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众神凋零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楔众神凋零 远古洪荒之后,九州衰竭。众神又再经魔族叛变之事,损伤重。 九重天上,灵气微弱。在魔族一战中陨落的众神因灵气不足而无法凝魂转世,逐渐尘化。 玉帝整日茶饭不思,忧思重重。上老君终日流连兜率宫,试图再凝结灵气,重接众神归。 白金星俯身于凌霄宝殿,诚惶诚恐:“启禀玉帝,如今九州灵气衰竭,各仙友魂魄飘散而不得回,如此下去,恐永世不得归位。” 殿前香炉升起袅袅烟雾,玉帝深叹一口气,冠上玉珠相撞之声仿佛也沉重几分:“众仙的长生牌位……” 白金星眼眶微红:“已有十六人牌位已碎。七十四人牌位日渐暗淡,唯有人玉牌还呈现光华。” 玉帝沉默良久,终是再叹一口气:“劫数难逃啊。” 整个大殿一室寂静,只闻白金星强自压抑的低泣。 正待这时,九重天上七曜摩夷天玄华宝镜骤然凝光,七彩琉璃光华闪耀。 自殿外快步走进一人,正是那闭关多日不出的上老君。老君神色凝重,略施一礼,道:“玉帝,玄华宝镜……警世了。” 玉帝大惊,匆忙站起,举手轻挥自成一方界。果见第六天上玄华宝镜折射出七彩大字:“神石出,万芒祭。舍香聚灵,重回九天。” 白金星乐:“玉帝大喜!大喜啊!神石出世,只待寻回神石重新聚灵,我众神便可归位了!” 上老君却仍是顾虑颇多:“玉帝,此事尚是未知。其一,我等并不知神石具体为何物,呈何相,有何异能;其二,宝镜警世只在数万年前曾有过一次,彼时正是……”老君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彼时正是刑天之乱。此番宝镜警世之语过笼统,而其所语‘舍香’却是要舍弃何物?其,宝镜警世,或成或灭。若是成功自然好,只怕是像上次……” 老君语未完,玉帝已在深思。是啊,上次宝镜警世,刑天叛乱,天帝不得已而诛之,华夏一代战神就此陨落。数万万年来,再不曾出现一个如此强大如此血性之魂。 玉帝想,许是他真的老了,再经不得一点儿失去。 沉默良久,他仍是传令下去:“寻神石,复我众神!” ... ... 第一章 清凉山小妖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八年后。九州东陆南部,越州。 清凉山位于越州南方,四季多雨,潮湿凉爽,故曰清凉山。如此烟雨江南,春深迟暮,微风轻轻,落下满地花瓣雨。这样一副美好画境,可惜无人随笔。 清凉山正中,一条清澈小溪贯穿整个山脉。溪水清澈见底,溪间几尾小鱼游得自在而欢畅。 在小溪上游的一块硕大奇石上,一个白衣仙覆半壁面纱悠然而立。清凌凌语声如溪水叮咚:“川老儿,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纠缠不休?” 溪边数人,为是一个身着道袍的白眉老者,他额间一点银光,显然是触到了仙家瓶颈的边缘。老道“桀桀”一声怪笑,道:“小小花妖,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神石在身,即便今日本座不取你性命,他日你也注定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老道身边一个戴着半面青色面具的年轻男大步上前,大声道:“道长!跟这等小妖有何话说!得神石者得天下!就用这小妖元神祭神石出世!” 在他身后,众人齐齐高呼“得神石者得天下”,“用她元神祭神石”。 白衣仙轻笑一声,沉沉低语:“本不想伤人性命,奈何风欲静而树不止。”她垂看了眼怀中白绒绒一团,“也罢,就当为你报仇。” 语毕,径自抬手捏了个决,一团淡淡金色光华升起,将她怀中之物圈起,悬在空中。接着素手轻扬,一道粉芒如绫罗般射出,似巨大屏障般将众人隔开,有些法力微弱小徒承受不住粉芒蕴含的力量,已然重伤晕厥过去。 川老道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数道光华匹练撞击在白衣仙散出的粉芒屏障上,逐渐屏障上肉眼可见裂纹。 白衣仙皱眉,再次看了眼金色光圈之中的绒绒一团,眼中寒光闪过,低头戳破胸口,用心头血迅速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符。 金光骤射。眼见金红色符成型,川等人心头俱是大惊。一手持拂尘的道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瞳孔之中盛满恐惧,继而化为绝望。 “金红色!那是……那是仙家精血……”随着这声喃喃之音,溪边轰然炸开。待烟雾散去,只见一巨大深坑赫然出现,十里之内,再无活口。 白衣仙缓缓垂落。她招招手,金色的光圈便落到她怀里。她怀抱着这小小的白绒团,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 璃忧醒来时,头痛欲裂。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帐篷中。 帐内的东西不多,但很精致。一张上好梨花木方桌,一套藤椅,篷壁上挂着一只巨大的鹿角,鹿角下方是交叠的两把弯刀,再有就是自己身下这张白虎皮了。 白虎皮……绒团!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四下寻找。忽闻头顶上小小一声呜咽,她抬眼看去,正是她心心念念保护的小小白绒团。 绒团似是睡饱了,清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胖乎乎的身一点点的向她这边拱来,终于拱到她手边,伸出舌头舔舔,然后讨好的抬头看看她。那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得意。 璃忧心里软作一潭清水。她伸手把它抱了起来,不经意间触动了胸口的伤。她的手一僵,绒团却似有所感,呜呜咽咽的看她,黑葡萄般的眼睛写满了担忧。 璃忧清咳两声,缓缓抱住它,轻声安慰:“无事。小伤而已。若不是我元神受损,那些人绝无可能让我祭血。” 绒团还在如泣如诉的呜咽,璃忧待要继续哄它,就听得一清润男声在帐外响起:“姑娘可醒来了?” 声音停在帐篷口,看来此人是个知礼的,璃忧缓了一口气:“公请进。” 男身材高大,一身玄衣,眉目棱角有些刚硬,但也不失为一个硬汉型的翩翩公。他未曾走近,只是停在藤椅处坐下,刚看了璃忧一眼,便有些面红的转过头去。 “姑娘可感觉好些了?”男摸摸鼻,目光直视前方地面,有些微不自然。 “托公的福,好些了。”璃忧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含羞。 男被璃忧这样盯着瞧,更加羞涩几分,只好没话找话:“在下每日在清凉溪下游练功,见姑娘重伤晕倒在溪间,便将姑娘带了回来。姑娘的伤口,是在下请师妹帮姑娘略微处理的,姑娘不必忧心。” 璃忧知晓他是一片好意,遂开口致谢:“多谢公好心相救,璃忧铭感五内。” 男眼睛一亮,嘴角微微翘起:“璃忧姑娘,在下凌光,乃是这越州南部凌门少主,此次是随师父来清凉山历练的。姑娘身体不便,如不嫌弃,就暂且在此养伤可好?” 璃忧思虑片刻,她元神受损,此次又用心头血祭阵,身边一个绒团这么小,身后还有那么多为神石而来的人,一重一重的事情教人心头烦闷,在这个小小部落里暂时修养也好。 于是她点点头,露出浅浅笑意:“如此,便有劳公。” 凌光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绒团不满而发出呜咽,用示威的目光使劲儿瞪他,他才察觉到自己失态。于是干咳两声:“姑娘有伤在身,多多休息,有事只管吩咐下人。”然后匆忙逃窜。 璃忧轻拍绒团圆滚滚的身,假意呵斥道:“做什么欺负老实人。”绒团撒娇,露出白嫩嫩肚皮,璃忧伸手挠它,一人一兽笑闹一团。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大帐却如平地惊雷一般。 “光儿!荒郊野外,她一个女重伤在此,你就这样将人捡了回来,殊不知是福是祸?”大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一身道袍,双眼凌厉如鹰,教人不敢直视。此刻老者双眉紧皱,担忧不已。这老者正是凌光的师父,九阳真人。 “师父,她一个弱女,许是被野兽伤了也未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徒儿如何能坐视不理?”凌光尊敬垂,言辞恳切。 老者一声长叹,道:“光儿,为师知你心善。但,即便是被野兽所伤,她一个深闺女却为何孤身在这深山老林中?这女来历不明,还是快些将她送走罢。” 凌光自幼少有违背过师父,此刻满是忧虑:“师父,她身受重伤,现下将她送走让她自生自灭,岂不是将她送死?不若等她身体好些,再做决定。” 九阳真人待要说什么,却听得凌光继续道:“从小师父就教徒儿‘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莫大乎与人为善。’徒儿不过是谨遵师父教诲,与人为善尔。” ... ... 第二章 半仙之体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九阳真人一口气噎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如此教导凌光乃是存了私心――能让凌光善待自己的儿女,使得自己的一儿一女活的更好,现在却被这个傻徒弟拿来堵自己的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僵持着,一道娇美身影轻踱至九阳真人身边,轻柔说道:“爹,女儿觉得,师兄也是好心。那位姑娘看起来年纪尚小,并不似坏人。还是待她身体稍微好些再送走罢。” 凌光一喜,对自己的小师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惹得少女红着脸低下了头。九阳真人见女儿如此,只好作罢:“罢了。待她行动自如后,速速让她离开。”言毕,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径自闭目养神。 凌光目的达成,心情甚好。轻施一礼,转身告退。 “师兄请留步。”少女匆匆追出来。 凌光转身,施了一礼,道:“方才多谢师妹出言相助。” 少女轻身还礼,抿唇微笑道:“师兄如此客气,晴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方才爹爹语气重了些,不过也是出于谨慎,还望师兄不要介怀。” 凌光连连摆手:“师妹哪里话,我自是知晓师傅生性严谨。况且长者教诲乃是大善,我怎会如此不晓事。” 晴雪舒了一口气:“是我多虑了。”停了停,又道,“师兄可知那位姑娘来历?还有她怀中小兽,晴雪看着并不似普通犬类。” 凌光微微迟疑,他自是不知璃忧的来历。那天救她之时,她满脸污物,谁知真容是那般惊若天人。当时只觉心绪甚乱、手足无措,哪里还记得要问这些琐事。 晴雪何等机灵,看这情形也知师兄并不曾问过。心下一计较,又挂上满面笑容:“师兄不必忧心,我看那位姑娘面善的很。正巧这几日/她身不便,我多去照看着些,顺便打听一下就是。” 凌光思忖一下,点头道:“也好。便有劳师妹了。” ************************************ 人间四月芳菲天。此时的清凉山雾气弥漫,垂柳轻扬,各色的山茶花轻浅吟唱,低哝软语,像是在迎接璃忧的到来。璃忧怀抱绒团,微笑着跟它们打招呼。 转眼间,已经在此休养了一月之多。除了那名叫晴雪的女总是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外,璃忧可谓过得顺心如意。 凌光隔差五便来看她,经常带些有趣的民间小玩意儿给她。比如一对儿糖人儿,又好看又可以吃,不过被绒团气哼哼的扔掉了。再比如一对儿面人儿,一男一女,女面人儿一看就是照着璃忧捏的。虽不能吃,却很神似。可惜被绒团气哼哼的踩烂了。还比如一对儿西域瓷人儿,这次绒团倒是没扔掉也没踩烂,因为瓷人儿是一个美丽少女身旁站着一只小白狗。 想到凌光,璃忧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个正直善良的男,根基虽浅,根骨却佳,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若到时自己还没被那些苍蝇烦死,倒是不介意在紧要关头帮他一把。毕竟他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 四处奔跑撒欢儿的绒团终于安分下来,停在一株小草面前。璃忧笑笑,微微抬手释放一道灵力,不远处的梦草便从一株小苗迅速长大,开花,结果。 璃忧满意的摘下果,心下想着,看来这身恢复的不错。 绒团阿呜一口咬住梦果,无比满足的舔了舔舌头。 璃忧沿着小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走到陵光当初“捡”到她的地方,这里是小溪的下游。 当日大战里门、清思庵等宵小之辈时,她元神受损尚未恢复,仅凭灵力虽可勉强应对,但难保绒团不会落入他们手中。情急之下,她只好分出灵力来保护绒团,祭出心头血布阵。 她虽是花妖,却已是半仙之体,只待历劫完毕便可飞升上仙。她祭血布下的阵法,非是一般修行之人所能抗衡的。然而,这样的体质最为一些上古之战残存下来的强大魔族所喜。 众所周知,上古之争,仙魔大战后,九州灵气逐渐衰竭。天帝为求众神魂魄可再聚灵重回九天,强行净化界,尘封飞升上仙之门――灵境台,而被迫羽化。现今修行者,无论人类、妖族或是魔族,若无仙家根骨血脉,几乎毫无飞升九重天的可能。 而所谓的“神仙肉”,对那些只得一身妖力却永世无法获得仙力的妖魔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补药。仙家精血可洗髓塑骨,越是精纯的血脉效果越为显著,当妖魔拥有了仙根,便可凭自身修炼飞升上仙之位。 仙魔大战时期,妖族曾力挺魔族。魔族战败后,妖族亦是元气大伤。九重天宫的上仙们,仙力不知凡几。寻常妖魔别说打仙君们的主意了,不被挫骨扬灰就是万幸。是以,像璃忧这样的半妖半仙,仙术尚不娴熟,简直就是妖魔眼中的一块肥肉。 璃忧沿着小溪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上游。那****祭血布阵留下的深坑还在,但四周已有初生的花草幼苗,嫩绿的颜色朝气蓬勃。 璃忧微微一笑,犹记得当日自己本体也是这般稚嫩幼小,一只小虫爬到身上也吓得要命,生怕灵根被毁。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璃忧本是一株小小落星花,可自生出幼苗之日便有了灵智。待她花茎长成,便能化成人形。起初她只觉自己得天独厚,进入成熟期之后才发现,她的花根中裹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而这颗毫不起眼的破石头,或许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因由。 一介花妖,竟修成半仙之体。若是被其他修行者知晓,不仅妖魔,许是人类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璃忧轻轻叹了口气。虽然那天她出手狠,似乎并无留下活口,但此时不得不一万个小心。因着神石的传言,她本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若此时再被发现自己的半仙之体,只怕不但永无宁日,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唉。神石。 璃忧自颈处拉出一根细细链,下方垂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她将灵力注入石头里,没有发现任何能量波动和生命迹象,就像之前试过的几次一样。 这帮争抢着神石的庸人,他们可知,就目前看来,这块破石头除了无法打破之外,没有任何可用之处? ... ... 第三章 上古腾蛇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抱着绒团回到凌门领地的时候,凌光正在她的大帐中等她。 这些日相处下来,璃忧与他已是十分熟稔。因此并未施礼,只是轻轻颔:“凌公。” 凌光看到璃忧,眼睛都亮了分,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了,急吼吼的开口:“璃忧姑娘,快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说罢,竟是拉住璃忧便往外走。 璃忧甚是好奇他口中的“好东西”,因此并未在意。绒团却十分不满,呜呜呜的撒娇,看准机会,对着凌光的手就咬了下去。 凌光“诶哟!”一声松了手,委屈的看着绒团。绒团也不甘示弱,一人一兽便大眼瞪小眼起来。 璃忧看的好笑,只好开口道:“凌公,看来绒团很喜欢你呢。对了,你说要带我去看的好东西,是什么?” 凌光一听这个,来了劲头,瞬间便忘记和绒团的对持,兴冲冲的说:“姑娘不晓得,今日我师父有故人来访。这位师伯修为甚高,且有过大机缘。我曾听师父说起,师伯他手中有一仙家宝器,名唤缚灵锁。这仙器为厉害,只要主人修为高深,便可捕天下灵兽!” 璃忧微微惊讶。灵兽,这可不是寻常妖兽。妖兽虽有低等智慧,却只能凭凶力修炼,在九州灵气衰竭的现今,若非有仙家精血净化,绝无成仙的可能。而灵兽则其稀有,不仅拥有可比人类的智慧,还具有灵力,可自行修炼。待修成正果,便可飞升上仙。 而且,若是从灵兽幼时便养在身边,好生培养,用心调|教,待灵兽长成,与主人感情深厚,也是莫大的助力。传说九重天上的乐(读yue)微仙君,数万年前还只是个普通凡人,一次外出,碰巧搭救了一头被魔族所伤的碧海蓝光兽。幼小的蓝光兽得乐微仙君悉心照料,终得康复。彼时仙君年少,修为只在炼气期,虽在几十年后终于进入筑基期,寿命也不过两年。而那头蓝光兽却具灵根,短短年便渡了雷劫,飞升灵境台,赐号幽蓝仙君。幽蓝仙君感念乐微仙君救命之恩,屡次寻来天材地宝为其洗髓炼筋,甚至以自身血液入药,最终使得乐微仙君飞升上仙。 如此一段佳话,口碑相传,人尽皆知。也正因着这段佳话,灵兽便更为修行者所喜。 璃忧收回心思,疑惑道:“但灵兽智慧高,且其稀少。高等灵兽更是有大修为,未等寻常修行者靠近便匿了身息。想捕捉灵兽,何其艰难。” 凌光摆摆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师伯的缚灵锁乃是他幼年时一位仙君所赠。那位仙君法术高强,可惜即将羽化,未免仙器落入魔族之手,便赠与我那师伯。”顿了顿,又笑着开口道:“此物灵气重,师伯目前还未曾完全掌握,不过感知、捕捉一些低等灵兽却是不在话下。” 璃忧松了口气,却不自觉的将怀中的绒团抱得更紧了一些。小家伙疑惑的看了看璃忧,讨好的舔舔她的手指。 走到清凉山后山范围,璃忧稍稍放慢了脚步。这里雾气重重,阴冷潮湿。放眼望去,一排排齐整的参天树木笔直而上,没入云霄。待走近些,璃忧才发现,这后山中竟只有草木巨石,一朵花都不曾有。 “凌公,你所说的‘好东西’便是在这里?”璃忧四处打量一番,除了树木便是石头,连飞鸟走兽都看不到一只。 凌光神秘的一笑,道:“正是这里!不过我们要穿过几排树木与几块奇石。你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 原来这里还有上古的奇门八卦阵!璃忧真正感到有些吃惊了。 莫非凌光那师伯真有大修为?可,若是真有大修为,又怎会与九阳真人那样的人来往? 想到凌光的师父――九阳真人,璃忧不由得撇了撇嘴。 那老道脸凸面黄,额窄凹陷,眼小无神,薄唇宽嘴,一看便知心术不正,偏生还要装作一副道骨仙风之范,凭白又生出几分猥琐。也不知几辈修来的福分,才收了凌光这么一根好苗为徒弟。 璃忧跟着凌光,左转右转的向前走。每走过一个玄机,璃忧便在心里默念:“伤门。”“惊门。”“景门。” 待她终于念到:“休门。”凌光一拍巴掌:“成了!就是这里!” 璃忧也舒了一口气,这个凌光,在走错十一次之后,终于找对了。 凌光突然伸手一指:“璃忧姑娘,你看那里!” 璃忧漫不经心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瞬时愣在原地。 “这是……上古腾蛇!” ********************************* 山雾弥漫,青烟缭绕。古木参天,高耸入云。 这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周围被枝叶繁茂的树木环绕着。若非穿过树林,怎能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空地中央正散发着道道弧形青光,环成一方圆形屏障。而青光之内,一个硕大的身躯悬卧于其中,周身泛出淡淡黑雾,与山间原本的白色雾气格格不入。 璃忧不由自主的向前靠近几步,心头却涌起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感。怀中的绒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老老实实的趴在璃忧怀中,一动不动。 蛇身,龙须,双翼。周身的鳞片呈墨色,却闪着幽幽绿光。 果然是上古腾蛇! 可,为何上古神兽会被困于此?而且看样,还受了重伤…… 璃忧看着腾蛇庞大的身躯,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憋闷,种种复杂的感情一齐涌上心头――心痛、不舍、怜惜,却又包含着一丝重逢的喜悦之情。这些莫名涌现的情绪交汇在一起,使得璃忧眼中酸涩,差点便落下泪来。 璃忧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动,转身对凌光道:“凌公,这是……?” 凌光仿佛也被面前的庞然大物震撼了,被璃忧一唤才回过神。忙走近几步,道:“璃忧姑娘,这便是我那师伯降服的灵兽了。我之前只听师父与师伯闲谈时提起过,今日也是头一回看到。”叹了口气,喜悦道:“果然是闻不如一见。在我有生之年能识得此等灵物,也算无憾了。” 璃忧却不能像凌光那般喜悦。 腾蛇闭目而卧,鳞片上隐约可见数道伤痕,墨绿色的血液泊泊而出。其周身的一切仿佛被打了禁忌,除了沉重的喘息声,这片空间似是静止一般。 璃忧心头刺痛。 降服?上古腾蛇岂会被区区一名修行者所降服! ... ... 第四章 腾蛇神君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上古时期,腾蛇与白矖皆为女娲娘娘座下护法,被尊为上古神君。之后女娲娘娘以身补天,两位神君也毅然化为天地之尘陪伴左右。既是如此,腾蛇神君的后代又怎么可能屈居人下,甘愿做一名凡世修行者的宠物灵兽! 璃忧心念转千回,却也不好在此时多言,只笑着附和:“是呢,如此灵兽实属稀奇。不过天色渐晚,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凌光看着远处的青光屏障,依依不舍,却也知道此处夜间常有低等妖魔出入。他虽是修行之人,却根基尚浅。若遇到凶兽,只怕也是危险重重不好脱身,只得一步回的随着璃忧离去了。 回到营地,璃忧与凌光匆匆告别,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璃忧放下绒团,从贴身的香囊中取出几颗果丢给它。自己则坐到藤椅上沉思。 上古腾蛇的后代,有着与生俱来的传承记忆。高贵骄傲的腾蛇血脉绝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介凡人束缚自由,便是一般的仙君也无法将之收服。而今日所见那腾蛇,竟是被困在了青色屏障之中动弹不得。 莫非凌光这师伯真有大修为?又或是那缚灵锁法力深厚,将腾蛇重伤之后囚禁于此?可,即便是仙家宝器,想要控制上古腾蛇,主人的修为也必要高,等闲仙君绝无可能做到。难道……那老道已飞升神君?不,不可能!九州灵气衰竭至此,成为上仙都已如此艰难,更别说神君了。飞升神君何其艰难,所需的灵气要高出上仙千万倍。这数万年来,还未曾听说过有谁飞升神君。 还有,当看到腾蛇时,胸中那涌动而出的复杂感情又是为何? 她一介花妖,与腾蛇并无半点关联,也无任何过往。可在看到腾蛇被困、萎靡不振的样,那般强烈的感情,几乎让她把持不住而热泪盈眶。 璃忧摇了摇头,双手紧握——看来,今夜要去一探究竟了。 ********************************** 清凉山后山的夜间阴冷刺骨,雾气浓重,使人无法看到米之外的景象。一轮弯月悬挂于墨色高空,荧荧微光穿透浓雾洒落下来,柔和而又魅惑,颇有些人间仙境的意味。 璃忧散出灵力探,凭着白日的记忆快速破阵。绒团似乎感知到璃忧心事重重,安分的缩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待璃忧心急如焚的迈出休门,青色的巨大屏障赫然出现在眼前。 黑色的影仍然悬卧于上,沉重的喘息更甚白日。璃忧飞身上前,入目便是庞大蛇躯上的数道裂痕。墨绿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仍可见一块一块破掉的鳞片,以及新生出的嫩肉。从痕迹来看,似是鞭笞所致。 心头再次传来刺痛感。这一次,璃忧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泊泊而出。 泪珠滴落到怀中的绒团身上。绒团何曾见过璃忧如此,急的呜呜直叫,挣扎着着爬到她肩头,想舔去她的眼泪。 璃忧刚要安慰怀中小兽,突然一道神识闯入脑海。 “你是何人?” 璃忧陡然抬,发现不知何时,腾蛇已睁开了眼睛,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璃忧只是半仙之体,无法掌控神识,便施了一礼,郑重道:“花妖璃忧,拜见腾蛇神君。” 腾蛇缓缓直起身,威严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璃忧身上。强大的远古神兽威压散发而出,璃忧并无感到任何不适,绒团却痛苦的在她怀中匍匐下来。 良久,才传来第二道神识。 “半仙之体,身怀干戚碎片——你与刑天有何瓜葛?” 璃忧怔住,干戚碎片?难道是那块黑色的破石头? 她从颈口拉出那根挂着神石的链,猛然扯下,疑惑道:“战神刑天数万万年前便已陨落,而璃忧自出生起便有了神智记忆,至今不过800年。至于神君所说干戚碎片,不知可是此物?” 腾蛇巨大的头颅缓缓低垂,细细凝视着璃忧手中的神石。待看到黑色石头中央一闪而逝的微弱金光,腾蛇发出微不可闻一声感叹,方才传音道:“当日刑天企图弑神,却身分家,刑天苦寻其而不得。待他死后,神兵干戚也骤然爆裂化为尘埃随主而逝。然,刑天虽死,神兵却继承主人些许执念,爆裂之时,仍残留下一丝灵力于碎片中。”腾蛇头颅复又昂起,“便是你手中这一块了。” 璃忧低头看看手中不起眼的石头,没想到它还有这般来历。若这神石当真乃是上古战神所遗留,那么…… “神君,璃忧本体初生根芽时,这干戚碎片裹于根中。许是因为此物,璃忧自花茎长成便可自由化为人形。但多次用灵力探入神石,却感知不到任何灵气波动,或是璃忧修为低所致。现今外界传言‘得神石者得天下’,若传言是真,不知此物是否可助神君脱困?” 腾蛇那庞大的躯体微微一震。只见璃忧言辞恳切,目光真挚,种种神态不似造假。 沉默许久,腾蛇才长叹一口气:“干戚碎片对本君并无大用。且,那传言也做不得数。自上古至今,神石中的意志、执念,早就消磨殆尽,而其中灵力也为你所吸取、炼化。如今,它不过是一块打造兵器的上好材料罢了。”看到璃忧好似要开口说些什么,腾蛇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你修为尚浅。虽已是半仙之体,却仍未渡劫完毕。本君所观,你元神受损并未完全修复。还是好生修养,待日后飞升九重天宫,再说此事不迟。” 璃忧心头苦涩。神君这样说便意味着,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助其脱困无异于痴人说梦。而飞升上仙何等艰难,她明明已受过六六十六道五色天雷,却仍是半仙之体。 思到此处,璃忧不由得苦笑道:“神君有所不知,两年前璃忧便已经受五色天雷。奈何雷劫之后,仍未飞升灵境台。”按捺心头苦涩,又强笑道:“请神君恕璃忧不恭。不知为何,初见神君,璃忧便感到无比亲切熟悉,仿佛千万年前便与神君熟识。见神君受难,璃忧心中莫名苦痛难以自持。虽不知神君为何被困于此,但璃忧愿略尽绵力,助神君早日脱困。” 腾蛇听后,心下悸动不已。上古传承,记忆犹新。白日初见这小小花妖,他便察觉一种似亲似友之感,其中甚至夹杂一些敬畏。可,主人早已化身为天,乃是他与白矖亲眼所见。那么,这种情感又缘何而来? 突然,腾蛇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收回周身释放的强烈威压。一直匍匐在璃忧怀中半死不活的绒团,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瞬间有了精神。 ... ... 第五章 雪狼王戎驰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绒团委屈的“呜呜”两声,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腾蛇,又迅速转开。虽然威压散去,但溶于血脉的灵兽王者气息仍使它不敢直视腾蛇神君。 璃忧从香囊里摸出两颗果,喂到绒团嘴里哄它吃下。它这才有所好转,但也一头扎进璃忧怀中不肯再出来。 传音又在璃忧脑海中响起:“你待这雪狼王倒是十分疼爱。”腾蛇的声音虽有些沧桑,语气却夹杂着一丝欣慰。 璃忧怜爱地摸摸怀中小兽,柔声道:“是。若非绒团,这天地间便没有璃忧了。” 两年前,璃忧已成半仙之体,在清凉山顶迎来渡劫期,却被各觊觎她身上神石之人偷袭。幸得五色天雷适时降下,璃忧受天地规则保护而未受伤害。渡劫之时最怕被搅乱心神,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璃忧强自收敛心神专心渡劫,不敢分神去想其他。 然,天雷散去后,璃忧并未飞升灵境台,仍然停留在半仙之体。她因承受雷劫而灵力衰减,偷袭者却穷追不舍,其中还有一名法力不弱的仙君。硬生生的抗下几次攻击后,璃忧被逼无奈,以燃烧元神为代价,终得逃脱,却因受伤过重体力不支而坠下,落在清凉山半山腰的一处洞穴中。 洞穴的主人是一只处于成长期的雪狼王。数千年前,因冒犯了溜出仙界下凡游玩的星祈仙君,被囚禁于清凉山山腰的无名洞中,日日受针刺之苦,万年不得出。而璃忧自山顶坠落时,碰巧打破了星祈仙君设下的禁忌。雪狼王重获自由,心怀感恩,每日外出寻些草药,悉心照料一直昏迷的璃忧。期间几有寻神石而来之人偷袭,雪狼王始终不离不弃,陪伴左右。可惜璃忧伤势过重,竟然渐渐出现不治之兆。 寻常草药如何能修复半仙之体的元神,不得已之下,雪狼王以本命元丹救活璃忧。而它自己,却退回了幼年期初生灵智的状态。 本命元丹乃灵兽之本,失去元丹的灵兽甚至不如普通妖兽。不仅无法修炼,甚至连身体和神智都无法成长。璃忧虽想过将元丹归还,却苦于无法将元丹取出。便将雪狼王的本名戎驰改为绒团,带在身边好生爱护。当初璃忧被里门和清思庵围困于清凉溪上游时,之所以对众人大开杀戒,也正是因为他们先对溜出洞穴玩耍的绒团出手。绒团没有灵力护体,伤及五脏六腑,璃忧便一直培育些仙果给它慢慢调养。 腾蛇神君听闻绒团的事迹,目光微微凝于远方。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情似有触动。半晌才对璃忧传音道:“本君如今受困在此,乃是宿命,且所需时日颇久。本君与你和这雪狼王有些机缘,日后可常带它来此处寻我。至于你虽历劫却未飞升之事,却也不必过忧心,凡事不可急于求成。”说罢,缓缓卧下蛇躯,“晨曦将至,你且去罢。” 言毕,腾蛇径自闭目,再不理会这一人一兽。 璃忧本想继续问询如何才能减轻腾蛇神君所受痛楚,无奈神君不愿多言,只好怀抱绒团,再次郑重施礼告退。 待璃忧离开后,腾蛇双目却倏然睁开,蛇躯微颤,双眼含泪。 “主人,你定是一早便预料到九州会有今日,所以才留下这一丝残魂罢……” ************************************ 璃忧去清凉山后山探望腾蛇神君时,九阳真人正兴致勃勃地拉着故人饮酒叙旧。 在这凌门营地中,最宽敞舒适的大帐当属九阳真人无疑,连凌光这个少主都要排在其后。九阳喜好奢靡享受,帐中摆设无一不精致。上好的梨花木六角棱桌,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圆盘,白绿分明的白底青翡翠碗筷,便是那盛酒的小盅,也是色佳的象牙白玉制成。 两个身着道袍的长须老者相对而坐,正相互敬酒,酣畅淋漓。 “六庭兄,多年不见,你已有这般修为,还一手创建了万灵宗!如今可要称兄长一声‘宗主’了,愚弟真是自叹弗如啊!”身着灰袍的九阳真人一口饮下杯中酒,又再为二人填满。 被称为六庭的老者则身着青色道袍,白发银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韵。听得九阳赞美,也只是略微扬了扬唇角。 “九阳老弟也不必过于自谦。为兄痴长你数岁,且巧逢贵人,这才有今日修为。”六庭宗主天庭饱满,中气十足,声音亦是洪亮。 九阳真人用公筷夹起一块水晶香肘,放入六庭宗主面前的白玉圆盘中,略带讨好的迎合道:“兄长一身仙气,福泽深厚。便是没有贵人相助,成为上仙也是迟早之事。”说罢,又唉声叹气道:“不似愚弟,修为不足,又无大机缘,想来不过年便要长眠于地下了。” 六庭宗主心下微动,面上却不显,只是继续与九阳真人推杯换盏。 他自是明白九阳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提携一下。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想当初自己未曾遇到贵人时,还不是被一众道友轻蔑视之。 九阳真人见六庭宗主并不接话,略微焦急。他不具慧根,修行已久却迟迟不得参悟,眼看大限将至,如何能不心慌。眼下故交之中,只得六庭一人有大机缘,不但修为高深,更有贵人相赠仙家宝器,说不得将来便可飞升上仙。若不抓紧这个机会求得些许灵药仙草,将来还能指望谁去? 九阳真人思忖片刻,终是放下面,起身敛衣,郑重行了个大礼,道:“愚弟不才,望兄长提携。若兄长不弃,愚弟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 六庭宗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扶起九阳,佯怒道:“你我兄弟,怎得说话如此疏远!你既有难处,为兄自当鼎力相助!何来犬马之劳一说?” 九阳真人听后大喜,忙拱了拱手,道:“兄长说的是,是愚弟糊涂了。还请兄长莫要怪罪于我。” 六庭宗主捋了捋长白胡须,半眯了眼作冥思状。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贤弟也知,你并无慧根,便是专心修炼也至多到筑基期。不过,为兄却是有个法能助你延寿。” ... ... 第六章 六庭宗主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九阳真人喜悦更甚,连忙追问:“是何方法?还请兄长告知于我。” 六庭宗主见九阳真人如此心急,也不再卖关。清了清嗓,道:“贤弟可曾听闻,灵兽元丹可洗髓炼筋,延绵寿限?” 九阳真人连忙点头,“愚弟略有耳闻。只是……灵兽稀有,以我的修为,别说捕捉,便是连见上一眼都十分困难啊……” 六庭宗主大笑几声,道:“贤弟贵人多忘事了,为兄手中不正是有一仙家宝器名唤缚灵锁,可捕获天下灵兽。” 九阳真人眼睛一亮,躬身行礼道:“还请兄长助我!” 又是几声长笑,六庭宗主看向九阳,豪气云天道:“那是自然,你我二人何须客气。”说罢,清咳两声,看向九阳的目光也夹杂着几许意味深长:“只是,为兄身体欠佳,需要一味药引。” 九阳真人了结心事,自是豪迈万千:“兄长哪里话,你待愚弟如此至诚,愚弟又岂会置兄长仙体于不顾!但凡兄长所需,愚弟必将竭尽全力为兄长寻来!” 六庭宗主目露精光,双手似无意识般轻叩桌面:“寻来……倒是不必。”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长方形木匣,推向九阳:“这里面有颗丹丸,寻个机会给你那徒儿服下。” 九阳真人微微一惊,疑惑道:“兄长是指……光儿?” 六庭宗主端身正坐,目光瞥向站在身边的九阳,慢条斯理道:“为兄身体长久不适,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服下诸多灵药。你那徒儿仙骨铮铮,具慧根,作为药引再合适不过。”停了停,又似笑非笑的睨了九阳一眼,“为兄若不服药,怕是时日无多,要走在贤弟前面,遑论助贤弟寻灵兽取元丹了。” 九阳真人听后大惊,但也微微有些迟疑。凌光毕竟是从幼年便跟在他身边,虽说不是亲生,但多年下来也是有些感情。何况凌光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为孝顺,对待他的一双儿女也是兄友弟恭,十分照拂。而且,晴雪自幼便对光儿有着别样情怀,他这做父亲的又怎会看不出来?若是光儿出事,只怕最为伤怀的,便是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再者,没了光儿,他哪里还有这般奢靡的生活,他的一双儿女怎能像豪门公千金般享受,他膝下众弟又如何继续留在凌门舒适日。 可是,若不舍弃光儿,他的大限…… 咬了咬牙,九阳真人终是做了决定。再怎么舒适的日也要有命来享受,只要延长寿命,或许他也能有兄长这般修为,便是不及兄长,随便找个地方混吃混喝也足矣。而晴雪那点小心思也不足为虑,少女怀春,时日长了便会淡忘了。 至于光儿……自己用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便当做是让他报恩吧! 下定决心后,九阳真人又恢复了笑容,拿起桌上的木匣收好。对六庭宗主笑道:“兄长之事,愚弟必定尽心尽力。明日我便将这丹丸哄光儿吃下。” 六庭宗主目的达成,也是笑容满面,遂叮嘱九阳道:“且不必心急。你那徒儿是根好苗,过些时日待他成长些,才是作为药引的最佳时机。” 九阳真人谄媚一笑,拿起酒盏躬身敬向六庭宗主,道:“兄长看上光儿,乃是光儿之福。请兄长满饮此杯,愚弟但凭兄长吩咐。” 大帐中响起二人豪迈笑声,久久不散。 ****************************** 五月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春末夏初的清晨,莹莹露水悬于翠绿的叶片之上,若用手轻轻晃那叶,便会落下圆润露珠。淡红色的四季海棠在枝叶的衬托下浓烈盛开,姿态优美仿若翩翩起舞。粉嫩嫩的花相芍药团团锦簇,婀娜娉婷如云中仙美不胜收。 这大半月来,璃忧每到夜间时分便抱着绒团溜出大帐,穿过清凉山后山的奇门八卦阵去探望腾蛇神君,逐渐与其熟稔起来。 腾蛇神君十分喜爱绒团,用神识传它一套功法,像烙印一般刻入脑海,待来日绒团元丹归体便可自主修炼。绒团现今虽只有初生灵兽的智慧,却也知晓善恶真情,面对腾蛇神君也便愈发自然,时常在璃忧与腾蛇神君交谈之时独自跑到林中玩耍。许是狼犬一家,天性所致,绒团竟也不会迷,每每叼了什么灵花珍草,便屁颠屁颠地跑到璃忧身边献宝讨好,偶尔还会对神君打滚撒娇,煞是可爱。 璃忧也在与腾蛇神君的交流中得到不少好处。这日晨起,她按照腾蛇神君所授心法口诀运转体内灵息,欣喜发现丹田处的灵气浓郁流畅,而元神也渐渐修复圆满,甚至与各类植物的气息交流都更加有亲和力。 璃忧心情大好,便带着绒团去营地后方的树林中收集灵果。 清凉山灵气相对浓郁,乃是孕育草药的宝地,许多高门大派的徒童都喜欢在日间来此处采集药材。璃忧随手撒下几颗种,略施灵力,便见那种迅速出芽,开花,结果。璃忧感知体内灵力愈发精进,唇角微扬。 绒团也甚为开心,蹦跶着走到那几株灵草旁,惠赐了些许灵兽尿液,还跑到璃忧脚边上蹿下跳,打了几个滚儿。那得意的神色分明在说“夸奖我吧夸奖我吧”,把她逗得直不起腰。 璃忧采了些制作丹丸的草药,又喂给绒团几颗,便放任它在林中撒欢。自己则匿去身息,坐在一棵苍郁古木的枝桠上闭目养神。听着绒团欢快的跑来跑去蹂躏一些寻常花草,心中直叹岁月静好。 突然,远处传来草木折断的声响。璃忧睁开眼,凝神屏息,细细聆听。 只听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说道:“师姐,小老虎受伤后真的跑到这里来啦?” “是呢!我与望平师兄亲眼看见它往这个方向跑的!小师弟你不晓得,当时那个青袍老怪物拿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鞭抽打那只碧睛白虎,下手可狠了!可怜的小灵兽,被打的浑身是伤,流了好多血呢!唉……还那么小就受这种罪,真是可怜!” 璃忧听得二人说话,微微怔住。这碧睛白虎乃是上古白虎神君血脉分支,延续至今。虽然经过数万万年的杂交,碧睛白虎的血脉已经不再纯粹,逐渐没落为普通灵兽,但好歹也属西方白虎神君一脉,不至被人凌辱至此啊。 ... ... 第七章 碧睛白虎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散开灵力感知,向下方望去,两个着白色道袍的童正并肩走来。年幼的小小男童拉住女童的袖,问道:“师姐,那个老怪物为什么要欺负小老虎呀?” 女童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听师兄说,那个老怪物应该不是想让碧睛白虎给他当宠物,好像是……想要灵兽元丹呢。” 男童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师姐……师父说过,强行取出灵兽元丹,灵兽会死的!小老虎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伤害它呀……呜哇……”说着,嘴角一瘪大哭起来。 女童叹了一口气,拉起男童的小手,轻声安慰道:“望宁不哭,小老虎很机灵的,它不是逃掉了么?” 男童鼻通红,一抽一抽的吸着气,圆圆的小脸儿上挂满晶莹泪珠。他抬头看向女童,认真地说:“师姐,要不咱们去找找它,带它回去,师傅一定可以救它!” 女童蹲下/身,曲臂环住小小男童,眉眼之中亦是十分哀伤,缓缓摇头道:“不行的。望宁,师姐修为弱,根本感知不到它在哪儿。”忍了忍,眼泪还是落下来,“那个老怪物法术高强。就算我们可以找到小老虎,带它回了观内又能如何。以那个老怪物的修为,若他想要强行带走小老虎,怕是连师傅也拦不住……” 男童“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呜呜……小老虎……希望它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那个坏人抓到……”话没说完,哭的更凶了,“可是师姐,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小老虎了……呜呜呜……” 女童轻柔的帮男童擦拭眼泪,自己却也是满面泪痕:“不会的,望宁。你快些长大,好好修炼。将来比师傅还要厉害,比那个坏人还要强上许多。这样你就可以去找小老虎,然后保护他了呀。” 男童歪着脑袋想了想,用力点点头,湿漉漉的双眼充满了坚定。 “师姐说的对,我要变强,保护小老虎!” 女童微微一笑,帮小小男童略略整理了装容,便拾起草药篮,二人缓缓朝林外走去。 璃忧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眉头紧蹙。 灵兽乃混沌时期伴天地灵气而生,明净纯善,仙骨铮铮,自诞生起便封为仙君,悟性高者更是奉为神君。可惜历经古洪荒之劫,上古纷争之乱,灵兽死伤无数。其后,九州灵气愈发衰竭,再无灵兽自生于天地,只靠远古神兽血脉杂交延续。数万万年传承下来,许多血脉繁杂的灵兽后代已经失了灵息,沦落为普通兽族,导致灵兽数量大减。万年前又逢仙魔大战,各妖魔乃至一些上仙皆疯狂虐杀灵兽,食其肉,饮其血,吞其骨,夺其元丹,以便增强自身功力仙根。灵兽数目再骤减,玉帝震怒之下,设刑罚噬魂挫骨――凡虐捕、猎杀灵兽者,毁去仙根,打入幽冥炼狱,使恶鬼食其魂,毒虫啃其骨,永世不得轮回;凡买卖灵兽肢体残骸、食用灵兽骨肉元丹者,无论仙魔,燃其魂魄,囚禁于无涯深渊,受拔舌穿肠、剥皮削骨之刑,其后世血脉皆入畜生道,永世不可飞升上仙。 璃忧面色沉重。若是依两个小童所说,竟是有人要猎杀灵兽!这可是重之罪! 正沉思着,忽然见到绒团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正左顾右盼到处寻她。见四下无人,璃忧便纵身从树上跃下,落在绒团身边。 奇怪的是,绒团并不似往常那样扑到她怀里,将四处寻来的珍贵花果叼回来献宝。它用爪扒了扒璃忧,转身便跑,跑出几米远又停下,回头朝着璃忧“呜呜呜”的叫唤。 璃忧觉得好笑,走过去问它:“看你急的,是想带我去寻宝么?” 绒团点头,黑亮的眼睛写满焦急,不等璃忧答应,复又朝林中跑去。 璃忧以为它是发现了什么奇花灵木叼不回来,于是来搬救兵的。谁知穿过层层密林,竟来到了一处宽大瀑布前。 清水形成的屏障飞流直下,落在下方巨石上。珠玑四溅,声如奔雷,呼啸轰鸣为壮观。 璃忧停下脚步,散出灵力探了探附近,没有任何异常。 绒团用它那圆滚滚的身拱了拱璃忧,然后飞快地跑到巨石边上,对着瀑布中段发出一声长吟。璃忧跟着他走上前,抿嘴一笑,道:“怎么,莫非你发现了齐天大圣的故居――水帘洞?” 绒团抗议的瞪她一眼,仍旧执着的对着瀑布长啸。璃忧无奈,只好抱起它,捏了个避水决,纵身穿过瀑布。 一个圆形的洞口映入眼帘,璃忧微微惊讶,这瀑布之后果然别有洞天。可方才她用灵力探寻却一无所获,看来,这瀑布绝非凡物。 璃忧低头看看怀中不安分的绒团,觉得这小家伙也真是能干,这么隐蔽的地方,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察觉到的…… 洞中无光,一片漆黑。璃忧随手丢出几株火灵草的种,前方泛起点点光亮。 璃忧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再散出灵力感知,却意外地发现灵力无法扩散。这洞穴竟是会抵触外来者探寻,倒是让她颇为意外。 绒团似是嫌她在洞口停留久,发出不满的呜咽。璃忧无奈,只好缓缓向洞内走去。 刚刚步入洞穴中,澎湃咆哮的瀑布却刹那间没了声息,璃忧不由感叹――不仅这瀑布绝非凡物,这洞穴也不可小觑。 火灵草的种迅速长成,片刻之间,洞穴内便如青天白日。璃忧打量着穴壁四周,毫无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看来,这洞穴要么是集天地灵气自然形成,要么是哪位仙君凭法术或仙器锤炼而成。 璃忧边走边打量,绒团却忍耐到了限,一个跃身从她怀中挣开向前跑去,转眼便看不见影儿了。璃忧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飞身追赶。 绒团停在一处石台前,回头看着她,眼神充满焦急。 璃忧看向石台,瞳孔骤然微缩。 ――这是那只受伤的碧睛白虎! ... ... 第八章 可怜的小老虎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快步上前,抬手散出一道轻柔绿芒,将碧睛白虎笼罩其中,遂用灵力将小老虎微微托起,悬于石台之上,希望能减轻些它的痛苦。 那两名采药童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只幼年期的灵兽。看它个头及毛皮纹,出生不过年。 此时小兽双目微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口鼻中隐有血迹涌出。它的身体微微抽搐,其上数道鞭痕,大片血迹几乎染红了整个身躯。虎额正中有一道抓痕,仍在溢出血液,映在白色皮毛上尤为醒目。 璃忧蹙了蹙眉,从腰间香囊中翻出几颗丹丸喂入小老虎口中,又掏出几株草药,用灵力凝成汁液,给它敷在伤处。 虎额中央是白虎一族的元丹所在之处,此时仍血流不止,寻常草药无法使之愈合。璃忧也不犹豫,划破手腕,金红色的精血缓缓滴落在虎额正中。 这抓痕颇深,幸好并未伤及元丹。璃忧叹了口气,可怜的碧睛白虎,好歹捡回一条命。 片刻之后,草药与丹丸起了作用,小老虎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璃忧这才收回手,轻轻一抚,伤口便愈合如初。 绒团一直安静地等候璃忧做完这一切,直到看着小老虎沉沉睡去,才终于放下心来。它转过头蹭蹭璃忧的手腕,黑玉石般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心疼。 璃忧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无事。不必担心。”心头却是泛起炎炎怒火。 这究竟是什么人?!下手如此狠辣,竟是要活生生的将元丹取出!如此残忍地伤害这样鲜活的幼小生命,就不怕被打入幽冥炼狱万劫不复吗! 璃忧狠狠握拳,指甲几乎刺入掌心。 她虽是一介花妖,却与灵兽同样是伴着天地灵气而生,对自然界的一切灵物都有着难以名状的感情。再加上当她落难时被绒团所救,对灵兽的纯净善良更是心怀感激。看到一个如此纯真弱小的生命被人虐捕受伤如此之重,只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得发泄。 璃忧伸手抱过绒团,紧紧搂在怀中,心中暗暗发誓:我会保护你们,绝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 当夜,璃忧去见了腾蛇神君。 虽然已是五月,夜间的清凉山后山却仍是阴冷刺骨。浓重的雾气弥漫飘忽,伴随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白日间葱郁苍翠的参天古树被蒙上了昏暗的影,伸散而开的枝桠仿佛远古巨兽般张牙舞爪。 璃忧将那两名童谈论的内容以及发现碧睛白虎的经过一一转述于腾蛇神君,绒团在她怀里呲牙咧嘴地无声附和着。 腾蛇神君听罢,不由心中微叹。六庭这个孽障,终是忍不住出手了。 沉吟半晌,腾蛇巨大的头颅高亢扬起,对璃忧传音道:“此事本君既已知晓,断断不会袖手旁观。你暂且不必插手,好生修炼我授予你的心法口诀,待你元神修复圆满,便可迎来第二次雷劫。” 璃忧迟疑片刻,低头看了看正在呜咽着想要表达什么的绒团,有些欲言又止。 腾蛇神君看向仍在璃忧怀里挥动四肢比比划划的肥胖小兽,如何不明白眼前这一人一兽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又传音道:“放心,本君会亲自前往玻凝洞。那碧睛白虎不会有事。”喑哑的嗓音竟含有几丝愉悦。 璃忧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神君要“亲自前往”?那岂不是说…… 腾蛇神君目光慈爱,对她点了点头。“日后我会慢慢告知与你。目前你修为尚浅,知晓多未必是好事。” 璃忧甚为喜悦,连连称是。绒团也挥舞着小肉爪手舞足蹈。 正高兴着,璃忧却又突然想起方才一事,疑惑道:“对了,方才神君说,第二次雷劫?” 腾蛇神君目露微笑,神识传音而来:“五彩玄雷,四九之数。若非被人偷袭,你定可安然渡过。然,这只是你的第一道雷劫。” 上古历章记载:西海有虬,名“闰”。状似蛇,生四足。鱼身蛇尾,黑鳞,有翼音,藏于河涛。洪瀑至,浮幼童于大石,护其安也。幼童荆梧,神君悯渊之。悯渊感领,上表天帝。帝悦,予龙骨,并赐姓“敖”。融骨合,渡双雷劫,七彩四十九重。后封龙王,驻守西海,司气候风源。 上古时期,九州八荒灵气浓郁,天地间灵物众多,且资质奇佳。福缘灵慧者,在渡过次雷劫飞升仙君后,还可继续凝聚灵力修炼至神君,渡二次雷劫。可惜如今九州灵气衰退至此,飞升上仙已是为艰难。而晋升神君需要无垠灵力,以致数万年来不曾出现。 璃忧听毕神君之言,仍甚为不解:“神君所说的上古期,璃忧也略知一二。西海龙王得天帝御赐龙骨,初时历五彩雷劫十六重飞升仙君,复又历七彩雷劫晋为神君。可璃忧身无长物,且次历劫后并未飞升灵境台。” 腾蛇神君大笑之声传入脑海,只听他道:“你如何身无长物?神石现世,日后,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神石?璃忧更加疑惑了。神君曾说,她身上的黑色石头乃是战神刑天的神兵干戚碎片,不过多年过去,碎片上的灵气消耗殆尽,如今不过是一块炼器石材。既如此,又何来神石现世一说?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腾蛇神君沧桑之声再次传来:“神石出,万芒祭。璃忧,本君很是期待。” 期待你觉醒之后,如涅槃火凤,翱翔云端。 ********************** 璃忧回到营帐不久,便见到凌光微笑向她走来。 他身着紫衣玄靴,手中持一碧翠长笛,走近她微执一礼,道:“璃忧姑娘,你身可好些了?” 璃忧轻轻点头:“托凌公的福,已无大碍,不日便要告辞了。” 既然腾蛇神君说她雷劫将至要专心修炼,便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毕竟,她渡劫之事,还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凌光听得璃忧要离开,忙急切道:“姑娘身羸弱,何必如此急着离开,总要等大好之后再定。” 璃忧待要再说,凌光赶忙抢先开口:“璃忧姑娘,我听人说这清凉山是风水宝地,最适宜静养。且姑娘家身骨弱,还是再调养一段时日罢。莫非……姑娘是嫌弃这营地中条件过简陋……”凌光面露苦涩,语无伦次。半晌,似是想通了什么,眼神异常坚定:“璃忧,你留下来养伤,我每日打野味给你调补身可好?” ... ... 第九章 初生情愫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微怔,看着凌光眼中的恳切与期盼,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他……唤她璃忧。 自出生那日起,第一次有人这般唤她…… 良久,璃忧微微一笑,颔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凌光大喜,却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不为其他,只因每每见到璃忧甜美笑容,他便觉得无法移开双眼。 眼前少女一身白衣,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一头青丝只用粉色绸缎微微扎起,圆润晶莹的双耳垂着一对米粒大小的赤红色珊瑚珠,衬得一张小巧脸庞更加嫩白剔透如羊脂白玉。微风轻拂,少女耳鬓碎发飘逸飞扬,迷花了他的眼,也缠住了他的心。 凌光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四目相对,璃忧也有些许不自然。 这两月来的相处,凌光对她可谓关怀备至,处处体贴,璃忧如何不明白。 凌光无疑是个很好的男,善良,正直。虽为凌门少主,却丝毫不张扬。对人总是温和有礼,对仆从也不摆脸色。有时璃忧会想,谦谦公,温润如玉,说的便是他了罢。 不知始于何时――许是第一次见他,他的温柔知礼;许是后来的哪一次,他的关怀体贴;许是他为她寻来的那些民间玩意儿,诗歌话本;许是他每一次凝视她时认真执着的目光。总之,璃忧心动了。 也许情之一字,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无迹可寻,无法言说。好似人间话本中说的那样――如同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 二人的深情对视自然碍了绒团的眼。小家伙适时地呜咽起来,璃忧从思绪中惊醒,略微有些羞涩,忙收敛情绪弯身去哄它。 凌光也自那倾城笑容中回过神来,匆匆转过头,掩饰地咳了两声。 “璃忧……嗯……姑娘,我昨日寻得一支玉笛,你看看可还喜欢。”到底是没了方才的冲动,不敢直接称呼璃忧的名字。 凌光手捧玉笛,微微前举。头却是稍稍偏向旁边,不敢直视璃忧面容。 璃忧虽也有些害羞,但毕竟不似凡间女整日被规矩束缚着,稍做调整,便大大方方的开口道:“唤我璃忧便可。我也唤你凌光,可好?” 凌光欣喜异常,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当然好!璃……璃忧,我真欢喜。”说罢,耳根已经红了一片。 怎么变磕巴了,璃忧抿嘴偷笑,道:“我不懂音律,这玉笛到我这里,可是要蒙尘了。” 凌光先是呆了呆,复又想到,她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会,到时吹奏与她听便是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看向璃忧,腼腆地开口道:“那你就当个物件儿摆设罢。若哪天想起来了,我吹奏与你听,如何?” 二人相对而立,周身温情流动。金珠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璃忧颔一笑,明媚神采,绝世芳华。 唯有绒团,被遗忘在璃忧脚边默默哭泣。 ******************************* 盛夏来临,清凉山一改往日的阴冷寒凉。炙热的阳光穿过层层树海,落下一地斑驳光影。 璃忧与凌光的感情也随着盛夏的到来而逐渐升温。每一天,凌光看向璃忧的目光都是欢喜而满足。璃忧也慢慢敞开心扉,渐渐告知凌光一些自己的事。 当然,神石与历劫这样的事并不在其中。毕竟,腾蛇神君说的很对,有些事情知晓多,对现在的凌光来说未必是好事。 得知璃忧本体是花妖时,凌光确是吃了一惊,但并未有过激反应。只闷闷的说了一句“看来我要努力修行了”。 璃忧不明所以,凌光只好解释给她听:“你既是花妖,寿命应是很久。我只得加倍努力方能一直与你一起。”说罢,耳朵又红得发亮。 璃忧笑倒,却也知他所说的乃是实情,心下不由暗暗打算,要采集些灵果制成丹丸,助凌光稳固灵息。 绒团不满凌光整日粘着璃忧,每每看到凌光,便气哼哼的跑到腾蛇神君处打滚撒娇地告状。神君对小家伙很是宠爱,便时常带它去玻凝洞看望那碧睛白虎。 当初奄奄一息的小老虎,在腾蛇神君的照料下,很快便恢复如初,生龙活虎。神君思及它为绒团所寻因而得救,便赐名――戎泽,与绒团本名“戎驰”相得益彰。二戎皆欢喜。璃忧却觉得,戎泽经腾蛇神君调养后,珠圆玉润,憨态可掬,似白毛圆球般可爱讨喜,便又取了爱称――绒球,与绒团如出一辙。从威风凛凛的“戎泽”沦落为土里土气的“绒球”,碧睛白虎也算是经历了它虎生中的一次重大打击。 如今小老虎绒球整日跟绒团一块儿撒欢,感情颇好。对于绒团失了元丹不能开口说话,戎泽十分哀伤,时常用自己的元丹渡些灵气给它,可惜无甚作用。 腾蛇神君不许小老虎出玻凝洞,绒团歪着头想了想,反正回去要对着凌光那张讨厌的脸,不如留下来跟绒球作伴。璃忧大为不舍,腾蛇神君却劝她――渡劫之期将近,如何分神照看绒团,不如留它在玻凝洞。 璃忧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反正那里无法用灵力感知探寻,若不穿过瀑布,任谁也找不到它们。便留下数颗丹丸,叮嘱绒团按时服下。又感叹那碧睛白虎也算福泽深厚,不然也不能从危难中逃生,还找到这么一处灵泉宝洞。 日一天天过去,安宁祥和。唯有一人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晴雪几次去寻凌光,都被仆从告知“少主未在帐中”。遍寻不着之下,只好独自走到营帐后方的林中散步。谁知即兴而起的散步,却看到了让她悲痛欲绝的一幕。 六月归来,栀花开。洁白莹润的花朵似霜雪般绽放,热烈芬芳。花中仙般的少女倚花而立,风姿绰约,人比花娇。少女身旁的男俊美无双,玉树临风。男随手折下一支饱满盛开的栀花,轻柔簪入少女鬓发中,神情虔诚,似是在许下死生契阔的誓言。少女昂嫣然一笑,清雅灵动令花失色。 晴雪瞳孔骤缩,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几乎刺入皮肉却不自知。 师兄…… 她从幼年便心心念念的师兄,她满心以为会成为自己夫君的师兄,此时正眉目柔和、双眼含笑地,对着另一名女轻声低语。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晴雪只觉胸口被什么堵住了,提不上来也放不下去。她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师兄心中有了另一名女的身影。向来待她温和却不亲近的师兄,今日为别的女簪上了一朵花。 那般温柔,那般深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心中一片苦涩,鲜红的血液从手掌缓缓流出,晴雪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 ... 第十章 师徒初起纷争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晚间凌光陪璃忧一起用饭。他果然信守诺言,每日都打些野味回来,吩咐厨娘变着花样做给璃忧吃。 用过饭,又稍稍坐了一会儿,凌光便回了自己的大帐。谁知一掀帘,就见师父正坐在摇椅上喝茶。 凌光忙躬身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九阳真人斜睨他一眼,见到凌光一副神清气爽的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晴雪哭着跑来寻他,哭诉“师兄看上了其他女,他不会要我了”。他大惊,细细询问下才知晓,光儿看中的竟是那名来历不明的野女人!真是岂有此理!虽说他已答应六庭宗主舍弃光儿,但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凌光这般伤他宝贝女儿的心!晴雪自小便爱慕于自己这个便宜徒弟,原本他也是乐见其成。在他的不断暗示下,凌门众人也皆认为晴雪便是未来的少夫人,因此格外优待。他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凌光一天没死,他便不许有人取代晴雪的地位! 想到此处,九阳真人用杯盖撇了撇茶末,根本不理会凌光。 凌光见师父一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十分不解,疑惑道:“师父来寻徒儿,可是有事?” 九阳真人一听,重重放下茶盏,怒道:“混账!无事为师便不能寻你不成!” 凌光微怔,心下十分疑惑,师父为何如此生气?却还是行礼赔罪道:“徒儿知错,师父切勿动气。” 九阳真人看到徒弟如此恭敬,心下微微顺畅。缓和了一下脸色,开口道:“为师听闻,近日来你懒怠练功,整日外出游玩,可有此事?” 凌光忙道:“徒儿不敢。徒儿似往日一般,按照师父教诲,每日修行四个时辰,无有一日敢忘。” 九阳真人霍然起身,大怒:“还敢狡辩!为师听得清清楚楚!你整日与那来历不明的女鬼混,还说什么‘无有一日敢忘’!” 见师父震怒,凌光也越发焦急:“徒儿如何敢欺瞒师傅。徒儿便是与璃忧一起,也从未落下修行。还请师父相信徒儿。”顿了顿,又道:“璃忧不是来历不明的女,她……很好。” 九阳真人见凌光不但公然顶撞自己,还大方承认此事,更是怒从中来:“你撞坏脑袋了不成!当日我便与你说过,良家女怎会受伤晕倒在这荒山野岭中!又怎会整日与非家族血亲的男混在一处!为师看她妖妖调调,狐媚风骚,你寻个机会,快些将她赶离!” “师父!璃忧不是那种女!”凌光想都没想便高声喝止,望向九阳真人的双目之中充满怒火。他无法忍受有人这样诋毁璃忧,即便是师父,他也不允许! 凌光双拳紧握,唇色泛白。师父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针对璃忧,还突然说要赶走她?凌光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努力平复情绪开口道:“徒儿一时情急,冲撞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说罢,长身一揖,复又抬头看向九阳真人,目光诚挚,言辞恳切:“只是,徒儿与璃忧两情相悦,愿结永世之好。请师父成全!” “你!你竟敢顶撞为师!”九阳真人气急,抬手便将茶盏丢了过去,“结姻乃两姓之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私定终身!” 凌光不躲不闪,任凭茶盏砸到头上。 “师父!”凌光倏地跪下,不顾额间血流如注,高声说道:“徒儿已寄信于家父,信中说了此事,想必不日便能收到回音。待璃忧身大好,徒儿便正式上门提亲。”凌光直直望着九阳真人,目光坚定,朗声道:“今生今世,徒儿唯愿娶她一人!请师父成全!” “你……你个逆徒!”九阳真人颤抖地举起手来,真想劈头盖脸狠狠地揍这死小一顿,转念想到凌光已经给凌门门主传信,又硬生生忍住了。 毕竟,六庭宗主那边还没有灵兽元丹的确切消息传来。目前在这凌门营地,还是要仰仗“少主之师”这个身份。罢了!罢了!一个将死之人,与他生气有何意思!只要暂且压住此事,不宣于众,晴雪便还是众人眼中的未来少夫人,他们一家得到的优渥待遇便不会减少。至于晴雪那边……也先瞒着罢,待凌光死后,她总会回心转意的。 一时之间,心念转。九阳真人竭力压下心头那股恶气,板着脸说道:“罢了。你既执意如此,为师也不勉强。只是此事暂时勿要声张,待门主回信之后再做打算。你若真心求娶,便不能急于一时,总要先遣媒人上门拜访,走正规流程。现下张扬开来,你身为男也便罢了,只是会败坏人家姑娘名声。可记得了?” 凌光大喜,连忙点头。原本他便没打算此时公开此事,至于求娶,也并未对璃忧提起――总要等他修为小有所成。不然待他年之后,璃忧岂不是成了寡妇。 凌光再次躬身行礼:“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多谢师父成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九阳真人看着心花怒放的凌光,心下颇为怨愤不爽。凝视凌光已被鲜血浸染的额头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大帐。 ************************ 璃忧近来愈发感到丹田之内的灵气隐隐有波动迹象。 这种波动持续有几日了。灵气聚于丹田,迅速旋绕着,有时,两股不同方向的灵气还会相互碰撞,造成强烈的冲击,以致璃忧时常担心丹田骤裂。 许是雷劫要来的前兆罢……璃忧皱着眉头左思右想,终是去玻凝洞见了腾蛇神君。 腾蛇神君如今很是清闲,化身为一中年男,相貌端正朴实,似是民间寻常姓了,整日守在玻凝洞中,看着两个毛乎乎圆滚滚的小家伙顽皮嬉闹。只在离开清凉山后山之前,用神力凝结出一个腾蛇分身留在那青光屏障中。 神君每日凝神聚气,调理生息,还抽空将璃忧一直挂于颈间的干戚碎片用神力打磨成水滴形状。单从外表看来,经神君打磨后的神石,润泽剔透,与普通的黑色玉石挂坠一般无二。神君还顺带注入些许灵息,以便璃忧能自由出入玻凝洞。 如今,腾蛇神君在玻凝洞四周又添加若干禁忌。这样一来,除非修为在神君之上,或似璃忧这般身怀神君灵息,否则绝无可能发现这瀑布之后别有洞天。璃忧艳羡地看着腾蛇神君那浩瀚磅礴的神力,却不明白――神君修为高深莫测,绝无可能被寻常仙器所伤,为何当初却受制于人呢? 难道……是神君甘愿被困于此? 对于这一点,璃忧很是好奇。只是腾蛇神君并未主动提及,她便也不多问。 ... ... 第十一章 心魔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进入玻凝洞后,璃忧将体内的大致情形如实告知腾蛇神君。神君听毕,不但不急,反而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叫她不必忧心。 璃忧不解,却也知腾蛇神君必不会害她,便转而与神君提起渡劫一事。 神君思虑片刻,道:“这清沐灵瀑乃是朱雀神君泪水所化。灵气浓重,又可隐匿身息。便在这瀑布上方罢。” 腾蛇神君初见这瀑布时便称其为“天地精华”,每日都让绒球绒团在灵瀑中浸没全身数个时辰。神君曾告知与她:仙魔大战时,朱雀神君手持陵光神弓,一箭射杀魔族大皇。魔皇震怒,不惜以燃烧元神为代价,强行开启远古魔族秘术――噬血剜心阵,以求为儿报仇。阵法开启后,万凶灵聚怨成魔,直逼朱雀。彼时朱雀正奋力抗敌,并未发觉背后空门大开。电光火石间,白虎神君飞身而来,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白虎肉身瞬间爆开,血浆四溅。待朱雀发现,为时已晚。朱雀自幼便与白虎手足情深,见得此景化身火凤,仰天哀鸣,潸然泪下。火凤的泪珠落到清凉山,便形成了这清沐灵瀑。 璃忧听后,点头应下,又起身去灵瀑中看了看两个正在扑水花、玩儿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便向神君告辞了。 山花烂漫,清香四溢。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被古树枝桠隔去了炙热,只剩暖融和煦的温柔。 璃忧沿着小慢慢走着,看到对筑基有所助益的草药便尽数采下,准备回去制成丹丸交与凌光。虽说凌光具仙根,但毕竟只是一介凡人之躯,服食一些有助于强筋炼骨的丹药还是大有益处。 正待摘下前方那株兰茵草,远处传来的一缕腐烂气味却引起了璃忧的注意。 璃忧抬眼看去,那是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长发白须,体态削瘦。老者右臂上盘着一条黑色小蛇,正大步向凌门营地行去。 璃忧微微有些疑惑:此人步履稳健,满面红光,丝毫不显老态,为何身上会带有一丝死人才有的腐蚀之气? 璃忧抬手洒下一颗地灵果种,紫色灵种瞬间没入地下,枝芽转眼便破土而出。其中一根自地下伸展蔓延,追随青袍老道而去,沿途留下些轻微痕迹,仿佛蚯蚓松土。 不一会儿,灵果长成。璃忧伸手摘下,凑近鼻端闻了闻,面色微变。 这……这是仙器的味道,可其中又掺杂着魔族的邪魅之气。这怎么可能? 璃忧忙低头再次细闻,却发现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是……碧睛白虎的血液气味!璃忧心头大震,这血液味道虽然微弱,但璃忧却再熟悉不过。 这仙器便是打伤绒球的元凶! 璃忧心下微怒,眉头紧紧蹙起。凡世间,仙器为罕见。好比她所处的越州,位于九州东陆南部,山清水秀,能人辈出,也称得上是地灵人杰。可自她出生起,八年来,从未有过仙器现世。若她所料不错,方才她闻到的仙器味道,应是由近日才到此地的缚灵锁发出。 还有那青袍老道……他既是缚灵锁的主人,那么,他便是九阳真人那位故交,凌光口中的“师伯”。 也就是说,他便是囚禁腾蛇神君、妄图虐杀绒球的罪魁祸! 璃忧神色微凛,这老道能驱使缚灵锁,自然也有几分真本事。他既能不顾玉帝律令,拼着被打入幽冥炼狱、受噬魂挫骨之刑,也要强取灵兽元丹,那么上次夺取碧睛白虎的元丹失手,他岂会善罢甘休? 不能再让他肆意而为!璃忧双眼微眯,掩于袖中的指尖微微缩起。想到初见腾蛇神君时,那巨大的蛇躯上数道狰狞鞭痕,破裂的鳞片下,墨绿色血液泊泊涌出;再想到绒球,额头的抓伤深可见骨,白色的皮毛被血迹染红,小小身躯抽搐不止,奄奄一息。璃忧心中怒火骤然升起,双目通红,眼见那青袍老道即将从视线中消失,强烈的杀意自心底喷薄而出,愈演愈烈,恨不得立时除之而后快。 正当她凝聚丹田灵气,准备飞身而上追寻青袍老道时,一道金光倏地从她颈间的神石中射出,缓缓凝成一条金色小蛇。小蛇悬于璃忧身前,双目与她平视,不怒自威。 璃忧耳中霍然响起腾蛇神君那似有无尽沧桑的声音:“璃忧,本君与你说的话,你可曾放在心上?” 璃忧猛地停下脚步,微怔。她自是明白腾蛇神君的意思――凝神聚力,静待雷劫。可,想到神君所受的屈辱,绒球所受的残害,她又无法做到放而任之。 她对悬于半空的金色小蛇轻施一礼,犹豫半晌,终是开口道:“神君教诲,璃忧无有一日敢忘。只是那青袍老道,曾囚我敬重之人,伤我珍视之友,璃忧无法坐视不理。”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斗的过那缚灵仙锁不成!若你败于人下,修为尽毁,你所敬重珍视之人又当如何?璃忧,你糊涂!”金蛇怒斥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本君一早便说过,此事必不会袖手旁观。莫非,你不相信本君所言?还是你认为,你比本君更加懂得如何对敌!” 腾蛇神君素来善待璃忧,何曾如此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璃忧刚要开口分辩,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金碧辉煌的大殿……跪于身前的女…… 那远而模糊的感觉,似是千万年前,便发生过这熟悉的一幕…… 待要努力回想,那画面却一闪而逝,无法捕捉。 “修行之人,当清净自守,心如止水。凡事切勿急功近利,以免产生魔障。”金蛇目光平和,虽只是淡淡凝视于她,却充满睿智威严,“你要谨记,切不可鲁莽。” 清净自守……心如止水……魔障…… 璃忧看着面前的金光小蛇,只觉似有淡淡温热自心底升起,将脑海中那朦胧迷雾层层化开。 璃忧幡然醒悟,心中突然一片清明。 敛衣郑重行了个大礼,抬头看向面前小蛇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璃忧无能,险些被心魔乱了神智,幸得神君指点迷津,方免于万劫不复。”说罢,再俯一拜,“璃忧谨遵神君教诲,日后必不会莽撞行事。” 小蛇缓缓散出一道金光,璃忧只觉身一轻,便被托了起来。 “心魔始于心,起于思,盛于执念,无所不在。你既已顿悟,本君甚慰。接下来,你便安心渡劫,旁事一概不必理会。” 璃忧乖巧点头,道:“是。我这便回去打点一切,隔日便去玻凝洞叨扰神君,静候雷劫。” 金色小蛇再不多言,复又化成一道金光,掠入璃忧颈间的神石中。 璃忧平复了气息,缓缓向营帐走去。 ... ... 第十二章 第二次雷劫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回到大帐,发现某人已然在帐中等她。 凌光坐在梨花木方桌旁的藤椅上闭目养神,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衫,衬得他清新雅致,面冠如玉。只可惜长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羽毛,看起来颇为滑稽。 璃忧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强压下质问凌光那青袍老道是何来历的心思。她既已答应腾蛇神君不再插手此事,眼下自然不可冲动。万一因她一时激愤而打草惊蛇,岂不是弄巧成拙。 璃忧抚平情绪,才微笑走上前去,柔声道:“今日可是又去寻了新鲜野味?” 凌光霎时睁开眼睛,见她归来,忙起身迎上前:“打了只山鸡,已吩咐厨娘炖汤与你喝,可好?” 璃忧抿嘴一笑,道:“自然是好的。” 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实在是好笑。璃忧抬手想要帮他拂去身上羽毛,凌光却摆摆手,拿过榻边一个鸡毛掸往身上扫了扫。谁知那毛却越扫越多,连头发上都沾了两根,直气的凌光喊着“次”、“废物”。 璃忧笑的倒仰,半晌,才推推他,道:“别闹,我有正事与你说。” 璃忧告知凌光自己要离开几日,凌光大惊,自是千个不乐意。 璃忧无奈,只得推说是绒团心中抑郁,想要带它外出游玩散心。 凌光想想,也确是有些时日没看到那只小白狗了。绒团与他一向不和,每次看到他来寻璃忧便呲牙咧嘴,甚至还会趁他不备偷偷咬上一口。依绒团那粘人的性,想要独霸璃忧顺道出去撒欢也是无可厚非。可他习惯了日日与璃忧相见,颇为不舍,看向璃忧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可怜。 璃忧觉得好笑,似是见到另一个绒团。只得好言好语的哄他:不会走远,就在这清凉山周边,让绒团新鲜几日便回来。 凌光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下,随后又拉着璃忧去赏花喝茶吃点心,腻歪了好一会儿,才万般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大帐。 待凌光走后,璃忧稍作打点,当晚便去了玻凝洞。 与绒团绒球在一起无疑是快活的。两个小家伙见到她来都激动的不行,会说话的绒球“仙女姐姐蕙质兰心”、“神仙姐姐风华绝代”的送了璃忧无数糖衣炮弹;不会说话的绒团窝在璃忧怀里讨好卖乖,时不时的在地上打滚撒娇。两个活宝直把腾蛇神君和璃忧逗得喜笑颜开,一时间玻凝洞内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腾蛇神君甚是看重璃忧的第二次雷劫,传她一套静气清心诀。又几次番的告诫她,定要好生练习凝聚灵气罩的心法口诀。虽说灵气罩只能减缓她肉身所受的冲击,并不能隔绝雷电,但她本体只是一株柔弱的落星花,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仙根,日后修为进可是要大大减缓了。 璃忧乖巧应下,无事便反复默念口诀。 就这样过了两日,璃忧体内的灵气突然开始膨胀。腾蛇神君叮嘱璃忧几句诸如“凝神静气”、“心无旁骛”之类的话语后,便让她独自去往灵瀑上方,等待雷劫降临。 璃忧与绒团绒球做短暂告别,在两个小家伙依依不舍、忧虑重重的目光下,纵身一跃,借助体内的澎湃灵气,缓缓升到灵瀑上方。 天色逐渐暗沉,璃忧盘腿而坐,双眼微阖。 不多时,狂风渐起,呼啸而来,四周的草木皆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斜,无数落叶夹杂着细小沙石被狂风卷起,天地间霎时一片昏暗迷蒙。 只听天边一声巨响,空中闪电如银白巨龙般一闪而逝,划破长空。这瞬间的白光未作停留,璃忧抬,只能依稀看到高空之上隐约闪现数朵彩云。 暴雨骤降,雨水倾泻而落,铺天盖地,仿佛要洗净世间一切污秽尘埃。璃忧聚起灵气罩,屏气凝神,准备迎接天雷。 轰! 炸雷声赫然响起,震耳欲聋。璃忧虽做好了万全准备,却还是在第一道玄雷降下之时,狠狠一颤。 雷电带来的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猛烈地冲击着她的筋脉。璃忧身体瞬间僵硬,刺骨的疼痛几乎使她无法抑制地大叫出声。 七彩玄雷乃成为神君的必经之,威力绝非当初的五彩玄雷可比。璃忧咬紧牙关,心中反复默念腾蛇神君传授于她的静气清心诀。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一道接一道的七彩雷电狠狠地击在璃忧身上。璃忧浑身颤抖,唇角溢出点点金红色血迹,在心中默数着:十一……十五……二十七……十…… 玻凝洞内,绒团绒球听得这惊天动地的雷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绒球比绒团身形大些,便将绒团护在怀中。腾蛇神君昂而立,缓缓放出一道神识,神色阴晴不定。 ――不愧是七彩天雷,声势如此浩大,连这上古神君所筑的玻凝洞都无法将其隔绝。 渡劫之人,受天地规则所保护、约束,旁人不可靠近。便是腾蛇神君修为高深,也只得放出灵息探寻一二。神君看到璃忧娇小纤瘦的身躯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随着雷击左摆右荡,心中甚是不安。 腾蛇神君嘴唇紧抿,满目哀痛。 主人……腾蛇该如何做,才能护您这仅有的一缕灵魄周全…… 轰轰轰! 电闪雷鸣,昏暗的高空聚集了无数七彩雷云,带着毁天灭地般的磅礴气势咆哮而来。璃忧单薄的身影悬于灵瀑上方,飘摇欲坠,每一次的雷击似乎都带着末日般的绝望。 灵气罩的光壁骤然裂开,蔓延,顷刻间化为碎片,消失于天地间。 噗!鲜血自璃忧口中喷出,素雅的白衣染上点点血迹,似冬雪下傲然挺立的红梅。 璃忧默数:四十五…… 强自再凝结灵气罩,却不似先前那般厚重稳固,淡粉色的光壁略微有些虚幻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而去。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时,璃忧的灵气罩已然化为虚无,重重雷击之下,本体早已被迫呈现出来。洁白娇弱的落星花在风雨中飘摇着,几番欲倒,却硬生生的挺直脊背,傲然屹立。 七彩雷云缓缓散开,天边复又出现一丝光亮。 雷云终于散去了……璃忧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 恍惚中,被一道浑厚的神力柔和地托住,璃忧无力睁开双目,想着,许是灵境台上的哪位仙君罢…… ... ... 第十三章 女帝魂息(上)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狂风过后,细雨绵绵,七彩雷云早已不见踪影。 璃忧醒来时,浑身酸痛无力。她笼罩在一个散发着淡淡金芒的光罩中,被玄雷劈过的身体上数道裂痕,大片淤青,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哪里? 璃忧四下环视,一眼便看到横卧在不远处石台上的绒团和绒球。两个小家伙见她醒来,十分激动。绒球忙着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将人间话本中小狗腿的样了个十成十;绒团则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前半米处停下,知道她身上有伤,不敢扑入怀中撒娇,只得坐在榻边,黑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看着可爱的二绒眼中均充满着真切关怀,璃忧心下一片柔软。 “醒了?身体如何?”腾蛇神君大步走来,打量她一眼,挥手撤去了笼在璃忧身上的光罩。 璃忧刚要起身行礼,便感到全身一阵刺痛。腾蛇神君忙制止她:“身还弱着,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璃忧仍是在榻上欠了欠身,这才疑惑道:“神君,璃忧可是渡劫失败了?为何……”为何仍然没有飞升灵境台? 哪知神君听毕却朗声大笑,道:“没有失败,怎会失败!璃忧,你机缘颇深。本君也没想到,你竟不止神君之位。” 其实,他早有这种猜测。虽说璃忧身上只存有主人留下的一缕残魄,但毕竟是远古之神所留,又岂能止步于神君之位?他当初之所以并未对璃忧明言,不说他自己尚不能确定,只说修行之人,必要依靠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行,他不想给她多期待,多虚荣。 如今,璃忧已然渡过第二次雷劫,势必是要再前进的。有些事情,早晚要告知于她。先扶持她慢慢走过成神之,再缓缓告诉她,自远古时期,她便一身荣耀。 璃忧微怔,看着腾蛇神君慈爱的笑容,不解道:“璃忧愚昧,既然渡劫成功,为何又如上次一般,未能飞升灵境台?” 腾蛇神君从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让璃忧服下,这才缓缓讲了个故事与她听。 远古之初,祖神盘古开天辟地,化身四根巨柱擎天。天地初期,仍是混沌朦胧,元气未分,浑沌为一。此时,一位神通广大的女神仙横空出世,美艳绝伦,淑质英才。她用泥土造人,赐其血脉,并教会他们耕田织布,日作夜息;又指点人们习音律,择婚配。民安居乐业,四海歌舞升平。女神仙带领着她所创造的民一日一日走向繁荣,福泽苍生,庇佑社稷,被人称为“大地之母”。 可惜好景不长,一根擎天巨柱骤然断裂坍塌,以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塌之后,灾难接踵而至——洪水泛滥,烈火蔓延,人们流离失所,惶恐不安。女神仙不忍民受难,炼就赤、黄、黑、蓝、白五色神石,溶于体内,以身为柱,补天于高山之巅。 后,天地定位,洪水平息,炽焰熄灭,四海祥和。世人感怀女神仙的功绩,奉其为人类始祖——女娲娘娘。 腾蛇神君说到此处,已是眼眶湿润,不得不停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沉痛道:“女娲娘娘化身为天,之后,她座下神兽——初代腾蛇与白矖二位神君也相继追随而去,化为虚无。白矖无后而终,初代腾蛇却留下一,血脉方才延续至今。数万万年的传承记忆,我辈仍对女娲娘娘怀有强烈的尊崇敬服。这也便是当日你我相见,那亲切熟悉之感的缘由。” 璃忧正听得入神,突然听神君提到自己,一时有些恍惚,迷糊道:“神君所说熟悉之感,璃忧当日也曾体会。只不知神君所说的缘由是何意?” 腾蛇神君长叹一声,抬手散出一道金芒,将正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的二绒丢到洞外后,方才看向她,道:“你体内,有主人的魂息。” 璃忧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待反应过来后,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甚至还手足无措地化为本体,仔细检查了一遍。 璃忧心下惶惶不安。 她自生出灵智起,已有八一十二年。这八年来,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花妖,虽然身具灵根仙骨,却只以为是那干戚碎片所致。如今突然得知体内竟有他人魂息,自是觉得难以接受。女娲娘娘虽是上古之神,法力通天,但她从未奢望自己也能如此——谁会愿意舍弃自己而去做别人呢?再者,女娲娘娘又称“女帝”,地位为尊崇,势必要担负大任。璃忧自问并无本事与之比肩,自然不愿与她产生半分干系。即便穷其一生也只是个小小花妖,她也希望自己只是璃忧,随心所欲地活着,不被责任束缚。 半晌,没发现身体有任何可疑之处,璃忧才轻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神君,璃忧虽只出生八年,但也知晓女娲娘娘乃蛇身龙尾。而璃忧只是一介花妖,并无半点与娘娘相似之处。” 璃忧看向腾蛇神君,一双清亮的美眸中满是希冀。 腾蛇神君与她相处时日不短,看她这般神情,自是了解她心中所想。在心底微微感慨片刻,神君方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本君所指的魂息,是指主人化身为天时,所留下的一缕残魄。如今这缕残魄已融入你的骨血,你即是她,她即是你。” 想到璃忧方才心神不定的样,腾蛇神君又长叹一口气。心中挣扎良久,才艰难开口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主人心神早就不存于天地间,你只当自己是璃忧而活罢。”言毕,略略偏过头,不再看她。 璃忧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蜷于袖中的指尖也舒展开来。可,当她看到腾蛇神君略微有些怅然的神情,却又感到十分内疚。 她自是相信自己体内含有女娲娘娘的残魄——当日初见腾蛇神君时,那骤然涌起的强烈感情何等真切,绝非虚幻。而神君对于女娲娘娘的感怀之深,璃忧也能大致感知一二。若不是历经千万年的亲睦相处,怎会连一缕残魄都能如此熟悉? 是以,方才自己听闻体内有女娲娘娘的魂息时,想要撇清干系,才会使神君如此惆怅罢…… ... ... 第十四章 女帝魂息(下)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在心底无声叹息。神君待她好,传授心法,悉心照料,既似良师,又似亲长。当日她心魔缠身,若非神君及时喝止,只怕她早已万劫不复。神君如此待她,她却这般残忍地断了他的希望。 而自己,难道就真的舍得么……否认一切过往,便等于放弃了旧时情谊,放弃了那千万年间,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刎颈之交! 璃忧心头骤然刺痛,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终是毅然说道:“神君,女娲娘娘为造福苍生而化身于天地,乃无上恩德,还请神君勿要过悲伤。”顿了顿,又郑重道:“神君待璃忧恩重如山,璃忧无以为报。但心中感念神君恩泽,愿为神君座下弟,奉神君为尊,司洒扫,掌庶务,陪伴神君左右。” 腾蛇神君听后大惊,连忙喝止:“不可如此!你乃主人魂息宿体,我却只是她当年座下神兽之后世血脉,如何能这般不分尊卑!” 璃忧听得腾蛇神君自称为“我”,更是心痛难安,抬眼看向神君,坚定道:“璃忧虽不才,却也懂得知恩图报,还请神君莫再推辞。”说罢,不顾神君阻拦,忍着剧痛俯身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欲报之德,昊天罔!请神君收璃忧为徒,莫要嫌弃璃忧!”话音未落,双膝猛然跪下,眸中已有晶莹泪珠泊泊而出。 腾蛇神君看向伏身而跪的璃忧,心中钝痛。 璃忧她……的确与主人不同。 他何尝不知主人已逝,再不能回归于尘世。只是每每见到璃忧,音容笑貌皆与记忆中的女那般相似,致使他无意中便将二人的影重叠融合。或许,他只是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将璃忧体内那一缕残魄无限放大,期许着主人能够再现世。更甚者,他许是早已将璃忧视作尚未觉醒的主人。 可,一代女帝,却早已化身天地万物。 再如何相似,终究不是她了…… “你……唉……”腾蛇神君一声长叹,终是上前双手搀扶璃忧起身,缓和了情绪,尽可能地柔声说道:“本君如何会嫌弃于你,只是尊卑有序,不可混淆。” 望着面前这张映照着他远记忆的熟悉面庞,腾蛇神君心下怆然,满目沧桑,仿似连声音都瞬间苍老:“拜师一事,万万不可再提。你若真想回报本君,便勤勉修行,待日后站在至高之处时,再与本君共叙故人情谊罢。” 璃忧缓缓垂,心中苦涩――神君碍于身份,是断断不会收她为徒了。且,听神君言下之意,也许此后,还会疏远于她…… “神君,璃忧定会勉力修行,待来日飞升九重天宫,再与神君一同笑看云端!”璃忧心下不忍,脱口而出道。 腾蛇神君却似未听到一般,疲惫地摆摆手,转身离去,背影蹒跚。 ――主人,腾蛇终是不能再见您一面……而璃忧,她既只想做璃忧,腾蛇又如何能强迫她,仅凭一丝魂息便忆起前尘…… 璃忧面对神君背影,再次无声行礼。 身是似是背负了千斤重量,璃忧跌坐于石榻,双目含泪,仿佛脑海中有大片记忆在快速消逝,抽离。 她悲痛莫名,终是伏身痛哭。 ***************************** 腾蛇神君次日便离开了,只留下若干灵药丹丸,以及一道神识。 神识是绒团发现的。它一大早去正殿中寻腾蛇神君讨要零嘴,却未见到神君,遍寻不着之下,与绒球一同跑来告知璃忧。 这道神识并未直接传达,而是呈现为字。金色光芒幻化成的字悬浮于正殿墙壁上,只有短短几句话―― “本君倦怠于尘世喧嚣,欲寻清净之地宁神修身。” “二戎每日所需丹丸已尽数备下,待其浸沐灵瀑后服食。” “璃忧,你体内有女帝魂息,本就贵不可言。之所以历劫两次而未达灵境台受封仙君,皆因你飞升所需灵气过于庞大,以九州八荒目前状况不足以支撑。你若勤勉于行,待来日历经九天玄雷锤炼后,可得上神之位,凌驾神君之上。” 璃忧怔怔地看着墙上字,心中苦涩。 ――因着她的无情,神君终是离开了…… 二绒对于腾蛇神君离开一事亦是颇为悲伤。神君平日对两个小家伙很是疼爱,事必躬亲,关怀备至。是以,腾蛇神君的离开,为整个玻凝洞笼上了一层淡淡愁云。 唯一还算称心的是,璃忧恢复的好,身上的伤痕短短一夜间便愈合如初。经过七彩天雷的锤炼后,虽然她仍是半仙之体,可体内的浑厚灵息却为精纯。她试着洒下几颗灵药种,从枝芽破土到开花结果不过眨眼之间,便是连随手凝聚的灵气罩,都更加明亮润泽,与往常不可同日而语。 璃忧将腾蛇神君日常起居的正殿仔细整理一遍,准备将其封起来。虽不知神君去了何方、何时归来,但她希望,当神君归来那一日,正殿内仍旧一切如常。 用灵力封闭正殿大门时,璃忧俯身一礼,双目微酸。 绒团与绒球正无精打采的在清沐灵瀑中浸泡全身,璃忧将它们唤回,一手一个,塞入两颗灵丹。看着神情恹恹的二绒,璃忧长叹了一口气,心下十分怜惜。神君既已离开玻凝洞,她便搬过来罢。两个小家伙尚还年幼,且一个大病初愈,一个失了元丹,总不能无人照看。 她默默盘算好,便准备去告知凌光。她在凌门营地休养已有月之久,除了凌光与每日负责她饮食的厨娘,璃忧对其他人并无多少好感,长此以往也多有不便。至于凌光是否愿意……左右玻凝洞与凌门营地相距并不很远,每日要想见面也方便的很,应该无事。 璃忧将绒团与绒球安顿了,便起身出发去寻凌光。 玻凝洞与凌门营地间有大片密林,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层层排开,隔去了六月火辣刺眼的炎炎烈日。 这片树林是两处来往的必经之,璃忧边走边缓缓散出些许灵力,滤去沿途的奇花灵草周边的浊气,加以滋养,使这些珍贵草药的气息更为纯净。 刚走到一半,璃忧忽然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她微微疑惑着停下脚步,却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些许微弱的喘息声。 璃忧心中浮现的第一反应便是――难道又是被缚灵锁所伤的灵兽?可再细闻,却又不似灵兽的血气味道。 蹙了蹙眉,璃忧快步走上前去。 循着那若有似无的气味,璃忧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了血腥之气的来源。她微微讶异―― 这是……当日在林中采药的那两个道童?! ... ... 第十五章 长青观突变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年长些的女道童大概十四岁,梳着双螺发髻,苍白的小脸儿上,几道被灌木擦破的划痕清晰可见。女童蜷缩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白色的道袍上沾满泥土,沾满血迹的双手紧紧搂着身旁的幼小男童。 男童只有五六岁的样,从外表看来并无伤口,他呆呆的靠在女童怀中,身上白袍被大片血迹浸染,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味。只见他双唇微张,目光呆滞,满面惊惶之色,似是见到了什么为恐怖的东西。 见璃忧走近,年长的女道童急忙挡在男童身前,一脸戒备。璃忧顿住脚步,俯下/身柔声说道:“莫怕。我并无恶意。”说罢,抬手放出一道淡淡的绿色灵气,笼罩在二人身上。 许是璃忧看起来着实可亲,又许是绿色淡芒带来的些许清新柔和,女童脸上的戒备逐渐散去,但仍是警惕的望着璃忧,并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躯将身后的男童牢牢挡住。 璃忧本想问询两人为何一身血迹,狼狈地出现在这里,但见女童紧张的神色,只好微微叹了口气。 绿色的淡芒轻柔旋转,男童的眼眸终于浮现点点光亮。回过神来,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父……师叔……望平师兄……呜呜呜……” 女道童紧紧搂住他,口中哄着:“望宁不哭,师父他们……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却也是跟着落下泪来。 小小男童仍是啼哭不止,拉着女童的袖抽噎道:“师姐……望宁好怕!好多血!师父身上好多好多血!呜哇……” 女童将袖口翻转过来,用内里干净的一面帮男童擦着眼泪,自己却也是泪流满面,道:“望宁乖,不哭了。师父与师叔道法高强,定会逢凶化吉的。” 璃忧听着二人言语,心下十分疑惑。正待开口询问,小小男童却似忽然看到她一般,猛地从女童怀中挣开来,跑到璃忧面前,抬起那张混合着血迹与泪水的狼狈小脸儿大声说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救救我师父和师兄吧!他们被坏人打伤了……流了好多血……” 璃忧还未做出反应,那女童却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她,踌躇片刻,拉着男童便跪了下来。 “上仙万福,望清冒昧,请上仙救助我姐弟二人,来日望清定结草衔环报答上仙!” 因着碧睛白虎绒球,璃忧本就对这师姐弟二人颇有好感,见他们如此狼狈凄惨,心内亦十分不忍。现下听这女道童所言,竟是能看穿自己的半仙之体? 璃忧不作他想,快步上前扶起二人,柔声道:“快起来,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顺便带你们见见故友。” ****************** 璃忧将二人带回了玻凝洞。待他们梳洗过后,又端来饭菜蔬果,二人皆不顾形象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后,女童先将男童哄睡,才将二人的经历缓缓道来。 女童名唤望清,男童名唤望宁,均是清凉山北麓长青观的弟。长青观注重道家心法,主张清静无为,虽从未大张旗鼓地公开收徒,却仍有许多人慕名前来,至今已有数千年根基。 望清与望宁的师父便是这长青观的观主,众人尊称“墨虚真人”。在其之下,还有长老一十二位,每一位长老座下又有数名弟。是以,观内人数颇为可观。 而墨虚真人虽是观主,其座下却仅有名入室弟,除了望清与望宁外,还有一位大弟,名唤望平。 事情便要从这望平说起。数年前,望平离开长青观去北方历练,意外发现一只被母族遗弃的初生灵兽。彼时正逢冬季,寒风凛冽,大雪封山。出生不久的幼兽尚不知晓如何控制体内灵气御寒,躲在一颗青松树下瑟瑟发抖。望平心生怜意,便抱它入怀中取暖。 几年后,望平历练归来,回到长青观,本已逐渐遗忘此事。有一日在内殿打坐时,却忽然看到门外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晃来晃去。望平疑惑,起身查看,发现竟是自己当日在北方雪原救助过的幼生灵兽!望平大喜,连忙禀于师父。墨虚真人对灵兽向来为敬重爱惜,本想加派人手将灵兽送回北方出生之地,以免其在南部气候下产生不适。奈何年纪最小的徒弟望宁其喜爱这毛茸茸的小兽,抱在怀中死活不肯撒手。墨虚真人往日最为疼爱望宁,见他如此只得作罢。好生哄劝望宁后,墨虚真人亲自将灵兽送到附近的密林中,并支使弟为它做了个可挡风遮雨的山洞,且下令,观内任何人等不许对灵兽不恭。 幼年灵兽便这样留了下来,隔上些时日便会到长青观探望众人,时不时的带上几株奇花灵草,观内之人皆对其十分喜爱。 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多月前,有个青袍老道前来长青观拜访,并要求观内弟全部出来拜见。墨虚真人心下不喜,推辞称有法事在身,无法招待,婉拒了他的要求。青袍老道倒也识趣,便起身告辞。走出观门时,却看到了前来探望众人的幼小灵兽。 青袍老道霍然出手袭向小兽,长青观众人皆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制止,却反被老道打伤。老道追寻灵兽而去,一时间长青观众人皆愤怒不已。 自那日起,长青观内便无人见过那幼小灵兽,众人皆在心底默默期盼其逃脱魔掌。谁知,就在昨日午间,那青袍老道却突然杀入长青观,逼问灵兽去处。众人应答不上,老道便血洗长青观,连观主墨虚真人也无法幸免。 望清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上仙有所不知,彼时我与望宁师弟正外出采药,不在观内,方捡回一条性命。待我二人回到观中,只见遍地横尸,死状均是为凄惨。望宁见状,紧抱师父尸身放声痛哭,我担心那青袍老怪再次杀回,匆忙带望宁离开道观,偏又无处可去,只得先躲到了往日采药的密林中。” 璃忧听毕,心中着实震惊不已。 望清口中的幼小灵兽,自是碧睛白虎绒球无疑。可璃忧没想到,这青袍老道为夺灵兽元丹,竟是灭了长青观满门! ... ... 第十六章 与子成说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将望清与望宁师姐弟留在了玻凝洞。 虽然望清一再声称“劳上仙垂怜,收留我与望宁已是大善,不敢奢求上仙为我长青观满门复仇”,或是“上仙恩德厚重,望清铭记于心,如何能迫使上仙为我等犯下杀戒。待来日望清有了真才实,定亲自手刃仇人”等诸如此类的话语,璃忧心中却仍是对那青袍道人涌起缕缕恨意,曾几次番察觉到体内气息有紊乱迹象,不得不默念当日腾蛇神君传授与她的静气清心诀,以平复心神,避免再生心魔。 望清唯一的请求,便是希望璃忧能传些修行之法与她师姐弟二人,这倒是教璃忧颇感为难。璃忧本是一介花妖,因着吸取了干戚碎片中的灵力,方使她自初生起便有着仙根。至于修行之术,她更是从未有过探究。可,见到望清一脸坚定执拗,璃忧却又不忍拒绝――她自是知晓望清急于修行,待来日有所成,便可为长青观满门报仇雪恨。无奈之下,璃忧便将当日腾蛇神君所传授与她的心法口诀,转授了望清。 望清跪拜谢恩,感激涕零。 晚间时分,望宁醒来,璃忧便将二人带去偏殿,并唤来绒球与之相见。 望清与望宁见到绒球,虽是欢喜,转念却想到长青观众人,又悲痛落泪。绒球念及望平与观内众人往日恩泽,亦是悲伤不已。一时间,整个偏殿哭声一片,场面十分感人,便是连绒团这个整日只会贪玩偷吃、打滚撒娇的家伙都格外安静。 璃忧想着,让绒球与望清望宁叙叙旧情,或许可略微缓解二人心中愁苦,便带着绒团离开了偏殿。绒团心情似是十分沉重,那向来清亮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颇为忧郁。趁望宁抱着绒球放声大哭缅怀师门时,绒团黯然地走到平日里放置食物的地方,默默地将绒球的那份零嘴吃掉了。 璃忧看到后,又好气又好笑,装模作样的训斥几句,便起身去打点饭食。 如今玻凝洞已不似当初,望清与望宁皆为凡人,自是要用饭穿衣的。璃忧运用灵力自玻凝洞内开辟了一条通道,似阶梯般倾斜而下,通往清沐灵瀑正后方的一大片密林,又在林中清理出一片空地,洒下无数谷物蔬果的种。平日里,便将通道入口处用灵力封锁遮蔽,只待二人想外出舒散筋骨或摘取蔬果时才开启。 璃忧将一切事宜安排好,略微松了口气。算了算,已有六七日未与凌光会面了,也不知他可有偷偷抱怨?璃忧唇角微扬,在玻凝洞外设下数道禁忌后,便去凌门营地寻凌光。 不出所料,凌光方一见到璃忧,先是惊喜地大步向她走来,随后便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似是民间那独守空房许久的哀怨小媳妇儿般向她望来。 璃忧虽觉得好笑,心底却又泛起一丝甜蜜。 这般被人珍视关怀着的感觉十分美妙,便是清冷如璃忧,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是喜欢被他这样惦念着。 哄了凌光几句,见他神色微微有些好转,璃忧便委婉的告知凌光,自己要离开凌门营地。怕他心中不快,还特特加了一句:“两处相距不远,若要见面也便宜得很。” 凌光将将好转的心情,瞬间再跌到谷底,撅了撅嘴,愁眉苦脸道:“好几日不见,一来便说要走。” 璃忧忍不住抿嘴偷笑,却在凌光哀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又不是小孩,莫绒团一般撒娇,如今我可不吃那一套。” “谁说的,你明明就吃,你对绒团比对我还要上心。” “你这傻,怎的将自己与绒团相比。” “哼。你还不是看它毛茸茸的模样比我可爱,是以处处偏心于它。如今还为着它,将我丢弃了。” 璃忧忍俊不禁,伸出纤纤细指轻点凌光脑门,柔声道:“好了,不过半个时辰脚程,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哪里便将你丢弃了。” 凌光仍是不满,低头哀怨道:“还说未将我丢弃,来了这些时候,都未曾发觉我身上气息的变化。” 璃忧微怔,忙散出灵息感知一番。略微炙热的灵气自凌光体内澎湃而出,璃忧惊喜道:“你体内灵气何时这般浑厚了?” 凌光看向璃忧,目光中饱含真诚,又带着些许得意道:“多亏你为我备下的那些灵丹。我每日定时服用,再修行八个时辰,如今根基稳固的好。”迟疑片刻,伸手缓缓握住璃忧润泽白皙的柔荑,脸色通红似天边晚霞,期期艾艾地说道:“璃忧,我又离你近了一些。我……我很欢喜。我定会勤勉修行,以便与你多相处些时日。” 璃忧听毕,也同凌光一般有些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自古以来,相伴到白头便是所有女心之所向,她亦不例外。可,于她而言,凡人寿命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璃忧既非凡人,自然不可执拗于此。是以,当初决定与凌光在一起时,璃忧便做好了他先她一步而去的准备。 可如今,他这般勤于修行,只为与她并肩,相伴久长,教她如何不感动。 璃忧微微抬看向凌光,如盈盈秋水般的双眸中波光点点,溢满深情。她轻轻反握凌光的手,温言软语道:“纵然世间万般变化,你只需记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凌光满心喜悦,紧紧握住璃忧柔荑,含情脉脉地凝视于她,半晌,坚定道:“执之手,与成说。璃忧,我定不负你。” ********************************* 与凌光说好,璃忧便起身离开了。自从那日,她见到那青袍老道朝凌门营地走来,便对这片地方再无好感。若非凌光在此处,璃忧真是片刻都不愿做停留。 至于凌光……唉。这个傻小,对他师父九阳真人可是恭敬孝顺的很。若是九阳欺骗糊弄于他,他便只有傻乎乎相信的份儿。直至今日,还一心以为他这师伯有如何深厚的机缘,如何高深的修为,哪里会知晓他这所谓的师伯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犯下了多少天地不容的恶行? 璃忧无奈叹气。腾蛇神君曾几次呵斥于她,教她不许不自量力地插手此事,她也再保证过。即便如今神君已离开此地,她又怎可出尔反尔,违背神君所言…… 璃忧摇摇头,强压下心中烦闷,飞身回了玻凝洞。 ... ... 第十七章 父女之争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望清与望宁皆是修行的好苗,平日里修炼也是为勤奋刻苦。在璃忧的指点下,姐弟二人短短半月便可聚集灵息于丹田,吸收天地灵气。 尤其是望宁。虽然仅是五岁孩童,却可观其颇具天分。前几日,璃忧用灵力帮二人净化浊气时,意外发现,望宁丹田处竟有点点银芒,虽为浅淡,却仍可清晰感知。 这孩……竟有仙根…… 璃忧微怔,却也十分欣慰。望宁小小年纪便经历人生大劫,一夕之间失去尊师同门,被迫离开生长之地。对望宁这般年幼的孩童而言,亲眼见到自己珍视之人惨死眼前,无疑是巨大的冲击,只盼他能潜心修行,修身养性,莫因过往仇恨而迷了双眼,生了心魔。 璃忧抬手散出灵力,开启通往玻凝洞后方那片播种了谷物蔬果的密林入口,准备多散播一些瓜果的种。望清与望宁年纪尚小,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万不可短了嘴。听闻近日西域那边传来数种果蔬,甚是滋补,或许她该寻个时候去民间打探一下,最好收些种回来播种,为两个孩补养身。 璃忧心中正盘算着,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急切的女声―― “爹!你实话告知女儿,那六庭宗主到底在筹谋何事?为何他每每前来与你商谈,你都将女儿与师兄支开?” 璃忧顿住脚步,这……这是凌光那师妹――晴雪的声音?而且听上去,似乎还颇为激动…… 摇了摇头,璃忧在心底自嘲,自何时起,她也如此偏爱听壁角了。人家既然选择在这偏僻之地交谈,定是不愿被旁人听到。既如此,她又怎好窥探他人**呢,还是回避些罢。 璃忧方要抬脚离开,却听得九阳真人的声音响起―― “休得胡闹!爹与你叔伯商议之事为重要,你二人作为晚辈,岂有旁听之理!且你乃一介女流,如何能不避讳?” 叔伯?璃忧脚下微微迟疑,晴雪姑娘口中的叔伯,无疑便是凌光那所谓的师伯。如此看来,这“六庭宗主”,便是那青袍老道的名号了。 璃忧心下微冷,双目泛起一层幽光。“六庭宗主”?好,很好!囚上古神君,伤珍稀灵兽,灭长青观满门,当真是好深的底细!若非腾蛇神君遏止她干涉此事―― 想到腾蛇神君,璃忧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神君去了何处,是否安好…… “爹!你莫再糊弄搪塞女儿!那六庭老道身上戾气十足,甚至还有嗜杀之相――” “够了!晴雪,是否往日爹将你惯得无法无天,你竟这般与尊长出言不逊!” 晴雪急切的声音响起,又瞬间被九阳真人打断。璃忧听得晴雪所言,却是略略有些惊讶。 璃忧曾在凌门营地休养身有月之久,期间,凌光这小师妹时常寻各种缘由来见她,然后便与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诸如“璃忧姑娘,你这宠物是犬类吗?看似不像呢”,或是“璃忧姑娘,我瞧着你天庭饱满,气非凡,有仙人之姿”之类等等。璃忧要么搪塞过去,要么笑而不语,总之是不热络。久而久之,晴雪便也识趣的不再凑过来烦她。之后,璃忧搬去玻凝洞,更是与晴雪再无往来。 往日里,璃忧并未在意此人。她初见晴雪时,便已看出这姑娘毫无慧根,便是再如何勤勉修行,至多就似九阳真人一般,与凌光更是不可相提并论。但现下看来,这晴雪姑娘倒是有些本事。 璃忧见过六庭宗主,自然知晓他的样貌。从外表看来,这青袍老道眉慈目善,仪表堂堂,很有些道骨仙风的意味。可,听方才晴雪所说的,六庭宗主身上“戾气十足”,“甚至还有嗜杀之相”,这些却是寻常凡人绝无可能察觉到的。 璃忧忽然兴起一丝兴味。凌光这小师妹有些意思,只不知是她故弄玄虚,亦或是深藏不露? 好奇心被晴雪勾起,璃忧倒是生出几分孩气的顽皮来。她悄悄放出一道灵息,增强了灵识感知范围。 “爹爹!那六庭宗主绝非善类,女儿不信爹爹不知!女儿只是疑惑,他到底许了何等条件,竟能让爹爹与他同流合污!”晴雪似是悲愤不已,尖锐地道。 啪! 九阳真人大怒,抬手便掌了晴雪一个耳光,“畜生!你怎敢如此大逆不道!爹爹如何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晴雪挨了掌掴,愣在原地。待回过神来,凄苦一笑,猛地跪在九阳真人脚边。 地上的落叶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衬着晴雪那悲凉的语调缓缓响起―― “女儿福薄,自出生起便失了娘亲,只与爹爹兄长相依为命。从小到大,女儿无论感知到何事,都会事无巨细说与爹爹,正如幼年时的师兄便具灵根之事。”想到凌光,晴雪心中泛起阵阵刺痛,哀声道:“爹爹也因此才到凌门自荐,称有十成十的把握,使师兄迈入仙门……” “如今又提这些陈年旧事作甚!”九阳真人气冲冲地打断晴雪的话,怒斥道:“爹还不是为了你与你兄长!当初拜访凌门,欲收光儿为徒之人众多,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名气的修道宗师,我言辞若不夸大些,门主如何会应下由我教导光儿!”提到凌光,九阳真人颇为烦躁,对晴雪怒道:“你那师兄,就是个不成器的!言两语便被人哄骗了去,哪里有半分仙缘深厚之相!” “爹!事到如今,你仍是不肯相信女儿的识人之能!”晴雪忽然伏于地上,大哭不止,“师兄他当真有灵根!只要好生修行,来日必登仙门!而那六庭老道也当真是面带凶煞,暴戾恣睢!爹爹为何死活不肯相信女儿呢!” 九阳真人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皱眉道:“你毫无修行之能,又能参透什么灵根凶煞的,许是臆想过多所致。爹倦了,快些回去罢。”言毕,便拂袖而去。 晴雪见九阳真人全盘否定,怔忪片刻,露出一抹苦笑。遂起身,重又跪下大拜。 “女儿一向敬重爹爹,视爹爹为天。但如今,爹爹明知那六庭老道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却仍是一意孤行,执迷不悟。”晴雪似是悲伤不已,声声哀戚,“血脉至亲,骨肉相连,女儿实在不愿看到爹爹来日追悔莫及。可惜,女儿无法使爹爹改变心意。但求爹爹莫要牵连师兄,放他一条生。”晴雪说完,从袖中抽出一把匕,直直朝自己胸口刺去。 ... ... 第十八章 情敌相见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见状,忙驱动灵力扬起一块石,直直击中晴雪手腕。 放凌光一条生?晴雪为何会乞求九阳真人放过凌光?莫非这九阳真人竟不顾师徒情谊,欲要害他不成!璃忧心下微凛,盈盈美目中渐渐凝起寒芒――她虽是允诺腾蛇神君,不插手青袍老道之事,但若九阳真人意图谋害凌光,她势必不会置身事外! 手中匕忽然被击落,晴雪微微有些怔愣。此时,九阳真人也回身大步赶来,看到掉落在晴雪脚边的匕,望向晴雪的目中便充满了怒意。 “孽障啊!孽障!为父多年来对你悉心教养,疼爱有加,你便是如此回报与我?!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要挟尊长,不惜以自身性命为筹码,却如何对得起你那因难产而亡的娘亲!”九阳真人指着晴雪,浑身颤抖,气急道,“若你执意如此,也罢!也罢!我九阳便当从未生养过你这个女儿!日后随你寻死觅活,只莫要在我眼前,污了我的眼睛!” 九阳真人虽是疼爱女儿,却更追求长生之术,又怎会将女儿劝阻的话语听进心里。言毕,便头也不回地向凌门营地大步走去。 晴雪依然瘫坐在原地,面色凄苦。良久,才看向林中深处,俯一拜。 “高人出手相阻,晴雪心下感怀。只晴雪已生无可恋,但求一死得以解脱。望高人莫再阻拦,晴雪拜谢恩德。” 晴雪已不复方才那般激动,平静淡漠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的绝望。 这般花朵一样的年纪,如何就落到一心求死的地步呢……璃忧心下微微感伤。无论如何,她毕竟是凌光的师妹,在凌门营地休养时,对自己也是看顾良多,自己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她去寻死。 璃忧轻声叹了一口气,终是默默的从林中走出,行至晴雪面前不远处。 “是……是你!”见到璃忧走出,晴雪面色微变。 “晴雪姑娘,性命可贵。凡事总有缓和,何必执意赴死呢?” 璃忧缓缓走上前去,待要扶起晴雪时,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你莫要碰我!”晴雪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双目瞪的滚圆,直直望向璃忧。 “若不是你蓦然出现,师兄如何会移情别恋!我爹便也不会因此而迁怒师兄!”晴雪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似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怨愤终于寻到发泄之处,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是你!都是你!破坏了我们原本安逸的日!你为何要出现?为何要抢走师兄!师兄他原本……他原本……”说到最后,已是垂哀泣,似是自言自语般悲痛低喃,“为何……究竟是为何……” 璃忧收回手,无声地在心底叹息――是她糊涂了,以往竟不知晴雪对凌光有着这般心思。她虽认为以凌光的人性情,是绝无可能与晴雪有过私情的,却不好在这当口上点破。只默默挥手散出一道灵力,轻轻笼罩在晴雪身上,将她托起。 被晴雪这般指责,璃忧心中自是有些许不快。只是,见晴雪如此凄惨哀痛,她又觉得,不该同她计较。 璃忧自问,她虽并非善之人,做不到似佛祖那般割肉喂鹰,却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方才,晴雪与九阳真人争执哭闹,无非是怕生父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可惜,那九阳真人并不理解女儿的一片苦心,甚至于,晴雪以性命相要挟,他也不曾回头。晴雪被亲生父亲遗弃在此处,心中自然是凄苦无比。 是以,晴雪这般埋怨气愤与她,也不过是心中苦闷所致,她又何必耿耿于怀。 璃忧摇摇头,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晴雪姑娘,我虽与你相识不久,却曾受你看顾之恩。教我眼睁睁地看着恩人寻死,我做不到。”璃忧看着充满怨气的晴雪,平静地开口道。 晴雪却毫不领情,一双满是怨愤的眸中,似是含了铺天盖地的恨意。她一步一踉跄地缓缓逼近璃忧,哭喊道:“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当初你佯装受伤,接近师兄,难道不是刻意为之?以你的本事,又岂会在这小小的清凉山中昏迷不醒!只怪我傻,识人不明,竟还恳求爹爹将你留下!” 璃忧微怔,晴雪这般说,便是早已看穿她绝非常人了。难道这姑娘竟真有这等能耐,连她身具灵息都可知晓么?转念一想,当日望清与望宁便是似晴雪一般,一语点破她迈入仙门的事实。晴雪与那二人为何都有这般本事?他们之间又有无关联? 璃忧美目直视前方,见晴雪一脸激动,也并未过负气。这姑娘其实并无坏心肠,只是需要一个供她发泄之人,而自己,恰好撞上来罢了。 璃忧缓了口气,仍是淡然开口道:“当日我与他人交手受伤,昏迷后被凌光所救,一切皆为巧合。你信便信,不信也罢,我从未刻意接近,也无需刻意接近。” “哈哈……哈哈哈……”晴雪仰天大笑,尖锐刺耳,“事到如今,何必再来骗我!从未刻意接近?你既如此说,那为何痊愈之后仍停留月之久?你敢对天起誓,说不是因为我师兄!” 璃忧沉默不语。晴雪这句话,她无法反驳,她的确是因凌光而留在凌门营地的。 “如何?被我说中了?璃忧,你好歹也是身怀灵根之人,为何不敢光明磊落的承认!” 璃忧无奈,看着如癫如狂的晴雪,清冷说道:“承认与否又如何?即便我与凌光从未相识,他便会与你情投意合、长相厮守了么?”顿了顿,语气复又柔和下来,道:“晴雪姑娘,你既知我并非凡人,又何必故意激怒于我。我一早便说过,不会看你寻死而坐视不理。激将法,对我是无用的。” 晴雪听后一愣,大颗大颗的泪珠便落了下来,滴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泪花。她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仍是打消了念头,转过头去,再不肯看向璃忧。 晴雪在心底苦笑。她何尝不知,即便没有璃忧,师兄也不会对她生出越过兄妹手足的感情。只是心中总抱有一丝希冀,或许没有璃忧,没有旁人,师兄便会一生一世守在自己身边。 见晴雪毫无回应,璃忧长叹一口气,又道:“方才你与九阳真人的交谈,我无意中听到些许。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晴雪姑娘指点。” 晴雪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道:“你有那般通天的本事,竟要我一个寻常女来指点,岂不可笑!” 璃忧也不恼,仍是平心静气地开口道:“晴雪姑娘天赋异禀,有识人之能。我想请教姑娘的是――你为何恳求九阳真人放过凌光?” ... ... 第十九章 识人之能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晴雪并未回答璃忧的疑问。她只是沉默,遂又露出如花笑靥。可那笑容,却是无比凄凉。 璃忧见她转身离开,并未出声挽留。晴雪走出数米远后,却忽然回身看向璃忧。 “家父并非大恶之人,也从未想过伤害师兄,晴雪只怕他被繁花迷了双眼,寻不到归家的途。若来日家父无意中铸成大错,请璃忧姑娘念在我曾对你略有照拂,留他全尸。” 晴雪言毕,敛衣郑重行了个大礼,便一步步地蹒跚而去了。 璃忧在原地站了许久,心头涌起淡淡怜悯。 晴雪这般聪颖灵慧的女,如此青春盛茂,却已似枯木般毫无生机。 父亲识人不明,一意孤行不走正途;心爱之人心系他人,再无可能回望她一眼。 哀大莫于心死,或许她确是生无可恋。以至于,方才她离去时,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槁木死灰般的腐朽气味。 璃忧捡起晴雪掉落在地上的匕,缓缓塞入了袖中。 *********************** 璃忧回到玻凝洞时,望清正在厨房满头大汗地忙活着。 璃忧微笑着把采摘来的新鲜蔬果放在石台上,上前拿起桌边的手巾,为她擦了擦汗。 望清似是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是璃忧,忙向她行礼,手中还拿着汤勺,行起礼来颇为滑稽。 璃忧笑着扶她起来,柔声道:“可是吓着你了?看这满头大汗的,快擦擦,莫要着了凉。” 望清腼腆地接过手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道:“瞧上仙说的,我哪里便这般娇贵了。” 璃忧抬手,将望清额间垂下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笑着说道:“说过多少次了,唤我璃忧便可。” 望清连忙摆手,推辞道:“这如何使得,上仙收留我与望宁,悉心照料,又助我二人去除浊气净化筋脉,便是连功法口诀都倾囊相授,望清怎可如此不敬。” 见望清如此,璃忧无奈道:“我并未飞升受获封号,称不得上仙二字。你若真心尊爱于我,便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望清踌躇片刻,见璃忧满目鼓励地望着她,终是迟疑地唤她:“既如此,望清便僭越了。”不过一息之间,又似孩童般笑的灿烂,“姐姐!” 璃忧笑着应了,又问她:“在做什么呢?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儿,望清的手艺真是愈发好了。” 望清听得璃忧夸她,笑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个呀,我特意为姐姐准备的――‘盼君速归来,洗手作羹汤’!” 璃忧伸出纤白玉指捏了捏她脸颊,逗她道:“这才多大点儿的小姑娘,也会‘盼君归来’了。” 望清霎时红了小脸儿,噘嘴道:“姐姐怎的欺负望清呢!望清不依――”说罢,拉着璃忧的袖便撒起娇来。 璃忧被她逗得大笑,见她面色通红,方才柔声哄她道:“好了,姐姐不逗你便是。不过,你尚年幼,以后这些粗活还是交于姐姐。” 望清这才作罢,放开璃忧的袖,转头却又疑惑道:“姐姐竟会做这民间饭食么?” 璃忧微怔,貌似……她还真是不会。不过,这饭食点心之类的,凡人都可做得,应是不难吧? 掩饰地咳了两声,璃忧赶忙岔开话头,道:“那些个俗事……日后再说。来,先去歇歇,姐姐有话与你说呢。” 望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汤勺,用清水仔细净了手,方才跟着璃忧步入偏殿。 璃忧拉着望清坐下,从身旁石桌上的玉盘中拿了瓜果给她,道:“你可还记得,我在林中初识你二人那日?” 望清点点头,道:“自然记得。若不是姐姐,我与望宁无处可去,下场还不知会怎生凄惨。” 璃忧想起那日二人的狼狈摸样,也是颇有余悸。摇了摇头,又问道:“当日,你与望宁初初见我,怎的就看出我乃半仙之体?” 望清听闻,忙敛了神色,郑重道:“姐姐有所不知,看出姐姐修为的,并非是望清。” 墨虚真人座下有名入室弟,大弟望平,乃是墨虚真人旧友之,友人亡故后,墨虚真人便将他收养。二弟望清,因被父母遗弃于林中,被碰巧过的墨虚真人所收留。唯有弟望宁,是墨虚真人亲自于乡间农户家抱回,悉心调/教,为看重。 彼时望宁初初降生,乃是那户人家第五,农户贫穷,实在无法养育众多孩儿,便想将这新生婴儿送入教坊。墨虚真人去乡镇上做法事时,见到农户怀中这小小婴孩,顿时大惊,急忙上前打听。后得知农户家中无法糊口,便赠与重金,唯一要求即是将婴儿抱走收养。农户自然大喜,收了金银连连承诺,此生绝不与孩相认。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随着墨虚真人回了长青观,墨虚真人赐名――望宁,意在清静安宁。望平与望清年幼时,曾多次问询师父,为何待望宁如此看重。墨虚真人答:此有仙根慧眼,绝非池中物。待望宁年纪渐长后,众人便发现望宁有识人之能,一个人有无灵根,秉性如何,望宁皆能一语中的。 望清说到此处,看向璃忧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安:“望清当日未知姐姐身份时,曾有不逊,姐姐莫要怪我。我实在担忧有人会对望宁不利,毕竟……他是唯一得师父真传之人。” 璃忧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柔声道:“傻丫头,你如此顾及同门,姐姐怎会怪你。”心下却是因望清所说而泛起一丝兴趣――这世间凡人当真有望宁这般灵慧之辈,莫非那晴雪姑娘也是如此? 望清见璃忧未曾在意,松了一口气,复又开口道:“那日,望宁忽然奔向姐姐,开口唤‘仙女姐姐’并求救时,我便知晓姐姐定非常人,且绝非坏人。望宁识人向来准确,从无差异。” “原来如此。”璃忧点点头,心下明了,又道:“望宁尚在襁褓时,墨虚真人便知晓他来日前途无量,可见墨虚真人修为也是不低。” 提起墨虚真人,望清眸中凝聚点点水光,十根手指绞成了一团,苦涩道:“师父他老人家……并不注重寿限,便也未曾潜心修行。他能看出望宁天分,皆因他自身便有识人之能。”泪水自眼中滑落,望清哽咽片刻,又道:“师父常说,只要将我们个带大,见到我们成材,便可安心去了。谁知……他老人家却……” 璃忧将望清搂入怀中,轻声安抚着,心下却也微微感叹。同为修道之人,墨虚真人便是如此清正端方,惠泽众人。而九阳真人却是投机取巧,同恶相济。只可惜,墨虚真人正当盛年,却被恶人残害而逝。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 ... 第二十章 她终是成了他的朱砂痣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晴雪死了。 就在与璃忧交谈的那日深夜,服毒自尽。 璃忧得知这个消息时,正与凌光在溪边散步。凌光情绪低沉,一反平日里的满面春风之态,不五时便叹上几口气,连带着璃忧也心绪不宁。 璃忧自是能够理解的。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妹,忽然长辞于人世,凌光自然颇为惋惜忧伤。璃忧不知如何劝慰于他,只得静静陪伴,时不时地握住他的手,传递些许温暖柔情。 凌光牵着璃忧,走到溪边东南方向的一片树林中。璃忧远远便望见成片的玉簪花簇簇绽放,洁白通透,质朴典雅。此处二人从前并不曾来过,璃忧虽不知凌光今日为何带她过来,却也打起精神,兴致勃勃地上前轻嗅花香,又折下一枝,轻轻插/入鬓间。 璃忧回看向凌光,笑意盈盈地道:“如何?可比那普通的金钗玉簪好看些么?” 凌光情绪低落,勉强牵了牵唇角,柔声道:“自然好看,你无论怎样装扮,都比旁人美些。” 璃忧见凌光情绪仍是不高,性又折下一支,插在他束起的发间,撒娇道:“你定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这般说的,不然为何笑的如此勉强。” 凌光只得又扯出一个笑容,道:“哪里勉强了,我不过是……是……” 凌光迟疑片刻,看到璃忧盈盈美目中无法掩饰的关切与担忧,终是低声开口道:“往年的玉簪花,要等到七八月份方才盛开。我记得师妹年幼时,最喜爱折下一只玉簪花插/在发中,而后便似个小尾巴一般,围着我与师父,不停地问我们是否好看。”他抬手,缓缓抚上一片花瓣,动作其轻柔。 “今年的玉簪花,开的这般早。可惜,如此美景,师妹却已无法再看到了。”凌光语调悲凉,似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 璃忧微怔,想到晴雪那日与她说过的话,心下也是感慨万千。 晴雪对凌光可谓情意深重,生前便对他痴心已久,直至死前,仍是苦苦哀求生父,希望凌光平安无恙。 夹在亲生父亲与心爱之人中间,左右为难,直至绝望。她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感情,以至于,竟让晴雪痛苦到,在如此芳年华月,决然自戕。 据凌光所说,晴雪走的很安然,唯独留下两封为简短的手札,一封写给九阳真人,一封写给凌光。 给九阳真人的手札内容,凌光自是不得而知。而晴雪给凌光的手札中,只有短短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凌光将这些告知璃忧时,目光迷茫,似有无尽懊悔。他说,若是早些知晓,虽不能用****回报于晴雪,却定会对她加倍关切。若不是往日里,师父与他都忙于修行,必不会如此忽视晴雪,以致晴雪悄然而逝。 璃忧长叹了一口气,凌光并不知晓,晴雪究竟为何自尽。或许晴雪在最后的生命中,仍是想保留父亲在师兄心中,那恩师慈父般的形象罢。既然如此,璃忧便也未曾对凌光提起那日的只言片语。 ――日后多留意些九阳真人的动静便是,又何必点破,让晴雪连死后都不能心安呢…… 璃忧抬望向凌光,英挺俊朗的男站在茂密盛开的玉簪花旁,径自出神,眼底带着浓重的哀伤与内疚。璃忧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样失落的凌光,她从不曾见过……璃忧的胸口忽然涌起一阵刺痛。她用力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犯什么傻。逝者已逝,又何必再计较。 只是――晴雪在凌光心中,终究是成了一颗朱砂痣罢。 璃忧不再言语,缓缓垂,掩下心头那一缕莫名泛起的落寞。 ***************************** 绒团与绒球一日日地长大,皆是活泼顽皮,整日在玻凝洞中无法无天地捣乱折腾。不是因偷吃对方的零嘴而打闹不休;便是将璃忧为望清望宁自民间乡坊买来的衣裳,弄得破乱不堪;还将璃忧千方计才收到种、特意播种来为二人滋补身体的西域果蔬,糟蹋成了稀巴烂。 绒球尚还算不错,待璃忧训斥它俩时,绒球因会说话,便主动承认错误,包揽一切责罚,态其诚恳;绒团则是根本不管不顾,训斥它时便打滚撒娇,过后又照常捣蛋。仗着众人疼爱,绒团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璃忧权威,行为其恶劣,直把璃忧气的关了它的禁闭。 璃忧将绒团关在玻凝洞深处的一间石室中,石室无门,璃忧便用灵力将之封锁,只留下室壁上几道石栏,给绒团透气。 望清与望宁每日必去探望个七八回,偷偷带上无数瓜果吃食,隔着石栏塞给绒团。绒球更不必说,几乎是赖在了石室边上,吃睡皆不肯离开。见众人如此,璃忧无奈,只得又将绒团放了出来。但严令禁止二绒,再不得撕扯衣裳,糟蹋粮食,违者天不给零嘴。 小孩总是长得很快,望清与望宁尤为明显。璃忧前一次从民间买来的衣裳,经二绒蹂躏后,自是不能再穿。璃忧便想着,带二人一起去乡坊间看看,比照着身形买,总好过她估量的尺寸。 二人听闻璃忧欲要带他们去坊间市集,皆欢喜雀跃不已。璃忧看着二人手舞足蹈的样,不禁莞尔一笑――到底是年幼孩童,哪里有不爱热闹的。这般整日闷在洞中,心性再好的孩也要憋坏了。 璃忧转念又想到,自晴雪死后,凌光一直有些精神不振。这些日以来,每次会面,也不见他像往常那般开怀。若是叫上他一起去采买衣食,看一看市井间的繁华热闹,许是能略有缓解也未可知。 还有自己用灵力催熟后囤积起来的米粮蔬果等,也是时候去换些金银来。上次换来的钱财已经快要见底,为两个孩买衣衫鞋袜总是要花费的。 璃忧歪头晃脑地思量着,越想越觉得好笑――如今自己好似成了凡间女那般的管家婆,柴米油盐皆要操心。 待一切都准备好,又与凌光约定在离清凉溪边碰面,璃忧便带着望清与望宁,在绒团绒球艳羡不已的目光中潇洒而去。 ... ... 第二十一章 集市中的妖气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丰年镇隶属越州南部凌城,位于清凉山西部,周边有多处民庄,人口密集。凌城城主乃是凌光的大伯,为人清正廉洁,在他的治理下,丰宁镇上的村民几乎家家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丰年镇每逢初一、十五便有大集,届时,不仅镇上的居民会将自庄上收来的家畜粮食拿来交换,更有许多外乡人会带着绫罗绸缎、珠宝奇珍等前来交易。 望清与望宁在长青观时,除了去林中采药便不曾离开过观中。初次外出游玩,且适逢赶集,两个平日里故作老成稳重的小家伙均是眉开眼笑,手忙脚乱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将孩童本性暴露无遗。璃忧见二人如此,也甚是欣慰,将二人喜爱之物尽数买下。 见镇上一派繁荣昌盛之象,凌光似也开怀不少,时不时地便与人说说乡间的风土人情,甚至还提起了自家大伯年轻时的趣事。 璃忧见凌光情绪有所缓和,也是十分喜悦,忙拉着他问东问西,引着他多说些话。 集市其热闹,前来赶集的人们摩肩接踵,将整整一条街堵得是严严实实,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璃忧和凌光不得不紧紧拉住两个孩,以免他们被人流冲散。 四人艰难地穿过人潮,将带来的谷物果蔬换成钱财,又赴成衣店为望清望宁买下数套衣衫。一走来,除璃忧外,其他人皆是满头大汗,苦不堪言。 望宁年纪尚小,一直被凌光抱在怀中。此时他小手一伸,指向不远处的糕点铺,撒娇道:“凌哥哥,望宁想吃桃酥……” 璃忧一口气噎住,望宁这小往日里总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样,今日这是怎的了?竟也会撒娇了,而且还是对凌光撒娇…… 却见凌光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温柔说道:“好,哥哥带望宁去买桃酥。顺便给望清也买一份,可好?” 望宁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抬手便抱住凌光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嗯嗯,给师姐买一份,还要给姐姐买一份。” 凌光连连允诺,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地朝糕点铺走去,余下璃忧与望清一同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良久,璃忧艰难地开口道:“望宁今日早起可有乱吃东西?” 望清同样艰难地答道:“许是昨日夜间没有睡好……” 待买完糕点,二人兴冲冲地回来献宝,璃忧却美目一闪―― 糕点铺方向,竟传来一股妖气! 璃忧看向望宁,只见他眸中虽是一派天真,却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璃忧心下了然,望宁定是见到什么妖物进了那间糕点铺,是以才要凌光带他去买桃酥,为的便是一探究竟。 璃忧美目圆睁,瞪了望宁一眼。如此以身犯险,若被那妖物伤了可如何是好? 望宁往凌光怀里钻了钻,仍是天真可爱道:“凌哥哥,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你和姐姐带望宁去乡间看看好不好?望宁听闻农户的庄上有好多果树,好多牛羊呢。”说话间还用小手扯了扯凌光的衣衫,小嘴微微嘟起,充满期待的眼神水汪汪的,小模样要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凌光显然无法抵抗,抬眼看向璃忧,柔声道:“天色尚早,不如带他们去庄上采摘蔬果,也别有一番乐趣。” 璃忧又好气又好笑,望宁这小,定是看到那妖物往农庄方向去了,这才怂恿凌光来说服她。 璃忧虽不想多管闲事,但见望宁如此执意,想必也是有些缘由,便点了点头,道:“也好。”又叮嘱望清望宁道:“你二人务必牢牢跟在我身边,不可离开半步,可记得了?” 二人皆乖巧点头:“记得了。” 璃忧拉起望清,凌光依旧抱着望宁,四人朝乡间走去。 沿着乡间大一直走,便可看到大片村庄。大多数庄种的都是青菜米粮,唯有靠近后山的少部分庄才会种植些果树。望宁借口要看果园,不肯在附近几处庄停下。 一上,璃忧循着那股若隐若现的妖气缓缓而行,沿途一派宁静祥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待走出老远,直到渐渐看到乡间大的尽头,璃忧才感知到一股并不强烈的妖气。 这是一处相对偏僻的农庄,似是已有多年无人打理,逐渐荒废了。田地中满是杂草,有几处已有半人高。 璃忧方要上前,凌光便开口道:“此处荒无人烟,应是个废弃的庄。” 望宁为懂眼色,见状忙从凌光怀中扭下来,道:“我要出恭……憋不住了……”一边说,还一边用小胖手捂着屁/股。 璃忧心中好笑,也不隐瞒,柔声对凌光道:“此处有些蹊跷。我带望宁进去看看,你与望清在门外等我可好?” 凌光微怔,显然对妖气并无察觉,却摇了摇头,道:“我陪你一起进去。”似是怕璃忧不允,忙抱起望宁,又加了一句,“望宁重,我怕你抱不动。” 望宁鼓着小脸儿委屈地看着凌光,凌光装作不知,只是耳朵又红了起来。 璃忧想想,将他二人留在门外也的确不安心,不如跟着自己,反而安全些。便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废弃的房屋内,满地皆是残桓断壁,四处布满蛛网灰尘,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怖。 璃忧散出灵力感知,确定方向后,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最里间的厢房。 厢房门被璃忧用灵力霍然撞碎,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体陡然从床内飞出,欺身而上,璃忧凝结灵气罩将众人笼住,抬手便散出铺天盖地般的粉色光华匹练。 黑色物体哪里抵抗得住璃忧一击,不过片刻间,便被璃忧制服。 璃忧用灵气凝起一方屏障,将黑乎乎的小妖丢进去。待小妖安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猎犬。 黑犬在屏障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目光无神,老迈不堪,与璃忧过招似是已经用尽它全部妖力。 黑犬缓和片刻,艰难地跪下四肢行礼,道:“小妖有眼无珠,未曾识得上仙,出手冒犯,请上仙恕罪。” 璃忧凝视它片刻,见它甚是诚恳老实,便缓缓开口道:“起身。”言毕,用灵气将黑犬托起。 忽然,袖被人拽了一下,璃忧低头一看,竟是望宁。 ... ... 第二十二章 远古神兽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望宁昂着头,怯怯地看向璃忧,道:“姐姐,这只犬妖本性不坏。而且……它好似……大限已至。” 璃忧自是相信望宁的识人之能,含笑颔,柔声道:“望宁纯善,姐姐知晓了,不会为难于它。” 黑犬听毕,感激地望向众人,又勉强以碰地,颤声道:“上仙及诸位仁慈,小妖感激不尽。” 璃忧转看向匍匐于屏障内的黑犬,道:“你乃妖兽,当知天庭律令,为何还要化身人形去民间乡镇?” 玉帝仁慈,为保世间凡人不受妖魔侵害,若干年前便赦谕令:凡妖魔者,皆不可擅闯民间。妖言惑众、为非作歹者,打入幽冥炼狱,受拔舌、穿骨之刑万年。 黑犬眸中落下两行清泪,哀声道:“回上仙,小妖如何敢违背天规,只是……小妖为护旧主,迫不得已,才想去偷些吃食。”言毕,望向室内那张破旧不堪的雕花大床。 璃忧一惊,忙转看去。 厚重的床幔散落着,教人无法看清床中之物。而那帐幔虽已残破,却并无蛛网灰尘,看来这犬妖曾细心收拾过。 最让人惊异的是,那床幔旁边,竟立着一口棺木! 璃忧心下惊疑,以她的修为,竟未曾察觉到室内还有其他妖兽。 璃忧凝神屏息,再散出一道浑厚的灵力,却发现,她仍是无法感知到任何气息! 这……怎会如此?璃忧收敛了神色,眉头微蹙,指尖灵力再凝结。连璃忧自己都并未察觉,一股股磅礴纯正的神息悄然旋绕于丹田。她神色凝重地望向雕花大床,生怕那帐中妖兽对众人不利。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正待这时,床幔却忽然自动移开,一道柔婉却有些虚弱的嗓音响起—— “女帝魂息……想不到在这九州凡世间,竟可重遇故人。” 帐中缓缓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女脸庞,肤如凝脂,皓齿明眸,白衣青丝,高贵至。女抬手掩唇,轻咳两声,说不尽的柔媚婉约,举手投足尽是风华。 凌光见床幔内是名女,忙拉着望宁回避,边走还边捂住望宁双眼,头也不回地对璃忧道:“我与望宁在门外等你,若有事便唤我一声。”之后急匆匆地逃出室内。 璃忧微不可见地对望清也点了点头,望清见状,有些忧心地望了璃忧一眼,踌躇片刻,也抬步跟了出去。 璃忧缓缓看向帐内之人,面色如常,心底却如平地惊雷——故人?这女是何人?竟一眼看出她体内有女帝魂息!更甚者,她竟完全无法感知眼前女的修为! 璃忧素手轻扬,撤去了束缚犬妖的屏障,微微一笑,道:“不知高人在此,璃忧失礼。” 美艳女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又咳了几声才说道:“女帝尚未以身补天时,与我曾有一面之缘,你既是她魂息宿主,便不必如此客气。”说罢,又是咳声阵阵。 黑犬见旧主如此难过,忙化出两条人类手臂,从床边端起一只白玉雕花碗,送到女身前。 璃忧见黑犬仍是兽身,幻化出的双臂也是苍老无力,便知它是大限将至,妖力已不足以支撑它化为人形。 美艳女似是痛苦不堪,勉强喝了一小口水,便继续咳了起来。 璃忧心下有些不忍,又有些好奇,只是见那女如此难过,却也不好贸然相问。 倏地,那黑犬猛然转身,面向璃忧跪了下来,哀泣道:“上仙仁善,救救我家主吧!小妖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上仙!” 璃忧还未来得及张口,美艳女那轻柔的嗓音便再次响起:“玄夜,莫要如此。我的身,我最清楚不过,已是回天乏术了。”又对璃忧温和一笑,道:“还未对你介绍自己,只是我这身,实在是……”话未说完,又急促地咳了起来。 犬妖玄夜忙道:“娘娘歇歇,让玄夜代娘娘向上仙说明罢。” 那女点点头,无奈一笑,道:“如此,我便失礼了。” 从玄夜口中,璃忧才知晓,这美丽典雅的女,竟是有着如此高贵神秘的来历—— 传说在上古时期,有一处偏远的蛮荒之国,名唤“青丘”,此处与世隔绝,美轮美奂,乃是九尾狐族驻地。 这九尾狐族的先祖,乃是混沌时期,凝结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气而生,待祖神盘古化身擎天巨柱后,它便继承了祖神外溢的部分神力,是以自上古时期起,九尾狐便被奉为神兽。 九尾狐族生长于青丘古国,从不与外界交流,逐渐成了仙界最为神秘的存在。便是九重天宫的玉帝,对九尾狐族也是颇为善待,准许青丘自成一国,不受天庭管制。 而这美艳女,名唤凝汐,是青丘国君的妻。 八年前,有传闻说玄华宝镜警世,言“得神石者得天下”。玉帝大惊,派遣各仙君下界寻找。而青丘古国得知消息后,竟生了内乱。 一部分主张夺取神石,进言国君:既是得神石者得天下,若神石被他人寻走,我青丘古国岂不是要沦为他人的阶下囚? 一部分主张静观其变,劝慰国君:自远古以来,青丘古国便不曾过问世事,超脱于六界之外,何必此时去蹚这滩浑水? 言辞之说久争不下,愈演愈烈,甚至公然对骂,老国君一气之下病倒。谁知,国君的卧床不起,终是不可避免地引来了祸端。自青丘北之处的山脉中,得老国君御赐传承的青年骤然出关,他迅速激化两派之争,点燃战火,并在整个青丘设下了早已被列为禁忌的迷幻之术。 迷幻之术摄人心魂,加重了族人心中的贪婪、残暴。一时间,九尾狐族众人凶狠嗜血,厮杀为惨烈。 大战持续了七年多年,九尾狐族死伤无数,所剩无几。 老国君醒来时,眼见家园俱毁,生灵涂炭,不禁老泪纵横,悔不当初,深恨自己识人不明。 国君悲痛之下,决意启动远古凝魂大阵。他将所有族人魂魄收入阵内,不惜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倾全部神力将之净化,只盼千年过去,净化后的族人魂魄便再没了邪念与贪欲。 可就在此时,老国君发现自己唯一的妻竟已怀有身孕!内心天人交战许久,老国君终是拼尽最后一丝灵息将妻从阵中救出,送离青丘。 离开后的凝汐陛下,受阵法影响,神力全失,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为了孩,才硬生生撑到现在。 ... ... 第二十三章 绝世佳人凝汐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犬妖玄夜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小妖原是青丘古国边界看守猎场的守卫,娘娘仁慈,见我年纪老迈,恩准我还乡。谁知小妖某日去山上采药,竟发现娘娘昏迷于密林中,而青丘边境已被老国君的阵法封闭。后听娘娘告知,这才知晓青丘古国遭遇如此大难。” 璃忧听毕,微微有些怔忪,不由自主地望向凝汐腹部。 凝汐见璃忧看向自己,自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我们九尾狐族受孕,并不似凡间女般怀胎产。”她说着,从怀中托起一个圆形光圈。光圈好似龙蛋一般,周身弥漫着淡淡莹光,“九尾狐族并非胎生。只是,我如今时日无多,不得不提前将它――” 凝汐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喷薄而出。那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容更是一片惨白,星星点点的血液顺着唇角不停落下。 犬妖玄夜悲痛大哭,直呼:“娘娘――娘娘莫要吓我……” 璃忧见状,急忙散出一道绿芒笼罩在凝汐身上,但似乎收效甚微。 凝汐略略缓了口气,给了玄夜一个安抚的笑容,便望向璃忧,目光似有无尽回忆。 “女帝在世时,和善仁慈,凝汐尤为敬佩。可惜当日女帝大义舍身,我却只能在青丘为她送上一曲挽歌。今日重逢,凝汐终可告别。” 凝汐胸口沾满鲜血,她那清幽飘渺的嗓音,似是随时都会消融于世间。 璃忧心中泛起异样感觉,虽不如初遇腾蛇神君时那般强烈,却仍可清晰地感知到。 这似是一种远而熟悉的情绪,璃忧知晓,这便是女帝数万万年前的感情…… 记忆中似有什么东西飘然而过……漫天花舞……绝色容姿……年轻的男女携手而来…… 她努力回想,那画面却终是如镜花水月般,悄然散去。 凝汐强撑起身,向璃忧伸出手。璃忧忙大步上前,轻轻握住。 “你名唤璃忧?双眸清澈,心思明净,是个好孩。”见璃忧点头,凝汐对璃忧笑了笑,虽如此苍白虚弱,却仍是美的惊心动魄。 “璃忧,你虽尚未觉醒,并无往事记忆,但念在旧情,可否收下我这苦命孩儿?我命不久矣,唯一牵挂的,便是这孩无人可托。” 凝汐说完,咳声不止,唇边不停溢出鲜血。 孩……她与青漠的孩,交于女帝的魂息宿主,应是最好的选择了罢…… 只可惜,我苦命的孩儿……你尚未出世,爹娘尚不曾看你一眼,便要离你而去了…… 凝汐蓦然落下泪来,抬眸看向璃忧,带着一丝期许,目若朗星。 璃忧一怔,点了点头,柔声道:“陛下信任,璃忧定不负所托。” 璃忧双手接过那团光圈,动作为和缓轻柔,双目却忽然落下泪来。 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她说不清,也无法抗拒,只能任由大颗泪珠打湿衣襟。 凝汐缓缓微笑,柔声说道:“它……是个女孩儿呢。待她长大,告诉她,她是青丘古国唯一的帝姬,青丘的未来,便交于她了。” 璃忧哽咽点头:“陛下放心。璃忧定会善待帝姬,但凡璃忧存活于天地,便绝不会委屈了帝姬。” 心中悲痛莫名,璃忧仿佛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是来源于女帝,还是来源于自己。 凝汐欣慰地笑笑,却忽然一阵猛咳,再喷出几口鲜血。 璃忧不知该如何减轻她的痛楚,慌忙又放出数道绿芒,无措地唤着:“陛下……陛下……” 凝汐强撑着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说道:“璃忧,你身怀彼岸琉璃,万事皆要多加小心。如今我神力尽失,无以为报,便送你一段记忆。待来日你觉醒,自会忆起前尘旧事。” 凝汐美目直直凝视璃忧,用尽所有力气,将仅剩的神息放出。 璃忧正疑惑凝汐所说的“彼岸琉璃”为何物,只觉脑中霍然闯入一道神识。这道神识并不曾散开,而是潜伏起来,仿似沉睡一般。 凝汐的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沾满。她试图抚摸璃忧怀中那团光圈,双手却无力地垂下。一滴晶莹泪珠从她眼角滑落,秋水般的星目中,光华渐渐退去。 “女帝……阔别多年……凝汐终可……亲口告别……” “璃忧……青丘的未来……便托付……于你……了……” 凝汐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娘娘!娘娘……”犬妖玄夜匍匐于地上,失声大哭。 璃忧怀抱青丘古国未来的继承者,久久不能回神。 床中的凝汐逐渐变得透明,散发出幽幽莹光。片刻后,便化为了本体。 一身白玉般的皮毛,九条蓬松柔软的尾巴散开,额中一点金光,缓缓熄灭。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传来。璃忧知晓,凝汐,真的不在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良久,璃忧缓缓弯下腰,亲手将玄夜扶起,沉声道:“还望妖君顾念未出世的小帝姬,莫要哭伤了身。” 玄夜虽受宠若惊,却仍是哀痛道:“娘娘既已将帝姬托付于上仙,自是万般稳妥。小妖自知大限将至,小帝姬……便一切有劳上仙。” 璃忧一怔,道:“你不留下?可你如今已是……”璃忧虽未说完,心中却是明白,这犬妖……不剩多少时日了。 玄夜爱怜地望向璃忧怀中的光圈,摇了摇头,道:“小妖自知寿元已尽,唯一心愿便是将娘娘骸骨送回青丘边境,好生安葬。”说着,又是一阵痛哭:“待来日帝姬长大,也可有个拜祭之处。” 璃忧看着悲痛欲绝的玄夜,默默感慨,谁说妖兽无情?这犬妖不过曾受一言之恩,便能为旧主做到如斯地步。 璃忧点点头,素手微扬,浑厚的灵力自掌中散出,将玄夜裹于其中。 “玄夜,你修为不深,时日无多。我现下渡你一些灵息,可暂且保你无虞。” 玄夜霎时感到一阵暖融传遍全身,随即,竟是化成了人形。 玄夜大惊,遂激动道:“上仙恩德无量,小妖替娘娘及帝姬谢过。” 玄夜猛地跪下,朝璃忧磕了个响头。 “谢上仙恩赐,免玄夜化尘。” “谢上仙仁德,使玄夜可安葬旧主,使娘娘不至无处可归。” “谢上仙慈善,使小帝姬不至无处拜祭生母。” 叩之后,玄夜起身,又施一礼,恭敬地将凝汐尸身移到一早便安置好的棺木中,躬身离去。 ... ... 第二十四章 妖魅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怀抱光圈走出门外,凌光立时上前细细打量,见她毫发无伤,这才舒了一口气。 望清则是疑惑地看向璃忧怀中,怯怯问道:“姐姐,这个……这是一颗蛋么?” 璃忧尚未来得及答话,望宁便插嘴道:“灵气好重,且有帝王之相。” 璃忧赞许地看了一眼望宁,摸摸他的小脑瓜,笑道:“望宁眼光好。” 璃忧将大致的经过对众人说了,一行人便踏上了回程。 一上,望清与望宁皆是对这颗“蛋”好奇不已,望宁甚至想摸上一摸,却被望清制止了。 凌光则是心事重重,几番想问询璃忧“女帝魂息”是为何物,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璃忧的心思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她满心想的是,该如何润养这早产的帝姬。 将璃忧等人送回到清沐灵瀑前,凌光便告辞了。璃忧将买来的东西放置妥当,便去寻绒球。 绒团与绒球见璃忧归来,十分开心。璃忧挨个搂抱一番,又奖励了些零嘴,便将那光圈拿给绒球看。 “绒球,如今我身边也只得你一个会说话的灵兽,在你传承记忆中,可知晓九尾狐族?” 绒球见璃忧神色为认真,便也收敛了往日里顽皮之态,严肃道:“可是青丘古国的九尾狐族?” 璃忧见绒球果真知晓,心下一喜,颔道:“正是。你对这九尾狐族可有所了解?” 绒球凝神细想片刻,一本正经地道:“传承记忆中,只记载了青丘古国乃是‘神仙岛’,九尾狐族乃远古神兽,高贵神秘,与我等灵兽不可同日而语。” 璃忧抿了抿唇,微微有些失望。看样,绒球对九尾狐族所知不多。 叹了口气,璃忧又问道:“那……你记忆中,可有关于九尾狐族养育幼的内容?” 绒球呆愣,养育幼?他一个刚出生不久的普通灵兽,怎会知晓神秘的九尾狐族如何养育孩儿? 愣愣地摇了摇头,道:“绒球不知。” 璃忧再叹了一口气,果然,远古神兽过远神秘,非寻常灵兽可比拟。若是腾蛇神君仍在,该有多好…… 想到腾蛇神君,璃忧又有些伤感,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给了绒球一个甜美笑容。 “无事。我也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你与绒团先去灵瀑浸沐一会,晚间有美味的零嘴呢。” 绒团早就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闻言还用两只小胖爪拍了拍璃忧的手,似是颇为急切。 绒球略微沉吟,又对璃忧眨眨眼,道:“除去伴随天地灵气而生的初代灵兽,其余后辈皆是由父母族人以自身灵力润养。我虽不知九尾狐族如何养育后辈,但想来神兽与灵兽,差别应当不大。” 璃忧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将二绒打发去浸泡,自己则是回了寝殿,将光圈悬于身前,缓缓灌输灵力。 当灵力与旋绕在光圈周边的莹光接触时,小光圈似是很欢喜,周身的莹光不时跳跃闪动,偶尔还会打个转儿。 璃忧舒了一口气,看来,绒球所言不假,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 凌光回到凌门营地时,有小厮过来传话,说是九阳真人唤他过去。 师徒二人自那次因璃忧而发生争执后,九阳真人便一直对凌光避而不见。偶然遇到,也不过是待凌光行礼之后便阔步走开。 凌光曾经很是苦恼,曾几次跪在九阳真人的账外求见,皆被下人告知“真人尚在休息,不便相见”。 凌光虽心知肚明师父因不喜璃忧而迁怒于他,可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璃忧,他无从取舍,只好听之任之。 此时听说师父肯见他,自是十分欢喜,忙大步赶去。 九阳真人照旧在茶。待凌光行礼之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给他脸色,而是笑的甚为亲切。 “光儿,为师近日听闻你修为又精进些许,现下感觉如何?” 凌光见师父如此和颜悦色,自是欣喜不已,忙道:“幸得师父教诲,徒儿才有今日。如今根基稳固,已可凝聚些许灵气了。” 九阳真人听闻凌光竟已可聚灵,手中茶盏险些掉到地上,面色却依然和蔼,道:“光儿天资聪颖,又勤勉上进,为师甚是欣慰。只是,修行者当除魔卫道,救人水火,你可明白?” 凌光腼腆一笑,垂恭敬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必然以此为志!” 九阳真人心中冷冷一笑,以此为志?待你见了那魅妖,看你还能否如此大言不惭! “光儿正直良善,为师且有一事欲交付于你。” 凌光微怔,却立时抱拳垂,道:“但凭师父吩咐。” 九阳真人满意一笑,道:“这清凉山山脚东部,有几处荒村,人烟稀少。前几日,一樵夫上门求救,称村中有妖魅横行。为师本想亲自前往,只晴雪的丧事还未料理妥当……” 九阳真人说到此处,拉起袖佯装拭泪,而后又道:“如今你既已有所成,便代为师前去一观。若是那妖魅妖术高强,你便速速回来告知为师,切记,不可逞强。” 九阳真人言辞恳切,似是真心诚意替凌光着想,心底却冷笑连连:哼,待你入了村中,中了媚术,我倒要看你还如何忤逆于我! 凌光见师父如此慎重,当即便大义凛然道:“徒儿经由师父教养多年,自当万事听从师父。只如今,妖魔当道,危害人间!若那妖魅修为在我之下,我便将它降服;若徒儿不敌……便是拼尽一身修为,也必要让它吃些苦头!” 凌光双拳紧握,一双清眸溢满坚毅。 九阳真人抚掌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我九阳的徒弟!也不枉为师多年来的苦心栽培!” 言毕,便从身上掏出一包粉尘,交与凌光。 “这是为师苦寻得来的清魔尘,你除妖时,将它撒于空中,只要那妖魅沾上半分,便可化为尘埃。” 凌光大喜,忙躬身一礼,道:“师父厚爱,徒儿定不负所望!” 此时的凌光,对九阳真人满心感激,见师父将清魔尘这等仙家珍都赠与自己,便当真认为师父待自己如此疼爱。 炎炎夏日,灼灼日光。凌光却不知,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段阴冷刺骨的日。 ... ... 第二十五章 烙印的朱砂痣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烈日当空,燥热难耐,便是乡间作物花草仿佛都蔫儿了几分。无数农户日盼夜盼,四处寻高人求雨。 终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解了这干旱之急。 此时,璃忧与凌光正在林中采摘蔬果。凌光看得稀奇,随意用衣袖蹭了蹭,便开始吃那西域果。 “璃忧,我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可使瓜果瞬间长成。” 璃忧轻挥素手,散出灵力将二人与雨水隔开,又无奈地看一眼凌光手中半空的果篮。 凌光一边称赞着瓜果香甜,一边将九阳真人吩咐他去往几处村庄查探之事告知璃忧,满面兴奋激昂之色。 “妖魔横行危害人间,身为修行者,我自当竭尽全力为民除害!且师父这般信任于我,我自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璃忧采摘瓜果的素手霍然顿住――这九阳真人又是唱的哪一出? 虽说凌光根骨佳,但毕竟尚在修炼中,能初步聚集灵气便已是限。若是遇到稍有修为的妖魔,无非就是送死的份儿。 好端端的,那九阳却叫凌光这么个半吊修行者去降妖除魔,一个不小心便自身难保。 此事必有蹊跷! 璃忧心下警钟大作,忙劝他道:“如今你只得初步聚灵,勤勉修行方是正事,待日后修为略有小成再外出历练不迟。” 凌光却连连摆手,大义凛然道:“修行之人,志在造福苍生。否则,即便日后飞升上仙,得了永生寿命又如何?” 璃忧眉头微蹙,凌光这傻小,最大的优点便是正直善良,最大的缺点却也是如此。偏生还单纯,固执,让人想劝都无从劝起。 想到当日九阳真人与晴雪的谈话,璃忧十分不安,仍是执意劝道:“但你如今修为尚浅,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九阳真人修为高深,不若与他从长计议,由他前去可好?” 凌光忽然抬眸看向璃忧,似是初次见她一般,往日那清澈的双眸此时有些暗沉,看不出神色。 片刻,凌光摇摇头,低垂下眼眸,道:“如今晴雪丧期未过,师父一心操办此事,不日便会启程送晴雪尸身归乡下葬。我既已经应下,如何能再反复,与师父开这个口。”顿了顿,又道:“再者,我本就想为姓出力,与师父无关。” 璃忧并未忽视凌光方才看向自己那一眼,只觉心中微微有些刺痛。又听闻九阳真人欲送晴雪尸身归乡,更加惊疑不已。 当日九阳真人根本不顾晴雪死活,拂袖而去,如今却来上演慈父情深的戏码,个中内情绝非似凌光说的那般简单。 想到晴雪临终前与九阳真人说过的话,璃忧十分焦虑。 “凌光,我知你心善,但降妖怎可意气用事?还是交与九阳真人解决此事,至于晴雪尸身,听闻她哥哥晴云已经游历归来,不若由他护送……” “璃忧!”未待璃忧说完,凌光便已高声打断,“死者为大,晴雪生前便不曾真正开怀过,我与师父对她关心少,晴云师兄更是多年前便外出历练,以至于晴雪抑郁而终。如今她已长眠于地下,为何不让她含笑九泉!” 璃忧怔住。 她从未见过凌光如此疾言厉色。而且,还是对她。 只因……她提到了晴雪么?让晴云送晴雪尸身归乡,他便认为她对死者不敬了么…… 璃忧垂眸不语,她不介意他不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毕竟,他是不知九阳真人那龌龊心思的。她介意的是,悬于他心头的那一颗朱砂痣。 凌光虽口口声声称,对晴雪绝无男女之情,只是兄妹情谊。可在璃忧看来,终是情之一字。无论哪种感情,晴雪这个名字,皆已烙印在了凌光心中,无法撼动。 她曾天真地以为,逝者已逝,再没什么可计较。却不知,只有死人,才是真正无法抹去的。 璃忧缓缓抬眸,望向凌光,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脱口而出,告知凌光,晴雪的真正死因,以及九阳真人与那六庭宗主做下的恶事。可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凌光这样单纯的心思,告诉他,教导他多年的师父乃是大奸大恶之辈,他未必能接受。若他信了,以他的性格,定会直接质问九阳真人,而他向来对九阳真人恭敬孝顺,必会在师父与正义之间挣扎,痛苦。而,若他不信,那么自己又将如何自处,两人的感情也必会受到牵连。 璃忧心思千回转,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凌光也察觉到自己语气重了些,回过神来,很是后悔。见璃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凌光忙又安抚她,道:“我知你是担心我,但总要对我有些信心。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断断不会贸然行事。何况,师父还特特给予我一件宝物,降服那妖魅易如反掌。你不必过忧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大雨逐渐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几滴。空气中混合着花草与泥土的清香,十分沁人心脾。 璃忧无奈苦笑,这便是她放在心中的男。即便他有缺点,有瑕疵,却仍然是她心爱之人。 罢了。他去那几处荒村时,她悄悄跟随护着他便是,何必与他争执不休。 长叹了一口气,璃忧缓缓颔,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天色不早了,几个小家伙还在洞中等着,再不归去,怕是要他们饿肚了。” 凌光见璃忧点头,也是松了一口气,忙道:“我送你回去。” 璃忧摇摇头,低声道:“从这里绕回凌门营地,颇有些脚程。你不必送我,免得回程时又下起大雨。”说罢,提起装满果蔬的篮,朝玻凝洞走去。 凌光见璃忧情绪不高,以为是自己方才语气重所致,想要补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璃忧缓缓走远。 而璃忧又何尝不知凌光仍停留在原地未动。可眼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光对晴雪的念念不忘,她暂时无法释怀,也无法体谅这所谓的兄妹情谊。只因她并无兄弟姐妹,自出生起便一直孤身一人,直至遇到绒团。 或许,凌光与晴雪的兄妹情谊,便类似于她与绒团? 想起当日,里门等一众宵小之辈对绒团出手时,她心中的愤怒与恐慌―― 是了,无关于****。人世间总有一种情感,是超脱于世俗的。 璃忧暗骂自己多心,舒畅一笑,缓缓封上了玻凝洞新开启的通道。 ... ... 第二十六章 东凉村(上)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回到洞中,将食材交给望清后,便回到寝殿润养那颗“蛋”。 如今,这颗蛋周身的光圈似是又明亮了不少。不知是不是错觉,璃忧甚至觉得,连带着这颗蛋都好似长大了一圈。 “小帝姬,也不知你何时才会破壳而出。” 璃忧怜爱地看着它,指尖散出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融进光圈,随即又想到几日后,要随凌光去查探荒村一事。 这一去,少不得五日。若自己离开洞中,小帝姬要怎么办,谁来润养?可若是带上它,又怕有个万一…… 璃忧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两全之策,最终决定带它一同前往。望清与望宁年纪尚小,绒团与绒球又俱是惯会胡闹的主儿,小帝姬还是跟在她身边最为妥当。 晚饭间,待二人二兽围着大石桌坐好,璃忧便告知几个小家伙,自己要离开几日。璃忧交代了望清一些事宜,又叮嘱二绒不可调皮捣蛋。对望宁倒是没说什么,整个玻凝洞,就属望宁最让人省心。 而最不让人省心的则是―― 绒团听闻璃忧要外出,并且带着那颗蛋却不带它,当即连零嘴都不吃了,气哼哼地跳到璃忧怀里,呜呜咽咽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那可怜巴巴的架势,若是会说话,早就声泪俱下地控诉璃忧没良心了。 璃忧好声好气地哄了半晌,又承诺下次出门必然带上它,绒团才委委屈屈地爬回自己的座位。 绒团正欲继续吃方才未吃掉的肉丸,却发现白玉圆盘里面空空如也。转头看向身旁,绒球正鼓着嘴玩儿命咀嚼着,嘴边的白毛上还沾了一点儿肉渣。 绒团顿时炸毛,一口咬向绒球毛茸茸的尾巴。 众人的饭后时光,便是在绒团与绒球满处追赶打闹中,安然过的。 ******************************** 清凉山东部的山脚下,有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小道走到尽头,便可看到一处只有几户人家的村。村口处立着一块斑驳毛糙的木头牌,上面写着“东凉村”。 凌光背着一个布包袱,腰间悬着一把宝剑,站在村口的木牌前,四处打量着。璃忧则是捏了个隐身诀,隐匿了气息,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不多时,凌光抬步向村内走去。 村中只有几处稀稀落落的房屋,年久失修,似是随时会坍塌一般。凌光走到最近的一处人家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却无人应答。 凌光皱了皱眉,难道是间空房?后又朝屋内喊话:“屋中可有住户?在下奉师命前来降妖,家师九阳真人。” 良久,仍无回应。 凌光又等待片刻,以为是一间荒屋,便转身欲前往下一家,却忽然听得那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 凌光忙回身看去,只见木门缓缓打开半扇,随即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此处无妖。你速速离去。” 老人的年纪应已过七十,弓身驼背,满面的褶皱斑点,乍一看十分吓人。老人着一身粗布衣裳,已分不清颜色,唯独那拄着拐杖的手,却是十分白嫩。 凌光一愣,忙上前拱手,道:“老人家,在下乃是一名修行者。日前曾有樵夫上门,称此处有妖魅作怪,请家师前来除妖。” 老人上下打量他片刻,忽然朝他身后咧嘴一笑,老人口中牙齿已所剩无多,连带这笑容也平添了几分狰狞。 苍老嘶哑的声音复又响起:“我已说过,此处无妖。年轻人快些离开罢,再晚些,怕是走不成了。” 说完,木门再“吱呀”一声,缓缓关闭。 凌光愣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这位老人家是何意?称此处无妖,却又说再晚些便走不成…… 凌光思不得其解,又抬手叩门,欲问询一番,老人却再不肯开门。 凌光无奈,只得前往下一处人家。 这第二户人家倒是十分热情,略问了问便请凌光进屋。 这户人家一共口人,男是个十左右的壮汉,身材魁梧壮硕,往日里依靠在山中捕猎为生。那妇人凌光未曾细细打量,只觉得她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夫妇俩带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 男热情地招呼凌光坐下,妇人转身进屋,后又出来奉上两杯清水。 “寒舍粗陋,并无茶料,还请公莫要嫌弃。”妇人声音柔媚动听,目光直直地看向凌光。 凌光赶忙双手接过茶杯,却不曾与那妇人对视,只垂道谢:“有劳夫人,是在下冒昧打扰,如何还敢挑剔茶水。” 那妇人娇声一笑,又打量了凌光几眼,便入内室看顾婴儿。 凌光略微感叹一声偏远荒村的民风开放,便对壮汉抱拳开口道:“兄台,在下此番前来,是为降妖。听闻这东凉村近日来有妖魅作乱?” 壮汉豪迈一笑,将面前杯中的水一口饮进,方道:“小兄弟,若是妖魔鬼怪作乱,也会择那富贵村庄。东凉村如其名,为荒凉,统共便只几户人家,又有何乱可作呢?” 凌光忙道:“可几日前,有个樵夫上门求见家师,请他老人家来此处降妖除魔。家师甚是看重,遂派遣在下前来查探。” 那壮汉仍是满面微笑,爽朗道:“这偏远荒村中,总有那胆小鼠辈捕风捉影,在山中遇见只羊都误以为是白衣女鬼。” 凌光心下疑惑,可见这壮汉言之凿凿,又不似作伪。待要再问,却见那妇人又从内室走来。 “公,今日清早我那当家的从山中打了几只獐,不若公留下来一同用午膳可好?” 凌光忙垂凝视自己脚尖,尽力去忽略妇人娇滴滴的语气。 “夫人客气,在下有要事在身,这便准备辞别。”说罢,忙起身对壮汉抱拳,“今日劳烦兄台许久,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二人皆热情挽留,见凌光再推辞,只得作罢。 凌光出门后,匆匆抹去额间的汗珠,仍是对那妇人的行为颇为不齿。 但凡良家女,又已为人妇为人母,如何能这般直视外男,毫不避讳?而那位兄台,竟也无半点不豫之色! 凌光忿忿不平,后又想到,许是这荒郊野岭之处,无甚规矩所致。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开,凌光大步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 ... 第二十七章 东凉村(中)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凌光站在一扇漆黑的木门前,略作打量。 看来,这户人家相较其他住户,似是富贵些。木门上雕了花,涂了黑漆,十分庄严古朴。大门两侧各有一尊石狮,獠牙毕露,栩栩如生。而大门正上方,悬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江府”。 凌光驻足片刻,抬手轻叩房门,并报上名号:“在下乃九阳真人座下弟,受家师差遣,特来东凉村降妖。不知屋中可有住户?” 不多时,便有人应声,道:“贵客从何处而来?” 这声音有些苍老黯哑,听起来似是一位老妪,凌光忙应答道:“在下乃是越州南部凌门少主,随家师九阳真人来这清凉山历练。日前曾有村民前来请家师降妖。” 大门缓缓打开,果见一位老妇人侧身立于门后。 老妇人略微一颔,做了个“请”的手势,凌光忙拱手道谢,大步跨入门内。 这是一个略为小些的四合院。进门后,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影壁。影壁上雕琢着一双锦鲤,颇为传神。 老妇人带着凌光,经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庭院,来到西边厢房。 厢房似是专门招待客人的,一应用皆简洁大方,无半点精巧玩意儿。 “贵客请坐。阿云,奉茶。”老妇人示意凌光在红木雕花椅坐下,又朝门外唤道。 老妇人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一声清脆童声应道:“是,祖母。” 凌光忙推辞道:“打扰老人家,晚辈只是前来打听一番,不多时便要告辞,老人家不必如此客气。” 老妇人却似充耳未闻,一双浑浊的眼眸凝视凌光许久,方缓缓开口,道:“贵客登门,如何能失了礼数。” 这时,名唤阿云的小童端着托盘快步走来,先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对凌光轻轻一福身,欢快说道:“信阳毛尖与君山银针,阿云不知贵客喜好,便一样端来一盏,请贵客挑选。” 阿云行过礼,将托盘重新端到凌光面前,歪头笑着等他挑选。 这小童看着不过十二岁,分明是做男打扮,直到凌光见小童福身行礼,方知她乃女。 凌光忙起身还礼,略有些微不自然,道:“均可。在下不善茶道,有劳姑娘。”说罢,慌忙随意拿起一盏,垂用杯盖撇茶末,再不抬眼看那小童。 老妇人仍一眼不眨地盯着凌光,见他只专心撇茶末,才唤道:“阿云,回你房中罢。” 阿云应了,又对二人略施一礼,便退出门外。 凌光这才将手中茶盏放下,恭声说道:“老人家,近日来这东凉村可有异常?” 老人家嗤笑一声,看向凌光的目光中,带着几许说不出的威严。 “异常?这荒山野岭之地,每日都有异常,只不知你所指何事了。” 凌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追问道:“老人家可是知晓些什么?还请您将异常之事细细说与晚辈。” 老妇人慢慢摘下挂在碗中的佛珠,一颗颗地掐着,言词间也带了一丝戏谑。 “我那儿,曾任一方知府,为人清正廉明,深得姓厚爱,却因得罪了上峰而被冤入狱,至死仍不得分明。我那儿媳,贤惠孝顺,却随着我那苦命的儿一同去了。我与孙女多次鸣冤,皆不被受理,竟还被人威胁恐吓。我祖孙二人无奈,被迫隐居在这荒凉村落,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间,我也曾多次书信上访,欲为我儿翻案,可至今仍无人理会。这,算不算异常?” 凌光呆住,这……这与他所问毫无半点关联啊…… 踌躇片刻,凌光叹了口气,道:“老人家请节哀。晚辈对为官之道并无研究,且晚辈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妖物作乱之事……” “哼!你们这些修行者,口口声声说要‘为民除害’,‘造福姓’,这世上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比比皆是!若真想造福苍生,为何不先收了这等败类!”老妇人忽然出声打断凌光,胸口剧烈起伏,似是为愤怒不平。 凌光忙起身一揖,恳切道:“老人家请息怒,都是晚辈的不是,教老人家想起伤心事。只是这世间既有好人,便有坏人;既有忠臣,便有奸臣。晚辈虽未曾涉及官场,却也知晓清官难为,老人家教导出如此儿郎,令晚辈十分敬佩。” 凌光又一揖到底,再起身时,看向老妇人的目光为清亮,道:“官场之事,晚辈无法插手。但若有妖魔危害苍生,晚辈却可一试。晚辈虽修为尚浅,却也希望为姓出一份力。若老人家知晓什么,还请务必告知晚辈。” 老妇人定定地看着凌光,见他言辞恳切,发自肺腑,终是不再说些激进言辞。 良久,老妇人吐出一口浊气,道:“罢了。许是久未见生人,今日一见你,便犯了唠叨的老毛病。你说的是,这些与你又有何相干。” 老妇人摇了摇头,又对凌光摆摆手,道:“你回去罢。此处并无异常,以后也不必再来。” 凌光微愣,正欲再说些什么,老妇人却已高声唤道:“阿云,送客!” 阿云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走进厢房,福身对凌光道:“贵客,请。” 凌光别无他法,只得跟着阿云走出门外,不时还回头看向老妇人所在的厢房。 阿云将凌光送至垂花门外,凌光才反应过来,忙对阿云抱拳道:“有劳姑娘,姑娘便送至这里罢。” 阿云也不客气,点点头,又微微一福,道:“那便恕阿云无礼了,贵客慢走。”说完,转身便回了院中。 凌光走出大门时,仍为老妇人与那女童感到惋惜,一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是未及懂事便没了父母。 唉……有些人,竟是比那妖魔还要可怕。 想到此处,凌光又不由苦笑,今日访了家,每一户都称无妖,可这村里却处处透着异常。 摇了摇头,凌光大步迈向前方。 站在一处破败的残屋旁,凌光向远处眺望着。再远些,便是村落尽头了,沿着一条土坡道过去,就到了下一个村。 凌光心中叹气,这已是午后时分,看来,今日是无甚受获了。 凌光正思量着,要不要在东凉村随便找个地方宿一夜,便听得忽然“嘭”的一声,一个黑色物体直直向他飞来。 ... ... 第二十八章 东凉村(下)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凌光大惊,以为是妖魔忽现。方要拔剑,身前却兀自出现一扇用灵力凝结的粉色屏障。 凌光微怔,转向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 黑色物体撞击在屏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凌光仔细一看,这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个人! 不,应该说是个少年。这少年从身型看来不过十二岁,十分瘦弱,脸上满是泥土灰尘,头发乱糟糟地皱成一团,一身黑不溜秋的破烂衣衫胡乱地裹在身上,整个人似是一只泥猴儿,又脏又臭。 少年似是撞蒙了一般,坐在地上愣了片刻,见凌光凝视于他,方才反应过来。 “壮士!壮士救我!有鬼……有鬼!” 少年连滚带爬地向凌光靠近,那粉色屏障忽然消失,少年爬到凌光脚边,紧紧抱住他双腿,不肯松开。 凌光正疑惑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屏障,向四周看了一圈儿,却并未发现第人,只好暂且收回心思,赶忙弯下/身搀扶蜷于脚边的少年。 “小兄弟莫怕,快起来说话。” 凌光柔声说着,少年却紧紧抱住他的腿,不肯起来。他浑身颤抖地摇头,声音粗哑,道:“我……不……别丢下我……天要黑了……有……有鬼……” 有鬼?凌光神色一凛,这东凉村果然蹊跷,前户人家都说并无异常,可面前这少年却吓成这般。且第一位老者也曾说过,“再晚些,怕是走不成了”。 凌光拧眉思量片刻,又温柔和缓地劝那少年道:“小兄弟,你放心,在下便是前来东凉村降妖的,绝不会丢下你。你先起来,咱们找一处地方说话。你将所见所闻细细告知于我,可好?” “降……降妖……壮士,你是前来降妖的?” 少年听凌光如此说,双手略略放松了些,凌光趁机用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正是。日前有村民拜访家师,称此处有妖魅作怪,家师便差遣在下前来查探。” 凌光和颜悦色地对少年表明身份,并试探地问道:“小兄弟,你家在何处?只你一人么?方才为何突然窜了出来?” 少年却忽然开始浑身颤抖,似是十分惊恐,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凌光无法,只得又好言好语地哄了半晌。 待少年精神缓和些,才启开已经裂口起皮的唇,颤声说道:“我本是越州凌城人士,这里是我祖父居所。半个月前,我与父亲来此处探望祖父,本想小住几日便回凌城,谁知祖父却忽然卧病在床。父亲十分担忧,每日在床前侍疾。可,几日前,父亲入山中打猎,晚间归来时便有些不对劲。” 少年说到此处,已有大颗眼泪落下,在他那肮脏的小脸儿上划过两道水痕。 “夜间我起来如厕,却发现父亲光着身在院中起舞。夜间寒凉,我怕父亲感染风寒,便匆忙上前劝慰,谁知……谁知父亲竟不识得我!他一把将我推开,口中嘟囔着‘妹妹’、‘妹儿’,我不明何意,又无法靠近父亲,无奈之下,便从屋中抱来一床棉被,隔空扔到父亲身上。可父亲竟抓破棉被吃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又开始颤抖,凌光忙用双臂紧紧搂住他,试图给他一丝温暖与力量。 少年吸了吸鼻,继续说道:“父亲吃完棉被,竟还要来抓我!我为害怕,便躲进自己房中,不敢再出来。谁知第二日晨起,却不见父亲踪影。祖父病重,我不敢轻易告知此事,本想着兴许晚些父亲便会回来,可父亲竟一夜未归。第日一大早,父亲仍未归家,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惊动病中的祖父。祖父大急,忙与我四处寻找,结果午后时分,竟发现父亲赤身**地躺在村旁边的树林中!” 少年的情绪霎时激动起来,大颗的眼泪随着他颤抖的身躯落到凌光手臂上。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少年忽然说不下去,死死抱住凌光手臂,“壮士,求求你!求你快些带我离开这里!我愿为奴为仆侍奉壮士!” 凌光听得也是大惊,忙轻轻拍着少年肩膀,哄道:“没事,莫怕,莫怕。我绝不丢下你,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凌光一边安抚他,一边在心底思量着:这少年着实可怜,定是那妖魅迷惑了他的父亲,又将其残害了。唉,这孩一夜之间失了生父,祖父又病重…… 对了!少年的祖父呢?凌光想到此处,忙问道:“小兄弟,如今你孤身一人,那你祖父在何处?” 哪知,少年方一听到“祖父”二字,便大惊失色,面色惨白,满目惊惶,似是惊恐至。 “祖父……祖父他……他……”少年牙齿打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忽然爆发出一声嚎哭:“祖父他……他被父亲吃掉了!” “什么?你父亲他……不是已经……”凌光尚未回过神,这少年方才不是说,他父亲已经死去,又怎会吃掉他的祖父呢? 少年浑身颤抖不已,脸上的泪水与污垢混合在一起,脏乱不堪。 “发现父亲尸身的那日夜间,我本已准备天亮便赶回凌城,请人来将父亲安葬,谁知当夜便听闻祖父房中有异动。起先只是几声哭号,我以为是祖父思念父亲,且我自己也悲痛难以自持,便未曾放在心上。谁知不久后,便传来阵阵尖叫,还有厮打响动。我赶忙奔赴祖父房中,竟看到……”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用尽全力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语:“竟看到父亲尸身在啃食祖父!祖父满面鲜血,臂膀已经断了半截……祖父只对我说了一个‘跑’字,便没了声息……” 凌光听得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也是惊呆了片刻,忙伸手搂住少年,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继续轻拍着少年双肩。 这孩……亲眼见到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心中既悲痛又害怕,才会如此惶恐不安罢……凌光感慨地摇摇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要让这妖魅魂飞魄散的念头。 少年仍是嚎啕大哭,情绪十分不稳,几次都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吸气,似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这时,一道轻柔的绿芒忽然笼罩在少年身上。而璃忧绝美的面庞,便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凌光面前。 ... ... 第二十九章 岳平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凌光一怔,随即便快步走到璃忧身旁,握住她纤纤玉手。 璃忧颔,露出一抹微笑,道:“我不放心你,便跟来瞧瞧。”言毕,转看向身旁少年。 少年笼罩在绿芒中,神色似是稍有缓和,已不像方才那般气息不顺,见到璃忧忽然出现,只双目呆愣地盯着她看瞧,口中喃喃自语。 “神仙……仙女……”少年干裂的双唇微张,声音嘶哑。 璃忧对他点点头,柔声道:“你方才所说我都听到了,莫怕,我定会救你。” 绿芒缓缓地盘旋在少年身上,颜色逐渐加深,不多时便成了墨绿色,而少年的神情也逐渐稳定下来。 凌光紧紧握住璃忧柔荑,心神恍惚。他并非未曾见过璃忧施展仙术,只是他从未想到,璃忧的修为竟如此之高。 方才璃忧出手散出绿芒时,那浩瀚的灵气霍然涌出,凌光自身也是修行者,且在璃忧相助下已略有小成,自是能够感知到那股灵气中蕴含的庞大仙力。 终究……还是与她差了这么远…… 凌光苦笑,怪不得,当初自己与她说要来这东凉村降妖时,她力劝阻,怕是在她心中,他只是个半吊的修行者吧…… 还有去市集那日,遇到个奇怪的犬妖及一名神秘的美艳女,那女还说什么女帝魂息…… 璃忧,你究竟有多少秘密?为何不能相告于我? 凌光心头泛起一阵苦涩,转念却又想到,当日璃忧重伤昏迷在荒山野岭,师父也曾与他说过,璃忧来历不明…… 凌光用力甩了甩头,欲将这些烦杂心事甩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璃忧道:“我很好,何须你亲自前来,倒教我惊喜了。” 璃忧并未察觉凌光的异常之处,偏头一笑,道:“你我之间,还要如此客气么?” 这般自然亲昵的语气,似是二人亲密无间,可凌光却知晓,有些事情,哪里是轻巧一句便能遮掩过去。 那日二人在林中的争执,璃忧对自身经历的隐瞒……凌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杂念压下。 璃忧正集中精神观察瘦如麻杆的少年,见他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便挥手将绿芒散去。 “你叫什么名字?现下可感觉好些了?”璃忧目光似水,语气轻柔地问向少年。 少年受宠若惊地对璃忧施礼,道:“我叫岳平,多谢神仙相助,现下好多了。” 璃忧朝他笑笑,又转看向凌光,道:“你身上可有清水干粮?” 凌光这才回过神来,忙从腰间解下水壶,又从包袱内翻出些干粮递过去。 岳平见到吃食,眼睛顿时一亮,未来得及道谢,便一把抓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凌光与璃忧见他如此饥饿,相互对视一眼,心知他应是多日未曾好好进食了。这荒凉村庄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整日提心吊胆,无家可归,真不知这几****是如何活下来的。 待岳平终于吃饱喝足,抬手用早已破烂成碎布片的脏袖胡乱抹了抹嘴巴,朝璃忧和凌光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多亏二位恩人,岳平才能有望出这东凉村。” 璃忧用灵力将他托起,微笑道:“不必如此。咱们先找一处荒屋落脚,你再与我细说一下后来之事。” 璃忧方欲起身查看附近有无荒屋,岳平却忽然拦在她身前,惶恐道:“神仙请暂缓脚步……” “唤我璃忧便可。”璃忧笑笑,“我并非什么神仙,只是略略懂些法术罢了。” 岳平迟疑片刻,道:“璃……璃忧女君。” 璃忧不解,歪头看向凌光,凌光会意,小声跟她解释道:“民间称呼别家小姐时,便是称为‘女君’。” 璃忧这才向岳平颔,应道:“嗯,这才对,莫再那般客气。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 岳平眸中又泛起惊恐之色,颤声道:“二位恩公有所不知,这东凉村晚间闹鬼。方才听女君说要在这里落脚,便欲出声劝阻。” 璃忧抬眸看一眼凌光,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便没有出声。 凌光上前一步,拍拍岳平的肩膀,凛然道:“小兄弟莫要惊慌,在下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降妖除魔,怎能远远避开?咱们人便在这附近寻一处荒废宅院,弄些吃食,休憩片刻。晚间待那妖魅现身,我必不饶它!” 璃忧也朝岳平微微一笑,温言道:“我们既然答应将你平安带离这里,便绝不会食言,你且信我。” 岳平呆呆地看着璃忧,只觉她的声音带着仙术般悦耳动听,让人信服,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见岳平同意了,凌光也不再犹豫,叮嘱璃忧陪着岳平留在原地稍事休息,自己则去四处查看有无荒屋。 璃忧抬手挥了挥,身旁一堆坍塌的瓦片便自动叠好,呈石凳状,面上无半点灰尘。璃忧拉着岳平在瓦片上坐了,又从袖间拿出一方丝帕,递与岳平擦脸。 “岳平,你方才说,这东凉村晚间有闹鬼,是从何时而起?” 岳平小心地握着那方丝帕一角,丝毫不舍得弄脏。他沉默片刻,黯然道:“便是从我祖父被父亲吃掉那日开始。” 岳平忧郁的看着地面,脏兮兮的小脸儿上满是哀伤。 “那夜我跑出门外,本想先逃离村,谁知竟遇到鬼打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村口。我怕了,又无处可去,便随便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希望他能收留我一夜。” 璃忧也不插话,听得十分认真。 “开门的是个老爷爷,他见我那般情形却并未多问,只说许我借宿一夜,天一亮便速速离开。可第二日,我仍是无法走出村。明明看到村口就在前方,待走近后却发现是一条死。我转了一整日也没能离开,晚间只好又去那位老爷爷家借宿。” 岳平吸吸鼻,又道:“直到今日,我仍是走不出这里。见到壮士恩公出现时,我无比激动,只想求他带我离开此地,这才险些冲撞了他。” 岳平略有些羞赧地看了璃忧一眼,似是有些怕她怪自己莽撞冲撞了人。璃忧却笑笑,安抚他道:“放心,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处。” 璃忧话音未落,便见凌光满头大汗地快步走来。 “附近皆无荒屋,这整个东凉村此时只有一处可暂且落脚。” 璃忧会意:“你是说――岳平的祖父家?” ... ... 第三十章 老宅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东凉村地处偏远,且土壤不适宜出产粮食,稍有些能力的村民皆迁离此处。穷巷陋室,除却岳平祖父的老宅,仅剩户人家。 凌光看向璃忧与岳平,颔道:“我从村头一一看过,荒废的房屋少,且皆是残桓断壁,无处落脚。眼下唯一可留宿之处,便是岳平祖父的老宅。” 璃忧转看向岳平,只见他浑身复又开始颤抖,紧咬下唇,脸色铁青。 璃忧心知岳平是想起了那为恐怖血腥的场面,心下微微叹息,伸手抚上他后心,轻柔地帮他顺气。 凌光沉吟片刻,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过去稍作归整,过这一夜再说其他。” 璃忧想了想,对岳平柔声道:“岳平,你可想为你父亲与祖父报仇?” 岳平猛地抬看向璃忧,一双黑眸中充满惊恐,踌躇半晌,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璃忧怜爱地对他笑笑,道:“那咱们这便起身去你祖父老宅,若那恶鬼仍未离开,我定让它魂飞魄散,可好?” 岳平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好。我……我不怕它,咱们往这边走。” 岳平在前面引,璃忧与凌光落后他两步。凌光看着璃忧柔美的侧脸,迟疑道:“璃忧,你……为何忽然过来?” 璃忧微微讶异,歪头疑惑道:“不是与你说了,我不放心你,便跟着过来瞧瞧。怎么了?” 凌光收回目光,心中情绪忽喜忽悲。他自是知晓璃忧担心他,可这无形中也说明,她并不相信他有降妖的本事。 璃忧,在你心中,我是否真的这般无用? 凌光在心底苦笑一声,却平缓了语气,对璃忧道:“无事,只是想起绒团竟能这般轻易让你出来,许是长大了些,转了性。” 提起绒团,璃忧笑的甚为喜悦:“他那个调皮捣蛋的性,若真能转了,也不枉我一天到晚地操碎了心。” 正说话间,岳平忽然停住,转身看向两人,恭敬地道:“二位恩公,前方便是我祖父的老宅。”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民宅,从木门进去,直接便是个小庭院,正前方是主屋,左右两侧是两个厢房,东厢房旁边还有个小厨房。 璃忧先进了主屋,很普通老旧的摆设,墙上和地面有大量干涸的血渍,却并未发现岳平祖父的尸。东西厢房也是如此,除却灰尘浮土,并无其他怪异的现象。 璃忧又走进小厨房,发现了几只已经腐烂的猎物,想必是岳平的父亲早前猎捕来的。小厨房很是凌乱,灶台中满是浮尘,旁边还有一个乱糟糟的柴火垛,也无异常之处。 看来,那妖魅并未将岳平父亲与祖父的尸留下。 璃忧站在小厨房的门口,缓缓打量着院内。经过这几日,血腥气已消散的差不多,唯有一丝淡淡的妖魔煞气还未曾全部散去。 璃忧眉头微蹙,这妖魅乃是妖族与魔族结合的产物,以吸食男精气为生,惯会迷惑人心。只是,妖魅数量及其稀少,且向来出没于青壮男较多的村庄,为何会忽然来了这仅有几户人家的东凉村呢? “璃忧,我与岳平将西厢房略略收拾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要分散,今晚便都在西厢房凑合一宿。” 凌光大步走来,岳平似个小尾巴般紧紧跟在他身后。 璃忧颔道:“也好。西厢房――可是岳平曾经的住处?” 凌光点点头,岳平忙解释道:“家父与祖父的房间着实凌乱,眼下只我的西厢房还勉强可落脚。” 璃忧也不愿岳平触景伤情,自然对住在西厢房没有异议。 凌光一拍手,道:“你们先到房中歇歇脚,我去附近林中捕猎。我看小厨房还有些米面,今晚吃食应当不成问题。” 此时已是未时末了,璃忧并不愿凌光独自前去林中,可又不能留下岳平一人。璃忧思虑片刻,将颈中神石摘下,灌注一些灵识在其中,而后交给凌光。 “时辰不早,你独自前往定要多加小心。”璃忧将链挂在凌光颈上,“带上这个,若有事,我会立刻赶到你身旁。” 凌光迟疑片刻,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定在酉时前赶回来。” 凌光又拍了拍岳平肩膀,便大步出门去了。 璃忧与岳平走进小厨房,璃忧负责打扫,岳平负责烧火做饭。璃忧轻飘飘地挥了挥手,落灰蛛网便消失不见,而岳平却在灶前忙活的满头大汗。 璃忧心虚,只好默默地帮岳平看火添柴。其实分配活计的时候,璃忧便小脸儿通红――没办法,她不会做民间饭食。 岳平年纪虽小,却十分能干,淘米揉面皆不在话下。不多时,灶上已传出香喷喷的饭香。 “璃忧女君,我已将所有米都蒸成饭、面都做成饽饽了,若今晚吃不完,咱们便带走当干粮。反正日后不会再回来,留下也是浪费了。”岳平抬头对璃忧一笑,憨厚的小脸儿上仍是黑乎乎的。 璃忧看着岳平锅底一样的面容,也是忍俊不禁。 “待会儿弄好后,先去擦把脸,我之前给你的手帕呢?怎么不用?” 岳平登时脸红,只是满面灰土倒不明显,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么好的帕,我……我怕弄脏了……” 璃忧“噗嗤”一笑,道:“傻孩,帕有的是,你只管用便是。你若喜欢,改日我多送你些。” 岳平忙胡乱应了,低下头佯装看着灶底,再不肯抬。 这时,凌光喜气洋洋的进门,手中举着两只野鸡,璃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凌光与岳平二人一同将野鸡料理妥当,人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食。 晚间,经过再争执,璃忧终是让凌光与岳平睡在床上,自己则坐在房内的木头板凳上闭目养神。 夜晚的东凉村一片寂静,只闻微风吹过时的一丝细微响动。 岳平到底是小孩,提心吊胆了几天,终于可安心睡眠,一沾枕头,不过片刻便睡熟了。 凌光则是一刻都不敢放松,支楞着耳朵细细聆听门外动静,几次看向璃忧,却只看到她双目微阖的恬静容颜。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折射在璃忧身上,凌光只觉璃忧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莹光,雅致美好。 这时,璃忧却忽然睁开双眸,轻声喝到:“孽障,还不现身!” ... ... 第三十一章 魅影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静谧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映着屋内的烛火,交相辉映。烛火的影跳跃着浮现在墙壁上,忽明忽暗,使人感到淡淡不安。 璃忧在床榻前布下一方屏障,保护凌光与岳平不受伤害,自己则飞身出了房门。 月色朦胧,庭院中一片寂静。璃忧轻哼一声,纤细的手臂缓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周身立时凝结出一片浓郁的白色雾气。 雾气逐渐扩散,不多时便将这狭小的庭院全部笼罩。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叫,似是有个青黑色影慢慢浮现。 璃忧伸出芊芊玉指,隔空点了几下,白色雾气便缓缓收拢,最终形成一个半人高、两人宽的长方形团雾。 团雾中那青黑色的影不时发出粗劣嘶哑的叫声,好似用劣质的刀刃在磨石上来回打磨。璃忧垂眸看它,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只是一道影……看来,你是前来试探的。” 凌光与岳平在房内也听到这刺耳的尖叫声,岳平紧紧地抓着凌光的衣袖,双目中满是惊慌。 凌光回身拍拍岳平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而后又伸手轻轻触及屏障,试图穿过它去院中寻璃忧。可屏障十分牢固,任凌光般尝试都无法穿透。 凌光黯然伤神,璃忧将他与岳平困在这屏障中,虽是为了保护他二人,却也让他觉得自己十分无能。 妖魅作乱,他却只能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护在身后…… 凌光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再次暗下决心,定要勤苦练,绝不再让璃忧独自承担! 庭院中,璃忧唇角微扬,眼看着那青黑色的影在团雾中挣扎哀鸣,戏谑道:“怎么,这滋味不好受?往日里危害民间之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青黑色影哀叫不已,发出断断续续的求饶。 “上仙……小妖知错……日后再也不敢了……求上仙饶命……” 璃忧神色微凛,冷声呵斥道:“饶命?你残害姓时,可有想过饶他们一命?今日我便要将你这影分身彻底炼化,教你也尝尝这分筋断骨之痛!” 璃忧言毕,羊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并拢握起,那白色雾团便随之缩小,待团雾仅剩寻常木桶般大小时,璃忧朝西厢房内轻轻一招手,收回了那隔在凌光与岳平身前的屏障。 凌光与岳平见屏障消失,忙起身来到院中,见到璃忧面前的团雾时,俱是微微一怔。 “岳平,我答应过你,若是今晚这孽障敢来,我便让它魂飞魄散。”璃忧樱唇微启,朝岳平露出一丝笑容,“这便是那害你父亲与祖父的元凶,你过来,莫怕。” 岳平呆呆地看着璃忧身旁的团雾,那青黑色影在剧烈地挣扎着,尖锐的哀叫似是要划破长空。 凌光轻轻推了推,岳平才反应过来,忙大步走到璃忧身边。 璃忧朝岳平伸出手去,又给了他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道:“岳平,伸出手来。” 璃忧秋水般的双眸在夜晚尤为明亮,似是天上的星。岳平望着璃忧的双眼,缓缓将右手放在她掌心。 白色团雾中,那青黑色的影似是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不断发出惨叫,在这深夜中的荒村,尤为令人毛骨悚然。 “孽障!因果循环,这便是你的报应!” 璃忧一声清喝,执起岳平的手指向团雾,明亮的粉芒瞬间从二人手掌交握处射出,直直打在团雾正中的影上。 “嘭”的一声巨响,白色团雾猛然爆开,璃忧将岳平护在身后,用灵力挡去了爆炸的冲击。待白雾散去,庭院中回归平静,仿佛那青黑色的影从未出现过。 黑夜之中,唯有天上那皎洁的弯月散发着点点荧光,漫天星河与之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岳平回过神来,猛地跪下,痛哭失声。 “父亲,祖父,那残害你们的恶鬼已经偿命!你们终可安息了……” 岳平哭的为凄惨,璃忧与凌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这孩,还这般小,却已失了至亲之人,承受如此打击。 岳平忽然又面向璃忧,跪下道:“二位恩人救我性命,又为我父亲祖父报仇,岳平感激不尽。”又磕头道:“岳平身无长物,愿为奴为仆侍奉恩人,做牛做马以报恩德!” 璃忧连忙将他扶起,道:“快起来,不必如此。” 凌光也安慰岳平道:“修行之人,本就应为民除害,我们只是尽本分,当不得如此大礼。” 璃忧对凌光点点头,又朝岳平柔声道:“岳平,你可还有其他亲人?” 岳平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生母早亡,现下只有一个姑姑,在凌城一个大户人家做些粗活。” 凌光自是明白璃忧心中所想,略略思量,便问岳平道:“岳平,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寻你姑姑,可好?” 岳平摇头,执意道:“我受二位大恩,怎可不报。恩人请莫要嫌岳平愚笨,我什么都可以做,若是做不好,我会用心!” 凌光无奈,只好看向璃忧。 璃忧心中感叹,岳平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只是她与凌光都不能将他带在身旁。凌光在九阳真人身边,现下自身都难保。而她更是半仙之体,身怀神石,日后麻烦不知凡几。岳平又是一介凡人,若跟着她,日后必是危险重重,她实在不能冒险。 岳平不似望清与望宁那般无处可去,他既然还有个姑姑,将他交到亲人手中,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璃忧思虑片刻,弯腰与岳平对视,柔声道:“岳平,你聪慧勇敢,淳朴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孩。只是我二人还要去往下一处村庄除妖,总怕不能护你周全。你若想报恩,便在你姑姑身边好生成长,来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汉,我二人便也心安了。” 凌光忙点头,赞同道:“岳平知恩图报,心性纯良,便安心留在你姑姑身边,待日后出人头地,便是回报我们了。” 岳平垂不语,半晌,方闷闷地道:“我自知不能助二位恩人降妖除魔,如今便是为奴为仆,也只得拖累二位。”说罢,又深吸一口气,伤感道:“我知晓恩人是为我着想,明日便去寻我姑姑。” 璃忧与凌光皆欣慰不已,又鼓励岳平几句,便哄劝他进屋休息了。 ... ... 第三十二章 清凉山山神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第二日晨起,在岳平依依不舍地与璃忧告别后,凌光便带他去了凌城。而璃忧,便暂且留在岳平祖父的老宅中。 将凌光与岳平送走后,璃忧便回到西厢房,从怀中捧出青丘小帝姬栖身的那颗“蛋”,缓缓注入灵力润养着。 这颗“蛋”周身的光圈愈来愈饱满莹润,璃忧喜滋滋地想着,许是不多时,小帝姬便可出世。 璃忧注视着这小小光圈,满目期待。而这未出世的小帝姬,似是感知到璃忧的润养一般,调皮地驱使着光圈,不时变色闪耀,竟是与璃忧变相地玩耍了起来。 待光圈所承受的灵力逐渐饱和,璃忧便轻柔地将这颗“蛋”再放入怀中,而后起身出了老宅。 璃忧缓缓朝着来时的村口走去,莲步袅袅,不疾不徐。 她没有忘记,凌光初来东凉村时,遇到的第一户人家。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她绝不会看错。那位骨瘦嶙峋的老人,越过凌光,朝自己神秘一笑。 虽只有一瞬,但四目骤然相对时,璃忧明白,那位老人可以看到她! 璃忧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她乃半仙之体,且经历两次雷劫,虽未飞升灵境台,却也绝非寻常修行者可比。当她施了隐身诀后,那位老人却仍可看到她,那么只能说明,那位老人的修为绝不在她之下!而她,竟是无法看穿他的修为! 但是,他既有这般能耐,为何妖魅作乱之时,他未曾出手制止? 若说老人与那妖魅狼狈为奸,却又不大可能。当日凌光送上门去,他也未曾伤害,反劝凌光早些离去。 许是那老人见到自己跟在凌光身后的缘故?可,岳平走投无时,曾几次夜间登门求救,老人皆肯收留。 璃忧在心底摇了摇头,老人身上并无半点煞气,与那妖魅应是毫无关联。 璃忧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无法分辨是敌是友,前去会会便是,何必猜来猜去徒增烦恼。 转念间,璃忧又想到,这东凉村还真是不凡,穷乡僻壤之处,仅有四户人家,竟能使妖魅这等魔物“屈尊”驾临。 妖魅喜食男精气,通常会变化为美貌女,寻些青壮男施展媚术。而这东凉村,在岳平父归乡之前,只得一位壮年男。其他住户若非老人,便是女。 在这等情形之下,妖魅竟会来作乱,也实属稀奇了。 那唯一一位壮年男自是不必说,便是第二户人家的男主人,他与其夫人皆被妖魅施展媚术所控。壮汉神智早已混乱,似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为妖魅提供男精气;那妇人更是凄惨,连魂魄都已消散,唯余一副躯壳,因着妖魅一丝煞气残留,才可像常人般说话做事。 至于那婴儿……却是早已没了气息,璃忧为这未经人事的小生命哀叹一声。待妖魅之事了结,她便将那男身上的媚术打散。只盼他清醒后,不会后悔自己一时泛起色心,却害了妻儿。 远远地看到村口竖立着的木头牌,璃忧收回了思绪。 走到那处残破老旧的房屋前,璃忧停下脚步,正欲散出灵息感知一二,毛糙的木门却忽然打开了。 门后,老者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带了一丝神秘的笑容,璃忧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皮肤上的黄褐色斑点。 “我猜到你会来,只没想到,竟是这般快。”老者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侧身道:“请进,请进。” 璃忧无法感知老者身上蕴藏的气息,但凝视他双目时,却莫名的从那浑浊的眼眸中察觉一丝善意。 璃忧颔算是行礼,也不犹豫,大步迈过门槛。 “老前辈,璃忧此次前来,却是有些疑问,若前辈方便,还请与我解惑。” 待璃忧进门,老者将残破的木门缓缓关闭,又引着璃忧进了正房坐下。璃忧率先开口,也算是自报名号。 老者微微一笑,对璃忧点头道:“自然是方便的。老朽对璃忧姑娘也是疑惑颇多,不知待老朽为姑娘解惑之后,姑娘可愿也告知老朽一二?” 璃忧听毕,心下了然。这位老人应是看穿她那日的隐身之术,对她的修为与来历有所好奇罢。 璃忧颔,道:“前辈乃爽快之人,璃忧自是不能小家气了。” 老者爽朗大笑,看向璃忧的目光带了几许赞赏,道:“好!好!你这丫头,对我老头的胃口!” 璃忧见老者性豁达,便微微抿唇,笑道:“既然璃忧合了前辈眼缘,那便请前辈莫要再自称‘老头’了罢,我瞧着您那双手可是比寻常凡间女更加细嫩呢。” 老者一怔,忙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只见那洁白莹润的手上无有半点斑点瑕疵,与他那张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老者嘿嘿一乐,似是不好意思般用手搔了搔头,支吾道:“果然是女,这般敏锐,这等细节也能察觉,那日与你同行的少年郎便不曾注意。” 说罢,抬手一挥,一阵蓝光过后,璃忧面前便出现了一位翩翩公。 这位公一身藏蓝色山海云纹长袍,黑发披散,衬得他面冠如玉,眸若晨星。 “小仙皓空,乃是这越州南部清凉山的山神。”皓空对璃忧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是位有封号的仙君……怪不得自己无法感知他的修为。哪怕她历经两次雷劫,但半仙之体终究是半仙之体,无法与仙体比肩啊…… 璃忧在心底微叹一声,便起身还礼,道:“原来是皓空仙君,璃忧方才失礼了。” 皓空对璃忧摆摆手,又示意她坐着说话,豪气十足地笑道:“璃忧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小仙知晓你为何前来,这便与你解惑。” 璃忧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点点头。 “清凉山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向来少有是非。小仙千年前不慎受伤,便闭关休养。几日前,却感到一股强大的煞气忽然出现,小仙忙出关查探,谁知却为时已晚。” 皓空说到此处,很是自责的叹了口气。 “清凉山几千年来诸事平,从无妖魔作乱。也是我未曾想到,这才误了那岳家父的性命。我十分悔恨,便化身为一名老者,欲伺机降服那妖孽,谁知,却遇到了与你同的那个年轻人。”皓空说着,看向璃忧,目光中满是好奇。 ... ... 第三十三章 皓空仙君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见他如此神色,只是笑笑,道:“仙君想说的是,却遇到了一个懂得施隐身诀的小小花妖罢。” 皓空仙君咧嘴一笑,颇有几分孩气,道:“何止如此,小仙还发现,姑娘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璃忧心下一凛,莫非这皓空仙君竟看穿自己身怀神石不成?抑或是他感知到了自己怀中的青丘小帝姬?无论他察觉了哪一个,对她来说都并非好事。 璃忧心中打鼓,面色却一如常态,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那么,仙君只在晚间收留岳平,便是为了引那妖魅现身?” 皓空果然被璃忧带偏了思绪,拍掌道:“不错!妖魅喜好魅惑精气十足的青年男,岳家那少年虽年纪尚小,可东凉村男丁稀少,那妖魅定不会错过。” 皓空仙君赞赏地看向璃忧,又道:“每逢清晨,我便将他送离,为的是让他身上的气味散漫在村中,使那妖魅能够嗅到。” 璃忧颔,思片刻,樱唇微启:“江府那对祖孙,可是受仙君照拂了?” 昨日凌光方行至江府大门外,璃忧便察觉到了一丝仙气。而后见到那江家祖孙俩,璃忧却发觉她二人并无任何修行迹象。当下璃忧便心存疑惑,现在看来,应是皓空仙君曾出手相助。 皓空爽朗地大笑几声,大方承认道:“果然被你瞧出来了。那祖孙二人着实可怜,你或许不知,江家祖上便是一门忠烈,江老夫人一身傲骨,宁可带着孙女回归荒村,也不愿在繁华之地仰人鼻息。且江大人在世时,被姓称为‘青天父母’,后为奸人所害而英年早逝。” 皓空神君十分感慨,摇叹息,又道:“收留岳家少年那日,我发现江府上方一团黑雾,乃是江老夫人大限将至的征兆。若老夫人去了,江府唯一的血脉可如何是好?那姑娘尚年幼,天真活泼,不知世事险恶。江老夫人一旦长辞人世,她便再无依靠了。” 璃忧闻言,也是发出一声叹息――望清、望宁与岳平皆是幼年便失了亲人尊长,她心底也是颇多怜惜。 “是以,我便悄悄渡了些灵息与江老夫人,尚能延她十来年的阳寿。”皓空仙君调皮地对璃忧眨眨眼睛,十足十的孩童模样。 璃忧失笑,看来,这皓空仙君也是童心未泯,若有机缘,当真应该介绍于望清望宁相识。 “仙君仁善,心怀姓,璃忧很是钦佩。”璃忧微微欠身,颔示意。 皓空仙君一摆手,忙着推辞道:“诶,莫这般夸我。我这人老实,你若夸我,我便当真。” 这次璃忧未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仙君风趣,璃忧自叹弗如。” 皓空抬手搔头,竟露出一副腼腆神情,道:“哪里哪里,若说钦佩,我对璃忧姑娘才是真正钦佩,可否请姑娘赐教,如何才能经历双重雷劫?” 璃忧微怔,而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这皓空仙君称发现了自己那天大的秘密,竟然是她曾渡过两次雷劫…… “我守在这清凉山也有万年了,也想……嗯……也想再有进一步的修为……”皓空仙君支支吾吾地说着,很是羞涩。 在得知自身真正“天大的秘密”并未暴露后,璃忧自是放松不少,连带着看向皓空仙君的目光也暖了几分,含笑开口道:“仙君这个问题,却是将璃忧难住了。仙君既能看穿我已渡过二次雷劫,是否也已看穿我仍然只是半仙之体?” 皓空点点头,道:“不错,初次见你我便知晓。当日我曾感知到,你体内灵力其浑厚,若非你乃半仙之体,修为定是在我之上。” 璃忧听后却未感到喜悦,叹了一口气,垂眸道:“次渡劫后,我并未飞升灵境台,本以为是自身修为不够,可不久后却出现了二次雷劫之兆。” 皓空仙君眸中一亮,急切问道:“那,次渡劫后,需修行多久方可迎来二次雷劫?可需要什么条件?” 璃忧歪头想了想,道:“璃忧两次雷劫间隔两多年。至于是否需要条件,我确实不知。” 璃忧的第二次雷劫来临之时,只觉丹田灵气充沛丰盈,似是水到渠成般顺其自然。再者,彼时她身边有腾蛇神君随时教导指点,从不用她为这些琐事操心。若说晋升条件,她当真不明。 璃忧身怀女帝残魄,腾蛇神君也曾说过,她本就贵不可言,只是这等内情,却也不好对皓空仙君明说。 璃忧只得对皓空仙君摇摇头,道:“即便历经二次雷劫,璃忧却仍是半仙之体,说起来,仙君应去问问那些飞升已久的仙君神君,许是能有所收获。” 皓空听得璃忧对这雷劫降临也是一知半解,有些失望地撅起了嘴,望向璃忧的目光中含了几丝委屈。 “我也曾想过,可仙魔大战之后,众多神君仙君陨落,如今九重天上仅有为数不多的十来位仙君罢了。而神君――唉,几乎全部战死。” 皓空仙君垂长叹一声,又道:“罢了,这也是个人造化。若有机缘,必有我日后晋升之日。今朝有酒今朝醉,何须顾及明日愁。”说罢,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跟璃忧攀谈起修行之事来,“你也莫要为半仙之体发愁,许是如今九州灵气微弱,不足以支撑你飞升也是未可知。” 璃忧颔微笑,一边应答着,一边在心底赞叹,这皓空仙君行着实不错。心系姓,心胸豁达,日后成就定然不低。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皓空仙君忽然对璃忧提起了凌光。 “那日与你同往的青年,我瞧着有灵根,不过却是――”皓空搔了搔头,似是在苦苦思着合适的言辞,“却是有点儿愣愣的。” 言毕,看到璃忧一副不解的神色,又补充道:“心肠是不坏,正义感十足,只是过于单纯,欠缺阅历。” 璃忧这才点点头,深表赞同。凌光为人正直心善,谦和有礼,只不过心眼儿直,易哄骗,不然也不会被九阳真人糊弄至此。 想到凌光,璃忧便又请求道:“仙君既已知晓他生性如此,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他来查探这妖魅作乱之事。左右我在他身边相助,权当让他历练一二。” ... ... 第三十四章 帝姬降世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皓空仙君思量片刻,见璃忧神色十分诚恳,又想着,她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有她在那青年身旁辅佐,左右出不了大乱,便干脆应下。 “有何不可。你既有心栽培他,我也能乐得清闲。明日我便回清凉山镇守,若真遇到难事,放出一道灵识寻我便是。” 璃忧忙起身道谢,又寒暄几句,便告辞回了岳家老宅。 凌光是个直性的热血青年,按照九阳真人自幼为他灌输的思想,又亲眼见了岳平的遭遇,在凌光心中,必是想亲自会一会那妖魅,甚至是亲手了结它的。与其让他日后不分轻重的在九阳手中吃亏,不如让他借由此事历练一二。 唉,这么个单纯的性,偏生还满腔热血。璃忧不禁摇了摇头,有九阳真人这么个心术不正的师父,真不晓得日后凌光还会被算计多少回。 旁人虽不知,璃忧却是心中有数的――莫说凌光,便是以九阳的修为,也绝非是那妖魅的对手。也不知那九阳到底在筹谋何事,究竟为何让凌光独身前来这穷乡僻壤之处降妖。 若说是九阳真人准备让凌光来送死,却又说不通。先不提晴雪死前仍心心念念惦记凌光安危而苦苦哀求,便是九阳与晴云二人,为了生计,眼下也要依靠凌门。凌光此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对九阳父真是半点好处也无。 璃忧揉揉额角,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凭他九阳还能翻天不成。 璃忧起身走出房门,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注入灵力润养青丘小帝姬。 妖魅虽乃妖、魔两族杂交而生,却隶属魔族,生性喜阴暗之处。且寻常妖魅修为不高,惧怕阳光,因此阳落山后方可现身。 当日璃忧将那妖魅分身打散,对其本体也必会造成一定损伤。想来近日那孽障应是会躲起来暗自疗伤,不敢外出作乱了。 魔族与妖族不同,妖族修炼的是妖力,且易凝结妖丹,一旦妖丹形成,便可吸收天地精华之气,轻易不会危害人间。而魔族的魔核却难形成,因此,低级的魔族便依靠吸食凡人阳气来供养自身。 凡人若失了阳气,便没了寿元;而失了精气,却仍可苟活。对男而言,虽然失了精气,却也可似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俗称“人丹”,直到被魔族厌弃残杀,或是阳寿殆尽方可解脱。那妖魅也是为狡猾,它只吸食了那壮汉的精气,却并不伤他的寿元。如此一来,便可让他一直为自身提供精气,直至他寿命终结。 至于那妇人,则更是凄惨。那妖魅打散了妇人的魂魄,注入一丝煞气,使她仍可像常人般说话行事。由这妇人来照顾男衣食起居,还可作为眼线,真是再好不过。 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璃忧美目微微眯起,心下轻哼道:待我抓到你这孽障,必打散你魂六魄,以慰那些无辜亡魂! 璃忧一面将灵力缓缓传送给青丘小帝姬,一面琢磨着那妖魅会藏身于何处。 东凉村再往东数十里,还有一两处村落。自东凉村村尾沿着山走,最先经过的应是平村。这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之处,妖魅必不会单单养着一个人丹,或许在平村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璃忧心下盘算着,从东凉村到凌城,约莫有一日的脚程,那么凌光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归来,时间上足够她往返一趟平村了。 当日她未随凌光一道送岳平回凌城,不仅是因对皓空仙君的疑惑,更多的是她想独自前去探,也好提前做些打算,免得凌光有个闪失。 璃忧思虑片刻,决定为小帝姬润养完毕之后便动身出发。 谁知,计划是死的,变化却永远都是意料之外的事儿。 璃忧将将感觉到小帝姬周身的光圈已吸收灵力到达饱和,正准备收手撤回灵力时,却见那光圈忽然升起,闪现出五彩颜色。莹光闪烁,变幻交织,将有些昏暗的老房内霎时照亮。 那团光圈悬于半空,光芒四射,缓缓旋转。好似民间节日里悬挂的花灯一般,却比之耀眼许多。 璃忧微怔――难道,小帝姬要破壳而出了? 明亮的彩光随着光圈的旋转而不断变幻,璃忧仰望着,眸中却猛地涌起一道莫名的泪花。 复杂的情绪再袭来,璃忧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来自于女帝残魄,还是来源于自己内心深处。她含泪微笑地望着那团越来越明亮的光圈,缓缓伸出手去。 伴随着细小的碎裂声,光圈霍然裂开,一个白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便这样落到了璃忧怀中。 羊脂白玉般的柔软皮毛,云中白絮般蓬松飘逸的九条尾巴微微翘起,黑葡萄般的清亮眼眸,带着一丝孺慕之情,水汪汪的地注视着璃忧。 璃忧轻柔地抱着小狐狸,似是怀中捧着稀世珍宝,怔怔落下泪来。 “生得这般漂亮,与你娘亲似是一个模刻出来的。” 泪珠落在小狐狸洁白的绒毛上,小狐狸歪着头看向璃忧,忽然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将璃忧脸上残留的眼泪舔去了。 “吱……吱吱!”小狐狸撒娇地叫了两声,伸出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拂过璃忧的面容。 “你在安慰我么?”璃忧满心欢喜,柔声道:“无事,只是见你出生,我欢喜。” 璃忧温柔地抚摸着小狐狸柔软蓬松的皮毛,女天生的母性霎时被激发出来。她确实十分欢喜,满腔的喜悦渐渐充斥全身,仿佛要翩翩而舞、昂高歌。 璃忧似一个初食蜜糖的孩童一般,悄悄在心底自问:这便是当母亲的感觉么?如此欢欣,如此雀跃,想要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全部收来,一股脑儿地塞给眼前这个小家伙。 小帝姬之前栖身的光圈骤然缩小,不多时,便凝结成一块散发着淡淡莹光的乳白色灵玉。 璃忧盯着灵玉看了半晌,却忽然想到那日,凝汐陛下额中缓缓熄灭的那一点金光。 璃忧胸口忽然传来阵阵刺痛。 凝汐陛下,小帝姬她……平安降世了。 她这般美好,这般灵慧。凝汐陛下,璃忧定不负所托,悉心教养保护帝姬。 璃忧有些伤感,将这块灵玉贴身收好,怜爱地凝视着怀中的小狐狸,软语道:“你与你娘亲长得这般相似,从今日起,便唤你‘汐颜’,可好?” 小狐狸似是不明所以,但见到璃忧不再流泪,便欢快地“吱吱”两声,用大尾巴拱一拱璃忧抱着自己的双手。 璃忧望着天真可爱的汐颜,终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 ... 第三十五章 初见平遥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因着汐颜小帝姬的降世,璃忧便没有急着动身前往平村。 璃忧仍旧在早晚间输送些灵力润养小帝姬,她并未随身携带灵果或种,只得回到玻凝洞后再用些奇珍灵草,为小帝姬调养身。 只是汐颜没有了光圈的束缚,便顽皮起来,常常趁璃忧输送灵力时变幻身型,跟璃忧玩起了藏猫猫,片刻后又恢复原状,弄得璃忧哭笑不得。 小帝姬初初降世,很是嗜睡。待璃忧润养完毕,便打个呵欠,幻化为拳头大小,钻到璃忧怀中沉沉睡去。 璃忧看看天色,已是戌时刻,看来,凌光今日也不会归来了。 凌光送岳平去凌城寻亲,已是第日。若非璃忧注入神石中的灵识感应到他一切安好,璃忧当真以为上出了什么岔。 许是凌光安顿好岳平后,便顺去看他大伯了?还是没寻到岳平的姑姑,所以耽搁了?璃忧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暗道自己多心。 夜幕降临,漫天星河衬着皎月,美不胜收。 璃忧难得地清静下来,本想静心打坐,脑中却不由地思量着凝汐陛下曾与她说过的话。 “璃忧,你身怀彼岸琉璃,万事皆要多加小心……” 彼岸琉璃…… 这究竟是何物?璃忧仔细地确认过几次,自己身上除却一身用法术幻化出来的衣衫,以及年幼时心血来潮自民间买来的几件饰外,别无他物。 璃忧十分疑惑,她的随身之物统共就这么几件,其中每一样她都细细检查过,绝无可能是那彼岸琉璃。 若说是凝汐陛下弄错了,又不大可能――既然凝汐陛下一眼便看穿自己身怀女帝残魄,必是眼界高,绝无可能出差错。 凝汐陛下并无缘由欺骗自己,那么,这彼岸琉璃到底为何物呢?到底在哪里呢?璃忧蹙眉深思,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若是腾蛇神君还在该有多好……璃忧叹了口气,默念了几句盼望神君安好的话,又想到,待来日汐颜长大些,或许她的传承记忆中,会有彼岸琉璃的些许线。 这日晨起,璃忧为小帝姬润养完毕,正欲起身疏散疏散筋骨,便听到老宅门外传来脚步声。 “璃忧,璃忧!”凌光大步跨过庭院,急匆匆地喊道:“璃忧,你可在房中?” 璃忧起身迎了出去,见凌光一脸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样,颇为心疼,忙拿出丝帕为他拭汗。 “怎的这般匆忙?瞧你这身汗,快进屋,喝杯水休息一会儿。” “我担心你,便紧赶慢赶地回来了。”凌光见到璃忧完好无恙,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乖乖的任她擦完了汗,又被她拉入房中。 璃忧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推他在椅上坐下。 “你坐着落落汗,我去给你倒水。” 璃忧自庭院中的水井打了一桶水,又到小厨房将水烧熟,回到西厢房的时候,凌光身上的汗已经落的差不多了,却仍是嫌热,用手掌不时的扇着风。 璃忧看的好笑,径自捏了个决,放出一小团灵息在房中来回旋动,霎时便有了阵阵凉风。 璃忧倒出一杯水递给他,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唉,说来话长。”凌光接过茶杯,一口气儿灌下去,似是渴急了,“我们到了凌城便直接去寻岳平的姑姑,谁知他姑姑竟不愿收留岳平。僵持了两日,最后我不得不请出大伯,才将事情摆平。” “岳平的姑姑为何不愿收留他?”璃忧微怔,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么,既是亲姑侄,血脉相连,怎会将亲生侄儿拒之门外呢? 凌光又倒出一杯水,大口喝下,方道:“他那姑姑有二一女,说是自家贫困,多一个人都养不起。”凌光嗤笑一声,“哼,什么养不起,我看她那穿着打扮,也是那户人家有头有脸儿的管事嬷嬷。无非就是嫌岳平是个拖累罢了。” 璃忧听得目瞪口呆。她年幼时曾多次偷偷混入民间,对大门小户的家长里短晦/暗/阴/私也略知一二。只是她未曾想到,世间竟有这样的人,连血亲侄儿都容不下。 璃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艰涩开口道:“那……岳平他……” 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倒不如教岳平跟随她与凌光,总好过被亲生姑姑嫌弃至此,还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无事,你不必过忧心。”凌光见璃忧面露苦涩,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与岳平的姑姑交涉了两日,未果后,我便带着岳平去寻我大伯。我大伯对岳平的遭遇甚是怜惜,便赐予岳平千两白银,现下岳平的姑姑可是欢喜的很呢。” 璃忧听后却仍是忧心忡忡,道:“即便有了银,岳平的姑姑也未必会疼爱于他。” 凌光见璃忧眉头紧蹙,忙安慰她道:“你放心,便是看在银的份儿上,她也会善待岳平。更何况,我大伯答应我,隔些时日便派人去探望岳平,必不会有事的。”说罢,忙又转移话题道:“咱们今日便动身去其他村落看看可好?我走的这几日,也不知那妖魅可有祸害姓。” 璃忧无奈,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愿岳平一切安好的话,便打起精神与凌光说起妖魅的事。 “也好。那妖魅分身被我打散,估计近几日都在疗伤。你若身不乏,咱们这便启程。” 凌光点点头,稍作休整,二人便往平村走去。 平村比之东凉村,处地更加荒凉,沿途连小都无。离开东凉村一段之后,凌光不得不用剑将二人身边的灌木枝叶一一劈开,方可通过。 璃忧本想用法术解决这些挡之物,奈何凌光执意不肯,振振有词称“这等体力活儿自然该男来做”,她便只好作罢。 二人艰难地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平村。 因璃忧二人走的是山,要绕到山脚下方可靠近村。璃忧见凌光一行来已是气喘吁吁,自是不愿绕的。 璃忧对凌光一笑,道:“闭上眼睛。” 凌光不明所以,但仍是听话地闭上双目。璃忧拉过凌光手臂,纵身一跃,二人便轻飘飘的地落在了平村村口。 待凌光将将站稳,便听得璃忧一声惊呼,忙睁开双眼向前方看去。 入目之处皆是暗红色,遍地死尸,密密麻麻。 ... ... 第三十六章 平遥惨事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古朴荒凉的平村,比之东凉村更加落魄几分,此时黄土飞扬,一片寂静。 微风吹过,夹杂着浓重的血腥、腐烂气味,扑面而来。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摊在村口,看来已死去多时。夏日里天气炎热,尸身腐烂的很快,其中几具尸体许是被野兽啃食过,露出森森白骨。 凌光自幼蜜罐里长大,哪里见过如此情景,不由俯身转向一边,大口呕吐起来。 璃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的尸体,终于,在看到几个孩童肠穿肚烂的尸身时,忍不住将手指紧紧蜷起。 谁?究竟是谁?大肆屠杀!且连这般年幼的孩童都不放过! 璃忧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她大步走上前去,散出数道灵力,将地上那些尸体一一安放妥当。 凌光几乎将腹中苦水都吐尽了,方摇摇晃晃地踱步到璃忧身旁,虚弱地开口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璃忧伸出玉臂将凌光歪扭的身躯扶稳,目光却仍直视前方。 “共有二十八具尸身。”璃忧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比平日里更加冷冽几分,“其中年过半的老人有十一位,青年男八位,女五位,还有……四个孩童。” 璃忧的声音缓缓低沉下去,眸光晦暗。凌光看不清璃忧的神色,却能感知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寒意。 “是……那妖魅……?”凌光艰涩开口道。 璃忧不语,指尖快速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凌光只见自璃忧周身漫出团团灵气,有如实质般地向四周散开。 良久,璃忧才沉声说道:“不。那妖魅并无如此能耐。” 璃忧抬脚向前走去,边走边向四处打量,凌光忙拖着沉重的身跟上。 “这平村统共只有四五户人家,村口却出现了二十八具尸体。”璃忧抬眸,向平村东边看去,“若我所料不错,那仅剩的丰土村也在劫难逃。” 凌光一怔,丰土村是清凉山最东边的一处村落,几乎到了山脉尽头。当初他前往东凉村时,算是做足了功课,将清凉山东边所有的村庄都了解了一个大概,因此非常清楚,这丰土村的村民有些不同。 丰土村坐落在半山腰处,因地处山中,往来为不便,货郎们皆不愿涉险奔赴山中买卖,因此村民平日里仅依靠在山中捕猎、采果为生。村民甚少出山,只在每逢年节时,才会派出村中青壮男,下山交换些米面粮食。 且丰土村从不与外界交流通婚,一代一代传下来,所剩人数逐渐稀少。然而,村中虽仅有几户人家,却为团结互助。当日凌光着人打听时,也对这神秘的丰土村颇有兴趣。 谁知,他还未来得及前去一探究竟,丰土村却逢此劫难。 “大肆屠杀两村村民,又以一己之力封锁气息。凭那妖魅的修为,绝无可能做到。” 璃忧静静地伫立。这罪魁祸能将自身气息与血腥之气封闭在平村,躲过山神的灵识感知,那么此人的修为绝不在皓空仙君之下。 她只是不知,莫非这也是九阳真人算计好的么?难不成他的本意真的是叫凌光前来送死? 璃忧眸中寒芒闪过――无论那九阳老儿打的什么算盘,她必不会让他得逞。 还有他身后的六庭宗主……璃忧想到自己对腾蛇神君的承诺,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神君,璃忧怕是要言而无信了…… 璃忧神色微凛,缓缓收回心思,回看向凌光,道:“我送你回凌城可好?” 她思虑再,仍是觉得将凌光送回凌城最为妥当。这东凉村的妖魅,平村与丰土村的屠村惨案,她必要与皓空仙君好好交代一下。可她若留在此处,让凌光独自待在九阳真人身旁,又如何能放心。 凌光惊愣,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确信地道:“璃忧,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送你回凌城。此事你勿要再插手。” 璃忧见凌光神色,也知他心中不是滋味。可,为保他平安,她必须将他送往安全处。 凌光呆呆地望着璃忧,半晌,才艰涩开口道:“我自知自己没用,连飞檐走壁都不会,只能拖累你。” 璃忧不明所以,诧异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不成他以为是方才在山中,他不能飞身而下,所以遭自己嫌弃了么? “璃忧,我这点修为,在你眼中确实不值一提,只是我也想……” 璃忧忽然感到心中一刺,他便是如此看她的么? 璃忧猛地打断他,道:“不必再说了,与你修为无关。这其中涉及之事尤为复杂,待我将这些村民尸身安葬,便送你回凌城。” 凌光听毕,心中苦涩难言。他虽知自身修为尚浅,却也想保护璃忧,也想为姓出力。堂堂七尺男儿,遇事却只能躲在女人身后,还谈什么顶天立地福泽苍生?还算什么惩奸除恶的修行者?如今更是被璃忧当面提出要送他回凌城,凌光只觉自己着实渺小无能,与璃忧相差甚远。 “好罢。”凌光语气十分苦涩,“我自知修为不足,若我离开能令你心安,我答应你便是。” 凌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进璃忧,执起她的手,沉声道:“你可还要去丰土村查探一番?我陪你同去,而后便回凌城,决不食言。” 璃忧不语。她静静地望着凌光,似是要直直看到他心里去。 ――凌光,我不想你涉险,与修为无关,只因我在乎你的安危。 ――我不想你掺与此事,是因你尊崇敬爱的师父与此事有着不可推脱的干系,我不忍见你痛苦挣扎。 ――你口口声声称拖累于我,你可知我也会心痛难过。 ――可是,我该如何对你开口?你又是否会选择信我? 沉默良久,璃忧只觉双目微痛,方点点头,道:“我去安葬村民。” 璃忧将手抽/出,凌光掌心的温霍然消散。他望着璃忧缓缓走开的背影,次发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 璃忧走到村口的一段土上,运用灵力将地面震开,一时间泥石飞溅,尘土飞扬。 当尘烟散去,一个巨大的坑槽赫然呈现。其中是一格一格分开的小坑,并列排开。璃忧口中默念了几句往生之语,便将那二十八具尸体移到这坑槽之中,复又用泥土盖好。 璃忧本还想做几块石碑,悼念无辜惨死的村民,也好让后人有个念想。后又想到――左右不会有人前来祭拜,不如让他们常伴青山,入土为安。 待璃忧做完这一切,凌光与她一同向这简单的墓穴行了礼,便动身前往丰土村。 ... ... 第三十七章 妖魅现身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丰土村坐落在清凉山群山的最东边,位于半山腰,终年雾气环绕,犹如仙境。 由于璃忧惦记着送凌光回凌城,便没有像之前那般随着凌光步行,而是带着凌光飞身而上,直接落到了丰土村内。 丰土村统共只有四户人家,皆是用树木与石块混搭的房屋,其中夹杂着茅草。想来在这山中,即便是盛夏,夜间也十分寒凉。 丰土村的民风应是十分淳朴,家家户户皆不闭门。璃忧与凌光寻遍所有房屋,不出所料,丰土村内空无一人。偶尔只见一两只饿了的犬类从门口招摇而过,到屋中寻些腐烂肉食。 璃忧与凌光站在一户人家的庭院中,不时散出灵力感知着周边气息。凌光见一只骨瘦嶙峋的犬类欲接近二人,不由抽出剑来呵斥恐吓。 璃忧见状,忙阻止道:“莫要伤它。这犬类一心等主人归来,即便饿成这般也不离开,其心可嘉。” 凌光手中一顿,却仍不敢放松,低声道:“饥不择食。它无灵性,又饥肠辘辘,我怕它伤你。” 凌光仍是如临大敌般挡在璃忧身前,一人一犬冷峻对持着。凌光手中宝剑直指那饿犬,饿犬也露出了獠牙,不时发出阵阵低吼。 璃忧心中一暖,却伸手拉过凌光,柔声道:“此处是它的家,本就是咱们擅闯民宅,它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璃忧接过凌光手中的剑,插/入剑鞘,又转身看向那饿犬,道:“你看,你若对它卸下敌意,它便不再试图攻击你。” 那饿犬似是听懂璃忧的话一般,后腿一曲,坐在了地面上,虽两只眼睛一直注视着璃忧二人,却不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犬类是最通人性的,也是最具灵性的。”璃忧缓缓蹲下/身,温柔地看向那饿犬,“这般不离不弃,荣辱与共,比之民间话本中无痛呻吟的寻亲夺爱更加动人。” 璃忧满目柔和,忽然想到犬妖玄夜。不知他可还安好?可将凝汐陛下的尸骨平安送回青丘边境了? 凌光听毕,却心中一刺――璃忧……竟觉得犬类对主人的情谊,比亲长、爱人更加值得珍惜么? 他忽然想到了绒团,那只全身毛茸茸的小白狗。是了,璃忧对绒团从来都是说不出的疼爱。绒团不喜他接近璃忧,经常偷偷咬他,跟他作对,可璃忧不但不怪罪绒团,反而为了带它散心,丢下他几日不闻不问。 凌光心中苦涩难言,难道在璃忧心中,自己还不如一个绒团么? 可转念一想,璃忧当初为了帮他筑基,消耗大量奇珍草药,灵果奇花,又耗费无数心血灵力来帮他洗筋炼髓…… 凌光忽然又释然了,不由在心底暗骂自己:真没出息,竟跟一只小狗争风吃醋。 璃忧站起身来,对凌光道:“看来这丰土村也惨遭毒手,不必再探查了,我这便送你回凌城。” 凌光一怔,这么快?肠刮肚也找不出赖着不走的理由了,只好指着坐在地上的饿犬,拖延时间道:“那它呢,它这般守着家宅等主人归家,可它的主人却永远不会归来了。” 璃忧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这是它的宿命,也是它的夙愿。”声音中是浓浓的感伤。 也许世间****凄美动人,也许骨肉至亲血脉情深。可犬类对主人的爱,却是超越了自身一切。它们视主人为天,视主人为神,更甚于自己的性命。 “我问过它,它不愿离开。它说,这里,是它的家。” 璃忧言毕,走出门外,再不忍回看上一眼。 凌光叹了一口气,终是转身大步追上璃忧。 璃忧带着凌光御空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凌城附近。 二人悄悄落在城门外,看着摩肩接踵正在排队等待入城的姓,璃忧舒了一口气。 “你入城之后便回家调养修行,无事勿要外出。妖魔作乱,近日必不平。” 璃忧抬手,为凌光整理了衣衫,看着凌光一脸不舍挣扎的神色,又笑道:“不必担忧,我很快便来寻你。到时,我带着那几个小家伙在凌城住上一段时日,你可不得清闲了。” 凌光苦笑,心中虽万般不舍,却也只得点头应道:“万事小心,我等你。” 璃忧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又看了凌光片刻,便转身离去。 璃忧并未直接去寻皓空仙君,而是先回到丰土村。 方才她与凌光一同前来时,便察觉到丰土村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煞气。或许是那屠杀两村村民的元凶所留,但更可能的,是那妖魅栖身在此处。 璃忧没有忘记当日她对岳平的承诺,她答应过岳平,若是见到那妖魅,必要让它魂飞魄散。 再者,对于九阳真人为何要让凌光这个修为尚浅的修行者前来降妖,璃忧仍是疑惑颇多。这些内情她无法与皓空仙君一一道明,不如她只身前来一探究竟。 璃忧悬立于丰土村上方,缓缓抬手,浑厚的灵力散发开来。璃忧双目微阖,一寸一寸地感知着。 微风拂过,高空中的女黑发飘扬,犹如远古神祗般静静伫立。 东南方向……山脉尽头!璃忧霍然睁开双目,流光般朝山脉根处飞去。 一个巨大的山洞赫然出现在山体正中,周边满是黑雾。远远望去,似是浓浓的烽火弥漫开来。 障眼法?璃忧轻哼,这种拙计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寻常姓,但凡有些修为的修行者,都可清晰观察到洞外情形。 璃忧追风逐电般地朝洞口飞去,还未靠近山体,便察觉到一股浓重而熟悉的煞气扑面而来。 果然是那妖魅!璃忧一声冷笑,这等低劣魔物,被打散分身,想躲到这里休养?今日若不除你,岂能让枉死的村民瞑目! 璃忧并未隐匿身息,反而挥手散出数道光芒夺目的粉色匹练。粉芒穿过黑雾,撞击在洞口的山体上,爆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孽障!今日我便要为民除害,为那些惨遭你毒手的姓讨个公道!”璃忧一声清喝,清亮的语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中,似是被放大了数倍。 终于,那山洞无法承受璃忧一波接一波的攻击,轰然坍塌。整个山体开始晃荡颠簸,摇摇欲坠。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黑色的影突然从洞口窜出。从黑影身上散发出一道青色的雾气,直直向璃忧袭来。 ... ... 第三十八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青色的雾气夹杂着一股腥臭之气,令人作呕。璃忧素手一挥,全身便笼罩在了碧绿色的灵气罩中。 腥臭的雾气并未对璃忧造成伤害,璃忧散出磅礴的淡金色灵气,将其团团围住,似是一只高傲的火凤轻巧地吞食了一只小虫般。 那青色雾气轰然消散,只留下几缕余烟。待烟雾散尽,璃忧方细细打量这妖魅的真身。 身形高挑,青白色的皮肤,细长的眉眼,额中一点黑芒,其他与常人一般无异。此时,这妖魅周身正散发着幽幽的青光,目光凶狠地瞪视着璃忧。 “一只花妖?哼!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屡次坏我好事!” 这妖魅的声音其婉转柔媚,想来引诱凡间男时必是无往不利。可眼下,这妩媚动听的声音,对于璃忧却是无甚作用。 “你残害姓,危害苍生,人人得而诛之!快些收起你那狐媚勾人的做派,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璃忧戏谑地瞥了它一眼,不无嘲讽地道。 言毕,璃忧暗自凝聚指尖灵气,未有丝毫大意――这妖魅果然有些本事,竟一眼看穿她本体。 “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大言不惭!我今日便要看看,你有何能耐与我大放厥词!” 那妖魅似是气急,语声已不再似方才那般圆润悦耳,反而带上一丝尖锐嘶哑。它翻起双掌,略略聚气后,便发出一道黑芒,朝璃忧直直射来。 依旧是浓重的腥臭气味,夹杂着些许腐烂之气,璃忧忍不住皱了皱鼻,却也不含糊,挥手便散出层层绿芒。 绿芒与黑芒在空中交会,竟如实质般地产生了碰撞。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回荡在绵延的山谷中。 “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歪魔邪道,天理不容!今日,我便要打散你魂魄,以祭枉死姓!” 璃忧伫立于半空,眸光清澈,满头青丝倾泻而下,白衣飘飘犹如空灵仙。 璃忧双手开始凝结数个无比繁复的手印,那些似曾相识的指法似是带着远的传承般无师自通。对面的妖魅在看到璃忧指尖渐渐泛起的金光时,终是慌了神,尖叫着向璃忧发起一道又一道的攻击。 只是,那数道攻击皆在璃忧所凝聚的灵气罩前数米距离便停了下来,再无法靠近分毫。 眼见璃忧手中的金光越来越耀眼,妖魅似是感受到了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它发疯般地试图打破璃忧的防护罩,却徒劳无功。 待最后一道手印结完,璃忧手中赫然浮现一个巨大的金色能量光圈,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使那妖魅颤抖不止。 璃忧双眸蓦地泛起点点金光,轻巧地展开双臂,那金色光圈便如疾风落星般地朝妖魅飞去。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除魔卫道,护我苍生!” 璃忧清冷的语声似珠落玉盘,掷地有声。那妖魅不过一息间,便被金光笼罩。它苦苦挣扎着,却始终想不透,明明是一只花妖,怎能使出上古神咒! 妖魅的声音已不复方才那般柔媚动听,金光中传来阵阵尖叫哭求:“上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未曾看穿上仙已渡劫飞升,是以出言不逊不敬上仙!我下次绝不敢了,请上仙饶命啊!” 璃忧静静地凝视着它,面无表情地道:“我今日降你,并非因你对我不敬。你乃魔族中人,残害姓,荼毒生灵,天理难容。” 那妖魅忙磕头苦求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为非作歹危害民间!上仙请开恩!饶我这一次罢!” 璃忧缓缓摇,道:“你满身煞气,已坠魔渊。魔族中人何曾讲过信义?我无法信你。” 璃忧展开的双臂赫然抬高,指尖复又散出数道金光。那囚困妖魅的光圈猛地开始收缩,只闻妖魅声嘶力竭的哀号。 那妖魅苦求不得,又见璃忧心意已定,想来今日自己必是魂飞魄散的下场。顿时也不再顾及其他,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神仙,难道就是好的了么?我呸!仙族畏惧我魔族势力,便不停地侵占我魔族领地,打压我魔族众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姓苍生,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仙族能够专权!” “人间界的天尚能容忍忠奸并存,仙族却只会打压异己!但凡恶事皆要扣在我魔族身上,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妖魔一体,你这飞升的上仙可曾记得自身也乃妖族出身?待魔族覆灭,妖族亦不远矣!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我便要看看那一日,你可会亲手了结妖族众人!” 妖魅尖锐刺耳的叫喊充斥着整个山谷,璃忧淡淡看它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可惜,你等不到那一日了。” 璃忧见光圈已经收缩到圆凳大小,想来是时候将这妖魅魂魄打散。她再朝光圈中的妖魅瞥了一眼,而后缓缓将双手合拢。 “即便再如何舌灿莲花,也否认不了你残害姓的事实。你且安心去罢,若有来生,莫要再有如此蛇蝎心肠。” 待璃忧指尖相触时,金光骤起。光圈中的妖魅凄厉的尖叫着,伴随着它恶毒怨恨的诅咒―― “卑鄙的仙族!卑鄙的九重天宫!你们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仙族迟早会覆灭――” 璃忧丝毫不受影响,手中结出一个莲花般的手印,樱唇微启,道:“破!” 已经缩小到卵石大小的金色光圈轰然炸开,可正当金光四散时,天边却飞来一道映着黑光的身影―― “凝!”黑影一声高喝,那扩散的金光竟然缓缓回笼,不但回到了方才未曾爆裂时的卵石形状,竟然还有渐渐膨胀的趋势! 璃忧见状大惊。来者是何人?竟能使这上古便流传下来的金光神咒倒流!这般逆天而行需要无比高深的修为,这道黑影绝非等闲之辈! 璃忧心头震动,面色却不露分毫。她再飞快地凝结手印,试图爆破光圈。 那道黑影已然飞到近处,见璃忧不为所动地径自驱使金光神咒,露出邪魅一笑。 “花妖,半仙之体,历经双雷劫,容貌也甚美,不错。看来,本君是寻到宝了。” ... ... 第三十九章 魔君墨尘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伴随着男邪魅的语气,困着妖魅的金色光圈缓缓回涨,璃忧感到一股庞大的冲击向自己袭来。她只得放弃引爆光圈,凝结灵力巩固灵气罩。 待冲击过去,璃忧稳住身形,方抬眸细细打量面前的男。 一袭云纹嵌金丝墨色锦衣,足登玄色龙纹镶边靴,红色长发散散垂下,随风轻扬。身材高大挺拔,面容精致俊朗,双目灿若星河。只是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兴致与玩味。 妖冶――璃忧脑中莫名浮现二字,恰如其分地诠释了男给她的整体感觉。 璃忧试图感知男的气息,散出的灵息却似闯入迷雾般有去无回。璃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焦灼。这男不但一眼便看穿她的底细,更可使金光神咒倒流,其修为之高绝非现今的自己可以抗衡。而他方才那充满轻浮佻达的话语,更是让璃忧感到羞恼。 璃忧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以对。她直视那男妖冶的面容,冷然道:“魔君过誉了。” 这男既然出手救下那妖魅,便应是魔族中人,且他修为甚高,比璃忧所识的皓空仙君高出不知凡几。是以,璃忧猜测,这人定是魔族中地位不低的魔君。 男目露赞赏,道:“外加聪颖灵慧一条,实属难得。”这便是默认了他的身份,后又邪魅一笑,道:“本君尚未娶妻,今次却是头一回有了成亲的念头。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璃忧心头微怒,这人随口便说出这般轻佻放荡之语,简直不知羞耻!璃忧垂眸不语,隐在袖中的指尖却再聚起灵气――眼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不必紧张。本君今日只是恰巧过,见我魔族中人竟然犯下滔天大错,特来请求将它带回魔岛好生调/教,绝无他意。” 魔君似是看穿了璃忧心中所想,随意挥了挥手,磅礴的气势汹涌漫出,璃忧发现,自己周身散开的灵息竟在慢慢回缩。 璃忧屏息凝神,指尖微动,试图再放出灵气,却感觉周身的灵息仿佛被冻结一般,皆凝固在体内,分毫不动。 璃忧心下警觉――以这魔君的修为,莫说救走那妖魅,便是让她被困于此也并非毫无可能。 只是,若他认定她柔弱可欺,那便是大错特错了!便是拼尽一身修为,她也绝对不会任人拿捏! 想到此处,璃忧反而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她放松双手,唇角微微扬起,不无嘲讽地道:“哦?怎么,魔君‘恰巧’经此处,便已然知晓那妖魅‘犯下滔天大错’了么?” 魔君却似丝毫不介意璃忧语气中的讽刺,仍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道:“本君猜测向来颇准。这妖魅既然能令你使出上古流传下来的金光神咒,必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璃忧面上仍是挂着浅浅笑意,语气却是十足的冰冷:“魔君如此聪颖过人,既是知晓那妖魅不可饶恕,又为何出手阻拦呢?” 魔君哈哈大笑,看向璃忧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胆识过人,秀外慧中,当真让本君惊喜。”魔君往前迈了几步,见璃忧如临大敌般地警惕着他,又停下脚步,温言道:“这妖魅乃我魔族中人,它犯了错,本君自是要将之带回魔族领地,责罚于它。” 璃忧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道:“从前听闻魔族为护短,本还以为是以讹传讹,不想果真如此。魔皇真是教导有方,麾下魔君皆是‘爱民如’。” 面对璃忧赤/裸/裸地嘲讽,魔君似是恍若未闻,仍是笑的灿烂。 “过奖,过奖。待来日本君归于族中,定会向魔皇陛下转达姑娘的称赞,想必他老人家也是欣慰。” 魔君说着,一颔,对璃忧拱手行了个礼,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十足,若非那一头红发着实诡异,倒真像民间贵公般雅致潇洒。 璃忧见他一副雷打不动的嬉皮笑脸,也懒怠与他置气,双目望向他身旁,只见那金色光圈已渐渐还原到初时大小,囚困于其中的妖魅虽已身受重创,却仍可感知到它那微弱的煞气。 煞气……是了!面前这男虽也是魔族中人,可他方才出手后,璃忧却未能感受到一丝煞气残留。 这人可使自身气息丝毫不露!他的修为超出寻常仙君多,看来,他绝非普通魔君,否则自己的灵息不会被他束缚,甚至毫无抵抗之力。想必他应是魔族的上君,好似腾蛇神君那般超然的存在。 若是……若是他当真欲挟持于她,她可有反抗之力? 璃忧心下略略焦虑,次感受到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危机感――这人若与腾蛇神君的修为不相上下,那么即便自己拼尽全力,也绝无胜算。 若真到了危急关头,那便只得引爆仙体!虽她只是半仙之体,但想来应是相差不远吧…… 璃忧将将有了这个念头,却又立刻否定――不可!汐颜还在她怀中!若是与那魔君动起手来,如何保汐颜无恙?她曾答应过凝汐陛下,会倾尽全力保护、栽培小帝姬,又怎能让汐颜与她一同涉险! “只顾着与美人玩笑,却忘记自报姓名。我名唤墨尘,敢问姑娘芳名?” 男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将璃忧千回转的心绪拉回来。 璃忧缓缓将目光从那妖魅身上收回,看向不远处的黑衣男。 “璃忧。”思虑片刻,璃忧开口道。 以他魔族上君的修为,若想知晓她的名字,有般方法。既然他开口询问,她便无意拿糖作醋,早早摆脱他方是要紧。 “璃忧……好名字,本君很是喜欢。”墨尘轻唤几声,细细味着。半晌,又邪魅一笑,道:“可惜本君有要事在身,不能与美人尽情畅谈。若来日有缘,待你到我魔族领地做客,本君再与你听风赏雪,把酒言欢,如何?” 璃忧见他并未有胁迫自己的念头,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若真有那一日,璃忧自是不会推辞。” 开玩笑,若她真的进入魔族领地,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说喝酒谈天,便是要杀要剐,也只能悉听尊便。 璃忧无意于在此时激怒这魔族上君,眼下最重要的,是护着汐颜安全脱身。 墨尘仰天大笑几声,又凝视璃忧片刻,终是拖出奄奄一息的妖魅,扬长而去。 ... ... 第四十章 重回东凉村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墨尘走后,山谷上空的禁忌便自动解除了。璃忧感到周身灵息再开始流动,缓缓舒了一口气。 璃忧挥手将灵气罩散去,静静伫立片刻,只觉心头恼怒难言。 墨尘?好!好一个魔族上君!今日你欺我修为尚浅,强自带那妖魅离去,还出口轻佻无耻之语,此等耻辱,来日我定倍偿还! 璃忧贝齿紧咬下唇,双拳无意识地紧握。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又可隐匿自身气息……难不成,屠杀平村与丰土村姓的元凶便是此人么? 璃忧秀眉微蹙,仔细回想着当日在平村所见的情形。 若说罪魁祸是墨尘,可他方才称自己只是“恰巧过”,若说不是他,难道这小小的清凉山山脉,竟还有第二位魔族上君不成? 璃忧轻嗤一声,无论如何,魔族终归是这惨案的来源。再者说,那墨尘自称只是过,便真的成了只是过了么?魔族之人所言所语岂可尽信! 璃忧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底澎湃的情绪,方要修复山脉,却忽然又想到岳平。 不知这可怜的孩,现下可还安好…… “岳平,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不能为你至亲报仇雪恨。但我曾答应过你,必会打散那妖魅魂魄,以祭你父亲祖父,我决不食言。” 璃忧在心底默默起誓,又散出数道绿芒,将方才与那妖魅交手时对山谷造成的破坏一一修复,而后,便飞身离去。 璃忧一疾行,先回了东凉村,去往那壮汉家中。 破旧的房屋庭院内,肆意摆放的物什杂乱无章,处处蒙着一层尘土,整个宅死气沉沉,察觉不到半点生机。 璃忧闪身进入房中,挥手便散出团团灵气。许是因着她的情绪波动,浓郁的灵气几乎弥漫了整个东凉村。那壮汉夫妇见璃忧突然出现在眼前,俱是惊慌失色。 壮汉似是想要反抗,随手抄起身旁的木凳便朝璃忧挥来。璃忧也不闪躲,只是冷笑一声,静静地凝视于他。 木凳即将砸到璃忧身上时,赫然破碎。那壮汉目瞪口呆地望了望手中只剩短短一截的碎木片,忙又起身四处寻找称手的器具。 璃忧不以为意地瞥他一眼,径自上前,欲先将那妇人体内残留的煞气祛除。 妇人欲躲,璃忧却未给她机会。闪身站定,璃忧毫不迟疑地伸出右手悬于妇人头顶,略施灵力,而后素手一抬,一缕青色的雾气便从那妇人的天灵盖上散出。 那妇人的尸身脱离了煞气的掌控后,霎时倒地,顷刻间便化作一堆白骨。 璃忧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枉生之语,便听得身后传来急促奔跑的声音。 此时,那壮汉正手握一柄大斧从屋外奔来,见状一声吼叫,抬手便举斧向璃忧劈下。 这民间用作砍伐树木的寻常器具,如何能伤得了璃忧。璃忧毫不抵挡,径自回身,伸出纤纤玉指,直直指向壮汉心口处。 “念你乃是被媚术所控,我不伤你。只盼你恢复神智后,能诚心悔过,莫要让你枉死的妻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璃忧指尖浮现一点金光,朗声喝道:“祛祟为净,邪魔无踪!” 那壮汉欲要挣扎,却无法动弹分毫。璃忧缓缓抬起玉臂,将金光送入壮汉心间。 不过一息之间,一团青黑色雾气便自壮汉胸前呈现,随着璃忧慢慢收回的手臂逐渐喷薄而出。 璃忧复又放出数道绿芒,将那青黑色的雾气包围其中,而后随手捏了个决,将那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青黑色雾气驱散殆尽。 壮汉的眼神逐渐浮现光彩,待他神智终于恢复清明时,一眼便看到身旁不远处的那堆白骨,哀嚎一声便扑了过去。 “阿萍!阿萍!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啊!阿萍!” 璃忧美目中泛起一丝不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非他起了色心,又怎会中了那妖魅的媚术,祸及妻儿? 煞气已除,璃忧并不欲在此处停留过久,她要尽快寻到皓空仙君,将平村与丰土村的惨事,以及魔君现身的事情告知于他。 璃忧方要转身离开,却见那壮汉“扑通”一声跪下。 “神仙!我知道你是神仙!你菩萨心肠,求你救救阿萍罢!是我连累了她,是我害了她呀!”壮汉“嘭咚,嘭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哭求道。 璃忧脚步略作停顿,冷眼瞧着壮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却无法对他产生同情。 “你可知,那妖魅的媚/术,并不能施于女。”良久,璃忧淡淡地开口道。 那壮汉一愣,抬看向璃忧,双目充满不解之色。 “妖魅的媚/术,只得通过男女交/合而施于男。而你夫人所中的媚/术,是你同她圆房时所施下的。” 璃忧缓缓垂眸,看向壮汉怀中那一堆白骨,目光中带有一丝怜悯。 “当日若非你因色/欲而中了媚/术,便是那妖魅直接了结你的性命,也仅你一人赴死而已。可你起了色心,与那妖魅苟/合,又将媚/术传于你的夫人。而你的女儿――一个尚未足岁的婴儿,失了父母照料,又如何存活于世间。” “万事皆有因果。你夫人的魂魄被那妖魅打散,早已消散于天地,我救不得她。若你诚心悔过,便严谨自律,修身养性,行善积德,早日令你早亡的妻女凝魂转世罢。” 言毕,璃忧转身离开,只留那壮汉独自抱着亡妻的骸骨痴痴发呆。 璃忧出门后,看到不远处的漆黑雕花大门上,“江府”二字尤为显眼。迟疑片刻,她仍是捏了个隐身诀,闪身进入了江府院中。 正房内,江老夫人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名唤“阿云”的少女垂立在一旁,朗声背诵着民间女的闺诫。 璃忧走近二人,见江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十分平和,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阿云姑娘则是时不时地停下来冥思苦想,满面愁苦。 恬淡的气氛,令人心安。璃忧望着这一老一小,心下平静许多。 无论是神仙,妖魔,亦或是凡人,众生皆有情,皆有苦,谁也无法逃离其中。 便是有通天法力又如何?祖神盘古、女娲娘娘,皆为无上之尊,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世间众生而化身为天地尘埃。 璃忧摇一声叹息,轻轻地退出了房门,飞身离去。 ... ... 第四十一章 再寻皓空仙君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清凉山群山重峦叠嶂,山清水秀,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璃忧悬于群山半空,散出广泛灵息呼唤皓空仙君。 不多时,群山南部传来一缕纯粹的仙力。璃忧追寻着这道仙力,来到了一处隐于山间的洞府门前。 洞府的大门隐藏在山石之后,周边有数道禁忌,以防他人闯入。皓空仙君正站在洞口处翘以盼,见到璃忧,忙快步前来接引。 二人相互行礼后,皓空仙君将璃忧引进洞府内一处大殿坐下,又唤仙娥奉上美味琼浆,璃忧方匆匆向他陈述了近日来发生的大小事件。 皓空仙君听毕,眉头紧蹙,沉吟许久。 “依璃忧姑娘所言,显见这魔族中人已大肆祸乱清凉山周边的村落,而小仙竟未曾察觉分毫!”皓空仙君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石桌上,“可怜那平与丰土两处村落的无辜姓,竟被屠杀殆尽!” 璃忧知晓皓空仙君乃是清凉山的山神,向来照拂姓,发生此等惨事,他自是十分自责。眼下她也不好开口安慰,查出始作俑者方为紧要。 “仙君先莫要苛责自身,此次前来清凉山荼害姓的,乃是魔族魔君或是上君之辈。若他们隐匿身息,仙君自是无法察觉。” 皓空仙君摇摇头,沉痛道:“此事皆是小仙之责。当日发现那妖魅煞气,便应上报天庭,可小仙却过刚愎自用,认为那妖魅只会些雕虫小技,不足为惧。到头来却给了魔族中人可乘之机,害了无数苍生的性命。” 皓空仙君双手捂住面庞,痛苦不已。璃忧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静默不语。 此事说来并不能怪于皓空仙君。往日里,这等妖魔作乱的小事,皆由司职当地的各仙君自行处置。一般来说,只要不涉及到仙魔之争,或是动摇凡间天龙脉,天庭中人皆不会插手。 九重天宫高不可攀,一向位于众生膜拜的顶端。而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又有几个会像皓空仙君一般爱护苍生,愿为姓出头呢? 即便皓空仙君在发现妖魅之初便上禀天听,又能如何?一个小小的妖魅而已,如何能入得众仙之眼?只怕也是例行公事般地敷衍几句,便让他自行处置罢…… 璃忧心下微叹,腾蛇神君很早之前便与她说过,现今的天庭腐朽衰败,身在九重天宫中的众仙皆浑浑日,不知所谓。她仍记得神君对她言及此事时,眸中的失望以及沉痛。 璃忧见皓空仙君悔痛至此,也是感触颇多,柔声劝道:“此事怎可说是仙君之责。仙君察觉妖魅煞气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东凉村;又因担忧江府独女孤苦无依,而为江府老妇人续命延寿。种种行事,皆为爱护姓之举,着实令人敬佩。” 皓空仙君仍将脸庞埋在双手中,以至于发出的声音为沉闷。 “璃忧姑娘莫要安慰小仙了。无论如何,此事皆因小仙疏忽而起,祸及姓,小仙难辞其咎。” 璃忧见他如此颓唐悔恨,忙又将话头从姓身上带开,恳切劝道:“仙君已尽到本分,何来疏忽一说?来者乃是魔族上君,其修为之深厚远非你我可比。若那魔族上君隐匿了身息、封锁了两村的气息,仙君又如何能察觉?此事皆因魔族而起,与仙君无关,还望仙君莫再这般苛责自身。” 皓空仙君猛地将双手放开,通红的双目睚眦欲裂。 “可恶的魔族!自仙魔大战以来,两族之争爆发过大大小小无数次!魔族与我仙族结怨已久,便是取了我这性命,我也无话可说!可那身处荒村中的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对他们下如此毒手!” 皓空仙君怒目圆睁,双拳紧握,额中隐隐可见青筋毕露。他愤恨地喊出这几句话,近乎声嘶力竭。 璃忧见状,心下焦虑不已——皓空仙君此时的情形为不妙,若是被心魔趁虚而入,可就祸不单行了。 “仙君如此自责又能如何?事已至此,逝者已逝。若仙君真的想为姓做些补偿,便应振作起来,竭尽全力寻到那罪魁祸,方可令枉死的姓在九泉下瞑目。” 璃忧清亮的语声朗朗响起,带着震慑人心的魅力。 皓空仙君先是一怔,而后沉吟良久。 “一语点醒梦中人。幸得璃忧姑娘提点,小仙才免于堕入心魔的纠缠。皓空在此谢过。” 皓空仙君眼神逐渐清明,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镇定,起身长揖一礼,朗声道:“璃忧姑娘所言甚是,眼下找出那元凶方是正理。小仙这便前往天庭禀报此事,烦请姑娘暂时留守在这清凉山中,代我观察这山中动向,小仙不胜感激。” 璃忧忙起身还礼,道:“仙君哪里话,修行之人本就该心怀仁善,造福姓。仙君如此心系苍生,璃忧钦佩不已,自当为仙君分忧。” 皓空仙君长舒了一口气,欣慰道:“有璃忧姑娘坐镇在此,小仙也便可放心离去。只是,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小仙此去不知要多少时日方可归来,姑娘若感知到魔族中人现身此处,万万莫要独自追查,以免身陷险境。” 璃忧颔微笑,道:“仙君过誉了,能为姓出力,璃忧不胜欣喜。仙君且安心前往,璃忧自有分寸,定不会打草惊蛇。” 皓空仙君听毕,赞赏地看着璃忧。只见她一身白衣,空灵明净,当真比那瑶池仙更加清丽分。皓空仙君忽然想起,璃忧曾渡双雷劫,灵力浑厚,且她还如此聪慧仁厚,心下更是对璃忧有了几分敬佩。 “那,一切便有劳璃忧姑娘。”皓空仙君自怀中摸出一块翠绿色的环形玉玦,双手递与璃忧,“这块碧阳玦,小仙润养多年。其上附有小仙的气息,璃忧姑娘带着它,便可自由出入我这清灵洞府。” 璃忧推辞不受,婉拒道:“璃忧自有住处,如何能夺仙君所爱之物。” 皓空仙君见璃忧不接,只得硬塞入她手中,道:“璃忧姑娘莫要推辞。这碧阳玦并非仅仅是洞府之匙,其中更是含有小仙一道灵识。若遇急事,姑娘便捏碎这玉玦,小仙自能感知。” 璃忧见状,只得颔接过。 皓空仙君又叫来仙娥吩咐几句,便对璃忧一抱拳,往九重天宫飞去。 ... ... 第四十二章 林中密语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皓空仙君走后,璃忧便也动身离开了。 荒村妖魅一事,虽不能称已经解决,但好歹重伤了那妖魅,短期内它是不能再危害人间了,此事也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眼下令璃忧心心念念的,便是身在凌城的凌光,以及玻凝洞中那几个眼巴巴地盼着她归来的孩了。 璃忧归心似箭,一疾行,不过几息之间,便到了清沐灵瀑附近。 离开这数日,也不知那几个捣蛋鬼是否在玻凝洞中闹翻了天?眼见便要到洞口之处,璃忧面上也不自觉地露出几许笑容。 她去荒村这几日,最为牵挂的便是洞中这几个小家伙。 望清还好,往日里心细手巧,又颇有长姐之风,一向能制得住那几个小的。有她在,众人的吃食起居倒是不必操心。 望宁则是人前稳重,一旦与绒团绒球在一处,便撒开了欢,恢复了孩童本性。只不过,望宁处事有分寸,便是玩闹也绝不会过了头。 至于二绒――那两个整日只会偷吃、捣蛋的小淘气,璃忧不用想也能猜到,必是趁着她不在洞中肆意顽皮,为非作歹。 想到几个孩,璃忧心下一片柔软,心思一动,转身朝林中飞去。 几日未归,临走前采下的那些蔬果应是吃的差不多了。她既已回来,总要给孩们带些新鲜的吃食回去。 虽是盛夏,炙热的阳光却无法穿透密林中参天古木那茂密的枝叶,因而林中十分凉爽。璃忧用灵力润养了十数种果蔬,又小心地去除一一摘下,放在幻化出的果篮中。 璃忧见已摘满两个大果篮,便欲回往玻凝洞。谁知将将迈步,却听得密林尽头处传来隐隐语声。 璃忧微微蹙眉,上次有人在林中密语,乃是九阳真人与晴雪,且那次二人密语,直接造成了晴雪的惨死。 这次又会是谁?是否九阳真人又与他人在密谋什么? 璃忧放下果篮,捏了个隐身诀,又匿了身息,悄悄地往那声音来源处走去。 “作死的东西!谁许你擅作主张?差点儿坏我大事!” 一道中气十足的威严声音,伴着九阳真人诚惶诚恐的语气―― “我……我并不知会如此……我只想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日后莫要目中无人……” 璃忧隐约听到二人对话,心下十分疑惑。那道威严的男语声,她以前从未听过。此人究竟是何来?竟能使九阳真人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还有,九阳真人口中的“他”又是谁?莫非是凌光? 璃忧在心中快速盘算着,是了,这个“他”便是凌光无疑。这九阳真人果然是故意让凌光去寻那妖魅,目的便是他方才所说的,给凌光一点儿教训。 璃忧愤愤不平,在心底怒斥道:凌光一向对你恭敬孝顺,你竟还嫌不够!让他独自去降服妖魅,岂不是想害死他么!璃忧心头微怒,一时间便忘记自己是在“偷听”,抬步便朝二人走去。 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吱”一声,璃忧回神,心中暗道不妙。 “什么人!”威严的声音响起,挥手便放出数道攻击。璃忧忙收敛身息,闪身避过。 “兄长莫急,此处偏僻隐秘,绝无旁人知晓。这声响,许是那林中兽类外出觅食,踩到枯枝所致。”九阳真人本就因做错事而心虚,见状忙安抚道。 璃忧心头微松,这男十分警觉,且看他方才出手凌厉,想必修为也为深厚。幸好有九阳这个蠢货,为了讨好那男,反倒无意中帮她解了围。 璃忧在心底鄙夷了一下九阳真人,正欲再上前两步细细聆听,却忽然花容失色。 此处设了禁忌!她竟然无法再向前半步! 方才她明明走过此处,只因躲避对方攻击而退了几步。可眼下她却无法前行,分明是那出手的男刚刚打下的禁忌! 这究竟是何人?璃忧蹙眉疑惑,此人如此敏锐多疑,且他的布下的禁忌,她竟无法穿越! 这般看来,他的修为绝对在她之上。璃忧大惊,心中蓦然警钟大作,忙回身奔往玻凝洞。 璃忧先到种谷物果蔬的空地,散开灵力感知,发现并无异动后,方拿了篮,走向通往玻凝洞的通道入口处。 见通道附近的禁忌丝毫没有波动的迹象,璃忧方松了一口气。为求防患于未然,璃忧又挥动玉臂添加了数道障眼法、奇门阵,将通道入口处遮的严严实实。 待一切布好后,璃忧又回到清沐灵瀑前方,散出灵息将整个灵瀑包裹于其中。这样一来,但凡有人踏及灵瀑附近,璃忧便能立时察觉。 至于玻凝洞正门的入口,璃忧倒是不担心。腾蛇神君离去前曾亲手布下重重保护,莫说凡人及妖魔了,便是寻常神君也不能擅闯而入。 璃忧在洞口站定,略微理了理衣衫,又缓和了神色,方带着甜美笑容进入洞中。 璃忧的归来无疑受到了为热烈的迎接。望清喜不自胜,忙接过果篮去往厨房,口中念叨着要做些美味吃食庆贺一二。望宁则是拉着璃忧左看右看,最后咯咯笑着,称赞她比之前更美上几分。 二绒更不必说。绒团“嗷”一声便扑到了璃忧怀中,肥肥的爪抱着璃忧,死活不肯撒手。绒球惯会凑趣,见状也化身原型,恢复了小老虎的可爱之态,一个虎扑便窜到了绒团身旁。 璃忧一手一个抱着二绒,见玻凝洞众人皆安好,也是喜不自胜。 待晚间用饭时,望清已是做了满满一桌珍馐美味。璃忧虽不必进食,却也吃下不少,边吃边对望清的手艺称赞不已。 玻凝洞众人皆对璃忧此行颇有兴致,接二连地问了璃忧许多问题。璃忧含笑一一答了,又问了众人近日在洞中的情形,得知众人皆足不出户,且洞内无有异常后,璃忧心里方才踏实下来。 饭后,璃忧将窝在她怀中熟睡的汐颜唤醒,一一介绍与玻凝洞众人。 许是姑娘家对毛茸茸的生物有着天生的无法抗拒,众人中数望清最为喜悦,抱起汐颜便不舍得放下。 望宁则是眼神一亮,惊喜地回望向璃忧,见璃忧含笑点头后,也是喜笑颜开,止不住赞赏地夸了汐颜半晌。 二绒皆是人来疯的性,见有了新玩伴自是只有高兴的,围着汐颜不停地打量着,绒团还趁人不备偷摸地抓了一把汐颜异常美丽的尾巴。 一时间,洞内众人笑闹不止。待汐颜又犯起了瞌睡时,璃忧便吩咐众人各自休息,自己则是带着汐颜回了寝殿,辅以灵力润养一番。 ... ... 第四十三章 晴雪手札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自那日林中,发现不知名的高手与九阳真人密谈后,为了安全起见,璃忧便不再让望清等人离开玻凝洞,一应食物皆亲自去林中采摘收取。 不能出洞府,自然也无法在清沐灵瀑中玩耍嬉闹。未免众人过于无聊,璃忧便将洞中一处闲置的偏殿稍作修整,改为一个宽阔华丽的浴池,引进清沐灵瀑的活水,每日供小家伙们浸沐全身。望宁还颇为风雅的给这浴池取了个名字――清舒池。 望宁已到了启蒙的年纪,望清也正是好之时。璃忧思量着,孩们渐渐长大,不识字总不成。便待二人每日练功之后,亲自教他们读书习字。 二绒与汐颜则是整日打闹玩耍,好不容易折腾累了安静下来,便窝在璃忧身旁凑数。 见玻凝洞众人因她的归来而欢腾雀跃,日也是一日日的祥和平静,璃忧感到十分满足欣慰。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曾答应凌光,带着小家伙们迁往凌城暂住,而眼下看来,却是要让凌光失望了。 璃忧允诺皓空仙君,在他前往天庭的日,代他暂守清凉山。凌城距离此处虽不算远,但总要半日程,若她离开清凉山去寻凌光,实在难保山中无事。不得已,璃忧只得暂且打消了前往凌城的念头。 未免凌光担忧,璃忧特特写了信筏报平安。璃忧将信折成纸鹤,又注入一丝灵力,不一会儿,那纸鹤便扑棱着翅膀朝凌城飞去。 这日晨起,璃忧为汐颜润养后,叮嘱望清看顾众人,便只身前往凌门营地。 璃忧左思右想后,始终觉得以九阳真人的人脉关系,能使其毕恭毕敬、又修为深厚者,仅有一个六庭宗主。 这六庭宗主胆敢虐杀灵兽,又屠杀长青观满门,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只是璃忧未曾想到,他的修为竟如此之高,他布下的禁忌,自己竟不能踏及分毫。 如此说来,当日腾蛇神君曾被囚困于清凉山后山一事,倒是可说的清了。只是那六庭宗主当真有这等滔天的本领,竟连上古神君都不能与之比肩不成? 怪不得……当日腾蛇神君力阻止她插手此事。神君应是怕她自身难保罢…… 璃忧无奈叹息一声。她初见六庭宗主时,并未察觉到他有如此修为,若说是他隐匿身息所致,她却又可清晰感知到他身上的血腥腐蚀气味,更有一丝邪魅之气掺杂其中…… 邪魅之气!璃忧眼眸一亮,似是抓到了一缕无法言说的要点,胸中豁然明朗。 那六庭宗主身上既然带有邪魅之气,必是与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而他身上还有一个仙家宝器,缚灵锁。 缚灵锁需用仙力驱使,仙魔乃是死敌,二者本不可共存,只不知那六庭宗主用了什么法,竟可让这水火不容的两种气息共存于体内。 璃忧秀眉微蹙,对这六庭宗主的来历更加疑惑。待她即将进入凌门营地的范围时,便捏了个隐身诀,又匿了身息,做足万全准备。 璃忧尚不知那六庭宗主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程,若说他已有神君修为,当日他与九阳真人在林中密谈时,却未能发现自己。可若说他只有仙君修为,她却又无法打破他设下的禁忌。 如此矛盾重重,璃忧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进入营地后,璃忧并未直奔九阳真人那华丽的大帐,而是先在周边仔细查探。若六庭宗主在此,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转了一圈,也未曾有些许发现。难不成这六庭宗主整日里都隐匿着身息?璃忧心下虽十分疑惑,却也别无他法,择时不如撞时,干脆前往九阳真人的大帐一探。 与凌光的简约朴素不同,九阳真人的大帐可谓纷华靡丽,光是大小,便约为凌光营帐的倍之多。 大帐在营地正中,周边各营帐皆众星捧月般围绕左右。大帐顶蓬上镶有一颗婴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夜间可谓如天上星般荧荧闪耀。帐帘两侧也缀有数颗宝石,一撩帘便闪烁多彩光芒。 璃忧闪身进入帐内时,九阳真人并未身处帐中,只见帐内亦是陈设着各种精致的玉器古玩,整个大帐奢靡华丽,富贵堂皇。 璃忧自心底嗤笑一声,这九阳真人是何种数,从这陈饰摆设上便可窥得一斑。如此低俗浮夸,贪图享受,也配自称“清净自守”的修行者? 璃忧在帐中缓缓踱步,见案几上纸张散乱,便随手拿起来翻看。 其中大多是些信筏,多以“父亲”开头,想来应是九阳真人之晴云外出游玩时,寄回与父亲报平安的信件。还有一些来自于凌光、凌门门主的信函,璃忧并未拆开查看。 璃忧随手翻着,忽然看到一张洁白小巧的纸张,亦是以“父亲”开头,却与方才晴云的笔迹完全不同。 璃忧双眸蓦然一亮,这是――晴雪自尽前留给九阳真人的手札! 璃忧将那纸张轻轻抽/出,只见上面用簪花小体工整地写着几句话: “父亲,道尽千言万语,您终是不肯信我。女儿别无选择,只得以死明志。那六庭宗主并非生者,女儿虽不知他为何尚存活于世间,但他一身煞气,绝非善类,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惟望父亲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万勿祸及身侧,悔之不及。” 洁白的纸张上还带有一丝淡淡的香气,那是晴雪最喜爱的熏香味道。 璃忧紧紧攥着纸张,忆起这个聪慧柔美的女,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比往常清晰许多。 璃忧又想起晴雪自尽前,二人唯一一次长谈。那时,晴雪对她行下郑重大礼,求她赐九阳真人一个全尸。 在父亲与深爱的男之间,晴雪无从抉择。无法劝得父亲,也无法对凌光言明父亲之过,最终,她选择了以自身性命作为最后的筹码,希望父亲能迷途知返。 晴雪她……一早便知晓这结局,却仍是苦苦规劝哀求父亲,甚至以死明志。 璃忧顿时便释然了――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当真是值得凌光缅怀追思的。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璃忧清丽无双的面庞滑落。璃忧挥手拭去,心底一片凄凉。 那个为她更衣换药的女,再也不复人间了。 璃忧最后看了一眼那娟秀的簪花小体,将手中纸张轻轻折起,小心地放入贴身香囊中。 ... ... 第四十四章 智昌宗(上)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观察了半日,并未在凌门营地发现有何异常。算算时辰,望清与望宁也快要修炼完毕,她该是回去教导二人习字了。 离开大帐前,璃忧在帐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扔下一颗种。种迅速钻入地下,却并未破土而出。 璃忧满意地拍了拍手,飞身前往玻凝洞。 玻凝洞内,一如既往的热闹温馨。望清与望宁尚在练功,二绒与汐颜则是在偏殿的清舒池中凫水嬉戏。见璃忧归来,个小家伙皆一跃而起,争相朝璃忧怀中扑来。璃忧无奈地抱着只落汤鸡,仔细为他们擦拭皮毛上的水珠。 将个淘气鬼安顿好,璃忧回到寝殿,自贴身荷包中取出晴雪遗留的手札,又打开梨花木浮云雕花的柜门,取出晴雪的匕。 璃忧端详片刻,一声轻叹,便将二物妥善地放入柜中,心下感慨――但愿那九阳真人能迷途知返,不负晴雪这一番苦心。 望清与望宁修炼完毕后,便跟着璃忧读书识字。二人俱是聪颖好,短短几日便长进不少。 璃忧欣慰,正欲称赞二人几句,却忽然感知到有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清沐灵瀑周边。 璃忧忙吩咐二人看顾二绒及汐颜,又叮嘱绝不可外出后,便匆忙赶到洞口处。 一道道水帘倾泻而下,将洞口内外的视野全部挡住。璃忧在洞口站定,散出广泛灵息感知外界情形。 来者共有十四人,俱是修行者。其中有一道气息甚为蛮横,甚至不在皓空仙君之下。 璃忧不知来者目的为何,便没有贸然现身。若众人只是过,她这般大惊小怪反而是多此一举了。因而,她只是靠近水帘,双耳细细聆听。 “大哥,二哥,咱们在这清凉山内已是走了日,几乎各处都寻遍了,并未见到什么重伤不治的白衣女啊!那晨宇仙君莫不是在敷衍我们?” “呵呵,弟莫心急。晨宇仙君不是说过,那花妖在渡劫之时被他们所伤,元神受损,生死不知。既如此,她必不会走出远,许是躲在哪一处隐蔽的山洞内闭门休养也未可知。” 璃忧听到此处,心下一紧。 花妖,渡劫,重伤不治,白衣女――这人说的,可不正是她么? 还有那晨宇仙君……璃忧在心底一声冷笑,这般说来,当日她次渡劫之时,第一个朝她动手的那位仙君,便是晨宇无疑。 晨宇仙君么……我记得你了。璃忧眸中闪过一道寒芒,看来,这帮人也是因神石而来,自己要小心应付才是。 璃忧凝结灵力聚集眸中,金光一闪,水帘后的场景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清沐灵瀑下方的巨石旁,一众人正在分派活计,似是准备在此处歇脚。 这十四人应是同属一个门派,所穿道袍皆为同种样式。此时,几个道人打水的打水,烧饭的烧饭,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其中,有人的身影最为明显。他们身着的道袍不同于其他人那般为墨绿色,而是明晃晃的宝蓝色。人站在溪边,看上去均是未过中年,体型神态却大不相同。 最左侧那位高大壮实的汉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皱着眉头对身旁的矮胖男说道:“二哥恁地信任那晨宇仙君,人云‘得神石者得天下’,若真如此,他为何不亲自前往。” 高壮的汉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语气中是浓浓的质疑。 矮胖男怪异地笑笑,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他靠近高壮汉,神秘地道:“弟,你有所不知。据说仙界是勒令群仙不得争夺神石的,这晨宇仙君曾对那花妖出手一次,后被天庭责罚,只得作罢。” 高壮汉仍是疑惑不解,道:“便是如此,他也可另寻途径取那花妖性命,又如何会转告我等?咱们智昌宗与这晨宇仙君可是无甚交情,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我说,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一直在二人身旁四处打量的高瘦男,似是查探完毕,回身拍了拍高壮汉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 “弟莫要多心,这晨宇仙君与咱们师祖有些交情,只是年代久远,鲜为人知。此事绝非他信口开河,弟且将心放回肚里去罢。” 高瘦男安抚地笑了笑,被唤作“弟”的壮汉这才略略放松下来,道:“原来晨宇仙君与师祖是旧识,怪不得他会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于我智昌宗。” 高瘦男捋了捋半白的胡须,笑道,“多年前,师祖曾暗中相助那晨宇仙君,事成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师祖与仙君便甚少来往。此次若非是天庭律令,此等好事又怎能落在我等身上。” 矮胖男也应声附和着:“正是。待我兄弟人干掉那花妖,将神石带回宗门,日后我智昌宗便可凌驾于任何道观之上了。” “二弟说的是。”“二哥说的是。” 人互视,而后便是一阵抚掌大笑。 璃忧站在洞口,将人之语听得一字不漏。 又是一群觊觎神石的贪心之徒……璃忧冷笑一声,一个晨宇仙君自是不必说,趁她渡劫之时出手伤人,妄图断她仙根,取她性命,今次又传递消息与他人,此仇已是不共戴天!这智昌宗既与晨宇勾结,看来也是一丘之貉。 璃忧虽未听说过这智昌宗,但为夺取神石而欲伤人性命,显见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璃忧自问并非圣人,既然他们企图置她于死地,她又怎能坐以待毙! 璃忧回身进入洞内,寻到望清望宁,不待他们询问,便看向二人道:“望清,望宁,你们可曾听说过‘智昌宗’?” 望宁一脸疑惑,歪头回想道:“智昌宗……仿佛听师父提起过。” 望清则是脸色大变,忙瞥了一眼望宁,又上前握住璃忧的手,颤声道:“姐姐……莫不是与这智昌宗有何冲突?” 璃忧见望清这般反应,心知她应是知晓些什么,忙安抚地拍拍望清的手,柔声道:“无事,只是见有人在灵瀑旁扎营,随口一问罢了。” 望清这才舒了一口气,却仍是紧张地握紧璃忧双手,忐忑道:“姐姐近日莫要出门为好。这智昌宗有些古怪,咱们还是避一避罢。” 璃忧见状,更是疑惑重重。这智昌宗到底是什么来,竟让望清怕成这般?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望宁一拍脑门,惊愕地大呼起来。 “智昌宗!我想起来了!” ... ... 第四十五章 智昌宗(下)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望宁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小大人儿般地背着双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我曾听师父与师叔提及,这智昌宗传承久远,千年前也曾出过几个有封号的仙君,智昌宗的老宗主晨济真人更是修为深厚,威名远扬。不过,后来几代中再无英才出现,便逐渐没落,鲜为人知了。” 望宁软软糯糯的嗓音在殿中响起,璃忧颔摸摸他的小脑瓜,夸奖道:“望宁记性真好,怪不得读起书来也是一点就通。小厨房里有我昨日新摘的西域瓜果,你去与那个捣蛋鬼分食了罢。” 望宁听得璃忧夸他,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忙向殿外跑去。行到门口,又探进个小脑袋,歪头说道:“放心,我会给姐姐与师姐也留一份的。”说罢,一溜烟儿地跑了。 璃忧宠溺地笑了笑,见望宁大笑着跑远了,方收敛了神色,看向望清道:“这智昌宗有何蹊跷?” 望清又小心翼翼地朝殿门方向看去,璃忧见状,挥手散出灵力封闭了整个偏殿,对望清点点头,道:“你且放心。” 望清这才长叹一声,道:“一年前,那智昌宗的人,杀害了望宁的血亲。” 璃忧一怔,忙又问道:“怎会如此?望宁双亲皆为平民,与智昌宗能有何过节?” 望清摇摇头,眸光中不可自抑地带上了几分伤感,黯然道:“并无过节。只是那智昌宗,确是有些欺人甚了。” 望清咬了咬下唇,将事情起末缓缓道来。 望宁被墨虚真人收养后,便一直在长青观生活。那智昌宗的人却不知从何处听闻,望宁父母所在的那一处乡镇上,曾出了个有天分的孩。 据传言所说,这孩出生之时天生异象,曾日月当空,天降祥云。众说纷纭,皆言此非同凡响,来日必有大机缘。 智昌宗本就因近几代未有出色的修行者而逐渐衰落,大不如前了。许是病急乱投医,为了重振宗门,智昌宗便派人前往那处乡镇寻找这个孩,经多方打探,最终寻到了望宁的父母家中。 望宁的父母见来者不善,自是唯唯诺诺不敢应声,更怕连累孩儿,便硬撑着不肯松口,结果激怒了来人,惨死于家中。 璃忧听到此处,已是怒不可言。 “这智昌宗未免过心狠手辣!寻人不成便取人性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岂是名门正道的做派!”璃忧愤愤地一拂袖,又追问道:“我记得望宁是家中第五,那他其余的兄弟姐妹呢?可还安好?” 望清眼圈微红,看向璃忧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皆被屠杀殆尽。”望清摇摇头,哽咽道。 “师父得知消息后,立时赶往望宁父母家中查探。原本智昌宗众人前来寻人时乃是上午时分,望宁的兄姐皆去读书劳作,并未身处家中。可智昌宗的人为了寻找望宁,将他的兄姐全部寻来,见并非所寻之人,便……便将他们全都杀害了。” 璃忧看向殿门处,想到望宁欢喜雀跃跑开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楚。 “如此说来,望宁便是那个‘曾使日月当空,天降祥云’的孩?” 望清吸了吸鼻,点点头,道:“正是。幸得师父当日带走望宁时,除他父母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只是,我仍时常担心有人要带走望宁,或是对他不利。” 璃忧沉吟片刻,拍拍望清的手,温言安抚道:“望清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与望宁。” 智昌宗果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为一己私利便伤人性命,连年纪尚幼的孩童都不放过。如此残暴张狂,杀人如麻,实在是罪大恶! “有姐姐在,望清不怕。我只是……我只是不愿姐姐与那智昌宗有正面冲突。”望清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姐姐不晓得,那智昌宗的老宗主已飞升多年,在天界也颇有威名,且据说此人为护短。姐姐切莫冲动,以免……” 望清未曾说完,而是偷偷地瞄了璃忧一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璃忧温柔地笑笑,拂了拂望清耳边的碎发,柔声道:“姐姐记得了,望清莫要忧心。” 偏殿内有片刻的寂静,望清看着璃忧柔美的笑容,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还有一事……” 望清踌躇半晌也未说出个所以然,璃忧看得好笑,不解道:“怎么了这是?跟姐姐还有什么不好直说的话么?” 望清咬了咬唇,犹豫地道:“这件事,师父与师叔曾商议过,为保望宁平安,要将此事守口如瓶,带入坟墓。” 璃忧见望清神色如此凝重,也便收敛了笑容,颔示意她继续讲。 望清终是深吸了一口气,郑重说道:“据说智昌宗擅长一种秘术,可移植仙根。他们在民间大肆寻找那些有灵根慧骨的孩童,为的便是取走他们仙根,以助自身修行。” 璃忧身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望清,你可确定?” “那时师父与师叔在殿中交谈,我恰巧在内殿打扫,才略知一二,绝无可能听错。”望清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璃忧璃忧缓缓蹙眉,这移花接木之术,因其残忍恶劣,早在上古时期便被封禁,如今早已绝迹于世间。如今,这智昌宗竟然还在传承此术,当真胆大妄为! 此事涉及到望宁的安危,璃忧心下微乱,却仍是笑着对望清道:“姐姐知晓了。此事你做的很对,暂且不必对望宁提起。” 望清乖巧地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璃忧撤去殿内的禁忌,又让望清也去小厨房用些瓜果点心,方缓缓步出了偏殿。 智昌宗……咱们又多了一笔账可算。 杀害望宁的家人,妄图夺取望宁的仙根,还想取我性命,夺我神石,我倒要看看,你们可有这等本事! 璃忧一双美目微微眯起,心中思量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她不主动现身,凭着清沐灵瀑和玻凝洞府,再加上腾蛇神君当初布下的禁忌,这智昌宗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发现她。可现今她却是按耐不住胸口的怒火,想要主动与之一战了。 虽然她答应了望清,不会冲动行事,但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无耻之徒。 璃忧美目一动,忽然一计浮上心头。 ... ... 第四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晚间用饭时,众人落座后,见璃忧迟迟未到,不禁面面相觑。 望清正将二绒与汐颜每日服食的灵果一一添到碧色玉石盘中,望宁见状,便自告奋勇去寻璃忧,谁知,竟是找遍了整个洞府,也没见着璃忧人影。 “姐姐从未不辞而别过,想必未去远处。”望宁心中疑惑,便朝通向密林的通道走去。果然,还未行到入口处,便见璃忧匆匆而来。 璃忧在密林深处安排好一切事宜,心情甚悦,归来时又采摘了许多蔬果,因而耽误了些许功夫。此时见到望宁便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加快了脚步。 “正该用饭的时候,望宁怎的到了此处?” 望宁见璃忧手中提着两个大果篮,瞬时笑的合不拢嘴,忙上前接过一个篮,道:“惦记着姐姐带好吃的给我呢,等不及了便过来瞅瞅。” 璃忧闻言也是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指头点点望宁的小脑门儿,笑道:“小馋猫,若不好好用饭,才不给你吃果。” 言毕,便牵着望宁的手,有说有笑地朝膳厅走去。 众人见璃忧归来,皆是笑闹着开始用饭,望清却是松了一口气,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璃忧,璃忧俏皮地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是夜,待众人皆沉沉睡去,璃忧却忽然起身,看了一眼蜷于身侧的汐颜后,便只身离开了玻凝洞。 璃忧穿过通道,进到密林中。 夜间的林中温很低,时不时地还会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白日里茂盛浓密遮蔽日光的巨树枝桠,在夜间完全变了个模样,使人有种群魔乱舞的错觉。 璃忧悄无声息地来到密林深处,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停了下来。 “长势喜人。今夜,咱们便给那智昌宗的人一个惊喜。” 璃忧望着面前那巨大的植物,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植物体型十分怪异,一根细细的绿色根茎,茎上仅有几片绿叶,根茎顶端连着一个硕大的圆形花苞。花苞整体呈紫色,正上方有数个白色小突起,形状似是野兽獠牙。 璃忧划破指尖,将金红色血液轻轻点在花苞中部。只见那花苞赫然分裂,露出泛着寒光的锋利锐齿。 “嘘,别急,待会儿定会教你饱餐一顿。”璃忧非但不惧,反而拍拍那大花苞,弯下/身将之抱了起来。 璃忧抱着这怪异的植物,飞身越过清沐灵瀑,来到了智昌宗扎营的营地附近。 此时,营地之中一片寂静,负责守夜的道众不五时地打着瞌睡。璃忧方要上前将那守夜之人擒住,便听到身侧一处帐篷中有轻微响动。她忙匿了身息,闪到一旁。 一阵悉悉的声响之后,从帐内走出一人,边解衣带边打着呵欠往林中走去,看来是欲要方便一二。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既然你倒霉撞了上来,便先拿你开刀罢。璃忧坏坏地笑了笑,从荷包中摸出一粒安眠草的种,轻轻一弹,便飞到了那道人的鼻孔中。 道人瞬时倒地,一声未吭。璃忧闪身到他身旁,将怀中抱着的怪异植物放在地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莫怪我心狠。若能轮回,再不要生那般恶毒心思,行那般残忍之事。”璃忧背过身去,看了一眼那植物,轻声道,“去罢。” 植物似是能听懂人言般,在得了璃忧的令之后,一口便咬住了那道人的身躯。 骨骼断裂的“咯吱”声,咀嚼血肉筋脉的“吧滋”声,交错回响。璃忧望着高空中皎洁明亮的圆月,暗自想到:快要中秋了呢。 一声饱嗝响起,璃忧回看去,那道人的躯体已所剩无多,唯有头颅还隐约可辨人形。 “可曾吃饱?”璃忧躬身将那植物抱起,爱怜地将残留在它嘴边的血迹抹去。 怪异植物的花苞仿佛又大了些许,此时正上下摆动着,与点头的动作为相似。 璃忧见状,唇边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想到那智昌宗众人明日一早的神色,璃忧眸中泛起点点莹光,抚摸着那硕大的紫色花苞,清冷道:“放心,我既将你召唤出来,便必不会亏待于你。近一月左右,每日你都可享用新鲜美食。” 花苞似是听懂了,在璃忧怀中吧唧吧唧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 璃忧飞身回到密林深处,将那怪异的植物放回那茂盛的灌木丛中,又输送灵力使它重新沉睡。璃忧随手布下几个障眼法,并在此处打下重重禁忌,这才悄悄地回了玻凝洞。 回到寝殿时,汐颜还在熟睡。璃忧轻手轻脚地卧于她身侧,满心期待着清晨的到来。 ******************************* “大哥!刘兴的尸找到了!”高壮的汉急匆匆地冲进大帐,急切地道。 帐内,被唤作“大哥”的高瘦男放下手中的书卷,沉声道:“嗯。老,细细讲来。” 壮汉老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道:“原本四处都遍寻不到刘兴,幸好二哥脑好使,加派人手去林中查探,方在一颗大树后有了发现。刘兴死状其惨烈,似是被野兽撕咬后食入腹中了。” 高瘦男蹙眉,道:“哦?何种野兽如此能耐?刘兴好歹是个修行者,寻常野兽如何能伤得了他?” “这……这……”壮汉老张口结舌,似是也十分想不透。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在账外响起:“禀告平智大长老、平桐长老,平钰二长老让小的传话,称此事已有结果。” 二人对视一眼,忙道:“进来。” 身着墨绿色道袍的道徒先向二人行了礼,方恭敬地道:“二长老已经确定,此事乃是意外。应是刘兴起夜去林中小解时,不幸被山中妖兽所食。” 平智大长老皱了皱眉头,疑道:“妖兽?老二为何如此确定?” “二长老说,清凉山乃是灵山,因此山中妖兽相较他处也更多些。再者,刘兴身上曾被利齿撕咬的痕迹十分明显,应是兽齿无疑。” 道徒恭敬地答了,平智虽仍有疑惑,却见平桐也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便没有再言其他。 “那么,二长老现下身在何处?” “二长老正在指挥众人将刘兴的尸抛入林中深处,以免血腥之气再招来其他妖兽。” 平智捋了捋胡须,挥手道:“退下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夜间定要严加防守。 ... ... 第四十七章 偷袭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夜夜带着那怪异植物偷袭智昌宗,短短数日,智昌宗营地内的帐篷数量便少了许多。 智昌宗众人满怀怒气与恐惧,除了位长老外,皆是惶恐不安。 相比智昌宗的人心惶惶,璃忧这些日可谓是过得身心舒畅。不仅望清与望宁的功课进步不少,便是二绒与汐颜也有了不少长进。 绒球受的伤早已复原,此时已是可以聚灵修行了。绒团之前曾被里门与清思庵伤及五脏,在璃忧慢慢的调理之下终于康复。汐颜则是在耳濡目染下,可略略说些简单词语。 然而,最值得欣喜的还是璃忧自身。近日来,她总感觉胸腹中有股热流缓缓流动,似是要喷薄而出。她内视丹田时,发现那银光环绕的暖流竟然是当日绒团为了救她而置于她体内的灵兽元丹! 两多年来,璃忧一直为此事而心怀不安。绒团失了元丹,便不能说话,亦是不能生长,甚至无法修炼。璃忧一直苦于无法将元丹取出而不得归还,此时发现元丹终可分离,自是无比激动。 除却受损的元神,璃忧身上的伤早已康复,便是取出元丹也不会造成性命之忧。璃忧每日闲暇时,便专注研究如何能将元丹取出,并为此翻阅了不少腾蛇神君之前曾留下的古籍。 这日正好赶上中秋佳节,璃忧给凌光写了长信,诉说自己的近况,又叮嘱他好生待在家中,万勿轻举妄动。 见那纸鹤活灵活现地拍着翅膀飞去,璃忧轻叹一声,分别一月有余,不知他现下可还安好?她无法抽身前去,他也不能回信过来,当真是相思两地,日如年。 待皓空仙君从天庭归来,重新坐镇清凉山,她便可以带上众人一同前往凌城,到那时,他们便不用再这般日日饱尝相思之苦…… 璃忧满怀期待地笑笑,又暗道自己未免过儿女情长。 晚饭间,望清又是做了一桌拿手好菜,连那瓜果也都雕了花,摆设的十分精巧。璃忧看的啧啧称奇,众人吃的不亦乐乎。 饭后的例行消遣便是观看二绒打闹嬉笑,现今又多了一个汐颜,整个玻凝洞中处处皆可看到他们追逐的身影,真真是热闹非凡。 待小家伙们终于困倦不堪,沉沉睡去,璃忧方轻手轻脚地去往密林深处。 这怪异的植物似是与璃忧熟悉许多,见她前来已是习以为常,甚至亲切地用大花苞拱拱她的手臂。璃忧相信天下生物皆有灵性,便给它取了个可爱的名字――蓬宝。 因着今日是中秋,虽已快到时了,但智昌宗的营地内仍旧是灯火通明,有几处大帐内还隐隐传来相互敬酒的推杯换盏之声。 璃忧冷哼一声,在心中鄙夷地想着:同伴一个个的死去,他们竟还有心情喝酒庆贺中秋,真是一群无情无义之徒。 蓬宝被璃忧抱在怀中,用巨大的花苞蹭蹭璃忧的脖颈处。璃忧垂笑道:“莫急,今日中秋佳节,许你吃两个可好?” 蓬宝似是听懂了,狰狞的巨口张了张,流出几滴口水。 不多时,从帐中走出几个勾肩搭背、相互吹捧的道人,一并朝水边走去,边走边朝四周张望,很是警惕。 璃忧暗暗觉得好笑――以为结伴而行,便不会被偷袭成功了么? 待那几个道人正欲行方便之事,璃忧悄悄挥手弹出几颗安眠草的种,不过一息之间,众人便昏睡倒地。 璃忧知晓智昌宗内有高人坐镇,并不敢轻易运用灵力,以免暴露身息。于是,她悄悄地走到水边,从袖中掏出几根绸带绑住其中二人,随即便带着二人悄然离去。 ****************************** 璃忧与蓬宝这般每日偷袭,智昌宗众人自然为不甘。 先坐不住的,便是长老平桐。 “这妖兽未免也欺人甚!林中野兽众多,为何偏偏要伤我宗门道众!”膀大腰圆的汉一拳锤在紫檀木四角麟纹桌上,瞪着双目怒气冲冲地咆哮道。 平智大长老沉吟不语,径自凝神冥思。平钰二长老却是摆摆手,示意平桐莫要心急。 “弟莫急。猛兽食人乃是常理,这清凉山人烟稀少,那妖兽常年不见活人,自是野性十足。我等既然驻扎在此,修为尚浅的道徒们难免会沦为它的盘中餐。” 平智长老仍然气愤难平,大声吼道:“便是猛兽天性使然又如何?难不成我等便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弟们挨个送死?!要我说,咱们不如离开此处,换个地方扎营落脚。我倒不信,那妖兽还能追着咱们迁营不成!” 平钰二长老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几口,不以为然地笑道:“弟,你这火爆冲动的性可要改改了。你可记得咱们此行的目的为何?莫要本末倒置。” 一直闭目养神听着二人争论的平智大长老,此时忽然睁开双目,捋了捋那半白的胡须,赞同道:“二弟此言甚是。” “大哥……” 平桐长老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平智大长老一抬手止住了。 “弟莫再纠结此事,拿到神石方是紧要。这几日来,我已寻到些蛛丝马迹,那重伤的白衣女想必就在附近,我们绝不可在此时撤营。待来日咱们得到神石,那些死去的道徒便是我智昌宗的大功臣,到时在宗祠里记上一笔,这等荣耀,于他们来说足矣。” 平桐长老本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悦,此时听平智大长老所言,眸中划过一丝惊喜,道:“大哥的意思是……已感知到那花妖身在何处?” 平智大长老捋着胡须大笑几声,道:“没错,我曾几次在营地附近察觉到灵气波动。你们当真以为那妖兽会主动袭营么?依我看,定是那花妖引来的,想借机吓走我等。只可惜,我智昌宗便是拼上众道徒性命,也势必要夺得神石!” 平钰、平桐闻言对视一眼,俱是惊喜不已,忙拱手道:“大哥英明。待我等夺得神石,再为我智昌宗道徒报仇雪恨!” 平智大长老仰天大笑几声,又招招手让二人靠近,低声吩咐道:“就以这些道徒做引,一切照旧便是。那花妖每现身一次,我便可更清晰地感知一分。你二人也莫要显露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平钰、平桐皆含笑点头。人颇有默契地互视一眼,端起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 ... 第四十八章 三兄弟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中秋之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清凉山本就潮湿阴凉,到了秋季晚间,更是寒气十足。 近日来,智昌宗营地中的帐篷数目骤减,蓬宝的体型也是一日日的壮硕起来。璃忧算算日,那智昌宗的道众应是所剩无多了。 智昌宗,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璃忧垂眸凝视着双手,洁白柔嫩的柔荑无有半点瑕疵,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晶莹剔透。 如无意外,这双手,这几日便要再次沾满鲜血。 璃忧缓缓起身,吹灭寝殿中的蜡烛,在夜色中去了密林深处。 解除了蓬宝周边的禁忌,璃忧正欲带着蓬宝飞向智昌宗的营地。谁知,璃忧将将抱起蓬宝,便听得一阵大笑。 “哈哈哈!花妖,你这是欲往哪里去?” 璃忧猛地回身,只见个身着宝蓝色道袍的男忽然显露身息,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瞧。 “你这狠毒的花妖!日日暗算我智昌宗弟,今日落在我等手中,定要教你血债血偿!” 其中一个粗壮汉上前一步,怒视着璃忧恶狠狠地开口道。 璃忧见状,自知今日定是不能脱身,反倒镇定下来。璃忧放下蓬宝,将它掩在自己身后,淡然地望着人。 “哦?狠毒?与众位的那些龌龊心思相比,我这点手段又算的了什么?” 璃忧浑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隐于袖中的指尖却暗暗凝聚着灵气。 这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皆不弱,其中一位甚至已达到了仙君级别,璃忧自是不敢大意。 “还敢狡辩!你心肠歹毒,残害我宗门弟,今日我等便要取你性命,以慰他们在天之灵!看招!”壮汉怒吼一声,从背后挥出一把大锤,直直朝璃忧砸来,“大哥二哥,不劳你们出手,让我先来会会这花妖!” 璃忧镇定自若,素手一扬便散出一道粉色的光华匹练,耀眼的粉芒如风驰电擎般射出,瞬时将那巨锤弹开。 “智昌宗真是舌灿莲花,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若我不伤你宗门道众,尔等便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神石么?” 一个矮胖男上前一步,微笑道:“你既然心知肚明,便最好识相些,将神石交出来,我等或许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璃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轻蔑道:“识相我是不会,看相倒是略知一二。一看你人便是福薄短命之相,许是连留个全尸都不能。”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我……”壮汉听得璃忧所说,顿时大怒,正欲动手,却被人中一直未曾开口的高瘦男拦下。 “无知花妖,我等好心留你全尸,你竟如此不识抬举。也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自是不会与你计较。”高瘦男依旧面带笑容道,“不过,我智昌宗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便是死,也教你死的明白。” “大哥,何必与她这小小花妖浪费唇舌!杀了她,夺得神石!”壮汉凌厉地看向璃忧,双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高瘦男捋了捋颌下的长须,微微一欠身,道:“我乃智昌宗宗主座下大弟,平智。”又指向身旁背手而立的矮胖男,“这是我二师弟,平钰。”接着又拍拍手持大锤的壮汉肩膀,“这是我师弟,平桐。” “不必了。在我眼里不过是几个无名鼠辈,尚不值得我记得你们名号。” 璃忧一声冷笑,玉手一转捏了个诀,只见林中狂风骤起,铺天盖地的落叶打着旋儿朝人飞去,人忙各自遮挡,可那叶片仿佛刀刃般锋利,一旦擦过身上便留下一道血痕。 壮汉将大锤往地上一戳,巨大的冲击将落叶震开,随即嗤笑一声,吼道:“雕虫小技!你若只凭着牙尖嘴利可是毫无胜算的!” 壮汉将将说完,便见半空中赫然浮现一个巨大的牢笼,正飞速落下,人皆面色一变。 “那落叶只是障眼法!散开!布阵!” 随着高瘦男的一声低喝,人立时呈角形分散开来,一人占据一端,将璃忧围在了正中。 眼见那巨大牢笼便要落空,璃忧迅速咬破指尖,金红色的血液朝巨笼弹去。 巨笼沾染了仙家精血,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即将落地前忽然转弯,直朝离它最近的握锤壮汉飞去。 壮汉背对着巨笼,不远处的平智与平钰正欲出声提醒,巨笼便轰然而至,将那壮汉牢牢的困在其中。 壮汉在笼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惊恐至,不住地敲打巨笼内壁,企图破笼而出。只是,每当他的皮肉碰触到笼壁,便似被烈火焚烧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 “大哥!二哥!救我……救救我……”壮汉不停地呼喊求救,双目盛满恐惧。 “弟!”见壮汉双手的皮肉皆以翻卷腐烂,平智、平钰皆发出一声沉痛的怒吼。此时他们已顾不上璃忧,二人联手对巨笼发动攻击,试图击碎巨笼。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攻击,巨笼却始终纹丝不动,反而温越来越高,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笼中传来的皮肉焦糊味道。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只几息的功夫,那壮汉便没了生息。 平智与平钰见状,皆瞪着通红的双眼怒视璃忧,掌中更是不停地发动着攻击。 璃忧趁他们二人试图搭救壮汉平桐时,便悄然凝结好了第二个巨笼,此时她不慌不忙地凝聚起灵气罩,将自身与蓬宝笼罩其中,随即复又弹出一滴精血,射入巨笼之中。 “二弟小心!”平智与平钰正在夹击璃忧,忽然看到平钰背后的空中出现巨笼,急忙出声提醒。 平钰大惊,瞬时跃到一旁,谁知,脚步还没站稳,便看到那巨笼似有灵性般追寻自己而来。 璃忧右掌驱使粉色光华匹练,狠狠地朝平智挥去,左手却迅速地结了一个手印,一道金光将将在璃忧指尖闪现,她便毫不迟疑地向平钰的方向射出。 金光并未对平钰造成伤害,却是成功地阻挡了他躲避巨笼的速。平钰身形一滞,巨笼便“轰隆”一声,将他困于其中。 平智见平钰也被璃忧收入笼中,瞬时暴跳如雷,再也不复往日里悠然之态。 平智自怀中掏出一物捏在手中,看向璃忧的目光满是凶狠阴冷。 “该死的花妖!害我道徒,杀我兄弟!今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 第四十九章 隐龙宝刀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夜间的清凉山气温颇低,阴风阵阵,魅影重重,似是充满不祥之兆。 平智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物件,冷笑着看向璃忧。忽然,平智掌心浮现出闪亮夺目的白光,直刺得璃忧几乎无法张开双眼。 “师祖在上,请助我一臂之力!”平智口中念念有词地默诵了几句咒语后,那黑色物件中便弹出一点金光,直直射入平智额间。 璃忧被那白光刺目,无法看清眼前情形,情急之下只得咬破手指,将精血抹在双目之上,这才勉强可以视物。只见平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漆黑的宝刀,且其周身的灵力波动比之方才赫然高出许多。 那宝刀正是那黑色物件所化,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出黑雾般的幽幽光泽。平智额中金光大盛,怒吼一声便朝璃忧劈来。 璃忧隐约感知到这一击中蕴含的力量,忙轻身避开,却仍是感受到那黑色宝刀所散发出来的强大仙气。带着黑光的仙气擦过璃忧身旁时,璃忧发现,自己用灵力幻化出的衣角处竟然有融化的迹象! 当她的灵力与宝刀相遇时,璃忧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灵力仿佛是被那刀身吸入并吞噬掉一般。这般说来,岂不是她在用自己的灵力润养敌人的兵器? 这绝非普通兵器!璃忧心中大呼不妙,莫说被劈中了,便是擦身而过,也会被那仙气灼伤。 而且,最令人心生烦闷的还不止这些――她乃女,若是被那宝刀上的仙器融化了衣衫,岂不是被面前之人看个精光?! 腿部传来一阵剧痛,璃忧强忍着稳住身形。可恶,她并无完全躲过方才那一击…… 正在这时,璃忧身后的荆棘丛中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圆乎乎的球状物体蹭了蹭她的腿部。 这触感是……蓬宝!璃忧一怔,赶忙将双脚略略分开些,尽量使裙摆能遮住身后的蓬宝。 璃忧深吸一口气,试图分散平智的注意力,朗声道:“平智道长,你处心积虑夺取神石,但你又怎知这神石在我身上?可知这神石呈何相?有何用处?” 平智身形果然一滞,随即却冷笑一声,道:“世人皆知,‘得神石者得天下’,这便是它的用处!我既确定你身怀神石,必是有十足把握!至于这神石呈何相嘛……待你死后,我自是能一探究竟。” 璃忧缓缓摇,似是带着无尽悲悯,道:“平智道长,只怕你是被人骗了,我身上绝无神石。若你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见平智一怔,璃忧忙趁热打铁道:“道长,我见你手中兵器不凡,起码应是仙家宝器。你可曾想过,我们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会否有人等着坐收渔人之利?神石之说,怕只是个引,真正的目的许是你手中仙器也未可知。” 璃忧语气为诚恳,神情也不似作假。平智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隐龙宝刀,暗自思量着璃忧所说的可能性。 璃忧趁此机会,忙悄悄凝聚起灵气罩,不过却是笼在身后的蓬宝身上,又暗暗在灵气罩周边打上禁忌,封锁了蓬宝的气息。 蓬宝有灵性,见璃忧将它护在灵气罩中,自身却无丝毫保护,当下便急切地想要凑到璃忧身边。可它哪里能够挣脱璃忧的打下的禁忌,任它怎生挣扎,灵气罩却纹丝不动,牢牢的将它束缚在原地。 璃忧安置好蓬宝,倒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蓬宝这种食人之花乃是远古生物,本应只存在于深渊炼狱之中,当初她为了不动声色地打击智昌宗,才将它召唤出来。无论如何,都是她将蓬宝唤醒,那么她便有责任护得蓬宝周全,并将其安全送回。 在璃忧悄悄地做这些小动作时,平智的内心也十分纠结。 按说,他的师祖与晨宇仙君交情不浅,且师祖飞升后对晨宇也相助良多,是以,这晨宇仙君应当不会骗他才是。 可这花妖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眼下二弟弟都已死去,凭他一己之力,便是能用隐龙宝刀诛杀这花妖,自身势必也会身负重伤。若是此时有人来个黄雀在后…… 平智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一身冷汗。这隐龙宝刀乃是师祖飞升后,用九天玄铁打造而成,其中更是融合了师祖的仙家精血。若是这等宝器被人夺取,他如何能承受的起师祖的雷霆之怒…… 璃忧见平智神色不定,也不急着催促,暗自修复着方才所受的伤。 她与晨宇仙君及那智昌宗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拖延时间也不过是为了恢复些体力罢了。无论这平智最终如何抉择,她总不会放过他。 平智脸色变了几变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幽暗的隐龙宝刀直指璃忧。 “你这花妖,当真是巧舌如簧!本座险些便被你迷惑,可惜,敌人之语岂能相信?这神石我是要定了!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总要本座亲自验过才知晓!” 没错,神石才是重中之重!即便有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全力一试! 平智咬破舌尖,对着隐龙宝刀喷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将将沾到刀身,便似是被吸进去一般,与那宝刀融合了。 宝刀吸入了人血,瞬间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璃忧眼见那宝刀忽然开始生长,不过几息之间便长了数寸。 这把刀非但可以吸收他人灵力,竟还能饮血!璃忧眉头紧蹙,掌心再凝聚起灵力。 “花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平智大吼一声,额中金光骤然闪耀,手中的隐龙宝刀带着无尽寒意向璃忧劈来。 虽远在数丈外,璃忧仍是感受到了宝刀带来的威胁。无比强大的杀意袭来,连她体内的灵力运转似乎也减慢了几分。 这种力量,比起曾经在清凉山山顶遭遇晨宇仙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璃忧腿部受伤行动不便,只得散出数道粉芒阻挡,却被隐龙宝刀轻而易举地击破。 拦不住……璃忧苦涩一笑,难不成今日当真要栽在这恶毒老道的手中? 不!便是拼着同归于尽,她也绝不能让这老道活着回去! 眼见那隐龙宝刀的寒芒越来越近,璃忧也不再犹豫,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 可当璃忧正欲燃烧元神,引爆仙体时,却突然自身后飞出一物,直扑平智而去! “啊!!啊啊啊!!!” 耳边传来平智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璃忧定睛一看,竟是―― “蓬宝!” ... ... 第五十章 不死不休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形。 平智满身鲜血,睚眦欲裂,手中的隐龙宝刀狠狠削断蓬宝的茎叶。蓬宝仅剩一个紫色的花苞,挂在平智身上,布满尖牙的巨口紧紧咬住平智的脖颈处。 蓬宝乃是生长在炼狱中的远古妖物,平智一介尚未飞升的修行者,如何能抵挡它无坚不摧的锋利锐齿,且脖颈处乃是最为脆弱的部位,蓬宝这一口下去,竟是险些将平智的脖颈咬断。 墨绿色的汁液自茎叶断口处流出,花苞却死死咬住平智不放。璃忧心中骤痛,抬手便散出道道粉芒,避开蓬宝直逼平智而去。 平智的躯体赫然飞出数丈远,巨大的冲击将蓬宝与平智分开,失去支撑的蓬宝直直落下,璃忧一个闪身过去,将蓬宝即将坠地的花苞牢牢抱在怀中。 “蓬宝……蓬宝莫怕,我这便为你疗伤……” 墨绿色的汁液夹杂着平智的鲜血,不断从蓬宝口中溢出。璃忧放出治愈的绿芒笼住蓬宝,又颤抖着伸出手为它输送灵力。 蓬宝被隐龙宝刀上附带的仙力灼伤,花苞周边逐渐出现融化迹象。璃忧慢慢地转看向地面,蓬宝那被隐龙宝刀斩掉的茎叶已然融化殆尽,只剩几缕袅袅黑烟,散发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蓬宝,你不会有事……我会送你回深渊……你会好起来的……” 璃忧语声颤抖,指尖不停地凝聚灵力,试图将其注入蓬宝的花苞内。可蓬宝却全无反应,紫色的巨大花苞仍是渐渐缩小。 璃忧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为了一己私欲将蓬宝召唤到此处,蓬宝便不会落得这般惨状。 蓬宝似是听懂了璃忧的呼唤,伸出舌头舔掉了璃忧落在它花苞上的泪珠。可黑雾越来越浓,便是连治愈的绿芒也无法阻挡蓬宝融化的速。 “蓬宝……蓬宝!不!” 蓬宝一点点的在璃忧面前化成了黑烟,山风吹过,灰飞烟灭。 璃忧哀叫一声,双拳握紧,通红的眼眸似是万年寒冰般,冷冷地看向平智。 平智颈处赫然一个可怖的大血洞,几乎贯穿了整个脖颈。鲜血泊泊而出,那是蓬宝舍弃生机,用锋利的牙齿对他造成的致命伤害。 平智伤势过重,根本动弹不得。见璃忧仿佛地狱罗刹般仇视着他,他只能努力用手捂住伤处,艰难地开口求饶。 平智已然无法发出声音,颈部的伤势彻底断绝了他说话的可能,璃忧却仍从他的口型看出,他说的是“饶了我”。 “‘饶了你’?你想让我饶了你?在你做过这些天理难容的恶事之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 璃忧缓缓朝平智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慢。她腿部的伤势不轻,却似乎浑然不觉。此时此刻,她脑浮现的皆是蓬宝飞身为她挡下那一击,以及蓬宝在她怀中烟消云散。 “智昌宗,试图取我性命,夺我神石。” “智昌宗,害我蓬宝身异处,永世不得归根。” “智昌宗,残害姓,施展禁忌之术,夺取他人灵根慧骨。” “璃忧在此立誓:与智昌宗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只要我存活一日,便势必屠尽智昌宗最后一人!” 璃忧每说一句,平智心中便紧缩一分。到最后,平智全身已是止不住地颤抖。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一声闷雷炸响。 平智在那转瞬即逝的白光下,将璃忧眼底的决绝与凛冽看的无比分明。 待璃忧终于走到平智身旁,双眸中没有一丝温。 “你作恶多端,我不会这般轻易便让你痛快地死去。平智道长,请尽情享受。” 璃忧冰冷的话语自唇间溢出,她挥手散出一道绿芒,将平智颈间的血止住,便又即刻收回。 “我要燃尽你的魂七魄,令你永世不得超生!”璃忧霍然抬手,指尖泛起点点金光。 平智死死地盯着璃忧,口中不停地大口吸气,欲要求饶。可惜无论他如何尝试,却始终说不出只言片语,甚至连尖叫都不能。 “斩妖缚邪,普告九天!凶秽消散,永绝于世!” 这是腾蛇神君曾亲传于她的一种远古咒术,可燃烧邪恶之物的魂魄,将其生前一切痕迹化为虚无。 璃忧樱唇微启,念出数道咒语,泛着金光的纤白细指缓缓指向平智。 当金光落在平智身上时,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似是在经历无穷无尽的疼痛。 璃忧静静地望着平智苦苦挣扎,淡淡一笑,仍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在平智眼中,却如同地狱修罗般恐怖骇人。 “疼么?在你残害他人之时,可曾想过他们也会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平智道长,这个道理你为何不懂?” 平智在地上翻来滚去,承受着锥心剜骨般的痛楚。他无声的哀嚎着,头顶也渐渐冒出缕缕青烟。 璃忧见平智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指尖便加大了力:“此后,天地间便再无你平智一星半点的生息。”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裂之声,平智的尸赫然化为乌有。阴暗的密林中,只剩尘烟弥漫。 终于……结束了。 一阵烧灼感自腿部传来,璃忧跌坐在地上,只觉身心疲惫。她本就被隐龙宝刀所伤,光是抑制伤处便耗费不少灵力,又强行施展远古咒术,此时已是半点力气都无。 璃忧翻起裙角,只见腿部的灼伤呈碗口大小,焦黑翻卷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怖。 璃忧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散出一道绿芒。 绿芒轻柔地划过腿部的伤口,一阵清凉感传来,稍稍缓解了伤处那灼热的痛楚。 璃忧默默地为蓬宝哀悼了一会儿,正欲起身回玻凝洞时,却发现那散发着幽光的隐龙宝刀赫然跃入眼帘。 此时,宝刀失了主人的控制,已是回复到巴掌大小,再不复方才的杀气腾腾。璃忧将宝刀拿起,细细观看,眸中不由地浮现一缕哀伤。 这便是令蓬宝化于无形的凶器…… 这便是那吸人灵气、饮人精血的仙家宝器…… 以伤害他人这般罪恶的方式来增强自身力量,竟然是出自仙家之手。璃忧嘲讽地笑笑,用灵力将宝刀束缚起来,准备带回玻凝洞,研究一下如何将其摧毁。 璃忧歇了半晌,体力已恢复少许。挥动玉臂将焚化平钰、平桐的牢笼收回,又强撑着将此处打斗的痕迹恢复原样,璃忧方才一步一蹒跚地朝玻凝洞走去。 ... ... 第五十一章 太虚灵草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深秋时节的清凉山,已是金黄遍野。被秋风吹散的落叶随处可见,放眼望去,皆是枯枝残叶,满目苍凉。 璃忧腿部的伤势重,未免玻凝洞中的一群小家伙忧心,便只在每日清晨与深夜方才敷药疗伤,是以过了月余,仍未完全康复。 璃忧仍隔差五地便寄信与凌光,有时寥寥数语,有时长篇大论,倾诉相思之情。 这一日晨起,璃忧将将敷好伤药,正欲起身去看看几个小家伙们,便见绒团一溜烟儿的从殿门外飞奔而来。绒团口中叼着一株草药,献宝似的冲璃忧摇摇尾巴,双眸中却满是担忧。 绒团虽不能口吐人言,却十分机灵,将口中的药草叼到璃忧腿边,又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蹭璃忧受伤的那条腿。 璃忧微怔,她本以为自己受伤之事可以不被察觉,却忘记了绒团的鼻向来灵的很。狼犬一家,这嗅觉的出众也是寻常灵兽所不能及的。 “怕你们担心才瞒着,未曾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璃忧怜爱地揉了揉绒团洁白的皮毛,柔声哄道,“莫忧心,这伤已经好了七八分,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绒团却是摇摇头,依旧用鼻拱拱那株草药,又蹭蹭璃忧的腿。仿佛是怕璃忧不听劝,绒团干脆一屁/股坐在璃忧面前,大有“你不敷药我便不起来”的执着。 璃忧知他一片好意,心中亦是暖暖的,便伸出玉指点了点绒团脑门,无奈道:“我听你的便是。这般爱撒娇,真拿你没办法。” 绒团这才高兴地站起来,跳了跳,又用鼻拱拱璃忧,催着她赶紧敷药。 璃忧原本并未在意这株草药,只是不忍拂了绒团的心意罢了――她本体便是花妖,对这天下奇花灵草自是无比熟悉,这些日以来,她着手培育的奇珍草药亦是不在少数,只可惜,效用皆不大。 璃忧本已不抱什么希望,只盼着日久了,这腿部的伤处可用灵力修复。是以,当她拿起草药之时,不由吃了一惊。 “虚灵草!”璃忧惊呼一声,看向绒团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这虚灵草乃是为珍贵的奇株,对于法术造成的毁灭性创伤尤为有效,只是它的生长环境十分苛刻,需在万年灵山的山石中生根发芽,再经千万年灵山润养,吸收天地精华后方可长成。 而这虚灵草又生性喜好潮湿、阴凉之地,受不得半点风吹日晒,因而为罕见,通常只在一些远古遗留下来的隐蔽山洞中才可寻得一二。 绒团邀功般地摇着尾巴,那得意的神情好似在说“夸奖我呀夸奖我呀”。 璃忧却并未给他好脸色,轻垂着美眸,将那虚灵草拿在手中把玩着。 “绒团,你可是偷偷溜出玻凝洞府了?” 这虚灵草的生存需求为苛刻,想来也只有诸如玻凝洞这般灵气浓郁的风水宝地才可养育得出,可璃忧却从未在洞中发现过这等仙草的气息。而在这清凉山附近类似的山洞,便只有当初绒团被困的那一处无名洞了。 绒团曾被星祈仙君囚禁于无名洞中数千载,对洞中情形自是清楚无比。这虚灵草,想必便是绒团为了她的腿伤而特意寻来的。 璃忧虽为绒团这般心疼自己而感动,却更担忧绒团的安危,尤其是在眼下这局势未明、敌人未显时,他独自偷偷溜出玻凝洞,万一遇到六庭宗主这等垂涎灵兽元丹之流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绒团或许会遭遇类似绒球那般经历,璃忧心中便隐隐作痛,因此面色又冷了几分。 绒团本就因私自偷跑而十分心虚,见璃忧面有不豫之色,忙靠近几分,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蹭璃忧,呜呜咽咽地讨好卖乖。 璃忧见他这般撒娇,如何还气的起来,却仍是佯装怒道:“你可是越发出息了,我说的话皆成了耳边风,是不是?” 绒团委屈地呜呜几声,璃忧充耳不闻,也不看他,径自把玩着那虚灵草。 绒团见璃忧真的生气了,自己撒娇竟也不起作用,干脆四腿一伸,在地上打起滚儿来,一边翻滚着那肥胖的身躯,一边哼唧哼唧地撒娇。可惜由于肚胖,有好几次皆是翻滚到一半便翻不过去了。 璃忧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假意呵斥道:“罢了,莫为难你那肚了。只是以后若再敢擅自外出,我便再也不理你,可记得了?” 绒团立马来了精神,又翻了几次才站稳了脚,一个劲儿地点头。见璃忧神色终于缓和,又试探地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拱拱她手中的虚灵草。 “我晓得,莫要催了,快去吃早点,小心被绒球抢光了。”璃忧摸摸绒团的大脑袋,柔声道。 绒团一听,先是一怔,随即抬起腿便往殿外跑去,直把璃忧笑的前仰后合。 支开了绒团,将虚灵草细细敷在伤处后,璃忧反倒陷入了沉思。 绒团与绒球皆是灵兽,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对外界的向往乃是天性,若长久将他们约束在这玻凝洞中,未免过委屈。汐颜乃是青丘古国的帝姬,远古九尾狐族皇室唯一的继承人,自是更不必说,早晚是要离开的。 这玻凝洞府虽然灵气浑厚,又可隐匿身息,是为安全的所在。只是这几个孩将来所需要的,却是更广阔的天地。 或许她无法保护他们一辈,但她可以尽量让他们去外界闯荡时,有着最好的状态。 绒球已是可以自己修炼参悟了,汐颜年纪尚小,还不急。惟有绒团,这个救了她性命、陪伴她最久的绒团,灵智至今仍是处于民间两岁的孩童般。 依着绒团的性,指不定何时便会再偷偷溜出洞府,若当真遇到恶人,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璃忧心头一紧,自绒团失了灵智后,她从未像此时这般忧心忡忡过。她总以为,只要绒团在她身边便万无一失了。可眼下,遇到强悍的对手时,她自身都难保,又拿什么护得绒团周全? 是时候该将属于绒团之物交还与他了……璃忧握紧了双拳,虽然她还未能找到取出元丹的方法,虽然她此时伤处尚未复原,强行取出元丹,她的身体定会受到影响,许是会为虚弱,虽然皓空仙君离开的这些日,她独自坐镇清凉山会很危险……但比起自身,她更在乎绒团的安危。 想到绒团明知山中有危险,却仍是横跨大半个清凉山去为她采药,璃忧心下一片柔软,更加坚定了将元丹归还绒团的决心。 ... ... 第五十二章 魔族碧妖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即将入冬时,皓空仙君仍未归来。此时的清凉山温骤降,璃忧每每带着望清与望宁去密林中舒散筋骨时,二人俱是被冻得鼻头通红。 在虚灵草的功效下,璃忧的腿伤早已恢复如初。这些日以来,璃忧专心研究着如何能将体内的灵兽元丹取出。为此,她翻阅了不少古籍,甚至开启了腾蛇神君曾经居住的正殿,寻了些上古珍本细细查阅。 “娘亲!你怎么躲在这里呀?教汐颜好找。”从殿外晃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一把抱住璃忧,奶里奶气地唤道。 小娃娃不过一两岁的样,圆嘟嘟地小脸儿上嵌着一双灿若星辰的墨黑眸,樱桃般的小嘴儿闪着粉嫩光泽,更是显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小娃娃自外貌上看来与常人无异,唯一不同的便是身后悬着九条蓬松长尾,欺霜赛雪的白玉皮毛十分扎眼。 这小娃娃自然是汐颜了。自几日前的清晨,汐颜忽然以孩童之态呈现在众人面前后,便再不肯以本体示人。 汐颜虽然身形尚小,走起来也是步履蹒跚,但却颇为喜爱化成人形之后的这副皮囊,整日粘着璃忧抱抱亲亲,简直撒娇到了致。为此,绒团还吃了几日的醋,璃忧不得不同时抱着,哄来哄去才将两个淘气鬼安抚好。 “汐颜这般聪慧,真是躲到哪里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呢。”璃忧温柔地笑笑,放下手中古籍将汐颜抱起,怜爱地道,“不是与你说过了,要唤‘姐姐’,我并不是你娘亲,怎可胡乱称呼。” 自从汐颜化为人形后,便一直唤璃忧“娘亲”,璃忧多次纠正,汐颜仍是不肯改口。 “望清姐姐说过,刚出生的小宝宝都是由娘亲带大的。”汐颜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十分可爱,“你带大我,便是我的娘亲,望清才是姐姐。” 璃忧叹了口气,将汐颜抱出大殿,又寻了点心与她吃,这才道:“汐颜是有亲生娘亲的,只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与你相聚,这才将你托付于我。你这般唤我,你亲生娘亲会难过的。” 汐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咯咯一笑,双手环住璃忧的脖颈,道:“那不急,等将来她回到我身边时,我再唤她。” 说着,又扭股儿糖似的缠上璃忧,撒娇道:“汐颜不管,你就是我娘亲。望清姐姐说,每个人都有娘亲的,汐颜也要。” 听着汐颜软软糯糯的童声,璃忧只觉心中早已化作一滩清水,双手不自觉的便抱紧了汐颜。 “好了好了,唤便唤罢,只是不许在望宁面前浑说方才的话,可记得了?”璃忧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汐颜一拍小手,圆圆的眼睛笑的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好喽!娘亲认我了!”说罢,粉嘟嘟的小嘴儿凑到璃忧脸上亲了一口,又笑嘻嘻地道:“娘亲放心,汐颜最乖了,定不会在望宁哥哥面前浑说。” 璃忧亦回亲了汐颜一口,看着笑颜如花的汐颜,又想到了其他几个孩,不免低低叹息了一声。 望清与望宁皆是自幼便离开了父母,且俱是被父母所抛弃。望宁倒也罢了,自出生不久便被墨虚真人收养,对亲生父母尚未有多印象,可望清却是不同。 璃忧依稀记得,望清只说过,她被父母所遗弃时已有六七岁年纪,其他的并未多言。现下想来,垂髫之年的望清,已是懂事记事了,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母将自己遗弃在山林之中,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回忆? 还有小老虎绒球,将将初生的灵兽,便被母族放弃了,在天寒地冻的北方冰川中,被冻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恰巧遇到外出历练的望平,只怕绒球难以活过那个冬日。 璃忧一阵心酸,以往她从未想过,这些孩们对亲情的向往,对血缘的依恋。 从望清对汐颜所言便可知,望清从未怪责过她的父母。相反,她对母亲怀有深的孺慕之情。 也许,血脉的纽带是天性使然,就像是一种永存于脑海的精神图腾,无论何时都不会消散。 璃忧轻轻拍着汐颜的背部,给她哼着早年自民间听来的歌谣,心中却暗暗想着,定要对这些孩再多一些疼爱。 待汐颜睡熟后,璃忧将她抱回寝殿中,为她细细盖好蚕丝薄被,动作其轻柔。 最近温越来越低,转眼便要入冬,是时候再去一趟集市上,为望清望宁添置些衣物了。 璃忧看看天色,尚在未时初,若以她的速,想必在酉时前便可赶回。 思量片刻,璃忧交代了望清几句,便只身前往离此处最近的丰年镇。 即便是清冷萧瑟的秋末时分,丰年镇依旧热闹非凡。从街头至街尾,商贩们摆满了摊,人来人往,询价售卖,一派繁华气象。 璃忧却心无旁骛,直奔成衣店而去,买了些上好的棉衣棉裤后,又到街角的点心铺买了些零嘴,便急匆匆地赶回清凉山。 待行至半时,璃忧却忽然转了方向,直直向皓空仙君的府邸方向飞去。 眼见着便要飞至清灵洞府所处的山头,璃忧却径自停住了脚步,轻巧地落在一处山顶上,轻笑一声。 “跟随了这些时候,到底有何贵干?还请一露真身罢。”璃忧一翻掌,便朝身前东北处的空中挥出一道灵力。 “哎哟!上仙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悉悉的响动传来,一个身着碧绿蚕丝绫罗的妖艳女便出现在了璃忧面前。 好浓郁的煞气! “你是魔族中人。”璃忧眉头一皱,冷冷说道。 妖艳女装模作样地福了个身,娇媚道:“上仙好眼力,奴家碧妖,乃是特意前来向上仙致歉并致谢的。”说罢,又福身一礼。 “数月前,我的手下青魅不知分寸得罪了上仙,后被魔君带回族中教导。碧妖特来替青魅致歉,并感谢上仙的不杀之恩。” 璃忧看也不看便摆手制止,道:“不必了。若非我技不如人,你那手下的魂魄早早便被我打散了。我与魔族向来无甚来往,日后你再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璃忧说罢,转身便走,丝毫不理会那碧妖在后面不停的呼唤。 璃忧压根儿便不相信这碧妖所言――她打伤了碧妖的手下,碧妖非但没有怒火中烧,反而放低身段前来示好,以魔族的护短过往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璃忧并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魔族有什么牵扯,是以,还是速速离开,眼不见为净罢。 ... ... 第五十三章 不良预感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并未直接回到玻凝洞,而是先行去了皓空仙君的府邸,清灵洞府。 因着璃忧身怀碧阳玦,可随意出入清灵洞府,是以便毫无阻拦地走了进去。 璃忧先寻到一个小侍女,询问了近日可否有皓空仙君的消息,得到否定回答后,又将方才遇到碧妖一事转述于那小侍女。 “你要记得,待仙君归来,即刻将此事告知于他。魔族中人已然在清凉山内出现,咱们不得不防。” 璃忧细细叮嘱着,小侍女不停点头,恭声应下。 “对了,洞府可有后门?”璃忧忽然想到一事,忙拉过小侍女问道。 “回上仙的话,有的。从这边花园穿过,经过抄手游廊后有一条小,沿着小走便可看到后门。只不过后门处有仙君布下的种种阵法,我等婢女功力过浅,皆不能掌握。”小侍女恭敬地答道。 当真有着后门!这皓空仙君果然懂得居安思危。璃忧心中一喜,微微笑道:“无妨,有劳你了。” 小侍女行礼退下后,璃忧又在洞中逗留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匿了身息,悄悄地从洞府后门离开,回了玻凝洞。 一上,璃忧皆十分小心,将灵力感知控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范围过小的话,便不能探知是否有人跟踪;范围过大却又容易暴露自身。璃忧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待回到玻凝洞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碧妖出现的过蹊跷,她才不过出门一个时辰,便察觉到有人跟在身后。若说是巧合,未免也过牵强,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碧妖已在清凉山附近守株待兔已久。 数月前,她才重伤了那作乱荒村的妖魅,可以说是与魔族结下了一个大梁。魔族的人此时突然前来,绝非好事,未免暴露行迹,璃忧不得不借助皓空仙君的府邸混淆视听。 也不能怪她过于谨慎,这魔族中人行事向来诡异,她不能拿玻凝洞内几个孩的安危去赌。 更何况,魔族那位修为高深的神秘魔君,若是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清凉山,她是否能凭一己之力护得众人周全? 这碧妖的出现,只是个引。她有预感,这清凉山近期内不会平了。 璃忧细细的盘算着,此时的清凉山已是危机四伏,前有九阳真人、六庭宗主居心不良,后有魔族中人心怀叵测,再有以晨宇仙君及智昌宗为的觊觎神石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 璃忧正思量着如何破解这八面埋伏的局面,却忽然感知到一股为浑厚的煞气,自东南方向快速涌来。 璃忧忙起身飞奔至洞口,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散出一道灵力感知。 这煞气浓郁而纯正,虽与那墨尘魔君的气息为相似,却绝非同一人。 这是什么情况?魔族为何一再派出这等高手前往这无甚名气的清凉山?难不成仅仅因为她伤了魔族中一个小小的妖魅,便这般不惜代价地与她纠缠不休? 璃忧虽心中疑惑,可这碧妖的出现亦绝非巧合。毫无疑问,魔族的目标便是她,抑或是她身上的神石。 璃忧心如擂鼓,指尖亦是微微发抖。 一个墨尘便已是现在的她不可匹敌的对象,若是再来一位与之修为不相上下的魔君,正面对持下,玻凝洞众人几乎是毫无生可言。 璃忧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 事已至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几个孩的安危。璃忧想到此处,忙将众人聚集到偏殿,开始宣布新规制。 “自今日起,所有人不许踏出玻凝洞一步,日常采摘皆由我一人负责。” “不许靠近洞口,以及通往密林的后方通道,以免气息外露。” “若是有人闯入洞中,皆不许出手,保命要紧,立刻前往正殿,绝不许擅自离开。你们可记得了?” 玻凝洞的正殿,乃是腾蛇神君曾经的住处,神君来到玻凝洞的第一日,便用精血与正殿融合,布下了障目之阵。当日神君曾言:“居安思危,不忘本心。”现下回想起来,神君的确颇有先见之明。 璃忧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一副懵懂不明的神色,不由便有些心急。 “这些日,是我将你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么?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们可听进去了?” 璃忧向来和善宽容,对待众人皆是和颜悦色,从未有过这般疾言厉色之态,众人见璃忧语气颇重,仿佛也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望清平日里处事最是沉稳,见气氛有些紧张,她第一个站起身,走到璃忧身旁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姐姐莫要动气,咱们记得了。”说着,忙回朝另外几人使眼色。 几个小家伙见状,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 望清搀着璃忧手臂,行至桌边坐下,小声问询道:“姐姐,可是出大事了?” 璃忧见众人皆是一脸好奇地望着她,不免叹了一口气。 这些孩心性单纯,她总想以一己之力将他们护在臂膀下,可若不告知他们潜在的危险,不让他们有面对祸患的能力,他们又如何成长? 璃忧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见他们一脸胆怯、忧心忡忡的样,只觉心中的酸涩滋味无法形容。 “我晓得你们皆是聪慧果敢的孩,此番咱们或许会遭遇一点儿小麻烦,我不过是提前叮嘱你们几句罢了。若当真遭遇劫难,你们切记,要即刻躲入正殿,绝不许擅自跨出殿门一步。”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自是明白——既然是璃忧特意点明的,便绝不仅仅是“一点儿小麻烦”这么简单,可却丝毫未表露出来。 望清、望宁与绒球俱是笑道:“请姐姐放心,若真有那日,咱们自是全听姐姐吩咐,绝不让姐姐分心牵挂。” 璃忧心中一暖,这个孩相对来说,心智较为成熟,不过寥寥数语便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汐颜则是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要璃忧抱抱,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歪头问道:“娘亲会跟汐颜一起去正殿么?” 璃忧一怔,捏捏汐颜的小脸儿,柔声道:“会的,只是娘亲要处理一些事情,许是会晚些才能到。汐颜乖乖听话,到时先让望清姐姐陪着你,可好?” 汐颜垂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认真地道:“汐颜听话,不过娘亲要答应汐颜,很快便来寻我,一定要很快很快。” 璃忧看着汐颜纯真无邪的小脸儿,清澈明亮的眼眸似是要看到人心里去。汐颜的神色为认真,甚至带了些恳求的意味,璃忧只觉心中一酸。 “娘亲答应你,定会‘很快很快’。” 汐颜听毕,开心的笑了。唯有绒团,在自己的座椅上,难得地沉静老实。 ... ... 第五十四章 暗室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玻凝洞中的紧张气氛一日强过一日,原因无他――清凉山范围内,已有数座连绵起伏的群山被魔族所占据。 向来低调的魔族众人此次却并未刻意收敛气息,绵延数里的凶猛煞气,便是连玻凝洞中的几个孩都可清晰地察觉出异样。 望清寻了个机会,悄悄地问璃忧道:“姐姐,这清凉山怎会出现这般强悍的气息,以前从未有过。” 璃忧迟疑片刻,却不知是否应该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望清。 几个孩终归年纪尚小,她实在不愿他们整日惶惶不安地日。可若不告知他们,若危险来临,他们却连敌人是何来历都不分明。 璃忧轻叹一声,拍拍望清的手,终是决定将此事全盘托出。 “望清,你可记得,数月前我曾离开过几日,去那荒村探查一事?” 望清点点头,笑道:“自然记得。便是那次姐姐离开洞府时,汐颜破壳而出,回来时我还曾大吃一惊。” 璃忧忆起望清初次见到未破壳的汐颜时,曾疑惑汐颜为何身处一个“蛋”中,不由也是莞尔一笑。 “正是。我在那几处荒村中,发现一个残害姓的妖魅。这妖魅乃是魔族中人,我本欲将其魂魄打散,却在紧要关头被一个魔族魔君打断。那魔君修为高我多,是以,我便没能取了那妖魅的性命。” 璃忧蹙了蹙眉,又道:“本以为这件事情便这般过去了,谁知数日前,我去集市中为你与望宁采购棉衣时,却发现有人跟踪。那人自称‘碧妖’,身上气息与我曾擒获的妖魅十分相似。” 望清大惊,慌忙拉起璃忧左看右看,急切道:“魔族之人皆狠辣,姐姐可有受伤?” 璃忧按住望清的手,安抚道:“无事,我只与她交谈几句,并未交手。”顿了顿,又蹙眉道,“可这魔族的护短是出了名的,想必是来者不善。” 望清听闻璃忧并未受伤,松了一口气,又拉一拉璃忧的袖,柔声道:“姐姐莫要过于忧心,既然那碧妖未曾出手,想来并非要与咱们发生冲突,眼下不妨静观其变。” 璃忧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望清,你可知这般浓重的煞气集结,魔族中人定是出动了不少。来者是敌非友,我绝不可掉以轻心。”璃忧握着望清的手,难得地伤感道,“无论如何,此次劫难,总归是我连累了你们……” 未待璃忧说完,望清便匆忙打断,诚恳地说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若无姐姐,咱们几人早早便惨死在荒郊野外了,能存活至今全赖姐姐仁善,还请姐姐万万莫要再说这般见外之语。” 璃忧勉强扬了扬唇角,眸中却无法凝出半点笑意――无论望清再怎么开导劝解,也改变不了此次劫难乃是因她而起的事实。 魔族的强悍毒辣众所周知,以她如今的修为,虽不能与之抗衡,却总能拖延些时间,方可护得这几个孩的周全…… 望清见璃忧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偏生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柔声劝慰。 “姐姐,望清还记得你曾说过,这玻凝洞曾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君用神力加持,布下种种禁忌,想来这些魔族中人应是无法闯入才对。” 璃忧却并未那般乐观,据她所知,魔族之中已然有两位魔君坐镇,若这两位魔君联手,只怕破除腾蛇神君的禁忌也并非不可能。 璃忧心知望清的好意,亦不愿让她过忧心,便颔道:“望清说的是,许是我过杞人忧天了。”说着,话锋却又一转,“不过,望清定要答应姐姐,若真有一日,玻凝洞禁忌被破除,你必要带领其他人前往正殿,无论外界发生何事,都不可跨出正殿一步。” 璃忧缓缓回眸凝视着望清双目,目光中那郑重的神色让望清微微一怔。 “姐姐……那你……” 璃忧强硬地打断望清的话,坚决道:“望清,你答应姐姐,定会做到。” 璃忧那如秋水波光般的清澈明眸写满了坚定,望清终是在这灼灼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是,姐姐,望清答应你。望清定会好生看管众人,拼尽全力护得他们周全。” 璃忧听到望清的保证,欣慰一笑,将她揽入怀中:“好孩,姐姐就知你是最最懂事的。” 待望清离开后,璃忧将寝殿中的古籍一一收起,放回了正殿。 就在今晨,她已从腾蛇神君留下的珍本中,寻得了将灵兽元丹自体内取出的方法。然而,元丹取出后,她一身的修为几乎要消耗七成。若在这般状态下与魔族一战,可谓毫无胜算。 璃忧却有着自己的打算:魔族众人应是为她打伤魔族中人或是夺取神石而来,是以,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她一人。即便是她处于全盛时期,也绝非魔族那两位魔君的对手,但若是将元丹归还绒团,他生存下去的机会便多了几成。 璃忧打定主意――将正殿中的一切安置好之后,便取出元丹归还绒团。 古籍记载,元丹取出后,要迅速使其与本主合一,且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方可融合。而魔族大军已然兵临城下,璃忧和绒团并无充足的时间。是以,璃忧便想着在正殿中寻一处暗室,稍作修整,以便让绒团安心闭关融合元丹。 腾蛇神君曾说过,诸如玻凝洞这般的远古遗留下来的灵洞福地,皆会有暗室存在,以便藏纳法器、古籍所用。既然如此,她便不用再费心思去特意修葺一个了。 璃忧巡视着整个正殿,不时地碰碰这处,摸摸那处,终于在一处壁龛内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机关。 璃忧转动壁龛内放置的暖玉烛台,整个壁龛缓缓旋开,露出一个高约五尺的四方形洞口,堪堪容纳一个人弯身进入。 璃忧闪身入内,快速打量了几眼,见室内干净整洁,灵气浓郁,对此处十分满意。正欲起身去寻绒团,璃忧却忽然自墙角处发现一抹嫣红。 璃忧上前一看,竟是一座用血玉雕刻而成的雕像。可说是“一座”却又不恰当,因这雕像只有上半身,连个底座都无。雕像从腰身处便被齐齐切断,切口光滑如镜,无有一丝裂痕。 璃忧用衣袖拂去雕像上的灰尘,细细打量着。从装束上看来,这应是一位女的雕像。女梳着流云垂苏髻,双眸紧闭,神色十分哀伤。 璃忧凝视着雕像,双眸不知不觉地隐隐涌上了泪水,仿佛被那女的悲伤浸染了一般。 眼泪滑落,璃忧一怔,一边暗暗赞叹着雕刻之人手艺如此出色,巧夺天工,一边赶快远离了这充满哀戚的雕像。 ――现下哪里还有心思陪“半座”雕像悲春伤秋?赶紧寻到绒团将元丹融合方是正事! ... ... 第五十五章 取出元丹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在清舒池旁的偏殿内寻到了绒团,彼时绒团正趴在榻上发呆。 近日来,绒团颇有些反常,非但一改往日调皮捣蛋的性,甚至连绒球偷吃他的零嘴,他也不似先前那般呲牙咧嘴地发脾气。 璃忧对此很是惊奇,深觉绒团恐怕是要进入成熟期了,更决意要尽快将灵兽元丹归还。 璃忧将绒团带入正殿中的暗室,缓缓将暗门关闭,正色道:“绒团,你我相伴数年,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今日,我便将你的灵兽元丹归还于你,日后你定要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你这一身灵根仙骨。” 说罢,抬手便要运转灵息,将元丹取出。 这时,绒团却忽然跳到璃忧怀中,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停地摇动着,口中呜呜咽咽地不知在说着什么,双目中已有大颗泪珠滚滚落下。 璃忧一惊,慌忙抱着绒团安抚道:“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落泪?可是有什么委屈?” 绒团却仍是摇哭泣,肥嘟嘟的小爪朝东南方向指了指,又紧紧地抱着璃忧的手臂,死活不肯松开。 璃忧疑惑地向外看去,那东南方向……可不正是魔君集结的群山! 璃忧顿时明了,绒团这傻孩,应是察觉到了近日来的异动,想让她留着他的灵兽元丹,以便对敌。 看着绒团眼中的哀求之色,璃忧鼻中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傻孩,我不会有事,莫要担心。这灵兽元丹本就是你的伴生之物,你将之取回,它才可有用武之地。” 绒团却仍是使劲儿摇头,用爪摸了摸鼻,又指了指外面。 璃忧自是明白,绒团的嗅觉超出常人许多,那浓重的煞气又如何能不被他察觉?想来绒团也是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是以才死活不肯收回灵兽元丹。 璃忧心中感动,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 眼下将灵兽元丹归还于绒团,的确不是最佳时机,可璃忧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次魔族大军来到这清凉山,她并无把握能护得众人周全。既然如此,便更应让绒团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如此一来,他的修炼途才不会被迫中断,来日,他才能有自保的能力。 ――绒团,你可知,对我来说魔族并不可怕,自两年前清凉山顶,次渡劫那日,我便应死去了。如今便是丢了性命又如何?我只当是多活了两年罢。 ――绒团,从咱们相识至今,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当我重伤之时,是你悉心照料,甚至不惜用自身的灵兽元丹来将我救活。这份恩情,我必将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绒团,你的心意我都懂。只不过,你能平安活着才是我心之所愿。 ――绒团,莫要怪我。你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璃忧闭了闭眼睛,狠狠心,再睁开双目时,神色已经趋于平静。 “魔族众人的确强大,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将元丹归还于你。我本体乃是花妖,自是有伴生妖丹在我体内。现今多了你的灵兽元丹,我反而无法控制灵息,是以历劫两次皆未能飞升灵境台。” 感觉到怀中的绒团身一滞,璃忧握紧了双手,只觉指尖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绒团,将你的灵兽元丹收回罢,不然……只会成为我的拖累。” 绒团缓缓地自璃忧怀中爬出,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直直地看向璃忧,似是要看到她心底的最深处。 单纯真挚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问询着。璃忧心头刺痛,只觉酸涩难言,无法承受。 “绒团,我心意已决。” 璃忧言毕,双掌一翻,封住自己身上数个穴道,运转灵息逼出灵兽元丹。 整个过程为痛苦,刺骨的疼痛袭来,璃忧大汗淋漓,结手印的双手亦是微微颤抖。 绒团自知无法阻止,只得在一旁无声流泪。 待灵兽元丹终于行至廉泉穴,璃忧只觉体内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痛楚,仿佛是将骨肉剥离般疼痛难忍。 璃忧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用尽全力将灵兽元丹自口中逼出,随即便瘫倒在地上。 逼出元丹后,璃忧已是虚弱至。元丹原本存在的位置如今好似一个巨大的豁口,使她体内的灵息迅速流失。 璃忧却并未在意自体内溢出的灵息,她此时的心思全放在悬于半空的灵兽元丹上。 璃忧挣扎着看向绒团,气若游丝地道:“绒团……快……快些融……融合元丹……” 璃忧断断续续地催促着绒团,生怕他耽搁了融合元丹的最佳时期。可绒团却纹丝不动,默默地凝视着璃忧,晶莹透明的泪珠滴落到璃忧苍白的面庞上。 “绒团……你还不……快些进行……融合……” 璃忧艰难地抬手一只手臂指向那灵兽元丹,仅仅这样一个小动作,便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若是……你不肯……听话……我便……自裁于……天地……权当我……这条命……一并归还……于你……” 璃忧缓缓闭上了双目,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绒团似是被璃忧的话震慑了,呜呜咽咽地将她眼角的泪滴舔去。 随着一声长嗥,绒团一跃而起,张口便将那灵兽元丹吞了下去。 绒团行至璃忧身旁卧下,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她的手边,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滴落在了璃忧的掌心。 璃忧朝绒团舒心一笑,便沉沉睡了过去。 ******************************* 璃忧醒来时,绒团仍然守在一旁。 虽然浑身仍是为虚弱,却比方才好了很多。璃忧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温柔地凝视着绒团。 “自今日起,你便在这暗室中闭关,专心融合元丹。切记,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方可出室。” 绒团见璃忧醒来,自是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再不敢让她动气。 璃忧缓缓抬手抚/摸着绒团,只觉浑身酸软无力,每动一下便传来阵阵刺痛。 “绒团乖,待你融合元丹之后,我会采许多灵果给你吃。”璃忧挣扎着站起身,朝室外走去,“绒团,你答应我了,莫要让我失望。” 绒团见璃忧身直打晃,忙紧追两步,可璃忧却态坚决,头也不回地转动机关出了门。 璃忧离开暗室后,在机关处设下种种禁忌,以防外人闯入,或是绒团强行开启机关。 离开大殿前,璃忧回凝望壁龛良久,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方才一步一步蹒跚离去。 ... ... 第五十六章 魔族内讧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在寝殿中昏睡了日夜之久,将她唤醒的,乃是数道强悍煞气的碰撞。 璃忧仍是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因昏睡久而略有些僵硬的双腿,强打起精神行至洞口处,向外面张望着。 高空之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激战正酣。强大的煞气碰撞之后冲击至群山,霎时风沙四起,碎石飞散。 如此纯正而凶猛的煞气交锋,应是魔族修为颇深的魔君才可掌控。两位魔君……难不成是魔族内讧了么? 璃忧微微有些疑惑,心中却是暗喜。若魔族之人内部起了纷争,或许会将与她的纠葛暂时放置。最好再打斗的更激烈一些,闹个两败俱伤才好。无论怎样,皆是对她此时的状况有利许多。 不知高空之上的两位魔君酣战了多少时候,就目前看来,倒是那位黑衣魔君处于上风。 打吧……斗吧……最好斗个你死我活……能省去我多少烦心事。 璃忧想着想着,扑哧一乐,暗道自己坏心,却也因此而抱起了“看好戏”的态,静静地伫立在洞口,观起战来。 白衣魔君被黑衣魔君挥出的一掌逼退几步,看样已是快撑不住了,只见他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仍然高高地昂起头,直视面前的黑衣魔君。 黑衣魔君好似说了些什么,处于璃忧这个距离,自然是听不到的。白衣魔君似是被激怒了,再散出煞气攻击,却皆是被黑衣魔君轻而易举地挡下。 这时,白衣魔君却忽然发狂一般,浑身上下冒起了金光,直奔黑衣魔君而去。 璃忧一惊――这情形她再清楚不过,白衣魔君竟然选择了燃烧元神! 璃忧越发好奇了,同为魔族中人,这二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不惜以燃烧元神为代价,也要置对手于死地。 白衣魔君的速陡然加快,挥手便放出数道青色煞气匹练,黑衣魔君似是也凝重许多,化解攻击的招式比之方才谨慎不少。 白衣魔君燃烧元神后仍拿对手无可奈何,许是在盛怒之下,忽然快速冲向黑衣魔君身旁,一把将其抱住。 璃忧又是一惊,这……这魔族众人莫非还有分桃断袖之癖? 未等璃忧回神,高空之上便蓦然出现数道煞气攻击,直奔黑衣魔君后心处而来。 白衣魔君死死地困住黑衣魔君,直到攻击尽数落在黑衣魔君身上。 黑衣魔君被这集结而成的强大煞气团冲击,俨然受到重创,飞出很远之后方才自高空坠落。 而白衣魔君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他与黑衣魔君距离那般近,受到的波及也是不可小觑。 璃忧见魔族众人一拥而上去扶那白衣魔君,唇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容,转身进了玻凝洞。 好,好!当真是天无绝人之! 原本,依她如今这只剩成功力的状态,莫说与魔君交手了,便是随便几个魔族的小头目,也可轻易将她制住。 可现如今,魔族的两位魔君,一位重伤坠落于山间,生死不知,另一位也是元神受损,奄奄一息。这两位可皆是魔族此次聚集清凉山的领军人物,没了这二人坐镇,想必那些虾兵蟹将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如此一来,这魔族众人势必要先救治魔君、处理内部纠纷,尚是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功夫去找她的麻烦。 璃忧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简直抑制不住。 元神受损可绝非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复原的,当初她也曾被迫燃烧元神,直至如今已是过去两多年,仍未能完全修复。虽说魔族未必会等到魔君恢复如初之后再向她发难,但总会有些时日缓和的。 她所求不多,只需短短个月,让绒团有足够的时间将灵兽元丹融合便好。到那时,绒团便可多一线生机。 因着魔族内讧一事,璃忧这一整日心情都甚好。望清与望宁见状,也是十分喜悦。 近些日,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璃忧这般开怀了,再加上日前,璃忧便忽然开始昏睡,直至今日方才醒来,也着实将二人吓了一跳。 如今见璃忧眼角眉梢皆含着笑意,望清望宁亦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知不觉地便也跟着笑开了怀。 “姐姐醒了,昏睡了这般久,可着实将咱们吓得够呛。”望清挽过璃忧的手臂,娇笑着将头靠在她身上。 “是呀,姐姐若再不醒过来,汐颜都要急死了呢。”望宁也是一脸笑容地打趣着。 璃忧拍拍望清的手,又摸摸望宁的头发,四下张望着,却不见绒球与汐颜的身影。 绒球倒也罢了,自那日璃忧称他们许是会有些麻烦之后,绒球便专注于筑基修行,常常几日不见人影。 而汐颜那个粘人的性,恨不得整日似个狗皮膏药一般地粘着璃忧。可今日璃忧醒来后,却未见汐颜迈着那胖乎乎的小短腿儿,一歪一晃地向自己跑来,还当真有些不习惯。 “汐颜呢?往日里当属她最是粘人,这会怎么没影儿了呢?” 望清抿嘴儿笑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汐颜那个小东西呀,眼下正睡得四脚朝天呢。” 望宁将自己的小手放入璃忧的掌心,仰看向璃忧,笑道:“汐颜年纪最小,往日里只觉得她单纯可爱,可此番姐姐昏睡,汐颜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姐姐床榻之旁,实在是个贴心的好孩。” 璃忧一怔,汐颜一直守在她榻旁? 望清亦是笑着道:“是呢,足足守了日,今晨实在熬不住,方趴在姐姐榻边睡着了。我已将她抱到我房中,以免打扰姐姐休息。” 璃忧心下一片柔软,忙匆匆向望清房中走去。 “汐颜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能这般折腾自己。”璃忧念叨着,心中却仍是溢满感动。 汐颜尚在幼生期,平日里最是贪睡,每日皆要睡上八、九个时辰。此番因着担心自己,她竟能硬撑着熬上日夜,教璃忧怎能不感动。 望清与望宁对视一眼,皆是抿嘴儿笑笑,并不接话。 行至望清房中,汐颜正在古朴的雕花木床上睡得香甜。璃忧望着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满目温柔。 这个傻孩……璃忧轻柔地为汐颜掖了掖被角,心中满是疼爱。 璃忧轻手轻脚地出了殿门,拉过望清与望宁,笑道:“今日是个好日,我去林中采些蔬果来,晚间咱们好生吃上一顿。” 望清望宁连忙劝阻道:“姐姐近日还是莫要出门,外面煞气甚是浓郁,恐有不虞。” 璃忧却安抚地摆了摆手,径自提了篮朝通道走去。 “莫担忧,今日有件好事发生,待我回来细细说与你们。” ... ... 第五十七章 林中伤者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入冬之后,原本生机勃勃的密林好似忽然静止了一般。林中的部分兽类已是陷入了沉睡,平日里苍翠挺拔的参天古木,亦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璃忧已经有些时日未曾出过玻凝洞了,闻着林中的清新之气,深深的吸了几口,心情不免有些雀跃。 璃忧在空地中撒下无数种,散出灵力缓缓润养着。 她的功力虽只剩下成,但培育植物倒是不在话下。一颗颗小苗破土而出,转眼便瓜熟蒂落。 此番出来,定要多播种些谷物蔬果等带回洞中。二绒及汐颜倒也罢了,本身便是灵兽、神兽,可吸取天地精华供养自身。望清与望宁却尚需进食,多备些粮食,以防不时之需。 璃忧这般思量着,又特意添加了许多便于存放的谷物种。 一声野兽的嚎叫响起,璃忧随意地循声望去,却忽然惊愣在原地。 离她不过数丈远的距离,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男面部朝下伏于地上,一动不动。 璃忧小心地上前几步,散出一道灵力感知男的气息,却只察觉到微弱的呼吸起伏。 看来,此人还活着,只是受伤不轻,陷入了昏迷。 璃忧秀美紧蹙,有人闯入了密林,并重伤在此,而她在这林中滞留良久,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如今她的功力只剩了成,若说这男修为在她之上,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璃忧并未贸然出手相救。她先想到的,乃是玻凝洞众人的安危。 此处乃是密林深处,道崎岖,荆棘丛生,按常理说不该有人闯入。可这黑衣男这般突兀地出现在此,且恰巧昏迷在璃忧平日里播种谷物蔬果的空地旁,她不得不担心玻凝洞是否会暴露。 璃忧本不欲理会此人,快些回洞府看顾几个孩才是要紧。可转念一想,万一这人只是入山采药的修行者,自己这般弃他于不顾,岂不是罔顾一条性命? 璃忧看看手中的篮,又看看昏迷在地的男,左思右想,始终觉得这名男出现的过突兀,且来历不明,若直接带回玻凝洞恐有不妥。 于是,璃忧决定先将篮送回玻凝洞,再返回来救治于他。 璃忧快速将方才播种的谷物蔬果收起,提着篮匆匆地朝玻凝洞走去。 行至通道附近时,璃忧愈发小心地留意周边的气息,发现并无异样后,又细细检查了通道口的种种禁忌阵法,见一切皆完好无损,方松了一口气。 待回到洞府,璃忧交代了望清几句,便转身又回了密林深处。 黑衣男仍伏在原地,气息比之方才更弱了几分,璃忧快步上前将他扶起。 “竟是你!”将将看到男面容,璃忧便发出一声惊呼。 这俊美妖冶的面容,不是墨尘又是谁?只是,他怎的会出现在此处,且还重伤昏迷…… 璃忧脑中忽然闪过白日里,两位魔君激战的场景。难道……墨尘……便是那黑衣魔君?! 可,她初次见墨尘之时,墨尘乃是一头火红色长发。而今日与那白衣魔君酣战的,还有眼前之人,皆是一头黑发。是以,璃忧才未曾将墨尘与其联系起来。 再者说,今日她曾亲眼见到那黑衣魔君遭遇偷袭,被击出数十里之外,怎会落在此处? 且这墨尘乃是魔族中人,或许还是个地位颇高的魔君,她到底是否应该救他?还是便任其自生自灭? 璃忧心中存了多的疑问,可眼前之人昏迷不醒,自然是无从得知。 璃忧将墨尘扶至一颗古木旁,让其靠在树干上。墨尘满面毫无血色,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唇边却仍是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 璃忧仔细回想,这墨尘虽是魔族中人,却并非似其他魔族那般心狠手辣。当日妖魅之事,墨尘虽亦是护短,却并未伤她。若是遇到其他魔君,恐怕早就取她性命了。 魔族护短可是人尽皆知的,但凡伤其族众之人,皆被疯狂地报复。这般看来,这墨尘倒尚有几分可取之处,最起码不那么残暴。 可无论如何,他都是魔族中人啊…… 魔族又如何,还不是起了内讧,或许如今的魔族正处心积虑地想要取了他的性命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墨尘当救。 璃忧纠结了许久,终是心一横,算了,管它呢,今日这墨尘与那白衣魔君一战,为她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也算是变相地帮了她一把,她便当做了件善事,还了他这个人情罢! 璃忧自腰间荷包中掏出几颗丹丸,塞入墨尘口中,又挥手散出数道治愈绿芒,将墨尘笼罩其中。 往常做起来得心应手的小事,此时却令璃忧大汗淋漓。 少了七成功力……果然今非昔比。璃忧咬紧牙关,缓缓运转着灵力,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庞滑下。 冬季的白昼总是短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璃忧望着半空中初升的弯月,心头略略有些忧虑。 这墨尘怎地还未醒来?眼看着便要入夜了,也不知玻凝洞中几个孩是否正焦急地等待她归去。 璃忧心中挂念孩们,却又不能将墨尘丢下不管,颇有些左右为难。 正当璃忧心烦意乱之时,墨尘却忽然发出一声喘息。 “我……还活着吗……” 虽是为虚弱,璃忧却听得分明,正是墨尘那低沉悦耳的声音。 “祸害遗千年,魔君大可放心。”璃忧清冷地说道,又顺势往墨尘口中塞入几颗丹丸。 “璃忧……果真是你……”墨尘气若游丝的声音竟然含了几分喜悦。 “哦?‘果真’是何意?难道魔君一早便知我会救你不成?” 璃忧抬手撒下一颗灵草种,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墨尘,并不愿过多的与他交谈。 墨尘却扬起唇角,笑得十分开怀:“非也……只是方才……你又出现在我梦中……” 出现在他梦中?且还是“又”?他是想说明曾屡次梦到过她么? 璃忧俏脸一红,回瞪他一眼,呵斥道:“还请魔君自重!” 璃忧心中气恼,加快了催生草药的速,只想快些离开此人。 墨尘见璃忧动怒,也知言辞不可过火,便顺着璃忧说道:“我本以为此次定是回天乏术了,未曾想到,竟被你所救。璃忧,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璃忧手中的动作一顿,是啊,能活着是何其美好之事。这几年来,因着神石的传言,她始终过着被人追杀的日,一旦有些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这种日当真是心神疲惫,苦不堪言。 璃忧轻叹一口气,倒是对这墨尘魔君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意。 转眼间,灵草便已成熟。璃忧将灵草捣碎,递与墨尘。 “将这草药敷在伤处,可迅速止痛。若能走动,我带你去寻个暂时落脚之处。” ... ... 第五十八章 重伤的魔君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清凉山群山之中,有数座皆被魔族中人占据,若想为墨尘寻个落脚处,当真有些困难。 为了以防万一,璃忧又不能将墨尘带回玻凝洞,是以眼下唯有一处可去――绒团曾经被囚困的无名洞。 无名洞位于玻凝洞的正西方,绒团为了璃忧的腿伤,曾偷偷溜出玻凝洞,只身前往无名洞采摘虚灵草。由此可见,彼时的无名洞尚未被人发现。 可眼下魔族盘踞在清凉山,万一他们早已发现并占领了无名洞呢? 璃忧思量片刻,转身问魔尘道:“喂,你们魔族占据了哪座山头?” 墨尘正在努力伸展手臂为伤口敷药,见璃忧肯与他说话,唇角上扬,十分愉悦。 “东南方向的那片群山。”墨尘灿若星辰的眸凝视着璃忧,欲要将她此时的一颦一笑皆刻入脑海。 她救了他!这是他未曾想到的。哪怕他是魔族中人,臭名远扬,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哪怕他曾经对她出言不逊,打断她的金光神咒,她仍是不计前嫌地救了他。 墨尘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胸口,连后心处伤口带来的疼痛仿佛都减弱了几分。 眼前的少女仍与初见时一般,一袭白衣,朴素而婉约。体态婀娜有致,容颜绝色倾城。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美得近乎虚幻。 更难得的是,她聪慧善良,宽容仁和。这对身处魔族千万年、见过多魔族女心狠手辣的墨尘,有种无法言说的吸引。 自初次见面之后,他便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与她重逢。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竟这般快。 墨尘几乎是无法克制,眸光潋滟,痴痴地凝视着璃忧。 璃忧却未曾察觉墨尘眸中的神色,仍是凝望西方,道:“再无他处了?” 墨尘惊觉自己过失态,忙收回心思,微笑颔:“暂时如此。” 璃忧张望片刻,东南方向……这般看来,无名洞暂且是安全的。 璃忧一拍手,道:“如此甚好。魔君行动可还方便?我识得一处山洞,刚好可供魔君暂时落脚。” 墨尘却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我身上的伤口还未曾敷药,颇有些疼痛难忍。”说罢,又将手中的灵药尽量向后心处伸去,却怎么也够不着。 璃忧见墨尘这副滑稽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本不欲与他有何肢体接触的,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竟不知,神通广大的堂堂魔君,竟不会使用法术驱物。” 璃忧嘟囔两句,仍是将灵药接过,敷在了墨尘后心的伤口处。 璃忧并未刻意控制力道,一对纤纤玉手捧着灵药,朝墨尘伤处轻巧一拍。 “浮空术都不会,真不知你这魔君修行许久都修了些什么。” 墨尘疼的“嘶”一声,倒抽了几口冷气,豆大的汗珠沿着他苍白俊朗的面颊滑落。 “你不亦是与我一般。力气那么大,你的浮空之术又修到哪里去了?”墨尘顿了顿,仍是坦言道,“我伤势过重,坠落时便封闭了穴道,以免煞气外露,被我二哥寻到。” 璃忧听他前半句,原本想着“我才不会将自身只剩成功力的事情告诉你呢”,万一他图谋不轨,她岂不是自掘坟墓? 可听到后半句,璃忧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墨尘竟将穴道封闭这等机密都告知于她,是认定了她不会害他么? 当遭受重创时,这封闭穴道可是其危险的一把双刃剑,优势在于可封锁灵息,既能集中灵力自体内疗伤,又可防止气息外露,招来天敌;可缺点也为致命,灵息被封锁后,便无法释放法术。若遭遇敌人,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若要重新疏通穴道,则需要旁人相助,打通“会穴”、“厥阴俞穴”、以及“气海俞穴”,方可破除封闭。 怪不得墨尘不能使用驱物浮空之术,怪不得她在空地中播种采摘良久,也未曾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 “这荒山野岭之地,你封闭了自身的穴道,不怕来日没人为你解开么?” 璃忧有些好奇,这墨尘魔君如此狷介狂放,竟会放心将自身性命交于他人之手? 谁知墨尘却大笑几声,面色虽毫无血色,容颜却仍是俊美非凡。 “璃忧姑娘,你可曾去过民间?” 璃忧虽不知墨尘为何有此一问,却仍是礼貌应道:“是。自我可化成人形后,出于好奇,便总是悄悄前往相邻的几处城镇,看人生态,观人世繁华。” 墨尘点头赞道:“姑娘好心性。那么姑娘便应是知晓,这家家户户喜添新丁之时,从来不会立时想到,‘这新生儿来日可得几个嗣,是否有人为其养老送终’。” 璃忧一怔,随即便唇角微扬,道:“原来如此,魔君并非那瞻前顾后之人。” 墨尘亦是笑笑,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赞许之色。 “与聪明人说话便是这般轻松。璃忧姑娘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墨尘朝璃忧眨了眨眼睛,璃忧慌忙将目光移开。 墨尘哈哈大笑,又道:“我坠落之时,尚不知是否能苟活于世,心心念念皆只盼着眼前莫要被我二哥寻到,哪里还顾得上来日是否会有人为我解穴?” “魔君言谈行事向来如此拐弯抹角,璃忧受教了。”璃忧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双腿,又回身看向墨尘,戏谑道:“你将如此重要之事告知于我,当真不怕我对你不利么?” 墨尘却用单手支起下巴,露出一个妖冶十足的笑容。 “为何要怕?若能死在你手中,总好过死在他人凌辱之下。再者说,你既选择救我这个魔族中人,我又为何不能信任于你?” 那笑容过灿烂,几乎要晃花她的眼,璃忧只得垂眸假作不见。 璃忧倒是未曾想过,墨尘会如此坦荡,处变不惊,随遇而安。 相较之下,自己隐瞒功力那点儿小心思,倒是过小人之心了。 璃忧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清了清嗓,转开话题道:“敷了药之后,可感觉好些了?咱们这便动身前往山洞罢。” 墨尘却再眨巴眨巴眼睛,做无辜状,道:“伤处倒是不似方才那般疼痛了,只是浑身还有些疲软。若是你搀扶着我,应是能行走几步。” 璃忧气结,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道:“魔君伤的只是后心处,又不是腿部,且敷了药,还休息了这大半日,便是寻常的岁毛孩也可自行走动了。” 说罢,瞪了墨尘一眼,头也不回地率先朝林中走去。 墨尘见谎话被璃忧识破,撒娇不成,也只得赶紧起身,装作方才耍赖之事从未发生似的追了上去。 ... ... 第五十九章 魔族的目的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无名洞位于玻凝洞正西方的一座山体正中,洞口四周常年青藤缠绕,再加上云雾弥漫,倒是一处为隐蔽的所在。 墨尘如今穴道封闭,不能施展法术,只得依靠璃忧一己之力将二人浮升半空,再潜入洞中。 “此洞当真妙哉!” 墨尘四处打量着,只见洞内其宽敞,数块嶙峋巨石将整个无名洞分割开来,形成若干环环相扣的石室。石室内壁上还刻有浮雕壁画,说不出的古朴雅致。 墨尘连声赞叹着,璃忧巡视着无名洞,匆匆布下数道禁忌与障眼法,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两年前,她便是在此处为绒团所救,差一点儿便香消玉损。如今重回故地,忆及前尘,难免有些恍惚之色。 墨尘见璃忧神色感伤,虽不知缘由,却也猜到与这无名洞有关,便试探地问道:“璃忧姑娘,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璃忧回了神,想到绒团,露出一个笑容。 “这无名洞乃是友人旧居。魔君若不嫌弃,便暂且在此处落脚,待伤势略有好转后,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墨尘唇角飞扬,装模作样地拱手行了个礼,道:“能得如此宝洞,墨尘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璃忧姑娘,多谢你。” 璃忧轻身避开,淡淡一笑道:“魔君身份尊贵,莫要折煞璃忧了。若魔君当真心存感激,可否将此次魔族清凉山之行的内情告知一二?” 墨尘大笑几声,朗声道:“有何不可?姑娘尽管问便是,墨尘定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璃忧点点头,却并未立时发问,而是引着墨尘朝洞内走去,在一处较为舒适的石室内停下。 此处乃是璃忧在此养伤时的住处,一应用具尚在,石榻上还有几块鹿皮、几张薄毯。璃忧将墨尘扶到榻上座下,又塞给他几颗丹丸,这才开口询问。 “魔族大举前往清凉山,其目的为何?” 墨尘答得十分爽快:“族中接到密报,称持有神石者便暂居于这越州南部的清凉山中。” 果然是因为神石!璃忧瞳孔一缩,装作无意道:“哦?魔族如此强横,竟也会听信这坊间流言么?” 墨尘靠在石塌上,随手拿起一张鹿皮把玩着,戏谑道:“是啊,据说是我父……我族中魔皇陛下,与我族死敌做了一笔交易。” 璃忧一惊,魔族的死敌便是仙族,如此说来,与魔皇做交易的,岂不是……天庭? 是了,得神石者得天下,如今的天下已是在九重天宫的掌控之中。若神石传言为真,却被他人得到,那么天庭当如何自处? 防患于未然……九重天宫自是深谙此道。 璃忧心底忽然有些忧郁,只觉如今的天庭十分怪异。 九重天宫,对所有修行者而言,皆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每一位修行者拼尽全力修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可飞升上仙,福泽苍生,庇佑姓,造福天下。 璃忧亦不例外。自她出生这八年来,每一日皆在为了日后飞升灵境台、成为天庭仙君中的一员而努力着。可如今这一重又一重的事情起因,竟皆与九重天宫有着丝丝缕缕的干系,璃忧不由得有些心绪纷乱。 先是神石传闻自九重天宫流露而出,后有晨宇仙君在她渡劫之日偷袭于她,再有平智道长所遗留的那把吞灵嗜血的仙家宝器,如今,仙族甚至是与魔族做起了交易…… 众人心之所向的九重天宫,究竟是否真如人们心中所想的那般神圣庄严?行事为何与她心底所刻画的九重天宫相差甚远?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皆与天庭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当真是巧合么?还是说,这神石的传闻,本身便是一个大的阴谋? 璃忧心中一紧。不,不会的,是她多心了。璃忧忙摇了摇头,努力驱逐心中杂念。 玉帝睿智仁慈,德高望重,向来以宽厚仁德来教导天庭中的众位仙君,断断不会与倍受唾弃的魔族做交易,定是玉帝座下的哪位仙君私自勾结魔族,欲要夺取神石。 璃忧忽然想起,当日,智昌宗那位道长交谈时,言辞中确是说过,天庭明令禁止众仙私下争夺神石。 想必玉帝胸中早有成算,应是怕众仙起了逆反的心思,才这般作为。可欲/望沟壑如何能够轻易填满?人一旦有了贪念,越是打压,反而会适得其反,以至于如今有人心怀私心,甚至与魔族私下里做起了交易。 总而言之,左右是为了神石。罢了,这些皆是仙族与魔族之事,她又如何能插手干涉。璃忧定了定心神,决定绕过这个疑团。 “敢问墨尘魔君,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与那位白衣魔君动手?” 墨尘收起了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略一迟疑,反而露出一丝苦笑。 “没想到你这般快便问到我的身份……”墨尘转看向璃忧,难得地认真道,“璃忧,望你知晓后,莫要疏远于我。” 璃忧听得墨尘如此言语,更多了几分好奇。 墨尘见璃忧垂不语,只得轻声开口道:“我……乃是魔族皇。” 璃忧一怔,她一早便猜到墨尘必是魔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也仅仅以为他乃是魔皇麾下的高等魔君而已,未曾想过,他竟是魔族的皇! 不过这般说来,墨尘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及其尊贵的气质,却也说得通了。 “如此,以往倒是璃忧小看了殿下。那么,那位与你交手的白衣魔君,想来便是魔族的二皇殿下了。” 魔皇膝下总共只有位皇,大皇在仙魔大战之时,被朱雀陵光神君一箭射杀,仅剩二皇与皇争夺下一任魔皇之位。 而魔族皇身怀魔皇秘法传承,寻常魔君怎能与之比肩。那白衣魔君与墨尘曾交手数回合,想来除却二皇,魔族中再无他人有这份能耐。 墨尘苦涩一笑,道:“璃忧姑娘果然聪慧非凡。与我交手之人,正是我二哥,魔族二皇――墨宇。” 璃忧点点头,心下叹息。无论是神仙、妖魔、凡人,只要沾上了权利、金银,便如深陷深渊,不可自拔。手足反目,血脉残杀,说到底,皆逃不开“欲/望”二字。 “我二哥此次前来清凉山,除却神石之外,还另有目的。那便是――你。” ... ... 第六十章 皇子情意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顿时怔愣,疑惑道:“我?魔君所言何意?” 难道那魔族二皇得到消息,知晓她身怀神石之事? 璃忧正疑惑着,墨尘俊美的脸上却浮现一丝嫣红,轻声道:“正是。此事说来话长。起因乃是……嗯……我初次见你之后,便一直……一直……” 墨尘举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又道:“当日,我回了族中,一时兴起,便随手画了一幅你的画像,挂于殿中。”墨尘说着,却忽然握紧了双拳,怒气冲冲道:“谁知,我那好二哥看到之后,竟说要……要寻你做他的魔妃!” 璃忧目瞪口呆,这墨尘与她不过见了一面,竟当真对她起了别的心思?还有,那魔族二皇欲寻她做魔妃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这魔族中人,思维举止皆与旁人不同? 璃忧刻意忽略墨尘话语中暧昧的部分,转开目光道:“我与二皇素未谋面,何来寻我做魔妃一说?” 墨尘愤愤地“哼”了一声,怒道:“自幼他便喜好与我争夺,但凡我喜欢的,他皆要抢了去。以往也便罢了,皆是些死物、虚物。如今他竟是越发得寸进尺了,竟连我心悦之人也敢肖想!” 心悦之人…… 这已是为明显的表露心迹了,璃忧略微有些尴尬,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硬生生地问询神石之事。 “二皇既然亲自出马,想必应已知晓神石在何人之手。” 墨尘却摇头道:“不曾。根据密报,只知数月前,在这清凉山中有一场因争夺神石而引起的恶斗。彼时里门、清思庵那群不自量力的蠢货皆丧命于此。” 璃忧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魔族中人并不知她便是身怀神石之人。当然,自探查荒村妖魅那件事之后,神石也并非在她身上了。 里门,清思庵……那已是八、九个月之前的事儿了。璃忧心下明了,看来,这魔族得到的消息有些落后,甚至还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智昌宗。 不过,这却也说明了,与魔族做交易的并非那晨宇仙君。 “我那二哥自听闻神石现世在这清凉山,又得知你也在此处,便执意亲自率军前来。我得知后,忙赶来阻止,他却油盐不进,甚至言辞间多有讽刺,我这才与他动起手来。” 墨尘不屑地嗤之以鼻,复又看向璃忧,温言道:“璃忧姑娘,你且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成为他的魔妃。” 魔妃?!她才不愿与魔族之人有何牵扯呢! 璃忧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垂不语。 “璃忧姑娘,你……可是觉得我过孟浪?”墨尘似是察觉到璃忧的不自在,忙开口询问。 魔族中人对男女之事十分开放,滥情者亦是颇多,璃忧虽觉得不妥,却也明白这魔族历来便是如此。 不过,无论这墨尘魔君心中到底是何意,璃忧皆未打算与此人深交。救他只因一时心善,也因不愿欠他人情,但却与私情无关。 她已心有所属,心系之人虽不得日日相见,却从未忘怀。 “习俗风化所致,殿下性情豪迈,岂是璃忧可妄自置喙的。”璃忧轻巧带过,又迅速岔开话头,“初见殿下时,殿下红发飞扬,引人注目,如今却怎的变了颜色?” 墨尘见璃忧态淡淡的,也知她不愿深谈此事,便笑呵呵地顺着她往下说。 “诸多色彩中,我尤为喜爱红色,热烈,张扬,鲜明。最重要的是――衬我这白玉般的肤色。” 墨尘朝璃忧眨了眨眼睛,又抛出一个媚眼,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做了个十成十。 对于璃忧的态,他倒并未在意――毕竟相识不久,见面也才不过两次而已,璃忧姑娘对他不甚了解,自是不会轻易接受他的情意。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他会慢慢让她了解他,转而爱上/他……墨尘对自己颇有信心。 听得墨尘如此自恋之语,璃忧未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殿下好性情,嗯……璃忧亦是觉得,红色与殿下的肤色为般配。” 墨尘大大咧咧地一摆手,爽朗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你救了我,咱们便是朋友,莫要在意那些虚称,唤我墨尘便可。” 璃忧却觉得直呼其名未免过亲密,四两拨千斤道:“魔君的名讳岂是人人可以唤的,魔君莫要折煞璃忧了。” 言毕,璃忧径自起身朝室外走去:“这无名洞灵气浓郁,又不易被发觉,魔君便在此处调养罢,璃忧这便告辞了。” 墨尘深知感情一事,定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急躁,便未出言阻拦。 “好,我便在此处休养,哪里也不去,老老实实地等着你来看我。” 墨尘摆出一脸无辜状,又嘱咐璃忧道:“回去时小心些,我二哥曾派出诸多耳目查探,你莫要大意。” 璃忧颔,匆匆离开了无名洞。 回玻凝洞的上,璃忧一边小心地注意着周边的响动,一边回想着墨尘方才所言。 先可以确定的是,魔族此次是为神石而来,而魔族中人只知神石在清凉山,却不知神石在谁身上。 如此一来,她所需担忧之事便少了许多――左右神石已经不在她身上,她大可推脱毫不知情。 至于碧妖跟踪于她,要么便是那二皇墨微派碧妖盯梢所有出入于清凉山之人,要么便是碧妖私心里想要寻找机会,为自己手下的妖魅报仇。 若是前者自然好办,大不了日后她整日躲在玻凝洞中,待魔族大军离去之后再出门采买便可。 若是后者嘛……也无妨。一个小小的妖魅,便是她只剩了成功力,应付那碧妖也绰绰有余。 开来,事情并非她预想中那般坏。今日从墨尘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璃忧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待璃忧回到玻凝洞时,见望清与望宁尚未就寝,皆是眼巴巴地盼着她归来。 璃忧心中一暖,忙揽过两个孩,柔声道:“我不是说过,今日要晚些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这般傻乎乎地候着。” 二人皆笑笑,望清娇声道:“姐姐不在,咱们睡也睡不踏实。” 望宁也是呵呵一笑,牵着璃忧的手道:“正是呢。汐颜醒来后寻不到姐姐,可是急坏了。闹了大半宿,方才终于又回姐姐房中睡下了。” 璃忧嗔了二人一眼,心底却是暖意融融。 因惦记着汐颜,璃忧便只将这一日发生之事大致说了说,随即便打发二人回房就寝。 待璃忧终于急匆匆地回了寝殿,却见汐颜正站在床帐内,撅着小嘴儿,委屈地看着璃忧。 ... ... 第六十一章 碧妖的怒气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被汐颜撒娇耍赖地粘了一宿之后,总算领略到了小孩的“痴缠神功”,自此出门再也不敢逗留久。 墨尘在无名洞中一切安好,只是他伤势过重,并非一时半会儿便能恢复。是以,璃忧隔差五地便带些丹丸、灵草去探望墨尘。 经历了那日较为隐晦的拒绝之后,璃忧本以为,与墨尘相处时会有些尴尬,谁知墨尘却并未放在心上,仍是与她有说有笑,十分豁达健谈。 “璃忧姑娘,这两日,魔族大军已有些撤回的迹象,你可有察觉?” 近日来,璃忧与墨尘渐渐熟稔起来。二人闲谈时,墨尘便将魔族中的一些事情当做玩笑一般说与璃忧,甚至一些为隐秘的族中秘闻亦不避讳。久而久之,璃忧对如今的魔族也是越发的了解。 “这便是我此次前来想要与魔君谈论之事。”璃忧含笑点头道。 墨尘亦是露出他那惯性的邪魅笑容,道:“当日我与墨宇交手时,将他伤的不轻,随后他又燃烧元神,损伤大,想来此番必不会停留久。” 璃忧小心翼翼地为墨尘换了伤药,又拿出几颗丹丸交与墨尘服下,方才接话道:“如此,便再好不过。只是,我却有些好奇,你与墨宇乃是亲兄弟,如何会下此重手,难道就不怕魔皇陛下责罚么?” 墨尘咽下丹丸,冷哼一声,道:“虽是亲兄弟,却并非一母同胞。平日里的手足情深,皆是在父皇与族中长老面前做戏罢了。” 墨尘揉揉鼻,露出一个颇为不屑的表情,又道:“我们兄弟人皆非同母。自大哥死后,墨宇便因着争夺皇位,总欲置我于死地,只是从前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罢了。” 此番墨宇借着神石的由头大肆出兵清凉山,又逼迫墨尘引荐璃忧他的做魔妃,方才激怒了墨尘。 墨宇身为大军统帅,便是失手错杀了墨尘,也可推随意安置一个诸如“抗拒军令”、“觊觎神石”之类的罪名到墨尘身上。彼时墨尘已死,是非曲直还不是由墨宇一人说了算。 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便是魔皇震怒,亦只剩下墨宇一个皇,总不能为了给墨尘报仇而斩杀墨宇。 有了这般推脱的理由与后手,墨宇自然是肆无忌惮。 权力争夺,兄弟阋墙。璃忧了然,遂笑着转开这个令人不愉悦的话题。 “最近几日,清凉山群山中所蕴含的煞气比之往常稀疏些许,依魔君之见,魔族大军何时才会撤军?” 墨尘思量片刻,沉吟道:“至多不过半月。随墨宇前来的魔军虽是他的亲信,却也有我暗中安插之人。族中此时必是已经收到我兄弟二人大打出手的消息,我失踪已久,生死不明,以父皇对我的疼爱,定不会善罢甘休。” 璃忧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璃忧与墨尘皆是盼望着魔族尽快撤军,而此时清凉山群山的一处营帐中,却有一人暴跳如雷。 碧妖坐在帐中的四方扶手椅上,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劈头盖脸地砸向匍匐于她脚下的魔兵。 魔兵浑身剧烈颤抖,如筛糠一般,脸色青白地道:“煞……煞君息怒!小的……小的也是身不由己,方才未曾送信于煞君啊!” 碧妖一掌掀翻身边的六角棱桌,怒道:“废物!本君不过外出月余,殿下如何便下落未明、生死不知了!” 魔兵止不住地俯磕头,哀求道:“这……这二殿下忽然出言相激,随即两位殿下便动起手来。殿下受伤后失了踪影,二殿下又不许我等随意出入营地,是以小的才未能与煞君报信。属下无能!属下无能!煞君饶命啊!” 碧妖怒斥:“没用的东西!本君临行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直至如今,你竟还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来人啊!” 自帐外走进两个身材壮硕的魔兵,碧妖朝地上随意一指:“拖出去,让众兄弟分食了罢。” 魔族中人犯错后,最残忍的处罚便是“噬魂”,乃是召唤众人将犯错之人生食,将其当做补药一般,食其**、根骨、魔丹、魂魄。受刑之人永绝于世,吞食其身者,修为却可更进一步。 在心狠手辣的魔族中,此类刑罚十分常见,大部分判处死刑之人皆是受噬魂之刑。 匍伏于地的魔兵听得碧妖竟欲施噬魂之刑,吓得连声求饶。 “煞君饶命!煞君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日后定尽心尽力弥补今日之过错!求煞君饶了小的这一次……” 碧妖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还不拖下去!” 两个壮硕的魔兵应了一声,在不断的哀求声中,将面色苍白、满面泪痕的受刑之人拖出帐外。 片刻后,为凄厉尖锐的哀号声自帐外响起,碧妖走出营帐,冷漠的瞥了一眼,飞身离开了营地。 偌大的清凉山,此时一片死寂。碧妖飞驰在清凉山半空,不断感知着周围气息,试图寻找墨尘。 殿下……你千万莫要出事……碧妖胸口一阵刺痛,心乱如麻。 她本是先魔族大军一步前来,为的便是探查璃忧此人,替青魅报仇。自那日与璃忧初见后,深觉此女修为深不可测,她明显处于下风,便想着从他处着手。 青魅曾告知于她,与璃忧同行的另有一名男。她便打定主意,先行查探那名男的来历。 谁知,她不过离开了月余,殿下竟然…… 碧妖心中又气又痛,随手散出一道煞气,朝眼前的一颗古树挥去,古树霎时断裂,轰然倒地。 殿下……你到底在何处……你知不知,我很担心你…… 碧妖心头苦涩难言。 她一早便知两位皇殿下面和心不合,二殿下甚至几番欲置殿下于死地。是以,她离开清凉山时,曾特特叮嘱手下之人,定要好生注意着二殿下行为是否有异,若有半点异常,便赶紧通知殿下,万勿令殿下身陷险境。 然而……这帮废物! 碧妖再斩断几颗古树,可满腔怒意与伤痛,却始终不得发泄。 殿下……你……还活着么?都怪碧妖,都是碧妖的错!碧妖为了一己私怨,竟离开了你的左右…… 殿下……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碧妖停驻在一处山体上,终是跌坐在地,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 ... 第六十二章 入尸之术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果然不出墨尘所料,未至半月,魔族大军便已逐渐撤退,清凉山终是恢复了往常的清幽宁静。 浓重的煞气终于消退之时,玻凝洞内一片欢腾雀跃,众人避过此次劫难,皆喜笑颜开。 璃忧虽也是松了一口气,却仍不许众人离开玻凝洞。只因此番魔族大军来袭,凌门营地的举动颇有些异常。 原本魔族驻军在清凉山时,璃忧未免暴露行迹,甚少外出,加之凌光如今已是回了凌城家中,璃忧便也未再靠近凌门营地,更未曾刻意关注营地的情形。 只是,魔族既是为了神石而来,定会细细盘查所有出现在清凉山中之人,那么凌门营地必会有些动静。可当魔族撤军后,璃忧第一时间前往凌门营地查探时,却发现营地之中颇为安逸,似是未曾受到半分影响。 璃忧心中十分疑惑——魔族历来行事狠辣,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为何魔军气势汹汹而来时,这凌门营地却半分慌乱也无? 璃忧在寝殿中缓缓地踱步,始终想不透其中关节。 以九阳真人那胆小如鼠、欺软怕硬的性,绝不会有如此定力,非但未自乱阵脚,还将营地管束的井井有条,这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匪夷所思。 而这运筹帷幄之人若非九阳,那么,便应是他身后那位神秘的六庭宗主了。 然而,璃忧不明白的是,这六庭宗主当真有这滔天的能耐,竟能使魔族众人卖他这份情面不成? 魔族……六庭宗主……九阳真人…… 璃忧忽然想起一事,忙快步走向寝殿中的梨花木浮云雕花柜。 柜中静静地摆放着一方木盒,璃忧将其打开,又剥开一层丝帕,里面正是晴雪遗留的匕与手札。 手札上仍有淡淡的香气,是晴雪生前最喜爱的熏香味道。璃忧小心地将手札展开,复又认真地读了一遍。 “父亲,道尽千言万语,您终是不肯信我。女儿别无选择,只得以死明志。那六庭宗主并非生者,女儿虽不知他为何尚存活于世间,但他一身煞气,绝非善类,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惟望父亲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万勿祸及身侧,悔之不及。” 并非生者……一身煞气…… 璃忧眼前一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璃忧匆匆将手札与匕放回原处,直奔无名洞而去。 真是大意了!璃忧飞驰于半空中,暗暗在心底摇头。 当日,她初见晴雪遗留给九阳真人的手札时,只顾着为晴雪叹息,却未曾细看这手札上的语句。如今想来,确是她大意了。 晴雪与望宁有相似的识人之能,她的判断应当不会有错。她既然称六庭宗主“并非生者”,又有“一身煞气”,那么便仅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便是与那东凉村中的壮汉之妻阿萍相同,被魔族中人打散魂魄,又注入一缕煞气,使人仍可如常人一般言谈行事。 不过,魔族的煞君与魔君绝非可轻易离开魔族领地,寻常在外界游荡的皆是一些魔丹尚未成形的小喽啰罢了。可这六庭宗主好歹有着数年的修为,又有仙器“缚灵锁”在手,岂会那般轻易地被这些魔族小喽啰杀害? 第二种,便是施加秘术,借尸还魂。只是这种秘术十分隐秘,璃忧并不甚了解。 无论如何,这六庭宗主皆与魔族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且他还与九阳真人密谋着什么,甚至会伤害到凌光。 璃忧眸中闪过一缕寒光,又将速加快几分。 转眼间,便到了无名洞。璃忧飞身而入,直奔石室行去。 “璃忧姑娘!”墨尘见到璃忧,双目放光,一脸的喜不自胜,“昨日你才来为我换过药,今日又来看我,我真是……真是受宠若惊啊!” 墨尘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停地拱手行礼,那副滑稽神态,逗得璃忧掩口笑个不停。 “魔君怎地越发孩童心性了。莫要玩笑,璃忧此行乃是有重要之事,有劳魔君为璃忧解惑。” 璃忧轻身施了一礼,墨尘忙阻拦道:“诶,这是做什么。咱们二人何须客气,你有何事直言便是。” 璃忧结舌,谁与你是“咱们”…… 自心底微微撇了撇嘴,璃忧忙又将其抛诸脑后。 “魔君乃爽快之人,璃忧便直言了。此次前来打扰魔君休养,乃是欲向魔君打听一人。”璃忧顿了顿,又道,“不知魔君往日里可曾听说过一位‘六庭宗主’?” 墨尘冥思苦想许久,方肯定地答道:“未曾听说过。璃忧姑娘为何会对我问及此人?” 璃忧见墨尘并不识得六庭宗主,一时也是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这六庭宗主与我有些过节,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归根究底,乃是因此人身带煞气,毫无生者气息,这才前来叨扰魔君。” 墨尘微怔,煞气?毫无生者气息?这简直完全符合魔族的特征啊…… 墨尘微微拧眉道:“煞气乃是我魔族修行之根本,便如同仙族的灵气一般。若此人身带煞气,理应是我魔族中人,只是,我却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璃忧点点头,这墨尘虽是魔族皇,却也不会将魔族一切族人名号皆牢记于心,璃忧并未再问,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她初见六庭宗主时,六庭宗主身着一身青袍,身上却带有一丝只在死者身上才具有的腐蚀之气,现下看来,彼时那六庭宗主便已死去多时。 若是六庭死后被魔族做成“人丹”,身具煞气倒不足为奇了,这一点,与其乃魔族中人相符合。 然而,当她用地灵果去嗅六庭宗主的气味时,分明在他身上闻到了仙气与煞气这两种完全对立的气息,这根本不合常理。 一个人的身上,绝不可能同时含有两种气息,尤其还是相互敌对的仙气与煞气。 这一点确实令璃忧十分不解,便转看向墨尘,问询道:“那么,魔君可曾知晓借尸还魂之术?” 若是六庭宗主本身便似璃忧这般具有仙力,只差飞升灵境台的话,在他死后被魔族借尸还魂,许是能使仙气与煞气并存。 不过,若如今的六庭乃是魔族中人,又怎可驱使仙器“缚灵锁”呢?这又是一处令璃忧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一次墨尘倒是答得十分顺畅:“那是自然,我魔族中人与生俱来便可掌握入尸之术。” ... ... 第六十三章 碧妖心计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听得一头雾水:“入尸之术?” 墨尘邪魅一笑,朝璃忧抛了个媚眼儿,道:“便是你口中的‘借尸还魂’,我魔族族人本体多为怨灵,自是可随意穿梭于已无魂魄的死尸之中。” 璃忧双眸一亮,忙问道:“魔君的意思是,施展入尸之术后,便可操控尸体似常人一般说话行事?” 墨尘眨眨眼睛,颔笑道:“正是,不过甚少有族人会如此。只有那灵智低下的低等族人,偶然见到尸体时,才会施展。” 璃忧一怔:“为何?” 墨尘却哈哈大笑,道:“璃忧姑娘,我魔族这入尸之术便如凡间孩童的恶作剧,实在无甚用处。再者说,尸总会腐烂,即便注入煞气也不能维持长久,要来何用?” 璃忧恍然明了,这般说来,那六庭宗主并非是魔族中人借尸还魂后的行尸走肉。 可若是如此,璃忧所推测的两种可能便都不成立。可这六庭宗主身怀仙器,又与魔族有着密切的干系,他到底是何人? 当然,称其为“人”似乎也不恰当,据晴雪所言,这六庭宗主并非生者,或许应该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璃忧正蹙着眉头思量着,却听得墨尘又是连连大笑。 “提起这入尸之术,我倒忆起一件往事。多年前,民间有个昏聩的皇帝,因着‘字狱’处死了多名,尸体被扔至乱葬岗。数日后,我魔族一队人马经过,一时心血来潮,便齐齐施展入尸之术,进入尸体之中。” 墨尘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眯成了一道小缝儿。 “被处死的数十名尸身,忽然从乱葬岗起身而出,将过往的行人吓得呦……哈哈哈,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十分有趣。” 有趣?璃忧想象了一下:一个个魔族怨灵朝墓地飞去,钻入早已腐烂的尸体中,而后便有数具腐尸自墓中走出,不由感到一阵恶心。 “魔君的兴趣……当真别致。” 既然墨尘与那六庭宗主并不相识,璃忧便也未打算久留。将荷包中的数颗丹丸交与墨尘之后,璃忧便起身告辞了。 这六庭宗主的身份,当真是颇为神秘啊…… 璃忧叹了一口气,六庭一日不除,凌光便仍处于危险之中。这般提心吊胆的日,真真是心烦透了。 突然刮来一阵疾风,璃忧忙闪身一躲,一只尖锐的长矛直直插/入璃忧身侧的树干上。 璃忧随意打量了一眼,只见树干裂口处赫然冒着黑烟,显然,矛头之上涂有剧毒。 璃忧理了理衣衫,淡然道:“这便是碧妖姑娘所说的‘道谢’,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哼,被你发现了。” 一道娇媚张扬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悉悉的声音,碧妖横空出现在璃忧面前。 “碧妖此番前来,是想与姑娘做个交易。” 碧妖略略欠身算是行礼,神色却不同于初见那日,异常清冷。 璃忧却看也不看她,仍是那淡淡的语气:“可惜,我却不愿。”言毕,转身便走。 “你――!你给我站住!你这花妖怎的如此不识抬举!” 碧妖见璃忧这般目中无人,视她于无物,当下便又羞又恼。 璃忧脚步微顿,转身戏谑一笑,道:“哦?我却不知,碧妖姑娘欲要与人交易之前,有将一只毒矛当做开场白的习惯。” 碧妖不自然地朝插着毒矛的树干看了一眼,顿时语塞。 说起来,她的本意的确是想偷袭璃忧,若能将其杀死最好,若不成,能使其重伤也可。她的淬毒风矛速快,鲜少有人能躲过。谁知这小小花妖,感知这般警觉,身手这般敏锐! 偷袭在先,且还偷袭不成,碧妖虽未觉得羞愧,却也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气壮地指责璃忧了。 “我若不试试你的身手,又怎知这笔交易是当做不当做?” 碧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璃忧。 璃忧却毫不在意,漠然说道:“碧妖姑娘,你似乎有些一厢情愿。我已说过,我不会与你做交易。告辞。” 璃忧飞至半空,本欲直接回玻凝洞,谁知那碧妖竟紧追其后。为保险起见,璃忧只得转了方向,朝皓空仙君的清灵洞府飞去。 “等等……你等等!好歹听我说完条件,你再思量这笔交易值不值得做啊!” 碧妖紧紧地跟着璃忧,大声呼喊着,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跟丢了。 “并无什么值不值得,我不会与魔族之人做任何交易。碧妖姑娘,莫要多费唇舌了。” 璃忧言毕,不愿与这碧妖多做纠缠,便突然加快了速,将碧妖远远地甩在身后。 “你……你……” 碧妖紧追不舍,可惜拼尽全力也无法追上璃忧,只得心有不甘的放弃。 “不过一个小小的花妖,竟然猖狂至此!” 碧妖停在一处山头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咒骂着。 “不过就是比我多了数千年的修行么,也不知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贱/人!早晚我必会让你血债血偿!” 碧妖恶狠狠地诅咒了几句,自怀中掏出一支翠绿的玉簪。 “青魅,莫急,姐姐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报仇。你再等等,那阴险毒辣的花妖很快便会以死谢罪了……” 碧妖轻柔地抚/摸着玉簪,神色异常柔和,看向玉簪的目光似是在看稀世珍宝一般。 碧妖将玉簪缓缓贴近胸口,喃喃道:“青魅,殿下,待碧妖报得大仇,便去陪你们……咱们个再也不分离……” **************************** 璃忧到了清灵洞府,府中的侍女们连忙上前行礼,端茶倒水递点心,齐齐忙作一团。 璃忧忙阻止众人手中的动作,打发她们下去歇着,只寻了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小侍女,大致问询了几句洞府的近况。 小侍女恭敬地一一答了。得知洞内一切安好后,璃忧方松了一口气。 之前魔族大军聚集在此,璃忧当真忧心清灵洞府会受到波及,偏生那时她还自身难保,不便前来探望。此时,见洞府内一切如常,璃忧自然心下轻快不少。 如今皓空仙君尚未归来,她便应对这清灵洞府多看顾些,也省的这些洞中侍女整日惶惶不安。 璃忧打定主意,又自洞府后门悄然离去。 ... ... 第六十四章 偶遇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璃忧回到玻凝洞后,与几个孩说笑几句,便回了寝殿。 这碧妖番两次地试探自己,到底心存何意?且不说那妖魅乃是碧妖手下,便是她今日忽然对自己出手,便可看出来者不善。 璃忧内视丹田,缓缓审视着元神。 如今她的功力仅有往日的成,腿部被隐龙宝刀所伤之处虽已复原,但元神却毫无修复的迹象。 若是此时与那碧妖正面交锋,她虽有必胜的把握,却也难免消耗颇多。 至于碧妖所言的“交易”,璃忧根本想都不去想。与魔族交易能落得什么好处?与虎谋皮罢了。 眼下璃忧所心心念念的,无非便是绒团融合灵兽元丹的进展,以及凌光在凌城家中是否安好。但愿在皓空仙君归来之前,这清凉山可清净平。 在无名洞中休养的墨尘,近日颇有些闷得慌。 璃忧通常是隔上几日才会到无名洞中探望他,为他换换伤药,留下新炼制的元丹。而如墨尘这等跳脱的性,自是耐不住这整日无所事事,只能与石室中的浮雕壁画作伴的日。 墨尘的身在璃忧的悉心照料下,外伤已是好了大半。虽是穴道封闭,仍不能使用法术,行动倒是无碍。墨尘不愿整日与石头为伍,得了空闲便到无名洞附近的林中散步游玩一番。 清凉山位处南方,即便是冬季,温也不似北方那般凛冽。自清凉山形成至今,从未曾降过雪。 可此次冬季却是大有不同,当凡间姓正喜气洋洋的除旧迎新、欢庆新年时,清凉山的空中,絮絮扬扬地落下了如柳絮云雾般的雪花。 墨尘望着眼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心中清爽许多,一时童心大盛,竟是在林中玩起雪来。 墨尘捏了一团团的雪球,不时朝自林中跑过的小兽扔去。 “入目皆纯白,璃忧,真像你。” 墨尘唇角飞扬,想到璃忧总爱着一身白衣,倒是与她那清丽出尘的气质为相符。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会对璃忧这般着迷,许是初见时为她容貌所惊艳,许是她的聪慧大胆令他印象深刻,总之是教他念念不忘,记忆犹新。 墨尘福灵心至,望着手中的雪球,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点。 他将四周的雪全部滚成雪团,摞在一起,堆成一个一人高的长方形大雪团,又按着记忆中璃忧的样,缓缓修饰着大雪团。 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曲线玲珑,婀娜有致。 及腰的青丝,小巧的脸庞,精致的眉眼,悬胆玉鼻,樱桃小嘴。 举手投足皆是气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真是如何都描绘不出她的美好。 墨尘微微笑着,打量着自己做出的这个与璃忧身形无二的雪人,心情一下欢快起来。 待他正欲寻个红色浆果,为雪人璃忧的双唇增添几许嫣红时,却忽然听得一声高呼。 “殿下!是你么?竟然――殿下!” 墨尘先是一惊,这般唤他为“殿下”的,只有魔族中人。 该死!他封闭了穴道,不能驱动煞气,自然也便失去了往常的敏锐感知。若来者是二哥墨宇派来的手下…… 墨尘转身一看,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墨尘又恢复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语气,“碧妖,你怎会在此?” 碧妖见果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殿下,一时喜而泣,飞身便扑了上来。 “殿下,碧妖一早便知,你定然还活着!好了!好了……” 碧妖的情绪虽然十分激动,脑中却尚还保存着几分理智,并不敢对墨尘有何不敬的举动,只是跪在他面前垂泪不已。 墨尘对于碧妖却并不十分热络,仍是四下里张望着,看是否有合适的浆果。 这碧妖本是魔族二皇墨宇的手下,只因她自幼便对皇墨尘心生倾慕,是以便一直对墨尘示好。 墨尘虽是魔族皇,却并不似寻常魔族那般滥情,更不喜女主动投怀送抱,对这碧妖亦是无甚好感。 “殿下,碧妖听闻您受伤了,伤势如何?碧妖这便送您回族中治疗可好?” 碧妖忽然想起手下曾禀告的内容,慌忙上前几步,便欲搀扶墨尘。 “无事。不必大惊小怪。”墨尘摆摆手,避开了碧妖欲要搀扶他的手。 “殿下……您……这些日去了何处?族中之人为担心……” 碧妖见墨尘态疏离,忆起他似乎从不让女近身,暗骂自己行为莽撞,此番是有些逾越了。 墨尘却是一声冷笑。 担心?若真是担心,为何过了这许久,也不见人前来寻他。恐怕都以为他死了,忙着去讨好他二哥这位未来的魔君呢! 若不是璃忧,他早就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了,哪里还有命等到他们来“担心”? 想到璃忧,墨尘心中一暖,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低头瞥了一眼跪在他身前的碧妖,墨尘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一声。 原本正玩儿的开心,这下全被眼前之人给搅合了。偏生这碧妖还是唯一一个,因着担心他的安危前来寻他的魔族之人,他便是想发脾气都底气不足。 “本君命大,遇贵人相救,如今已无大碍。你回族中与父皇报个平安,让他老人家放心罢。”墨尘淡淡说道。 碧妖一听,大惊失色,忙膝行两步,仰看向墨尘。 “殿下不随碧妖一同回族中么?殿下如今身抱恙,怎能流落在这荒山之中?殿下还是再考虑一下――” 墨尘听得皱眉,蓦然打断碧妖,端起了魔族皇的架,冷然道:“怎么,难不成你未曾听懂本君方才所言?还是说,如今本君已指使不动你了?” 回族中?笑话!眼下他伤势未愈,穴道未解,若是回了魔族,岂不是要被他那“好二哥”生吞活剥了! 再者说,若他当真回了魔族,短时间内岂不是见不到璃忧了…… 碧妖见墨尘发怒,也顾不上哭泣了,忙以碰地,自责道:“碧妖不敢!碧妖不敢!碧妖一时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墨尘冷冷地看她一眼,“本君眼下没那闲工夫责罚你,还不快些滚回魔族报信!记住,直接送信与父皇,对任何人都不可提及本君身在何处,你可明白?” 碧妖连连叩应道:“碧妖明白!请殿下放心!” 墨尘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碧妖,转身便离开了。 待脚步声远远地消失后,碧妖方才抬起头来。正欲起身前往魔族领地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这是那花妖的雕像…… 难不成……殿下与那花妖…… 碧妖心中一阵刺痛,抬手便将雪人璃忧打散,四分五裂。 ... ... 第六十五章 避遥道长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近日来,清凉山终于回到了原先的祥和宁静。相比之下,今日的凌城,凌门大宅之中,却是有些热闹。 正逢新年之际,整个凌府皆是一片欢腾气象。下人们挂了红灯笼,贴了窗花,买了年画,将宅院布置的喜气洋洋。 凌光所居的惊鸿阁,乃是凌府中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独栋小院儿,只他一人携侍从居住。 惊鸿阁风景甚美,正院儿后方有一大片竹林,虽是冬季,却仍是绿意盎然。距竹林不远处还有一处小湖,南方的冬季并不冷,因此湖中尚未结冰。整个惊鸿阁打理的十分精致,清新雅致,美不胜收。 凌光便伫立于湖边,怔怔地看着前方。 已有数月未见了,璃忧可还安好…… 凌光长叹一口气,虽然璃忧不五时的便送信于他,他却始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不能相见总是令人神伤,而他却不知,这样寂寥的日还要过多久才可结束…… 凌光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朝湖中扔去,溅起层层水花。 越是年节时分,府中、街上越是热闹,他便愈发觉得孤单。 凌光无奈地叹息着――只因身边少了一人,竟可使人这般魂不守舍…… 许是天气冷罢……这冬日来临,仿佛将他的欢愉心情一并冻住了。 凌光正无精打采地对着湖面发呆,身后却有一名小厮步履匆匆地赶来。 “少爷!少爷!终于找到您了!” 小厮见到凌光,总算是松了口气,忙大步行至凌光身旁,躬身行礼。 “做什么如此大呼小叫,我在自己家中,难道还会丢了不成?” 凌光神色怏怏,随手又捡起几颗石头,却没有扔向湖中,而是抓在手中挨个摩挲着。 小厮跑了半日才找到凌光,已是满头大汗,忙抬手用袖擦去脑门儿上的汗珠,又堆起满脸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少爷快些去前厅罢,府中来了贵客,老爷正忙着接待呢!” 凌光“哦”了一声,脚下却迟迟未动。 贵客?想必又是一些试图攀附关系之流。自从大伯成了御赐的城主之后,家中便不乏这些趋炎附势之人。眼下正值年节,这些人赶着上门阿谀奉承倒也不足为奇。 攀龙附凤,卑躬屈膝,如何应是男所为?凌光自心底看不起这类谄媚之人,便不愿前往应酬。 “哎哟!我的少爷哟!您快些随小人去前厅罢!可别教老爷等急了!” 小厮见凌光半晌都不挪动身,心急如焚,连忙哄劝道。 凌光斜睨那小厮一眼,闷声道:“父亲明知我历来不喜这些人情往来,怎的还会特意唤我前去。” 小厮又擦了擦额上的汗,结巴道:“这……这……老爷只是吩咐小人来为少爷带个话,并未告知个中细节……” “唉……每到年节,家中便是这般光景,好生教人心烦。” 话虽这般说着,凌光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愁眉苦脸地道:“走罢,既然父亲发话,我总要去走个过场。” 小厮一喜,忙躬身为凌光引。 凌门主居于正院儿,此时正在院中的前厅接待客人。凌光赶到时,恰巧听到屋中传来父亲豪爽的笑声。 “哈哈哈!道长真乃神人也,竟可仅凭卦象便将我府中的过往一一推算出来!” “凌门主过誉了,老身受之有愧。不过,老身修行千年有余,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卦象?推算?还有一位妇人的声音……难道今日来送礼之人竟是位修行者不成? 凌光一头雾水,却还是大步进入厅中,行礼道:“父亲。” 凌门主四十上下的年纪,红光满面,气如洪钟,因是练武之人,身体格外壮硕些。 而坐在凌门主下之人,却是一名身着灰色道袍,鹤发苍苍的道姑。 凌门主呵呵一笑,伸手一抬,道:“光儿,快些见过这位高人。” 凌光十分听话地对着那道姑长身一揖,恭声道:“凌光见过高人。” 道姑合手还礼,声音苍老嘶哑:“公有礼,老身道号避。” 凌光颔,“避道长。” 凌门主满意地点点头,又朝凌光道:“光儿,避道长修为精湛高深,如神仙降世!你方才未曾在场,避道长仅凭一盘卦象,便推算出了咱们凌府近十年来所发生的大小事宜!” 凌光听后亦是觉得惊奇,忙又朝避道长看去。 避道长双目微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感觉。 可这避道长眉中为何却隐隐现出一点黑光……照常理来说,只有身怀凶煞之气,才会在额间隐约露出一抹黑芒。 凌光心下微疑,却也不好拂了父亲的颜面,当面询问于避,只得端正坐于椅上,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口不言。 凌门主见凌光并不十分热络,心中也是颇为疑惑,凌光怎会忽然转了性。 平日里,光儿这孩一心惦记着修行之途,今日家中来了避道长这般神人,怎地光儿他却如此沉默冷淡? 凌门主为缓和尴尬的气氛,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 早已有机灵的奴仆端着茶水糕点候在厅门外,听得凌门主召唤,忙端上来一一奉于众人。 凌光见状,心生一计,忙自盘中取出几块芙蓉饼,双手捧着,递与避道长。 “道长一奔波,想必尚未用膳。这芙蓉饼乃是咱们凌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味道,请道长尝。” 凌光借着机会靠近避道长后,便趁机细细打量她额间之处。 避道长也不客气,道了谢,结果芙蓉饼便尝了一口。 “味道甚佳,不愧是凌城第一美味。”避道长称赞几句,面上神色却始终淡淡的。 凌门主豪迈一笑,朗声道:“道长若是喜欢,便在寒舍多留几日,凌某定吩咐家仆,每日自凌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定制芙蓉饼来奉于道长。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避道长那微阖的双目终于睁开,露出一丝笑意。 可还未待她作答,便听得凌光那清润悦耳的声音朗朗响起。 “父亲,这如何能使得?避道长乃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轻易涉足繁乱纷扰之中,咱们自是不能强人所难。” 凌光面容带笑,言语之中却是颇为坚决。 ... ... 第六十六章 言外之音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凌光说着,又对避道长拱了拱手。 “避道长,似您这般远离俗世之人,应是早已超脱于尘世之外,我等俗人,自然是不可与道长同处所居,以免扰了道长清修。家父乃是习武之人,性格豪迈,却并不甚明了修行一事,还望道长念在家父一片热忱好意,勿要见怪。” 凌光这几句话,将避道长留在凌门的念想堵得严严实实。偏生凌光说的条条是道,有理有据,她还不能出言反驳。 避道长忍了半晌,方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和善,双手合十,对凌门主略一颔。 “这位公说的是。老身乃方外之人,确是不应身涉红尘之中。多些凌门主好意,老身心领了。” 凌门主见状,虽是心中惋惜,却也不好强求,仍是笑着称:“道长哪里话,原是凌某过唐突,凌某乃是粗人,还请道长海涵。” 凌门主说着,又扫了凌光一眼,心下十分疑惑――这光儿今日怎的这般奇怪?往日里对修行之人甚为推崇,今日却拒避道长这等高人于千里之外,委实稀奇! 凌光收到父亲的眼神,仍是低眸垂,十分恭敬顺从的样,却并不开口接话。 厅外传来阵阵爆竹响声,热闹非凡。一个青裳小厮在门口请示,却因爆竹声响吵而无法听清。 凌门主声如洪钟,唤那小厮道:“进来回话。” 小厮颇懂规矩,进门后便先朝厅内众人挨个行礼问安,其后才躬着身恭敬开口。 “回门主的话,今日晚间,城主大人会携家眷前来,大厨房已经拟定好了菜单,请门主过目。” 小厮双手奉上一张单,凌门主却未曾接过,反而摆摆手道:“那些个东西看得人头疼,你念来便是。” 小厮忙收回手,恭敬道:“是,门主。” “门主吩咐,城主大人喜好八大件儿,是以大厨房安排了如下菜:西湖醋鱼,以新鲜鲈鱼制成;红烧狮头,以精瘦猪肉制成。” “另有:金风玉露虾;东坡元宝肉;茶香桂花鸭;多宝茄盒;翡翠茼蒿;琼浆玉露羹。” “主食为羊肉馅儿的饺,为细嫩的羊羔肉,小人来请示前方才宰杀的。” 小厮口吃清晰伶俐的将菜名报完,垂手站在一旁,等着主发话。 凌门主听毕,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我那大哥最喜食荤腥。你且去罢,晚间记得将我珍藏已久的高粱酿自地窖取出,我定要与大哥喝个畅快!” 小厮得了主的令,正欲行礼离去,凌光却忽然出声止住。 “且慢!”凌光唤住小厮,又微笑着看向父亲,道,“父亲,此次大伯乃是携伯母与堂兄妹一同前来,要荤素适当才好。” 凌门主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脑!光儿说的是,你大伯母与堂妹皆嫌荤菜过油腻,快吩咐厨房,再添几道素菜!” 凌光回身笑着吩咐小厮:“添个龙井炒虾仁儿,合扣南瓜,姜丝缠青笋,再做个鲍菇娃娃菜的汤煲。” 凌门主见凌光如此心细,赞许地颔微笑。小厮边听边记在心里,随后又恭敬地朝众人行礼告退。 待小厮退下后,凌光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朝避道长拱手一礼,恭声道:“今日家中有客到访,凌光只顾着客人口味,却是怠慢道长了。” 凌光笑着看向避道长,诚恳道:“道长若不嫌弃,便留在寒舍用顿便饭如何?” 避道长方才被凌光那番话噎了个半死,心中本是羞恼难言,这是听凌光终于说了句尚还中听的话,心下总算略有缓和。 一下便答应下来,未免显得自己过不自矜,是以,避道长故作深沉地蹙了蹙眉,似是很为难的样,沉声道:“这……” 凌门主却是深以为然,赞同道:“正是,道长远道而来,经此地便是缘分。既然道长不愿牵涉红尘俗世在寒舍小住,不如留下来用顿便饭,也让凌某招待一二,聊表心意。” 凌门主这番话,令避道长心中十分受用,不禁面露笑容,眼见着便欲应承下来。 凌光却又适时开口道:“父亲所言是,孩儿也与父亲一般钦佩避道长,虽无缘长久相处,却也想略尽地主之谊。” 凌光朝父亲笑笑,话锋随即一转:“只是道长乃方外之人,吃食茶水皆与常人不同,更不习惯与世俗之人共同用膳。父亲,今日大伯一家过来府中做客,咱们不可强求道长出席。依孩儿浅见,不若吩咐大厨房,单做一份素食备在前厅,让道长单独用膳,也可图个安生。” 避道长听毕,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好个凌光!明面上是想要留她用饭,实际上却是明明白白地将她往外赶!不欲请她出席凌府的家宴也便罢了,竟还要吩咐下人给她单做一份素食,让她在前厅用饭! 避道长忍了几次,方才没有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臭小,一口一个“方外之人”。素食?当她是那出家的和尚么! 至于让她在前厅用膳,便更是赤/裸/裸/地羞辱了!前厅向来是用来迎接、招待访客的,眼下正值年节时分,她若是在这凌府的前厅用饭,来往送礼问安的客人们当会如何看她?一个趁着年节前来凌府要饭、被主人家施舍的叫花么? 臭小,还说什么“图个安生”!明摆着是在指桑骂槐!他爹那个老家伙听不出来这言外之音,她可是耳清目明着呢! 避道长浑身气血正翻涌着,又听凌门主道了一句:“光儿所言甚有道理,我等俗人自是不能扰了道长的清静。光儿果然比为父心细,想的这般周到。” 凌门主笑呵呵地对避道长道:“这般安排,道长可还满意?若是道长还有要求,尽管说来,凌某自当尽心竭力。” 满意?她满意个屁!避道长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多些凌门主以及凌公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老身掐指一算,今日却是有位尚需点化之人等在附近,老身这便告辞了。” 凌门主与凌光听得避道长欲走,自是连声挽留。只是凌门主乃真心实意,凌光却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避道长婉拒了二人的再挽留,半阖的双目不时瞟向凌光,眸中几乎要放出刀来,恨不得将凌光生生刮掉几层皮。 避道长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朝凌家父颔了颔,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前厅。 凌光假意地惋惜了一番,又朝凌门主道:“父亲,孩儿去送送道长。” 待得了父亲的肯后,凌光便泰然自若地跟了上去。 ... ... 第六十七章 挑拨离间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凌府坐落在凌城中相对僻静的一条街上,因着此处风景优美,又是这凌城中一处难得的清净之地,周边皆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宅院。是以地价连年上涨,称之为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凌光不紧不慢地走出凌府大门外,丝毫不意外地见到避道长正在街上等他。 凌光行至避道长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神色却没了方才那般恭敬。 “道长特特等在此处,是料准了在下定会为道长送行么?” 避道长停下脚步,转看向凌光,冷哼一声。 “凌公处心积虑赶走老身,若连送行都不肯,岂不是失了凌门应有的礼数。” 避道长瞥了凌光一眼,言辞中亦是没了方才的温和客气。 寒风吹过,街角边堆积的烟花爆竹的残屑随风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硝烟味道。 凌光也收了脚步,转看向避道长,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说到‘处心积虑’,在下倒是有个疑问――避道长千方计地接近凌府,到底所谋为何?若在下未曾记错,月余之前,道长便假作故人,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 凌光唇角微扬,眸中却无半点笑意,“事已至此,道长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避道长后退半步,心中一惊,这乳臭未干的臭小,竟可识破她的化形之术? 避道长见事情败露,便也不再掩饰,一阵雾气飘过,便化作一位俏生生的女,站在凌光面前。 女一袭碧绿色的绫罗纱衣,眉目之间尽妖媚风/骚之态,不是碧妖又是何人? 碧妖冷笑一声,轻蔑道:“有何不敢?这便是我的真面目!你不过一介初期修行者,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碧妖嘴上虽说的圆满,其实心中却着实有些疑惑。 月余前,她确是假借幼年玩伴之名,寻了个由头到凌府之中见了凌光一面。彼时她曾试探过凌光的气息,发觉他不过是个初入筑基期的修行者后,便欲将凌光生擒,以便胁迫璃忧。 可正当她欲出手时,凌光身上却忽然散发出一道强烈的气息,生生将她放出的煞气打散。那气息为纯正浓郁,比之寻常仙气还要厉害几分,她不得已之下,只得罢手,慌忙离去。 这凌光分明连灵力都不可驱动,却又怎会有那般强烈的气息护体? 碧妖有着这层顾虑,不好再轻易动手,便选择了假扮云游道士接近凌府,以便寻找机会对凌光下手。 只是她未曾想到,她这把戏,竟是一开始便被凌光看穿了。 碧妖自是不知,散发出那道强悍气息的并非凌光本人,而是他身上戴着的神石。 当日在荒村之中,璃忧因不放心凌光独自外出,便将腾蛇神君为她打造的神石链赠与凌光防身。神石中蕴含着腾蛇神君的一道神识,以及璃忧的灵识,在危急时刻便会自动护主。随后璃忧与凌光一直相隔两地,这神石也便一直戴在凌光身上。 “在下区区无名小辈,自是没什么可令避道长害怕的。道长既然番两次地接近在下,便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教在下心中减少几分疑惑。” 凌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碧妖往后巷而去。这大街上时常有人过往,的确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碧妖在璃忧手中便屡次受挫,如今又几番被凌光这黄毛小出言讽刺,早已是满腹怨气,不过是忌惮着凌光身上那神秘的强悍气息,才有所收敛。 臭小!待来日我大功告成,定教你与那花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碧妖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几句,才觉得胸口舒畅了些许,转身望向凌光,娇媚的双眸定定直视于他。 “凌公乃是爽快人,我便也直言相告。我名唤碧妖,乃是璃忧姑娘的旧识。” 碧妖言毕,直勾勾地盯着凌光双目,生怕错过他面上的表情。 凌光听得璃忧的名字,立时一喜,急忙问道:“你识得璃忧?她如今可好?” 碧妖见凌光如此喜形于色,心中不无嘲讽,却也觉得这样更好,如此胸无城府的黄毛小,自己成事也更加容易些。 碧妖柔媚一笑,娇声道:“璃忧姑娘好得很呢,日日乐不可言,只怕连凌公姓甚名何都快忘记了。” 凌光表情一滞,随即便冷哼一声,道:“姑娘千方计接近在下,便是为了搬弄口舌是非而来?姑娘未免也清闲了些!” 凌光心中不悦,璃忧性虽清冷了些,待他却是真心实意的。虽有数月未曾相见了,却也隔上几日便会给他送信。要说璃忧会轻易将他忘记,他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碧妖见凌光虽面色不虞,态却是异常坚定,嗤之以鼻道:“凌公可曾听过一句话,‘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劝公还是莫要自信了,以免届时悲痛难言。”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女是在暗示璃忧已有了“新人”不成? 凌光想到此处,面色一变,高声怒斥道:“你莫在这里满口胡言!什么新人旧人的,我与璃忧两情相悦,早已相约年,你不必多费唇舌挑拨离间了!” 碧妖见激怒了凌光,反而喜上心头。越是在意的东西,才越是会害怕失去。既然这傻小如此在意那恶毒的花妖,她若是不借着机会好好添上一把火,岂不是对不起他们这份矢志不渝的情意? 碧妖绕着凌光转了两圈,娇笑连连道:“凌公未免过天真。久隔两地,再如何美好的柔情蜜意,也终将成过往。想那璃忧姑娘,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身处荒山之中,若无他人陪伴,这日可如何过得下去?” “璃忧绝非那般见异思迁的女!”凌光怒气冲冲地打断碧妖的话,“无论你是何人,目的为何,我警告你,莫要再出言不逊诋毁璃忧!” 此时凌光着实有些后悔,若早知这怪异女寻他只为说这些疯言疯语,当初便不该追她出来。 “避道长,哦,或许该称呼你为碧妖姑娘,我虽不知你有何图谋,但你身怀凶煞之气,想来与我等并非一人。还请快些离开此地,莫要再试图接近于我,也莫要再诋毁璃忧!” 凌光言毕,转身便朝街上走去。 碧妖忙挡在他身前,阻拦他的去。 “凌公好眼力,我的确是魔族中人。不过,公所言我却是不信的。或许凌公与我非是一人,可璃忧姑娘却未必会这般想。否则的话,她又怎会与我族殿下情投意合呢?” ... ... 第六十八章 计成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凌光霍然顿住脚步,直视碧妖的眸中满含惊疑与怒气。 什么殿下?什么情投意合?不会,璃忧断断不会!定是眼前这女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凌光怒视着碧妖,冷声喝道:“休得信口雌黄!璃忧绝不是那般水性杨花的女!” 碧妖见凌光到底还是停住了脚步,心下十分满意。看来,这鱼儿就快要上钩了。 “呵呵,凌公莫要过悲伤。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为伤神,凌公又何苦强求呢?” 碧妖这种貌似洞察一切的神色,越发令人心疑,凌光虽信任璃忧,却也不禁心生几分忐忑。 他过在乎璃忧,过在意二人之间的感情。若说璃忧背弃于他,他定是不信的。只是二人久未见面,他实在怕璃忧对他的感情会有些许消减或是改变。 “你方才所说的殿下是何人?他与璃忧又有何干系?”凌光皱着眉头,看向碧妖道。 碧妖伸出手指,做兰花状朝凌光一挥,又赶忙虚掩着嘴,娇声道:“哎哟,方才不过是碧妖说漏了嘴,当真该打该打。殿下是碧妖的主,算起来,这璃忧姑娘来日或许也便成了碧妖的主呢。我如何敢擅自妄议主们的私事,凌公还是莫要强人所难。” 凌光听得一声冷笑,鄙夷道:“碧妖姑娘,你想尽办法接近于我,不正是为了告知此事么?为何如今却又这般惺惺作态?” 碧妖吊足了凌光的胃口,心知不可做的过,以免适得其反。 碧妖于是便掩口笑道:“凌公莫急,碧妖今日只是来与你通个气儿罢了,公既然真心爱慕璃忧姑娘,碧妖自是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只是我家主颇为执拗,只怕不会轻易放弃。” 凌光心神一震,他了解璃忧,璃忧是断断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可这碧妖口中的“主”,他连对方究竟是何人都尚且不知。若这碧妖的主整日里对璃忧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只怕也会给璃忧徒增许多烦恼。 可这人既然是碧妖的主,碧妖又为何要拆他的台与他作对? 凌光虽为人憨厚耿直,却并不傻,他定了定神,审视了一番碧妖,心下起疑。 “碧妖姑娘既然是魔族中人,又称你那‘主’为殿下,想必你那‘主’在魔族中地位不低。你这般欺瞒尊上暗中与我送信,对你却有何好处?” 碧妖一怔,没想到凌光听到此事后第一反应并非怀疑璃忧,而是质疑自己的意图,忙将来时思量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凌公可与璃忧姑娘两情相悦,我为何不能对主上有情?魔族与仙族互为死敌,殿下与璃忧姑娘本就毫无可能。若殿下执意迎娶璃忧姑娘,只怕魔皇陛下定会让两人天人永隔,而魂飞魄散的是谁……这便不用碧妖多言了罢?” 碧妖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所言非虚。璃忧虽是一介花妖,却仙骨铮铮,所修行的也是灵力而非妖力,来日必将位列仙班。而魔族与仙族已是到了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境地,无论墨尘殿下再怎么喜爱璃忧,魔皇陛下也绝对不会允许二人皆为魔侣。 只是,殿下心中,有那花妖的一席之地,她又怎能容忍璃忧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安安稳稳地活着? 碧妖深吸了一口气,双眸赫然浮现盈盈泪珠,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之中显得分外柔弱。 “至于我为何欺瞒尊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碧妖凄凉一笑,又道,“碧妖以为凌公是聪明人,自当明白女人为了情之一字,可以付出多少,又可以牺牲多少。便是要承受主上的雷霆之怒又如何?碧妖只盼殿下平安,莫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触怒魔皇陛下。” 碧妖言辞恳辞,句句悲凉,凌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若这碧妖所言非虚,那她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对那魔族殿下一片痴心,又不惜触怒主悄悄前来与他商议,试图及时挽救璃忧性命。 他自然相信璃忧与那殿下清清白白,只是听这碧妖所言,那殿下对璃忧似乎永清颇深,且其背后势力庞大,若是因此而为璃忧带来什么危险,岂不是飞来横祸。 不行,他定要在璃忧遭遇险境之前,化解此次危机。 凌光思量片刻,终是对碧妖一抱拳,道:“碧妖姑娘仁义,只是不知在下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碧妖一听,心中顿时大喜,面上却仍是凄哀之色,抬手用衣袖拭了拭泪。 “凌公,碧妖此行并无恶意。碧妖与璃忧姑娘不过几面之缘,而殿下又是我的主,碧妖人微言轻,只怕主未必会听得进去。只盼凌公能与我一同前往清凉山,劝说璃忧姑娘与殿下。莫要待来日事情无法挽回之时,白白毁了璃忧姑娘一条性命。” 碧妖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尤其是最后一句,彻底瓦解了凌光的防备意识。 凌光听毕,深觉碧妖着实也有难处,见只需他与碧妖共同前往劝服二人,当下便点头应下。 “好。碧妖姑娘请在此处稍等片刻,在下与家父报备一声,咱们便启程前往清凉山。” 凌光言毕,朝碧妖拱了拱手,便抬步往凌府方向走去。 碧妖望着凌光越来越远的背影,无声地弯起了唇角。 **************************** 此时的清凉山中,大雪纷飞,如鹅毛柳絮般纷纷扬扬,将天地皆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 这样的大雪,是往年的清凉山从未曾有过的。银装素裹,纯真洁净,入目皆是纯白。飘摇而坠的雪花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可净化这尘世间的一切污垢与邪念。 璃忧近日来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这种惶然的感觉自魔族大军撤退后,很是平静了一段时日。如今却又蓦然浮现,璃忧直觉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算算日,再过不到一个月,绒团便可融合灵兽元丹,璃忧只盼着这段时日可平静过,万万莫要再出什么状况。 璃忧正在偏殿中看着望清与望宁读书,汐颜却迈着小短腿儿一扭一晃地跑进来,后面跟着绒球,小心翼翼地护着汐颜,生怕她摔跤。 “娘亲,娘亲。外面下雪了呢,汐颜想要出去玩儿。”汐颜一头扎进璃忧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道。 ... ... 第六十九章 望清的伤痛 - 回眸三生:神君... - 上神汐璃(书坊) 汐颜的身形仍是如两岁的小娃娃一般娇小可爱,穿着一身大红色绣满福字的对襟小袄,梳着羊角发髻,白嫩嫩的小脸儿上堆满了甜甜的笑容,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璃忧抱着汐颜,将她从怀中拎开,严肃道:“汐颜,娘亲不是与你说过,娘亲教书的时候不许来偏殿捣乱,你怎的又忘了?” 汐颜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绒球见状,怕璃忧责备汐颜,忙上前认错。 “姐姐……是我不好,没能看住汐颜,打扰了姐姐教书。姐姐要罚便罚我好了,汐颜还小,尚且不懂这些。” 望清与望宁见状,亦是站起身来为汐颜求情。 璃忧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尚未拿她怎样,你们几个便这般护着了,好像我便是那恶毒后母一般。” 几人俱是扑哧一笑,连声道:“姐姐这般慈爱,哪里恶毒了,便是血脉至亲也不过如此。” 汐颜亦是掰着手指头,看向璃忧,认真地道:“娘亲待汐颜最好了,汐颜没有后母,只有娘亲。” 还未待璃忧感动一二,汐颜便又眯起双眼,笑的如同个小狐狸一般,撒娇道:“娘亲如此疼爱汐颜,咱们去玩雪可好?” 璃忧环视殿中,见其他几人皆是一脸期盼地望着她,不由失笑。 几个孩久未出门,想必是闷坏了。这一个个的小脸儿上满是期待,她又如何狠心拒绝。 “汐颜想出去玩?那你可知,以后娘亲教书之时,你当如何?” 汐颜黑亮的圆眼睛赫然一亮,忙抱着璃忧的手臂,奶里奶气地道:“汐颜自当乖乖听话,再不吵闹。” 璃忧听得汐颜软软糯糯的童音,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儿,温柔地笑笑。 “好。既然汐颜这般保证,想必日后定不会再犯。望清望宁,你二人穿厚实些,咱们去林中走走。” 璃忧话音刚落,便听得众人一阵欢呼。璃忧摇含笑,抱起汐颜,待望清与望宁添了披风,众人便浩浩荡荡地朝通道走去。 大雪依旧纷扬,林中的一切草木皆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花,远远看去,便如披上了雪白的棉衣一般。 璃忧带着众人行至往日里播种谷物果蔬的那片空地,用灵力润养瓜果,几个孩见状均啧啧称奇。绒球自告奋勇率先上前采摘,汐颜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望宁亦是跃跃欲试,唯有望清,落落大方地站在璃忧身旁,看顾着个小家伙。 数月来,望清常伴璃忧身侧,因着感激璃忧对她与望宁的救助之恩,不知不觉间便对璃忧生了些许孺慕之情。每日里细细观察璃忧的言谈举止,耳濡目染下,举手投足间便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璃忧的影。 璃忧望着出落的愈发水灵俊俏的望清,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凡间女到了这个岁数,大多数都要说亲了,可望清被父母遗弃,宗门又惨遭屠戮,除了自己与望宁,她还能依靠谁呢…… 璃忧轻轻牵起望清的手,握在手中为她取暖,柔声道:“可是觉得寒凉?怎地手这般冷。” 望清本是紧紧注视着望宁人,闻言朝璃忧偏头一笑,道:“原本是有些冷,被姐姐这样握着,便只觉着暖了。” 璃忧嗔她一眼,道:“出门时教你多穿些,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望清却摇摇头,复又看着个孩你争我抢地往篮中放置瓜果,眼底一片柔和。 “我幼年时,家中贫穷,父亲的工钱微薄,母亲便靠给人洗衣、刺绣贴补家用。那时,我与弟弟几乎整日饿肚,穿的衣裳比大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常常被街上的孩耻笑。” 望清的目光越发悠远,神态却是为平和。 “可是姐姐,那却是我这些年来,最满足的时候。” 这是自相识以来,望清第一次主动说起过往之事。她神色十分平静,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悲凉。璃忧情不自禁的将她环如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试图给她些许温暖及安慰。 望清顺从将头靠在璃忧肩上,不自觉地拉住璃忧衣角,似乎只有这般才可得到一丝支撑。 “是以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自幼时起便不是那般娇贵的孩,如今年纪渐长,自是会更加坚强才是。” 望清抬起头来,朝璃忧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似是所有苦难皆似烟花般稍纵即逝。璃忧却清楚地看到,望清眼中有一抹深不见底的忧伤。 望清所言一语双关,看似在说这般寒冷的天气对她并无甚影响,可璃忧又何尝不知望清话中的含义。 她是在说,幼年时期被父母遗弃的伤痛早已忘却。她是在说,日后她定会更加坚强地走下去。 而璃忧心底却清楚地明白,有些伤痛,是永生永世也难以忘怀的。 璃忧心疼地揽着望清的肩膀,为她拂拢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温和道:“姐姐一早便知,望清与寻常女不同,最是坚强懂事。只是你既然在我身边,我总要为你日后考虑。如今过了年,你便十五了,望清,你告诉姐姐,日后你可有何打算?” 十五岁的年纪,凡间女要行及笄之礼,已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既然望清失了父母亲长的疼爱怜惜,便由她这个姐姐来替她筹备一二,总不能让望清连女成年这个最重要的日,都未曾留下一丝半点的美好回忆。 再者说,虽然望清一心想着复仇,璃忧却并不赞同。她希望,望清可以像寻常女那般嫁人生,有夫君疼惜,有孙孝敬,平安幸福,直至终老。 望清抿唇一笑,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大方,仿佛方才那个悲伤哀恸的望清从未存在过。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便是陪伴望宁长大,勤勉修行,来日手刃仇人,为我长青观满门报仇雪恨!” 璃忧听得望清所言,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望清满心想的便是复仇,她该如何劝说望清,放下仇恨,为自己的终身好好考虑? 璃忧自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放入望清手中。望清原本被璃忧捂的稍稍暖和的手,忽然触到这冰冷的雪团,不禁打了个哆嗦。 “望清,你看这雪团,放入手中甚是冰冷。你抓的越紧,它带给你的越是寒凉,为何不扔掉它以求解脱呢?” ...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