,“既知吾名,就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他以后在这瓜州城内夹着尾巴做人!胆敢再如先前那般胡作非为,欺行霸市,我欧阳寒第一个不饶他!” 在众人一片鼓掌叫好声里,欧阳寒忽然俯下身子,压低嗓音接着道,“我再告诉你家小姐一件事,那韩昱如今已是身陷囹圄,别说还能保全你们林家,只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你……” 丫鬟被他这话震的全身颤栗,恨恨的丢下一句“得罪了林家,日后有你苦头受的!”说完,便起身领着那群狼狈不堪的家奴打道回府。 望着远去的背影,在众人拍手称快的哄笑声里,于遥却略有担忧的小声问道欧阳寒,“你真的能保证韩昱不会活着离开京师?” “放心吧,于大人!”欧阳寒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就算京师里的人杀不了他,那台下的陛下还能杀不了他嘛?” 听罢,于遥方才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般,长舒一口气,打趣着道,“我说你怎么如此煞费苦心的布下这一切,原来都是在等陛下……真不愧是韩孝之器重的人!” 欧阳寒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明面上奉承自己,实则还对当年韩昱因初来乍到,于遥处处为难打压,更在大军压境之际公然不听韩昱将令,想要率部弃城逃亡,自己奉韩昱军令将其软禁于府用来稳定军心一事而耿耿于怀。 遂似笑非笑,反唇相讥道,“于大人可别拿我开涮!我已经提醒了你陛下已到瓜州,结果你还明目张胆当着他的面企图大肆敛财——您才通身是胆!” 本以为此话能够对于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却不曾想到于遥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论带兵打仗,老夫不如你们;可是要论为官之道,你们还差着老夫很远呢!” 说完,转脸便冲众人大声道,“值此大喜之日,咱们接着有奏乐,接着舞!全城舞乐欢庆一起为欧阳将军贺喜了!” 欧阳寒还沉浸在眼前的欢愉气氛中,根本来不及回味于遥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见此情形便大笑着置身于一片欢腾的海洋里。 “公子,”李志见的人群越来越多,气氛也逐渐推向了高潮,不禁紧张起来,小声提醒刘羽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刘羽点点头,面色凝重的看着台上正被众人奉承贺喜的欧阳寒,忽然嘴边泛起一抹笑意,转头冲李志低声吩咐道,“等他蹦跶结束了,让他去前头的聚香阁来见朕——记着,切不可惊动旁人!” 时至戌时中段,刘羽坐在聚香阁二楼雅间,已经听了三首曲子,喝了一壶清酒,吃完了大半个桌子的菜色佳肴,足足等了快半个多时辰后,方才见欧阳寒面色惶恐地轻挑门帘,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欧阳将军还是事务繁忙的很!”李志见他竟敢如此怠慢,不容他请安便当先开始发难问责。 “陛下恕罪,奴才不知是陛下亲临,罪该万死!”欧阳寒跪倒在地,全身战栗惶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刘羽却并不看他一眼,端着酒杯眺望着楼下舞台上表演的戏曲,忽然嘴里笑着道,“你既不知朕亲临,怎么朕这还没开口你便知道朕是皇帝了?莫不是你有什么奇能异术不成吗?” 李志听了刘羽这丝毫不留情面的打脸,忍俊不禁的偷偷望着跪地战栗不安的欧阳寒,却见他低着头幽幽地回复道,“陛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自然不记得奴才……可是奴才却不敢忘记陛下五年前对臣的敲打鞭策之恩……” “鞭策?”刘羽忽然眉头紧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转过身子,冲欧阳寒道,“抬起头来,叫朕看看!” 欧阳寒赶忙抬起头,面色煞白的将目光移视至旁出,不敢与刘羽对视。 看了好一会,尤其盯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望了许久,刘羽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放下酒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是……牛蛋?” 听到刘羽如此亲切地称呼自己乳名,欧阳寒当场泪流满面,感激涕零的大呼道,“承蒙陛下恩宠,这么多年竟还记得奴才的名字!” 刘羽见他正是“牛蛋”,不禁疾步走至他跟前,附身一把将他扶起,笑道,“朕如何能忘啊!你脸上这道疤正是替朕挡下的!” 欧阳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面上的疤痕,笑着道,“这道疤可是奴才的军功章,至高无上莫大的荣耀!奴才可常常以此为傲呢!” 刘羽拉着欧阳寒的手,将他引至身边坐下,关切的问道,“朕前些日子还跟安泰说到过你呢——那时候朕尚年幼、少不经事,心血来潮竟偷溜出宫,结果碰上了山贼。多亏那时候你进宫陪在朕的身边,一人拼死抵抗方才护得朕周全!” 听着刘羽说起往昔种种,欧阳寒不由得感叹道,“是啊,从那之后就赶上了先帝创立四大营,奴才便再没见过陛下……” “却想不到你去了南营,”刘羽笑着道,“南方不比咱们大徐,本就是不毛之地,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欧阳寒摇摇头,“奴才并不觉着苦,只要能为陛下效忠便是奴才的荣幸!” “朕后来也找过你,却一直杳无音讯……”刘羽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如今是孤身一人,还是投靠在了谁的门下效力?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欧阳寒面色迟疑的想了会,终道,“不敢欺瞒陛下……自先帝创办四大营,陛下便鼓励奴才要去建功立业,为国家效力。奴才经此点拨,方才大彻大悟。可是苦无门路,遍寻无果之际却收到了周宁大人的提拔,将奴才收于门下,后更是将奴才引荐到了南大营为将。” “周宁?”刘羽笑着扭头冲一旁警卫的李志道,“这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缘分就是这般的奇妙!” 李志却不管他与刘羽的渊源,反而觉得欧阳寒此人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般简单。于是警觉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不知欧阳将军此番偷袭敌军凯旋,可是受了周大人的指派?” 李志这话一语双关:一是想问欧阳寒这个代罪之身被罢了职的囚犯,是否未经允许而擅自领兵;其二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若是受了周宁指派,那周宁一个御使大夫未经圣意,竟敢擅自做主调动军队,这简直就是与谋反无异! 无论如何回答,皆是死罪。这一点欧阳寒心里也清楚得很,偷偷抬眼见刘羽正等着自己的回复,遂低头道,“启禀陛下,奴才此次未经允许擅自领兵出征,全然只是为了陛下啊!” “哦?”刘羽困惑的问道,“说来叫朕听听看!” 欧阳寒赶忙跪地道,“奴才本就是被罢了职的代罪之身,知道擅自调动兵马罪责当诛!但奴才是在逼不得已!那韩孝之的南大营铁了心要与贼寇乞和,奴才知道这大徐每一寸土地都是陛下的,岂能叫他擅自让给贼寇?就算陛下愿意,奴才也至死不肯!” 刘羽望着跪地哭泣的欧阳寒,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他以什么条件跟贼寇议和吗?” “这个……”欧阳寒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欧阳寒这才支支吾吾的回道,“陛下明鉴,具奴才所知……那韩孝之的南大营乞和的条件……是拿……是拿……大徐将士们拼死打下来的广阳、风陵二郡……以及……以及……瓜州边陲代郡为筹码……” “代郡……”刘羽笑着转而抬头看向李志,问道,“安泰你可听见了?韩孝之竟想要拿我南疆边陲之地作为筹码送给南方联军!” “陛下……息怒……”李志察觉出了刘羽的愤怒,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代郡,代郡……”刘羽一边嘴里喃喃念叨着,一边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面色突然骤变,哼笑着道,“他韩孝之还真拿我大徐南方之地当作他私人财产了!说送就送——他还真是财大气粗阔绰的很呐!” 话音刚落,刘羽突然双目怒火地将满桌的酒菜一齐掀翻在地,伴着一阵霹雳卡擦的破碎声,刘羽喘着粗气厉声喝骂道,“他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当朕是形同虚设的吗!他的胆子真大了——真大了——他在这南方才是真正的皇帝!” 第107章 欧阳寒怂恿刘羽御驾亲征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眼见刘羽龙颜大怒,一旁李志、跪地欧阳寒皆吓得低头不敢言语,唯恐说错一句话而迁怒到自身。 刘羽越想越气,越气越恼,嗓音拔高八度指着欧阳寒道,“朕问你,那瓜州林家究竟跟韩孝之什么关系?” “其实细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些儿女情长的瓜葛,”欧阳寒不敢有所隐瞒,便如实告知,“那林家姑娘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年少落魄的韩昱,因这所谓的‘一饭之恩’,便让这二人产生了朦胧情愫……后来韩昱任南大营主帅后,这林家老爷便借这层关系开始在这瓜州城呼风唤雨起来。” “嗬……一饭之恩!”刘羽冷笑道,“他韩孝之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美名到还真让人敬佩的很呐!竟用朕大徐的人情来满足他个人的虚名!” 说着又转脸看向李志,讥讽道,“安泰,你所一直欣赏的这员大将还真是咱大徐的‘栋梁之才’啊!” 李志听了,赶忙躬身道,“陛下息怒,奴才——臣……觉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蹊跷,似乎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引领着我们所要看到一样。”说着,故意盯着欧阳寒望去。 刘羽见状,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你的意思,这一切对韩昱所不利的事情都是背后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而朕亲眼见到的这一切也都是个阴谋骗局咯?”转而恶狠狠的瞪起双眼,“朕在你眼里竟是一个如此愚蠢、受人蛊惑的呆货吗!” “陛下!”李志吓得赶忙跪地请罪,“臣不是这个意思……” “都给朕起来!”刘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努力缓解着胸中喷涌而出的怒气。 二人颤颤巍巍的起了身,互相看了眼旋即不知所措的站立当地,过了许久放听刘羽似有平缓的问道,“南大营如今何人挂帅暂代?” 欧阳寒赶忙躬身回复道,“许奉、许公允!” “许奉?”刘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曾记得南大营有个这号人物,“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朕怎么从未听过?” “启禀陛下……”欧阳寒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此人原先是越国三军主帅,后兵败投降被韩昱收入了麾下。” “越国人?”刘羽一脸嫌弃厌恶的表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简单的道理他韩孝之却不懂?竟让这么一个人统领南大营!” “陛下息怒……”李志虽久居宫中,却对于许奉的赫赫威名早有耳闻,赶忙上前解释道,“此人虽是个越国人,却号称当世第一名将!这样的一个人才能为我大徐效力,当该珍惜厚待才是……” “第一名将?”刘羽将信将疑的问道欧阳寒,“安泰说的可是真的?” “这个……” 欧阳寒低着头,脑海里在做着各种利于自己的盘算,不多一会后方才道,“李将军说的不错,这许公允却乃当世难得的民名将……只不过毕竟是个越国人,更何况此人心气高傲的很,此番更是受令挂帅,若不加以节制恐会生出乱子!” 刘羽听了未作表态,转而又问道李志,“既是降将,朕怎么从未收到过韩昱上表的奏章?” 李志对此欲言又止,略有尴尬的看了眼欧阳寒,旋即悄悄的凑至刘羽耳畔低声道,“韩昱早就上过了……只是奏章被冯国舅给扣下了……” “朕说怎么堂堂一国之君,却每天收到的奏章不过寥寥,原来都是朕的舅舅干的好事!”刘羽目露寒光,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既未得到朝廷敕封,这个降将又有何资格能够统领南大营?韩昱对朕的军队也太过儿戏了吧!” “陛下所言甚是!”欧阳寒赶忙见缝插针,“奴才一直看不惯韩昱目无朝廷,屡次擅自做主的行为!” “欧阳将军这话过了吧……”李志见他小人得志,略有不爽的反问道,“先帝创立四大营时,便是令他们可在地方管辖之地行朝廷统领之职。如此来看,韩孝之只是膨胀了些,却远远算不上目无朝廷吧……” “李将军这是想要替韩昱打抱不平咯?”欧阳寒不甘示弱的反击道,“韩昱这些年在南方所作所为,我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用全营将士的性命来为他个人铺路!无论行军、政务、财税……皆擅自做主,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陛下!”李志见说不过他,赶忙劝解刘羽道,“如照欧阳将军所说,那四大营岂不各个都是罪该万死?” 刘羽听他们就此事争论不休,早就已经龙颜不悦,恰巧李志又问到自己。 遂,拉沉着脸反问道,“那朕还得谢谢他们,给朕省去了这么事情不成吗?” “臣知道陛下的意思,但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如今陛下根基未稳,冒然拿他们开刀,恐会引起各方的惶恐警觉……”李志仍不死心,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刘羽。 欧阳寒听到刘羽的态度,嘴角不禁会心一笑,旋即拱火道,“李将军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他忘记了一点——陛下虽年少,却是万年难得一遇的英主!之所以还未完全绽放才华,跟结还是在于四大营,一旦能够重新夺回军权,那我大徐统一中原便指日可待!” 这一通彩虹屁将刘羽拍的甚为满意,不住的点头微笑,笑着问道李志,“安泰究竟是在怕什么呢?竟一点都不像你了!” 李志知道刘羽心意已决,不甘心的长长叹了口气,“臣……全听陛下吩咐!” 见这头犟驴子终于跟自己妥了协,刘羽方才心满意足的后仰起身子,手指欧阳寒道,“你先跟朕说说,接下来是何打算的!” 欧阳寒也明白虽然暂退了敌军,可是危机仍没有彻底解除,稍有松懈便会被敌军反扑。 “如今虽局势危机,但和是断不能和的!”欧阳寒目光坚定的回复道,“我南大营纵横南方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敢打敢拼!若今日一旦开了此先例,无异于是告诉对方我南大营怯战了!日后便会沦为南方各国砧板上的鱼肉!” “你的意思是血战到底咯?”刘羽忽然两眼放出光,欣喜的微微前倾身子,“给朕说说看,准备怎么打?” 刘羽这个极为细微的动作,却被欧阳寒尽收眼底,明白这个少年皇帝的内心也是主战的,心里不由得大喜过望,赶忙回复道,“南方联军号称十五万之众,可在奴才眼里却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如今他们退守广阳城内,早已是惊弓之鸟,只需安排细作入城散布关于各国之间不和的谣言,然后再告诉南大营众将士们——陛下御驾亲征,亲临瓜州前线督战!如此必然士气大振,敌军自然不堪一击!” “大胆!”李志一听欧阳寒竟将刘羽亲临前线的消息放出去,当场急红了眼怒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若陛下有什么不测,你这狗奴才担当得起吗!” “陛下恕罪!”欧阳寒赶忙跪地,“奴才所言皆是为了大徐江山社稷着想,还望陛下明断!” “让朕御驾亲征……” 刘羽也皱起眉头犯了难,犹犹豫豫间又听欧阳寒伏地大哭道,“这瓜州城乃至整个南方,早已被韩孝之搞得乌烟瘴气!世人只知韩昱威名,竟不知陛下!如若能够趁此机会叫世人领教陛下天威,那不单南大营以及南方臣服,其他三大营亦然啊!” 这话但真的说进了刘羽的心坎儿,这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个绝佳的机会,可是仍旧有些担忧的问道欧阳寒,“这场仗,你有几成把握?” 欧阳寒顾不上思索,斩钉截铁的回道,“奴才若不能胜,便斩吾头!” “哼!”李志见事态发展的超乎预料,不等刘羽回答,率先斥责道,“如果此仗败了,要你这颗狗头能有什么用?” 刘羽亦点了点头,“牛蛋啊……非朕不信任你,你虽然刚刚打了场漂亮的小仗,可那毕竟不同于这个。大兵团集中作战,一旦败了的话……那等同于大徐南边的门户就此洞开!” 李志也帮腔作答道,“你这奴才可听见了?据我所知南大营如今的人马仅剩五万余众,如此敌众我寡,你有何自信在此妄言必胜?” “陛下!”欧阳寒明白如果错过这样的机会,自己日后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遂伏地哭泣道,“陛下可还记得那日被山贼围困、命悬一线之际,奴才是如何跟陛下保证的?” 却说那日十余岁的刘羽,被欧阳寒紧紧抱在怀中,他俩面对的却是团团围困着的三十多名手持利刃、满脸横肉的盗匪流寇。 欧阳寒浑然不惧,身着单衣,一手持刀,一手紧护刘羽在怀,低声安慰刘羽——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后,便是刘羽记忆犹今的:牛蛋身中数刀砍退山贼的故事佳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吗?”刘羽轻轻的吐出这几个字,面色迟疑的说道,“你是想让朕在跟你赌这一次吗?” “陛下!”欧阳寒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伏地慷慨激昂,“如今陛下已不再是那日少不经事的小太子,而是我大徐的九五至尊!陛下心中既有宏图伟业,却甘愿被这些鸟人如此欺侮、无视吗!” “可是……” 刘羽仰起头望着屋顶,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不断权衡着自己所能想到的利弊。 “陛下不可啊!”李志见刘羽仿佛要被被说动,索性也跟着跪地,劝谏道,“奴才虽没带兵打过仗,可奴才也读过些兵书,知道‘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如今敌我悬殊过大,又涉及到陛下、大徐安危,如何都不是能够与之交战的时候。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够了!”刘羽正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被欧阳寒以及李志轮番的劝谏,早已搅乱的烦闷不已。愤而又是一拍桌子道,“都给朕闭嘴,先容朕好好想想!” 第108章 刘羽酒席敲打众人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刘羽思索了好一阵子,仍未下定决心。又将视线移至欧阳寒身上看了许久,“牛蛋,你若统帅需多少时日方可破敌凯旋?” 欧阳寒顾不上犹豫,即刻便答,“半月足矣!” “半个月……” 刘羽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转脸问道李志,“周宁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不曾接到。” “那好!”刘羽这才长舒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决心冲欧阳寒道,“朕就陪你赌这一次!希望你能够不负朕之所托!” 说完便令李志拟旨,暂令欧阳寒统帅南大营。 见刘羽心意已决,李志虽仍担忧,却也只得作罢。恶狠狠的瞪眼警告了番欧阳寒,便奉令点头道,“待咱们回府后,臣便替陛下拟旨。” 欧阳寒听见自己多年来的渴望终于得尝所愿,内心早已狂喜不已,连叩数个头谢恩。 “你先别急着谢朕!”刘羽忽然沉下脸,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冷冷道,“朕已经滞留在这南疆太多时日了,只能最多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而且你也该知道,一旦开了战,这背后会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朕!如若不能胜,别说是你这颗头,就连你的全家老少、三族之人都会被你所牵连遭殃!真到了那时候,朕也保全不了你!” “奴才明白!”欧阳寒面容笃定的一叩再叩,“此战,奴才一定给陛下打出个威风来!看这天底下还有谁敢不服陛下的龙威!” 首发网址 “起来说话!”刘羽挥着手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朕开口!” 对于还有什么需求,欧阳寒自然是有一肚子的欲望需要满足,但他明白如今还未到时候。至于眼下,倒还真有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 欧阳寒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道,“奴才此番挂帅南大营,别的倒信心足得很……唯有担忧的是怕那诸位将军们恐心里不服……” “怎么?”刘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冷笑着问道,“这南大营是只认韩孝之,不认朕吗?连朕亲自宣旨敕封的将领也敢不认!” “陛下息怒……”欧阳寒见龙颜不悦,赶忙解释道,“此事怪不了南大营众位将士们,实在是韩孝之此人蛊惑人心的本事可恶的很!” 侍奉在旁的李志刚帮刘羽整理好屋内的杯盘狼藉,又命人重新上了桌菜肴。刚回屋后便听到了这出对话,深感刘羽恐会再次大发雷霆,赶忙劝慰道,“陛下先听臣一言——如今陛下根基未稳,凡事切不可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你昏聩!”刘羽“啪”的一拍桌子,“这南大营姓韩不姓刘,你却还叫朕不可操之过急!” 话音虽不高,却声色俱厉。李志吓白了脸,忙跪了下去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旁边欧阳寒听见责备,心里乐开了花,面上故作惶恐连连叩头称是,却也说不出话来。 刘羽见他惊慌,缓了口气说道,“安泰,你自幼于朕长在宫中,朕也知你一向忠心!但当牛蛋说了这些,你竟还敢替韩昱说话,你真的让朕心寒!知道吗?” “臣该死!”李志带着哭腔答道,“求陛下责罚!” “不是责罚就可了事的——”刘羽又问道,“你估摸着面对这南大营、韩孝之,朕该如何对付?” “这……”李志额上的汗珠滚滚流下,思量半晌,答道,“奴才还是那句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够了!”话还未说完,刘羽便当即不耐烦的打断,“你速去朕传唤夏侯进前来见朕!” 李志颤抖着点头,起身往屋外飞奔离去。不过三柱香时辰,夏侯进便跟在李志身后颤颤巍巍的进了屋。 刚进屋内,不等刘羽开口,夏侯进便跪地叩首,“陛下恕罪,末将狗眼不识龙颜!” “哼!”刘羽冷笑一声,“你当然是个狗眼!却不是因为不认识朕!”说着附身低语道,“你这狗奴才在瓜州为官多年,竟如此纵容他韩昱勾结豪绅为非作歹!如此视而不见、听之任之,究竟是被狗眼蒙蔽了不识,还是畏惧他韩昱的威风呢!” “陛下恕罪!”夏侯进惊得浑身一抖,颤声说道,“末将实在是有苦难言的很……” “若非朕亲眼所见,朕决计不敢想象整个大徐南疆之地竟只听韩令,不认朕的!”刘羽努力压制着怒火,抬手示意夏侯进进前说话,拍着他的肩膀又道,“你跟牛蛋——就是至清,哪点都好。可唯独一点不如那于遥老头!” “求……陛下……请……明示……”夏侯进感觉脑中一片晕眩,早就被吓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起来。 见他被自己吓得不轻,刘羽旋即放下了手,轻声道,“他敢在朕的面前让老百姓憎恨!仅此一点,朕便可以饶了他触犯天子的罪名!” 侍奉在旁的李志听的真切,明白刘羽不过是在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可李志听明白了,夏侯进却还是云里雾里,想不通怎么刘羽就会因此而饶恕于遥。 见他一脸困惑不知所以,刘羽转而问道同样跪地的欧阳寒,“至清可明白朕的意思?” 欧阳寒正低着头做沉思状,听到刘羽在问自己,赶忙微笑着抬头回禀道,“奴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想告诫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要因为爱惜一点名声而忘记了做臣子的本份!” 经欧阳寒这一点拨,夏侯进方才恍然大悟,连连叩首称是。 见自己目的达到了,刘羽这才心满意足的令他们起身上桌说话。 一边吃着菜肴、喝着美酒,刘羽一边冲欧阳寒说道,“你无须担心他们会不服你!朕再传授你道秘旨,在关键时刻便告诉他们:韩孝之正被软禁于京师,若敢有不听令的,别说他韩孝之会没命,就连他们南大营,朕也会一并血洗!” 字字杀机尽显,震的众人心头猛颤不已。夏侯进、李志皆将目光投向欧阳寒,在等着他的回复。 在两人困惑的目光之中,欧阳寒深色淡定的起了身,毕恭毕敬的冲着刘羽拱手谢恩道,“承蒙陛下待奴才如此厚爱,奴才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漂亮话就不要再说了,朕在瓜州城里静候你的佳音!”转而又问道夏侯进,“朕前些日子在牢狱之中问你,敢不敢去京师做官!当时你虽应承了下来,却不知朕之身份。如今朕便再问你一遍,敢是不敢?” 夏侯进听罢,当即起身,面色凝重的拱手弯腰道,“承蒙陛下厚爱,末将必当全力以赴!” “那便等到至清半月后凯旋之日,速去京师上任!”刘羽志得意满的微醺着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拿起竹筷在杯口上有节奏的敲打起来。 众人听的仔细,只觉似曾相识却不知何曲。待到一曲弹毕,欧阳寒忍不住小声问道,: “陛下所弹之音甚是美妙,却不知是个什么曲子?” 刘羽斜眼看着众人困惑的神情,不禁嘴角一撇,“怎么?瓜州众军民为他韩昱所创之乐,尔等竟不曾听过?” “南国小调?”夏侯进这才猛然想起,“末将实在不通音律,还望陛下恕罪!” 欧阳寒更是笑着道,“陛下,此等音乐不过是那些市井之徒玩乐之曲,安能上得了大雅之堂?更不配叫陛下弹奏!” 刘羽将目光投向欧阳寒,静静地审视了他一番,提着筷子忽然笑问道,“牛蛋既说登不上大雅之堂,更不配朕之所奏。那又为何千方百计的要让朕听到呢?” 这话一出,整个屋内顿时陷入了死寂。欧阳寒停顿半晌,忽然全身冷汗直冒,起身后退几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何出此言……奴才全然不知啊……” 刘羽冷笑一声,“朕知道你一心想要南大营帅位,朕并不怪你!只是……”说着忽然面色骤起,紧盯着欧阳寒,语调厉声道,“别跟那些人一样,老是喜欢自作聪明,把朕当做个傻子!” “奴才不敢!”欧阳寒已经抑制不住的浑身猛颤,脸色煞白的一个劲的叩头求着饶。 刘羽缓缓踱步至其跟前,附身拍了拍他,轻声道,“朕可是给了你足够的信任和机遇,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朕!” 欧阳寒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一边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连连颤声点头称是。 见他还算实相,刘羽颇为志得意满的直起身子,对着众人大笑着道,“朕这大徐日后还多多指望诸位共同辅佐,助朕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李志、夏侯进听了赶忙起身跪地,道,“臣(末将)愿听陛下差遣!” 敲打过了众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刘羽终于领着众人重新回桌畅饮,直至子时散桌再没提过一句军政国事。 这顿饭吃的众人却是心惊肉跳,欧阳寒更是被惊吓的差点晕厥过去。心中对于刘羽这位人所共知的“小皇帝”,却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以至于临到散桌,经夏侯进小声提醒才知酒席结束,在夏侯进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拜别刘羽。 第109章 反其道而行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南方五国联军由越国大夫田图牵线,于许奉就议和一事基本达成了共识:许奉代表南大营、由冯泰从中做担保,同意退还广阳、风陵二郡,另另割让代郡交由各国自行分配;额外赔偿各国军费粮饷不计其数。 就在各方对结果皆表示甚为满意,由此放松警惕之际。怎料突然斜刺里杀出了欧阳寒,不禁打得五国联军措手不及,更是让许奉为首的南大营惊谔不已。 广阳城内联军大本营遭遇偷袭,各国主帅差点兵败遭擒,更令从中负责牵线搭桥的田图陷入了众矢之的、口诛笔伐的危难之中。 前线围困南大营的十五万联军部队星夜兼程回援广阳后,田图自缚于堂上面见各国众将,伏地请罪。 众将皆义愤填膺,将心中怒火尽数发泄在田图这个文官身上,而这其中越国主帅、昔日蒙受田图救命之恩的陈昂尤甚:不仅破口大骂他乃国之罪人,怒到深处更欲挥剑将其就地斩杀。 “住手!” 眼要看事态即将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陈国主帅魏宁(字伯余)赶忙喝令制止,“此乃你越国内政,我等本无权干预。只是此刻我等各国皆被你越国绑在一根绳索之上!本帅既被大家推举为这联军主帅,凡事当必由我来定夺!尔等且记住,除非有贵国皇帝亲口诏书,负责休要在本帅面前擅杀一人!” 陈昂本欲借此天赐良机,杀了田图借而讨好刘群,却在关键时刻竟被一个他国将领阻拦。当即面上没好气的怼道,“魏将军既知此乃我国内政,口口声声说着无权干预。可却让我等凡事皆要报之将军,这未免有点司马昭之心了吧……” 魏宁知他心思,却不愿与此人多做口舌。转而问道其余各国将军,“如今徐国出尔反尔,假借议和之名却对我等杀机尽显,实在可恶的很!如若不兴兵讨伐彻底打疼他们,势必会叫天下人耻笑,我等各国日后亦恐难立足!” 孙和闻言不等他人,率先拱手进言道,“我等知晓伯余骁勇,亦敬佩伯余韬略满腹!只是如今我军大营刚遭偷袭,卫国又因韩昱‘围魏救赵’之策退了兵,全军上下士气早就低落。如若冒然全军尽出,这胜了还好,可万一败了……” 这话一出,堂内各国众将皆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唯独林尚静坐一旁,一边摸着胡须,一边静观众人姿态。 面对堂下众人非议,魏宁端坐堂上猛拍桌案,厉声道,“我知各位将军心思,可更知道这是咱们一举打败韩孝之和他南大营的最好机会!如若诸位觉得有所顾忌,那我便独自领着我陈国五万兵马自去与南大营决一死战!” 众人听他说完,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窃窃私语,更多的则是相互间会心一笑,这其中林尚尤甚。 “伯余何必意气用事?”孙和故作委屈之态,依依不舍道,“你可是咱们共同推举的联军统帅,安能亲赴沙场?这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咱们联军岂不遭了殃?” 众人也听出了孙和话中故意拱火的意思,纷纷跟着附和。 魏宁这本也是气话,毕竟与他们一样,都未得到本国皇帝口谕,如何敢擅自动兵?可是身为联军统帅,话说出了口,又被众人借机讽刺,当即感觉有些下不了台。 遂,环顾堂下众人,见除了伏地请罪的田图外,再就是只有吴国大将林尚一直沉默不语了。便故意问道,“公和平日多有奇谋,怎么今日却如此沉默不语?” 林尚听闻,赶忙起身笑着回道,“伯余既心意已决,又何必再问我呢?” 魏宁仍不死心,追问道,“我若领军出征,公和可愿随我同往?” 闻言,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林尚,在等着他如何应对。 如今压力都在自己身上,林尚却一反常态,不急反笑,“我吴国军马不过三万,临行前陛下千叮万嘱要我谨慎从之,我这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宁点头,却又道,“既如此,那咱们接下来又当如何?” “伯余是想听实话?” “但说无妨!” 林尚不住的摸着胡须,眼珠子转的飞快,仔细斟酌了番,“打是终要打的,但不是现在。咱们此番前来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逼迫韩昱下台,南大营众创。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这主动权还是牢牢握在咱们手中,不妨静候徐国那头的佳音!” 林尚口中的佳音指的自然是冯泰,这点众人清楚的很。可是魏宁忧虑的还是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欧阳寒,他既然刚尝到了甜头,势必后续很快会更进一步——如若接着交战,那究竟是战还是和……这个难题的扣子还是解不开。 低头沉思了好一会,魏宁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当即两眼放光,面色欣喜的对众人说道,“公和说的在理,只是本帅倒有个完全之策,不仅能够洗刷耻辱,亦能够让徐国心甘情愿的议和!” 众人闻言,皆停止了议论窃语,纷纷举目盯着堂上的魏宁。 魏宁眼见气氛缓和,轻笑道,“如今南大营出尔反尔,无外乎还是在与未被咱们实力所折服!自古以来,所谓的和谈历来都是建立在胜仗的基础之上。他欧阳寒既然刚刚打了胜仗,势必很快便会被徐国提拔为帅,与咱们接着开战!只要咱们趁他们立足未稳,一仗彻底打服了他们,那这和谈的要求还不是由着咱们定吗?” 原以为堂堂“陈国六杰”之一的魏宁,能够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计。说来说去竟还是要引着大家出兵跟南大营死磕决战…… 孙和再也按耐不住愤怒,管不了此前林尚一直偷偷劝告的“稍安勿躁”,直接冲堂上魏宁发了难,“我以为伯余能够有什么奇策妙计,可这说来说去,原来还是要大家伙出兵决战!” 魏宁对此早有意料,不急不慢的回道,“此番出战,我陈国为三军做表率,当为先锋!” 一听魏宁表态愿意当先锋官,众人这才有些安了心。可孙和依旧不依不饶的借机反问,“如今南大营经过咱们这些时日围剿,如今所剩即战力最多五六万。伯余既号称‘陈国六杰’,此番又有贵国五万兵马,何不借此一战给天下看看是否是浪得虚名之辈!” 被逼急了的孙和,说话已经顾不上丝毫体面,字字诛心直击要害,恨不能将魏宁直接当堂剥光了一样。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意思还是那句老掉牙的——你打可以,要老子出兵当炮灰,做梦! 林尚亦听出了端倪,静静窥视着魏宁动作。这难得的一出好戏又岂能错过—— 这南方除了韩昱的南大营、已经被打残了半条命苟延残喘的越国外,仅剩下日后能够对吴国有所威胁的大患唯有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多年的陈国。此战一开虽不能伤及陈国,却能在自己不费一兵一卒捞尽便宜的情况下,还令他们搓了锐气岂不美哉妙哉? 面对这样喜闻乐见的事情,林尚当然不能错失。遂,故意指着孙和厉声喝骂道,“伯余何等的英豪,竟是你这个匹夫能够如此侮辱的?” 说着,佯装发怒便欲令左右将他拖下去重责刑棍。 如此拙劣的双簧二重奏,魏宁早就识破。可心里却牢记临行前国主林宝以及丞相慕容和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劝告。 沉吟了片刻,见左右迟迟不来拖下孙和,便借坡下驴笑着劝慰道,“远路此言虽然无礼,却也情有可原!公和何必入城勃然大怒,坏了咱们三军和睦!”说着,便起身亲至堂下,扶起一直伏地请罪的田图道,“老先生快快请起,吾自幼用兵却被贼人故意摆了一道,此罪皆在我身,安能怪罪于尔等?” 一把年纪的田图早就跪的腿脚具麻,在越国主帅陈昂恶狠狠的目光中,被魏宁缓缓扶起,适应了好一会方才躬身叹息道,“老夫空有阅历和年纪,却遭奸人懵逼,实在羞愧难当的很……无论我国陛下如何降罪皆是老夫罪有应得,却还是谢过将军宽宏大量!” 说的是情真意切,可魏宁心中明白这老匹夫实在不服气的很,尤其是被自己曾经如此信任之人摆了一道,担上了诛灭全族的罪过,想必此刻心里是恨不能直接活剐了许奉。 旋即嘴角一翘,宽慰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助先生洗刷冤屈!” 听到自己竟还有救,田图顾不上其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两眼发光的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魏宁看了眼众人,轻笑道,“那许奉既可如此,咱们又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 田图深感魏宁之谋略,当即心领神会,毕恭毕敬的弯腰拱手道,“但凭大帅吩咐!” “你……” 一旁陈昂看到田图竟如反水般想要投靠陈国魏宁,等着双眼拉扯着田图衣角,低声道,“你这老匹夫是想要投敌叛国吗!” 第110章 魏宁欲行险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听到陈昂正怒斥自己,田图二话不说直接黑脸反问道,“若没我这个老匹夫,你陈昂早就被陛下夷灭全族了!” 这话当场令他无言以对。此前与南大营交战中,不仅被韩昱打得屁滚尿流、连战连败,更让越国举全国之力凑出来的二十余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此战过后越国皇帝褚于气的要将陈昂全族夷灭,多亏了田图从旁进言方才留下了他的这条命。 田图本以为陈昂这样越国尚存不多既有资历、又有威望的将军就此以后能够对自己心存感激,投奔自己门下。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精于算计的陈昂早就看准了田图在朝中的死对头刘群,二人一拍即合私下约定好了“除掉田图,独揽超纲”的大计。 面对这样的好机会,陈昂当然不肯轻易放过。硬着头皮,指着田图怒斥道,“我等为越臣,当奉陛下旨意行事!如何能够听令于一个他国外将?” 田图听了,反唇相讥道,“这还不是多亏了你陈曼宁!若不是因为你狂妄自大、迫害许奉,如何能够将我越国害到今日这般田地!如今我越国20余万精锐近乎损伤殆尽,国力早已元气大伤。若不借此机会收回失地、休养生息,试问你这匹夫还能有什么回天之法?” 田图越说越激动,情到深处之时竟湿红了眼眶,语调有些哽咽的接着道,“老朽早已是个半截入土之人,不在乎什么名望、功名,只希望能够助越国保存住祖宗基业!” 眼见二人又乘剑拔弩张之势,魏宁赶忙从中调解道,“咱们这次五国联合伐徐,目的就是为了对抗暴徐。虽然卫国先行撤退,但却一直为联军提供着粮草。在座诸位若觉着在下没资历做联军主帅,不妨大家即刻再推举出一位来!只要能够齐心协力、风雨同舟共抗暴徐,我陈国愿意为联军做那前锋军!” 魏宁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刚说完,堂下便又是一阵喧嚣窃语。 过了好一阵,林尚率先站了出来,面对众人道,“伯余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我等安能为了一己私欲离心离德!”正说着,林尚便转过身子,面向魏宁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我吴国愿同伯余共抗暴徐!” 有了老谋深算的林尚做保,其他诸将虽然还未弄清林尚究竟发的什么算盘,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纷纷跟着附和应允。 局势趋于稳定,魏宁方才安心地端坐在堂上,对众人道,“既如此,某便要发号施令了!” 传令田图再次暗中联系许奉,坐镇城中与之商议和谈之事,令陈昂率本部军马五万为中军;孙和率军三万为左翼;林尚率军三万为右翼;三面进军落峡谷合围南大营。 自己则领本部军马五千沿那条羊肠小道进发瓜州,埋伏于城外守候。 并三令五申各将,未得自己军令不得擅自出击。 军令传完,众人皆困惑不已。田图便询问道,“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伯余此番深入敌境,如若对方采取两面合围,将你前后夹击围困……那岂不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魏宁看了眼堂下,见众人皆困惑不已,不由得轻轻一笑。问道田图,“以你对许奉的了解来看,此番在此议和,他会采取什么态度?” 田图沉吟良久,终道,“若单单是许公允坐镇军中,此番议和能成!可若是其背后的韩孝之,老朽还真不敢妄下定论。” 魏宁对此亦表示同意,旋即问道众将,“尔等皆与韩孝之交战多年,却不知有谁能对此人有所了解的?”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作答。虽与韩孝之在这南方交手多年,可他用兵历来形如鬼魅,没人能够猜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见到众人面露难色,魏宁却倍感轻松,笑着道,“看来这韩孝之真如传说中那般的厉害,竟连诸位将军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说着,魏宁也暗自思忖道,“也对!若真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倒也不配让飞熊(赵语)、丞相如此忌惮。这样的对手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想到这里,魏宁轻舒口气,会心一笑,“既然没人能够猜透韩孝之,那咱们就把这次和谈的结果当作是无功而返!” 田图听了,更是困惑不解,忙问道,“既如此,那伯余更不能孤军深入,万一真的失败,或者被韩孝之察觉了……” “那我就成了饺子馅儿了。”魏宁神态自若,云淡风轻的微笑道,“如果真是这样不是更好吗?不仅能够将南大营为数不多的兵马分散,更能够将瓜州城内的守军引出来!这岂不是一箭双雕的美事——一战便能定胜负!” “可这还是太冒险了!” 田图对于魏宁如此大胆冒进的想法虽然能够理解,可是如若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却是不能估量的。 胜了自然一马平川、皆大欢喜,可败了便是联军的溃败,越国紧接而来的便是南大营砧板上的鱼肉…… 于是赶忙劝阻道,“咱们无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皆优胜徐国!何必赌上全军要与他们一战定胜负!” 林尚以及其他各国对于田图的想法也表示认同。 毕竟此次出兵本本就只是想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捞尽所有可以占的便宜。在所有优势都占优的情况下,根本犯不着血流成河为代价跟南大营硬拼。 于是林尚领着众将也都纷纷劝言阻止,“此举太过冒险激进,万万不可!” 面对堂下众人的阻拦,魏宁却不以为然,毕竟他也着有自己的算盘。 遂,回道,“诸位也都是历尽沙场的当世名将,当该知道拳头的重要性!如若我们不能彻底打服南大营,转而给了他们修生养息的机会。待到他们回过神来在行进犯之时,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伯余这是打算一战彻底灭了南大营?”林尚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魏宁点点头,笑着反问,“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咱们虽然还没有足够实力灭了徐国,但只要能够灭了南大营,那徐国南方的大门还不是彻底为咱们随时敞开着吗?” 听了这话,堂下众将开始有了些分歧。有的表示赞同,有的沉默,更多的则表示担忧。 “伯余!”孙和作为反对派,率先跳了出来,“灭了南大营固然可喜,只是我想替我宋国问一句——南大营这些年抢掠的土地该如何分配!” 闻言,越国一偏将也跟着跳出来问道,“对啊,南大营侵略的我国广阳、风陵二郡至今还没完全归还我国!” “别提你们越国的两个小郡了!如今徐国的瓜州,有大半个城池本来都属于我们吴国!” “那就这就不对了,代郡之前也是我们宋国的!” “代郡是你们的?阁下难道忘了,你们宋国当年是怎么施诡计从我们吴国手上抢走的了?” “当你娘的屁,瓜州不也是你们吴国当年从我们宋国手上抢走的?” “……” 堂内此刻早已经乱做了一团,孙和本来所说的战后分配利益一事,竟不经意间点起了各国将军们内心的怒火,开始纷纷翻起了旧账,吵作一团。 眼见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局势顷刻间便要瓦解,魏宁愤怒的一拍桌案,厉声斥喝道,“都给我住嘴!这仗还没打呢,竟开始想起了打胜之后的事情!不觉得太过可笑了吗!” “伯余这话就不对了……”林尚看着众将争吵激烈,一直隐忍不发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咱们各国这些年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我们这些做主帅的没法给弟兄们个交代,这仗更没办法打了!” “是啊,还是讲清楚的好!” 见到众人态度坚决,魏宁只好长叹一口气,变换了神态,道,“既然大家如此关心,那我陈国先表个态——此战若胜,除了所赔军粮钱财,所有土地我陈国一概不要!至于其他的……等到此仗胜后,咱们再坐下来慢慢商议,如何?” “你做的了主吗?” 众人还是不信魏宁竟能代表陈国表态,一些将军纷纷质疑起来。 魏宁强压着怒火,厉声道,“我魏伯余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这些年却也素有些薄名!诸位若不信我,我可就此立下字据,并以我这颗项上人头作为担保!” “伯余切莫动怒!”林尚笑着打起了圆场,“我等自然信你!既有伯余此话,我等必当听令行事!” 众人皆停止了争论,纷纷跟着附和。 魏宁此刻已是一个头两个大,被气的竟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低头想了许久,方才道,“既如此,那众将便按照本帅军令行事吧!” 众将这才作罢,纷纷拱手领命。 时至当夜子时,魏宁在写完给陈国皇帝林宝的书信之后,便欲睡下。 可是心里烦闷不已,辗转反侧多时方才如愿睡下。直至次日破晓时分,便又朦胧惊醒。 第111章 目标是瓜州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各国联军正面三路齐发,浩浩荡荡十一万军马直奔落峡谷而来。 前方哨探飞马回报,南大营内部顿时争论一团,互相吵的不可开交。 帐中共分两派:孟义为首的若干将领皆请令出战,痛击联军;另一派则是以军中主簿谭礼为首的撤退派。 谭礼挺身进言许奉,“贼军此番来势浩大,我军又士气低落、伤兵满营,若与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暂且全军撤退至代郡,借由城防壁垒坚守待援方是上策!” 许奉却端坐于帅案前愁眉不展、不发一语,任由两派你来我往,互相指责争论。 “公允,敌军近在眼前,不日将至!若被他们团团围困在这落峡谷,我南大营皆是退不能退、进不能进,只能坐以待毙、任他们鱼肉了!”孟义见许奉默然不语,急的在帐下直跺脚。 “我又如何不知局势迫在眉睫?”许奉长叹一口气,满脸的惆怅,“此前议和几乎已经达成,却半路突然杀出个欧阳寒!那厮这样一闹,彻底坏了整盘计划……” “那咱们就撤回代郡,死守救援!”谭礼连忙跟进,“南大营是大将军多年的心血,切不可被我等毁于一旦啊!若折了南大营,那我大徐的南方门户岂不是彻底洞开,在无军备可守啊!” “和元(谭礼)之忧虑我岂又不知?”许奉黯淡的垂下眼帘,神色哀叹道,“可是……这南方哪里还有援军啊……整个瓜州全境之内可以调动应战的军马也不过万余,根本就是杯水抽薪……最快能驰援咱们的也只有东大营白昂的军马。就算他愿意救咱们,往来最快也需月余时日……如今我等若撤回代郡死守,一旦敌军猛攻,不出半个月便是城破人亡!” “那咱们就把瓜州全境之内的所有兵马全部集结至代郡!赌上所有身家性命能拖多久拖多久,誓与贼寇血战到底!”谭礼神情悲怆,已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许奉长叹,望着帅案前摇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却还是第一次陷入到这样战也不能战、退也不退,极为尴尬的困境当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之感顿时袭遍全身。 就在这时,哨探又再次入帐来报,“敌军过了角川山,已至云谷!” “云谷?”许奉猛的抬起头,迅即起身回望悬挂于帐中的南方军事图,盯眼瞧着仔细。突然一拍脑门,连连惊呼道,“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未想到。真是该死!” 众人见他如陷痴狂,齐齐停下争论,纷纷举目望之。 待许奉览毕,不等众人发问,便大笑转身,“诸将莫慌,此乃天不亡我南大营,天佑我大徐!” 帐下众人如坠云雾,不解其意。孟义更是直言,“敌军不过五日却已至云谷,按此行军速度推算,不出半月便会抵达!公允此言莫不是痴人说梦,在寻我等开心?” 许奉快步至帐下,拉起孟义、谭礼便至帐上图前,端起油灯与之解释道,“二位且看,敌军军马虽有十余万之众,在无任何阻碍之下却用了五日方才仅仅过了这角川山。二位觉着这是何意啊?” 孟义、谭礼一边听着许奉讲解,一边借着光亮仔细看着图。 片刻之后,孟义率先皱眉问道,“此行军速度却是不按常理……在敌我悬殊之下,自然讲究的是速战速决。可这联军们却好似心不在焉一般,行军如此缓慢着实蹊跷的很!难不成是故意留给咱们充足的应敌备战时间吗?” 对于孟义的疑惑,谭礼也表示认同,盯着羊皮地图看了许久,唯恐落下了什么不经意的细节。缓缓扭过头,问道许奉,“文山言之在理。只是我搞不懂明明胜券在握的局势下,贼军却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此次联军挂帅的正是陈国六杰之一的魏宁,我与他打过几番交道。对他虽称不上多了解,可也算得上略知一二。”许奉见二人看完,这才将油灯放回帅案上,轻笑道,“此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多有谋略,精通险道。若由此作为突入口,便不难理解了……” 许奉话音刚落,一旁孟义神色慌张的大叫道,“难不成这是个幌子?贼军们的真正目的不是咱们?” 这话把众人说的纷纷呆愣,谭礼更是有些磕巴的询问道,“应该……应该……不会吧……除了咱们,这南方还有谁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许奉没即刻回答,传令哨探入帐问道,“那三路军马中可有见到过陈国‘魏字’军旗?” 哨探想了许久,终面色笃定的摇头。 许奉突然面色凝重的低下头,似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孟义刚想打岔发问,却被谭礼一把抓手,使了眼色制止。 只见许奉忽然仰面长叹一声,有些僵硬的默默转过身子放下油灯,口中开始喃喃自语道,“联军此番几乎倾巢出动……可主帅却独自坐镇广阳……还又故意让我们察觉……难道不怕欧阳寒再次故技重施吗……” 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惊慌失措的抄起油灯,又回身疾步至地图跟前,目不转睛的将整个地图看了个仔仔细细,深怕遗漏了什么。 就在百思不得不得其解的时候,许奉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了图上标志的瓜州城上,面色惨白的自语,“不……不会吧……以施彼道还施彼身吗?” 不知许奉嘴里念叨些什么,却只见他面色惨淡,神情恍惚。孟义按耐不住的一手搭在他肩上,正色道,“究竟怎么了!” 被他这猛烈的一拍,许奉方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回道,“如果我推测的没有错……魏宁此次……此次的目标……是瓜州城……” “瓜州?” 众人闻言皆大惊,孟义更是先看了眼同样呆愣的谭礼,旋即有些难以置信的强装起笑意,“公允的意思是……是他们想打瓜州?这怎么可能!瓜州军马虽不过万余,却易守难攻。更何况他们剩下的那点兵力怎么可能打得下瓜州城!” “是啊……”谭礼也表示不可置信,“无论从哪点来看,瓜州都不值得他们去打!” “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咱们分兵救援,然后再一战定胜负呢!” 许奉虽然也不愿猜测是真的,可是结合他这些年对于魏宁的了解来看,如此冒险激进的作战方针十有八九是符合他的。 “也不对!”谭礼顺着许奉的思路想了许久,倏地抬起头质疑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完全应该是急速行军。在我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将我们团团围困住才对!” “是啊!”孟义经过谭礼的这通分析,也表示同意。 许奉闻言,虽也觉得质疑的没有错,但还是觉得自己推论没有错。 遂,又苦思冥想了许久,方才道,“可如果魏宁也是这么认为的呢?认为我能够猜到他的意图,故意让我们分兵前往救援呢!” “那他可真是猜错了!”孟义大笑着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他的作战意图,怎么还可能分兵前去救援,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吗!” 说完,众人亦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没理由啊……可魏宁也该了解我才对啊……”许奉紧皱眉头,仍旧不敢放松戒备。 就在帐内气氛趋于缓和之时,忽然门外侍卫入帐来报,“欧阳寒宣旨入帐!” “欧阳寒?他还敢来!” 众人一听这名字,纷纷怒火中烧。许奉却听到宣旨二字,赶忙制止众人,“速速与我一同前去听旨!” 说完,便疾步出帐外领着众人跪地候旨。 时至近黄昏,欧阳寒见众人规规矩矩的伏地候旨,这才冷哼一声,翻身下马。对着众人趾高气昂的开始宣读旨意。 旨意言简意赅,却字字诛心。尤其字里行间所流露的皆是对于南大营众将以及韩昱的不满。 众将虽愤慨不已,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直至听完,得知刘羽不仅令欧阳寒暂代大将军之职,更亲自在瓜州督军一事,当即窃窃私语不止。 “陛下这旨意说的很明白:希望大家与我同舟共济,与贼寇血战到底!不知诸位有何异议?”欧阳寒将圣旨轻轻一合,借着两旁士卒们高举的火把,冷眼窥视着众将神色。 许奉闻言,躬着身子接下圣旨,恭敬的回道,“我代南大营众将恭候大将军!” 说着便伸出手领着欧阳寒入帅帐。 刚入帐内,欧阳寒昂着头冷眼环顾了四周,不禁喜上眉梢。看着眼前似曾相识、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幕,欧阳寒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那股股怨恨顷刻间涌上心头。 先是摸摸帐下那张张熟悉的檀木军椅,那股久违了的味道沁入心脾。而后,两眼光亮的疾步上至帅案,俱是贪婪的触摸着自己梦寐以求多年,却一直欲罢不能的那张帅案的每一处,意犹未尽间皆是回味无穷。 “大将军!”许奉于帐下将欧阳寒种种行径尽收眼帘,叹了口气拱手问道,“陛下此刻真在瓜州吗?” “是啊……” 欧阳寒面对眼前这好不容易达成的夙愿,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却被许奉打断。当即神色便不悦的冷眼道,“韩孝之在时,尔等也是如此没有规矩的吗!” 第112章 谭礼破口大骂欧阳寒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面对欧阳寒盛气凌人的狂妄,帐下众将皆面露愠色,其中孟义尤甚。 三步进前,手指欧阳寒厉声喝骂,“汝一个罪囚之身,竟敢如此狂妄无礼!”说着抽出佩剑,便欲上前理论。 许奉见状,急忙一把拽住其手臂,怒斥道,“此乃陛下旨意,汝竟拔剑相向,你这眼里还有朝廷、还有陛下吗!” 欧阳寒亦附身猛拍帅案,斥责道,“文千,你我本为军中同僚,共事多年!本帅素来知你忠义,可今日却敢蔑视陛下旨意,行如此悖逆之举,难不成真要造反不成吗!” 孟义愤而仰天,厉声疾呼,“天不明,非我等之罪也!”说罢,将佩剑重重地丢掷于地。 许奉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宽慰道,“文千休再胡言!我等当需尽人臣本分,莫言其他!” 帅帐内气氛趋于缓和,欧阳寒方才缓缓落座,面向众人道,“本帅今日再见诸将颇为感慨。我等本为同僚,理当为国事、为陛下尽忠!奈何韩昱刚愎自用、以权谋私,害我南大营命悬一线!陛下对此早有不满,今特令我前来挂帅,望诸将能够与我齐心协力、重振军威,咱们一同为陛下浴血奋战,扬我大徐国威!” 欧阳寒说的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却无法感染帐下众将,大家对于欧阳寒的心思早就心知肚明。 伴随着几声有气无力的附和声,许奉又焦急万分的拱手问道,“大将军这话里的意思是……准备与联军死战到底?” 主簿谭礼则将话说的更为直白,讥讽道,“至清煞费苦心的让陛下身在瓜州督战,无非是想用我南大营仅存的几万将士们的鲜血来为你的仕途铺路!就是不知道至清命里的官运受不受的起!” 欧阳寒闻言大怒,拔剑指向谭礼,斥道,“腐孺竟敢辱我!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谭礼浑然不惧,迎着剑锋寒光挺身进前,“在下不才,虽一介无用书生,却也知晓国家社稷!今值大徐存亡之秋,我这满腔碧血丹心正愁无处可洒!” 欧阳寒气的面色发紫,持剑下帐便欲斩杀谭礼立威。却被众人制止,皆言道,“军中老臣,不可妄杀!” 欧阳寒咆哮怒斥众将,“尔等如此目无尊上,是要造反不成吗!” 许奉慌忙领着众将跪地,“末将皆愿听候大将军调遣!” 说着偷偷拽了拽正站立怒视欧阳寒的谭礼,使尽眼色,方才劝得谭礼一并跪地请罪,许奉又道,“不知大将军准备如何应敌?” 看到众人跪地服软,欧阳寒也有些消了气。毕竟自己刚刚挂帅,不便与众人间关系搞得太僵。遂平缓了语气,“敌军三面夹击,来势浩大,我军不便与之正面相抗。故而本帅以为可以正面派出一支万余军马袭扰,并于南山四面设下埋伏,待到引诱敌军至山谷,四面埋伏军马齐出,定能一举破敌!” 欧阳寒说的热血沸腾,可许奉等人却听的冷汗直流。 “大将军意思是要一战定胜负?并将我军阵地迁移至南山?”许奉对此忧心不已,劝言道,“先不说敌众我寡,单说南山地势也不足以支撑我军能够击破十余万联军!我军一旦弃了落峡谷,而将阵地放在南山,如若届时战败,那我军则会彻底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许公允!”一听到许奉竟然质疑自己的作战策略,欧阳寒当即不屑的嘲讽道,“你也号称是什么‘当世名将’,怎么打起仗来竟如此畏首畏尾。殊不知昔年韩信‘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胆略?” “那不可同日而语!无论韩信或是项羽,他们之所以敢选择兵行险招,那都是有前提因素存在的!更何况陛下就在咱们身后的瓜州城里……” 许奉已经急的面红耳赤,刚想解释却被欧阳寒不耐烦的打断, “许公允,你跟本帅谈兵法,实在质疑本帅的统兵之才,还是在质疑我南大营将士们的虎威,亦或者说是在质疑陛下的用人咯?” “你!” 许奉被气的语塞,双拳紧握着恨恨道,“末将不是那意思……” “诸位呢?”欧阳寒又将视线移向众人,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当年韩孝之尝喜欢借助地势兵行诡招取胜,他韩孝之可以,我欧阳寒亦可!” “至清与大将军间的恩恩怨怨,我等不便过问,只是方才公允说的句句在理!”谭礼面色铁青,直视欧阳寒,“如若我军败了,敢问至清又当如何应对?” 欧阳寒仰起下巴,审视着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谭礼,满脸皆是不屑,“五万对战十万,你这腐儒如此惧怕也是人之常情,本帅不怪你!但,你尽管放心,就算挡不住敌军,本帅还留有一手!” 说着,便背身回了帐上,手指图上一侧向众人解释道,“诸将且看,此地乃庆连山!此山连绵不绝,连通着瓜州与南山。如若我军不敌,自可沿着此山撤退至瓜州。” “既如此,何不直接退回瓜州,借助城防壁垒固守待援呢?何必多此一举,还与敌军正面硬碰?”许奉问道。 “尔等,这是怯战了?”欧阳寒突然面色阴沉,目光逼视着众人,“陛下可就在身后的瓜州盯着咱们呢!” 许奉这才终于明白了谭礼此前话中含义。欧阳寒之所以在敌我如此悬殊甚大的局势下,依然坚持死战到底。 目的无非是为了做给身后的刘羽看,想告诉刘羽自己是符合他的用人方略,是愿意顺着他的心意做事。 更要证明给刘羽看,自己不仅是有胆略、更有实力能够助南大营扭转败势。 此刻的欧阳寒已经完全是个赌红了眼、想要全部梭 哈的赌徒,而南大营就是他全部的筹码。 至于最终的结果究竟是胜是败,将士们损伤多少,徐国会有何危难……则通通全都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于他来说,只要凡事都能和韩孝之反着来,处处迎合刘羽的心意,就是最好的方法! 想到这里的许奉,开始在脑中飞速思考着,若是韩昱在这里,他会如何应对。 正当许奉愁容满面的时候,久不说话一直愤慨不已的孟义,终究忍不住开了口,“南大营如今可就剩下了五万弟兄,基本都是咱们从北方老家带来的!大将军当年曾亲口答应过他们,五年内必带着他们凯旋回家!当年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可也在场。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官途,竟如此不择手段!欧阳寒——你的心不痛吗!” 面对孟义的指责,欧阳寒全然不惧,反而似笑非笑着反问道,“韩孝之说五年内必灭南方各国,可如今都快六年了!试问他在这南方可有丝毫建树?”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中,欧阳寒故意抬高了语调,双手撑在帅案前,厉声又道,“韩孝之才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的人!依照他的方法,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三十年……弟兄们也回不去老家!” 说着环眼巡视一圈,又道,“如今我给大家寻的才是我们唯一的最好出路:陛下亲临前线督战!陛下虽然年幼,可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名主英才!只要此战让陛下亲眼看见咱们南大营众将士们披肝沥胆的忠心、浴血奋战的决心,待到陛下不日亲政以后,必将我南大营提拔并重用为咱们大徐第一营!” 洋洋洒洒、慷慨激昂的一通言论说完,谭礼不等众将作出反应,便挺身出列,大笑道,“欧阳寒啊欧阳寒,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贪婪!”说着,转脸大声怒斥道,“却没想到汝不仅贪婪忘义,更无耻到了极点!实乃卑贱小人也!” 闻言听罢,欧阳寒神色骤变,拔剑大怒道,“腐儒竟如此无礼,本帅定要砍了你这颗狗头以正军威!” 说着不顾众人阻拦挥剑便砍,在一片混乱之中却被许奉单手掣制,动弹不得。 欧阳寒勃然大怒,呵斥道,“许公允,你这是想造反不成吗!” 许奉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视之,“末将不敢!只是欧阳将军虽奉旨任大将军之职,却也还只是个‘暂代’,理当按照旨意专心备敌应战。而和元(谭礼)乃是韩大将军留在军中的重臣,他谭和元就算无礼,这要杀要剐还是应该交由韩大将军定夺发落才是!” 众将闻言,皆纷纷赞同附和。 “你们!” 欧阳寒被气的生生说不出话,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不住的在原地喘着粗气。 “老夫多谢各位将军好意!”谭礼先是拱手谢过众将,旋即怒瞪一眼欧阳寒,恨恨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圣上既然定了欧阳寒暂代,那老夫自当去军牢没听候发落!只是老夫还是要说那一句——韩孝之若不在,南大营必败!” 说罢,谭礼辞过众人,叮嘱过后“珍重”,便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正立在原地怒不可遏的欧阳寒,转身便去了帐外军牢之中。 望着远去潇洒的背影,许奉却哀叹不止。 第113章 忠义窟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大将军……” 许奉见帐中众将皆为谭礼鸣不平,唯恐军中生出乱子,赶忙挺身进言道,“当下还是速速想着该如何退敌吧!” 欧阳寒环顾众将,冷哼一声应允,端坐于帅案前问道,“许将军还有话说?” 许奉拱手,“末将还有一事禀告:此番联军围攻南大营只怕是魏宁故意散播出来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瓜州!” “瓜州?” 欧阳寒心里一怔,却在细问过缘由后,不屑一顾的冷笑道,“那咱们更应该从正面痛击敌军,这样才能破他们的偷梁换柱!” 许奉见他心意已决,又见其余众将对欧阳寒心生愤怒之意溢于言表,深知自己若在不从中缓和,那全营势必分崩离析。 遂,为了全营大局着想,许奉只得率先做了表率同意。 欧阳寒闻言大喜过望,当即一拍帅案,令许奉领兵两万为先锋军即刻启程,从正面佯攻,诱军深入; 自己则统领全营剩下的三万兵将,于明日破晓时分开拔挺进南山设伏。 当被问及营内伤病及粮草运输供给问题时,欧阳寒却道,“自有瓜州参将夏侯进会亲率士卒前来接管,并供给全营粮草!”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许奉替众将直言相问,“瓜州城内军马不过万余,陛下又正于城内督军!兵力护卫本就捉襟见肘,此刻竟又在分兵前来……彼时魏宁亲率军马偷袭,岂不是身陷劫难?” “是啊,瓜州距落峡谷远不及代郡方便!为何舍近求远?” 众将纷纷跟着附和,皆不满欧阳寒此举。 “诸将这又是在学那谭礼,欲教本帅做事?”欧阳寒面露愠色,呛声帐下众人,“在尔等眼里,唯有韩孝之一人尔吗!” 众人经此一喝,遂多有不服,却终究皇命难违,终不再言语,默默拱手领命。 许奉出了帐,并未第一时间前往点兵,而是去了军牢,秘密见了谭礼。 支开了守卫,许奉告知欧阳寒绕过代郡,欲从瓜州调兵一事。 谭礼听完,昂头轻笑一声,“亡我南大营者,却是人也!” 许奉亦满怀忧愤,低声细问,“此战若败,不仅南营覆灭,孝之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就连陛下恐也难逃劫难,大徐的江山社稷若有个万一……岂不连累孝之成为千古罪人!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阻止?” 谭礼将手链脚铐聚于身前,盘坐于地,反问道,“你知道欧阳寒为何舍近求远,不从代郡调兵吗?” 许奉摇头,茫然困惑。 谭礼淡然道,“原因有二,其一无非是想要他与孝之不一样!我们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孝之若在,必定会做的事,他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许奉虽不能完全猜透欧阳寒如此反常的举动,却也大致猜到了会有这层关系。于是赶忙追问——那其二呢? “其二?” 谭礼突然皱起眉头,瞄了眼帐外见无人偷听,方才悄声说道,“恐怕陛下根本就不在瓜州,而在代郡!” “什么!” 许奉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惊谔地差点叫出了声。旋即捂住嘴,低声问道,“代郡可是徐国南疆的第一道防线边陲,总共兵马不过三千……一旦我军败了,敌军十余万大军顺势攻之……” 接下来的后果,许奉不敢再想,只是瞪大双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谭礼神情严肃道,“这虽只是我的猜测,可欧阳寒追随孝之身边多年,孝之对其尤为器重提携,依此来看此人绝非庸才!故而,他先是选择将战线从落峡谷前压至南山,又从瓜州调拨主力看护落峡谷,丝毫不惧魏宁偷袭瓜州,更没有调军回援瓜州的意思……从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措来看,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许奉脑海里正飞速运转。过了半晌,方才点点头,毛孔竖立全身,“是啊……可若真是这样,那咱们更要谨慎行事了!” 谭礼仰面轻叹,俱是苦涩惆怅,“欧阳寒既然已经做好了筹划,为将者未战已怯……这样的战争哪里是他口中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说着,摇头哀怨道,“那此战无论胜与败,恐怕他都是最终的赢家!依此来看,南大营必败无疑!” 许奉盯他看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身前摇曳的油灯,目光幽幽的问道,“所以……和元你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而选择故意激怒他,然后得以被关在这军牢之中?” 谭礼见被他识破,旋即笑着道,“如若不这样做,我如何能够有机会面见陛下?” 许奉点点头,“和元需要几日?” 谭礼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他既一早便从瓜州调兵赶来,那这场仗已经无可避免。如今咱们能做的只有尽力拖延战局,我最少需要十日说服陛下速速离去,如此或还能保住大徐命脉!” “十日……”许奉紧锁眉头,想了许久,在计算着所有可行办法之后,猛的一咬牙,“那我就拼死也要拼出个十日!” 说着,许奉突然面色凝重,一手搭在谭礼肩上,语重心长的嘱托道,“和元……大将军的心血连同他毕生的心愿,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当夜子时,许奉点了两万兵马,星夜兼程直奔联军前线而去。 另一方面,刘羽亲临瓜州前线御驾亲征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短短几日内已传遍了南方联军的耳中。 魏宁得知消息,早已是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竟误打误撞、阴差阳错的能够有机会生擒大徐小皇帝,如此的天赐良机,魏宁岂容错失? 遂,令随行五千军马急速行军,务必要缩短一日行程内兵至瓜州城下。 而夏侯进自奉了欧阳寒军令起,不敢懈怠。除留下瓜州所需城防外,亲率余众一万军马轻装简行赶路,已快至落峡谷。 路途虽顺畅,可夏侯进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转而是频繁焦躁的情绪让他日夜忐忑不安。 此行的重大意义和使命自己自然知晓,但他更加担忧的却还是百里之外的瓜州安危。欧阳寒暗度陈仓之策,虽可以暂时保证刘羽安全。 可此番自己几乎将瓜州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兵马尽出,城中百姓官兵们还一直天真的以为前线大胜,危机已除。一旦瓜州有失,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啊?而且随行将士们对于上前线也颇有微词和胆怯,这还一仗未打,军心便已失了大半。 每每想到于此,夏侯进的心里总是百感交集。尤其这途中更有副将们问道自己瓜州城防守卫一事,更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寒风渐起、残阳如血、雁声啼血。 路过勒川山涧,夏侯进忽然放缓了马蹄,落在了后军。旋即勒紧缰绳,翻身下马,身着重甲淌过浅溪。 自攀了磐石荆棘后,终登上了半山腰间的一处石窟,望着窟内漆黑一片、阴风阵阵,遂行副将们纷纷问道,“将军何故停军,却来这么一处诡异之地?” 夏侯进抬眼望着血色黄昏,不由得长叹一声,“尔等不是问我,何故率大军倾巢而出兵发前线吗?这里便是答案……” 顺着夏侯进手指方向,众将的视线纷纷望向阴森可怖的洞窟之内,更是茫然困惑不已。 “此地名为勒川,北连瓜州、东通凤陵、南接代郡、西临丘安,乃是我大徐在这南疆边陲四通八达,兵家必争之地。早年间此地曾为越国所有,后韩孝之于此地大败越国第一名将文相定后,终将这勒川收纳至我大徐疆土!而后便从这里开始南伐代郡、西讨丘安,经过整整一年的艰苦奋战,终于大胜得还。为表彰南大营将士们的功绩,更为了彰显自己统一南方的决心,韩孝之便于此处建此石窟,名为忠义窟,而这里头供奉的便是南大营在那一年中所阵亡将士们的衣冠冢。” 说到这里,夏侯进忽然对着身旁众将们苦涩一笑,“你们且仔细看这忠义窟,面朝着东边的凤陵、以及越国的国都泉州!韩孝之当年就在这窟内,对着他们发誓:此生不灭越国、不一统南方誓不还朝!” 众将经由这番讲解过后,纷纷恍然大悟,皆交口称赞韩昱以及南大营的忠勇之心。 夏侯进却红了眼眶,喃喃自语道,“可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传承下他们的忠义骁勇吗?”左右问道。 夏侯进点点头,意味深长的望着众人,语重心长道,“我想告诉诸位,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咱们此行虽然凶险万分,但南大营若败了,就该轮到咱们上了!为了咱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更为了大徐江山社稷!咱们退已不能退,唯有学南大营这些血性儿郎一样,与贼寇血战到底!” 众将听罢,无不为之激昂澎湃,纷纷表示道,“这韩孝之、南大营能办到的,咱们也能!他们能把南方各国打得屁滚尿流,咱们也能!” 夏侯进听了,不禁欣慰面向众将拱手感谢。可心里却暗自神伤道,“可是,这大徐又能有几个韩孝之啊……” 第114章 刘羽的阴谋游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军马各自进发,皆为利来,甚是壮观。 时过三日,许奉率军先到云谷,已于林尚先路军马交手三番。虽未尝败绩,却也不敢率军追赶,唯有屯兵于云谷境内,再做打算。 军士入报许奉,“田图只身前来帐外求见”。许奉令其入内,致前些日子出尔反尔之歉意,设宴款待田图。 宴席中,田图问道,“公允驻军于此,莫不是准备与我联军正面硬碰?” 许奉不答反笑,兀地自饮一杯,盯其注视许久,忽然笑道,“安慈且看我这三军,威武雄壮否?” 田图不知其意,于心中细细揣测一二,点头便道,“当乃三军之率,甚为雄武!” 许奉听罢,摆手大笑,“安慈又与我敷衍!你我故交多年,我安能不知你之心思?” 田图面色颇为尴尬,举杯相敬,三杯饮罢,终道出来意,“不知公允亲率军马奔袭至此,军中粮草可用几日?” 许奉笑道,“后方完备,每日供给不断!” “恐未必!”田图轻笑,不屑道,“依我之见,不出三日内,尔等必然退兵!” 许奉一怔,旋即平复神态,正色问道,“何以见得?” 田图大笑着起身,至于跟前附耳低语,“我岂能不知公允身后粮道,已被林尚派兵堵死?如今你们在这云谷已被前后团团围困!正是退不能退,进不能进!” 许奉面色凝重,思忖良久,忽笑道,“安慈既知我军尚有三日军粮,我又何尝不能大破尔等?” 田图拂袖便起,趋步出帐道,“你我故交多年,今本心忧公允而来。却见公允既已胸有成竹,想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许奉赶忙起身挽留,“安慈莫怪!尚容实诉:军粮已缺,不出三日必然全军溃败!” 田图转身回座,亦拱手相告,“我此番正为此而来!公允本为越臣,因受小人陷害,方才沦落至此。陛下常内疚悔恨,以至夜不能寐!此番托我告知公允,能否重回越国,陛下必当亲往谢罪!” 许奉听罢,冷眼道,“若只为此事而来,安慈请回!褚于杀我全家,灭我族人,我与那厮不共戴天!” 田图见劝说不得,只得长叹,“我亦知如此!”忽而又道,“公允以孤军抗林尚十万大军,又被前后堵截断了粮道,更不可急于求胜而正面相搏!我有一策,可令公允全身而退!公允还肯听否?” 许奉大喜,“愿闻良策!” 田图进身相告,“联军本就为利而来,此番大举出兵讨伐亦是为了报公允出尔反尔,趁机偷袭广阳一事!如今林尚既已将公允围困,却只围而不攻不见任何动作,便足以印证他们还是各怀鬼胎、皆是为利,不愿损伤本国将士丝毫!” 许奉面上称是,反问道,“此刻在议和,安慈从中斡旋可有把握?” 田图自信的点点头,“此番他们大军已至,又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满足于之前约定的条件!除非再加上一条——韩孝之的人头!” 闻言,许奉心头一怔,慌乱间差点将手中酒杯滑落。 田图看出端倪,不由得轻声一笑,“公允啊公允,你也在徐国好些时日,却竟看不出这天地下要杀韩孝之的,可不光只是我们这些外敌,就连你们徐国自己人也都想要他的命!” 对于这一点,许奉自然是比他更清楚。甚至在许奉眼里,除了南大营的弟兄们之外,这天下全部都是想要杀韩昱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包括他在内的这些南大营将军们,无论如何也更要让韩昱能够平安的回到南营。 遂,接过话茬顺势问道,“安慈话中之意,怕是也是冯泰那厮之意吧?” 田图微微一笑,回身落座,端酒敬道,“这是天下所有人的意思!韩孝之不死,战事不绝,百姓遭殃;他若一死,南方再无战事!这岂不是一桩天下太平的美事?” 许奉对此嗤之以鼻,轻蔑的冷笑,“恐不如安慈之所愿吧!这天下纷乱又岂是因为多了一个韩孝之?尔等不过只因畏惧他之神威,他若一死,南方只会乱上加乱!” “那又如何呢?”田图不以为然的放下酒杯,“连眼下的安危都顾及不了,何谈什么以后?” 许奉当即拍案大怒,喝道,“我南营儿郎们皆在于此,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正好看看我许公允的流星锤是否还够勇武!” “公允!”田图见他心意已决,轻叹一声,终心有不忍,思前想后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起身递交给许奉,“此乃你徐国秘使前几日送由联军主帅魏宁的议和书信,杀韩孝之这一条件也是你们徐国自己提出来的!至于写信之人,想必于这信中也能猜出……” 许奉展开阅览,忽然神情呆滞,眉头愈皱愈紧,看至后两行,背脊已然湿透。 咽了口唾沫,惊谔着问道,“怎么竟是徐国……徐国皇帝……他不是一直反对议和,极力主战的吗……” 田图见他如此,哀叹一声,“这原本就是一场预先设计好了的游戏而已……而你们南大营所有将士们,都是这场游戏中所要牺牲掉的棋子!” 许奉的双手已是抑制不住的猛颤,面色惨白的早已无力吐出一个字,只是如同机械般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书信。 田图轻拍其肩膀,宽慰道,“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默然半晌,许奉拿起书信置于灯前点燃,待书信燃烧殆尽,方才开口问道,“此密信从何处得之?” 田图答道,“既是密信,当在魏宁之手。我此番前来商讨议和,也正是魏宁之意。” 许奉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呆坐于帅案前,久久不能释怀。 田图见状,忽又想起一事,开口又问,“你可得知了韩孝之前几日遇刺一事?” “遇刺?” 许奉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对于接下来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有了些心理准备。当听到韩昱遇刺一事,虽如晴天霹雳般震惊,却已感觉自己竟做不出了任何表情——除了呆滞依然还是呆滞。 可田图却察觉出了一二,旋即解释道,“看来你们南大营已被你们的小皇帝彻底封锁了一切。不过,你尽管放心,韩孝之性命无大碍,另外白昂亲率东大营万余人马入了京师,此刻兴许就在韩孝之身边。” 许奉闻言,方才放宽些许,木然地点了点头。 田图趁势在问,“大致情况你既然已经知晓,亦知欲杀韩孝之者正乃你大徐皇帝陛下。于此,你就算抗旨,不惜背负上叛乱谋逆的罪名,也要坚持到底吗?” 许奉没有即刻回答,只是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归降韩昱不久后,曾问道韩昱“如此功高盖主,日后恐遭杀身之祸”时,韩昱却斩钉截铁的对自己说——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许奉猛然惊醒过来,大汗淋漓间深吸几口气,缓过神后,抬头看向田图,眼神坚毅的回道,“无怨无悔!” 田图盯着他眼神望了许久,忽然轻笑着点点头,知他心意已决,遂终不再坚持,拱手道,“公允……珍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帐而去。 望着田图远去背影,许奉轻叹一声,“大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定当以死报恩!” 许奉当即出帐,勒令三军正装齐备,欲与林尚十万大军血战到底。 却说南山一代,欧阳寒军马早到,却不急于扎寨,只是令全军就地休整。 众将不解,纷纷进前询问。 就在此时,忽听的飞马回报,众人这才得知了许奉大军已在云谷被团团围困的消息。 孟义当即请令调拨军马,欲即刻驰援许奉。 欧阳寒却阻拦道,“未得本帅将领,尔等安能擅自行军?” 孟义心忧前线许奉,跪地在请令,“此战关乎南大营命运,更关乎大徐、以及陛下安危!绝不能有失啊!” 欧阳寒却不以为然的反问,“文千此去救援解困,所需多少兵马?” 孟义深思熟虑后,开口道,“末将仅需五千兵卒,只要能杀来一个口子与公允军马合并,末将定能带他们突围!” “然后呢?”欧阳寒呛声道,“救了他们出来又当如何?林尚此行可有十万大军,就算突围救了回来,那整个战场就变成了南山!你觉得就我们这点军马能够与之抗衡吗!” 孟义不解,“不是原本就打算让公允诱敌深入于此,然后设伏一举破敌的吗?” “破敌?” 欧阳寒似笑非笑,甚至觉得孟义有点傻的可爱,也算当世名将,却连自己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不由得仰头笑出了声,“文千啊文千,你且仔细看这南山地界,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竟能让你如此坚信咱们仅凭这点军马便能一举破敌的?” 孟义看着欧阳寒狡诈的神情,猛的醒悟过来。原来从一开始,欧阳寒就压根没想过要破敌,所有的一切部署,无非是为了用南大营全体将士们的性命来换取他的官途。 旋即,勃然大怒的冲欧阳寒咆哮道,“你这王八蛋!老子当初就该宰了你!” 眼见孟义抽剑欲砍,左右众将纷纷上前拦腰抱住。 眼见孟义动弹不得,欧阳寒这才放宽了心,轻笑着解释道,“文千先别急着动怒,我这还有一道圣旨!”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在众人齐跪前,朗声宣读。 第115章 变态刘羽道阴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欧阳寒朗声读完,众人无不骇然失色。孟义更是起声怒斥,“你这个王八蛋!原来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要牺牲掉整个南大营,来换取你的官途!” 欧阳寒一边收起圣旨,一边不以为然的笑道,“敌众我寡,若不议和,尔等还有什么妙计能够破敌吗?” 说着,冷笑一声又道,“圣旨你们也听了,这可是陛下的意思!尔等想要抗旨不遵吗!” “你这个王八蛋!”孟义早已经怒不可遏,如同一头失控了的野兽,在众将团团包围中挥着剑不停地向欧阳寒身边前行。 “敬酒不吃吃罚酒!” 欧阳寒冷哼一声,喝令众将将孟义拿下。 被众将擒拿跪地,孟义仍怒火中烧的抬眼怒视趾高气昂的欧阳寒,咆哮道,“你这个王八蛋,老子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了你!” 欧阳寒不屑一顾的俯下身子,附耳低声嘲笑道,“本帅现在还不会杀你,要让你跟韩孝之一起亲眼看着本帅彻底执掌帅印后,才会让你们安心去死!” 说罢,边令左右将其押入囚车看管。而后命令后军变换前军,回师代郡。 整个南疆前线,如今只剩许奉一支孤军。可怜两万南营众将士,深陷十万联军包围之中,粮草已断孤立无援。 刘羽坐守代郡,接到飞马回报,得知前线军况,大喜过望。又知欧阳寒军马回城,当即亲往迎接。 亲迎至代郡暑衙,刘羽特赐其坐,大喜道,“如今万事俱备,只差韩孝之那颗东风了!” 欧阳寒亦欣喜的点头恭贺道,“托陛下天恩,必能就此亲政,肃清朝野,统领三军!” “哎!”刘羽虽激动的有些忘乎所以,却也还算克制冷静,问道欧阳寒,“你可还记得朕命你挂帅前问你的话?” 欧阳寒赶忙起身,跪地道,“奴才如何敢忘?如若不成,便斩我头!” 刘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其扶起,双手紧紧抓着欧阳寒的双肩,使劲的来回摇了摇,称赞道,“牛蛋真乃朕之左右臂膀!” 侍奉与旁的李志却不合时宜的小声进言道,“陛下,奴才听说魏宁已率军马抵达了瓜州,并设下埋伏。恐瓜州有失啊……” 好不容易来的兴致被李志泼了冷水,刘羽虽然大为不悦,却也对此深表担忧,遂阴沉着脸问道欧阳寒,“朕还未跟这帮南人打过交道,只是人心难测的很,你又如何能够断定他们肯遵守约定?” 欧阳寒轻笑着,躬身道,“陛下觉得这帮乌合之众组成的所谓联军,究竟如何呢?” “这……”刘羽有些吃不准,看着欧阳寒笃定的神色,疑惑的说道,“你既也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了,那还能怎样?” “陛下明断!”欧阳寒笑道,“奴才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也着实有些太过抬举了他们!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各自心怀鬼胎,不过都是想要趁机在咱们大徐身上捞点好处了罢了!至于与咱们交手?”欧阳寒不屑一顾的笑道,“他们可舍不得消耗折损点自己的兵力。如今前线许奉所部表示佐证——林尚十万大军已经前后将其围困,却迟迟不予进攻。足以说明他们打仗是假,想要捞便宜才是真!” 刘羽对此也表示同意,可毕竟瓜州此刻城防空虚,又被魏宁兵马围困,遂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那瓜州呢?毕竟瓜州此刻已经无了抗衡兵马,一旦他们按耐不住,攻之……” 欧阳寒微微一笑,“奴才之所以说他们连乌合之众都不如,还在于一点——偏安一隅,目光短浅!” 见刘羽不解,欧阳寒拱手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南方各国原先打得不可开交,一直等到韩昱挂帅南大营后,方才开始了同仇敌忾,齐齐开始联合起来针对我们。这也是为什么必须要杀韩孝之的理由之一,可也正是这一点,便导致了他们利益分配不公的问题。” 说到这里,欧阳寒颇为得意的挺起腰板,解释道,“这瓜州原先共有八郡,在未被我们南大营纳入大徐疆土以前,分别归属于吴、越、卫三国,而他们此前更是相互间你争我夺许久,这其中的归属权问题早已经是乱七八糟。一旦被魏宁的陈国拿下,势必会遭来其他各国的记恨,那么他们这帮乌合之众不仅会顷刻间土崩瓦解,更会因此兵戎相见——这也是林尚等人在云谷迟迟围而不攻的原因所在!” 听罢,刘羽方才恍然大悟,却又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朕如今所在的代郡,原先又是谁家的?” “这个……”欧阳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于心中细细的揣测刘羽此话含义。 看到欧阳寒如此紧张,刘羽不禁大笑着宽慰道,“牛蛋啊牛蛋,怎么朕不管问你什么,竟都让你如此的惊恐?朕没有他意,仅仅只是好奇罢了!” 欧阳寒略显尴尬的一笑,慌忙回禀道,“回禀陛下,这里原先是越国地界。” “哦?”刘羽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朕早年在宫中听闻越国有位威震中原的名将,唤作个……”刘羽忽然皱紧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名字,不甚确定的说道,“唤作个文……文……” 一听这话,欧阳寒小声问道,“是否叫做文若、文相定?” “对对对!”刘羽一拍脑门,“就是这个文相定! 朕早年与深宫之中常听人说起,更记得先帝也曾将此人视作征伐南疆的心头大患!却不知此人如今怎样了?” “这个……” 欧阳寒面露难色,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羽当即警觉的面色骤起,盯着他问道,“怎么?此人竟也害得牛蛋如此忌惮,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欧阳寒知道瞒不过去,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禀道,“不敢欺瞒陛下,此人早在四年前便已死了!” “死了?”刘羽张大了眼睛,“死于何人之手?” “韩孝之……”欧阳寒心有不甘的回道,“施以反间计,令越国国君褚于将其夷灭九族示众……而陛下此刻所在的代郡也因文若之死,得以收入我大徐疆土!” “反间计?”刘羽轻笑着转头望向李志,“安泰啊,朕今日可算知道你为何如此崇拜韩孝之了!先帝到死都不能办到的事,竟被他韩孝之如此轻易办妥。他韩孝之倒还真是比先帝都要厉害啊……” 看着刘羽突然目光聚骤,发出如此阴阳怪调的语气。李志吓的双腿一软,猛的跪地道,“陛下息怒,奴才从未觉得韩孝之能比肩先帝啊!” 一旁欧阳寒不知所以然,但见气氛突然凝固,李志又被吓的魂不守舍,也慌忙跟着跪地。 刘羽并不理会,只是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目光陡然聚起,喃喃自语道,“你虽不这么想,可那老头子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说着,双拳不住的握紧,后槽牙也跟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李志低头听了,更加惶恐不安,惊吓的叩头请罪,“陛下息怒!如今陛下之才早已超越先帝,凌驾于自古帝王之上!古今中外不出其二啊!” “不出其二?”刘羽突然瞪起双眼,眼中好似湿润了般,缓缓俯下身子,轻语道,“那你说……你说……老头子为何想要……”说着,声音突然压的更低,语调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似略带些哭腔,“老头子为何想要罢了朕这太子之位啊?” 欧阳寒于旁跪地,却也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悄声咽了口唾沫。 “陛下!” 李志似乎想起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早被吓的大汗淋漓,面如死灰,哭诉道,“先帝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啊……” “没有过?”刘羽突然又痴痴地笑了出声,随即轻轻一拍李志肩膀,又带有哭腔的笑道,“你说他没有?那朕用那枕头将他轻轻的……就这么轻轻的一盖……然后……”说到这里,刘羽整个人变得更加癫狂,笑声夹杂着的哭声更加瘆人,“他就在朕……在朕的眼前……死了……就这么的……死了……那朕岂不是做错了?” “卧槽!” 欧阳寒心里怔的差点将这两字蹦出了声,已经神色煞白的伏地不知所措,只感觉全身阴风阵阵,瘫软无力。 一旁李志却被吓的要晕厥了过去,除了不停的磕头请罪,再也做不出其他动作,口中不住的说道,“那不是陛下之罪啊!” 刘羽听了,癫狂的症状愈来愈强,挺起身子,仰着屋顶笑声夹杂哭腔愈演愈烈,直至彻底被哭腔淹没,“那就是母后和舅舅的过错了……对……就是他们……害得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着,猛的又低下头,冲李志不停的摆着手,大哭道,“朕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都是他们逼着朕!朕不听,他们就吓朕……打朕……还不给朕吃饭……” 突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欧阳寒根本吓得不敢有任何动作,如同个乌龟一样跪地不起。一旁李志却赶忙起身将刘羽紧紧抱在怀里,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安慰道,“这根本不是陛下的错……” “小安子……”刘羽躲在李志的怀里,不住的抽泣,“你是不是也记恨着朕?恨朕……”说着突然又猛地发出咯咯笑声,迅即又带着哭腔道,“朕不是故意要把你阉了的……因为……只有这样……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朕啊!” “卧槽!卧槽!” 欧阳寒此刻已经吓得浑身猛的一紧,打死他都想不到刘羽竟然还有这样变态恐怖的一面。只感觉全身已然全部僵硬,汗水湿透了整个麻痹了的身子。 李志顾不上欧阳寒就在身边,旁若无人的紧紧抱着刘羽,强忍着哭腔摸着刘羽的头安慰道,“奴才从没有怪过陛下啊!奴才能够一辈子守在陛下身边,这是奴才的荣耀!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修不来的福分啊!” “卧槽!卧槽!卧槽!” 欧阳寒麻痹动弹不得的全身,只感觉眼前有些天旋地转,胸口一阵反胃干呕,似要喷涌而出一般,正使着全力压制着。 李志紧紧搂着刘羽,一边抚摸着一遍安慰道,“陛下是不是想吃奶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特么槽!” 欧阳寒感觉自己已经压制不住了,胸口的那阵恶心污秽之物已经顶到了喉咙口,仿佛一不留神就要喷涌而出了。迅即赶忙用尽全力不停的压制着。 怀中的刘羽哭声逐渐微弱了下来,痴痴地笑着道,“朕想要喝奶……” 李志赶忙轻轻的呼喊着门外,门外侍从心领神会,过不多时便走进一个年纪颇大,满脸褶皱却胸脯颇大的黢黑老妇人。 那老妇人但也熟练的很,在李志面前轻轻施了个礼,迅即从李志怀里接过刘羽,旁若无人的便要宽衣解带。李志突然看见欧阳寒还在,先行制止,起身拍了拍欧阳寒道,“与我先一同出去!” 顾不上多想,欧阳寒等这句话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后不由分说一个起身,却感觉身体已然失了力气,差点又栽倒当地,幸亏李志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欧阳寒见李志扶着自己,周身汗毛直竖,胸口的那股呕吐之感又涌了上来,差点喷将而出,赶忙轻轻推开,谢绝好意。 李志心里也明白,轻笑一声,便缓缓放开了手,由他慢慢适应恢复后,与他一道出了屋。 屋内,只留下那个年老色衰的奶妈,和癫狂的刘羽。 第116章 做个伟大的太监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刚出屋外,欧阳寒顾不上众人眼光,捂着嘴径直飞奔庭院角落处,将胸中积压已久的恶心顷刻间全部喷将而泄。 远处的李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禁会心一笑。待他处理完毕,前来致歉之时,李志引他于旁角落处,笑道,“欧阳将军……哦不——欧阳大将军!这想必是全部听到了?” 欧阳寒猛的一颤,好不容易喷 泄出得恶心之感差点又要再度袭来,赶忙尴尬的笑道,“李将军这是在说什么?本帅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本帅?”李志会心一笑,望向庭院凋零的花丛,“上一次在我面前的自称‘本帅’的,差不多已是春天的事情了……” “春天?”欧阳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李将军此话何意?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李志盯着凋落的花丛入了神,幽幽道:“你说冬天来了,春天真的就不远了吗?” “冬天?春天?” 欧阳寒皱起眉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感觉他话里有话,思考了一会依旧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遂,困惑着问道,“还请李将军明示……明示在下!” “呵呵!” 李志听了这话,轻轻发出了笑声。可是经过刚才的所见所闻之后,欧阳寒对于他的笑声只感觉浑身颤抖,汗毛直立极为膈应。 李志叹了口气,旋即转过头来,盯着欧阳寒道,“你知道陛下为什么选你吗?” “我……” 欧阳寒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刚才的一幕,顿时错愕了。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为了权力而选择做个太监,究竟值不值当。 见到他的错愕神情,李志心里明白的很,但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却觉得格外有趣,于是笑着调侃道,“怎么?谁说大将军就不能是太监了?大将军这是看不起太监咯?” “卧槽!” 欧阳寒一听这话,心里早已是万马奔腾,先前的一幕幕场景不断的开始在脑海里闪现,吓得脸色登时煞白,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在下……末将……不是那意思……” 李志轻笑一声,忽然听的花园内的管家正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走过,赶忙大声喊道,并招手示意其过来。 待管家领着孩童至跟前后,李志旋即笑着拍了拍孩童的脑袋,仿佛见到了个玩具一般爱不释手,眼里具是贪婪之色。 那老管家见此,也跟着谄媚笑道,“这孩童是我家小孙子,唤作‘小宝’,今年正好五岁了。” 说着,便令小宝向李志和欧阳寒磕头。 李志赶忙制止,却问道管家,“这孩子长得甚是可爱烂漫,却不知汝打算如何培养?” 一听“培养”二字,老管家何等的人精,便知此中大有可为,赶忙一把拽起小宝,喝令道,“还不给爷爷磕头!” 说着先行跪地,一旁的小宝有样学样也跟着跪地磕头,冲着李志喊,“爷爷。” 李志受此大拜,嘴角微微斜笑。也不急着令爷俩起身回话,反而附身问道管家,“这孩子不仅可爱烂漫,更聪慧孝顺。不妨……不妨入宫去侍奉陛下如何?” “侍奉陛下……”老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何等的荣耀?简直就不光是祖坟上冒青烟,更是八辈祖坟通通冒青烟才能掉下来的馅饼。 于是顾不上犹豫,一口将其牢牢咬住,一边拍着小宝,一边让他学着自己,重重的给给李志磕头感谢。 一旁欧阳寒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赶忙解释道,“老头,你可知道进宫侍奉皇上需要什么条件吗?” “条件?”管家听了,顿时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打不上精神,哀叹道,“这小宝父母早亡,常年留托在乡下寄养,这几日听闻皇上于此,便想着带他能来求个日后能不会饿死的活计……” 欧阳寒听了,先是看了看小宝,见他正旁若无人如同机械般的还在给李志磕头,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便道,“不是要别的什么,只是要你这小孙儿少个裤裆里的东西……” “裤裆里……”老管家默默念叨着,忽然明白了,惊恐的问道,“爷的意思是……当太监?” 欧阳寒见他终于明白了,不由得轻舒口气,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可还愿意?” 管家低头仔细想了一会,又扭头看着还在认认真真乐透的小宝,突然面色笃定的冲李志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附身道,“承蒙爷爷不弃,让我这小孙儿能够够活下去!俺们愿意!” “卧槽!” 万马奔腾小王子欧阳寒此刻感觉自己的人生三观彻底颠覆,打破脑袋也想不通天下竟会有如此的长辈父母!竟甘愿让如此天真烂漫的孩童去遭受那份罪! 李志却颇为得意的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欧阳寒,笑着问道管家,“你可真的想好了?那可是要一刀两段的!” 管家抬头道,“爷爷您放心,我的这个孙儿可优秀了,从小儿就立志想当个太监!” 说着,猛的一拍小宝后背,怒眼瞪视,呵令道他,“你快跟这爷爷说,你从小就想当个伟大的太监!” 小宝当即停下了磕头,有样学样的冲李志道,“爷,我的理想就是当个伟大的太监!” 不等李志说话,管家赶忙又道,“爷,现在不管做什么官都没有做个太监威风!您说是吧?”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贯铜钱,颤颤巍巍的递到李志身前,谄媚地笑道,“您多费心了!” 一旁欧阳寒此刻的三观早已经崩塌沦陷,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若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李志狡黠一笑,接过铜钱在手里轻轻一掂量后,尖着嗓子笑道,“这事啊,就交给我了!” 管家赶忙又领着小宝连磕了几个响头后,才依依不舍的退下。 看到他俩远去的背影,欧阳寒惊呼道,“都疯了……都疯了!” 李志却斜眼笑道,“不是他们疯了,也不是你疯了!而是这世道……疯了!” “你什么意思?”欧阳寒不解的回过头问道。 李志却笑咪咪的反问道,“你没听那老头刚才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欧阳寒细细回想着老头先前那番毁三观的话,忽然惊诧道,“你是说……” 李志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无论当什么官都比不上当个太监威风!” 说着,走到欧阳寒的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的笑道,“连一个乡下老翁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个堂堂大将军竟然不知?” 欧阳寒被他这么一拍,吓得后退三步,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志见他恶心自己,并不动怒,反而轻轻吹了吹手,笑道,“你与那个乡下老翁又岂不是何其的相像?曾经都是从底层想要一步步往上攀爬,好做一个所谓的人上之人。可你比他幸运的多,亦或者说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幸运的太多太多!可那又怎么样?无论是他还是你,现在不都还是想要接着再往上攀爬嘛?” 说着,李志忽然正气神色,认真道,“你们其实都还是一种人——可怜又可恨的穷人!你在瓜州城费尽心机布下一切,自以为洋洋得意,却不知全被陛下看在眼里!所以你应该明白,自己在陛下的眼里连一条狗都不如。可那又如何呢?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心里却又清楚的很,只有我们这样残缺的人才有资格做条陛下的狗!” 说着,还不忘补一刀,“大将军,你说一条连狗都不如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嘲笑狗呢?更何况,这条连狗都不如的家伙想做狗却一直都——高攀不上!” 说罢,轻轻一拍欧阳寒的后背,“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别老是想耍些小聪明!” “哦?”欧阳寒不以为然的反问道,“李将军之言,就不怕会得罪大徐一众官员们吗?” 李志见他仍然不死心,笑道,“大将军误会了……我仅仅说的只是你!” “你!”欧阳寒强忍着愤怒,装作和颜悦色的笑道,“那我倒想问问李将军,韩寄奴(韩昱)当年比我还不如,作为乞丐之身能够官至南营大将军,受万人膜拜敬仰!怎么到我这却不能了呢?” “你和韩孝之比?”李志差点呛出了声,大笑道,“敢问大将军,咱们先不论其他!单论能力来说,大将军真觉得自己比他强吗?” “难道不是吗?”欧阳寒仍就不服气,昂起头厉声道,“韩孝之那厮不过一乞丐之身,安能与我相提并论!” “乞丐之身……”李志轻笑道,“你与这天下之人皆是这样看的吗?” “呵呵!”欧阳寒冷笑不止,“一个臭乞丐,也配张口闭口国家社稷?” “他可不是乞丐!”李志突然邪魅一笑,“若他是乞丐,那这天下的乞丐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你什么意思?” 欧阳寒不明白他的话中含义。 “没什么意思……” 李志又是轻拍欧阳寒的肩膀,“我今日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一句——想做狗,你还不配!所以别老想着耍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否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人贻笑大方!” 说罢,大笑着扬长离去。 徒留身后欧阳寒怒目圆瞪,气急败坏的大声嚷道,“李志,莫忘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燕雀?”欧阳寒听了这话,头也不回,冷笑着自语道,“你也配?!” 请假条——火箭输球,心情不好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火箭今天输球了,心情不是太好,今日更新时是在心里烦闷的很,写了百来字都实在不太满意,为了保证作品质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今天休息一天,抱歉了《四大营》请假条——火箭输球,心情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林尚激孙和出兵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云谷山下,重兵围困,断粮缺水,死守待援已近五日有余。 许奉心里烦闷,虽知已无援兵,却不忍南营众将们坐以待毙。可连日来派出士卒拼死突围送出的求援书信均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看着营内一片凄凉怨景,可怜士卒饥渴难耐。许奉终强忍悲痛,下令斩杀战马以充饥,并马血裹尿以止渴。 如此虽能解一时,却不过终是饮鸠止渴、杯水车薪。 正值惆怅间,忽听士卒来报——敌军又于寨门前叫阵。 许奉大怒出帐,传令全军训话,“贼寇屡次欺侮挑衅,安能再忍!我若不斩来将,便斩我头!” 众将士听罢,军心稍振。 许奉点兵三千,披甲跨马,亲率出帐前往迎战。 战马嘶鸣,军容齐整,许奉列于阵前,望着对面数千兵卒,毫无怯色。指向敌阵高声嚷道,“来将留下姓名,吾从不斩无名鼠辈!” 对面千余人马一字排开,旌旗招展中忽有一面迎风飘展份外显眼,上面赫然印着“陈”字。 未及细看,便见阵中自有一将提刀出阵,大骂许奉,“汝本乃越人,却行背主求荣、无耻行径!我周扬今日便斩汝之狗头!” 说罢,纵马杀奔将来。许奉怒目圆瞪,舞锤跃马相迎。 两马相碰,嘶鸣震天,战不三合,便被许奉一锤正中面门,当即七窍流血,落马而亡。 敌阵见此情形,无不骇然失色。许奉勒马手锤,冲敌阵高声喝道,“吾乃大徐南营右将军——许公允是也!我今驻军在此,尔等休想进前一步!” 语调高亢,激昂振奋,响彻山谷,本阵士卒无不被之感染,纷纷应声高昂。 “狂妄匹夫,休得猖狂!看我越国校尉潘贵前来擒你!” 话音刚落,潘贵越马提斧已从阵中杀出。中军主帅陈昂来不及阻拦,便又听得本阵一声大喝,“越国校尉刘思愿助潘将军一臂之力!” 刹那间,阵中两将飞马已至许奉跟前,舞锤分战一枪一斧,许奉左迎右挡,越战越酣。 战至十回,许奉突然右倾身子卖出破绽,刘思不疑有诈,举枪便刺。许奉眼疾手快,突地抡锤直舞刘思面门。 刘思大惊,慌忙提刀便挡,奈何许奉势大,只听得金属碰撞迸发出的一声“铛”,刘思双手剧痛一阵酸麻。 左边潘贵见了,奋然举斧直劈许奉,却不知有诈,许奉猛地紧绕起铁链,使出全力冲着潘贵胸口舞来。 只听一声惨呼,潘贵已被许奉一锤打的落马栽地,口吐鲜血不止。 紧接着许奉后仰起身子奋力又是一锤正中刘思面门,这一锤全力尽出,打得刘思连头带盔变形,当场倒地,一命呜呼。 不到一盏茶功夫,本阵尽折三将。主帅陈昂气的面红耳赤,喝令前排弓弩手万箭齐发。 顷刻间箭如雨下,许奉挥锤边挡边撤,勒令全军撤回寨中。 见的许奉寨门紧闭,布防严密。陈昂自知难以攻克,只得在救回重伤昏迷的潘贵后,下令撤军下山回营。 刚至山下营门前,便见林尚已领着一众联军将领们前来迎接。陈昂自知其意,却只能压着怒火,面上故作镇定惭愧,下马拱手请罪。 “陈将军此行,胸中怒火可是泄完?”林尚身为此行联军统帅,望着狼狈归营的越国众将,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反倒是拍起陈昂肩膀安慰起来。 “末将惭愧的很!因见许奉那狗贼被围困多日,自以为军心已乱,故不听劝阻……本想借机亲除此贼替我越国雪耻!却不曾想,竟中了他之诡计,害得我军差点……”说到这里,陈昂满脸的羞愧难当,长长的叹了口气,“差点全军覆没!” 林尚却大笑着劝慰道,“我当然知晓陈将军心中之愤,我亦何尝不想助你擒杀此贼?只是我等联军虽然占尽优势,却还不是擒杀他的时候!” 陈昂此刻早已颜面尽失,哪里还有脸细问其他?只得哀叹一声,“全听将军吩咐!” 林尚大笑着吩咐左右军中设宴慰劳,自搀起陈昂的手返回帐中。 帐中酒筵正酣,陈昂等一众越国将领却无心饮酒,各自皆面露尴尬地低头不语。 帐上林尚见了,轻笑一声放下酒杯,转头却问道孙和,“元路兄,本将突然想起一桩陈年旧闻来,却一直不明真假,今日正好借助酒兴,冒昧地发问——江湖早有传闻说你们宋国之所以能够在这南方建国,全都是托了那韩孝之暗中相助,这可是真的?” 孙和原本酒兴正酣,突听这句不合时宜的话,顿时脸色铁青的放下酒杯,望着帐上林尚,面带些愠怒的问道,“公和这话几个意思?” 见他发怒,林尚赶忙陪笑着道,“元路莫怪,我只是听闻了些江湖上的闲言碎语罢了。” 孙和凝视了他一番,终道,“如果这种传闻是真的,公和兄是不是就要怀疑我们宋国有通敌之嫌?” 林尚摸了摸那撇小胡子,笑道,“元路误会了,我向来敬佩贵国皇帝陛下杨策。只是江湖上那些好事之徒们嘴碎的很,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孙和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胸前不断地喘着粗气,咬着牙冷眼回道,“如果公和真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不妨亲自去我国问问我家陛下!” 林尚摆手大笑,“元路莫怪,实则是前些日子我家陛下收到了来自徐国的一封密信……” “哦?”孙和冷眼望之,没有好气的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林尚听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旋即轻抹胡须上的酒渍,眼珠转地飞快,“信上说……宋国前朝驸马爷夏凡,上月开始屯兵于徐国国都不足百里的下北郡,因犯了重罪而被白昂亲率军马团团围困!”说着,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听说一并帮着围城的还有韩孝之手下的先锋将军王泽、王云覆!” 说罢,故意盯着孙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又怎么样呢?”孙和不解其意,冷冷笑道,“一个前朝余孽的事情,也跟我宋国有关?公和这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事情若只是这样,我自然不会在意……”林尚轻笑着道,“只是让我在意的是这夏凡军中竟然有你们宋国的公主,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你们这位公主竟然刺伤了韩昱!” “公主?”孙和不自觉地浑身一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转而将视线移往一侧,问道,“那也是个前朝余孽,与我宋国有何干系?公和究竟想说什么?” 孙和这一系列细微表情皆被林尚看在眼里,轻轻一笑,“也没啥意思,不过就是觉得贵国立国刚不过五年,本正是大展宏图开疆拓土的大好时候,如何能够放任前朝余孽们兴风作浪!” 孙和听了,赶忙点头称是,“公和有心了,但此乃我国内政,更是我国陛下家事,如若公和真的关心,可否告知在下——这封密信出自谁之手?” 林尚眉毛一挑,大笑着端起酒杯冲孙和敬道,“我以为元路是想问我关于韩昱遇刺后性命安危、亦或者关于你国前朝余孽们的下落一事,原来是我想多了。” 说着,不顾众人的疑惑,自饮酒以筷作乐。 孙和冷眼凝视,“公和此话未免心生间隙,大有破坏联军同盟之嫌吧!” 林尚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赶忙起身赔罪道,“是我无礼了,元路莫怪!此信乃是徐国国舅冯泰所写,至于信中所言真假,倒真无法分辨了!” “冯泰?”孙和冷笑一声,“想不到他们徐国的国舅爷竟跟回国如此亲密!两国交战正如火如荼,竟还能暗中相助成这样!” 林尚听了一屁股坐下,眯起双眼,“算上贵国前朝,我记得元路兄也算得上三朝元老吧?后来白昂灭了贵国,元路追随贵国先帝杨安在这南方重新建国,而来……而来不过五年吧?怎么这断断五年时间,竟能让元路兄忘了国仇家恨,蒙受的皇恩!” 眼见林尚字字诛心、咄咄逼人。孙和再也忍不下去了,愤而起身直指林尚喝问道,“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暗中通敌不成吗!” 见其上钩,林尚心里大喜,顺势接茬道,“这虽然只是坊间闲话,可如今却愈演愈烈,许奉军马又在断水缺粮、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仍然死守,这其中怕是蹊跷的很呐!所以,元路兄还是给众人一个交代为好,省的闲言碎语扰乱了咱们联军的军心士气!” 孙和握紧双拳,强忍着愤怒问道,“你不就是觉得我们宋国暗中联合韩昱吗?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宋军用行动亲自证明给诸位看!” “好!”林尚激动的一拍帅案,喝令道,“本帅欲令你部明日上山攻寨,不知元路兄可有异议?” “妈的!”孙和早已是怒火中烧,昂着头厉声道,“去就去!明日我自亲率我部所有军马前去攻寨,如若不胜,甘愿军法从事!” 第118章 孙和施计救南营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孙和领步军五千,于山门前搦战。不至片刻,便见寨门大开,许奉亲率数千士卒出寨,列开阵势。 孙和见许奉虎体猿臂,眼若流星,跨下乌骓马甚是威风凛凛,倒还真颇有几分当年西楚霸王之气概。 “许公允,一别多日不见,可还记得在下!”孙和笑嘻嘻的驾马出阵,冲着对面大声问道。 许奉虽觉得此人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颇为眼熟。 遂定睛细看后,猛然记起此人正是孙和,霎那间往昔恩怨涌上心头,不禁勃然大怒,喝骂道,“当日汝与林尚等人设计陷害于我,害我部众弟兄们惨死!今日便斩汝之狗头,以告慰张杰等一众将士们的在天英灵!” 说罢,纵马舞锤杀奔而来。 孙和本阵众将见其骁勇,恐阵前孙和有失。左右共出四将,已齐齐拍马赶到,护在孙和身前迎战许奉。 一人力战四将,许奉不怯反勇,舞锤左挥右挡,直至十合仍不分胜败。 四将畏其勇武,不敢恋战,各卖出破绽回马掩护孙和便撤,却被许奉拍马赶到,挥锤砸中一将后背,当场口吐鲜血落马而亡。 其余三将见了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转身欲做殊死相抗。 许奉却越战越酣,渐入佳境。右手紧紧缠绕住铁链一端,猛地探出右臂,铁锤狠狠砸中一将胸口,惨呼一声倒地毙命。 不至一回,已斩两将。许奉亢奋地抡起铁锤,骤马杀奔二将而来,不及反应间铁锤挥过,那二将已经毙命当场。 侥幸逃回本阵的孙和,见得这副情形,吓的倒吸一口凉气,其身后众将士们却被骇地还未缓过神来。 许奉勒马,竟毫无半分疲态,仰面大笑道,“如此鼠辈,也敢挑衅我南大营,真是不知死活的很!” 孙和不怒反笑,喝令全军道,“未有我之军令,众将士不可进前一步!” 说着,挺枪拍马直取许奉。 “我正欲取汝之狗头以慰张杰!”许奉早已怒不可遏,跃马舞锤相迎。 两马相交,顷刻间呐喊震天,鼓声响彻山谷。许奉怒火中烧,刚欲奋起抡锤直击孙和面门,却被孙和挺枪相抗,低声打断道,“若想救韩孝之以及南营将士的性命,便与我来!” 说着,孙和故意卖出破绽,佯装不敌,拍马便往左侧林间奔去。 许奉心忧韩昱安危许久,不疑有诈,顾不得多想,骤马便赶! 行至林中深处,四下云雾缭绕,虫声啁啾,绿树成荫,枝繁叶茂,不见天日。 许奉见得不远处林尚已然下马等候多时,警觉地翻身下马,双手紧绕铁链,缓步前行。 “公允莫怕,此地唯你我尔!”孙和大笑着张开双臂,示意许奉自己未藏任何兵刃。 见此情形,许奉亦解开铁链缠绕,疾步至其跟前厉声问道,“你引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孙和轻笑一声,“公和(林尚)终究是太过小瞧了你许公允!不至半盏茶的功夫,便一人斩我四员大将,如此的英雄终究却还是因我们的一己私欲而送给了韩孝之,让他如虎添翼!” 来不及听他感慨,许奉早已憋了满腔的怒火,咬牙切齿的不耐烦催促道,“老子可没空听你在这里闲扯!” 孙和笑着仰起头,突然目光深沉的盯着许奉问道,“你当知道这场仗是注定了失败,却为何还要如此死守?” “呵~”许奉不屑的冷笑道,“我当你引我来此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却是想劝降与我!别枉费那个心机了,不论你们来多少人马,我许公允都会在此战至到最后一刻!” “这个我自然清楚的很,”孙和点点头,“只是我也想看看你们南大营在没有韩孝之坐镇的时候,究竟能迸发出怎么样的战斗力!果真没叫我失望……” “你……”许奉见他说话好生奇怪,自己竟然一句都听不懂,不由得心生疑惑,“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孝之在京师遇刺的消息,你该知道了吧?” 许奉见他终于切入正题,点点头。眼睛却紧紧盯着孙和,正在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究竟打的什么诡计。 “你可知刺伤他的是什么人?”孙和抬眼问道。 许奉摇摇头,抱着双臂眉头紧锁着望向孙和。 “是个姑娘!”孙和突然嘴角微微一翘,“是我宋国前朝的公主……如今改名换姓后应该是叫做——顾月夕……” “顾月夕?” 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许奉差点惊讶的叫出了声。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将顾月夕那个黄毛小丫头跟什么前朝公主联系上,更无法相信顾月夕竟会去行刺韩昱。 见许奉一脸的不可置信,孙和却笑道,“这其中的恩怨缠绕较为繁琐,说来话长了。我今日引你前来,也不是想要将其中的故事说与你听的。而是想问你一句:你可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接下来的打算?” 这话倒是问住了许奉,毕竟如今的局势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除了死战到底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孙和一眼看出许奉的忧虑,笑着道,“撤军回去复命,你们是别想了!毕竟那里的人才是真正想要你们南大营将士们的性命!”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许奉有些恼怒的冲他嚷道,“要战咱们这便就战个痛快!” “不不不,”孙和笑着摆了摆手,“我到有个办法不仅可以让你们安全撤军,还不会被你们那里的人责罚落罪。” “什么办法?”许奉有些狐疑的望向孙和,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孙和被他这么盯着,倒也没觉着不自在,抬手指向西北侧道,“从此地行至百里,可到瓜州!那里此刻正被魏宁五千部众围困,若能解救瓜州之围,或许能助你们逃过一劫!只是不知道……你们如今还能不能够长途行军!” 顺他手指方向,许奉亦知可行。早在前几日本就欲行此招,奈何一是担忧疲惫之师撤军,恐会引发林尚大军追赶;这其二便是这云谷早就被团团围困,如若冒然撤军遇上埋伏,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你放心,林尚并不了解此地,此处应该不会有什么埋伏。就算真有,那点兵力尔等应该也足以应付!”孙和见许奉犹豫不决,心知他之顾虑,笑着调侃道,“若将联军主帅换成是我,尔等便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许奉紧紧盯着孙和,始终觉得此人不怀好意,“想要故意诱我弃寨撤军,然后再联合林尚将我军一举歼灭吗!区区伎俩,我安能不识?” “你该知道,我们联军十万余众,若真的想杀你们,仅凭你营寨区区那点天险城防,岂能阻挡的了?”孙和冷笑道,“我们说是联军,其实各自皆为利来,谁都不愿真的耗费自家兵力一拥而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借我们之手,除掉魏宁?”许奉这下算是有些明白孙和此举的用意了。 “是也不是……”孙和突然面色阴郁,“你若能躲过此劫,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跟你说过刺伤韩孝之的人,正是我宋国前朝公主,你可还记得?” 许奉点点头,“你是说顾月夕?” “对!”孙和突然语调有些沙哑,“她刺伤韩孝之后,现已被收押进了景州衙门。我今日送给你南大营这么大一份恩情,让你们帮我救个人并不过分吧?” “于情于理,我们都是该帮这个忙的,”许奉也觉得这个要求情理之中,并不过分。可他心中的困惑却还未被彻底解开,遂疑惑的问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又冒着如此的风险救我们,真的就是为了一个你们前朝的公主?” 孙和听了,眼里忽然擒满泪花,神色黯淡道,“她不光是前朝宋室血脉,还是我所仰慕之人……” “仰慕?” 许奉不可置信地盯着孙和,见他已过三十而立之年,竟会跟一个黄毛丫头有那层关系,惊诧的问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所见到的顾月夕,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见他不信,孙和也懒得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届时只需救她出狱,想办法护送出城后,城外自有接应之人!” 许奉低头沉思着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不时得抬眼望向西北侧小路,终道,“待我军成功解围、进驻瓜州后,我便书信交由大将军定夺!” “如此甚好!”孙和心满意足地回身上马,“许公允神勇,一人斩我四将,我部惶恐不已,故暂且退军后撤待命!” 说着,冲许奉低声道,“最多只能给你们两个时辰撤军!两个时辰一过,不光我部、恐怕就连林尚、陈昂都会前往追赶!” 要看林尚纵马欲回,许奉旋即问道,“那宋国驸马夏凡,可也你们有关系?” 一听这名字,孙和正抓紧的缰绳突然放下,低眼看向许奉,冷冷道,“一个前朝余孽而已,虽此刻仍在下北郡做着困兽犹斗,但灭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说罢,紧握起缰绳,纵马扬长而去。 第119章 林尚的要求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至傍晚,退守山腰处的孙和忽听远处踏来马蹄,循声望去却见正是林尚亲率十余骑而来。 “元路兄真是好雅兴!”林尚勒住缰绳并不下马,手执马鞭冲孙和冷眼笑道,“军前曾立军令状,扬言不斩许奉誓不罢休。怎么竟却驻军在此,登山赏风景不成吗!” 孙和羞愧难当,以手掩面拱手哀叹道,“败军之将,本无颜相见!奈何那许公允实在勇不可挡,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尽斩我四员大将……” 林尚立于马背,冷眼审视着正躬身赔罪的孙和,忽然问道,“退军至此后,过去了几个时辰?” 孙和沉思片刻,答道,“已接近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林尚先是一愣,旋即惊声嚷道,“大事不妙!” 说着猛抽起马鞭,冲着许奉营寨方向飞奔而去。身后孙和等人恐林尚有不测,赶忙紧紧追赶。 待至众人赶到,却见许奉大营遍地狼藉,军械辎重七横竖八的随意丢弃于一地——看样子撤的尤为仓促。 “轻装简行地奔逃吗?” 林尚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紧皱起眉头,随即翻身下马走进寨中一处篝火旁附身仔细查看。 “还是热的……” 林尚旋即回身看向孙和,忽然笑了起来,“一群赶着仓促逃命的残兵败寇,竟能令元路兄忌惮到退兵怯战……还当真是骁勇异常啊!” “这……”孙和被林尚如刀子般的目光盯着很不舒服,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羞愧的红脸道,“他们缺水断粮被困多日,早已是军心涣散、疲惫不堪,想必走不了多远!末将这就领军前往追赶,定能斩其头颅回来负罪!” “追赶?”林尚笑着歪斜起脑袋,摸着两撇小胡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孙和,“此地这么大,元路是准备往哪边追赶?” “我……”孙和心里一惊,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的回道,“如今云谷具已被我联军团团围困,他们就算是只鸟也插翅难飞!只需等到埋伏的军马传令通报后,我便自率军前去夹击,定能大获全胜!” 林尚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禁大笑起来,不多会却又倏地面色一沉,“元路兄说的在理,可也不全对!这云谷并非天罗地网,还有一处我并未设伏!” “哪处?”孙和感觉全身汗毛竖起,紧张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林尚摇手指向西北侧,笑道,“此地距瓜州不足百里,若从林中小道前往,满打满算差不多五日前后可到!”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孙和的身上,似在窥视着他的细微神色。 孙和咽了口唾沫,紧绷的脸上忽然使劲展开了笑颜,“既然如此,那末将这边领军前往将功赎罪!” 见他回身便走,林尚猛地叫住,“元路兄,我想问你件事:依你统兵多年的经验判断来看,许奉这次的仓促撤军究竟是早有筹划的,还是临时起意的呢?” 这话就像个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孙和涨红心虚地脸上。以至于孙和听了,不敢立即转身,待平缓了些许后方才慢慢转了过来,冲林尚笑道,“公合既然都说是仓促撤军,那想必自然是临时起意的了……” 林尚听了,并没有表态,只是笑着看向孙和,却道,“那就姑且算作是吧,毕竟筹划也好、临时起意也罢都与我们没关系!”说完,一脸轻松地移开了视线,望向天边日落晚霞,“我倒想看看他魏宁碰上这么一颗烫手山芋,准备如何应对!” 听了林尚如是所说,孙和方才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与自己预料中的基本一致,只是唯一担忧的却是这仿佛看起来都是林尚早已设计好了的一样。 “元路在想什么呢?”林尚笑着进前拍着孙和的肩膀,“他若真是如你所说那般骁勇异常,正好可与魏宁的‘虎贲军’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优谁劣!” “原来一切都是被他算计好了的……”孙和心里暗自惊诧,可却仍有疑惑,遂抬头问道林尚,“如果许奉胜了,夺回了瓜州,那我们联军岂不是功败垂成?” “那不更好吗!”林尚神秘一笑,附耳道,“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魏宁兵败,联军自会土崩瓦解。这样在解了南营之危后,便顺理成章的可以迎会你们宋室公主。这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嘛……” 说到这里,林尚突然欲言又止,笑着递了个尽在不言中的神色。 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孙和早已经吓得浑身湿透,毛骨悚然。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切的算盘竟早就被林尚了然于心,而他所做的也仅仅只需要不露声色的陪着自己演戏。 “别紧张!”林尚看出了孙和的惶恐不安,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你跟那些人是如何联络、如何密谋的都与我没任何关系!我想要的东西更没你们那么的复杂!” “你想怎么样?”孙和阴冷着面容,低声问道,“我可没本事帮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孙和所指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林尚已然知道意欲何为,不屑的冷嘲道,“这一点元路兄大可放心,毕竟我没你们那么……无耻!”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还记得凌南郡吗?” “凌南?”孙和冷笑道,“这我如何会忘?本是我宋国疆土,后被韩孝之侵占后,纳入了他瓜州境内至今!” “你宋国?”林尚面色铁青,冷冷道,“凌南本就是我吴国疆土!后被韩孝之侵占,为了展现诚意助你宋国杨安立国,阻止杨安回援,便将凌南私自送与了你们!只不过这厮事隔仅仅一年,便出尔反尔又兴兵夺回了凌南至今!这点,我没说错吧?” 孙和煞白的脸格外尴尬,支支吾吾的回道,“确……确是如此……” “所以我的要求便是事成之后,将凌南还给我吴国!” 说到底、绕了这么圈子,竟还是为了瓜分领土的事情,孙和不觉有些好笑。姑且不论是否到了瓜分土地的时候,现如今这凌南可还牢牢地握在徐国的手里,这让自己该怎么答应? “只要你宋国愿意放弃凌南,我便自有办法!”林尚的神色充满自信。 见他如此笃定,孙和不禁疑惑的问道,“若联军能胜,你们所得的利益将是千倍万倍都有余的!为何你吴国竟会对一个小小的郡县情有独钟,更不惜为此破坏同盟?” 闻言,林尚一边摸着小胡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笑道,“就像我不问元路兄为何要破坏同盟,也要达成目的一样!” 说完,斜起头重新审视着孙和道,“老实说,我们其实是一种人、但又不是!都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但与你们又不同的却只是——我没有你们那么的无耻!” “无耻?” 孙和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林尚的套路。至于其他暂且不论,仅仅因其中一点便可让孙和长舒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遂,当听到被林尚一本正经骂作“无耻”的时候,孙和不由得双眼一眯,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林尚,“公和既也说了我们是一种人,又哪有什么‘无耻’之说呢?你且看这许奉滴水不漏的营寨,不也被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轻易瓦解了吗?” “元路兄,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林尚叹了口气,“你们宋国气数还未尽,切不可玩火自焚!” “你这是想学韩孝之的忠义吗?”孙和昂起头,对此不屑一顾,“自古以来,所谓忠义之士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林尚点点头,深表赞同,“所以,他韩孝之日后必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公和……”孙和突然一怔,大为困惑,“既知如此,这却又为何……” “好了,今日话说的太多了!”林尚轻拍孙和肩膀,旋即回身上马,厉声喝令道,“许奉所部已撤,诸将与我趁胜追击,速朝南营本阵落峡谷进军!” 却说夏侯进率部接替南营,进驻落峡谷已有数日,这其中正在军牢看押的谭礼已然拜访,当知晓其已猜透陛下身在代郡一事,不禁大为惶恐。 此事关系重大不容半点有失,深怕会被泄漏,夏侯进拔剑欲觉后患,谭礼观其举止,便知一二。当下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笑道,“将军早已大祸临头,却竟不知晓!” 夏侯进大怒,斥道,“你这腐儒,胆敢胡言乱语!” 谭礼背手而立,仰头大笑,“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点浅薄的道理,夏侯将军竟然不知?” 夏侯进猛击帅案,立身喝骂道,“韩孝之能做,本帅如何坐不得?你这腐儒竟敢辱我!”说着,便欲令门外侍卫进帐拿下。 谭礼临危不惧,神态自若大笑,“夏侯将军这是真不知陛下之意,还是说为了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而在故意装傻,视而不见?” 听了这话,夏侯进瞬间平息了怒气,挥手令侍卫出帐候命,旋即缓缓坐下,问道,“先生有主意?” 话音刚落,突听帐外一阵骚乱,飞马急入回禀,“林尚大军正朝落峡谷进军!” 闻言,谭礼旁若无人地仰面大笑,肆无忌惮的笑声令夏侯进正心急如焚的性子火上浇油般欲烧愈烈。 谭礼瞥眼望见,大笑着道,“将军现已没有考虑的时候了!” 第120章 一切都是诡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眼见情况危急,此刻的夏侯进再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望着谭礼的狂傲,先是令左右出帐待命,而后不觉间竟低下了头,忽拱手问道,“先生有何妙策?” 谭礼轻轻叹了一口气,亦躬身进言道,“夏侯将军为将多年,应该早就知道这场仗注定是没有结果,无论胜于败,最终都只会沦为一颗弃子!” 夏侯进赶忙引其落座,躬身接连三拜,语调恳切凄楚,“事已至此,无论退与战皆已成了死局。还望先生救我!” 谭礼点头示意,“为今之计,只得一面迎敌,一面抽调兵马回援瓜州!” “我带来的兵马不过万余,却已是瓜州全部城防主力。如今敌军势大,怎可轻易分散兵力?更何况……”说到这里,夏侯进忽然闭上了嘴,只是叹息一声后便垂下了头。 “更何况什么?”谭礼微微一笑,问道,“看来我猜测的不错,陛下他……” 夏侯进猛地抬起头,赶忙插口打断,“此事关系重大,先生切不可妄加猜测!” 虽然夏侯进嘴上没说,可这话已是默认。谭礼笑着点点头,旋即直起身子,重新问道,“将军觉着在陛下的眼里,究竟是瓜州重要还是代郡重要?” “这个……”夏侯进不解其意,却仍就认真思索后答道,“眼下自然是代郡重要,毕竟……” 谭礼却摇摇头,面上是一副尽在掌控的神情,“都不重要!亦或者说——没有南大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于这点,夏侯进比谁都清楚,自己率军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只是突然从南营军中主簿谭礼的口中说出口,多少却还是无比的尴尬。 夏侯进无意反驳,只是好奇的问道,“先生既早知如此,为何还甘愿在此坐以待毙?” 谭礼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情,归根结底大可较之于大将军为何宁愿留京为质,也不愿蒙生不臣之心一样!” “忠义吗?” 夏侯进心里暗自钦佩,脸上却不禁愁容满面,哀叹自语道,“若韩孝之没有遇刺,依他的本事也许定能解此危困!”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谭礼心头一怔,瞪大双眼惊问道,“你说什么?大将军遇刺?!” 被谭礼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夏侯进也跟着吓得不轻,待平复过来后点头道,“你们南大营竟然不知此事?这已是多日前的事情了,行凶者据说是个女子,索性韩孝之性命无恙。” 谭礼惊诧的全身颤栗,眼珠转的地块,脑海中正做着各种的运算。“你说清楚些,具体是多久前发生的事情!” “具体多久?”夏侯进似笑非笑,“这我哪能知道?我也是从陛下口中得知的这一消息,随即他便下旨令欧阳寒统领南营,而我也顺理成章的率军至此。” “这么说是早就计划好的?”谭礼感觉后背登时湿透,嘴里喃喃自语道,“仅仅是巧合吗……” “怎么了?”夏侯进见谭礼神情不对,赶忙进前关切的安慰道,“你还好吧?” 顾不上其他,谭礼忽然一把抓住夏侯进胳膊,厉声追问道,“知道行刺那人是何身份吗?” 夏侯进一惊,见他神色凝重,预感这事情不简单,便认真的想了会,方才道,“据说是个什么宋国前朝的公主,听说还跟韩孝之认识。否则也没办法如此轻易的进他身去行刺啊……” “宋国公主?宋人……”谭礼缓缓放开紧拽着夏侯进胳膊的双手,嘴里反复念叨着,“竟然是个宋人……” 夏侯进点点头,“据说那个宋国公主已被收押进了景州衙门的地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处斩了!” “只怕没那么容易……”谭礼面色阴沉的垂下头,手指正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如果大将军就此毙命,也许可以将行凶者绳之以法;但此刻却是大将军死里逃生!那接下来的只怕会是更多的暴风骤雨……” “什么意思?”夏侯进一脸的茫然,根本不知道谭礼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谭礼没有解释,只是后仰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大汗淋漓间不住地往外呼哧着气。缓过神后,方才接着道,“那此刻便更应该抽出军马回援瓜州了!” 夏侯进跟不上谭礼的节奏,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的如坠云雾,百思不得其解。“许奉率部不是已往瓜州驰援了嘛?两万军马应该足以应付啊!” 谭礼忽然脸色骤起,双眼一瞪,“如果对方里应外合呢!” “里应外合?”夏侯进此刻早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越说越乱。 “我只是妄加揣测,”谭礼见夏侯进不解,前倾起身子,冲他解释道,“如果说你们背后那个人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南大营覆灭、以及大将军的性命。那么此刻为何会偏偏放出困兽犹斗的许奉所部,更让他们驰援瓜州,自己则肆无忌惮的挥军来此呢?” 夏侯进皱起眉头,依然摇头表示不解。 谭礼见了,依旧耐心的解释道,“如果你们身后的那个人,早就跟联军们达成了协议,其中一点便是割让瓜州,但条件就是要他们剿灭南大营呢?这样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所以先生是觉得放许奉军马回援瓜州,是他们有意为之?”夏侯进木讷的点了点,迟疑地问道,“可这跟韩孝之遇刺、那个宋国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谭礼深吸一口气,五根手指猛抓桌案,“率部奉旨入京的夏凡可就是个宋人啊!如果说这一切早就都是算计好了的……” 夏侯进听到这里,不由得浑身肉颤,差点双腿瘫软跌坐在地。脸色煞白的支支吾吾道,“若……若真是这样……那就算许奉夺回了瓜州,可你们南大营还是死路一条!” 谭礼见夏侯进此番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可如若瓜州丢了,你和这营内弟兄们也是死路一条!” 夏侯进突然弯腰拱手,正色道,“先生请恕我直言,就算夺回了瓜州,又有何办法去面对这十余万的敌军?” “我也不知……”谭礼不想欺瞒他,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当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遂,叹了口气,“此去瓜州围困的正是联军主帅魏宁,如若能胜他,兴许能救当下之危……” “虽说如此……可我总觉得太过冒险。毕竟万一林尚所部杀红了眼,直接奔向我身后的代郡……”夏侯进说到这里,浑身一颤,竟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会的!”谭礼摆了摆手,“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林尚是绝对不会撕破的。他并不傻,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夏侯进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似信非信的低头沉思了许久,脑中权衡着此举带来的所有利弊。忽然问道谭礼,“魏宁此人心性如何?如果瓜州城破,他会选择大开杀戒否?” 谭礼被他问的一愣,旋即笑道,“大将军曾冠于他‘屠夫’的称谓,其中道理不言而喻吧……” “屠夫?”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夏侯进忽然记起了多年前听说的一段往事,遂瞪大双眼赶忙问道,“莫不是那个北唐的将军?” 谭礼略显惊讶的望着他,“你竟然会知道这段往事?正是此人不错,后来因为唐国内乱而逃到了陈国。”说到这里,谭礼诡秘一笑,“他在唐国还有个挚交好友,此人正是如今我大徐的‘虎威中郎将’林雄!” “林雄?”夏侯进瞪大着眼睛,猛的后退几步,正色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你不是韩孝之的人!” 见他惶恐无措,谭礼却格外淡定,笑着反问道,“我又几时说过我是大将军的人?” 夏侯进听罢,这才想起来欧阳寒曾告诉过他:如今南营上下,多半都是朝中之人所派出的心腹密探,用于时刻监视韩昱的一举一动。 “那你……”夏侯进脸色惨淡的重新审视其眼前神态自若的谭礼,皱起眉头厉声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谭礼大笑着起了身,缓缓走到夏侯进面前,嘴角诡异一笑,“就像你如今一样,既然都是身不由己何必细问呢?” 夏侯进此刻越来越糊涂了,弄不清楚谭礼的真正意图,但他却对韩孝之莫名的油然而生起一股崇敬。暗自佩服他竟可在这么多眼线之下,依然能够泰然处之——这对于自己究竟是有多么强大的自信啊? “所以这就是韩孝之吗?神鬼难测韩孝之!” 夏侯进想到这里,眼神忽变得坚毅起来,冲着谭礼道,“若韩孝之在此,他会怎么做?” “这个……”谭礼笑着摇摇头,“大将军用兵如同鬼魅,岂是我等平庸之辈所能预测的?只不过当下我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便只有一面抵抗,一面抽调军马回援瓜州了。因此,我猜测大将军大抵也会是如此吧……” “那好!”夏侯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谭礼,“既如此,那就依此方法进行!正好我也想知道自己与韩孝之究竟相差多少!” 第121章 瓜州的势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话说魏宁率部五千奇袭瓜州,兵至城下却不急于进攻。 拆令部众,同分三寨,各傍山险,于瓜州城外数十里外的天荡山安营扎寨。 左右副将不解其意,纷纷规劝大呼不可。却遭魏宁一意孤行,笑道,“若单取瓜州易如反掌、不足为喜,可若能一举歼灭南大营却可谓奇功一件!只可惜韩孝之不在营中,实乃憾事也!” 当日魏宁差令一将于本寨中分兵一半去得瓜州城下叫阵,并勒令该将只可佯攻不可进取!若遇南营军马,则只可退不可攻。 此令却引该将不满,怒曰,“此等憋屈之事,大都督何故差我前去?殊不知我与那韩孝之有血海深仇!” 魏宁起身道,“昔日南国弋王叔骨达乃你族叔,你与他不仅有着灭族之恨,更有灭国之仇。乌金将军与那韩孝之的血仇我如何能够不知?” 乌金听罢,更是悲愤交加,“既如此,大都督又何必差我去干这等窝囊鸟事?” “乌金将军不必动怒,且听我说完!”魏宁闻言,却笑道,“如今韩昱的南大营仅剩不到五万兵马,他徐国此刻又早已是内忧外困,南大营的覆灭只是时间早晚。可我听闻徐国小皇帝刘羽正在这瓜州城中督战,若我军将瓜州围困的紧,又故意漏出排兵破绽,南大营必定分兵来救并会进攻我部,届时岂不是乌金将军报仇雪耻的大好时机?” 乌金听了亦知有理,当即大喜叩谢,出帐领兵去了。 却说许奉率军沿小路撤退,沿途除遭遇小股人马伏击外,再无任何阻拦,终于第五日佛晓时分抵达。 趁着薄雾,许奉先行差人去往瓜州城下处告知。士卒纵马前去,未说几句便突被城上一支冷箭射落下马。许奉登时大怒,手指城上厉声喝骂道,“我乃南营右将军许奉!尔等何故伤我兵卒!” 话音刚落,城上登时火光冲天,透过薄雾隐约见得一排弓箭手纷纷探出身子,张弓搭箭正对准自己所部人马。领头的更是纵声大笑,“陛下有令,南大营通敌叛国,特命我等在此等候你们这群贼子多时了!” 说罢,城上顷刻间箭如雨下。许奉赶忙领军后撤百步距离,厉声喝道,“我等刚从前线拼死突围,只为了救你们瓜州之危!何故污蔑我等?” 未听到城上答复,突听得身后马蹄震踏而来,许奉赶忙回身望去,透过薄雾隐约望见一支军马正冲自己飞奔而来。 不知敌友,许奉只得先让全军戒备,盾兵前排压阵,并令弓弩手蓄势待发。 待至来犯之敌不足百步,许奉这才看见一杆旗帜上赫然映着陈国军旗,再看为首将领方知正是前南蛮国的乌金,当即下令弓弩齐射。 为防瓜州军马于背后偷袭,许奉临危不惧差令一副将后军压阵,自己则亲率大军上前迎战。 乌金领着五百军卒迎着漫天飞箭,虽人仰马翻却丝毫不惧,待至许奉两万大军阵前,更纵马冲入阵中挥刀砍死砍伤数人,自知寡不敌众后突又领军回撤。 许奉于中军看的真切,知其佯败,却引兵三千前往追赶。 追至天荡山处,与乌金兵马相遇。两军摆开,许奉出马,单搦乌金。 乌金提刀纵马而出,二人交战刚过十余合,许奉后军忽然喊起,回身竟见山背后陈军旗幡,大惊失色。 许奉不敢恋战,拔马回走。魏宁从后掩杀,前面乌金又引兵赶杀,两下夹攻,许奉军马疲惫,惨遭大败。 此战得胜,乌金却欲引军追赶,魏宁赶忙拦阻,“敌军虽是疲惫之师,却敌众我寡,切不可为逞一时匹夫之勇,而去追赶!” 魏宁仍旧分兵守住三寨,多置擂木炮石,令所有部众未得军令不可擅自出战。 拼死杀出重围,所带三千士卒竟已不足两千。 死里逃生后的许奉前不能进,后不能入,只得赶往与瓜州相距五十里外的岭南郡驻扎,暂且休整,再做重新入城打算。 当夜,有一小仆摸至城下,告知守夜城防:受人之托,怀有密信特来交于许奉。 士卒引他入府拜见许奉。 今日大败,又不得入瓜州。许奉夜不能寐,悲愤不已,正默然独坐桌案前苦思冥想解困之策。见到来人,问其来意后,不禁困惑,“你家主人究竟是谁?何故差你连夜送来密信?” 小仆恭敬的跪地,先于怀中掏出书信交由士卒转呈许奉后,方才回禀道,“小的主人乃是韩大将军的故交好友,今差我来送信也算是为了报大将军往日恩情。” 许奉皱眉起疑,拆信阅毕后,突然猛拍桌案,叱喝道,“你家主人究竟是谁,怎敢说此大逆不道之言?” 那小仆闻言却丝毫不乱,仿佛早已意料之中般,毕恭毕敬地回道,“我家主人信中所说句句属实,小人来时,他便叮嘱小人:陛下早已控制瓜州,如若将军执意率军进城,必遭不测!” “简直一派胡言!”许奉勃然大怒,呵斥道,“此等拙劣的离间之计,竟敢欺骗本将!”说着便欲让左右将其拿下问罪。 小仆突然冷笑一声,嚷声道,“将军可听过楚言、楚伯安!” “楚……楚言?” 许奉瞪大的双眼犹被骇住,挥手先令左右退出屋外等候。而后缓缓坐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小仆,“汝究竟是何人?” 小仆慢慢地抬起头,映着桌案上昏黄的油光,咧嘴笑道,“将军既然已知我家大帅之名,何故再问?” “你……”许奉有些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你说你是北大营的人……本将如何能信你?他们正在大徐北境苦寒之地,据此可有十万八千里路!” 小仆闻言,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起身递给许奉后,又重新跪地道,“这便是答案!” 许奉拿起这颗鹅卵石大小的白色宝珠,对着灯火反复端详,仍就不知其意,“本将可无此喜好!阁下怕是找错人了!”说着,便欲将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丢掷于地上。 “将军且慢!”小仆赶忙拱手阻拦道,“这颗宝珠正是当朝冯国舅之物!韩大将军高风亮节,知我北营寒苦,故将冯国舅为拉拢他而赠与给他的数箱奇珍异宝,全都悉数转赠给了我北大营!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便是其中之物!” “这么说,确还有几分道理……” 许奉对于韩昱入京后的种种事情,早就透过李平尽数知晓了。遂点点头,却仍然不解的问道,“可还有其他凭证?” 小仆突然哀叹了一声,“我家大帅早知你们南营必有此劫,可毕竟干系着陛下……此番前来相助你们,只能领少量军马乔装成过往商客藏匿于瓜州城内。故而,再无其他凭证了!” “这么说,你家大帅此刻正在瓜州城内?”许奉略有思索,仰起头问道,“他既知此举乃是陛下之意,为何却又甘愿只身犯险,更要联合我南营反攻瓜州!这岂不是犯上作乱吗!” 小仆回道,“信中说的也许不够明白,实乃是如今瓜州局势太过复杂。陛下虽然表面掌控,实则城内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我家大帅就是在这些日子里探知了各种原委后,方才令我前来送信!” “你,说得明白些!”许奉端坐起身子,面色凝重的审视着跪地小仆。 “如今瓜州差不多公分有三股势力,其一便是陛下掌控的军备城防,然而参军夏侯进已经率军去了落峡谷;这其二便是太守于遥为首的议和派,他们已于南方联军媾和许久,目的便是全歼你南大营!” 听罢,许奉丝毫不觉意外,毕竟这些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于遥为首的议和派,恐怕也是奉了刘羽的秘旨行事。遂,神色淡然道,“这些本将早就猜到,既然都是陛下旨意,我等理当遵从,安能为了苟且去行大逆不道之事?” “这便是其三了!”小仆回道,“这第三股势力正是卫国的间谍!他们秘密潜伏于瓜州多年,一直伺机而动,如今趁此时机与卫国企图里应外合,将你南营所部歼灭!” “何人?竟如此大胆!” “瓜州林家,林寻!” “林家?” 许奉听到这个名字,猛的一怔,感觉头颅似乎要裂开一样,大呼不可能,“你可知瓜州林家是和谁沾亲带故!” 小仆神情泰然的回禀道,“正是于韩大将军有这婚约的瓜州林家!” 见他如此笃定,许奉感觉全身似乎都要出不上气来,站起身子缓了缓情绪后,道,“可有证据?” “瓜州军马尽数都被夏侯进带走,此刻城中守备不足三千。林家这些年暗自招募训练了诸多死士,不弃之后便会软禁于遥,赚你军入城!” 许奉听到这里,心下一沉,咽了口唾沫后,又问道,“所以你家大帅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与我军一同铲除此人?” 小仆点头,“此番我北大营事秘密前来,所带兵卒不多,在铲除此人后,可再助你军专心联合破魏宁所部!” 第122章 许奉进驻瓜州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许奉与那小仆商议,令他回去告知楚言:如若瓜州派人来诱,当先将计就计,待入城后便以火光为号,里应外合。 小仆欣然告退,再看屋外已近二更天。 许奉起身舒动筋骨,却觉睡意全无,浑身肉颤,行坐不安。只得坐于书案前秉烛看书,期望寻觅得一丝解危良机。 突觉神思昏迷,伏案而卧。堂内忽起一阵冷风,灯灭复明,抬头见一人立于灯下。 许奉问道,“汝是何人?竟敢擅闯吾室!” 其人却不答。许奉疑怪,自起视之,刚欲拔剑竟见此人乃是韩昱,正于灯影下往来躲避。 许奉惊吓不止,赶忙跪地,“末将不知大将军趁夜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将军恕罪!” 韩昱身形飘忽,忽左忽右上下摇摆不定,“公允既遇危困,何不差人报我!” 许奉不敢抬头相视,伏地颤巍巍地哽咽回禀,“公允得知大将军此前遇刺,心忧安危,不敢再令大将军伤劳!” 韩昱不多言语,只道,“南营全军,权且仰仗公允一人了!”言讫,冷风骤起,韩昱不见。 许奉猛然惊觉,方知乃是一梦,后背大汗淋漓,在看窗外却已是天亮。 时至巳时,许奉心忧,急出前殿,使人请凌南太守吕荣(字仲平)来。 吕荣入见,许奉细言梦警。 吕荣低头沉思半晌,回禀道,“此乃将军心思大帅,故有此梦,何必多疑?” 许奉再三疑虑,吕荣均以善言解之。 吕荣辞出,至中门外,迎见凌南参将徐世(字和直)。 徐世悄拉衣角至于角落,低声相告,“韩孝之不日前遇刺,如今已被国舅重兵看护。京师方面令我等可伺机而动!” 吕荣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方才嘱托道,“今许奉大军驻扎于此,我不可乱动!和直需想法子报之前线林尚大都督,大业成否在此一役!” 二人正说间,忽然堂内转出一人,扯住吕荣衣袖而言道,“如此大事,公何故瞒我?” 吕荣惊吓一跳,仓皇视之,乃凌南军中校尉季由(字体柬)也。 吕荣长舒一气,告之曰,“将军吓坏我也!我等本乃卫人,苟且偷生多年只为今日,切莫多生事端叫他起疑!” 季由笑道,“许公允如在梦中,早已焦头烂额,如何还能兼顾我等?” 吕荣叱责道,“我等卧薪尝胆、忍辱偷生多年,切不可在此节骨眼上大意!” 徐世点头附和,“大徐自毁臂膀,气数已尽,我等终可重见天日!” 正当三人说话间,忽近侍来禀,“瓜州差人来信,许奉急召诸位入堂商议。” 三人大惊,赶忙随着侍从入堂听令。 “信上来说,瓜州太守于遥未战先怯,有通敌叛国之嫌,现已被林寻派人软禁于府中,特来恭迎我大军入城!”许奉说着将信递于侍从,让他交由吕荣等人观阅,并问道,“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吕荣阅毕,递交一旁徐世、季由,自起身回禀道,“依老夫愚见,此当是可喜可贺!将军若能重掌瓜州,何愁那区区贼寇?” 徐世、季由阅毕,亦躬身回禀,“瓜州乃我大徐南疆边陲重镇,不容有失!” 许奉点头微笑,“诸位替大徐驻守在这南疆多年,自然是比我要了解当下局势。既然诸位也觉着可行,那我便可放心大胆的准备启程事宜!” 待至吕荣等人出堂,许奉旋即下令全军明日佛晓时分动身前往瓜州。 大军启程,行程稍缓,终于第三日酉时末抵达瓜州城下。 夜色昏暗,许奉令全军高举火把,借着火光许奉于马背上冲城楼大声叫嚷道,“我乃南营右将军许公允,还不速开城门迎我大军入城!” 话音刚落,城门吊桥缓缓落下。许奉心里暗喜,下令全军警觉,依次有序入城,自己则纵马殿军押后。 南营军马从瓜州正门鱼贯而入,未行多时却忽停下,一众官员跪地供应。 许奉下令全军戒备待命,自行纵马于前观望。见领头跪地是一老者,见他衣容华贵,处乱不惊。许奉暗自猜测十有八九定是林寻无疑,遂翻身下马,进前拱手作揖,“阁下便是林公了?” 林寻惶恐不安,跪地道,“老朽正是……” 许奉一把扶起,笑道,“我南营本就与你林家多有渊源,今日又蒙林公相助,当是感激涕零,如何能让林公行此大礼?” 说着,便欲将其搀上马背,却遭林寻连连摆手,惶恐道,“本就是老朽份内之事,如何能受此等厚爱?” 许奉见他再三推辞,心里早是冷笑不止,面上却故作镇定,“既然林公推辞,在下也不便勉强!就由林公前方引路,在下跟随身后一同步行执马入城。” 由林寻等一众城中官员领路,许奉军马缓步警觉前行,沿途除去夹道欢迎的百姓外,在无其他。 安顿完随行军马,许奉由林寻引去一处府邸,抬眼望是“于府”,不禁笑道,“这大抵便是太守于遥之府了,我如何能住得?” 林寻却道,“于遥未战先怯,与敌寇暗中往来许久了!此番欲趁参将夏侯进奉旨带走城中守备之际,与那魏宁勾结不轨之事!等夏侯将军凯旋,我自当亲自禀明此事,交由陛下定夺!” 听了这话,许奉好奇问道,“不知林公在这瓜州城中担任何职?” “这……”林寻犹豫了会,道,“无任何官职,勉强算是本地士绅们的领头人。” 许奉拱手道贺,“那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事,恭喜林公了。”说完,突然诡异一笑,话锋一转道,“既如此,林公又是如何得知前来进犯的敌军主帅是那魏宁的?” “这……”林寻瞬间面露难色,思索了片刻,有些磕巴的回道,“将军未来之前,敌军曾来城下叫阵过几次,那日与众人一道听他们自报家门,故而得知。” 许奉轻轻一笑,便没再接着问下去,话题一转道,“于遥太守现在何处?” 林寻来不及擦拭额头上溢出的汗珠,回禀道,“正被临时看管在暑衙后堂。” 许奉听了,不禁暗自笑道,“这于遥堂堂一州太守,统领城中数万军马。在这大徐边陲之地如何也能算个‘土皇帝’,可现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士绅统领欺侮成了这番田地……” 旋即冲林寻道,“既如此咱们便去趟署衙,烦劳林公前边带路!” 林寻刚欲说话,却见许奉态度坚决,不容置疑,只得与前方继续带路前行。 “此处就是瓜州衙门了?” 许奉抬眼见整个署衙气势不凡,较之于此前凌南衙门,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拴好马匹,不等林寻引路便大踏步地上了石阶,刚准备踏脚进内,却被两旁凶神恶煞的两个守卫伸手拦住,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衙门!” 许奉见他二人模样凶恶,不是善茬,想必便是林寻暗中训养多年的死士了。只是可怜了那一把年纪的于遥,半截腿都要入土的人却要遭受这般凄苦。 俩守卫刚欲抽刀,却遭身后林寻厉声痛骂,“不得无礼!尔等匹夫竖子竟不认识堂堂许公允!” 见林寻亲自前来,两守卫登时惊慌失措,赶忙弃了佩刀,脸色煞白间便欲跪地,却被林寻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两人当即心领神会,又互相递了个眼色。对着许奉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道,“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恕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换,许奉早已心知肚明,面上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笑道,“本将想要见一见于遥太守,劳烦二位前头带路吧。” 刚一进入衙门,许奉感觉突如其来一股莫名的挤压感,周身汗毛竖立很不自在。警觉的环顾四周,望见许多人高马大的大汉,正挎刀在这署衙内外来回巡视。 面对如此戒备森严的环境,许奉暗中到抽一口凉气,偷偷瞥眼看着同行的林寻,见他声色淡然,频频微笑示意着这群大汉。 “这老狐狸煞费苦心这么多年,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等这一天?”许奉不由得心深疑惑。 正思忖间,已至后堂。 门口把守的两个大汉没有说话,只是与带路的两个大汉相互交换了眼神后,便转身开了门。 “将军请进,于遥大人正在屋内休息。”林寻笑着躬身朝屋内探出手,示意许奉进内。 许奉刚欲踏出脚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冲于遥问道,“瓜州如今守备军马还剩多少?” 于遥不知他意,不及多想便道,“夏侯将军此前带走了万余,如今城中差不多只剩不足两千。” 许奉点点头,没再说话,大踏步便进了屋内,旋即身后的那两扇木门便被缓缓关上。 屋内空气浑浊不堪,光线昏暗举步维艰。唯一一扇门窗早被人钉地密不透风。 许奉捂着口鼻,冲内轻声问道,“于遥太守可在?” 话音落,却听不见有人答复。许奉面色略一下沉,便又问道,“于太守可在此处?” 话音落,等了许久方才由暗处角落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第123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听到咳嗽声,许奉赶忙聚起双眼,朝着黑暗深处寻去。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于遥就这样脚步蹒跚的出现在了许奉跟前。 虽未上脚手铁链,可于遥已然如同颓废将死之人无异。见他形如枯槁、眼神无光,许奉周身一震,赶忙搀扶住问道,“于大人这是……” 于遥神色黯然,欲哭无泪,“一言难尽,贼人欺吾啊!” 扶之入座,许奉问道,“大人这是被软禁了多久,怎么竟落得如此狼狈?” 于遥抹泪哀叹,“自夏侯进奉旨率军出城之后,我就被这帮乱臣贼子软禁于此了!” “那得有个十余日了……”许奉想起了那夜与北营小仆的谈话,忽然低声问道,“大人可也是奉了陛下旨意留守在此?” 于遥略感惊讶望向许奉,旋即点点头道,“的确……许将军如何得知?” 许奉面无表情,接着追问,“陛下的旨意可是要与南方联军一同剿灭我们南大营!” 于遥大惊失色,惊呼道,“此乃秘旨,许将军如何得知?” 许奉冷笑道,“眼下局势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陛下还是太过年轻气急了些……”于遥轻叹一声,“许将军既已知晓,打算如何处置老夫?” 闻言,许奉大笑不止,“素闻于大人深谙为官之道,常不惜借由贪腐敛财本事纵横大徐官场数十载,可今日却竟会问出这等幼稚胡话!” “你什么意思?” 见于遥不解,许奉起身道,“自古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人当比末将更深谙此中道理才对!”说着,轻拍于遥肩膀转身出了屋。 时至晌午,许奉端坐于府正堂之上,问道林寻,“林公今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助我南营解危,我理当拜谢!只是心忧林公如何善后?” 林寻神色淡然,坐于堂下拱手回道,“将军何必为此小事忧虑?陛下如今身在代郡,生死未卜。瓜州富饶,如今亦尽入我等之手,将军又有两万雄兵,何不取而代之!” 闻言,许奉差点一口酒喷将而出,如何也想不到林寻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行此大逆不道之举。遂,面色铁青叱喝道,“林公莫不是酒醉,何敢说出如此悖逆之言!” 林寻起身斥退左右,轻拍手掌,忽入略施粉黛侍妾数人,齐齐上堂坐在许奉左右劝酒。 许奉勃然大怒,踢翻桌案,骂退众侍妾,怒斥林寻,“汝当我许公允乃酒色之徒乎!” 林寻毫不慌乱,眼色示意众侍妾离席,借着酒意笑道,“公允既见过于遥,该知汝等早已成了陛下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又与我这逆贼捆绑一起,还企图独善其身乎?” 言罢,屋外数十个彪形大汉持刀冲入屋内,将许奉团团围住。 许奉冷眼环视,大笑道,“区区鼠辈又何惧哉?尔等若不想白白丢了性命,便速速离去!”说着,神态自若的拿起酒杯悠哉地自斟自饮。 林寻见他浑然不惧,不由得抬高嗓门厉声大喝,“我知你许公允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我这些家丁亦不是吃素的!倘若真打起来,你孤身一人未必能赢!” 许奉不怒反笑,“林公真正的底气恐怕不光在于此吧?还有城外魏宁的援军相助!一个堂堂一州太守于遥让你玩成了这幅田地,若只靠区区这群死士兵岂够?” 林寻笑道,“我知你有两万雄兵相助,可别忘了这瓜州如今是我一人说了算!只要城门一开,放魏宁军马去城,任你军马如何骁勇亦只是自取灭亡!” “没想到你比陛下还要毒辣!”许奉放下酒杯,目光直视林寻,“相借让我与魏宁两败俱伤之际,你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你其实是卫国派遣埋伏多年的间谍吧!” 林寻明白许奉早已知晓一切,不愿与其多费口舌,“你既然早已知道,还敢自投罗网?” 许奉一边挠着头,一边嘴角斜笑道,“那日我故意追击遭遇大败,就是怀疑瓜州城中不太对劲。却没想到竟然奸细会是你!” “那你还真是可惜得很了!” 林寻将手中酒杯掷地,冲着左右侍卫大喝,“还不擒杀此人!” 话行刚落,数十名大汉挥刀一拥而上,电光火石间许奉一拍桌案,腾身跃起于空中脚踏七步忽至堂下林寻跟前,探出两指按住林寻脖劲,冲堂上扑了空的众人大喝道,“还不住手!” 众人恐林寻有失,皆不敢乱动。 林寻咽了口唾沫,道,“你就算挟持住我也没用,魏宁大军即将抵达!” 许奉却笑道,“你值几个钱?若不是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我岂能留你这条狗命?” “韩孝之?”林寻先是大惊,旋即却又癫狂般痴笑起来,“你若不提他我到真忘了!世人皆知韩孝之与我家小女有婚约在身,这些年又一直借助韩孝之的名声庇护,让我林家在这瓜州城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多年!我这谋逆之事一旦捅了出去,韩孝之又岂能逃脱的了干系!” 闻言听罢,许奉却不为所动的冷笑道,“所以不光是软禁朝廷命官,包括勾结敌寇企图犯上作乱,都是你多年以前便计划好了的,为的就是今日将大将军牵连进来!” 林寻被许奉挟持的有些喘不上气,却隐约感觉到身后许奉呼吸有点紊乱,知他是心中紧张。便不由得心里稍作放松,狡黠一笑,“你们南大营才值几个钱?若能除掉韩孝之,你们大徐的覆灭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听他说完,许奉浑身猛颤,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大将军!做这一切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除掉我南大营!” 林寻根本听不懂许奉在说什么,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乱了方寸而在语无伦次,便笑道,“我眼下的目的当然是要除掉你们南大营,不然怎么让韩孝之更加顺理成章得来背这个黑锅?” 见林寻一口反驳,许奉却心中已有一杆秤,大惊道,“不对!你的目的若真是我军,完全不会让我单独去见于遥;更不会选在光天化日下,在你煞费苦心布置许久的于府这么明目张胆的杀我!” 林寻虽然背对许奉,看不见许奉的神态,却隐约察觉到他胸膛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冷冷笑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 此了许奉的脑子里正在快速检索着从昨晚至于今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包括和他们每一个人之间的谈话,突然灵光一闪般,问道,“于遥说他是从夏侯进奉旨出城后便被你囚禁的。那我军前日来此也是你下令不让进城的,对不对!” “哼!”林寻咬着后槽牙冷哼道,“早知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日就该联合魏宁将你前后夹击剿灭,也省去了这些事端!” 不管林寻的骂咧,许奉只见他承认,当即在脑中便将一切最可怕的结果全都顺理成章的串联了起来。 许奉按在林寻脖劲命脉之处的两指,也微微有了着松动。林寻以为是他被自己震慑住,不由得肆意狂笑,“许公允,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老夫还愿意给你这个一起合作,共谋富贵的机会!” “富你妈个头!”许奉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死到临头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都被陛下给耍了!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闻言,林寻面色倏地一沉,嘲讽道,“你这是明知黔驴技穷,还想要做垂死挣扎不成吗?” 许奉此刻顾不上与他废话,心忧此前令兵卒点火一事。赶忙撤了手,趁林寻立足未稳之际重拍一掌将其击至老远,自己则一个垫步跃起飞出屋外,疾步飞奔赶往军营之处。 身后林寻见他借机远遁,不由得大怒,指着身旁呆若木鸡般的一众死侍破口大骂道,“都特么的干什么吃的!老子养你们这么久,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给老子追上去将他千刀万剐!” 众人经这一骂方才回过神来,赶忙纷纷提刀应允,挺身便欲前往追赶,却被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内打断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妙了,着…… 着火了!” 一听着火,林寻周身一颤,忙问,“何处着火!” 管家来不及喘气擦汗,指着屋外西北侧大嚷道,“军械库、粮仓……全都……全都着火了……火光冲天……城内乱作一团啊!” “什么?”林寻面色煞白,惊慌失措见一个疾步至管家跟前,揪住他的领口喝问道,“什么人干的!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我瓜州闹事!” 管家被吓得支支吾吾的怯声回道,“听人……听人说是群客商打扮的贼人所为……” “客商?” 林寻气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与联军勾结,可是身为卫人的林寻从一开始就只打算将瓜州交给卫国大将军林尚,至于陈国的魏宁不过是这次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若军械、粮草被毁,魏宁岂不是直接坐收渔翁之利?那自己这些年的卧薪尝胆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林寻已经顾不上许奉,回身冲一众死士高声叫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跟老子一快去救火灭贼!” 第124章 北大营楚言来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瓜州城内人头涌动,顿时陷入一片喧嚣狼藉。 顺着火光方向,许奉快马飞奔赶至瓜州北门,来不及喘息便一个翻身下马。 此刻周遭的士卒们正进进出出忙着救火,早就乱成一团。 许奉顺手抓住一个满头大汗的士卒,问道,“纵火之人现在何处?” 士卒见是许奉,赶忙跪地回禀,“禀将军,此番纵火共有十余人,皆装扮作客商模样,现已被我军擒住羁押在军营看守!” 许奉长舒一气,轻轻一拍士卒后背,“速速救火,加强戒备!”说完,执鞭上马往军营处疾驰而去。 刚至营中,不等卫兵开口,许奉便令前方带路,欲亲自审问纵火之人。 “贼人狡诈,将军要当心才是!”士卒见许奉欲一人进帐,连忙上前劝道,“还是让我等陪着将军一同入内吧!” 许奉却仰面大笑,“区区几个小贼岂能伤我?尔等莫说这些可笑之言,自在帐外待命!” 入了帐,许奉见那十余位客商打扮模样的贼人正被捆绑于角落处,当即轻笑一声,“尔等可认识我?” 话音刚落,那伙贼人纷纷将目光对准许奉,观察了好一会,领头的年轻壮汉便回道,“将军可是许奉、许公允?” 见他们认识自己,许奉仰起了头,径直走向帐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冷问道,“诸位可是北营楚大将军的麾下?” “正是!”领头壮汉连连点头,“我等皆是奉了大帅军令与将军里应外合共同剿贼的,为何却将我等囚禁于此?” “哪有这么急的?”许奉先是一怔,忽然纵声大笑,“还未等我以火为号,你等便擅自做主,是想置我南营众将士们与死地吗!” 说着向桌案猛击一掌,眼中迸出寒光,“你们大帅现在何处?本将偏要亲自去会他一会!” “将军何必说这些个气话?”壮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停了停又道,“我北大营本就是好意相助,将军如若不领情,我等便自行离去就是!” “事情已然发生了,退与不退的还容得了你我所能做主?”许奉早已洞悉一切,目光深邃的望向众人,冷冷笑道,“我家大将军顾念国家利益至上,时常委曲求全,舍己为人!可老子许公允却不是好惹的!” 说罢,拍案而起指着众人厉声喝道,“有人胆敢欺侮我家大将军、妄图将他心血毁于一旦的,哪怕是天王老子,本将也要当面去讨还一个公道!” “既如此……”壮汉多少有点狼狈地答道,“将军若真想讨个公道,自行前去‘聚香阁’便能知晓答案了……” 许奉只身一人刚至聚香阁,便见一个山羊胡子的老者已在门口候着。见许奉到了,满面堆笑地打拱道,“将军倒来的早,后头的贵客大约总得再过段时辰才能到呢!” 许奉翻身下马,面色铁青的回道,“看样子已经等我多时了!还不前头带路同禀——南营右将军许公允只身前来拜会!” “要的!要的!”老者一边往里恭迎许奉,一边冲店内大声叫嚷道,“南大营右将军许公允到!” 老者将许奉引到店内中堂,此刻的聚香阁一改往日的风华雪月之所,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北大营的大汉依次站立驻守外,便是十七八个穿着华贵的本地士绅。 许奉通过老者的引荐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便自行找了一处坐下,静观楚言究竟想要搞些什么名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迟迟不见楚言踪迹,却听得外头传来了叫嚷声—— “瓜州士绅领袖林寻前来拜见!” 一下子略显空荡的厅内瞬间涌入了许多彪形大汉。满厅人众,连同许奉在内顿时都紧张起来。 负责迎客的老者对厅中众人拱手道,“诸位,林公到了,咱们迎一迎吧!” 这一提醒,一众北营侍卫,十七八个土佬、士绅纷纷随着老者拥出厅外。 “诸位,久等了!”林寻一脚跨进大门,一边拱手,一边呵呵笑道,“林某不才,竟然大家伙如此厚待!” 说着,便拉起老者的手款步进厅。 老者一边让着往里进,一边一一介绍,林寻只是点头微笑,跟在林寻后头的一位年轻貌美姑娘,也是满面笑容和老者寒暄。 许奉坐在厅角,用目光打量着林寻身后的那位少女,只见她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身淡紫色衣袍,领口妖娆开的很阔,露出线条优美的项颈和玲珑的锁骨。借着灯光照耀下,衬得肌肤如玉,妍美的容颜柔光浅浅,特别是那双魅瞳带着丝天然灵气与柔媚狡华的色彩,轻然的凝视都将人的魂魄给吸附了进去。 许奉并不喜女色,却竟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不由暗中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半点不假!” 缓过神来后,便自行的从桌上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林寻由老者陪着已经转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许奉,突然问道,“许公允竟也在此?” 许奉猛地一惊,起身笑道,“林公莫要惊讶,我等皆是此桌之客,且看主人家又想表演什么好戏!” “唔。”林寻低头嘟囔了一句,便去了上首席位。 待至厅内人员到齐,悉数落座后。正厅屏风后头忽然缓缓转出一个人来。众人目光望去,穿着华贵袍子,双眸炯炯配着美髯,气宇轩昂的楚言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厅众纷纷起身拜见恭迎,大呼,“恭迎北大营主帅!” 许奉跟着众人起身,却在心里感慨道,“原来他就是楚言,还真是不辱其江湖威名!” 酒过三巡,花魁柳桃一曲唱罢退场之后,楚言终于起身开了口,“今日邀请诸位前来,实有要事相求!” 大幕终于拉开,林寻等一众士绅皆竖起耳朵,静静地观察其究竟想要表演什么好戏。 见众人停下酒筷,望向自己。楚言这才漫不经心的笑道,“如今大敌当前战事吃紧,陛下又在前线督战,我等蒙受皇恩此刻必当倾尽全力……” “大将军!”林寻用筷子将鲤鱼翻了过来,笑道,“这个菜做的不坏,要有多的,可叫他们多送我几条!” 面对林寻这突如其来的话,楚言面上不仅泛起一丝波澜,知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多余(鱼)”,不禁轻笑一声答应着,又吩咐厨子,“立刻多做几条送给林公!” 许奉见楚言故意顺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坐在楚言身边的老者微微苦笑一下,起身替楚言斟酒赔罪道,“大帅恕罪,林公不太懂官场规矩!” 楚言却并不计较,探手挡住老者递过来的酒杯,双目凝视着林寻,“林公这是不肯出钱、还是不愿出力剿贼解困呢?” “老夫有一事不太明白,还想请问大将军!”林寻说着将筷子放在桌上,于怀中取出一方手绢来擦嘴,慢悠悠地说道,“瓜州隶属大徐南疆,归南大营统辖管制。楚将军若没有陛下旨意,此举怕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一众北大营侍卫们听了纷纷怒目圆瞪,欲那林寻问罪,却被楚言伸手拦下。 那些个士绅们也被林寻这不知死活的话惊地目瞪口呆,只一个劲求情。 老者更是被吓得不轻,深知局势微妙,二人都不好对付,一边站起身来一一斟酒,一边柔声劝道,“大将军息怒!” 楚言却正眼也不瞧他们,冲林寻微微一笑,“林公如此明目张胆地与贼寇勾结,当着本帅的面擅自圈禁朝廷命官,行大逆不道的之举……这背后怕是有国舅爷和那韩孝之撑腰吧?” “这瓜州可不是将军和陛下说了就能算得!”林寻似笑非笑,后仰身子盯着楚言,嚣张跋扈地大笑道,“就比如现在,阁下已然得罪了南大营,就靠你此次带来的这点人马能奈我何呢?” 许奉早已听的不耐烦了,看那楚言端着酒杯慢慢品着,眯着眼儿瞧那些个士绅老爷,活像一群借势欺人的老狗。 一拍桌案起身嚷道,“费他娘的什么话!既然没有陛下旨意,这瓜州便还是我南大营说了算!” 说罢,疾步走上跟前,指着林寻道,“他不敢动你,可老子敢!” 又指着楚言道,“你背后是陛下,老子也不惧!别忘了老子现在还没被朝廷正式任命呢!” 楚言见许奉不管林寻身后的那群死士护卫,欲当场捉拿林寻。赶忙大声阻拦道,“你不能抓他!” 许奉旋即仰面大笑,“你们以为就靠区区这些个鼠辈,就能拦得住我?” 楚言不与他斗气,只是附耳低语道,“你若不想韩孝之死,就不能抓他!” 许奉心里一怔,脸色煞白的问道,“什么意思?” 楚言低声解释道,“韩孝之此刻正在冯泰手上,你若拿了他,不但韩孝之必死,你南大营也必将万劫不复!” 许奉不知此话真假,却因关系到韩昱的生死,遂犹豫不觉了起来。 正当犹豫间,突听楚言冲林寻笑道,“我知林公心思,可世事无常切莫将一切都想的如此顺利和简单!” 第125章 你就是个疯子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听见楚言话有所指,林寻转而面向旁侧,冲那几个士绅们说道,“诸位可都听见了,外乡人这是要在咱们瓜州搞事情!” 那几个士绅听了,相互各自看了眼,旋即又看向楚言和许奉,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许奉心忧韩昱安危,连忙打岔问道,“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那咱们也都摊开挑明!”说着,指向林寻,“这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但我还是得说:在大徐整个南疆,真正做主的既不是陛下更不是尔等渣滓!而是我南大营,是我家大将军!” 这话一出,全厅众皆哑然失色。楚言歪斜脑袋,嘴角泛起一抹诡异之色,一直苦苦寻求的答案终于得到了证实,举办此次酒宴的目的也已达到。 “将军这话太过不当了吧?”楚言心里虽然吃惊,可面上却冷冰冰的,“韩孝之亦是这般想的吗?” 许奉将目标转移在了自己身上,众人像是看好戏般望去,屏息静听,皆在等着许奉如何出丑。 虽然不清楚楚言的目的,但许奉明白一点,除了南大营外,这些所有的人都是想取韩昱的性命。要救韩昱,只能靠他们南大营自己。 也正是这样,许奉浑然不惧,正色道,“我知你背后是陛下,他的背后是卫国和冯国舅!可这又如何呢,南大营没有一个孬种,我倒要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满厅客众骇然,林寻有点恼羞成怒,待要发作,却又忍住了。面上皮笑肉不笑,略一踌躇,举杯笑道,“将军这是要玉石俱焚乎?可笑的很呐!” 楚言也道,“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便是没有得商量了……”沉凝半晌,终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其余诸位也只管各自站队,至于结果如何,咱们拭目以待吧!” 说完,一饮而尽杯中酒后,带着左右侍卫们面色铁青的离席而去。 整个厅堂内顿时七嘴八舌,那些个沉默许久的士绅老爷们相互窃窃私语,诉说起各自想法来。 许奉一拍桌案,“都给老子闭嘴!” 语调高亢,落地有声,惊得众人面色如土。 只有林寻鼓掌大笑道,“将军威武不凡、通身是胆,令老朽钦佩不已!只可惜一代名将不仅就要陨落,更要连累威震南疆的南大营也跟着就此覆灭,实在可怜可叹!” 许奉冷冷笑道,“那就看咱俩谁的命更硬!” 说罢,抽出配剑便欲拿下林寻。满座惊慌乱窜,唯有林寻以及带来的那位女子淡然处之。左右早已等候多时的死士,更是如狼似虎般共分四路,举刀扑向许奉。 不防许奉反应迅即,未等他们先到,早快一步跃起,飞身一个侧踢打翻三个。 落地之后,余下死士刀光已至,突见白光一闪间,许奉一声大喝——“破剑式”。 话音刚落,十余个死士只觉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过不多时一股痛彻骨髓的歇斯底里的火辣疼痛随之而来,纷纷倒地打滚哀嚎。 林寻被这场面骇的还未缓过神来,呆若木鸡的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眼见有些杀红了眼的许奉,正提着满是血污的那柄寒剑步步紧逼而来,那少女赶忙张开双手挡在林寻面前,厉声大喝,“休伤我爹!” “你爹?” 一听这话,许奉腾腾的杀手忽然消散,略带些迟疑的停住脚步,问道,“你是……” 少女眉头一皱,双眼聚起,“林香寒!” 这名字就像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令许奉虎躯一震,只听“噼啪”一声手中长剑落地,霎时间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不得动弹。 目睹此状,林寻面上忽然有了神采,起身轻轻抚摸着林香寒嫩滑白皙的肌肤,笑道,“我这女儿自小生的美艳无双,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林香寒面色有些尴尬,局促不安间想要微微挪动身子躲闪着林寻的抚摸,却被林寻一眼瞧穿。 张开双手将其脖劲顺势一搂,不顾林香寒气息急促的娇 喘,脸上满是洋洋自得的冲许奉嚣张跋扈的大笑道,“我这女儿可抵得上千军万马,百万天兵天将!莫说你南大营,就算你们四大营全都加起来,老夫也全然不惧!” 许奉眉头紧锁,双拳紧握中忽觉一股气血上涌,涨红的脸上青筋凸显,指着林香寒大骂道,“无耻淫妇,竟敢欺侮我家大将军!” 不知是被林寻紧搂的喘不过气,还是被许奉的话语刺激。此刻的林香寒满眼的惊恐哀色,如同个的小鹿般茫然无措。 “韩孝之算什么?”林寻面露狰狞的将林香寒越搂越紧,更将鼻尖贴上她的面上贪婪地嗅着。而后方才狠狠的用力吸了口气,心满意足的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不尽然:应该是个男人都过不了美人——醉卧美人榻,做鬼也风流!”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父亲!”许奉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破口大骂,“你真是枉为人父!” 林寻却毫不介意,依旧我行我素般肆意狂笑,“事已至此,你还敢动我吗!” 许奉迟疑着立在原地,忽然冷面寒光问道,“我就算此刻不抓你,可你觉得还能逃得出这瓜州城吗!” “只要我离开这瓜州,你们大徐的局势依然为我所牢牢掌控,我又何惧?”林寻满不在乎的大笑,“你还是先担心下韩孝之的性命吧!” 这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许奉的心头,令他不得不做出妥协,“看来朝中倒在令爱石榴裙下的英雄不少啊……却不知除了冯国舅,还有那些赫赫威名的英雄好汉?” 林寻将快要窒息的林香寒猛的一推,一屁股重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前酒杯自斟自饮后,意犹未尽的微微一笑,“你们大徐气数已尽,公允还是早日另寻他处方是上上之策!” “呵~”许奉冷笑一声,心理有了些底,“林公这话中之意……看来倒在令爱群下的权贵不少啊!竟让林公如此底气十足!” 林寻笑着又是一杯酒进肚,缓缓道,“公允可谓是当世第一战神,如此威名如若为了一个大厦将倾的徐国陪葬,岂不可惜了了?何不来我卫国,我国陛下素来敬仰公允,只要你开尊口,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许奉听罢,不屑的连连冷笑,“不知林公以为的徐国大厦将倾,是因何以为?” 林寻握着酒杯的手突然一颤,旋即斜眼问道,“不知公允又以为的是如何?” 许奉仰头大笑,“林公是否也听过一句话——韩孝之死,大徐亡?” “这不就是你大徐命脉所致吗!”林寻不以为然道。 “可林公是否有仔细想过……”许奉上前几步,坐于一旁椅子上,抬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林香寒后,耐心解释道,“既然是一个能够掌握大徐命脉的人,又岂能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够掌握生死的!” 这话到让林寻有些猝不及防,不由得细细思考半晌,突然正色道,“公允,这是想拿你们大徐的命运和韩孝之的生死来与老夫打赌吗?输了的代价你可承担不起啊!” 许奉突然双目骤起,厉声道,“就赌你这条老狗的命!你下地狱,老子也要陪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此刻的许奉仿佛一只快要失了控的野兽,具是腾腾杀死弥漫,一个不注意便要将眼前的林寻一口吞噬掉。 “匹夫之勇!”林寻强装镇定,不停的喝酒压制着内心的惶恐不安,“韩孝之此刻就是老夫嘴边上的肥肉,只要老夫愿意,随时都可以一口吞掉!” “好啊!”许奉眼里寒光四射,咬着后槽牙恨恨道,“那你尽管做给老子看!咱们就来赌一赌:是你这条老狗先死,还是我家大将军会死!” 林寻被骇的连咽几口唾沫,拿杯子的手颤抖的有些厉害,赶忙极力克制道,“你输不起的!你输不起的!除非……” 林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惊谔的说不出话来,痴痴的盯着早已有些丧失了理智的许奉,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该不是……” 见他差不多猜到了一二,许奉嘴角上扬,不屑一顾,“如你所愿,为了韩孝之我许公允可以做任何,包括大逆不道的事情!” “疯子!疯子!”林寻面色突然惨白,惊吓的起身连连后退,想逃——双腿却又不听使唤的瘫软在地。只能不断的咽着唾沫,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可知道这么做不仅你会死、南大营也会因为你而全被问斩的!” 见他如此惊恐,许奉已经渐入癫狂,冲他露出狰狞的狂笑,“只要能救大将军的性命,我没有什么不能做的!”说着,附身冲林寻厉声道,“等着跟我一起下地狱吧,老狗!” 说罢,一脚踢中林寻胸口,将他踢出数步之远,在他的痛苦哀嚎声中,许奉已经大笑着起身离去。 “疯子!你特么的就是个疯子!” PS : 作者有话说—— 有喜欢这个故事的读者,可以加我qq给我建议,或者留言评论告知我。谢谢大家支持了!当然能给我投票支持的就更好啦!笔芯~ 第126章 楚言大杀四方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许奉离开聚香阁后,便飞马回营,先差人控制住林寻全家老幼,又调得士卒500去往客栈捉拿楚言一行。 楚言未做任何抵抗,领着随行北营士卒共计百余,回来军营听候发落。 时至黄昏,许奉传唤楚言入帐。 灯火摇曳,帐上帐下,一将一帅。许奉先发制人开了口,“今日请大帅来此,多有得罪了!” 楚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立在帐下,目光炯炯地望着许奉,似笑非笑地沉默不语。 冷峻的气场令久经沙场的许奉感到不适,暗中惊诧道,“此人不愧是和大将军齐名的楚伯安,倒还真是个硬茬!” 旋即微微聚拢起身子,又道,“大帅想必已猜出我此举之意,我南大营多有得罪了!” 楚言轻轻耸了耸肩膀,笑着问道,“韩孝之究竟看重了你哪一点?竟将南大营交给你这样的蠢人!” 面对楚言的嘲弄,许奉却并不生气,神色淡然的反问道,“大帅觉得我做的有何不妥?” “嗬~”楚言冷冷一笑,背起手逼视着许奉,“我虽然不喜欢韩孝之这个人,但对于他的能耐还是认可的。可惜他手下的人却是皆如你这般的蠢人!在如今的局势下,你们竟会狗急跳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措,不是蠢蛋还能是什么?” 许奉眉头一皱,饶有兴致地反问道,“那若依大帅之见呢?” 见他问到自己,楚言笑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们都懂,可你们却做不明白!先不说陛下会如何治你们的罪,光是这眼下的敌人你们如何退得?” 楚言口中眼下的敌人,大抵指的是城外数十里驻扎的魏宁军马,以及城内的林寻,对于他们,许奉压根还不放在眼里。 “区区魏宁,我有何惧哉?”对于魏宁,许奉打从心里就压根瞧不上他,“至于陛下那边,我不是有大帅在手吗?” “我?”楚言呵呵地笑出了声音,“我的命在陛下眼里只怕连个蝼蚁都比不上!如何会因此顾忌?” 许奉没有说话,他的脸如石刻般,毫无表情。 正在帐内气氛趋于凝固的时候,帐外士卒来报,“魏宁大将乌金又来城下搦战!” “许将军,”楚言道,“该让我亲眼见见你们南大营的能耐了!” “那大帅可要在城楼上看仔细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定要好好看看我南大营将士们是如何威震这南疆的!” 说罢,许奉披甲取锤,调了千余士卒出城列阵。 时色渐黑,两军呐喊,各点千余火把,照耀如同白日。 楚言于城楼处观战,两军鼓声同时大噪。许奉、乌金不多言语已在阵前鏖战。 战至十回,乌金双手已是疼痛难捱,自知不是许奉敌手。故意卖了破绽,勒马便欲逃回本阵。 许奉大叫,“走哪里去!”纵马便欲追赶,却不知乌金诈败佯输,赚得许奉赶来,暗藏冷箭于袖,扭回身觑见许奉便突施袖箭。 许奉早见乌金败走,心中已有提防,眼见冷箭射来,许奉顷斜身子一闪,从耳边过了去。 一箭不行,便欲在射第二箭,却不料许奉早已舞起流星锤,冲着乌金后脑抡去。 电光火石见,只听“嗖”一声,许奉左侧突然一箭射来正中流星锤。 乌金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却又当即勒马,提刀回身重新杀奔而来。 许奉大惊知晓中计,拔马便回。却突听左边登时喊杀声四起,趁着漆黑夜色,一将领着千余士卒从斜刺里杀出,将许奉单骑团团围困。 借着对面火把,被围困在中央的许奉才知来人正是魏宁。 “你又输了!”魏宁列在阵前,冲许奉不屑道,“第一名将也不过如此!” 说罢,举起右手便欲令士卒乱箭射死许奉。 前后左右均无退路,正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之际,许奉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贼将休要猖狂!” 许奉跟随众人的目光望去,见远处数千人马齐齐杀奔而来,为首大将提枪跃马冲在最前列。许奉定睛望去,却见来人正是楚言。 不及反应间,楚言马快,已率先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拼杀至许奉跟前,楚言来不及作过多解释,大声嚷道,“速速紧随我身后,杀出重围!” “来将何人,可敢报上姓名!”魏宁从未见过南大营竟有这么一号神勇人物,惊问道。 楚言冲阵兴起,枪挑起一个士卒后纵声狂笑,“鼠辈也配问我姓名?先看看我这杆长枪答不答应!” “匹夫竖子,好生狂妄!看本将军这来擒你!”乌金见楚言不给面子,登时勃然大怒,拍马杀来。 “小心……” 许奉见楚言杀的酣畅,未看身后乌金拍马已至,心头猛颤,挥锤便欲相助。可铁链缠绕还未出手,却见楚言如同背后开眼般,回马就是一枪。 乌金大惊,赶忙勒住缰绳,却不料已被楚言一枪刺中战马脖劲,猛地拔出银枪后,刹那间血如涌柱,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伴随着战马嘶嚎声,乌金已被坠落马下,乱军之中惨被踏成了肉泥。 魏宁早于身后望见,不禁浑身胆寒,急传令道,“所到之处,不许轻敌!斩杀此人者,赏金千两,封千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不怕死的陈国将士们放弃许奉,纷纷涌向已杀红了眼的楚言,只为那份也许舍了命也换不来的荣华富贵。 一时间楚言身边聚满了人,前赴后继地杀奔自己而来。 “大胆狂徒,可认识爷爷车郎否!” 陈国校尉车郎做梦都想封侯拜相,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岂能错过!跃马飞过冲在前头的几个士兵,已然提刀砍向楚言。 楚言头也不抬,举枪便是一刺,瞬间便洞穿了车郎的胸膛。看也不看,挥枪一甩将其尸首弃于一边。 一将刚死,又是一将斜刺里杀来,“陈国校尉将军刘义……”话音还未落下,已被楚言刺于马下。 “小儿有些本事……”魏宁参将汪章还未自报家门又被楚言一枪贯穿咽喉,斩于马下。 “我去你大爷……”副将军丁文连刀还未提,就被楚言一枪挑落马下而亡。 面对前赴后继的人马杀来,楚言一面人狠话没有的从容应对,一面仍不忘回身冲许奉大声喝道,“是没有没吃饱饭吗!还不跟快紧跟着我杀出重围!” 许奉早被楚言这接二连三如有神助般的操作惊呆了,听见他喊自己,赶忙拍马赶来。 魏宁通过火光望见,接二连三不费吹灰之力般接连挑杀自己麾下战将若干、士卒近百人……尤见他那杆枪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云。 不由得于马背上连连咽了几口唾沫,待缓过神来后,当即挥鞭拍马,提枪杀来,“本帅亲自来擒你!” 听到魏宁自己前来,楚言这才一勒缰绳,回身望去。 此刻的楚言早已连人带马鲜血满身,周遭虽然依旧源源不断的围满了人,可再没一个不怕死的敢上前一步做炮灰。 正是有诗为证:荣华富贵虽然好,无可奈何有命享。(做着自己编的……此乃后话,容后再表。) “你叫什么!”楚言喝问道,“别又跟那些个一样不禁打!” 拍马赶到却见他出言不逊,魏宁面露冷笑勒住缰绳停下,不顾外围战况激烈。先是令众人不可进前,方才问道楚言,“我观汝不是南大营之人,汝究竟是何人?” “想知吾命,先赢过我手中这杆长枪!” 楚言此行不可暴露身份,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骤马挺枪杀奔过来。 魏宁见他势如破竹,气贯长虹,不禁产生了些许感慨,“那就希望阁下比许公允强一些!”说着,跃马提枪迎战而来。 二马相撞,嘶鸣震天,二将缠斗,难解难分。战至三十余回,魏宁当先卖了破绽,见楚言浑然不觉,抬枪便刺。连忙一勒缰绳朝着右侧倾斜,右手紧握长枪便欲刺向楚言战马。 却不料楚言早有防备,一枪落空后赶忙勒紧缰绳,战马前蹄高高跃起,转瞬之间便是一枪冲着魏宁胸口刺去。 魏宁大惊,赶忙两腿发力一个腾身跃起弃了战马,落地霎那间抬枪便刺,楚言右臂发力提枪下沉一档,迸发出的火光之中魏宁手臂一阵火辣酸痛,长枪登时落地。 楚言没有任何表情,举枪便刺。 幸亏左右陈国士卒上前拼死相救,方才令魏宁死里逃生。 楚言心知不可恋战,旋即纵马领着许奉接着杀出重围。 只留下魏宁等余众,魏宁还有些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楚言,痴痴还未缓过神来。 在周遭火光冲天,喊杀声中,魏宁方才自言自语道,“大徐当真是气数未尽吗?除韩孝之外,竟还有此等文武双全之才,识得我之妙计……” 心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魏宁愤恨地猛跺脚,仰面疾呼,“韩孝之,你究竟是人是鬼?!当真每次都会如有神助吗!” PS: 作者有话说—— 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们,多多支持!加个收藏,来个评论,不胜感激!再来投点票的话,我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多谢大家啦! 第127章 楚言说计救韩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楚言救了许奉,杀透重围,直至当夜亥时方才回到城中。 此刻的楚言早已血染全身,人疲马乏,蹲坐在地上歇息了好久方才缓过神来。 起身见到许奉正盯着自己看,不禁笑道,“公允有事问我?” 许奉点头,皱眉凝视道,“想不到大帅身手竟如此了得!更能洞察出魏宁的诡计!” “原来他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魏宁啊?”楚言淡然一笑,眼里充满了不屑,“想不到一个这样的人,竟能成为你们在这南疆的大患。看来他韩孝之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大帅此言差异!”许奉道,“今日是我太过轻敌,又急于建功方才中了他的诡计!如若我家大将军在,岂容这等鼠辈如此猖狂?” 对于许奉这话的真假,楚言压根就不关心,也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听他说完只是微微一笑,旋即话锋一转,问道,“今日差点命丧敌手,将军仍就打算一意孤行吗?” “今日先谢过大帅救命之恩了,”许奉先是拱手抱拳,随即便正色道,“然,为救我家大将军性命,末将只能出此下策了!” 楚言对于许奉的决定倒在意料之中,内心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同情又怜悯的感觉。 与韩昱一样同为徐国大帅,虽然立场政见不同,但亲眼目睹韩昱遭此劫难,多少还是有些兔死狗烹的感觉。 而对于这些誓死相随忠心耿耿,却即将要无辜惨死的南营将士们,又如何能不让同样执掌北营的楚言为之怜悯? 不禁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的谈了口气,“既非你南营之罪,亦非陛下之私欲,唯独老天不公尔!” “大帅……” 楚言怅然若失般凄苦一笑,“为了大徐的江山社稷,我也希望你南大营能够如你所愿,顺利度过此次劫难。只是……”楚言不忍在接着说下去,摇头叹息一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与北营将士们皆会待在军营之中!” 许奉长舒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冲楚言拱手道,“如此,我替大将军以及南营所有将士们,多些大帅了!” 翌日天明,林寻托府上负责看押自己的南营士卒捎了口信带给许奉。希望许奉能够放自己一家老幼出城,当以府上所有积蓄回报。 可却被许奉断然拒绝,一方面勒令士卒严加看守,另一方面则派人前往代郡,告知刘羽瓜州当下实情,禀向刘羽表达南大营对于他的忠心不二。 一连两天城中相安无事,而魏宁自那夜后在未有任何挑衅动作。至于许奉最关心的刘羽那边则还未收到回信,另许奉连日来无不是寝食难安,战战兢兢。 “怎么,将军这是紧张了?”楚言见许奉这两日来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得调侃道,“将军那日孤注一掷的豪情万丈哪里去了?” 许奉不与他争论,愁眉不展的于帐中来回踱步。 见此情形,楚言背起手笑道,“将军可否先听我一言?陛下虽然年幼,可却胸有万丈,想要做一代英主!对于他来说,在他实现理想抱负的现阶段,亲政是首要完成的任务!也因此,对于他亲政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舍不得的!” “大帅这话中有话,末将是个粗人,只知道带兵打仗,听不懂你们这些官场话!”许奉有些不耐烦的驳斥道。 楚言微微一笑,突然两眼射出寒光,面容冷峻的解释道,“自古帝王权谋之术皆在于一点——顺者昌、逆者亡!让你们南营向陛下表个忠心就这么的难吗?” 许奉摇头冷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可,如果要用大将军的性命来换取我等南营将士们的平安,这一点我们办不到!” 听罢,楚言不禁嘴角微微上扬,若有所思的反问道,“那么请问许将军,你们南营究竟是陛下的还是你们韩孝之大将军的!” “自然是陛下的,可……” “那韩孝之就必须死!” 楚言斩钉截铁,目光森寒的接着道,“对于这一点,你们那位原本的右将军欧阳寒就很明白!” “欧阳寒?”听到这个名字,许奉心头一惊,转而问道,“你们此次奉陛下旨意前来于此的目的,也是要助他灭我南营?” 楚言淡然一笑,对此并不否认,“本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就快要大功告成了!却没想到被你看出了破绽,可惜功亏一篑了!”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许奉正色道,“就算我没有识破,在你们擅自放火的时候配合你们杀了林寻这个卫国奸细,可又如何能治我的罪?” “不用治你们的罪,只要韩孝之死就足够了!”楚言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膀,“这就是陛下的意思,至于是不是欧阳寒的意思我就不知道了。” 许奉点点头,想起了前日在聚香阁酒席上,自己欲杀林寻,却被楚言劝阻的事情。旋即问道,“所以那日,大帅才会阻拦我杀那个老贼?” 楚言笑着摆了摆手,“别误会,我那日阻拦你杀他并非为了韩孝之,更不是因为对你南营产生了悲悯。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被韩孝之寄予厚望的你,能在这样的逆境之中迸发出什么样的能量出来……但很遗憾,你让我失望了!” “大帅这是后悔了?” “后悔谈不上,”楚言笑着道,“只是觉得韩孝之如我最初想象中的那样,毫无长进!连教出人也一样是个废物!” 一听这话,许奉勃然大怒,猛击桌案厉声喝道,“你三番五次辱骂我家大将军,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楚言神态自若的摊开双手,满脸的不屑,“你们如今不就跟造反无异吗?只是就凭你们南营这点战力,别说白昂的东大营,光是我那食不果腹的北大营就足以能扫灭尔等!” 楚言这番话说铿锵有力,字里行间都充满着腾腾的杀意,令许奉有些惶恐不安。 “按照大帅的意思,我家大将军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话题说到韩孝之的生死上,楚言倒有些不舍了,仰头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会,终道,“倒也不是,比起那个什么欧阳寒,我倒还是宁愿韩孝之来镇守我们大徐的南疆之地!” 一听还有办法,许奉赶忙追问道,“大帅有何办法?” 楚言笑道,“陛下无非是想将四大营握在手中,这本无可厚非,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陛下为何独独要杀韩孝之,我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懂……毕竟韩孝之再怎么不堪,起码明面上对于先帝的忠心做的还是到位的。陛下要杀也该先杀那个就差直接要造反的人口贩子白体先(白昂)才对!” “所以呢?” 许奉此刻只关心韩昱的生死,对于这些官场争斗没任何兴趣。 “所以……”楚言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猜测陛下执意要杀他肯定是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但就当下来说,你们想要阻止陛下杀他只有一个办法——让也在前线督战的陛下意识到,南疆之地非他韩孝之不可!” “非大将军了不可?”许奉仔细琢磨这话中含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大将军的本事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整个南疆军民都知道非他不可啊!” “不要你以为,要让陛下以为!”楚言差点骂出了声,旋即调整了情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接着道,“陛下从未上过战场,对于带兵打仗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你只有让他切身觉得生死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才会明白!” “大帅的意思,难不成……”许奉心头一怔,瞳孔瞬间放大,有些惊谔的说不出话来。 楚言见了,微微一笑点头道,“只有在别人跌到没办法站起来,伸出的手才会被紧紧握住!” 许奉对话瓜细思极恐,不禁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楚言来,心里暗自惊诧道,“此人果不愧是与大将军齐名的四大营主帅……” 看出了许奉正暗自感叹着什么,楚言笑道,“你没时间犹豫了,相救韩孝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至于到底怎么做,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我也想看看韩孝之所寄予厚望、培养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个完全一无是处的废物!” 顾不上与他置气,许奉正在脑海中各种演练可行的计划。突听帐外士卒来报,“联军已破落峡谷,正朝代郡进军!” 楚言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将军,你的机会来了!” 来不及多想,许奉深知刘羽怔坐收代郡,加上欧阳寒所带人马,全郡战力也不过仅仅四五万,要对抗林尚的十余万大军,根本难以维持。 遂,问道,“夏侯进呢!” 士卒禀道,“夏侯将军惨败,已收拾残部奔往代郡!” 楚言神态自若的又笑道,“这还真是老天都助你们南大营,想什么来什么!” 许奉担忧刘羽安危,刚欲准备紧急部署率军驰援,却遭楚言制止,“将军若去,不仅你南营、韩孝之必死!就叫陛下恐也难逃劫难!” PS: 作者有话说—— 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们,多多支持!加个收藏,来个评论,不胜感激!再来投点票的话,我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多谢大家啦! 第128章 士绅密告林寻作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帐下士卒还在等着许奉发号施令,却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不禁疑惑的微微抬头窥视,却发现许奉正立在帅案前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很难选择吗?”楚言笑着坐在一旁椅子上,似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若有所思的紧盯着许奉,“一面是忠,一面是义,无论选择哪头都落不到好!我观将军犹豫不定,怕是在想若韩孝之在此会作何选择吧?” 楚言这看似无心的话,却让许奉心头一惊,凝神视之,“大帅既知我心中所想,何不直言?” 楚言后仰身子,双眼一闭悠然道,“若韩孝之在,必然是会选择救援代郡无疑!” “大帅既知我家大将军对朝廷的忠心,为何还助那些奸佞小人蒙骗陛下、残害忠良?”许奉不明白楚言为何也同那些小人一样,想要韩昱的性命。 “忠良?”楚言差点没笑出声,微微半睁着眼,冷嘲热讽道,“全天下只怕就他韩孝之一人是什么所谓的忠臣良将,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乱臣贼子吧!” 闻言,许奉神情有些错愕,困惑不解,“大帅这话是何意?” 楚言目露寒光,冷笑道,“大忠非忠,大奸亦非奸!”说着,楚言收敛起情绪,接着合上双眼悠然道,“无论他韩孝之究竟是不是个真的忠良,光是我都饶不过他,何况他人乎?” 许奉不知道韩昱和楚言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误会,但他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对与韩孝之,许奉打心里佩服和尊敬,自从投降南大营的那一刻开始,许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生死,都誓死相随,无怨无悔! 也正是这样,许奉做出了最重要可能也是最难以令他接受的决定—— 喝令帐下等候军令的士卒道,“传令下去,未得本将军令,所有南营将士皆不准擅自出动,违令者,斩!” 士卒不敢怠慢,得了军令后赶忙出帐传令去了。 帐内楚言却拍起了手,笑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倒还真有几分为帅者的样子!”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许奉接受了楚言的建议,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却心里没有底,也不敢去想失败将会带来的后果和付出的代价。 “你若问我……”楚言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所接到的命令,就是控制住你南大营,然后怂恿你们杀了林寻,仅此而已。至于陛下接下来的打算……我还真的猜不透。” 由于亲眼看见了楚言的本事,许奉内心里对他还是充满了佩服,可竟连楚言都猜不透刘羽的心思,许奉不由得对这个还素未谋面、一直不给自己敕封军职的小皇帝产生了又好奇却又恐惧的心理。 看见许奉低头沉默不语,楚言不禁笑道,“你们南方的局势太过复杂,导致今天这种局面,韩孝之他难辞其咎!所以今日落到他自己身上的劫难,对于他来说也是咎由自取!” 听到这里,许奉联想到了那些时日在京城的所见所闻,以及那日孙和与自己所说的话,旋即问道楚言,“江湖早有传闻,如今的宋国能够建国,完全是得力于大将军暗中相助,可是真的?” “嗬~”楚言冷笑一声,“这都是早些年公开的秘密了!如今前宋驸马夏凡在下北郡困兽犹斗,韩孝之又被前宋公主刺伤。他还真是祸不单行、因果循环!” “前方战事如何了?” 许奉想起孙和与自己所谈的要求,那日问道夏凡时,孙和却敷衍搪塞,不禁尤为紧张起来。 楚言似笑非笑,“人口贩子白体先可是比狐狸还要精明,如何肯全力剿贼?自然还是一贯地围而不歼,以逸待劳。” 许奉没再说话,低头将这一切已知的线索和所有可能性都在脑中想办法进行串联,忽然惊声道,“陛下之所以要杀大将军,会不会跟此事有关?” “哈?” 楚言望着许奉,满脸皆是困惑不解。 许奉觉得自己猜测的大致没错,遂分析道,“陛下之所以选择调夏凡入京,想必定是要借此试探大将军的忠心。如若大将军能够杀了夏凡这些一众宋国余孽,想必便能重新获得陛下的信赖!” “额……” 楚言对于韩孝之的生死虽谈不上上心和关注,却多少还是有些同情。 遂,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也许吧……可那又如何呢?难不成你还准备即刻前往下北郡剿贼?”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许奉神色凝重,目光坚毅道,“我这就写信告知,那里还有王泽五百军马,对于大将军来说,对付这些贼人应该绰绰有余!”说着,便欲磨墨。 见他来真的,楚言一面看着他,一面若有所思道,“先不论陛下是否真的这么想,单是要杀夏凡我就觉得不可!” 闻言,许奉停住了正研磨的手,抬眼问道,“此话何意?” 楚言笑着叹了口气,略带调侃的语气嘲讽道,“真不敢想象韩孝之麾下的南大营竟都是如你们这般的无用之辈……我大徐南疆交给你们来镇守,竟还能平安这些年真是奇迹!” 说着双臂环抱,正色道,“不论夏凡目的是什么,但有他在京师腹地,那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陛下的胸口,令他还有所顾忌不敢做的太过。可一旦你们擅自拔了,那陛下便可以再无所顾忌了!当然,对于这一点,我猜他韩孝之应该也看的很明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奉早已心急如焚,将展好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愤恨道,“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这样就沉不住气了?”楚言觉得太过可笑,“有这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退敌解瓜州之围,也好让陛下亲眼见识尔等的能耐!陛下在代郡的那点兵马根本撑不住太久,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撤回到这瓜州。如若届时让他看到你们这般的无用,连区区数千兵马都无可奈何,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南大营!” 楚言这番话令许奉如梦初醒,赶忙拱手道谢。 楚言却摆手拒绝道,“无须谢我,只当是我还了他韩孝之的人请罢了!” 许奉重振精神,对着身后的瓜州地形图开始了研究。 楚言于身后见了会心一笑,旋即悄悄的退出了帐外。 当夜,瓜州几个士绅悄悄地前来军营求见楚言。士卒报之许奉后,便引他们来到了帅帐商谈。 那几个士绅因未见到楚言,任凭许奉如何发问,拒不开口。许奉无奈,只得让楚言进帐。 楚言刚至,士绅们便急不可耐地围住,七嘴八舌说道一通。 他们说的太乱,可意思却大致相同,楚言有些无奈的令他们先坐下,旋即道,“尔等意思我听明白了,是愿意助我大徐平乱,对吧?” 士绅们听了纷纷点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起身道,“我等本就是大徐子民,助我大徐平乱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陛下又亲临督战。” 楚言听了,嘴角微微一笑,问道,“你这老人家,是话中有话啊。” 老者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回道,“不敢欺瞒大帅……我等今夜前来的确有些私心……” 楚言环视他们一圈后,坐于一旁椅子上后,笑着道,“都说说吧,看本帅会不会被尔等吓到。” 那老者赶忙领着众人跪地,俯首道,“我等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大帅能够上书陛下——将林寻全家斩首!” “什么!”许奉听了,当即有些吃惊的一拍帅案,厉声道,“尔等不过一介草民,竟敢擅杀人命为己谋私!” 楚言却仿佛早就预料一般,对许奉凡,“公允何比如此激动?且听他们说完再做定夺不迟!” 那老者语调有些沙哑,小心翼翼地回道,“禀告两位大帅……我等此来共计八名,皆是在这瓜州民间除了林寻外,最具话语权的几大士族!那林寻这些年仗着背后有韩孝之大将军撑腰,为非作歹多年。我等皆看在眼里,可一直敢怒不敢言啊!今日那林寻竟敢将太守于遥大人擅自软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我等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跟他同流合污,背叛大徐……” “够了!”楚言对于这套说辞充满了不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拣要紧的说!” 老者吓得差点呛住,赶忙连连点头遵命,“是……是……我等之所以联名上书要杀林寻,还有一点……便是此人乃是卫国奸细……” “这个我们都知道!”这次打断的是许奉,对于这一点本就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之所以不啥他,那自然有本将的考虑!此乃国之大事,尔等就不要妄言参与了!” “将军……”老者头也不敢抬,支支吾吾得回道,“可这林寻已经暗中勾结了凌南郡守一干人等,妄图趁此危机之时密谋作乱啊!” “什么?”许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说他勾结了凌南郡守密谋作乱,可有证据!” 楚言笑着仰起身子,淡然一笑问道那老者,“是啊,你说人家叛乱,总得拿出证据才行,不然……” 话还没说完,老者赶忙道,“证据我等皆有!” 第129章 楚言论孔明、奉孝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察觉二人不信,老头有些急了,微微扭动头冲身后同样跪着的士绅们轻喝道,“将军老爷问你们呢!” 那几个人纷纷头也不敢抬,动也不动,呆若木鸡般跪在原地。 老头这下彻底急了,冲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低声呵斥道,“阿牛,老爷问你话呢!你不是跟爹说证据确凿的吗!” 阿牛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许奉、楚言二人后,赶忙又重新低下头,不敢说一句话。 楚言看出了他的惶恐,笑道,“但说无妨,本帅恕你无罪!” 阿牛犹豫了好久,方才鼓足勇气般,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双手呈过头顶。 许奉与楚言相视一眼,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取下书信,拆开后借着灯火仔细阅览。 过不多时,许奉将书信拍在帅案上,指着阿牛厉声问道,“这书信上只说愿与尔等共谋大业,可却只字未提任何有关于林寻的事情!如何能算作证据?” 铁牛听后,吓得额头上布满汗珠,不停的叩头回道,“将军大老爷息怒,小人所说句句属实!此书信正是林寻那老贼写给我的!” 老头等一干士绅也纷纷叩头附和。 楚言见了,起身打起了圆场。对许奉说道,“无论真假都不可不提防!凌南可是瓜州的咽喉要地,如若有失,我等就算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大帅觉得该如何办?” 楚言想了想,旋即嘴角一笑,“将计就计,看他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笑着走向许奉,附耳低语道,“如此如此……” 说完,又对帐下跪地的士绅们问道,“尔等既表忠心,愿为大徐鞠躬尽瘁。敢问尔等愿捐出多少助军资?” 老头不带思索,赶忙应声答道,“小的们早就商议过了,愿意共同捐出铜钱三十万贯、黄金千两!” “卧槽!” 许奉差点惊叫出了声,这群铁公鸡平日里一毛不拔惯了,今日这节骨眼上却愿意如此慷慨,不由得大为惊讶。刚准备出声答应,却被一旁楚言悄悄制止。 楚言冷笑一声,“尔等可知我等是在打仗吗?又可知道陛下正在这前线督战吗?区区这点就想作军费,来换取尔等日后的荣华富贵,未免也太过廉价了吧!” 明白楚言这是不满意,老头赶忙改口回道,“大老爷息怒,是小的们无知疏忽了!但凭大老爷们吩咐,让小的们捐多少,小的们绝无二话!” 楚言听了微微一笑,仰面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阵,旋即笑道,“只让尔等出血,未免显得本帅太不近人情。咱们还是按照惯有的做法,尔等共计八人,每人出资铜钱一百万贯、黄金万两!以此在这瓜州城内造势,来怂恿百姓们自发出钱出力!事成以后,关于你们的那份,咱们二八分帐!如何?” 士绅们听了,大为感动,纷纷叩头道谢。老头更是直言道,“大老爷仁义啊!小的们不敢要八成,五五分帐就成。” “五五?”楚言差点笑出了声,“尔等误会了吧……本帅的意思是退换你们两成!” “两成?!” 士绅们各个神情愕然,接着七嘴八舌悄悄议论开来,有个胆大的更是直接回道,“大帅此举未免破坏了规矩!如此苛刻的条件简直就是在敲诈!” “对!这简直就是敲诈!” 士绅们纷纷跟着响应。 眼见局面有点失控,楚言却不为所动的笑道,“尔等这是觉得多了?本帅与那韩孝之不一样,他好名声,不敢极端做事!可本帅却不管那些,只知道在我大徐将士们用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庇佑下,让尔等捞了不少钱财!怎么,今日大敌当前之时,让尔等出点血就如此不舍了?” 老头赶忙回道,“大帅息怒,小的们不是那意思……” 楚言早已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不愿与他们多做口舌,直接厉声道,“你们把本帅逼急了,直接派人将你们府上所有资产充公!” “这……” 一听楚言如此,那些个刚刚还在抗议的士绅全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老头更是连连回道,“全凭大老爷吩咐!” “早这样多好?”楚言冷笑不屑,“尔等先行回府,本帅自会派人上门来取!关于今夜的事情,尔等如若胆敢对外透露半个字,休怪本帅翻脸不认人!” 言罢,看着士绅们惶恐不安的退出帐外,楚言不禁忍俊不禁,抚掌大笑,“还真是些王八!” 一旁许奉却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帅也在北方如此行事吗?” “我?”楚言转头看向许奉,瞬间苦笑一声,“我哪有你们韩孝之大将军那样的好命啊?先帝宠他到不行,特将这富饶的南方留给他。不像我那北方苦寒之地……” 许奉见他突然面色哀愁,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言却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今日来看,他韩孝之对于名声还是在乎到了极点。如此来看,陛下杀他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许奉对此不解,为何清正廉洁竟会招来杀生之祸?“自古这便是做臣子应尽的本分,大帅如何却言侮辱?” 楚言仰起头,审视了圈许奉,随即不屑一顾的冷哼道,“那只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的事情,可对君王来说这可是大忌!更何况韩孝之因为爱惜羽毛,将这群王八蛋们给惯成了什么鬼样子?如今的局势下竟然还敢讨价还价,还真是不知死活的很!” 说到这里,楚言却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先帝特意将这南方富庶之地留给了韩孝之,你们可别告诉我,这些年却连一点富贵都没捞着!” 许奉被楚言这话问的神情错愕,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楚言见此,摇头叹息道,“那军费呢?先帝创立四大营时,可是让我们独揽地方州郡政务,用来自筹军费的……” “按照朝廷规定,一分也未多得。”许奉对于这一点颇为自豪,昂首回道。 楚言却对此有些愣神,“他韩孝之还真的是……”脑海里思索了许久,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韩孝之。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也难怪韩孝之将这群王八蛋养的这么肥!真是可怜了那些为他们流血牺牲庇护着的大徐将士们了!” 说着,拍了拍许奉的肩膀,“如果你们南大营能活着挺到危机结束,就告诉韩孝之:我楚伯先欠他的情还了!” 许奉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大帅既然说看不上我家大将军自命清高,可末将有一事却想反问大帅!” 见许奉神色严肃,楚言不由的正色起来,点头示意。 许奉方才大胆的开口问道,“我知道大帅看不上我们,可是敢问大帅一点——我家大将军尽心竭力的培养出了我们,只是为了大徐社稷的千秋万代所着想。可是敢问大帅,是否也如大将军这般未雨绸缪?” 这话倒问住了楚言,静静地看着许奉,不禁眉头一皱,“公允这话是在嘲笑本帅无为臣者的本分了?” 许奉躬下身子,抱拳回道,“末将不敢,只是想告诉大帅一点,我家大将军对于朝廷绝无任何私欲,为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葛孔明、郭奉孝……他韩孝之还真是想把自己拔高!”楚言嘴里喃喃自语着,语气里却充满着不屑,“为帅者,功高盖主!他又想着名垂青史,又想着能得以善终……他韩孝之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的如意算盘!” “大帅这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许奉眉头微皱,不禁大为光火地回呛道,“我家大将军为人处事,皆是有口皆碑,岂容大帅如此凭主观臆测而肆意诋毁!” 楚言见他动怒,笑着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敢问公允一点,郭奉孝追随枭雄曹孟德多年,可有擅自培养出任何接班人否?他曹魏倒有一个在有生之年不禁秘密培养出了诸多死士、还培养了若干学生,可这位再后来呢……” 许奉知他说的是谁,但知道这是两码事,楚言不过是在偷换概念,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私欲。旋即驳斥道,“那他诸葛孔明呢?!还不是因为培养了出了那些人才,而得以在死后还保了蜀汉近三十年吗!” “呵~”楚言挠了挠头,有些懒得搭理,慵懒的解释道,“就你口中所谓他培养出的‘人才’,除了一个姜伯约,又有哪一个是他真正培养出来的呢?那个不过失了街亭,却只是为他孔明用来为自己蒙羞保护自己名声的马幼常吗?” 说到这里,楚言已经笑出了声,“这二位除了百姓口中的‘忠义’之外,究竟有哪个能堪大用?要不是他家那个被骂作‘痴呆儿’的后主阿斗,大智若愚!就他蜀汉在那点薄弱基础上还要坚持穷兵黩武,早特么的不知亡国多少次了!”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语气了皆是不屑嘲讽。许奉心头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言见了,安慰道,“世人都说他韩孝之带兵打仗靠的是那本‘军师祭酒策’,这点我是不相信的!毕竟就靠一本书,便能威震四方。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但他韩孝之怕是已经陷落在这些书中的圣人之话里无法自拔了!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仅做不了诸葛孔明、郭奉孝,怕是连大汉彭越的下场都不如!” 许奉被楚言这番话惊的浑身肉颤,但又觉得他分析的颇有道理,忙不迭问道,“那依大帅之见呢?” 楚言冷哼一声,“他不是死读书吗?想学古人忠义,何不去学他卫青?大权独揽、功高盖主却依旧小心翼翼、如屡薄冰!那特么才是咱们为将者的楷模!” 许奉已经被楚言这番话说的听得入了迷,连连点头称是。遂,小心问道,“这就是大率一直不培养接班人的目的吗?” 楚言笑道,“自古文武不两立!除了贪生怕死的武将会主和、那些个没上过战场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腐儒会主战外,其余的都是两派对立,泾渭分明!但你真要问我,大徐未来的走向……我只能告诉你,那不该是我们武将所要去想的事情!至于大徐社稷的未来,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文官以及陛下!所以身为武将的我们,做好份内的事情——足矣!” “得过且过吗?”许奉不禁笑道。 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有些无奈的回道,“不然呢?武将的我们只需要明白一点:陛下指到哪里,我们便打到哪里!” 言罢,笑着下了帐,伸出手笑道,“若你们有命活到这危机结束,就给他韩孝之带路话——北营楚伯安,已经不欠他任何了!” 说着,大笑着走出了帐。 第130章 夏侯进兵败退守代郡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夏侯进惨败于林尚联军之手,收拾残军弃了落峡谷,便欲退往代郡与欧阳寒兵合一处共同抗敌。 谭礼却进言道,“将军若去代郡恐遭责难,倒不如退往瓜州保存实力。” 夏侯进驳斥道,“陛下如今正值危难,本将岂可贪生怕死而弃陛下于不顾!” 遂,执意率军退往代郡。 且说林尚大破夏侯进,占了落峡谷后却并不急于乘胜追击,下令扎营休整。 当夜,设宴款待三军,酒席正酣忽问帐下众将,“徐国在这南疆已是强弩之末,魏宁几次三番的催促本将要与他合围瓜州,不知诸位怎么看?” 孙和放下酒杯,道,“魏宁豺虎也,若得瓜州,必转而撤军回国,届时恐将矛头对准你我!” 陈昂亦附和道,“听闻徐国小皇帝正在代郡城中,不如咱们一鼓作气攻入城中,擒住那小皇帝在手!” 林尚点头称是,转而问道一侧田图,“先生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寡言?” 听到林尚在问自己,田图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回道,“这徐国皇帝只有一个,咱们联军不算他魏宁,也有三国。如若擒住不知该怎么分配才是公平?” “自然是谁先攻入城中便算谁的!”孙和高声叫嚷道,“就看谁家的本事够大,如此谁也别怨谁!” 陈昂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禁想起了数月前,就因为听信他们几个人的话,害得自己差点被褚于满门抄斩泄愤的事情。 遂,略显恼怒地握紧双拳一拍桌案道,“那咱们就先说说眼下的事!这落峡谷又该如何分配!” “是啊,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在关系自身利益的问题上,田图难得的跟陈昂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逼问林尚等人。 “老子的军队冲锋在前,夏侯进也是老子拼死杀退的!自然我们宋国要占大头!”孙和也不甘示弱,嗓门抬高八度,涨红的脸上早已是青筋凸显。 “去你大爷的!”陈昂拍案而起,指着孙和破口大骂道,“这落峡谷本就是我越国的地界,你们宋国这是想要趁火打劫,强取豪夺不成吗!” 田图担忧陈昂气势落了下风,也跟着帮腔怼道,“若不是我越国跟南营拼得两败俱伤,又将韩孝之调离南营,那轮得到你宋国在此坐享其成?” “嗬~”孙和环视二人,冷笑道,“那依二位的意思,我宋国为你们越国损兵折将、浴血奋战地收回故地,结果什么都捞不着,是想让我们当冤大头不成吗!” “够了!”眼见场面有些失控,林尚赶忙出声喝止,“这还没拿下代郡,更还没有擒住他们的小皇帝,现在就讨论关于代郡的分配还为时尚早!至于这落峡谷……” 林尚简单思索了一阵,旋即便道,“元路(孙和)说的言之有理,可曼宁(陈昂)与安慈(田图)所言亦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林尚故意顿住,装作愁眉不展、左右为难的姿态,挣扎犹豫了许久,仰头叹了口气方才悠悠地说道,“你们一人一半吧,这样皆大欢喜!” 孙和对于这个决定还是比较满意的,趾高气昂的斜着眼望向陈昂二人,却见他们仍就不满,开口欲道,“这本就是我越国之地,怎可如此草率……” “草率个屁!”林尚沉下脸猛击桌案,神色有些恼怒道,“风陵、广阳二郡都已经全部让给了你们越国,如今落峡谷还要独占!别特么得寸进尺了!” 见到林尚震怒,又深知如今国立微弱不足以硬碰。田图、陈昂只得选择忍气吞声,点头应允。 林尚这才将怒火逐渐消散,缓了缓情绪,略带平和地接着道,“至于代郡一事,本将已有主意。诸位只需全力攻城,同仇敌忾!本将一定能给诸位个皆大欢喜的安排!” 众人纷纷拱手谢过,未有田图与陈昂却面露不悦,相视一眼后,哀愁苦叹具各自写满脸上。 刘羽领众出城数十里,接着夏侯进,并马入城,至县衙厅上,刘羽领夏侯进坐下。 夏侯进却诚惶诚恐拒不敢坐,伏地垂泪道,“末将罪该万死,丢了落峡谷又害得陛下身处险境……还请陛下治末将得罪!” 刘羽看了眼,面无表情俯下身子,在其耳边低声问道,“将军觉得该当何罪啊?” “这……”夏侯进吓得面色惨白,心惊肉跳,支支吾吾的小声回禀道,“依照……依照大徐律令……罪当该满门抄斩……” 刘羽听罢,又问道,“家中老母尚在否?又可有妻儿?” 夏侯进惊谔的愣了神,不明白刘羽为何要明知故问这些,不敢犹豫赶忙具实回禀道,“不敢欺瞒陛下……末将父母早亡……只有养母以及其子……除此以外,末将……再无其他亲人……” “你很害怕朕?”刘羽轻笑一声,旋即探出手拍了拍夏侯进的肩膀,厉声道,“抬起头来,叫朕好好看看一个败军之将的狼狈相!” 夏侯进早已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正大滴地往下落,面如死灰般僵硬地抬起了头。 看着夏侯进被吓得魂飞魄散般失了神,刘羽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旋即凝视着夏侯进空洞的双眼,问道,“你觉得是全部凌迟好呢,还是体面的留个全尸?” 听闻了这话,夏侯进心里最后的那口气也彻底卸了下去,全身瘫软的坐于地上,嘴中却在喃喃自语,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末将自知罪该万死……但求陛下能放过养母和那位兄长,那是他们家最后仅存的血脉,他们对我大徐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刘羽好似心满意足般的直起身子,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转而冲于旁守卫的李志道,“安泰,你猜朕该不该杀他?” 李志拱手回道,“陛下乃是一代英主,想必是已有主意了。” 刘羽嬉笑着将手搭在李志的肩上,脸上满是宠溺的声色,笑骂道,“你哪点都好,就是不会说假话!” 说着,回身去了堂上。 堂下夏侯进有些不知所措般的呆愣在那里,李志赶忙厉声喝道,“狗奴才愣什么神!还不赶紧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这……”此刻的夏侯进有如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丝毫没有任何预兆,不可置信得痴愣半晌,方才察觉出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遂,不停的叩首谢恩。 背身立在堂上的刘羽却突然开口道,“别谢朕,安律本该满门抄斩!奈何你孑然一身,朕非暴君庸主岂能乱杀他人?所以你要谢,就谢你那早死的爹娘吧!” 背身而立的刘羽说完这话,正在极力压制着涌上心头的一股怒火,半晌后方才神色平静,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身坐在案前,问道欧阳寒,“瓜州那边如何了?” 欧阳寒起身回禀道,“皆如陛下料想中的一样,许公允的两万大军正与魏宁的五千军马打得不可开交。” “他还真是命大!”刘羽神色不悦,“竟能看穿朕的布局,还将楚伯安这个废物挟持在了军中!” 欧阳寒谄媚讨好道,“陛下息怒,他们不过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刘羽却并不理会,反而来回扭动着脖子,舒展了番筋骨后,问道众人,“你们说朕竟让他们这般的瞧不上吗!朕并不想杀他们,只想让他们跪在朕的面前乖乖当条听话的狗,并跟韩孝之划清界限,仅此而已!可他们的眼里竟只有他们的韩孝之大将军,却没有朕这个大徐皇帝!” 说到这里,刘羽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却瞬间掩盖了过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狰狞的面容,龙颜震怒地猛拍桌案,“连尽人臣本分都做不到,难道不该死!朕不该杀吗!” 欧阳寒回禀道,“陛下九五至尊,何必跟这几个逆贼置气?那孟义此刻正在地牢,只要陛下开口,奴才这就先拿他来杀鸡敬猴,也让陛下瞧个热闹、开心下。” “陛下不可!”李志见刘羽有些心动,赶忙跪地阻止道,“孟义虽然该死,可还不到能杀他的时候。尤其当下南营诸位将领均还活着,如若我们擅自动手,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啊!” “李侍卫!”欧阳寒冷眼嘲讽道,“你是觉得陛下连杀一个乱臣贼子的资格都没有,是吗?竟还得要看他人的脸色,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谁的威风呢?” “你!” 欧阳寒此话字字诛心,杀气腾腾,气的李志愤强压怒火,转而冲刘羽解释道,“奴才绝无此意啊,陛下!” “行了!”刘羽不愿听他们争论,不耐烦的问道欧阳寒,“杀鸡儆猴的事先放在一边,眼下这十余万贼军即将杀来,牛蛋准备如何部署?” 欧阳寒从容回禀道,“贼军虽然人数众多,可在奴才的眼里却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代郡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奴才早就做好了守备,如今又有陛下亲自督战!坚守个半月数十天绰绰有余!” 刘羽点点头,又问道,“那许公允的两万大军为何还不见驰援的踪影?可万一他们真的不来,那朕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付之东流?” 欧阳寒轻笑道,“陛下无需多虑,他们定会来的!毕竟孟义还在咱们手上,关键时刻便能派上用场!” 刘羽这才彻底放了心,长舒一口气,“既如此,那就让朕好好的瞧一瞧,浴血奋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第131章 孙和向越国提出丧权辱国条约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时过五日,正当晌午。 欧阳寒照例于城上巡视,忽听得远方马蹄飞疾,抬眼见得尘土飞扬。心头猛震,下令全军戒备。 待至尘土消散,终见得黑压压的十余万大军已至城下,坐阵中军的林尚派人城下百步开外喊话,“今我仁义之师来此,只要开城投降!绝不伤城中百姓丝毫,更会善待尔等!” 楼上士卒面面相觑,多有议论。 欧阳寒见状,破口大骂道,“降你妈个头!” 当即呵斥全军严阵以待,谨防敌军攻城。 林尚听闻勃然大怒,大手一挥全军奋勇当先,扛起攻城器械直攻代郡而来。 欧阳寒浑然不惧,立在城楼亲自督战,城上矢石如雨,城下孙和迎着箭石,领本部冲在最前列。 欧阳寒提着大刀,斩梯砍绳,接连砍杀数十人,奈何敌军势大,眼见敌军涌上无数,又有两员裨将畏敌不前,欧阳寒挥刀亲斩于城上,并喝令道,“胆敢后退一步者,定斩不赦!” 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奋勇相抗,军威大振。 南营众将死战不退,直至僵持傍晚黄昏仍未丢失一寸城墙。 眼看久攻不下,军卒疲惫,林尚虽心有不甘却只得鸣金收兵,再做图谋打算。 孙和闷闷不乐,心中越想越气,于帅帐中质问林尚,“我部今日之差一口气便能登上城楼,缘何却鸣金收兵,扰我士气!” 林尚安慰道,“元路神勇无敌,却有未想过就算让你们上了城楼又能如何?欧阳寒所部加上代郡守备差不多还有近五万,怕是早在城中已经埋伏好了,就等着你们攻入城去!” “那又如何!”灰头土脸的孙和怒目圆瞪,“我大军锐不可当,所到之处无不呈摧枯拉朽之势,区区几个大徐北佬,能奈我何!” “元路一人如此又有何用?架不住他人心有盘算!”林尚有些阴阳怪气的话锋一转,望向在帐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昂、田图二人,“曼宁老弟、安慈老兄,是吧?” 陈昂、田图相视一眼,竟都有些神色尴尬,说不出话来。 孙和经过林尚这一提醒,猛然想起了先前自己率部攻城的时候,陈昂所帅的越国军队不仅在后头畏首畏尾,更还发生了临阵退缩的现象。 想到这里,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老子怎么说今天打了那么些时辰,周遭倒下的却全是我自家和吴国的弟兄们!敢情是你们越国临阵退缩了啊!怎么,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第一个进城吗!” “你别含血喷人!”陈昂虽然心里发虚,可面上仍装作格外嘴硬,驳斥道,“你说我们越国临阵退缩,可有证据!” “证据?你要证据?”孙和突然面露森寒,朝着陈昂身前走来几步,突然双眼一瞪,猛的抽出配剑便欲斩杀陈昂,口中大骂道,“老子这就证明给你看!” 幸得左右奋力拦下,方才躲过劫难。 孙和却仍旧不依不饶的大骂怒斥道,“你们越国都特么的是些贪生怕死、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够了!”林尚眼见自己这威严的帅帐竟被他俩搞成了菜市场般胡闹,猛拍下帅案,呵斥道,“如今大战在即,咱们自己人搞什么内讧!” “我不管!”孙和奋而甩开左右紧拽自己的双手,气地在原地猛跺脚道,“今日功亏一篑,我部弟兄损伤最多,全都是这乌龟王八蛋捣出得幺蛾子!” “那你想怎么样?”林尚知他早已愤怒到了极点,无处宣泄,却又怕他控制不住而闹出什么乱子。不由得端坐起身子,正色道,“如何才能出了你心中的这口怨气?” 孙和听罢,仰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一旁陈昂、田图二人,旋即冷哼哼道,“今日攻城,我部因他二人畏战导致损伤惨重,这笔账当怎么算!”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林尚轻叹口气,看向田图、陈昂二人道,“尔等觉得呢?” 本就觉得心虚理亏,又因国力最弱不敢得罪各国,再加上先前被孙和挥剑相向的一幕吓出了阴影。遂,陈昂思忖再三,咬了咬牙道,“全凭大帅做主!” 林尚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很得意,于是又看了眼孙和,旋即笑道,“元路休要动怒,伤了咱们各国联军的和气。这样,我做个主,让他越国赔偿你部此次攻城所有损失,并在让曼宁老弟和安慈老哥给你赔个罪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孙和知道林尚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又见自己能占得如此大的便宜,当即怒气便消散了许多。有些趾高气昂地望向陈昂二人,却又气不打一处来。 遂,冲林尚道,“再加上一条,将越国的风陵、广阳二郡,连同越国在落峡谷本应得到的收益全部归还我宋国!如此,方能就此打住!” “什么!” 田图、陈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听这话纷纷气的差点跳起来,涨红着脸怒斥孙和道,“我去你大爷的!你一定分明就是强盗行径,简直就是公然明抢!” “那又如何呢?”孙和肆意妄为的大笑出声,不屑一顾的看着二人,冷嘲热讽道,“我就是在明抢,尔等能奈我何?” “你……你……”田图颤颤巍巍地指着孙和,被气的差点喘不上气。 陈昂怒发冲冠的欲上前跟其理论,却被左右士卒拦下,愤而气的猛地一跺脚,破口大骂道,“老子跟你这王八蛋拼了!” 孙和看着他俩这副狼狈模样,心里洋洋自得的差点乐出了声,旋即冲林尚问道,“大帅觉得如何呢?” 林尚见他将难题丢给自己,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吟半晌,方才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个……如果诸位都没意见,那本帅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 “真是个老狐狸!” 孙和在心里笑骂道,旋即面上冷峻的望向二人,语气里充满了飞扬跋扈和不容置疑,“二位若没什么意见,咱们这就立个契约,我也好上书朝廷早日前来接管!” 陈昂犹豫间看向田图,眼神示意由他来定夺。 田图接过这烫手山芋,目光哀怨的捶胸顿足道,“这种丧权辱国的无耻条约,老夫宁死都不妥协!” “宁死都不妥协……”孙和嘴里喃喃说道,旋即笑着摇摇头一个箭步至田图跟前,睁眼厉声喝道,“尔等觉得如今你们越国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你!你!” 田图差点背过气去,幸亏众人扶住。缓了半晌,平定了情绪后方才道,“老夫宁死都不会答应的!” 孙和知他态度坚决,便不再为难,笑着看向一旁陈昂,问道,“你呢?签是不签?” “我……”陈昂却没什么底气,面露微微犹豫后赶忙改口道,“我也不签!” 孙和忽然大笑出声,歪斜起头重新审视起二人,轻轻地说了句,“那就打吧。” “打?”林尚惊谔地呆愣,聚起眼看向孙和,却见他面色笃定,似心意已决,赶忙阻拦道,“元路切不可意气用事,当以大局为重!” “公和无需再劝,我意已决!”孙和斩钉截铁地回道。 见劝不动他,林尚只得去劝说陈昂二人,“今日这事皆因尔等而起,还不快给孙将军道歉!” 陈昂却面露难色的想道歉又拉不下脸,只得求助于旁田图。 “孙将军这是要公然破坏联军同盟,转而向我越国宣战了?”田图看也不看孙和,斜视望向别处。 孙和冷哼一声,“别给我扣大帽子,是你越国公然怯战在先!而且也别吓唬老子,如今你越国整个家底都被韩孝之打穿了,跟你们还用得着宣战?” 见他如此轻蔑,侮辱本国,田图面色煞白地冲他大嚷道,“竖子匹夫,目光短浅不足与谋!” “行啦!”林尚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便开口打起了圆场,“大家各退一步,越国割让广阳一郡交由宋国,其余还是照旧如初!如何?” “广阳?”孙和抚摸着下巴,飞快的转动起眼珠,在脑海中做起了各种盘算,思考了好一阵方才道,“如此……倒也可行。” “二位呢?”林尚见孙和同意,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陈昂二人。 “不行!” 陈昂还没开口,田图便抢先插话断然回绝道,“别说是割让一个广阳,就算一寸越国土地,我家陛下都是绝不会同意的!” 见越国如此不识好歹,林尚不仅有些恼羞成怒的猛拍帅案,斥骂道,“那你们的意思呢?维持原样,照旧如初?我去你们大爷的!你们越国都这副德行了,要不是我们各国给面子承认你们,还轮得着让你们跟在后头捞便宜?少特么的装大尾巴狼了!给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孙和笑眯眯地看着正被训斥的二人,不禁颇为得意,跟着附和林尚道,“公和何必跟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如此客气?照我说,索性连着徐国一块也将他们顺带收拾了!” “行了!”林尚略微缓和了下语气,重新问道二人,“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考虑,足够你们回禀给你们家皇帝了。若同意咱们就还是一条战线的盟军,如若不同意,那便就是敌人了!如何?” 田图、陈昂只得应允,旋即怒气冲冲的大步出帐。 “还真是敬酒不吃罚酒!”孙和望着二人离去,笑骂道,“这群越国蛮子还真是不敲打不行!” 第132章 许奉智取天荡山大破魏宁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林尚见孙和如此得意,不仅颇为担忧地问道,“如若他们宁死不肯妥协,元路兄难不成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孙和冷笑一声,反问林尚,“魏宁尚知大徐气数未尽,我等联军总有分离的那一刻,届时又将回到各自为战的开始。如今不趁早对越国下手,难不成要将这块肥肉留给陈、卫两国吗?” 林尚点点头,也对孙和这话深表赞同,奈何如今徐国小皇帝近在眼前,容不得生出半点差错。 正当林尚低头踌躇之时,帐外守卫入内禀告,:“魏宁被许奉大军围困于天荡山,差人请求大帅派兵驰援!” 孙和听闻后,大笑,“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连老天都在帮咱们!” “去告诉来人,就说本帅知道了。望魏宁务必再坚守几日拖住许奉大军,等本帅拿下代郡便即刻助他!” 打发走了侍卫,林尚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一个魏宁既改变不了南方的局势,更动摇不了陈国的根基。你我小国想要在这南方称霸立足,唯有靠自己!” “所以……公和的意思是……”孙和满怀期待的望向林尚,等待着他的决定。 林尚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回复道,“既然要干就得干的漂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干翻在地不能动弹。如此,方可!” 孙和欣然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此慢慢等上个一周时间。让他们先慢慢打个痛快,咱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自那日血战死守退敌后,一连几日均不见林尚大军任何动作。欧阳寒以为具是因自己骁勇虎尾,震慑敌军不敢动弹,不禁颇为得意,向刘羽自夸表功绩。 刘羽亦不知缘故,却大喜过望,宣旨册封欧阳寒为“虎威将军”,加封二品正衔。 更为表彰其功绩,当日大设酒宴。 刘羽亲自把盏,抚欧阳寒后背,泪流满面,对众将士道,“朕与虎威将军早于多年相识,几次三番屡屡不惜性命相救于朕。被枪数十,肤如刻画。朕又如何能不待虎威将军以骨肉之恩,委以兵马之重任?虎威将军乃朕之功臣,朕当以将军共荣辱,同休戚也!” 言罢,令欧阳寒解衣与众将观之,皮肉肌肤,如同刀剜,盘根遍体。 刘羽手指其痕,一一问之。 欧阳寒具言战斗被伤之状,一处伤令吃一杯酒,未过多时已至昏昏沉沉。 是日,欧阳寒大醉,刘羽亲赐其金甲银袍,令出入着之,以为显耀,好不威风。 却说许奉听从楚言建议,亲率大军围困魏宁军马于天荡山上已有多日。 这期间魏宁曾飞马下山单搦许奉,战不到三十五合,差点便被许奉奋起一锤打落马下。 自知实力悬殊,自那以后魏宁再不出战。 魏宁仍旧分兵守住三寨,多置擂木炮石,坚守不战。 许奉于天荡山外二十里外下寨,也曾派兵猛攻上山。可魏宁三寨却各自紧密相连、互补互助,令许奉大军无功而返。 许奉大怒却又无奈,只得再欲引兵搦战,不料魏宁终日只在山上大吹大擂饮酒,死活就是不下山来。 许奉又令军士大骂,魏宁依旧不为所动。 又有一日许奉又令副将李让率军士上山,不料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李让急退。 刹那间另两寨兵出,大败李让军马后不与追赶,当即便回营。 许奉无计可施,只得继续差使军卒于山下百般辱骂,怎料魏宁也不是吃素的,在山上亦跟着对骂还口。 许奉心里烦闷,只得每日饮酒饮至大醉,而后亲自坐于山前辱骂。 如此反复,一来二去竟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日楚言蒙着面,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自领一队人马送来若干坛陈年美酒。 许奉不解其意,问道,“我虽这几日饮酒,却是做给山上魏宁看的。大帅如今送来这些,真把末将当成酒鬼之徒了!如若叫军中将士们看见,必然军心涣散,岂不功亏一篑?” 楚言却笑道,“如若本家将士们都如此觉得,那魏宁又岂不知道?” 许奉听闻,欣然接受。当即便叫人将酒摆列帐下,令军士们大张旗分次鼓通饮。 许奉军中所状,已被细作尽收眼底,报于山上后,魏宁亲自来山顶观望,见许奉正坐于帐下饮酒,还令几个小卒耍着棍棒表演。 登时怒从中来,勃然大怒道,“许奉这厮欺我太甚,竟敢如此轻视本帅!” 遂传令军马,今夜子时下山劫许奉营寨,并令另两寨皆出,为左右援。 当夜子时,夜色朦胧,寒风阵阵。 魏宁引军从山侧而下,摸到寨山。抬眼遥望见许奉帅帐大明灯烛,正在帐中饮酒。 不管三七二十一,魏宁一马当先,大喝一声,山头登时擂鼓助威,直杀入中军。 魏宁骤马先到,却见许奉动也不动,抬枪刺倒,竟是个草人。 大惊失色,明白中计,急忙勒马便回,突听得帐后连珠炮起,登时数千火把高举,照如明昼。 一将飞马当先拦住了去路,魏宁见他怒目圆瞪,声若洪钟,正是许奉也。 许奉抡起流星锤直取魏宁,二人在火光中拼死相搏,战不到二十回,魏宁只盼着两寨来救,谁知两寨救兵早被李让等人杀退,并顺势夺了二寨。 魏宁不见救兵来援,正当惶恐间,又见得山上火光冲天,再看方知自己本寨已被许奉后军夺了去。 如今魏宁三寨具失,虽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与之恋战,只得赶忙率着残部军马逃往代郡方向而去。 见其夺命狂奔,许奉下令不许追赶,此战大获全胜。 却说魏宁此战大败,五千军马折损了大半有余。逃往路上,又与一处羊肠小道撞见一支百余人军马挡在身前。 魏宁警觉地提起枪,喝问道,“来者何人!” 为首者蒙面,并不答话,纵马挺枪便来。 魏宁大惊,赶忙提枪相抗,战至十合时,魏宁右臂突被此人一枪洞穿,当即强忍疼痛,左手死死抓住来人银枪。 透着微弱的火光,魏宁猛然记起这杆银枪正是那日围歼许奉之时,突然杀出的一人所使。 “又是你!”魏宁面色惨白的惊呼道。 “好记性!”楚言蒙着面,故意压低着嗓音嘲讽道,“听闻你魏宁乃是陈国‘五虎’之一,那日与你战地不够痛快,本想借着今日在于你比个高下,却不曾想还是如此的不惊打!” 说罢,楚言右臂猛地使劲一抽,顺着魏宁右臂霎那间血如涌柱地拔出银枪的同时,竟将他连人带马地掀翻在地。 顾不上疼痛,魏宁在地上连翻了三个滚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左手堵住右臂伤口,面如死灰般问道楚言,“我就是个将死之人了,可否在我死前告知我阁下的姓名,也好让我死而瞑目!” 楚言跨在马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仰面大笑三声,忽然将长枪立在地上,问道魏宁,“告诉我实话,在这南方你实力究竟如何?” 魏宁不知其意,实言告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取我的性命!” “第一次?”楚言对此大为惊讶,“你与南大营交手几次?” “这是第一次……”魏宁有些羞愧难当,已是人家刀板上的鱼肉,却还要在死之前遭受如此大辱,恨恨地回道,“要杀便杀,何必辱我!” 楚言冷笑一声,突然令身后士卒让开了道路,对他道,“你还不配死在我的枪下,今日且饶你一命!” 魏宁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迟疑地问道,“你……你为何要故意放我?” “你的命不值钱,我随时可以取之!”楚言语气颇为不屑,“等你的命何时值钱了,我自会来取!” 说罢,一勒缰绳朝左边后退几步。 魏宁从腰间扯下一块白布,简单得包扎万伤口止住了血后,缓缓地弯下身子,捡起长枪跨上马背,冲楚言拱手问道,“阁下可否告知姓名,也好让我知道自己究竟屡次三番败在何人之手!” 楚言歪斜脑袋,看了眼魏宁,摇头笑道,“你还不配知道我名字!” 自讨无趣的魏宁涨红了脸,不在多话。领着身后残兵径直逃去。 待他们远走,左右方才问道楚言,“那人已是鱼肉,大帅又何必放虎归山?那边可是陛下所在的代郡啊!” 楚言目光森寒的冷笑道,“一个如此不堪的杂碎竟也能在这南方威震,如若他刚才回我赢过韩孝之,我便会先杀了他后再杀韩孝之;如若他回我输了韩孝之,我亦会杀了他后再杀韩孝之。可惜这两者皆不是,一个还没跟韩孝之交过手的杂碎,还不足以证明它的价值!” 楚言这话颇为深奥,士卒想不太明白,却又不敢妄自猜测,亦不敢多问,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楚言拔起长枪,喝令全军道,“速回许奉本寨!” 说罢,纵马奔回。 许奉这头收拾完战场,有夺了若干军械粮饷,不禁大喜过望。 听得楚言回营,亲往帐外迎接恭候,并设宴犒劳三军,不在话下。 第133章 刘羽痛扁欧阳寒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魏宁大败而归,灰头土脸及其狼狈,无颜面对前来恭迎的林尚等人。 林尚、孙和相视一笑,遂引着魏宁入帐休息。 刚入帐内,魏宁忙问局势如何。却见林尚、孙和似有默契般具不言语,心中陡然一沉,脸色忽变,“进展不顺吗?” 林尚便将这几日之事尽数告知,当听到越国同意割让广阳一事,不由得勃然大怒,怒斥孙和贪图小利,破坏同盟。 孙和却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汝自命不凡,不听我等之言,非要铤而走险去取瓜州。如今大败,竟还有脸训斥我等!” 魏宁气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狠狠跺脚,仰面长呼。 林尚出来解围,低声劝道魏宁,“大帅何必与他这等小儿置气,如今代郡被我军围困的水泄不通,早已是囊中之物。元路既然贪图那点蝇头小利,为了同盟大局,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魏宁沉吟片刻,看了眼趾高气昂的孙和,轻叹了口气,对林尚道,“既然人家越国都没意见,那咱们自然就无需多言了。” 林尚笑着点头称是,转而问道,“如今大军和归一处,大帅又是如何打算的?” 林尚这话说的隐晦,魏宁却已然听出了其中含义,道,“我一个败军之将,如何还有脸统领三军?自然是全凭公和兄定夺!” 听罢,林尚方才彻底展露笑颜,嘿嘿一笑道,“既如此,林某便不推辞了……” 说完,话锋一转,“这代郡守将欧阳寒着实难缠,早已准备好了与我军死守相抗的准备。既然伯余兄回来了,今夜好生休息着,明日好让那欧阳寒看看陈国‘五虎’的实力。” 大败而归、颜面尽失的魏宁顾不上多想,一听能够雪耻,赶忙拱手答应。 次日一早,魏宁率军亲至城下搦战。 欧阳寒身着刘羽御赐金甲银袍,早于城楼处望见。 知晓魏宁骁勇,本打算坚守。却被刘羽呵斥,“一个韩孝之帐下的降将都能赢他,你却如此畏首畏尾怯战不出,是要见朕让天下人耻笑吗!” 欧阳寒惶恐,赶忙提刀上马去往城下列阵迎敌。 “匹夫猖狂,竟敢扰我代郡!不知爷爷是大徐欧阳寒吗!”欧阳寒见刘羽正在城楼观战,硬着头皮冲魏宁本阵叫骂。 魏宁虽然右臂有伤,却浑然不惧,望了眼城楼处的刘羽后,驾马出阵前大笑道,“吾不知什么大徐将军欧阳寒,只知道徐国南营大率韩孝之!” “你麻痹的!” 这话简直就是公然在打欧阳寒以及刘羽的脸,如此欧阳寒岂能忍受? 又大喝一声,“你麻痹的!”。当即提刀跃马杀奔。 魏宁挺枪纵马相迎,二人刚战至十合,欧阳寒便深感力不从心,想要卖个破绽溜回本阵。却不及魏宁骁勇异常,一枪横扫惊的欧阳寒战马,那马儿惊慌间失了前蹄,猛地便将欧阳寒掀翻下马。 这一幕被城楼刘羽看个正着,龙颜震怒下喝令城楼弓箭手放箭。 霎那间箭如雨下,魏宁来不及取欧阳寒性命,只得勒马撤回本阵。 这一头欧阳寒倒地,在缓缓爬起的时候不幸被乱箭射中后腿,当即惨呼一声,幸得城楼那群弓箭手反应迅速,见魏宁已退,纷纷停止了放箭。 欧阳寒趁势方才拣回条命,艰难爬上马背逃回城内。 刘羽震怒中猛拍城楼上砖瓦,呵斥全军鸣金收兵。 回至衙上,欧阳寒面如死灰般跪地谢罪。 “饶你妈个头!” 刘羽早已是怒不可遏,猛甩袖袍三步并作两步至欧阳寒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还觉不解恨,又跨在他的身上突然伸出右掌,冲他来回扇着巴掌。 直到将欧阳寒的脸扇得涨红出血,方才解恨,破口大骂道,“你还真是给朕挣足了见面!你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朕如此器重的人,竟然还比不上他韩孝之帐下的一个降将吗!” 欧阳寒早已被扇的头晕目眩,口含鲜血的呜呜道,“奴才知错……” 刘羽愤而起身,厉声喝骂道,“知错有个屁用!朕的脸今日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这头蠢货!” “陛下……”李志赶忙出来解围,劝慰着刘羽,“这已成定局,如何杀这个奴才都解决不了现状……何不留着他的这条狗命,让他戴罪立功呢?” “戴罪立功?”刘羽笑中带着恨,冷冷的问道,“怎么个戴罪立功法?这头蠢猪今日把朕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指望他能够给朕长脸不成吗!” 李志躬身附耳道,“依奴才之见,如今敌军兵合一处,陛下还是暂且退往瓜州为上。” “放你娘的屁!”刘羽当即驳斥喝骂道,“朕今日已经丢了脸,还想要朕在被天下人耻笑成一个贪生怕死的昏庸之君吗!” “奴才不是这意思……”李志赶忙跪地谢罪,“奴才全是为了陛下安危着想!” “够了!”刘羽面露狰狞,大声嚷道,“韩孝之可以,朕亦可以!” “陛下息怒……”一旁跪地许久的夏侯进怯怯地说道,“如今敌军士气正盛,我军不可与之硬碰!唯有坚守待援,方能转危为安大破敌军!” “援军?”刘羽差点没笑出声,转身呵问道,“你告诉朕,援军在哪儿?哪里还有援军!” “这……”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犯了难。是啊,如今除了许奉仅剩的南营两万军马,哪里还有援军呢? “末将愿拼死护送陛下突围!”夏侯进视死如归般面色笃定地大声回道,“还望陛下能够回心转意!” “你特么的!”刘羽一听要让他撤退这件事情就颇为的火大,见夏侯进竟还要逼着自己逃跑,怒火中烧间愤而拔出李志的佩剑,指着夏侯进怒骂道,“尔等竟敢如此轻蔑于朕!在尔等眼里,朕就这么不堪,如此比不上他韩孝之吗!” 夏侯进、欧阳寒及一众护卫的侍卫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刘羽什么都要扯上韩昱,更不管什么事情都非要跟韩昱比出个高下来。 “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夏侯进吓得面色惨白,跪地叩首道,“还望陛下恕罪!” 李志也赶忙劝道,“陛下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等切不可在自乱阵脚!” 眼见刘羽并未真心要斩夏侯进,又见刘羽怒气似消散了些,赶忙轻轻地起身,伸出双手接下了配剑。 既然李志给了台阶,刘羽自然是顺势下了去,深吸几口气平缓些怒气后,问道李志,“你知道朕的心思,该明白当下如何才能让朕重新挣回脸面!” 李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惊谔的一声语塞,毕竟统兵打仗不是如刘羽所想中的那般儿戏胡闹。被刘羽问道该如何挽救,李志哪里知道,只能低头装作在思索,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瞥向一旁夏侯进求救。 夏侯进也明白李志的为难,可自己的能耐自己知道,一般的小打小闹可以应付,但真到了这危急的关头,自己如何能够应对? 遂,故意装作没有领会般低下了头。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刘羽的耐心已被耗尽,冷笑道,“既如此,朕干脆这就出城投降算了,兴许贼寇还能顾及天子颜面,给朕留个全尸!” “陛下!” 众人听罢,纷纷不住的叩首请罪,就连欧阳寒也跟着呜呜地请罪。 “妈的!平日里跟朕夸夸其谈,恨不能个个都是战神!真到了这关键时刻,却又个个哑巴了!”刘羽恼怒不已的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都特么的是帮废物、蠢货!” 正当刘羽斥骂间,堂外士卒进来禀告,“魏宁又在城下叫阵!” “叫叫叫!叫他妈个头!”刘羽越想越恼火,回身呵斥众人道,“你们看看,贼寇又特么的来了,现在该让朕怎么办!” 众人低头沉默,忽然夏侯进想起了一人来,赶忙回道,“陛下,魏宁虽然骁勇,可咱们却也有一人,或能赢他,替陛下找回颜面。” “谁!”刘羽一听有办法,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夏侯进看了眼欧阳寒,又看了眼李志,结结巴巴的小声回道,“孟……孟义……孟文千……” “孟义?”刘羽皱起眉头,反复念叨这名字,想了许久才想起是谁来,转而问道欧阳寒,“此人被你关在牢,如今可是无恙?” 欧阳寒的脸已经肿胀,嘴唇发麻地口齿不清,让刘羽出了呜呜声根本听不清一个字。大为光火的怒斥道,“你特妈的是蠢猪吗!说人话竟也不会说了!” 旋即转脸问道李志,“那个……那个叫孟义的如今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李志赶忙道,“虽说受了些皮肉之苦,却应该性命无忧。” 见李志说的模棱两可,刘羽便想要亲眼见见,赶忙喝令李志,“去!现在就去!把这人带来给朕瞧瞧!” 李志不敢怠慢,起身便去牢中提人。 过不多时,刘羽便见孟义蓬头垢面,身着血迹斑斑的破陋囚服,头戴枷锁、手脚具备百斤重的铁链捆绑,步履艰难的缓缓走入堂内。 看着眼前孟义如此凄惨的模样,刘羽眉头深锁的问道,“你就是……南营左将军孟义?” 孟义听见刘羽在问自己,赶忙缓缓跪下,声音沙哑的回道,“末将拜见陛下……” 刘羽又对他上下审视了许久,有些嫌弃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将军如今身体可好?” 孟义强忍着皮肉疼楚,面色惨白的凄楚一笑,“托陛下鸿福,末将……末将无恙……” “既如此……”刘羽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将军还可披挂上马,迎战敌将否?” 孟义轻轻点头,“愿为陛下分忧解危!” 见孟义如此笃定,刘羽心里却还是没底,赶忙令李志入前,轻声问道,“就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能行吗!” 李志却一脸肯定的躬身回道,“此人乃京江孟文千,使得一杆断魂枪,打遍天下几无敌手!陛下如若不信,只管先叫他去试试,如若不幸战死也自是他的命,我们除了再折损些士气以外,也没多少损失。” 刘羽听闻,方才应允。当即传令孟义即刻披甲上马,戴罪立功。 第134章 孟义命悬一线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孟义领了皇命,披甲上马,手执断魂枪立在阵前。刘羽领着众将亲于城楼观战。 林尚远处望见,惊问众将,“此将好生面熟,何人也?” 左右有识者告知,“此乃京江孟文千也。” 林尚略思片刻,不禁叹道,“世人都说京江美孟郎,怎么今日却见他如此的枯槁苍老?” “南大营左将军?本将早就想会一会他!” 不等林尚发令,便有一将飞马冲出本阵,直取孟义。众人望去,正是孙和也。 孟义挺枪来迎,二人交战不过十合,孙和便被孟义一枪刺中肩膀,翻身落马。 生死关头,魏宁突然纵马杀出,挡下孟义长枪救回了孙和。 城上刘羽见了,大喜过望,猛拍手掌便急令军士擂鼓助威,霎那间军威大震。 “黄口小儿,可认识陈国魏宁否!”魏宁提枪一指,挑衅孟义道。 孟义目光森寒,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我不杀残弱老幼,你右臂有伤,速速回去!” “小儿狂妄,竟敢如此无礼!”魏宁被气的怒不可遏,当即提枪刺来。 二人战至三十余合,孟义卖了个破绽,故意朝右后方倾斜下沉。 魏宁不知有诈,抬枪便刺马肚,却不料电光火石间孟义飞来一枪,魏宁猝不及防,躲闪之间跌落下马。 接连翻滚三四次后,魏宁方才跌跌撞撞起了身子,又见孟义抬枪刺来赶忙后退躲闪。 城上刘羽见了,乐的喜上眉梢,连连拍手称赞,令得左右取来宝雕弓,铆足吃奶劲头张开弓弦,对着正被孟义逼地步步后退的魏宁瞄了许久后,突施一冷箭。 只听“嗖”一声,那箭却从孟义战马面前掠过,一下子惊了战马,将孟义掀翻下来。 刘羽大怒,急忙又是一箭却有不偏不倚正中孟义的右腿。 一下子局势陡然逆转,魏宁看着强忍疼痛艰难起身的孟义,不禁大笑道,“看来老天都要灭你徐国!” 说着,迅即腾空翻身拾起地上的长枪,一个飞步便刺向孟义。 孟义顾不上多想,眼看飞枪将至,急忙伸出右手死命接住。 魏宁双脚踏地,腰腹使出全力欲将长枪刺向孟义,这头孟义亦拼死相抵。 正当二人两头间具卯足全力,僵持不下之际,联军本阵又有四将飞马杀出,争先恐后来取孟义性命。 眼见局势危急,孟义只得弃了魏宁,拖着箭伤的右腿翻身上马便欲回城。 却不料刘羽早已下令紧闭城门,并派人在城楼喊话孟义,“今日不斩敌寇首级,不许回城!” 孟义悲愤,却只能回马迎战。 这边魏宁也上了战马,与其他四将一道杀奔孟义而来。 孟义旧伤作痛又添新伤,早已是透支了全部体能,战不到三合已是头晕目眩,昏昏下沉。 恍惚之间,突被魏宁一枪刺中腹部,挑下马来。 那四将见了,怕被魏宁抢了功劳,争先恐后地抢杀而来。 就在孟义命悬一线,生死时速之际,突见城楼箭矢雨下,挡退魏宁等将的同时,又有块飞石砸中孟义后背,倏然间胸中鲜血喷涌而出。 城楼守卫士卒多是南营本部人马,见此情形纷纷大喊孟义赶紧后退至城门下避难。 孟义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行,又听城楼刘羽还觉箭矢不过瘾,令李志率军出城交战。 孟义此刻虽然已是精疲力竭,奄奄一息,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清醒和理智,还是让他不断地从口中发出微弱的呼喊,“不可……不可啊!” 然并卵,就在他好不容易躲到了城门下,又听得城门大开,马蹄震动的声音。拄着断魂枪立在城下,眼里早已是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依稀可见的是隐隐约约的大军出城,而后再无了力气瘫倒在地,临昏死过去前嘴里还是呢喃念叨着,“不可……不可……” 待至孟义醒来,已是子时。耳边又听得马叫声赶忙惊醒起身子,却闻到四周具是马粪恶臭气味,回过神后才知自己是躺在马厩。 “将军,您终于醒啦!” 几个打扫马厩的士卒见孟义苏醒,赶忙围拢过来,询问孟义伤势。 孟义见他们都是南营旧部,遂长舒一口气,问道,“战况如何了?” 士卒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不敢言语。 “快说!战况如何了!” 架不住孟义的追问,士卒们只得据实相告,“李志率部中了埋伏,惨败而归……” 虽然早已料到,可孟义还是悲愤交加,仰面疾呼,“老天究竟何故,如此待我南营众将士!” 士卒们眼里噙满了泪花,有几个更是痛哭流涕起来,纷纷跪倒在孟义跟前,“咱们都是大徐老家出来的……那一万弟兄们就这么……这么一眨眼……就全都没了……” 孟义想起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众士卒含泪说道,“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陛下为了责罚将军作战不利,将您丢弃在这肮脏的马厩内自生自灭,兄弟几个不忍,偷偷给将军上了药还没多久,切不可乱动啊!” 孟义已是生无可恋,一摸腰间发现佩剑还在,猛地抽出便欲抹脖子自尽。 士卒们拼死拦下,齐声道,“将军万万不可啊!弟兄们还指着将军主持大局呢!” “我已是个废人,如何还能顾得上尔等?”孟义悲从中来,刹那间已是泪流满面,狠狠地将佩剑丢掷于地上。 是夜,月光凛冽,寒风骤起。 “文千兄身体可无恙?” 一声熟悉的嘲弄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抬眼望去,竟是被刘羽痛揍地鼻青脸肿的欧阳寒。 此刻他的那张脸肿的如猪头无异,却依旧趾高气昂的踏步走来,俯下身子冲着孟义笑道,“文千这副身子还真是钢筋铁骨,既有如此能耐,何必助那乱臣贼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 孟义看见欧阳寒这副奸佞的嘴脸就想抽他,奈何此刻自己全身动弹不得。只得冲他碎了口唾沫,怒斥道,“你我本就知道大将军一直对朝廷事忠心耿耿,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如此陷害于他,与那禽兽畜生又有何异!” 冷不防被孟义吐了正着,可欧阳寒却并不生气,反而伸出手擦了擦脸,而后依旧心平气和的笑道,“自古只听过臣子忠于陛下的,从未听过忠于将军的!尔等如此冥顽不灵,还真妄图谋反呐!” 孟义怒目圆瞪,杀气腾腾的逼视欧阳寒,“大将军待你不薄,你却忘恩负义行畜生行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欧阳寒缓缓直起身子,大笑道,“可惜韩孝之不在这里,不然本帅还真想看看他命悬一线、小命捏在我手里的样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孟义破口大骂,“大将军如果在这,你特么的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欧阳寒听罢,目光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那就看看是他的命硬,还是我欧阳寒的运气更好些!” 说完不忘嘲讽孟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这都自身难保了!” 孟义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那咱俩不妨也赌一赌,看看谁的命更硬!”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欧阳寒对此不屑一顾,“看在咱们同僚多年的份上,我不妨直言相告——陛下是铁了心要杀韩孝之。而至于你们,他更多的则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弃暗投明,不要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欧阳寒!”孟义正气凛然的凝视着欧阳寒的双眼,咧嘴笑道,“咱们同僚这么多年,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竟是个如此喜欢当狗的畜生!” “你!”欧阳寒怒气冲冲的伸手便欲抽向孟义,却又在半空中停滞下来,“老子不打你!我要让你们亲眼见到你们所敬仰、效忠的那个韩孝之是怎么当乖乖狗的!” 说罢,转身便欲离去,却被身后孟义喊住,“大将军曾不止一次的跟我们说过——你欧阳至清,是他所见过的最适合当他接班人的人!” 这句话就像个刀子,要将欧阳寒的心都彻底挖出来一样,令他突然停下脚步里在原地。 沉默了许久,欧阳寒旋即转过头,嗤之以鼻的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他韩孝之抬举高看了!可惜他与我相比——还不配!” “另外!”孟义不愿与他做口舌之争,却还是想要告诉他真实情况,强忍伤痛抬高嗓音道,“大将军之所以不杀你,并不是因为害怕你背后的权贵!而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你知错回头的那一天!人走错了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回头啊!” 欧阳寒听完,冷冷回了句,“成者王侯败者寇,自古皆是如此!” “好!”孟义明白欧阳寒铁了心要一天道走到黑,便不再相劝,点了点头,“那你能放过这些无辜的南大营将士吗?他们可都是咱们从北方老家带来的,咱们可是承诺过要带他们荣归故里,光耀门楣的!” “可以啊!”欧阳寒嘴角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不仅他们,你们也可以!只要发誓效忠陛下,杀了韩孝之,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去你 妈的!” 这次孟义还没开口,一旁的士卒们早就按耐不住的破口大骂,“老子们就算做鬼,也不会像你一样当畜生!” 孟义对此欣然一笑,旋即对欧阳寒道,“看来我南大营将士们皆是铮铮铁骨,唯独你除外!因为你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欧阳寒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眼孟义,没有任何恼怒,反而耸了耸肩,笑道,“那咱们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说罢,便扬长而去。 第135章 刘羽勃然大怒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徐军大败,李志死里逃生回到城中,自觉无言以对刘羽,拔剑便要自刎谢罪,却被左右拼死拦下。 跪地泣泪,缓缓爬到刘羽面前,顿时泪如雨下,痛哭流涕。 一众侍卫皆跪地为李志求命,堂上的刘羽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背着身子动也不动。 较之以往在深宫之中的纸上谈兵不同,这是刘羽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组织的大规模战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无论对兵法的领悟,亦或者对于战争的模拟演练,自己皆在宫中战无不胜。怎么到了真实的战场上,从前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刘羽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所有往日尚存的那点自豪与骄傲,具被现实打得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毫无半点招架还手之力。 “秦皇汉武,曹魏徐武……”刘羽仰起头长叹一口气,“朕真就比他们差的如此之多吗?” “胜败乃兵家尝试,”夏侯进拱手劝慰道,“陛下为一代英主,万不可因为今日一仗的失利而一蹶不振!” “一代英主?”刘羽语调哀怨,摇头苦笑道,“朕此刻突然想知道,待朕归西以后,百官群臣们又会给朕冠上什么样的谥号——只希望不是什么恶谥才好……” 堂下众人听闻,无不大惊失色,急忙回道,“陛下年富力强、正当少年,万不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朕问你们!”刘羽忽然转过身,看着堂下跪地众人,幽幽的问道,“朕与先帝想必,如何?”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叩首山呼万岁。 刘羽对此却大为光火,强压着性子又问道,“马朕与韩孝之相比,究竟如何!” 众人听出了刘羽话语中的愤怒,悄悄面面相觑,竟无一个敢说一句话。 “朕自入这南方以来,常听人夸耀什么韩孝之用兵如神的故事。如今朕用他的战将却还是铩羽而归……”说到这里,刘羽面色凝重,语调也跟着有些哽咽,“朕这皇帝还不如一个不愿跪地当狗的奴才厉害吗!” 刘羽如此执着的要杀韩昱,究竟是不是跟韩昱不愿听话当狗有关。 对于这一点,欧阳寒等人不知道。但欧阳寒却明白一点,他跟刘羽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杀韩昱。 正因为这样,欧阳寒才鼓起勇气回道,“此战失利,罪责不在李将军、更不在于陛下!而是在于孟义那厮交战不利,如若他当时能够阵前斩了魏宁,我军必能大败贼军!” 刘羽听闻,低头思索了一番后,忽然喝令左右,“传旨下去:孟义出战不利,罪无可恕,将他重新收押看管!” “陛下不可啊!”夏侯进冒死进言道,“如今敌军士气正盛,我军除了孟文千,还有何人能够挡住魏宁等人?” “霸元此话未免有些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欧阳寒肿胀的脸冷冷笑道,“我大徐坐拥中原八州四十余郡,战将如云,谋士如雨!区区一个孟义何来什么举足轻重?” 夏侯进驳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正值危难,眼下唯有孟义一人可以!” 欧阳寒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霸元兄此话差异!孟义小儿无非是会些个棍棒拳脚把式,单论起来何敢比肩于三大营!” “三大营?”夏侯进心头一颤,瞪大双眼不知所云。 刘羽见状,方才解释道,“朕前些日子已经飞鸽传令三大营前来救驾,不日内便可抵达!” 夏侯进皱眉思忖,越想越不对劲,遂小心试探问道,“如今敌寇气势正盛,远水如何救得了近渴啊!” 听闻,刘羽怒甩袖袍,勃然喝斥,“朕还需要尔等来教?” “臣不敢!”夏侯进急忙跪地,却又道,“陛下若一意孤行,臣绝不能坐视不管!” “哦?” 刘羽的怒火被他挑起,本来今天败得灰头土脸,正愁无处发泄。夏侯进却自讨没趣,撞上枪口,刘羽如何能够放过,咬着后槽牙冷冷问道,“那爱卿打算如何啊!” 夏侯进仓惶失声,面色惨淡,无以回答。 刘羽冷笑嗤之,“北大营已到瓜州,西大营兵过淝水、再过五日便可抵达,而东大营三日内必到瓜州!朕何所惧也?” 正商议间,一人自外突入,汗流满面,大叫道,“陛下若指望四大营,则犹如坐以待毙,万劫不复啊!” 众人大惊,视其人,乃南大营主簿谭礼。 刘羽不解问道,“四大营居心叵测、各怀鬼胎多年已是昭然若揭,陛下如此盲目轻信,必遭众将生出不臣之心!” 言之凿凿、面色笃定,谭礼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姿态,从容跪地目光坚毅,“臣之所言,句句属实!” 刘羽见状,不在动怒,转而重新审视良久,问道,“汝是何人?” 谭礼从容不迫,回禀道,“周宁大人帐下幕僚,奉命卧底韩昱南大营五年!” “周宁?”刘羽想到这个老小儿,不禁会心一笑,“看来周大夫早有预料,还真够未雨绸缪的!” 谭礼不解其意,仍旧回道,“托陛下鸿福,臣才得今日有幸目睹龙颜。” “龙颜?”刘羽似笑非笑,旋转着头脑,如陷癫狂状,一手探出想要抓住李志,“安泰……安泰……朕……” 跪地李志闻言赶忙惊起,扶住刘羽拦住怀中,一边抚摸其额头,一边呵斥堂下众人,“都特么的滚出去!” 欧阳寒已遇过,遂心里跟明镜似的,微微一笑后便领着众人出屋。临到门口却见谭礼还跪在原地,当即轻拍其肩膀,低声斥道,“还不快走?等着陛下发怒不成吗?” 谭礼却道,“反正作者(水川麻美)写的没人看,连个评论、点赞的都没有!还敢管老子怎么说?都特么的是白嫖傻叉!” 欧阳寒抿嘴微笑道,“可是作者虽然愤怒,却还是苦逼的耕耘营造着我们啊?把我写成这幅鬼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又喝多了酒!可那又如何呢?因为他爱我们啊,想把我们的故事写完……” 刘羽也道,“是啊……那家伙虽然心里比我还有怨气,可还是每天都在努力的写着,就这一点,我爱他!” 好了……不废话了!言归正传,写完看电视去了,不早了! 刘羽见得谭礼长跪不起,勃然呵斥道,“汝既为周宁幕僚,安能不识大体,于朕为敌?” 谭礼浑然不惧,笑答,“自古皆有或死者重于泰山,亦或有轻于鸿毛!” “爱卿……”刘羽双目骤起,“是想要重于泰山咯?” 谭礼连叩三头,“臣虽为周大夫幕僚,可这些年来却也懂得韩大帅对于朝廷的赤胆忠心!今日臣斗胆冒死进言——求陛下降旨,召回韩大帅大破贼寇!” “谭先生!”夏侯进见他视死如归,赶忙阻拦道,“你疯啦不成!” 转而跪地向刘羽谢罪道,“陛下恕罪!谭礼酒后失言,胡言乱语扰了陛下!” 说完,便悄然拽着谭礼衣袖,想让他赶紧闭嘴退下。 刘羽对此看在眼里,淡然一笑,“周宁如何请加朕?——明君、暴君?” 谭礼惶恐,叩首回禀,“陛下乃一代英主!” “够了!”刘羽实在受够了这些奉承废话,不耐烦的驳斥道,“他要真有这份心,就请你烦劳一趟告诉他:朕,希望他能来救援!” 说到这里,刘羽还不忘重重的补充一句——明白吗! 这话一出,众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谭礼却依旧从容淡定,叩首回道,“臣今日冒死进言,即非为了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什么个人名望!只是为了大徐的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刘羽深吸一口气,“周宁都说了些什么?” 谭礼回禀,“陛下切不可寄希望于四大营!” 刘羽似笑非笑,皱着眉头又问道,“那个……那个你前头说什么为了韩孝之的事情,又是怎么样?” 谭礼道,“臣既为周大人幕僚,更是大徐之臣!值此危难,臣义无反顾!” “哦~”刘羽故意拉长了语调,旋即嘴角上扬冷笑道,“忠臣,忠臣……” 刘羽干笑了几声,又后退了几步,突然龙颜大怒,厉声呵斥道,“跟了韩孝之几年,就不认识主子了!很好……很好!可他妈的大徐姓什么!朕又叫什么!谁他妈的才是你们的主子!” 说着,愤怒达到了极点的刘羽箭步下堂,至谭礼跟前使出全身力气一个猛踹正中他胸口,怒斥道,“我去你 妈的吧!先搞清楚——老子才是你们的主子!” 而后,怒气冲冲的又接连在他胸口ta le,踏了几脚,咒骂道,“腐儒今日见好了,谁才是你们的爸爸!” 而后身心俱疲间后推数步,李志上前扶住轻声道,“陛下息怒,凡事皆有奴才们呢!” 刘羽已无多余气力,躺在李志怀中终道,“那就按老规矩吧!” 李志赶忙答应,随即喝令众人,“全都退下!” 待至众人散场离去,李志又令左右于外悄悄拦住谭礼,再做定夺。 吩咐完后,这头赶忙召唤乳娘进来喂奶。 第136章 求援许奉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谭礼前脚刚出了屋,后脚就被夏侯进、李志叫住。 “二位将军有何指教?”谭礼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遂弯躬起身子拱手问道。 李志、夏侯进对视一眼后,便悄悄将他拉到一边。 还未等谭礼开口,夏侯进率先拱手问道,“先生当真是周大夫的人?” 谭礼微微一笑,反问道,“这如何敢欺瞒陛下?” 夏侯进这才放松下来,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旁李志跟着道,“既如此,先生为何敢犯圣怒,替韩昱求情?” 谭礼却对此不以为然,转头回望四下,确认无人后,方才低声回道,“我并未是为了韩孝之,而是为了大徐、为了陛下的安危!” 李志、夏侯进自然明白所言非虚,然而对于周宁此人却始终信不过。 李志转脸看到夏侯进,“依将军的经验来看,我军还能够坚守多久?” 夏侯进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直言不讳道,“最多十天……” “十日?”谭礼差点笑出声,连连反驳道,“依老夫来看,最多能坚持个七日就不错了!尤其陛下跟欧阳寒一直欲杀韩大帅、又对不远之外的许奉军马展露出杀意,现在就连左将军孟文千也被陛下打入了大牢,整个南营上下早就人心惶惶了……” 提到这一点,夏侯进忽然问出了心中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敢问李将军,为何陛下如此憎恶韩孝之,以至于急欲杀之而后快?” 李志看了眼二人,摇头苦笑,“二位问我原因,我又如何能够知晓?大胆猜测无外乎是因为‘功高盖主’吧?自古皆是如此。” 这看似符合情理的理由却又如此的经不住推敲,以至于夏侯进皱眉想了半天后,依旧困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其他三营为何可以安然自若?唯独一个韩孝之的南大营会招来陛下如此的憎恶?” 李志对此也不明白,摇头哀叹道,“我自幼年便陪伴在陛下左右,可他的性格却一直叫人捉摸不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陛下竟会对一个人生出如此憎恶的情绪。哪怕是到了这最危难的时刻,也不愿对他开恩……” 谭礼也目光幽怨的点头道,“是啊……陛下如今又执意坚守,誓死不肯后撤一步。他所指望的那三大营援军……只怕会来的更慢了……” “我这就再去求陛下降旨开恩,饶了孟义!”夏侯进说着,便欲前去。 李志赶忙将他一把拉住,低声呵斥道,“你是想死不成吗!从没人可以让陛下回心转意!” “那你说怎么办?”夏侯进面露愠色,不服气的反问道,“敌军迟早会打进来,反正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李将军今日刚欲这南方军马交过手,敢问觉得他们实力如何?”谭礼笑着冲李志略带调侃道。 李志对此并不动怒,反而有些淡然地回道,“先生何必明知故问,要来嘲笑我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莽夫呢?” “将军误会了,我绝无半点嘲讽之意。”谭礼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道,“不止将军,所有人其实都一样。凡是自己没亲身做过的事情,只要光靠着自己在脑海中所凭空臆想出来的种种,便会有了那种自命不凡!” 李志、夏侯进似懂非懂,问道,“先生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啊……” 谭礼面色有些沉重,背起手缓缓道,“除非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否则根本起不来半点作用!” 这话说的依旧隐晦,可话中含意已被二人参透,浑身上下打起了冷颤,心惊肉跳间惊觉地四顾张望起来。 “二位将军莫怕!”谭礼叹了口气,安慰道,“如今真正能救陛下的,也只有我南营了!” “可那又如何呢?这一点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很明白,”李志语带悲凉,心事重重地说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更不可能让你们南营来完成……” 夏侯进仰头看着星空,陷入了无边的惆怅,半晌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如今军心涣散、人人自危。南大营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四方的南大营了……” “是啊……”谭礼也跟着惆怅起来,“孝之将军这五年的心血如今也基本毁于一旦了……” “那依先生之见,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李志心有不甘地双拳握紧,猛地一跺脚,“难道老天真要亡我大徐吗!” “方法倒也不是没有……”谭礼看着二人,却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将到嘴的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生既有良策何必还卖关子!” 谭礼见二人问的急迫,只得轻叹一声,道,“陛下先前的意思无非只是针对孝之将军一人,换言之只要南大营愿意发誓效忠陛下一人,这一切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现在南大营不仅军心涣散、兵力薄弱,就连能够与魏宁、孙和等敌将一战的人都没有!”夏侯进苦笑道,“指望他欧阳寒吗?” “二位难道忘了不远之外的许奉,他还有两万军马!”谭礼面色从容,低声道,“这许公允可是当世第一名将,前不久又刚刚大破魏宁。若他愿意引军来援,再加上城中所剩军马,和计六万有余。完全可以一战!”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书信传他来援!”李志大喜过望,转身便欲离去。 “李将军且慢!”谭礼见他性急,刚忙制止,又道,“只可惜……他定不会同意背叛韩孝之的!因为他若真有这份心,早就该到了……” “那怎么办!” 李志听完后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登时垂头丧气的哀叹起来。 “瓜州距此不远,我这就突围出去亲自前去找他!就算是拖也要将他拖来救援陛下!”夏侯进急切的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若他胆敢不从,我必定斩了他夺了军权!” “且不说霸元能不能斩了他……”谭礼当即就给满腔热忱的夏侯进破了冷水,“就算能斩了他,那南大营只会更是一盘散沙,更别提什么力挽狂澜的事情了!” “那你说怎么办!”夏侯进低声怒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坐等敌军杀进来吗!” 谭礼深思良久,脑中仔细思索着一切的可能,突然目光一闪过,惊问道,“之前从陛下口中听闻,现如今北大营主帅楚言可在许奉身边?” 李志点头道,“却是如此,怎么……” “那就好办了!”谭礼微微一笑,如拨云见日般欣喜道,“你可以书信一封,让楚伯安说服许奉,让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有一线可能!” 着主意但却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李志仍然不明白一点,“先生刚才不还说四大营万不可指望的吗?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突然……” “这特么都什么时候了?”谭礼当即插话打断道,“陛下针对的只是韩孝之一人,与其他三营无关。而他们也心里明白,若能在此危难之际救了陛下可是大功一件!尤其若是楚言能说服许奉派军来救,那么其他两营必然蠢蠢欲动,不甘落后!这样一来,只要许奉能够赢了一仗,那援军必达!” “先生秒计啊!”夏侯进瞬间转怒为喜,抚掌称赞道,“如此一来,这些个贼军根本就不堪一击!” “可前提是……”谭礼忽然面色一沉,“只希望许奉迟迟不回军来援,跟楚伯安没任何关系……” “那应该不会!”李志对此颇为笃定,“若大徐只剩下一个忠臣,此人必不是韩孝之,而只会是他楚伯安!先帝尚在之时,第一个钦定的四大营主帅人选就是楚言。而陛下也时常不住的夸赞过楚言的忠心!” 听到李志这话,夏侯进长舒一口气,连连附和道,“先帝慧眼识珠,断然不会有错的!如此来看,我大徐有救了!” 唯有谭礼心中还是略有担忧,喃喃自语道,“希望真是如此吧……” “可派何人前去送信呢?这代郡可早就被敌军围的水泄不通了……” 对于这最关键的一步,三人又各执己见起来。 李志认为派去送信的人不仅要能成功杀出重围,更要具备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楚言才行。 夏侯进觉得如此重任当非自己莫属。毕竟当下来看,单论武艺没人能比自己更加胜任。而且他觉得如若救援书信被敌军截获,那么林尚必然会发了疯似的开始猛攻,如此一来根本抵挡不住。 可谭礼却认为这都不是关键,重点只在于如何能够争取时间等来救援。如今城中除了欧阳寒,基本已经无人可用,一旦再少了夏侯进,那又如何能够拖延时间等来救援呢?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侍卫慌慌张张地小跑前来,问道李志,“孟义被几个南营士兵们团团护卫在马厩,收押小校不敢上前、恐引起哗变,是否需要请示陛下定夺?” 李志还未开口回复,却听谭礼微微一笑,“有办法了!” 第137章 周宁生擒孟义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谭礼、李志及夏侯进三人,由侍卫前头领路,急忙赶往马厩。 脏乱不堪,臭气熏天的马厩四周正聚集着两伙人,双方高举刀剑,怒目相视,口中骂咧声不绝于耳。 要看局势呈剑拔弩张之态势,李志赶忙挤进人群大喝道,“都特么的反了天了?!” 众人看到李志来此,方才有些收敛,赶忙放下手中刀剑冲李志赔罪。 孟义在两个士卒的搀扶下椅靠在墙角,语调微弱地冲李志说道,“皆因我而起,将军切莫怪罪他们!” 说完,孟义面色惨白的步履蹒跚着走向李志。 “你们先退下!”谭礼斥退众人,旋即轻轻拍了拍李志肩膀,低声道,“将军当以大局为重,唯有孟义才是最佳人选!” 李志点了点头后,疾步走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孟义,“将军伤势严重,切不可操劳!” 孟义则惨淡一笑,“为将者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窝囊的死去……” 李志心里大喜,知道机会来了,顺势接了话茬,“那将军可否在愿助大徐解困?” 孟义不解其意,茫然困惑的望着李志,苦笑道,“我都这样了……如何还能担负起上阵杀敌的重担?” “非也,非也!”李志迫不及待的回道,“只要将军还能够披甲上马,便可助大徐解困!” 见孟义疑惑,谭礼上前躬身道,“文千可还记得不远之外的瓜州,那里尚有许奉两万大军驻扎。” 孟义这才大致猜出,问道,“诸位是想让我杀出重围前去求援吗?” “那里不光有许奉的两万军马,还有北大营的楚言也在。”夏侯进连连点头,“将军与许奉素来关系匪浅,值此存亡之秋,此重担非将军不可!” 孟义面色迟疑的略一思索后,问道,“我有几日?” 李志、谭礼听闻皆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起来。唯有一旁夏侯进不假思索的回道,“来回最多七日!” 听闻,孟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略带诧异的反问道,“诸位可知道两万军马的行军速度?从瓜州回援来此,再快也需要近十天啊……” “算上将军前去的行程,那就是十二三天了……”李志心里一怔,面色凝重地仰起头,哀叹道,“别说十五日了,就算十天怕也是撑不到!” 夏侯进急地开始来回踱步,口中反复发起牢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我这就去把陛下绑起来,逼着他弃城撤退算了!” “霸元不可胡言乱语!”李志面色铁青地呵斥道,“陛下至今不肯后撤必是有他的道理!我等做臣子的只需誓死效忠即可!” “那也得试试啊!”谭礼神色哀怨的说道,“不管能守住多久,也得赶紧让文千前往求援!起码还存有一线生机!” 说完,谭礼又看向孟义,担忧的问道,“这是文千这伤势……该如何成功突围啊?” “这到无碍,”孟义颇为自信地回道,“四周虽然被敌军围的水泄不通,可北门后头却有个羊肠小道直通瓜州,我可以从那里突围。” 听了这话,三人眼里具露出喜悦,赶忙问道,“若从那里突围,需要几日可达?” 孟义沉吟片刻,答道,“我马不停歇,日夜兼程的话,三日足够了!” “那就还是最少半月……”李志惆怅地看向谭礼,“先生对于南方比我等了解,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坚守半月?” 谭礼见众人都将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只能绞尽脑汁思索起来。 过了约半柱香的功夫,谭礼终于开了口,“林尚大军来此后驻扎也有了些时日,似乎并不急于进攻。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可以亲自前往他们军中想办法斡旋拖延。” “可这事要让陛下知道了……”李志一想起后果就浑身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都说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可文臣亦该不惜才行!”说到这里,谭礼身子一口气,从容笑之,“所有后果均由我我一人承担!眼下保住大徐江山社稷和陛下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先受我一拜吧!”李志说完,便跪地拱手道,“全都拜托给先生了!” 谭礼一脸惶恐,急忙扶起李志,“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老夫可不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说完,又嘱托孟义道,“文千此行千万小心,若遇上敌军切不可恋战延误!” 孟义应允,却又被李志补充道,“我就派给将军十余人马随行保护!” “不用!”孟义一脸的自信,不假思索的回绝道,“人多眼杂,我一人足矣!” 后半夜三更天,孟义顾不上新旧老伤,单枪匹马从北门而出,沿着羊肠小道直奔瓜州方向而去。 途至一茂林深处,忽听四下喊杀声起,孟义赶忙勒紧缰绳,提枪警觉地环顾四周。 漆黑可怖,不见火光,孟义勃然大怒,高声嚷道,“吾乃京江孟文千,大胆矛贼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黑暗深处忽有一人高举火把踏马而来,孟义借着火光觑眼观其人后,大吃一惊,赶忙下马恭迎,“末将拜见周宁大人!” 周宁冷眼审视良久,令左右撤了火把后问道,“将军如此匆忙,可是要去瓜州搬救兵?” 孟义闻言并不敢欺瞒,实言相告。 周宁点了点头,旋即转头冲林中暗处轻声说道,“文台,一切皆如你所料,该现身了!” 徐云缓缓骑马出林,对着孟义拱手笑道,“将军听我一句劝——前路危机四伏,速速掉头回去吧!”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孟义大为困惑,既不知周宁怎么会突然现身于此,更不明白为何会跟自己说这话。 “大人可知陛下如今危困?”孟义问道。 闻言周宁却转脸笑问徐云,“文台,你可感受到了南大营的忠义?” 徐云笑答,“看来南大营上下都跟韩孝之一样的毛病,除了他们外再无忠臣。” 孟义听不懂他们话中意思,皱眉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周宁不愿与他多说,只是不断催促他即刻回城。对此孟义安能接受,不肯听令。 “将军这是打算强行杀出了吗?”周宁看出了孟义的心思,正色道,“是想要谋逆不成吗!” “末将不敢,”孟义浑然不惧,昂首回道,“末将只知道为了陛下安危和大徐的江山社稷,哪怕牺牲我这条性命亦在所不辞。” 周宁转头与徐云相视一笑后,突然手指孟义厉声道,“那本官这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便见徐云大手一挥,霎那间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将孟义团团困住。 数十个刀斧手围在四周,明晃晃的寒光令孟义心头恼怒,急欲挣开却如何也使不上力气。每次发力的时候还感觉身上的各处伤口均在隐隐作痛。 看着眼前垂死挣扎的孟义,周宁和徐云仿佛是在欣赏一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物一般,颇为得意的冲他大笑道,“这张天罗地网可专门是为了你而准备的!不仅沾了水,还涂满了盐。你越是挣扎,便越是苦不堪言!” “你们这群王八蛋!”孟义眼里布满血丝,面露狰狞的冲周宁咆哮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是想要造反吗!” “想造反的是你们南大营吧!”周宁面露寒光,冷笑道,“奉陛下旨意,特在此处等候你多时了!” 说完,便令人将孟义收押看管。 等到众人退散,徐云方才开口问道,“老师觉得敌军该如何破?” “该如何破?”周宁似笑非笑,突然用手指了指脑袋,“攘外必先安内,所有的一切计划可都在陛下的脑海里呢!” 徐云却忧心忡忡,“我倒是觉得应该先让南营与敌军血战消耗后,在逐个歼灭。” 周宁听了却不以为然,“你别忘了,韩孝之了还没死呢!如果让南大营退了敌,在想收拾他们可就难了!” “话虽如此,但……”话到口中,徐云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赶忙重新组织酝酿后改口道,“那十余万敌军可就要攻城了!” “文台啊……”周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垂头丧气做甚?陛下不是让咱们在此等候孟义的吗……” “所以……”徐云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老师的意思是……陛下准备撤军了?” 周宁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这不是刚刚才让孟义探过了路吗?安全无阻!” 徐云这才长舒一口气,“既如此,那该即刻准备陛下回到瓜州后的事情,毕竟那里还有南大营的两万军马……” “文台啊,你那点都好,唯独一点,”周宁摇头故作哀叹状,“就是死心眼!” 徐云不明白,却听周宁解释道,“有时候别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我刚说了陛下早有全盘计划,咱们又何必要去擅自作主呢?你也想去学他们南大营不成吗?” 徐云被周宁这番提醒,已经明白了大概,连连点头称是,而后笑着令埋伏着的军马一起后退回营。 第138章 四大营威名吓破各国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这边孟义刚被擒住,那头谭礼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告知了李志、夏侯进二人后,其面色平淡如水的说了一句,“对于文千来说,这或许才是能救他的唯一办法。” 夏侯进不解,只知道谭礼背信弃义,怒斥道,“原来一切早就是你计划好了的!你这个无耻腐儒!!”说完,便欲拔剑相向。 李志见状不秒,赶紧伸手按住,“不可无礼!且先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 夏侯进面色红涨,怒气汹汹地盯着谭礼。 谭礼却有些眼神闪躲,赶忙避开他的目光。解释道,“文千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搬来救兵,都难逃一死!所以我才故意泄露他的行踪报于周宁大人,这样或许才能救他的性命!” “去你的狗屁胡话吧!”夏侯进压根就不信,怒斥道,“如若不来救兵,请问代郡如何可守?” 李志也道,“是啊,如今士气衰微,我等坐守孤城,整个代郡早已是朝不保夕……” “诸位尽管放心,老朽虽然愚钝不才,却早有了应对之策!” 谭礼笃定的神色反令二人为之困惑,李志当先质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比孟义前去搬救兵更完善的计策?” “一切如旧,明日一早老朽便去营中斡旋拖延。”谭礼轻叹一口气,“我已飞信密报许奉——孟义被擒,不日内将被处死的消息。他看到了信,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发兵来援!” 这话一出,惊诧地李志、夏侯进二人差点说不出话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同是韩昱南大营帐下的谭礼,竟也会使出如此令人不齿的诡计。 二人面面相觑,眼神对视了许久之后方才善罢甘休。 翌日大早,谭礼便孤身一人来到了林尚大营。 刚入帐中,便见林尚身着重甲端坐在帅案前,看也不看自己,反冲着帐下的孙和笑问道,“和路兄啊,这来的是个什么人?”话语间满是讥笑嘲弄之意。 孙和也不正眼看谭礼,回笑道,“或当是个怕死忘义之徒吧?” 说完,便听帐中众人大笑起着哄。 谭礼面色虽有不悦,却也不敢表露。昂首挺胸拱起手,高亮着嗓音不卑不亢地自报起家门,“南大营军中主簿谭礼,特来拜见各位将军们!” 谭礼这边刚报完家门,那边起哄声更加的沸腾起来,魏宁反问道,“南大营?你们南大营竟然还存活着呢?” “呵~”谭礼反唇相讥道,“将军难道忘了前些日子是败在何人手中的吗?” “你……” 不等魏宁怒斥,便又听得孙和等人的嬉笑声愈发的肆无忌惮。 “够了,”林尚强忍住笑意,示意众人停止胡闹,转而上下打量了番谭礼,“你既是个南营主簿,此番前来可是奉了韩昱的将令或者你家陛下的圣旨?” 谭礼毫不隐瞒,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子,林尚的帐中彻底炸开了锅。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干瘪老头疯了,还是在当他们自己是个傻子。 陈昂拍案而起,指着谭礼怒斥道,“你一个小小的军中主簿,在没有得到任何指派的情况下,也敢孤身前来!都当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是小儿傻子不成吗!” “是啊!”田图也跟着起身怒斥,“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分明就是来故意戏弄我们的!” “那就别跟他废话了!”孙和难得一次跟他们二人站在一条战线上,对林尚请示道,“直接拉出去斩了算了!” 林尚没有当即表态,只是静静地望着神情淡然的谭礼,“你也听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下了黄泉后可别怪我们!” 谭礼听罢,突然仰面狂笑。 帐内众人见此,纷纷侧目望来,陈昂更是直接怒骂道,“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个鸟?” “我笑尔等死到临头竟还浑然不知!”谭礼高亢的声音惹得众人喊骂声不断。 一直憋屈了许久的陈昂,将这么多天以来积压的所有怨气一股脑儿全都要发泄在谭礼身上。 当即拔出配剑便要砍来,幸亏林尚厉声斥退,方才阻止了一场杀戮。陈昂不敢违背,遂转而余怒未消的冲谭礼怒目而视。 “你且说说看,我等十余万大军怎么个死法!”林尚语调平缓,却目光聚起杀意,冷笑道,“若说的无法令人信服,那就别怪本帅不管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了……当然,你也并不是什么来使!” 谭礼从容淡定,“敢问尔等一句,是否真的以为能够如此顺利的攻入代郡,彻底灭我大徐?” 陈昂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玉皇大帝出来,等了半天竟是这个。不禁冷嘲道,“你们如今既无援军、城中守备又死伤殆尽。现在更被我军团团围住,插翅难飞。而你们的那个小皇帝此刻就在城中,只要我们随时一声令下,代郡便唾手可得!等攻入城中擒住了你们的小皇帝,你们大徐岂不就是块任凭我们宰割的鱼肉?” 谭礼对此一笑视之,“谁说我大徐没有援军的?” 陈昂差点没笑出声,“援军?不远之外的许奉两万军马吗?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丝毫不见他有要来回援的举动!而且就算他真的能来,那也只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找死!” 谭礼不再看他,转而将视线移至帐上的林尚,二人四目相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我大徐泱泱大国,难不成就只有南大营这一支孤军不成吗!” “怎么?”林尚微微一笑,试探性地问道,“莫不成是四大营将要齐聚于此吗!” 一听到四大营将要齐聚,帐内众将纷纷瞠目结舌,霎那间便鸦雀无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然而谭礼却努力地想要在林尚脸上找出一丝惶恐紧张的情绪,可具是徒劳。 心中不禁一怔,暗自思忖道,“难不成他早有防备?” 面上依旧强装镇定,冷冷道,“将军难不成以为可跟四大营相抗衡?” “所以,你今日孤身犯险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林尚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见他终于引到了正题,谭礼顺势接茬道,“将军既然心里知道四大营的可怕,何必自不量力的以卵击石,从而让在座的各位一起招致亡国灭顶之灾呢?” “阁下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就此退军吗?”田图虽然不知道四大营究竟有多可怕,但一个韩孝之便差点就让越国亡了国,如今四个全来那还了得? 遂,赶忙转变了态度,略带和气的试探道,“仗都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我们撤了军那还不是一死?” “那倒不至于……”陈昂也转变了态度,深吸一口气,“如果他们四大营真的一起来此,无论是军钱粮草还是他徐国的边陲守备任务,都必然注定是打不了持久战……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就此撤军,便可安然无恙吧……” 帐内众将早就被四大营的名号吓得心惊肉跳,纷纷低头不语,开始做着各自的盘算。 唯有林尚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笑道,“如果我们不撤呢?” 谭礼浑身一颤,千算万算如何也算不出林尚竟有如此玉石俱焚的决心,当即有些语塞。来不及多想,便道,“那将军就是再拿各国的社稷存亡以及将士们的性命在当儿戏!” 就在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林尚的时候,忽然见他仰头狂笑起来,“你这个主簿不愧是韩孝之帐下的主簿,还真有几分他洞察人事的样子!可惜啊可惜,你只学到了区区皮毛就敢前来找死!” 谭礼心里登时慌了神,乱了分寸间脱口便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林尚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谭礼,“我虽未跟那三营交过手,可却了解你们南营的韩孝之!以他的秉性和风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决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的!他既然都如此了,那与他齐名地那三营主帅理当也该如此!所以如今无非两种情况——其一: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大营齐聚的说法;其二便是:就算四大营齐聚,那兵力也是薄弱的很,根本不足以与我大军相抗衡!” 说到这里,林尚咧嘴一笑,颇为得意的接着道,“所以,无论是这哪一种都是你这腐儒今日贸然前来想要骗我军退兵的鬼话!” 经过林尚这一通分析,众将方才缓过神来,纷纷指着谭礼破口大骂,更有恼羞成怒者直接请示林尚要杀了谭礼。 林尚摆了摆手,对谭礼嗤笑道,“本帅敬佩你的胆量,今日姑且放你回去!顺便给你家的小皇帝带句话——出城投降,可保他的命!” 说完,便让士卒乱棍打出以示羞辱。 待到谭礼走后,孙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四大营难得齐聚于此,我等何不趁此将他们一举歼灭?如此,不正是我等扬名立万、名垂青史的天赐良机?而且更能让我们各国就此威震中原!听懂请鼓掌!” 陈昂、田图被孙和这提议说的是热血沸腾,一想到能够就此扬名立万,越国更能就此威震中原,早就顾不上此前签署的丧权辱国的条约一事,纷纷表示举双手同意。 唯有此前被谭礼羞辱地沉默不语的魏宁却对此持不同意见,“按照公和兄的分析,自然是天赐良机……可万一这是徐国故意引诱我等进攻的圈套呢?” 对于魏宁的想法,林尚也表示了担忧,紧皱起眉头道,“那腐儒如此破绽百出的伎俩却有几分诡计之处……” 说着,又重新抚摸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39章 刘羽为难众将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正当林尚犹豫不定的时候,忽听士卒进账来报,方从城中密探口中得知孟义昨夜在前往瓜州求援的路上已被周宁擒住。 “这是怎么个路子?”林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孟义前去搬救兵是为了救小皇帝的性命,结果反被自己朝中的御使大夫给擒住……”越想越觉得蹊跷,便问道士卒,“可知是为何?” 士卒摇头,众将也皆诧异万分。 魏宁这时忽然记起一事,转而问起林尚,“公和可还记得,方才那谭礼说到四大营聚集此地之事?” 林尚点头道,“如何不记得?这不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咱们这便就知道连他们的御使大夫都来了……” 说到这里,林尚忽然顿住,目光望向魏宁,意味深长地重新想了想后说道,“伯余的意思是……” 魏宁会心一笑,“我此前审视了那老家伙许久,总觉得他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先是故意漏出破绽,让我们相信他们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然后再故意放出消息,让我们可以彻底放松警惕,全力攻城!” “话是这样……”林尚面色迟疑,目光疑惑的低声问道,“可那谭礼真能有这样的脑子吗?” “如果这是那个周宁的主意呢?亦或者说是那三营主帅的计策……”魏宁说到这里,感觉周身一阵寒意袭来。 林尚点头称是,思忖了片刻便喝令士卒道,“速去探查清楚周宁人马几何、埋伏在何地!” 士卒不敢怠慢,赶忙领命退出帐外。 众将被魏宁、林尚的对话绕的如坠云雾。孙和有些恼怒的责备道,“你们二人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林尚笑着安抚道,“和路兄不必动怒,我等暂且养精蓄锐,先看看他们徐国究竟在刷什么把戏!” 说罢,当即喝令全军,“未得本帅军令,不可与徐军交战!违令者,斩!” 却说谭礼浑身发着淤青的狼狈回城后,秘密等候迎接的李志、夏侯进二人赶忙将他悄悄接回府中。 紧闭了门窗,打发走了侍卫仆人门后,夏侯进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怎可如此无礼?是在欺人太甚!” 谭礼倒全然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我若不受点皮肉之苦,安能让他们上钩相信啊?” 闻言,二人不禁大喜。 李志欣喜若狂道,“这么说,成了?” 谭礼得意地点点头,“文千被擒的消息差不多也该传到了他们耳里。不论林尚还是魏宁,都生性多疑的很,短时间内想必是不敢攻城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眼下的危机虽然暂时缓解,可局势却并未就此改观,李志忧心忡忡的问道,“如若许奉军马不来、三大营又按兵不动还是无济于事啊!” “文千被擒的消息,不禁他们知道、许奉知道,”谭礼狡黠一笑,“三大营主帅们也已都知道了!” “这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李志、夏侯进对此大惊失色,问道,“这么做又是为何?” 谭礼笑道,“我放给三大营的消息是——孟义贪功擅自作主,急欲抢先让南营夺下灭贼头功,故而才被陛下下旨擒住!”说到这里,谭礼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许多,“届时等到许奉的大军来了,那三大营面对这唾手可得的勤王救驾的头等功劳,还能按耐得住?” 如此解释,二人方才恍然大悟,不住的啧啧赞叹道,“你还真是个老狐狸!” 一连三日,代郡城下皆是相安无事。城楼处眺望敌营,刘羽见的袅袅炊烟升起,不由得皱眉困惑,问道众人,“怎么一连三日,敌军不是在生火造饭,就是在摆酒设宴。怎么迟迟不见前来攻城!” 欧阳寒跟在身后侍奉,也觉得蹊跷的很,看了眼一旁车模不语的李志和夏侯进,顿生狐疑之色。遂,悄悄地问道夏侯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侯进刚想解释,却被警觉的李志眼神示意,赶忙不再言语。 李志轻蔑的看了眼欧阳寒,旋即转身对刘羽低声回禀道,“兴许,是这群敌寇被我大徐将士们在陛下的庇佑下所迸发出来的军威而吓破了胆。” 这马屁虽然拍的生疏又干瘪,可刘羽却大为满意的很。自从刘羽亲自指挥到现在压根就还没发过一场胜仗,更在前几日还经历了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对于这位从未上过战场,又是第一次体验到战争的残酷的徐国小皇帝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一种胜利! 他实在是太迫切的急需要一场胜利来为自己证明了,哪怕他明知道这是压根不存在的胜利…… 欧阳寒见到李志如此拙劣的马屁竟能让刘羽龙颜大悦,不禁格外嫉妒。遂,有样学样的躬身谄媚的冲刘羽说道,“陛下天威降世,如今就连敌军也被真龙天子吓破了胆,实在是可喜可贺!” “真龙天子?”刘羽面露不爽,斜着眼皱着眉头看向欧阳寒,语气颇为冷淡的问道,“朕这真龙天子的身份,难道还需要贼寇承认吗?如果没有今日敌军的懈怠,朕就不是真龙天子、天威降世了?” 此话一出,犹如万箭穿心般齐齐扎向欧阳寒,吓得欧阳寒当场跪地叩首,汗流浃背间已是语无伦次,不知所言。 刘羽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起来”后,头也不回的在李志的搀扶陪同下,怒甩袖袍扬长离去。 见到他们远去,夏侯进赶忙扶起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四肢瘫软的欧阳寒,安慰道,“老话说伴君如伴虎,至清兄日后说话还是沉默寡言的好。” 欧阳寒不知道自己这明明无论技巧还是表情,都远比李志要高超许多的马屁,是怎么竟惹的龙颜大怒,更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呆在原地大口呼出几口气后,方才逐渐缓过神来,自语道,“陛下还真是天威难测的很……” 回至衙内,刘羽便问道众人,“如今敌军动向不明,朕倒觉得正是我军的大好时机。不如趁机大军杀出,或能大获全胜,就此扬名史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知道这话才是刘羽心中真正所想,但两军对垒交战岂是刘羽所认为的过家家儿戏?遂,皆选择故意低头沉默,谁也不肯开口表明态度, 如此怠慢的态度招来刘羽的恼怒,猛拍桌案喝问道,“朕问你们话呢,都特么的哑巴了?” 众人若开口说同意、奉承刘羽,那就是在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若开口反驳刘羽,那就是忤逆皇帝,公然不给他面子,这还是在自寻死路。 遂,众人都不傻,宁愿沉默装傻被骂就是死活不肯开口。 眼见撬不开他们的嘴,刘羽索性一屁股坐在堂上,耍起了孩童性子,高声叫嚷道,“你们这是觉得朕根本就没有带兵打仗的能耐咯?” 众人赶忙跪地,却还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很好……很好……”刘羽气的胸前此起彼伏,将鞋子脱下,随即便冲着堂下众人的脸上掷去,还不忘口中骂咧道,“前头还在夸赞朕天威降世,现在这关键时刻却给朕纷纷装傻充愣了!” 刘羽越想越气,越气越急,坐在地上开始急得身子左右摆动,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指着欧阳寒,喝问道,“牛蛋,你给朕说说可不可行!” 欧阳寒此前刚被刘羽吓破了胆,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正在心中祈祷可以躲过一劫的时候,却被刘羽指名道姓的钦点,当场吓得面色煞白身子微微前倾,支支吾吾地回道,“奴才……奴才……奴才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刘羽被他气的不行,刚准备拿起鞋子砸向他的脸,却发现早已被丢掷了出去,遂右拳紧握猛击地面,道,“你在磨磨唧唧个什么鬼!” 欧阳寒被刘羽吓得当即叩首回禀道,“奴才不知……” “不知?”刘羽被他这回答弄得猝不及防,又好气又好笑的深吸一口气,“你可是朕钦点的南大营代理大元帅,竟给朕回答说不知道该怎么指挥作战?” 欧阳寒早已是魂飞魄散,脑中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得一边猛地叩首一边嘴中不停的重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刘羽仰头冷哼了一声,又目光森寒的望向众人,忽然宣布道,“你们谁能给朕完善作战方略,朕便将这南大营主帅之位许给他!” 如此的厚恩,刘羽本以为会引发众人踊跃哄抢,却不料众人竟好似不为所动般依旧不发一语。 “卧槽!”刘羽虽然面色涨红,可却努力在保持克制,语气冷冰冰的讽刺道,“没想到你们竟然一个个如此的清高,还真是叫朕始料未及的很呐!” 说完,又看向堂下死气沉沉的众人,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朕思考再三,觉得还是坚守不出的好!尔等以为呢?” 众人听了这话,有的咽了口吐沫,有的悄悄擦了擦汗,有的则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长舒一口气的正是欧阳寒,刘羽赶忙指向他问道,“牛蛋!你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本以为刘羽这次能放过自己,却不曾想又是自己。欧阳寒此刻是欲哭无泪,就差气的怒甩自己嘴巴了。 “朕问你话呢!磨蹭个什么劲?”刘羽语调高亢,厉声问道,“朕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再敢故意吞吞吐吐的敷衍朕,朕便这就斩了你这狗奴才!” 第140章 刘羽奇葩操作惊呆联军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欧阳寒吓得声泪俱下,伏地请罪道,“陛下切莫伤了龙体,奴才知错了!” 刘羽略微消了气,转而坐直起身子问道,“那你给朕说说,你觉得该如何部署?” 欧阳寒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许多,硬着头皮回禀道,“若是奴才……奴才……奴才必当全力以赴、粉身碎骨助陛下成就霸业……” 刘羽听了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回味了一番,不禁冷笑道,“你话即好似是说了,却又好似是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奴才……奴才对陛下可是忠心赤胆、日月可鉴啊!”欧阳寒语调凄楚、满面哀伤地号啕大哭。 “行了行了!”刘羽不耐烦的将其打断,转而又问道了李志,“若是安泰又当如何?” 放过了欧阳寒,又轮到了李志,却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淡然的挺直身子回道,“咱做奴才的,本就是要为陛下分忧!陛下指到哪里,奴才便就打到哪里!” 这如同教科书般的马屁回复惊的欧阳寒胸口一怔,暗自道,“这太监还真是个人才!” 反倒是让刘羽颇为满意,不住地拍手称赞道,“安泰还真是深得朕心!” 刘羽一扫此前的不快,起了身子踱至堂下众人前,旋即又问道,“那朕觉得还是该主动出击呢!” 不等他人发话,这次欧阳寒迫不及待的应声回道,“奴才愿助陛下大破贼寇!” 众人闻言,皆侧目而视大惊失色。 刘羽大喜过望,抚掌大笑道,“朕有牛蛋在此,何愁天下不平、四海不定?” 说罢,亲扶欧阳寒起身,关怀备至的嘱咐道,“此战能否扬我大徐军威、名留史册全系牛蛋一人尔!” 得此重托,欧阳寒心头一沉,赶忙拱手回禀,“奴才必当不辱使命!” 刘羽龙颜大悦,一手拍在欧阳寒的肩上,一手攥着他的手,正色道,“朕亲送牛蛋出城,并在城楼上亲自为牛蛋击鼓助阵!”说着,便拉起欧阳寒欲走出屋外。 “陛下如此圣恩,奴才哪里能受得?”欧阳寒神色惊恐,满脸的抗拒,“此番咱们是趁敌军不备偷袭,切不可让敌军有所察觉!” 刘羽正满心欢快的脚步突然停住,眉头一皱转脸望向欧阳寒道,“牛蛋是觉得朕在拖大徐将士们的后腿咯?” 欧阳寒惶恐不安,跪地请罪道,“奴才绝无此意!” 刘羽昂着头,嗤之以鼻的嘲弄道,“妄你身经百战、朕竟还如此煞费苦心栽培你,却连一鼓作气的简单道理都不知晓!” 欧阳寒顾不上多想,赶忙回禀道,“陛下圣明,是奴才愚钝了……” 刘羽这才出了气,颇为得意的接着搀着欧阳寒走出了屋。 却说日上三竿,欧阳寒领着五千骑兵欲奇袭敌营。但欧阳寒则心里清楚得很,此战根本不指望能够大破敌军或者生擒敌将这种异想天开的奇迹。 只要趁敌军如今不备,能够亲率大军将敌军弄的人仰马翻,好让城楼处观战的刘羽过足了所谓打胜仗的瘾足矣。 也正是报定了这种想法,欧阳寒反倒觉得肩上的压力顿时笑了许多,在刘羽突然的震天擂鼓声中,率军全速进发了。 也正如欧阳寒及众人预料的那样,这边擂鼓声刚起,那头联军营中顿时慌乱起来。 林尚将刚斟满的酒杯扔在地上,急忙传唤士卒问清缘由后,大为困惑不解,“面对我军十万军马,徐军就算四大营齐聚,也不该如此反其道而行啊!” 三步并作两步,匆忙间出营查看究竟。 刚出帅帐,便见各国将帅们正整顿军马准备备战,魏宁所部更是早已经整装待发、士气高昂。 遂,便问道魏宁,“伯余可知徐军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魏宁同样不解,却反而按耐不住的欣喜,“管他们耍什么把戏!既然四大营自己找上了门,正好可以跟他们过过招!” 说到这里,魏宁提起长枪,拱手冲林尚道,“我部三万军马已经列队齐整、跃跃欲试!我这就先去为尔等探探路,验验四大营的成色!剩下的就交给公和老兄了!” 说罢,不等林尚同意便领着三万陈国将士浩浩荡荡的出了营寨,杀奔欧阳寒而去。 迎着战鼓,两军终于代郡三十里外的峡谷间相遇。 看见联军先发制人,欧阳寒赶忙令全军停下,又见来将竟是魏宁,不由得心有余悸、暗自神伤道,“怎么竟又是他?莫不是天欲亡我在此?” “来将可是欧阳寒?”魏宁顿生困惑,勒马提枪问道,“其他三大营何在?” 被魏宁突如其来的一问,欧阳寒亦是满脸的不解,故作镇定的高声嚷道,“杀你,我一人足矣!” 说罢,纵马舞刀来取魏宁。 魏宁挺枪跃马相迎,与他激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欧阳寒知道如若久战必不是敌手,于是抱定了速战速决的信念后,突然虚作拖刀之势,却把刀就鞍鞒哀叹挂住,偷拽出一把雕弓,搭上箭便射将二来。 “我去你大爷的!” 魏宁眼疾手快,战马嘶鸣声中一个后仰身子躲了过去,聚眼在望又见欧阳寒一箭不中欲射第二箭。 遂,不等他张开弓箭,这头的魏宁早已拍马赶到,刚至身前提枪便刺。 欧阳寒猝不及防,闪躲间左腹已被刺中。幸而身着刘羽亲赐黄金甲,伤势无碍。 一枪刚刺,不等欧阳寒反应,魏宁第二枪又已刺来,这次又中欧阳寒胸口,却忍不见血。 魏宁大怒,又是接连三枪,仍就不见伤及欧阳寒半毫,不由得勃然大怒,“你这厮难不成学会了什么古怪妖术不成?” 欧阳寒笑道,“我有真龙天子庇佑,尔等贼寇还不速速受死!” 说罢,信心百倍转守为攻,欧阳寒一刀砍向魏宁,待他紧勒缰绳意欲闪躲之间却故意扑了个空,诱他抬枪刺来之际忽然一把挟住了枪,待到魏宁奋力抽回之时猛的一放,魏宁当即跌落下马。 “匹夫受死!” 欧阳寒大喝间刀劈将来,刀还未落下魏宁早瞅准了时机,双腿聚起全身力量一个猛踢欧阳寒马肚。 随着马声哀嚎间,欧阳寒已然重摔倒地。 如此大好时机,魏宁岂可措失?拾起地上长枪一个箭步便刺将而来。 这次不偏不倚正中欧阳寒胸口,却只见枪尖与他那黄金甲擦出微弱的火花,根本刺不进去。 “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魏宁满脸惊恐狰狞,弃了长枪挥拳便打。 欧阳寒早被震的头晕目眩,根本毫无还手反应之力,只能任由魏宁对着自己宣泄心中的愤怒。 魏宁揍了几拳后,便欲将他抱起擒住回营。 “想擒我……你还差得远呢!” 欧阳寒鼻青脸肿忍不忘嘲弄魏宁。突然双拳握紧,一个使力直冲魏宁面门打来。 欧阳寒为了这一拳卯足了全力,打的魏宁眼冒金星,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缓过神来。 当即翻身上马,将手抬起喝令全军冲杀将来。这边欧阳寒亦令全军出动。 一时间,整个峡谷内近四万军马厮杀一团。喊杀声、哀嚎声、撕鸣声响彻山谷。 欧阳寒、魏宁在乱军之中仍打的不分胜败,魏宁越战越酣,与他又交战至三十合突然一枪刺中战马,再一次又将欧阳寒掀翻落马。 欧阳寒知晓战机已失,如若再战下去无异于是自寻死路,遂领着残兵逃回城中。 见他们远去,魏宁深怕中计,遂不与追赶领军回营。 “恭喜伯余凯旋!” 林尚早在寨外等候许久,见魏宁平安无恙,面上异常的兴奋。 魏宁知他何意,却不愿与他多做计较,只是轻轻说了句,“杀退一个欧阳寒何足挂齿?” “欧阳寒?”林尚困惑的问道,“伯余难道没遇见另外三大营?” 魏宁冷笑道,“除了欧阳寒的五千军马,我连个多余的鬼影子都没见到!” “那不应该啊?”林尚眉头深锁,面色凝重,“区区五千军马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前来袭扰……是这徐国脑子坏了,还是看不起我们?” “他们徐国脑子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魏宁双手叉腰,仰面朝天长吐一口气,“四大营若真的齐聚在此,也不过是些徒有虚名、酒囊饭袋之辈罢了,与那韩孝之差的十万八千里!” “伯余此话何意?” 可惜我从小生来命硬,未能如某些人之所愿了!”魏宁昂首冷视一眼林尚,“尤其是那三大营,如若早在峡谷四面埋伏,今日我只怕根本没命回来跟公和兄汇报了!” 林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安慰道,“那是伯余老弟吉人自有天相!” 魏宁冷笑回之,转身便去了营寨。 这边林尚却困惑不解,暗自思忖道,“难不成那三大营根本就并未来此?也不能啊,否则那日谭礼的行为举止、今日徐军的诡异行径……” 这事就像个魔障,让本就生性多疑的林尚越想越不对劲,头脑嗡嗡作响百思不得其解。 “大帅……”陈昂见他如此纠结,遂小声进言道,“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咱们想多了,压根就没有那三大营的事?” 第141章 孙和、夏侯进阵前对骂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林尚闻听这话,仰面略有所思了一阵,旋即又回身望了望同样眉头紧锁的孙和等人,问道,“哥几个以为如何?” 孙和双臂交叉,冷笑道,“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我只知道如今的瓜州已是到嘴的肥肉,谁先攻入城中,那小皇帝便就是谁的!” 陈昂、田图等一众越国将军们纷纷将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似疑又惑。 “元路兄这是明知山有险,偏向虎山行了?”林尚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是当然,自古皆是富贵险中求!”孙和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既然诸位不敢,那我宋国可就当仁不让了!只是若我宋国侥幸擒住了徐国小皇帝,还望诸位不要眼红使绊!” 林尚深思熟虑番后,终点头同意,“既如此,那我便只能在此祝元路兄旗开得胜、名扬青史了!”说着,拱手作揖又道,“我这就在营中摆下酒宴,待到元路兄凯旋,定一醉方休!” “那就有劳诸位了!” 孙和说完,便转身回营调令宋国全军三万,浩浩荡荡的攻伐代郡去了。 这边孙和军马出营,那头欧阳寒吃了败仗狼狈逃回城中,令刘羽勃然大怒。 当着众人的面,接连猛抽欧阳寒3个响亮耳光后,又是奋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破口大骂道,“去你大爷的!又害的朕如此屈辱丢面,你究竟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欧阳寒颤颤巍巍的爬起身,连连叩首请罪,“奴才罪该万死,有负圣恩!” “又特么还是这句话!”刘羽自从入驻代郡以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早就听的耳根起茧。遂,极为不耐烦的喝问道,“你就告诉朕,现在应该怎么办!” 听罢,欧阳寒面色惨白,除了不停的磕头求饶外,再不敢随意多说一句话。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之时,门外士卒飞跑来报,“敌军正朝代郡而来!”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再也没办法淡定,纷纷开始有些骚乱。 刘羽更是面露惶恐,神色哀愁的问道众人,企图寻求破敌之策。 正在一片慌乱之中,夏侯进又一次的站了出来,只是这一次的夏侯进面上早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势。 拱手道,“承蒙陛下厚爱提携,臣无以为报!如今敌军来犯,代郡岌岌可危!臣愿领一支军马前去抗敌拖延,只求陛下能够赶快撤离代郡!” 夏侯进说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可刘羽却并不买账。 对于徐国这位年少、尚无任何卓越政绩的小皇帝而言,他所要的根本不是能够为他献出生命、让他可以后撤的忠臣;而是需要一个能助他名垂青史,又能听他摆布、为他肝脑涂地的奴才。 所以刘羽对此不屑的冷冷问道,“朕今日已经颜面丧失,你这是又要让朕再被天下人耻笑不成吗!” 这话刘羽早就说过,只是这一次局势已经迫在眉睫、根本不是任凭刘羽异想天开的时候。 遂,夏侯进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淡定的又道,“为了大徐江山社稷,更为了大徐万民,臣冒死进言:请求陛下赶紧撤离代郡!” 刘羽听罢,突然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兽,面露狰狞地挥拳咆哮道,“狗东西,竟敢跟朕如此说话!还不给朕将其拿下!” 摆在以往,众侍卫早就领命绑缚夏侯进。可这一次,众侍卫却开始迟疑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竟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你们都要忤逆朕不成!” 刘羽声嘶力竭的咆哮怒骂,随即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刀,便欲发了疯似的冲入堂下砍杀众人。 眼见场面失控,李志赶忙起身挡在众人身前,目光坚毅的对刘羽说道,“陛下息怒,如今局势危急!奴才也貌似请求陛下能够为了大徐江山社稷,忍一时之忍!” “你们这群狗奴才!” 刘羽双眼布满血丝,早已丧失了理智,仿佛完全挣脱了束缚般一刀扎进了李志胸口,“都特么的是些狗东西!都特么的该死!” 李志咬着后槽牙强忍疼痛,依旧站立原地动也不动,目光如炬的说道,“陛下……奴才……奴才这条贱命如果能换陛下的平安,奴才死又何惧?” 说罢,闭起双眼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正从李志的胸口不断的往外冒出,这一幕突然刘羽更加暴躁,弃了短刀双手抱头来回蹦跳,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朕害怕……朕害怕!” 正在众人对眼前清醒目瞪口呆之时,李志先是抬手护住胸口止血,步履蹒跚的走到刘羽跟前,凄然一笑道,“陛下不怕,奴才这就带您回家……” 说完,另一只手缓缓的搂住刘羽的脑袋,嘴里哼唱起了往日的童颜。 这一通操作下来,终于让刘羽逐渐恢复了冷静,躲在李志怀中开始呜咽起来,“朕……朕不是故意要杀父皇的……” “奴才知道啊……”李志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偷偷转过头眼神示意夏侯进,令他速去整顿军马出城迎敌。 夏侯进心领神会,起身又看向面色呆滞的欧阳寒,低声道,“至清愣着做甚?你我本就是待罪之身,将功赎罪的机会就在眼前。还不与我一同出城迎战?” 欧阳寒这才缓过神来,与夏侯进一道小跑前往军营。 代郡城下,两军对垒,战马嘶鸣。 欧阳寒执刀跨马列在阵前,一旁夏侯进紧随身旁。 “喂!”孙和提刀驾马出阵,举目远望忽然大笑道,“我听闻四大营集结于此,怎么如今就只看见区区万余军马?难不成你们徐国都是些缩头乌龟不成?” 夏侯进大怒,抬枪回怼道,“杀你这个匹夫,何须用我大徐四大营出马?我一人足矣!” 话音刚落,跃马扬鞭直取孙和。 “还真是不知死活!”孙和不甘示弱的舞刀相迎。 孙和马快,不等夏侯进反应便是一记劈砍。夏侯进大惊,赶忙提枪抵挡,却不料孙和势大力沉,登时振的双臂发麻,不等反应又见孙和一记横劈砍向战马。 夏侯进大惊,猛的提起缰绳方才躲了过去。怎料孙和动作奇快,刚等自己马蹄落地,便又是一刀劈来。 这一次夏侯进来不及反应,头盔被其刀面震落在地,脑瓜子嗡嗡作响,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 接着又是一刀直劈面门,生死之际只见欧阳寒飞马已至,提刀挡住。 “够快的啊!”孙和冷笑一声,“根本不像公和口中的废物蠢材!” 欧阳寒不与他多话,两腿夹住战马,双手劈刀便砍,接连三刀皆被孙和挡住。 二人抖擞精神,两刀来回砍杀,激斗三十回仍旧不分胜败。 夏侯进于旁有些缓过神后,见得眼前战况激烈,没有丝毫犹豫抬枪便助欧阳寒。 三人又缠斗二十合仍难解难分,斗至第四十合开始,孙和终于开始露出疲态,当即卖了破绽勒马便回本阵。 夏侯进不顾欧阳寒大声阻拦,于身后紧追不舍,刚欲追上准备提枪刺杀之时,却不料孙和早有防备,猛的一勒缰绳左斜起身子后回马便是一刀,将夏侯进拍翻落马。 幸亏欧阳寒眼疾手快,与身后远处突施一箭方才令孙和只得弃了夏侯进,返回本阵。 刚回阵中的孙和,却又不忘大声嘲笑道,“尔等就这两下子?还是速叫四大营主帅们出来受死!” 跌跌撞撞翻身上马后,夏侯进重新调整情绪,厉声回复道,“你这匹夫若够胆,便尽管前来!爷爷不带怕你的!” 这话却让欧阳寒吓得够呛,虽然不明缘由,却害怕万一真的惹毛了孙和,让他丧心病狂的全军攻城,那岂不是万劫不复? 赶忙低声喝止道,“你疯了不成!万一他丧心病狂全力攻城,我们如何敌得了!” 夏侯进却神秘一笑,“至清只管放心,他没这个胆子!” 说着,又冲对面孙和大声挑衅道,“你若是带个巴子,就只管攻过来!爷爷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话早令孙和怒火中烧,却又担忧四大营早已埋伏于城中,遂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贸然进发。 见他在阵前毫无反应,夏侯进不忘添油加醋的大声骂道,“听说你们如今的南宋国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全是依靠当年卖主求荣方才换来的今日富贵!” “去你 妈的!”孙和忍不住的回骂,却依旧徘徊在阵前,“你若带个巴子,就只管掩军杀来!爷爷在此等着你呢!” 二人叫骂正酣,却领欧阳寒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至清只管在旁看我骂个痛快!”夏侯进微微一笑,又将嗓门抬高八度,扯着嗓子大骂道,“带个种的只管过来!不然就给爷爷滚回老家去!” “老子怕你不成!”孙和实在有些按耐不住了,刚欲勒马前行,却突又放弃,举目远望代郡城中,除了叫城楼处百余名弓箭手外,在未见到多余将帅,包括他们的小皇帝刘羽。 不仅暗自思忖道,“难道真的没有伏兵?” 第142章 调虎离山大败孙和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正当孙和犹豫之间,早于代郡北城埋伏的士卒急忙来报,“一支人数不详的徐国军马刚刚从北门突围杀出!” “什么?” 孙和大惊失色,方知中计。怒发冲冠间喝令全军上下开始猛攻代郡,自己则领一支约千余人的军队前往追击。 欧阳寒、夏侯进二将见孙和远去,知晓必是前去追赶刘羽,欧阳寒令夏侯进留下坚守拖延,自己亲率三千骑兵飞马救援。 这头夏侯进依托城坚壕沟死守代郡,一直血战搏杀直至黄昏后,虽左肩、胸口、大腿多处中箭,却仍旧寸土不丢,未让一个敌军进入城内。 那头孙和率部飞马追击,直至天暗,方于数十里外的勒川赶上。 早已料到刘羽必在,故而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孙和岂能错过? 遂,一马当先舞起长刀便直冲入阵,眼见护卫们正团团围护住一人,孙和料想必是刘羽,纵马便砍而去。 那几个护卫那里抵抗得住,虽死守不退却无济于事,轻而易举叫便被孙和砍的七零八落。 借着昏暗的光线,孙和看不太清那人容貌,觑眼望去具是一张颇为嫩滑白净的面容,大笑问道,“想必汝便是徐国皇帝陛下刘羽了!今日已是瓮中之鳖,还不速速下马收降,还能留个天子之礼的体面!” 那人闻言,却突然仰面大笑,“汝之匹夫,可知我是何人否?我乃徐国中郎将李志也!” “李志?!” 孙和惶恐不安,方知中计。勒住缰绳便欲回撤,却不料身后欧阳寒三千军马已至。 在看自己这边,因为立功心切,所带出的区区千余人马已被两军围困在了当间,进退不得。 当即恼怒不已,厉声咒骂,“尔等鼠辈,竟敢欺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与我单挑决战!” 欧阳寒不与他理会,下令弓箭手准备放箭,却被李志阻拦道,“陛下有令,只要活的!” “该死的!” 欧阳寒听到这该死的旨意后,差点没气的骂出声,如今大好局面下刘羽竟又异想天开,瞎指挥。 然而毕竟皇命难违,欧阳寒敢怒不敢言,只得尊令照办。遂喝令孙和,要他下马投降。 “还真是老天都不助你欧阳将军啊”孙和却歪嘴斜笑起来,语带嘲讽奚落,又略带同情的回道,“你家陛下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 欧阳寒对这话心如明镜——再怎么样也不该将牌面如此直白的告知于一个做着困兽犹斗的人。 李志为官多年,如何也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只可能有一点,他想要自己的命。 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怼道,“那又如何?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那可未必!” 孙和说罢,纵马直取欧阳寒。 眼见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于旁的李志却如同旁观者一般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上前相助的意思。 厮杀至三十合,欧阳寒终感力不从心,卖了破绽拍马便走,却不料孙和大手一挥领军冲杀过来。 欧阳寒所部军马始料未及,纷纷乱了方寸,各自为战之时还不等全部反应,早已被孙和杀出了一道血路。 孙和率领部众顺利突围而去,只留下欧阳寒于身后责骂李志。 “欧阳将军该明白一点,陛下并未要我相助将军,”李志神色淡然,“而且贵为三军主帅的你,因自己战败放跑了贼军,本就难辞其咎!” “你!” 欧阳寒被他这通话气的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李志并没有要放过欧阳寒的意思,接着落井下石又道,“三千围一千,还能叫人家全身而退,如此本事安能统帅三军,何以服众啊?” “你这……”欧阳寒气的暴跳如雷,却还是努力压制满腔愤怒,低声道,“你这狗太监,竟敢辱我!老子再不济也是个完整的男人,可你呢?” 本以为能戳中李志的要害,却不曾想他竟轻蔑一笑,“可我这个太监却也能有机会被陛下敕封大司马,可怜欧阳将军却连我这个太监都不如!” 欧阳寒听罢,登时血脉喷张,右手握紧的长刀蠢蠢欲动,随时便欲顺势劈下近在身前的李志的脑袋,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怎么?不敢杀我?”李志察觉出了他的愤怒,却浑然不惧间依旧对他冷嘲热讽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麻雀始终就是麻雀,永远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先掂掂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别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欧阳寒将长刀猛掷于地后,冲李志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堂堂的韩孝之我都能扳倒,何况汝乎?” 李志对这话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的笑道,“扳倒韩孝之的不是你,而是陛下!你从头到尾,都只是陛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罢,不等他回话便令左右将其绑缚,押回城中交由刘羽发落。 代郡,作为这徐国南疆边陲重地,自从韩昱挂帅南营攻下该城纳入徐国疆土以后,便在无任何战事,距今已有五年。 时隔五年后,代郡迎来了第二仗,只是这一次的主角从韩昱换成了欧阳寒。此刻的这座百年古城下早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经过了夏侯进浴血近五个时辰的死战,终于偃旗息鼓,迎来了极为短暂的喘息。 李志率部回城已是午夜,月朗星稀,硝烟弥漫。 刘羽在听完李志和欧阳寒的汇总后,却令士卒先替欧阳寒解绑。 “此战获胜,朕心甚慰,具是我与各位爱卿齐心协力的效果!今夜没有君臣,只有生死之交!” 说完,便令侍从开始上酒上菜,犒赏三军。 其实这仗究竟是怎么打赢的,欧阳寒和刘羽根本不知道,但对于刘羽来说,怎么赢得并不重要,只要是自己坐镇军时打赢的的就行; 而对于欧阳寒来说,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曾想难得刘羽今天高兴,让自己侥幸捡回了条命,哪还管得上是怎么赢得?当即便乐呵呵的入了座。 至于李志、夏侯进则更无所谓了,反正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做奴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背黑锅!赢了是君王圣明,输了便是自己罪该万死。只要皇帝能开心,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正因为这样,今夜的宴席难得的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改往日阴森可怖的杀机四伏、君狠臣畏。 酒过三巡,菜入无味。 刘羽酒醉微醺的忽然问道众人,“朕再问问各位爱卿,朕与那韩孝之相比,如何?” 这话就像个夺命判书,一经抛出便让原本欢声雀跃的堂内重新陷入死寂。 众人打破头都想不通,为什么刘羽如此执迷不悟的非要跟韩昱死磕到底,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能让他魔障成了这样? 而自己究竟又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挖了谁的祖坟,怎么每次都要被问这种问题? 眼见陷入了死寂,刘羽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先是打了个酒嗝,旋即又问道,“怎么又都哑巴了?” 眼见龙颜不悦,众人唯恐再出现白天的噩梦。遂,这一次不等刘羽第二次发问,李志出列,拱手跪拜道,“陛下英明神武,假以时日必能统一中原,留名青史!区区一个韩孝之,不过一粒尘埃安能与日月争辉?” 刘羽点点头,又问道夏侯进,“你与朕接触较短,单就这些天朕的表现来看,你觉得如何?” 夏侯进闻言,赶忙出列跪地,诚惶诚恐的回道,“臣镇守在这南方多年,虽不曾见过陛下,却常听百姓夸赞陛下勤政爱民。如今我大徐民富国强、雄踞中原,完全是陛下的功劳。区区一个武将怎可比肩陛下?” 刘羽心满意足的后仰起身子,将目光投向到低头不语的欧阳寒身上,问道,“牛蛋觉得呢?” 欧阳寒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挥之不去的噩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跪地不敢再多言,只是惶恐不安的回道,“陛下怀有雄才大略,当为千古一帝!”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刘羽欣喜若狂,两眼放出光亮的猛的直起身子,手舞足蹈的令人开始奏乐,口中自嗨道,“诸位爱卿还不与朕同乐?” 众将这才起身,与他同舞。期间为了助兴,欧阳寒更是即兴表演了不用双手连续二十个后空翻,博得刘羽抚掌夸赞。 如此和谐美好的气氛,直至三更天时方才褪去,经刘羽旨意,当夜君臣众人于堂内就地而眠。 却说孙和兵败回营,无颜以对众人,羞愧难当之际便欲连夜率部回家。林尚赶忙阻拦劝慰,方才让他打消主意。 当夜林尚撇去众人,与他在帐中促膝长谈两个时辰,至于谈话内容却无人得知。 只知道出了帐后的孙和好像变了一个人,面上的哀愁羞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打了胜仗般的喜悦,溢于言表。 回到帐中的孙和,则又是唤了几个带来的宋国将军们入帐谈话,至于内容同样无人得知。只知道待到那几个将军出帐后已是三更天,而他们的脸上同样一扫阴霾,写满了志得意满的喜悦。 PS : 作者有话说—— 有喜欢这个故事的读者,可以加我qq给我建议,或者留言评论告知我。谢谢大家支持了!当然能给我投票支持的就更好啦!笔芯~ 第143章 谭礼悲愤惨死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翌日清早,正在熟睡中的刘羽及众将忽被擂鼓声惊醒,急唤侍从入内,方知林尚率大军于城下搦战。 十万军马列队齐整,旌旗招展,军容肃穆。 林尚坐镇中军,魏宁于右军、陈昂于左军,差使越国一员副将于阵前城下叫骂。 “有点意思!” 刘羽于城楼上方看的真切,却不见丝毫胆怯,反倒是露出几分得意地笑容。指着中军林尚,转而问道众人,“朕料他定是这联军统帅,你们何人愿意替朕擒住此人?” 昨夜痛饮,此时脑中依旧有些酒醉未醒,借着股残留于体内的酒劲,欧阳寒当即拱手请令出战。 刘羽大喜,忙令人拿来碗烈酒,亲自端给欧阳寒,并语重心长地嘱托道,“至清能否封侯拜相,皆在今日了!” 欧阳寒听后热血沸腾,躬身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连同昨日残留的部分,只觉得胃部忽然翻江倒海般滚动。 “陛下万万不可!” 正当欧阳寒准备出城迎战之时,突见谭礼神色慌张,口中只呼不可的一路小跑前来。 实在太过匆忙,以至于还未到刘羽跟前便脚下拌蒜的一个踉跄跌得头破血流。 刘羽颇为恼怒的一面令左右扶他起来,替他止血,一面不耐烦地喝问道,“你这个老奴,又来碍朕的事,真以为朕不敢要你的脑袋吗?” 谭礼顾不上疼痛,捂住脑袋的伤口声泪俱下道,“此乃敌军诡计,故意赚我军出城,陛下切莫被他们所蒙蔽。” 刘羽眉头一紧,厉声打断道,“关于带兵统帅,朕自有分寸。你这老奴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谭礼见刘羽心意已决,突然瘫坐在地仰面大哭起来,哭声哀嚎,尤为凄惨。 “老狗奴竟敢如此欺侮朕!” 刘羽右耳边是城下敌军的叫骂声,左耳边时谭礼杀猪似得嚎啕大哭,扰得刘羽烦闷不已,气的面目狰狞,从旁侍卫腰间猛地抽出佩剑,便欲刺向谭礼胸口要害。 “陛下恕罪,谭礼有口无心却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李志见情况危急,顾不上此前谭礼对他和夏侯进的嘱托,赶忙跪地替他求饶道,“此前多亏了谭先生的妙计,方才能够引蛇出洞大败孙和。他可是我大徐的赤胆忠臣啊!” 夏侯进听后,也顾不上谭礼的嘱托,跪地拱手道,“陛下明断,切莫错杀忠臣啊!” 眼见自己想要大力栽培的两员大将竟敢公然忤逆自己的心意;不但如此,还当着众人的面打碎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那点虚荣心,丝毫不给自己留任何面子和台阶。 所以对此,刘羽很生气,很生气的后果自然而然就是很暴怒。 刘羽气的暴跳如雷,举着剑发了疯似的在空中乱舞,口中念念有词的冲服道,“都反了天了!都反了天了!” 众人吓得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惹火上身牵连自己丢了小命,只有谭礼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般,哀叹一声暗自道,“吾命休矣……” 刘羽双眼布满血丝,略带癫狂的痴笑道,“尔等要给这老狗求命,那朕偏不答应!不仅如此,朕还要让你们二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这条老狗奴!” 说完,便将手中的剑丢在二人跟前。 夏侯进、李志闻言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刘羽后,又偷偷对视了一眼,二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悲伤。 刘羽厉声催促道,“怎么!你们这两个狗奴才是想要抗旨不遵吗!”说到这里,突然提高嗓音,大喝一声,“快一点!” 李志、夏侯进被这声历喝吓得浑身一颤,旋即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反倒是死到临头的谭礼浑然不惧,神色坦然的仰面大笑不止,“大徐之祸无关任何,只是人祸!天要亡我大徐啊!” 说完,突然冷面寒光直视刘羽,“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陛下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一直都在不停的自毁长城,奴才临死之前最后胆大妄为一次大胆预言——如此下去,我大徐必不过二代!如若先帝泉下有知,必不能瞑目安息!” 刘羽面色通红,青筋爆出,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道,“你这老狗奴,朕不但要将你凌迟活剐,更要将你全族男性老幼夷灭,女性老幼贬为娼妓蹂躏!” “你!” 刘羽这话就像个刀子,正中谭礼要害,登时让他说不出话来。 “朕即刻便先会将你这狗头看下悬挂于城上,好让你看看朕是如何大破敌寇的!”说完,刘羽转而喝令面色煞白的二人组动手。 李志、夏侯进早已泪流不止,因惊吓过度,口中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的摇头拒绝。 谭礼凄然一笑,对二人道,“大丈夫死亦何惧?只可惜不能再追随孝之将军平定南方、建立功业了!”说到这里,谭礼深吸一口气,语调哽咽地自语道,“孝之将军,若他日黄泉路上有缘相见,我谭礼必当誓死相随、为您鞍前马后效命!” 说完,噙满泪花的谭礼突然面向北方、如今韩孝之被软禁的京城方向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 李志、夏侯进不忍谭礼遭受刘羽凌迟活剐折磨,心照不宣的对视眼后,强忍悲痛缓缓起身拣起地上的佩剑后,颤颤巍巍的走向谭礼。 “先生一路走好……” 李志已是泣不成声,只得闭起双眼,缓缓俯下身子,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搭在谭礼的肩头,突然猛地前倾身子将剑刺进了谭礼的胸口要害。 没有丝毫的痛苦哀嚎,谭礼面露微笑的倒在地上,口中的鲜血大口大口的涌出,李志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夏侯进泪如雨下的哽咽抽泣,步履蹒跚的走上前俯下身子,轻声道了一句,“先生,路上保重!”说完,闭起双眼右手握住剑柄猛的拔出后,刹那间谭礼的胸口血如泉涌。 过不多时,死不瞑目的谭礼身体僵硬地咽了气。 刘羽一直于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谭礼,直至他鲜血流干断了气。整个过程都如同孩子看到玩具般,眼神里具是贪婪和欣喜若狂。 “老狗奴,生前便敢跟朕无礼,死后竟还敢将双眼睁得如此骇人!”说着,便让侍卫割下他的脑袋悬挂于城头之上。 在观看割头的整个过程,刘羽依旧是欣喜若狂的目不转睛,满是喜悦和惊叹。 还不忘嘱托随从道,“去查查这老狗奴的家眷现在何处,男性不论老幼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女性无论老幼全部押往京城浣衣局充作娼妓!” 终于在所有完毕以后,刘羽又恢复了笑容,望向六神无主呆愣在原地的欧阳寒,关切的说道,“至清可别再辜负了朕的栽培,朕可就在这城头之上见证你的天下无双呢!” 欧阳寒咽了口吐沫,早已酒醒过来。心中万马奔腾,恨不能猛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何又要找死的接下这横竖都是死的差事…… 可话已经说出了口,刘羽又满怀期待的等着,欧阳寒只得硬着头皮率队出城迎战。 天子眼下,古老肃穆的代郡城即将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欧阳寒跨马舞刀,一连斩杀敌阵前来叫阵的三员将领后,鼓足勇气开始喝问中军林尚,“尔等今日全军尽出,为何独不见昨日那败军之将孙和、孙元路呢!” 林尚看了眼代郡城楼上众人,笑着驾马出列,“欧阳至清,你我在这南方交手已有五年,林某素来敬佩将军本事,为何今日却如此愚蠢的轻易出城迎战?难道还真是被逼无奈不成?” 对于这个话题,欧阳寒不愿接话。毕竟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能看得出来,压根就不会上当出城迎战的。 见他不说话,林尚接着嘲讽道,“你们家小皇帝看来除了跟韩孝之长得一样白净之外,其他具是个绣花枕头!” “他俩在城下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怎么不打了?”城墙太高,刘羽听不见他俩的谈话,便问道左右护卫。 “奴才会读唇语,这就给陛下翻译!”护卫说着,聚精会神的盯向二人。不多一会,便笑着跟刘羽报喜道,“那敌军主帅问欧阳将军城上的可是陛下,竟如此的俊美无双、姿颜雄伟,当真是个少年英才!” 刘羽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冲城下大喊道,“欧阳寒!你还不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徐将帅们的虎威雄风,更待何时!” 听到城楼上刘羽的斥令后,林尚深表同情的冲欧阳寒哈哈大笑,“看来阁下在徐国的好日子危矣!” “废什么话!有种咱俩单挑决战!”欧阳寒此刻已进退维谷,反正横竖都是死,如果死在战场上起码还能落得个英雄美名,最起码不至于让自己的家眷亲人跟着遭殃受牵连。 林尚并不急于进攻,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道,“以你之才能,定能猜到我此番的目的一二,何不索性问清楚再做决断呢?” 欧阳寒深吸一口气,双手勒紧缰绳后,道,“我没猜错的话,孙和那个败军之将如今应该去了别处吧?你此行的目的攻城是假,为他拖延时间才是真!” 林尚抚掌称赞,“了不起!了不起!果然不愧是韩孝之帐下的将军!只可惜,你猜错了一点……” “什么?” “我此行的目的亦是为了攻城!谁让你们自己都出来送死了呢?” 第144章 代郡沦陷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闻言听罢,欧阳寒又眺望眼敌阵,眼珠转的飞快,在脑海中作着各种运算。 “你就不好奇孙和去了哪里?”林尚漫不经心的笑问。 欧阳寒上下审视了番林尚,眉头深锁道,“你似乎不急于攻城,起码时机还未到!” “是啊!”,林尚对此并不否认,反而饶有兴致地昂起头笑道,“正好借此机会,得以能跟你这位南营名将叙叙旧。” 欧阳寒却没有丝毫兴致,面色铁青的冷冷道,“就我观阁下的阵势来看,这叙旧有的谈了!” “你跟急吗?”林尚面露微笑,抬头先是看了眼城楼上正心急如焚的刘羽,又看到悬挂于城楼上的谭礼头颅,问道欧阳寒,“看来你也被他逼到了绝路。” “没工夫跟你扯淡!”欧阳寒不耐烦的回呛道,“有本事这就来攻城,我奉陪到底!” 林尚抚摸起下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真正来意,“你欧阳寒可也称得上是一代名将,本该大展宏图留名青史,何必效忠于一个这样昏庸无德的皇帝,而白白丢了性命?” 欧阳寒冷哼一声,“听你这话意思,是以为自己赢定了?” “我赢不赢的不好说,”林尚忽然目露寒光,微微一笑,“可你输定了!” “那就别废话了!” 欧阳寒顾不上其他,飞马舞刀直取林尚而来。 二人一个使枪一个使刀,与马背上来回交战五十余合未分胜败,却叫城楼上的刘羽看的热血沸腾,连连叫好。 两边鼓声震天,喊杀声四起,令欧阳寒不禁心有余悸起来,知晓林尚难缠,唯恐一个不留神败下阵来。 看出欧阳寒心事重重,林尚到也不急着进攻,勒马停住,“我今日卖你个人情,只管回城去吧!” 欧阳寒哪里退的了,面对城楼上刘羽的咄咄逼人,只能硬着头皮死磕到底。 遂,扬起长刀劈向林尚头颅,林尚提枪抵抗,不料中计身下露出空当,被欧阳寒抓住破绽偷拔出短刀砍伤。 林尚猝不及防,只得弃了长枪便回本阵。 眼见退了林尚,欧阳寒终于长舒一口气,便欲回城。 却突听耳边鼓声燥天,抬眼方知刘羽正指挥全军冲杀而去。 生无可恋的欧阳寒此刻明知山有虎,却只能偏向虎山行,引军杀奔而去。 欧阳寒两万军马对阵林尚十万大军,一直从清晨激战至午后方分出胜负,没有任何奇迹——欧阳寒拼死杀出重围后方逃回城中,至于军马已不过半。 心怀忐忑不安、欧阳寒步履蹒跚的前往城楼处面见刘羽,跪地请罪欲哭无泪。 刘羽倒也未加责难,反而轻叹一口气,面色尤为平静地哀叹一声,“为何又败了呢?”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却令一旁的李志、夏侯进五味杂陈—— 谭礼前脚惨死,后脚又白白死伤近万大徐将士,可刘羽的脸上竟丝毫不见半点怜悯,如同无所谓一般的具是冷血。 “这敌军退也不退,攻也不攻,此是何意啊?”刘羽望向远方,见林尚军容齐整立在原地,却不见有任何动作。 欧阳寒被打的灰头土脸,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此刻只能低头轻声回禀道,“许是那敌军畏惧不敢进前了吧……” “那多没意思啊!”刘羽顿时感觉索然无味,哀叹一声,歪斜着脑袋问道众人,“尔等谁还敢再去交战?” 问了半天,未听到有一人奋勇自荐,不禁有些失落的长叹一声,“看来只能朕这天子亲自下去了!”说着,转身便欲下城楼。 众人无不惊恐,纷纷冒死相劝,方才令刘羽打消了念头。 “朕乏了,”刘羽伸起懒腰,打着哈欠道,“等到敌军攻城了,再来叫朕来看吧!” 恭送刘羽起驾回府后,留在城楼上坚守的诸将方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李志、夏侯进赶忙将抛弃于旁的谭礼尸首进行收敛,又给了士卒些许铜币,千叮咛万嘱咐道,“务必要好生安葬!” 士卒不敢怠慢,连连允诺后便几个人抬着谭礼的无头尸首小心翼翼的下了城。 “二位这又是何必呢?”欧阳寒困惑不解的问道,“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补救的事情。” 李志不愿理他,眼神望向远方自语道,“畜生终究是畜生,毕竟无情无义!” 欧阳寒明白他这是在指桑骂槐,不与他计较,转而问道夏侯进,“霸元兄伤势可有所好转?” 夏侯进面色凝重地冷冷回道,“无碍,死不了。” 知道自己有些自讨没趣,遂尴尬的笑着道,“既然无碍,这大敌当前的,我等还是齐心协力的好。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如何退敌吧!” 听罢,李志突然仰面冷笑三声,斜视欧阳寒,“你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敕封的南大营代理主帅,如今自然该全权仰仗你欧阳大将军才是啊!” 欧阳寒明白他这是在嘲讽,可如今大敌当前没工夫跟他争论,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便吩咐守城士卒严阵以待,又令众将日夜巡查,以防敌军偷城。 是夜月白风清,林尚传令士卒饱餐,至于代郡城下已是半夜,鼓噪直进。 刘羽睡梦之中惊醒,传问士卒方知林尚攻城,不禁勃然大怒,顺手抄起佩剑便欲上城楼迎战。 护卫们拼死相拦,刘羽仍旧一意孤行,上马直冲城楼处去。 眼前火光冲天,四面具是喊杀之声。刘羽虽心有余悸,却又不甘于此,不顾阻拦冲上城头,喝问欧阳寒,“你这奴才为何不早点叫醒朕?” 此刻的城楼箭如雨下,危险之极。众将见刘羽上来,纷纷回身相护。 刘羽却毫不领情,怒斥道,“朕不用你们来救!” 话音刚落,已有几个敌军上了城楼,众人大惊失色,赶忙一面喝令士卒拼死抵抗,一面护着刘羽下城躲避。 此刻的代郡早已自乱阵脚,不仅城楼危矣,城门也被撞破,顷刻之间敌军涌入进来。 徐军乱窜,众将各自为战,只有李志跟定刘羽,突围而走。 却不料背后林尚追来,李志取箭,连放两箭,皆被林尚躲过;再放到第三箭时,因为用力过猛,竟拽折了宝雕弓,只得弃弓掩护刘羽纵马而奔。 李志道,“陛下服装太过华贵耀眼,快脱下穿在奴才身上!” 此刻的刘羽生死一线,哪里还顾的上什么体面尊严,只有一个念头——保命要紧。 遂,不由分说直接麻利地脱下交给李志,与他分两路而走。 天黑不明,林尚只望服饰追赶,刘羽方从小路逃脱。 这头李志被林尚追的急,便将服饰挂于枝头之处,自己遁入林中潜躲。 林尚于月下遥见服饰,便令随行军马停住,将其四面围定。 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服饰。 李志觅得时机,于林后杀出,挥长刀欲劈林尚。却只听他大喝一声,旋即猛的调转身形,只一枪正中李志腹部,将他刺于马下。 杀至天明,林尚方才夺了代郡。 欧阳寒、夏侯进等一干拼死突围的众将寻见刘羽,再收拾剩余残部军马,方知仅剩不到万余。 刘羽又为折了李志伤感不已,哭天喊地间喝令众人去寻他尸首,欲带回京师安葬。 这边林尚夺了代郡,清点完毕城中财产后,便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分配。 陈昂等人不解,“这既然已经夺下了代郡,何不乘胜追击直接擒了刘羽?为何反倒是准备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还给徐国?” 林尚道,“此战虽胜,却不在你我,而是多亏了他们那位小皇帝的胡乱指挥。且还未伤及元气,如若徐军卷土重来,我等未必占得了便宜!” 魏宁对此深表同意,“先不论四大营是否真的齐聚于此,单是如今我等的任务便已完成!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见好就收,早日开始准备与徐军签订和约谈判事宜。” 陈昂、田图听了大户不可,进言林尚道,“此乃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切不可半途而废错失良机啊!” 林尚明白越国的心思,不耐烦的嘲讽道,“此乃各国共同商议的决定,你们越国如若觉得不妥,大可以自己前去追击,本帅绝不阻拦!” “你!”田图气的直跺脚,悲愤交加道,“尔等竖子,日后必定追悔莫及!” 陈昂也道,“敢问大帅,如若我越国前往追击取得大胜,那这战果又该如何算?” 林尚轻蔑一笑,“如若真是如此,那我这便提前为将军贺喜了,至于其他皆由将军做主,林某决不食言!” “那可是将军说的!”陈昂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当即便拉着田图出了暑衙。 看见二人远去,魏宁幽幽地说了句,“这越国如今看来还真是气数已尽了!” 林尚冷笑一声,“想当年许公允、文相定在时,他越国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啊?却想不到如今就只剩下了此等货色!” 魏宁扬起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此战过后,这南方原本错杂复杂的局势,恐怕就该变成是你我两家的分庭抗礼了!” PS : 作者有话说—— 有喜欢这个故事的读者,可以加我qq给我建议,或者留言评论告知我。谢谢大家支持了!当然能给我投票支持的就更好啦!笔芯~ 第144章 陈昂追击中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闻言听罢,欧阳寒又眺望眼敌阵,眼珠转的飞快,在脑海中作着各种运算。 “你就不好奇孙和去了哪里?”林尚漫不经心的笑问。 欧阳寒上下审视了番林尚,眉头深锁道,“你似乎不急于攻城,起码时机还未到!” “是啊!”,林尚对此并不否认,反而饶有兴致地昂起头笑道,“正好借此机会,得以能跟你这位南营名将叙叙旧。” 欧阳寒却没有丝毫兴致,面色铁青的冷冷道,“就我观阁下的阵势来看,这叙旧有的谈了!” “你跟急吗?”林尚面露微笑,抬头先是看了眼城楼上正心急如焚的刘羽,又看到悬挂于城楼上的谭礼头颅,问道欧阳寒,“看来你也被他逼到了绝路。” “没工夫跟你扯淡!”欧阳寒不耐烦的回呛道,“有本事这就来攻城,我奉陪到底!” 林尚抚摸起下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出了真正来意,“你欧阳寒可也称得上是一代名将,本该大展宏图留名青史,何必效忠于一个这样昏庸无德的皇帝,而白白丢了性命?” 欧阳寒冷哼一声,“听你这话意思,是以为自己赢定了?” “我赢不赢的不好说,”林尚忽然目露寒光,微微一笑,“可你输定了!” “那就别废话了!” 欧阳寒顾不上其他,飞马舞刀直取林尚而来。 二人一个使枪一个使刀,与马背上来回交战五十余合未分胜败,却叫城楼上的刘羽看的热血沸腾,连连叫好。 两边鼓声震天,喊杀声四起,令欧阳寒不禁心有余悸起来,知晓林尚难缠,唯恐一个不留神败下阵来。 看出欧阳寒心事重重,林尚到也不急着进攻,勒马停住,“我今日卖你个人情,只管回城去吧!” 欧阳寒哪里退的了,面对城楼上刘羽的咄咄逼人,只能硬着头皮死磕到底。 遂,扬起长刀劈向林尚头颅,林尚提枪抵抗,不料中计身下露出空当,被欧阳寒抓住破绽偷拔出短刀砍伤。 林尚猝不及防,只得弃了长枪便回本阵。 眼见退了林尚,欧阳寒终于长舒一口气,便欲回城。 却突听耳边鼓声燥天,抬眼方知刘羽正指挥全军冲杀而去。 生无可恋的欧阳寒此刻明知山有虎,却只能偏向虎山行,引军杀奔而去。 欧阳寒两万军马对阵林尚十万大军,一直从清晨激战至午后方分出胜负,没有任何奇迹——欧阳寒拼死杀出重围后方逃回城中,至于军马已不过半。 心怀忐忑不安、欧阳寒步履蹒跚的前往城楼处面见刘羽,跪地请罪欲哭无泪。 刘羽倒也未加责难,反而轻叹一口气,面色尤为平静地哀叹一声,“为何又败了呢?”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却令一旁的李志、夏侯进五味杂陈—— 谭礼前脚惨死,后脚又白白死伤近万大徐将士,可刘羽的脸上竟丝毫不见半点怜悯,如同无所谓一般的具是冷血。 “这敌军退也不退,攻也不攻,此是何意啊?”刘羽望向远方,见林尚军容齐整立在原地,却不见有任何动作。 欧阳寒被打的灰头土脸,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此刻只能低头轻声回禀道,“许是那敌军畏惧不敢进前了吧……” “那多没意思啊!”刘羽顿时感觉索然无味,哀叹一声,歪斜着脑袋问道众人,“尔等谁还敢再去交战?” 问了半天,未听到有一人奋勇自荐,不禁有些失落的长叹一声,“看来只能朕这天子亲自下去了!”说着,转身便欲下城楼。 众人无不惊恐,纷纷冒死相劝,方才令刘羽打消了念头。 “朕乏了,”刘羽伸起懒腰,打着哈欠道,“等到敌军攻城了,再来叫朕来看吧!” 恭送刘羽起驾回府后,留在城楼上坚守的诸将方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李志、夏侯进赶忙将抛弃于旁的谭礼尸首进行收敛,又给了士卒些许铜币,千叮咛万嘱咐道,“务必要好生安葬!” 士卒不敢怠慢,连连允诺后便几个人抬着谭礼的无头尸首小心翼翼的下了城。 “二位这又是何必呢?”欧阳寒困惑不解的问道,“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补救的事情。” 李志不愿理他,眼神望向远方自语道,“畜生终究是畜生,毕竟无情无义!” 欧阳寒明白他这是在指桑骂槐,不与他计较,转而问道夏侯进,“霸元兄伤势可有所好转?” 夏侯进面色凝重地冷冷回道,“无碍,死不了。” 知道自己有些自讨没趣,遂尴尬的笑着道,“既然无碍,这大敌当前的,我等还是齐心协力的好。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如何退敌吧!” 听罢,李志突然仰面冷笑三声,斜视欧阳寒,“你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敕封的南大营代理主帅,如今自然该全权仰仗你欧阳大将军才是啊!” 欧阳寒明白他这是在嘲讽,可如今大敌当前没工夫跟他争论,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便吩咐守城士卒严阵以待,又令众将日夜巡查,以防敌军偷城。 是夜月白风清,林尚传令士卒饱餐,至于代郡城下已是半夜,鼓噪直进。 刘羽睡梦之中惊醒,传问士卒方知林尚攻城,不禁勃然大怒,顺手抄起佩剑便欲上城楼迎战。 护卫们拼死相拦,刘羽仍旧一意孤行,上马直冲城楼处去。 眼前火光冲天,四面具是喊杀之声。刘羽虽心有余悸,却又不甘于此,不顾阻拦冲上城头,喝问欧阳寒,“你这奴才为何不早点叫醒朕?” 此刻的城楼箭如雨下,危险之极。众将见刘羽上来,纷纷回身相护。 刘羽却毫不领情,怒斥道,“朕不用你们来救!” 话音刚落,已有几个敌军上了城楼,众人大惊失色,赶忙一面喝令士卒拼死抵抗,一面护着刘羽下城躲避。 此刻的代郡早已自乱阵脚,不仅城楼危矣,城门也被撞破,顷刻之间敌军涌入进来。 徐军乱窜,众将各自为战,只有李志跟定刘羽,突围而走。 却不料背后林尚追来,李志取箭,连放两箭,皆被林尚躲过;再放到第三箭时,因为用力过猛,竟拽折了宝雕弓,只得弃弓掩护刘羽纵马而奔。 李志道,“陛下服装太过华贵耀眼,快脱下穿在奴才身上!” 此刻的刘羽生死一线,哪里还顾的上什么体面尊严,只有一个念头——保命要紧。 遂,不由分说直接麻利地脱下交给李志,与他分两路而走。 天黑不明,林尚只望服饰追赶,刘羽方从小路逃脱。 这头李志被林尚追的急,便将服饰挂于枝头之处,自己遁入林中潜躲。 林尚于月下遥见服饰,便令随行军马停住,将其四面围定。 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服饰。 李志觅得时机,于林后杀出,挥长刀欲劈林尚。却只听他大喝一声,旋即猛的调转身形,只一枪正中李志腹部,将他刺于马下。 杀至天明,林尚方才夺了代郡。 欧阳寒、夏侯进等一干拼死突围的众将寻见刘羽,再收拾剩余残部军马,方知仅剩不到万余。 刘羽又为折了李志伤感不已,哭天喊地间喝令众人去寻他尸首,欲带回京师安葬。 这边林尚夺了代郡,清点完毕城中财产后,便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分配。 陈昂等人不解,“这既然已经夺下了代郡,何不乘胜追击直接擒了刘羽?为何反倒是准备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还给徐国?” 林尚道,“此战虽胜,却不在你我,而是多亏了他们那位小皇帝的胡乱指挥。且还未伤及元气,如若徐军卷土重来,我等未必占得了便宜!” 魏宁对此深表同意,“先不论四大营是否真的齐聚于此,单是如今我等的任务便已完成!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见好就收,早日开始准备与徐军签订和约谈判事宜。” 陈昂、田图听了大户不可,进言林尚道,“此乃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切不可半途而废错失良机啊!” 林尚明白越国的心思,不耐烦的嘲讽道,“此乃各国共同商议的决定,你们越国如若觉得不妥,大可以自己前去追击,本帅绝不阻拦!” “你!”田图气的直跺脚,悲愤交加道,“尔等竖子,日后必定追悔莫及!” 陈昂也道,“敢问大帅,如若我越国前往追击取得大胜,那这战果又该如何算?” 林尚轻蔑一笑,“如若真是如此,那我这便提前为将军贺喜了,至于其他皆由将军做主,林某决不食言!” “那可是将军说的!”陈昂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当即便拉着田图出了暑衙。 看见二人远去,魏宁幽幽地说了句,“这越国如今看来还真是气数已尽了!” 林尚冷笑一声,“想当年许公允、文相定在时,他越国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威风八面啊?却想不到如今就只剩下了此等货色!” 魏宁扬起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此战过后,这南方原本错杂复杂的局势,恐怕就该变成是你我两家的分庭抗礼了!” 第145章 陈昂追击中伏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陈昂、田图觉得机不可失,故而自引本部越国兵近三万余,星夜追赶刘羽。 而刘羽惨败,藏匿于深寂林中枯草地中直至天明,幸得欧阳寒、夏侯进等将率军来救方才逃过一劫,奈何李志生死不明、代郡又陷入一片火海,遥望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人烟,与诸将商议再三后决定撤往瓜州。 欧阳寒行至前方开路,夏侯进殿后掩护,刘羽自由诸将贴身护卫与中军,行至过五十里后,欧阳寒差人来告刘羽,“我军刚刚大败,防有追兵。可教一将伏军于此地两路之间,若有兵追来,可竟放过;待我这里杀败,然后截住掩杀。令后来者不敢复追。” 经过一夜的躲藏,此刻的刘羽再没有了此前的意气风发,如同惊弓之鸟般连连点头同意,又令夏侯进领精兵遏后。 夏侯进正行间,遇陈昂一军飞奔赶上。 不禁大笑:“果不出至清所料也!”遂,便将军马摆开。 陈昂顾不上其他,提枪出马大叫:“你徐国大限已至,将欲何往?” 夏侯进怒骂,“尔等小国也敢劫掠我大徐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刚落,越国一员副将提刀跃马,直取夏侯进。战不数合,便被夏侯进一枪刺于马下。 陈昂大惊,挺枪纵马出战,二人战过十余合,正见欧阳寒引一军马,从右边杀来。陈昂忙令右军人马迎战,却又听左边喊杀声四起,又一路徐军杀到,陈昂急令左军人马应战。 三路军马,势不可挡,陈昂无心恋战,飞马便回。夏侯进引精锐掩杀,陈昂军马大败,回往代郡方向而走。 走至一处荒山僻壤,时约过子时,月明如昼,聚集残兵准备埋锅造饭,却又听得四围喊杀声,原是周宁伏兵尽出。 陈昂慌忙策马,多路奔逃,不料正遇周宁。 “吾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了!”周宁微微一笑,扬起手便令前排弓弩手准备放箭。 陈昂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原来一切具是尔等诡计!” 说完领军转身便走,周宁麾下士卒眼疾手快,早已拈弓搭箭,正中陈昂背肩,陈昂带箭狂奔逃命,越过山坡,本以为死里逃生,又一排徐国军士埋伏于草中,见陈昂军马到,数箭齐发,陈昂战马中箭倒地,陈昂翻身落马被擒。 值此危急时刻,突见一将飞马而来,挥枪砍死砍伤数个步卒,救起陈昂。 慌乱间抬眼视之,虽见此人蒙面,却识得他那把在月光之下发着寒光的断魂枪,竟乃孟义也。陈昂大惊,问道,“汝为何意?” 孟义笑道,“奉我家大将军之命前来,并转告尔等一句话——你越国凤陵和广阳二郡的钱粮军械、包括城中百姓已被孙和昨天夜里带兵劫掠一空。” 陈昂听闻心头猛怔不止,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等了半天方才支支吾吾地回道,“既如此,你等又何必救我?” 孟义不愿多言,只是提枪指向西北一侧小道,“此地不容多留,你沿此路奔走,可平安回营!” 话语之间,本部残兵已至,又听身后喊杀追来,遂领着本部残兵顺着孟义手指方向而去。 见他远去,孟义刚准备勒马回去,见周宁引军到来,二人对视一眼,周宁笑道,“韩孝之何必多此一举?就算放了此人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倒不如擒杀此人,好让陛下过足瘾。” “大将军有言:为了扭转当下的局面,此人万不可杀。”孟义说完,拍马便走。 马过周宁当中,却被周宁伸手拦住去路,于其耳边轻笑一声,“韩孝之如此做法,不怕陛下责难吗?” 孟义面色铁青,冷声答道,“我等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听罢,周宁仰面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的好!”说完,收回手并令士卒让开一条道路,放他离去。 “韩孝之这真的是在自掘坟墓!”徐云于旁窃喜道,“此战之后,世上恐在无什么形如鬼魅的‘孝之将军’了!” 周宁仰面望着冷洌的月光,心满意足频频点头自语道,“如若真是这样,那陛下亲政之路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且说陈昂约走至四更天,突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不由得大失所望,“难道吾命竟要亡于此处吗!” 话音刚落,又听右面喊杀声起,一白袍小将飞马持戟早到,大喝一声,“南大营先锋将军王云覆来也!” 听闻来将竟是王泽,陈昂吓得魂飞魄散,仓惶间抬枪相抗,只一合便被王泽一戟刺伤左臂,余下兵卒皆被控制。 陈昂自知死到临头,却大为不解,“汝等究竟编排的什么戏码?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欺辱我?” 王泽突然收回方天戟,笑道,“汝既知是戏,当该知道做戏该做全套!” 陈昂不解,“什么意思?” 王泽抬枪示意军马后撤让出道路,对其道,“奉我家大将军之令,让尔等只管放心回营!” 陈昂明白韩昱并不想杀他,遂直接放心大胆的坐在地上,“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还就不走了!” 王泽无奈,苦笑道,“曼宁如何不解我家大帅苦心?你此番冒进中计,若不在面上损失惨重些,如何骗得过林尚等人?又如何能让孙和放松戒备?” 陈昂面露惊谔,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发紫战栗道,“你们这是想借我越国之手,对孙和动兵?” 王泽露出狡黠的笑容,与马背上颇为得意的回道,“所以不能让尔等如此顺利回营!” 听罢,陈昂忽然仰面大笑起来,“且不论你们南大营如今损伤殆尽,单是灭了一个区区孙和也改变不了你们徐国当下的死局困境!” 王泽面露微笑,“那咱们就尽管拭目以待的好!”说完,便领军马回三十余步,让开道路。 陈昂引军渡水,才过彼岸,王泽大手一挥,领着士卒隔水放箭。 陈昂带水而走,比及天明,又走了许久,来到一土岗处歇息。 忽然喊声又起,一彪军马再到,却是许奉从旁杀出。 陈昂这一次再无任何表情,索性让全军呆坐在原地,挺身问道许奉,“这一次尔等南营准备怎么打,我等全力配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奉怒目相视陈昂,骂道,“若非汝,我安能家破人亡!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竟忘却了吗?” 陈昂冷哼一声,昂起头直视许奉凶恶的目光,道,“若再来一次,我一样还会如此!你若不死,我越国危矣!” “你!”许奉气的面色发紫,紧握住流星锤大喝道,“越国沦落至此,皆是因你们这些无耻小人兴风作浪而起!” 陈昂却丝毫不惧,大笑道,“我知道你许公允狂妄,自然看不起我等众人!可是你是否扪心自问过,你在越国多年,却只顾怂恿陛下连年征战,却不顾国家百姓死活!每年光是供给你许公允征战的军费,就要耗费国库近七成!如此下去,你置国家社稷于何地!” 面对陈昂积压已久的斥责,许奉却冷嘲暗讽,“如此之说,也改变不了尔等为将者贪生怕死;为官者贪财好利!尔等误国误民,乃是越国千古罪人!” 陈昂听罢,纵声大笑,“那又如何?我是贪财怕死,可也比你许公允贪恋名声的好!你借助耗费国家财力、牺牲将士们的性命来为你许公允留名青史!” “无耻狗贼!”许奉气的火冒三丈,舞锤便欲砸向陈昂,千钧一发之际,左右低声拦阻,“大将军早有军令,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许奉抽回铁链,怒斥陈昂,“鼠辈快走,休要让我改变主意!” 陈昂轻蔑一笑,拱手作揖后翻身上马领军西去。 待至远去,许奉收敛怒气,喃喃自语道,“越国亡矣。” 时至正午,陈昂率领所剩部众狼狈回营,刚进营帐,只见得众人扛箱抢宝,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走进帅帐中央,听闻里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再想到此前孟义所言孙和一事,登时悲愤交加、怒从中来,当先一脚踢开帘门,进帐破口大骂道,“尔等如此无耻无义,难道不怕遭受天下之人耻笑吗!” 众人停下笑声,回头望向怒气冲冲的陈昂,盯着视之片刻后,突又恢复原样。 孙和借着酒意,手端酒碗熏红着脸走到陈昂面前,拍了拍其肩膀,奚落嘲讽道,“先替我好好谢谢贵国陛下,让我军也能够如此富裕一次!” 说罢,面向众人肆意狂笑不止。 陈昂握紧双全,怒上心头,抬手打翻孙和手中酒碗,怒斥道,“你这个卑鄙又无耻的小人!我今日若不杀了你,枉为大丈夫也!” 见到局面呈剑拔弩张态势,一直给众人陪酒陪笑的田图惊吓的赶紧起身,至于陈昂跟前道,“曼宁切不可如此啊……”说着,又给众人道歉赔罪。 可孙和却因被羞辱,大为光火,一手拎起陈昂衣领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辱我?”越说越气,抽出佩剑立在其项上,厉声喝道,“给你们越国脸面,叫你声将军!可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老子杀你如同杀一条狗般容易!不信?爷爷这就杀给你看看!” 见到孙和握紧剑柄,林尚当即大喝一声,“不可!”迅即起身制止孙和。 孙和颇为不悦,扭头埋怨林尚道,“公和老兄何必拦我杀一条狗?今日若不给杀他,越国众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他们越国不知天高地厚,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林尚一边说着,一边夺下孙和手中的剑,“可是你若杀了他,那只会适得其反!” “什么意思?” 林尚附在其耳边低语道,“本就是你宋国不义在先,若再杀了他,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宋国?又让联军弟兄们、各国将帅皇帝如何看待?” 听他这么一说,孙和方知其中利害,抽回剑冲陈昂冷哼一声,“若非公和替你求情,老子今日必然杀了你!”说完,冲他脚下碎了口唾沫,便回位又与众人痛饮。 田图赶紧拉着陈昂欲离开帅帐,却遭陈昂怒甩,怒目圆瞪斥责众人道,“我越国虽然被韩昱打的体无完肤,但也不是尔等所能肆意欺侮的!” 这话一出,众人不为所动,仍旧自顾自的互相饮酒作乐,压根不与理睬。 陈昂调整了番情绪,又道,“韩孝之此人用兵如同鬼魅,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将我越国打的差点亡国,又岂是尔等所能匹敌的?” 闻听这话,林尚忽然摆手示意众人停下,放下酒杯望向帐下陈昂,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难道见到了韩孝之不成?” 第145章 田图劝降陈昂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陈昂、田图觉得机不可失,故而自引本部越国兵近三万余,星夜追赶刘羽。 而刘羽惨败,藏匿于深寂林中枯草地中直至天明,幸得欧阳寒、夏侯进等将率军来救方才逃过一劫,奈何李志生死不明、代郡又陷入一片火海,遥望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人烟,与诸将商议再三后决定撤往瓜州。 欧阳寒行至前方开路,夏侯进殿后掩护,刘羽自由诸将贴身护卫与中军,行至过五十里后,欧阳寒差人来告刘羽,“我军刚刚大败,防有追兵。可教一将伏军于此地两路之间,若有兵追来,可竟放过;待我这里杀败,然后截住掩杀。令后来者不敢复追。” 经过一夜的躲藏,此刻的刘羽再没有了此前的意气风发,如同惊弓之鸟般连连点头同意,又令夏侯进领精兵遏后。 夏侯进正行间,遇陈昂一军飞奔赶上。 不禁大笑:“果不出至清所料也!”遂,便将军马摆开。 陈昂顾不上其他,提枪出马大叫:“你徐国大限已至,将欲何往?” 夏侯进怒骂,“尔等小国也敢劫掠我大徐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刚落,越国一员副将提刀跃马,直取夏侯进。战不数合,便被夏侯进一枪刺于马下。 陈昂大惊,挺枪纵马出战,二人战过十余合,正见欧阳寒引一军马,从右边杀来。陈昂忙令右军人马迎战,却又听左边喊杀声四起,又一路徐军杀到,陈昂急令左军人马应战。 三路军马,势不可挡,陈昂无心恋战,飞马便回。夏侯进引精锐掩杀,陈昂军马大败,回往代郡方向而走。 走至一处荒山僻壤,时约过子时,月明如昼,聚集残兵准备埋锅造饭,却又听得四围喊杀声,原是周宁伏兵尽出。 陈昂慌忙策马,多路奔逃,不料正遇周宁。 “吾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了!”周宁微微一笑,扬起手便令前排弓弩手准备放箭。 陈昂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原来一切具是尔等诡计!” 说完领军转身便走,周宁麾下士卒眼疾手快,早已拈弓搭箭,正中陈昂背肩,陈昂带箭狂奔逃命,越过山坡,本以为死里逃生,又一排徐国军士埋伏于草中,见陈昂军马到,数箭齐发,陈昂战马中箭倒地,陈昂翻身落马被擒。 值此危急时刻,突见一将飞马而来,挥枪砍死砍伤数个步卒,救起陈昂。 慌乱间抬眼视之,虽见此人蒙面,却识得他那把在月光之下发着寒光的断魂枪,竟乃孟义也。陈昂大惊,问道,“汝为何意?” 孟义笑道,“奉我家大将军之命前来,并转告尔等一句话——你越国凤陵和广阳二郡的钱粮军械、包括城中百姓已被孙和昨天夜里带兵劫掠一空。” 陈昂听闻心头猛怔不止,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等了半天方才支支吾吾地回道,“既如此,你等又何必救我?” 孟义不愿多言,只是提枪指向西北一侧小道,“此地不容多留,你沿此路奔走,可平安回营!” 话语之间,本部残兵已至,又听身后喊杀追来,遂领着本部残兵顺着孟义手指方向而去。 见他远去,孟义刚准备勒马回去,见周宁引军到来,二人对视一眼,周宁笑道,“韩孝之何必多此一举?就算放了此人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倒不如擒杀此人,好让陛下过足瘾。” “大将军有言:为了扭转当下的局面,此人万不可杀。”孟义说完,拍马便走。 马过周宁当中,却被周宁伸手拦住去路,于其耳边轻笑一声,“韩孝之如此做法,不怕陛下责难吗?” 孟义面色铁青,冷声答道,“我等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听罢,周宁仰面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的好!”说完,收回手并令士卒让开一条道路,放他离去。 “韩孝之这真的是在自掘坟墓!”徐云于旁窃喜道,“此战之后,世上恐在无什么形如鬼魅的‘孝之将军’了!” 周宁仰面望着冷洌的月光,心满意足频频点头自语道,“如若真是这样,那陛下亲政之路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且说陈昂约走至四更天,突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不由得大失所望,“难道吾命竟要亡于此处吗!” 话音刚落,又听右面喊杀声起,一白袍小将飞马持戟早到,大喝一声,“南大营先锋将军王云覆来也!” 听闻来将竟是王泽,陈昂吓得魂飞魄散,仓惶间抬枪相抗,只一合便被王泽一戟刺伤左臂,余下兵卒皆被控制。 陈昂自知死到临头,却大为不解,“汝等究竟编排的什么戏码?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欺辱我?” 王泽突然收回方天戟,笑道,“汝既知是戏,当该知道做戏该做全套!” 陈昂不解,“什么意思?” 王泽抬枪示意军马后撤让出道路,对其道,“奉我家大将军之令,让尔等只管放心回营!” 陈昂明白韩昱并不想杀他,遂直接放心大胆的坐在地上,“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还就不走了!” 王泽无奈,苦笑道,“曼宁如何不解我家大帅苦心?你此番冒进中计,若不在面上损失惨重些,如何骗得过林尚等人?又如何能让孙和放松戒备?” 陈昂面露惊谔,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发紫战栗道,“你们这是想借我越国之手,对孙和动兵?” 王泽露出狡黠的笑容,与马背上颇为得意的回道,“所以不能让尔等如此顺利回营!” 听罢,陈昂忽然仰面大笑起来,“且不论你们南大营如今损伤殆尽,单是灭了一个区区孙和也改变不了你们徐国当下的死局困境!” 王泽面露微笑,“那咱们就尽管拭目以待的好!”说完,便领军马回三十余步,让开道路。 陈昂引军渡水,才过彼岸,王泽大手一挥,领着士卒隔水放箭。 陈昂带水而走,比及天明,又走了许久,来到一土岗处歇息。 忽然喊声又起,一彪军马再到,却是许奉从旁杀出。 陈昂这一次再无任何表情,索性让全军呆坐在原地,挺身问道许奉,“这一次尔等南营准备怎么打,我等全力配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奉怒目相视陈昂,骂道,“若非汝,我安能家破人亡!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竟忘却了吗?” 陈昂冷哼一声,昂起头直视许奉凶恶的目光,道,“若再来一次,我一样还会如此!你若不死,我越国危矣!” “你!”许奉气的面色发紫,紧握住流星锤大喝道,“越国沦落至此,皆是因你们这些无耻小人兴风作浪而起!” 陈昂却丝毫不惧,大笑道,“我知道你许公允狂妄,自然看不起我等众人!可是你是否扪心自问过,你在越国多年,却只顾怂恿陛下连年征战,却不顾国家百姓死活!每年光是供给你许公允征战的军费,就要耗费国库近七成!如此下去,你置国家社稷于何地!” 面对陈昂积压已久的斥责,许奉却冷嘲暗讽,“如此之说,也改变不了尔等为将者贪生怕死;为官者贪财好利!尔等误国误民,乃是越国千古罪人!” 陈昂听罢,纵声大笑,“那又如何?我是贪财怕死,可也比你许公允贪恋名声的好!你借助耗费国家财力、牺牲将士们的性命来为你许公允留名青史!” “无耻狗贼!”许奉气的火冒三丈,舞锤便欲砸向陈昂,千钧一发之际,左右低声拦阻,“大将军早有军令,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许奉抽回铁链,怒斥陈昂,“鼠辈快走,休要让我改变主意!” 陈昂轻蔑一笑,拱手作揖后翻身上马领军西去。 待至远去,许奉收敛怒气,喃喃自语道,“越国亡矣。” 时至正午,陈昂率领所剩部众狼狈回营,刚进营帐,只见得众人扛箱抢宝,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走进帅帐中央,听闻里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再想到此前孟义所言孙和一事,登时悲愤交加、怒从中来,当先一脚踢开帘门,进帐破口大骂道,“尔等如此无耻无义,难道不怕遭受天下之人耻笑吗!” 众人停下笑声,回头望向怒气冲冲的陈昂,盯着视之片刻后,突又恢复原样。 孙和借着酒意,手端酒碗熏红着脸走到陈昂面前,拍了拍其肩膀,奚落嘲讽道,“先替我好好谢谢贵国陛下,让我军也能够如此富裕一次!” 说罢,面向众人肆意狂笑不止。 陈昂握紧双全,怒上心头,抬手打翻孙和手中酒碗,怒斥道,“你这个卑鄙又无耻的小人!我今日若不杀了你,枉为大丈夫也!” 见到局面呈剑拔弩张态势,一直给众人陪酒陪笑的田图惊吓的赶紧起身,至于陈昂跟前道,“曼宁切不可如此啊……”说着,又给众人道歉赔罪。 可孙和却因被羞辱,大为光火,一手拎起陈昂衣领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辱我?”越说越气,抽出佩剑立在其项上,厉声喝道,“给你们越国脸面,叫你声将军!可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老子杀你如同杀一条狗般容易!不信?爷爷这就杀给你看看!” 见到孙和握紧剑柄,林尚当即大喝一声,“不可!”迅即起身制止孙和。 孙和颇为不悦,扭头埋怨林尚道,“公和老兄何必拦我杀一条狗?今日若不给杀他,越国众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他们越国不知天高地厚,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林尚一边说着,一边夺下孙和手中的剑,“可是你若杀了他,那只会适得其反!” “什么意思?” 林尚附在其耳边低语道,“本就是你宋国不义在先,若再杀了他,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宋国?又让联军弟兄们、各国将帅皇帝如何看待?” 听他这么一说,孙和方知其中利害,抽回剑冲陈昂冷哼一声,“若非公和替你求情,老子今日必然杀了你!”说完,冲他脚下碎了口唾沫,便回位又与众人痛饮。 田图赶紧拉着陈昂欲离开帅帐,却遭陈昂怒甩,怒目圆瞪斥责众人道,“我越国虽然被韩昱打的体无完肤,但也不是尔等所能肆意欺侮的!” 这话一出,众人不为所动,仍旧自顾自的互相饮酒作乐,压根不与理睬。 陈昂调整了番情绪,又道,“韩孝之此人用兵如同鬼魅,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将我越国打的差点亡国,又岂是尔等所能匹敌的?” 闻听这话,林尚忽然摆手示意众人停下,放下酒杯望向帐下陈昂,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难道见到了韩孝之不成?” 第145章 联军内乱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陈昂扬起下巴,目光冷峻环顾四周,道,“诸将竟还有兴致再次饮酒作乐,殊不知早已大祸临头了!” 众人皆惊诧视之,魏宁起身问道,“这么说,韩孝之回来了?” 陈昂冷笑一声,“我以为尔等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还是有害怕的地方啊!” 林尚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既然见到了,何必还故意卖关子!” 陈昂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我虽然没见到韩孝之本人,可却在回军的路上碰到了其麾下的三员大将。” “等等!”魏宁突然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三人……难不成……” 陈昂微微一笑,“正是王泽、许奉和孟义!” “不可能!”林尚当即大叫出声,“王泽此刻正与韩孝之被软禁在京师,而许奉亦在瓜州驻扎!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能够从天而降不成吗!” 魏宁看了眼惊诧错愕的林尚,旋即转向陈昂问道,“既然你说接连撞见了他们三人,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陈昂心里咯噔了一下,在脑中飞快地组织了番语言,“他们只围却并不追赶,我与部众血战昼夜方才侥幸回营。” 魏宁对此将信将疑,旋即沉吟半晌,又问道,“除了南营,你可还曾见到其他人?” 陈昂并不隐瞒,道,“还见到了徐国御使大夫周宁。” 魏宁转头望向林尚,“这么说周宁还真的来了,那谭礼并没有骗我们!” 林尚点点头,面色铁青问道陈昂,“你可还见到徐国另外三营?” 陈昂摇了摇头,“我虽未曾见到,可既然周宁都来了,想必那三营亦在。” 林尚听后,仰起头开始在脑海中做着各种运算,不多一会问道魏宁,“如若真如那老头所言,那接下来的谈判可还真的没那么容易了!” 魏宁轻叹一口气,回道,“既然如此,我等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孙和从旁听了许久,当听到可能要撤退之时,当即插嘴打断道,“就算他们全来了,路途遥远必然带不了多少人,而咱们如今这么多人,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必怕他们呢!” 陈昂嘴角一翘,嘲讽道,“你这是害怕我等联军如若就此解散,你宋国必为第一个讨伐的对象吧!” 孙和气急败坏的冲陈昂大骂道,“听你这话,是与徐国达成了某种条件吧!既然如此,大可以试试看,就看看咱们谁先输!” “够了!”林尚猛拍桌子,怒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窝里斗!” 孙和推翻酒碗,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直接挥军杀奔瓜州去!” 林尚回怼道,“你没见曼宁说南营早已沿路布防,就等着我们全军入套呢!” 魏宁也道,“是啊,如今之际只能留守此地,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孙和冷笑道,“等那徐国布防完备了,便回重新卷土杀来!届时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你急个屁!”林尚怒斥道,“我倒真的希望那小皇帝真的去往瓜州,如此便是天助我等!”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齐聚而来,魏宁也在低头思忖着什么,忽然轻出声,“看来公和早有计划,难怪那日见死不救,迟迟不愿发兵助我……”说到这里,故意露出阴阳怪调的语气道,“看来是我妨碍了公和的大计!” 林尚听罢,赶紧宽慰道,“伯余吃酒吃多了,莫要揶揄我!” 魏宁长叹一口气后,便起身离去,临出帐前看了眼陈昂,笑道,“敢与虎谋皮,你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头也不回的扬长离去。 林尚面色不悦的问道陈昂,“今日先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曼宁赶紧坐下一块吃酒!” 陈昂却冷冷回绝道,“今日当是孙将军的庆功宴,恕我还要些脸面,不能奉陪了!” 说完,看也不看田图,气愤离去。 田图左右为难,思忖再三终是追随陈昂同去。 原本热闹的酒筵,经过陈昂的一搅和登时变得死气沉沉,留下的众人也都无心吃酒,纷纷开始各自盘算起来。 “元路老弟有话说?”林尚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笑起来。 孙和有些心虚的问道,“要不我还是把趁机劫掠来的东西悉数还给他们吧……” 林尚哈哈大笑,“你刚才不还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吗?这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就像变了一个人?” 孙和面色萎黄,哀叹道,“我等都知道那韩孝之如何,风陵、广阳二郡本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如若得罪了他,那必会迁怒在我宋国身上……” 林尚却奚落道,“元路所害怕的恐怕不止于此吧!我大胆推测,元路真正害怕的是得罪了越国、又眼红了陈国,万一咱们联军瓦解,你宋国必然会成为众矢之敌!” 孙和长叹一声,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是啊……” “怕什么!”林尚面色登时凝重,“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就算换了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只会让世人知道你宋国的恐惧!” “那你说怎么办!”孙和忧心忡忡的问道,“那韩孝之神鬼难测,得罪谁也都不能得罪他啊!” “元路老弟只管放心,若他韩孝之真的回来了,我定不会让他抽出身子的!”林尚极为笃定的向孙和承诺道,“有我在,你只管闷声大发财!” 见他尤为肯定,孙和的心里却依旧没有底,神色慌张的问道,“公和该当知道那韩孝之的可怕,切不可轻敌啊!” 林尚目露凶光,冷冷道,“他若是真的来了,只怕这里便会成为他的埋葬之所!” 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孙和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希望能如公和兄所料吧……” 当夜,陈昂于帐中喝着闷酒,田图悄然进来,安慰道,“事情已成定局,曼宁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陈昂白了一眼田图,厉声道,“我越国沦为今日田地,全是尔等文官所致!” 田图听闻,冷笑道,“曼宁何必如此说我,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如今朝中除了陛下,真正能做主的只有你早先投靠的那位刘群大人,联合各国共伐徐国的战略也是他提出来的!” 陈昂不愿与他多话,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望着幽暗的烛光,田图忽然问道,“曼宁可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办?” 陈昂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田图赶忙坐下,笑道,“如今已成定局,大势已去,我等还是要做打算为好!” 陈昂登时面色阴沉下来,目露凶光直视田图,“你是想要再一次卖主求荣吗!” “别说的这么难听!”田图有些尴尬的干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名臣择主而事。怎么能说卖主求荣这么难听呢?” 陈昂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么说田大人已经找好了下家?难怪今日在孙和那贼人的庆功宴上如此的大献殷勤呢!” 田图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道,“只凭我等,难道还能力挽狂澜不成?更何况陛下天性残暴,绝非英主!在军中多日,丢失了越国大半国土,虽罪责不在我等,奈何陛下并不这么认为!我等回去,必然也是满门抄斩的命运!” 陈昂怒斥道,“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这就杀了你!”说完,拔剑便砍。 田图惊吓的慌忙后退躲闪,记得直冲帐外大嚷道,“还不赶快进来!” 陈昂回身望去,却有一人应声入帐,乃是魏宁。 第146章 刘羽下旨屠杀难民 - 四大营 - 水川麻美 却说入帐的竟是陈国人魏宁,陈昂的即惊讶又愤怒,冷声问道,“汝暗中勾结田图,意欲何为?” 魏宁却笑答,“我知将军气愤,奈何当下已不再是你越国的天下,如今你国已是江河日下,何苦白白丢了性命呢?”说着,旁若无人的坐在陈昂对面。 “是啊,曼宁当知陛下秉性,切莫重蹈文相定和许公允的覆辙!”田图也赶忙跟进附和道。 陈昂于旁静静地听完,并未当即开口,低头思忖着什么,忽然道,“你们陈国许给了田图什么样诱人的筹码,竟能让他甘愿死心塌地的冒死游说?” 听了这话,魏宁登时会心一笑,一边慢慢倒上酒,一边有条不紊的回道,“将军是个聪明人,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不瞒着了——只要将军愿意,条件任将军开。” “任我开?还真是好大的口气……”陈昂似笑非笑,将信将疑地缓缓落座后,面色凝重地直视魏宁,“你说了算吗!” 魏宁仔细品尝着杯中美酒,嘴角上扬笑道,“这信与不信,自然是要靠事实说话,将军不妨问一问田大人。” 陈昂当即将视线移向田图,语气中满是嘲讽地问道,“是什么样的高官厚禄,竟能让堂堂御使大夫田大人不惜牺牲名节?” 被他这通奚落,田图顿时脸色涨红,犹如心虚般面露尴尬,视线飘忽不定的吞吐回道,“这个……这个嘛……倒也不值一提。只是陈国乃当世强国,我等这一身本领才有用武之地啊!” 陈昂轻蔑一笑,转而面向魏宁,上下审视了许久后,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低声道,“二百两黄金,外加你陈国的骠骑将军一职!” 听完陈昂的条件,魏宁放下酒杯,轻声笑,“这价码但也还算合理,只是‘骠骑将军’一职不能给你,那在我陈国一直都只属于赵飞熊一人所有。我可以上表朝廷封你一个‘虎威将军’。” “那就多谢将军了!”陈昂对于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端起酒杯敬向魏宁。 魏宁明白陈昂的心思,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之所以他没有狮子大开口,不单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更是因为陈昂知道不论回不回去越国都是死路一条,故而他也想为日后打算。 如果提出一个无法满足的条件,自己只会落得人财两空,与其这样不如结坡下驴,识相的好。 所以魏宁亦心满意足的端起酒杯回敬道,“那我就先恭喜将军可以大展宏图,封侯拜相了!” 却说刘羽昼夜赶路,终于第三日午时成功入驻瓜州。 死里逃生的刘羽强压着心中怒火,于瓜州暑衙上大声咒骂欧阳寒,骂声震天,惊吓的众人无不骇然惶恐。 欧阳寒更是伏地大哭,不敢多说一句。 骂了许久,刘羽感觉有些胸闷,故而一屁股坐在堂上,一拍桌案厉声问道,“安泰生死不明,朕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如若不然,尔等提头来见!” 众将拱手领命,却听一人进言不可,回身望去乃是夏侯进。 进过几番折腾,此刻的夏侯进早已是疲惫不堪,强撑着身体,面色煞白的跪地回道,“陛下明鉴,我军刚逢大败,军士上下早已疲惫不堪,急需休整以防敌军前来。切不可再次折腾啊!” 刘羽不悦,怒斥道,“你说朕让你们去找寻安泰,是属于折腾?” “末将不敢……”夏侯进重新组织起语言,又道,“如若陛下信的过,末将愿意带小队人马前往寻找李将军。” 刘羽将信将疑的望着夏侯进,沉吟片刻后,道,“如此也好,但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夏侯进领旨出屋后,侍从神色慌张的小跑入内,禀告刘羽道,“前方周宁大人派人来禀陛下——贼军火烧代郡,造成城中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周大人请陛下发落。” 刘羽听了,忽然面露诧异,“这么说敌军撤了?” 侍从先是一愣,赶忙点头道,“撤回了代郡三十里外的山谷之中。” 听罢,刘羽登时来了精神,重燃斗志心生一计,对众将道,“朕有一计可以雪耻!” 众人闻言,皆心生战栗,不敢抬头而望。 刘羽毫不在意,接着笑道,“敌军撤了,必有缘由,朕大胆猜测或是这些各国联军内部生了间隙,如此可以趁势围攻!” 对于刘羽的此番猜测,众人明白或对亦不对,可沦落到如今的局面,皆是由于刘羽胡乱指挥导致,故而这一次众人再不肯回话表态。 见众人不为所动,刘羽颇为恼火的问道,“怎么又哑巴了!” 面对刘羽的咄咄逼人,众人只得再次妥协,齐声回道,“愿听陛下差遣!” 得到了众人的回复,刘羽这才尤为自豪的仰天笑道,“既然众将皆觉可行,那朕不日内便会对敌军展开一次大规模包围歼灭战!此战过后,大徐南方再无战事!” 众人听闻后,暗自神伤叹息。 跪地侍从见还未得到刘羽回复,小心翼翼地低声又问,“陛下还没告诉奴才该怎么回复周大人呢……” “朕差点忘了……”刘羽一拍脑门,当即拍板道,“让来人去告诉周宁,所有难民中30岁以下女性皆运回京师,其余的不分老幼,一个不留——就地坑埋!”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瞠目结舌望向刘羽,侍从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地再次确认,“陛下……陛下的……意思是……” “耳朵聋了?”刘羽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回道,“30岁以下的女性运回京师,其余的一个不留就地坑杀!” 说着,还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如今前线局势危机,这些难民留着就是累赘,一旦安置不好更会引发骚乱!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劳永逸,省去后顾之忧!” 自从来到南方这几个月,刘羽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暴。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想出这么多日,谁还敢违背刘羽的意愿?众人只能暗自庆幸,如此有违天道的事情不是让自己来做。 可是周宁却糟了殃,在得到刘羽的回复后,周宁差点没跌倒在地,确认再三得知自己没有听错后,仍然不敢相信这会是刘羽这个尚不满二十、还未亲政的大徐皇帝发出的指令。 “屠杀自己的子民……”周宁脸色惨白的呆愣原地,惊恐的问道一旁徐云,“我若奉旨做了这事……岂不……岂不有违天道啊!” 对此,徐云也深表同情,哀叹一声,“可若我们不奉旨,便是抗旨大罪。除非……” “除非什么?” 徐云欲言又止,面露难色道,“算了……没用的……” 周宁一听这话,忙不迭的拽住徐云,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 徐云长叹一声,附耳贴语道,“韩孝之不是也在这附近吗?何不把这棘手的事情交由他来处理!” “妙计啊!”周宁登时喜笑颜开,抚掌称赞。 “可那韩孝之又非泛泛之辈,岂能同意?”徐云深锁眉头,脸上具是忧心之色。 周宁却不以为然,“那总也好过让我们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要好!” 说完,周宁便心生一计,差人去寻韩孝之。 “老师……”徐云见他神色笃定,态度坚决,仍心有所虑的问道,“如若韩孝之不同意,老师又打算如何?” “由不得他不同意……”周宁说到这后,也心里没有底,改口重新道,“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就亲自前往劝说!” 徐云苦笑摇头,“那还不如先将这帮难民安顿此地,然后我们故意引诱敌军来此。借由他们之手屠戮,也好过我们亲自动手。” 周宁听了,双眼绽放出光亮,点头笑道,“此也不失一个绝佳妙计!” “那老师的意思……”徐云小心试探的问道,“我们就用此计?” 周宁却露出狡黠的笑容,摇头道,“这主意虽好,可却远不及让韩孝之出面处理的秒!毕竟……”说着,目光寒光,“杀人诛心!” 徐云似懂非懂,倒吸一口凉气,顿觉浑身冷颤,低声道,“这兔子急了还咬人……陛下又还在瓜州休整,万一把他逼急了……”徐云不敢再说下去了,想到有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就深感恐惧。 “他可不是一个兔子!”周宁冷笑道,“你们其实都不了解他,在我眼里,他只是个被麻痹了的猫,早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头凶猛的老虎。” “这老虎终究还是老虎,骨子里的凶狠是如何都忘不掉的……”徐云充满担忧的说着,“等到哪天记起来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这个,周宁比谁都明白,笑着道,“所以不能让他醒来!必须要让他再去醒来之前就死掉!” 徐云点点头,看着周宁道,“学生明白了!” 周宁冷笑着望向远方,思索了一阵后,便令人上酒,转身回了帐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