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建筑这个行业,到处是机会,又到处是陷阱。这就需要你有一双慧眼,能够拨开迷雾,看清真相。要不然,陷阱越看越像机会,机会越看越像陷阱。 ----周云贵 一 周云贵站在迪拜阿里发塔楼的最高层,眺望波斯湾蔚蓝的壮阔美景时,眼泪在他的眼眶中直打转。不是激动,也不是伤心,而是那种站在人类最高处俯瞰世界时灵魂的颤动,打开了泪腺的管束,真情流露而已。类似的情景,周云贵这一年来在西藏的布达拉宫、巴西的里约、美国的科罗拉多和印度的泰姬陵等地都发生过。 “周总,你怎么啦?”陈小梅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站在这里,就会想起一些人和事”周云贵回答道。 “出来旅游,那些让你不高兴的人和那些令你不高兴的事儿就应该彻底忘记!”小梅故意把嘴巴凑近周云贵的耳朵旁,小声地说道。 周云贵没有说什么,而是固执地仰着头,静静地眺望着落地玻璃外面远处那湛蓝的大海和海面上的点点白帆。他不敢直视塔楼的底部,楼底密密麻麻行走的行人和车辆都显得十分渺小,有点儿像蚂蚁在那里爬行着。他登上了人类迄今为止最能够接近天堂的建筑,伸手摸了摸头顶和窗外的白云。犹如进入了梦境。这一次,建筑的高度确实让他感到震撼。 “这才是建筑,这才是艺术!”他这样想着,脑海中重新浮现出阿拉伯神灯和小时候那些美丽的阿拉伯传说,让他再一次认识到阿拉伯人的聪明和智慧。 周云贵这次出来旅游,同行的还有公司财务陈小梅和公司副总柏再荣夫妇,以及市建委一位领导和夫人。他们是专程要来看这世界第一高楼的。出发前,小梅从各种媒体上早已收集了些迪拜塔的相关资料,一路上陈小梅几乎成了半个导游。 出来旅游,除了人山人海,就是建筑了。偶尔避开建筑,投身大自然,摩肩接踵的还是如潮的人流。 这时,周云贵接过陈小梅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水,若无其事地回头对小梅笑了笑。在导游的催促下,再次举起望远镜,用心观看起了迪拜塔四周的建筑来。 陈小梅则好奇地伸出双手,隔着厚厚的玻璃,想轻抚窗外漂浮的白云。 高耸入云的迪拜塔楼,此时已穿梭在云层之中。楼下,密密麻麻的建筑被一条条丝线样的街道分割开来,形成了一块又一块五颜六色的魔方。 窗外,远处波斯湾蔚蓝色的海面,仿佛童话世界里的场景一样,波光粼粼,浩瀚无边。星星点点的白帆,被海风吹得胀鼓鼓的,帆船的头部微微翘起,在水面上划出一条条长长的白色丝线。 “小梅,王处长和柏总他们今天是怎么安排的呢?”周云贵不经意地问道。 “哦,王处长说他们昨天去沙漠冲沙,耍得太累了。今天想呆在酒店,哪里也不去。”小梅回答道。 “他们怎么不想来参观迪拜塔呢?不是说好了的都要来的吗?柏总呢?他感冒好了没有?”周云贵又问道。 “应该好了。今天早上我看他气色还不错。”小梅答道。 “哼,这个再荣。”周云贵鼻子中哼出了几个字,低得连身边的陈小梅也没有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柏再荣是周云贵的合作伙伴,是在三年前的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在女人堆里混。 酒桌上,柏再荣好不掩饰地夸道:“我这辈子啊,不喜欢别的,就喜欢女人。什么麻将啊、地主啊、象棋的什么都不会。” “这个场合,你就不要吹牛了哈。我们这里还有刘哥呢。”周云贵也喝多了点。但显然还很清醒。 “哪个在说我?我好久耍女人了呢?我那是红颜。红颜,你们懂吗?”刘军偏偏倒倒地站了起来,手里头端了个盛满了白酒的红酒杯,飘飘然从周云贵身后走了过来,然后站到了柏再荣和周云贵两个人的中间。 “来,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哈。这个,周哥周总,是我们这方的才子哈,书读得多,文章也写得好,报纸上经常还能够看到他的文章。现在自己开了家酒楼。哦,就是南外那家赫赫有名的子涵酒楼哈,主营泰国菜,味道巴适得很哦。好久我们哥儿几个也去他的酒楼,品尝品尝泰国菜,顺便看看酒楼门口那两个漂亮的迎宾小姐?”柏总柏再荣醉醺醺地说道。 “周哥,你说你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么漂亮的美女?让她们站在门口,多可惜呀。你就不会怜香惜玉?我们哥儿几个可心疼着呢?”柏再荣对周云贵问道。 “呵呵,大家不要乱说哈。那是我的员工,不要打她们的歪主意。来,喝酒喝酒。”周云贵想转移大家的话题。 “周哥,这位柏总以前是通州检察院的一个处长。几年前,由于一个很复杂的案子,不小心得罪了某些人,最后不得不找了个理由辞职了。柏哥说,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自己出来干自由些。”刘军赶忙也把话题引了过去。 “幸会幸会哈”周云贵这才伸手跟柏再荣握了握。 “周哥,还没有介绍完呢。”刘军伸手挡住了周云贵刚端起的酒杯说。 “柏哥从检察院出来后,干了很多事情,可都不是很顺的。现在自己在莲湖路接了个铺子,有800多平方米,开了家美容美发店。里面漂亮妹妹好多哟。哪天我做东,请大家过去享受享受那里的服务?”刘军说道。 “我也来敬大家一杯酒,如何呢?”这时,桌子上一位女士站了起来,她也端起了一杯白酒,想认识一下大家。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这个打扮时尚,看上去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身上。只见她不紧不慢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落落大方地用手理了一下微微耷拉下来的头发,并拉了拉裙子,便径直向周云贵和柏再荣走了过去。 “周总,柏总,我经常听我们刘总提起你们。今天有幸认识,实在是受宠若惊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女人端起酒杯仰脖喝了下去。 “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看这位美女这么豪爽,今天这杯酒非干了不可啊?来,大家为认识这位美女,干杯!”柏再荣端起酒杯,也一仰脖子喝了个底儿朝天。 周云贵早已不胜酒力,此时已两腿发软,面色紫青,嘴巴有点儿不听使唤了。但看在大家都已经喝光了酒杯里的白酒,不得不端起杯子,也准备一口干下去。 这时,女人伸手按住了周云贵端杯子的手,说道:“周总,要不要小妹帮你?我看你文绉绉的样子。你这是平时欠操练啦,关键时刻怎么能够上得了场呢?” 周云贵今天喝酒不在状态,或许是心头一直有事的缘故,兴头还没起来,气氛也就不那么的浓。 他最终没有让女人帮忙喝下那杯酒,而是立即抢过酒杯,学着柏再荣的样子,一口喝了个底儿朝天。嘴里还故意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来,显得十分豪爽的样子。然后,努力站直了身子,一只手掌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很有礼貌地向那女人伸了过去说:“我姓周,名云贵。彩云的云,贵州的贵。美女贵姓呢?” 刘军立即对周云贵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助手严芳,公司副总,负责市场拓展。” “刘总的得力干将啊,幸会幸会。以前只是听说过严总,没有识得庐山真面目。”周云贵很客气地说道。 这时,柏再荣也跟严芳握了握手,说道:“严总这么漂亮,刘总也不早些带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刘军笑着说:“现在认识也不算晚啦?!要不,我提议让严总再敬大家一杯酒,加深一下印象?” 严芳迅速接过话:“好啊,一回生二回熟嘛。这喝酒我是喝出了经验的。有句顺口溜儿是这样说的:喝酒不要怕,只要胆子大;嘴巴一张,甩起一下。酒就喝下去了。”她边说边抓过酒瓶,给每一个人的酒杯满上。 周云贵此时看着酒瓶心里头就开始打鼓。胃里也开始一阵一阵地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对大家说了声:“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就来”说完,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便向洗手间跑去。 柏再荣问道:“你今天怎么啦?平常那么大的酒量,今天才喝这么点点儿就出状态了?” 严芳说道:“我看是你们一上来就没有吃菜,这胃里空空,怎么能不喝醉呢?算了,还是先吃点儿菜再说吧。”说完,她站起来开始给每一个人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严总说的还是有道理。大家不要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哈。”刘军赶忙说道。 周云贵上了趟洗手间回来,脸色已经好多了。他对大家说道:“不好意思哈,今天是喝多点儿。这人不在状态,酒量也上不去。今天就不喝了哈。” 酒足饭饱过后,大家打车去了柏总在莲湖路口子上开的曼都美容美发厅,一人安排了一个洗头妹儿,好好洗了个头。 不一会儿,洗头大厅里响起了有节奏的鼾声。柏总是第一个睡着的人。 刘总挨着严芳趟在洗头沙发上,边洗头边低声聊着。 刘军问“火蜂岩村那块土地,是什么情况了?” 严芳小声回答道“哎呀,那个陈镇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打不通陈镇长的电话,我前天还去找了国土局张大发局长。张局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再找找陈镇长。你看这年头,要办件事情有多难啊。大家推来推去的,都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该拿的也拿了,就是不给办事儿。” 刘军:“那你还是要继续跟陈镇长打电话,联系吃顿饭,当面问问他还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情,一定要说透,说深,不要藏着掖着的。”说完刘军打了个哈欠,酒劲也上来了,他打起了鼾声。 大家在曼都美容美发厅洗完了头,刘军提出要到凤凰茶楼去打麻将。于是,大家又打车去了凤凰茶楼。 周云贵反复回忆了那天认识柏总的情景。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陈小梅见周云贵一路上都不说话,心里憋得慌。她说:“哎呀,周总,你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在想啥子哟?我们这是出来旅游的哈,不是出来装深沉的哦。要装深沉我们干脆明天回去得了,免得一路上跟着你活受罪。” 周云贵没有立即回答陈小梅的话,而是咧开嘴嘿嘿地笑。 “你这哪里像是个男人嘛?一路上寡言少语的。好歹是出来旅游的,又不是出来游学,装得那么严肃,一副圣人模样。”小梅话也开始多起来,显然是对周云贵长时间陷入沉思的不满。 “你这个人啦,我看缺点还是很多的。什么事情放不下呢?不就是要和合作伙伴分手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呢?依我的眼光看,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分开就分开嘛。这天下没有永远不散的筵席。况且,这不刚开始,还没有到真正分手的那一步吗?你就这样忧心忡忡的,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小梅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筵席都得散!”周云贵喃喃地说道。 “男人嘛,就要度量大点儿,别人才看不到你的真正想法。与其说是别人让你痛苦,还不如说是你自己的修养不够。像你这样的人,哪像个干大事业的人呢?脑子一根筋,肚子里一根肠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人家一读就懂,一懂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以后能干成大事么?”小梅越说越激动,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男人啦,很多时候总认为自己顶天立地。其实狗屁不是。一到大事来临,以前在人前人面的表现,全他妈的烟消云散,全他妈的在心里装不下了。 尤其男人在懂你的女人面前,更是一张白纸。心中的想法,隐藏得再深,一捅就破,毫无遮拦。很多时候,女人看上去十分柔弱,其实心如钢铸。男人往往被女人的表像所迷惑,总以为自己才是强大的,总以为自己才是女人的保护神。其实不然。处处透着智慧的女人,才真正刀枪不入。 陈小梅就是这样的女人。看上去,陈小梅年纪轻轻。前几天才刚满28岁,生日还是在飞机上过的呢。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经典,处处透着人生哲理。 她毕业于财大金融系,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建筑公司做会计。由于相貌出众,学历也高,人也很机灵。在那家建筑公司没干多久,就得到了公司领导和全体同事的赏识。公司老板也时不时带上陈小梅出去应酬。老板脸上自然有光。 08年大地震前夕,由于小梅前老板夫人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总怀疑丈夫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相貌长得乖点儿的女人,都会成为老板娘攻击的对象。没有办法,陈小梅不得不放弃了以前建筑公司的那份工作。从网上选择了现在周云贵的建筑公司---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做了公司的财务总监。 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是周云贵、柏再荣和刘军三个人共同收购的一家二级资质公司。收购成功后,又花了几百万元,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打通了建设局相关人员的关系,找了一家中介代理公司帮忙做资料,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口气就升了五个一级资质和四个二级资质。 在建筑公司里,刘军占大股,柏再荣和周云贵属于小股东。但周云贵做了总经理,刘军任董事长。按理说,这样的公司股份结构是最稳定的,可是公司自升上了一级资质过后,三个股东之间的猜疑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论企业、家庭、还是朋友之间,只要有了第一次猜疑,那么信任就已经全无了。剩下的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忍让,要么分手。 破镜可以重圆,可是重圆的破镜,总还是看得见裂痕。只不过,那裂痕外人也许看得见,也许看不见,当事人都心知肚明的。 “客观地说,我也觉得你这些年够累的了,公司起步的时候是个什么鸟劲儿?哦,现在做大了,就开始不要人了哦!这次刘董事长关于北外阳光小区那个项目的说法,太让人生气了。怎么能够那样呢?分明是欺负人啊?”陈小梅还在生着闷气,她继续说道。 “呵呵,你也不要那么说嘛。董事长也许是正确的。我们看问题也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看,多一个侧面就多一些视野。”周云贵缓缓地说道。 “正确的?你呀。你这人真的是个木头脑壳。这么明显,他要把他的亲戚,一个狗屁不懂的人拉进项目里来,东搅西搅的,就是要把这水搅混,好浑水摸鱼。而且柏总也不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态度不鲜明,模棱两可,分明是根墙头草两边倒的人。” “表面上看,柏总像是个好人,可总是和稀泥,不表态。这还哪里是做事嘛?这也怕,那也怕的。你倒好,什么事情一个人揽着,人家都有那空闲时间去打麻将、去钓鱼。就你一个人成天在公司跳上跳下的。大事小事全操心。就没有见你抱怨过。事情办好了,是大家的功劳,事情办砸了是你一个人的错。上次那个标,眼看着就要彻底黄了,你一个人硬是坚持熬了几个通宵。这不,还没有中标前,什么好话都对你说的出来。这一中标了,切蛋糕了,大家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陈小梅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呵呵,总经理就该累噻?谁让我是总经理呢?” 周云贵斜眼看了看小梅,心想身边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他又想起了公司发展过程中经理过的一些事,再次陷入了沉思。 记得上次白云区那个房建项目投标,刚开始,公司上下都认为已经十拿九稳,围死了的,大家就都放松了警惕。周云贵也一样,认为绝对可以中标了。所以,开标前的一天晚上,早早地就约了几个朋友,出去喝酒去了。而且,还关了从来没有关过的手机。可是,第二天,标一开出来,居然流标了。全公司的人都傻了眼。 本来流标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公司的损失就大了。这个项目,是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参与围标去运作项目。围死了的标却没有中。公司上下顿时陷入了一片痛心之中。谁都不敢大声地说话,见了董事长和周云贵,全都低下头,装着做事的样子。 当晚,董事长刘军便召集周云贵和柏再荣一起商量。刘总找了家茶楼,要了一个很私密的包间,大家坐下来后一言不发。毕竟,就这一次投标,一百多万元瞬间就要打了水漂儿。那一百多万元,是几个人凑起来,私底下通过招标代理那里要到其他来投标单位的名单和联系电话。谈妥价格后,让他们都退出本项目的投标,然后一家一家地用现金把别人打发走了的。这要是不中,不但项目拿不到,连母鸡都飞了。 建筑这个行业呀,到处是陷阱,又到处是机会。这就需要你有一双慧眼,能够拨开迷雾,看清真相。要不然,陷阱越看越像机会,机会越看越像陷阱。 周云贵在他们三个股东当中,是唯一一个不懂建筑的人,他对建筑可是一窍不通。但他这人很聪明,也十分好学。来建筑公司后,每晚坚持看书,看那些有关建筑方面的书,还写了厚厚几大本笔记。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懂可以学啊,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一个人的命运,总是在关键时刻被自己改写。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自己的道路,自己选择,无论对错。 看着大家都沉默不语,周云贵脑子中也在快速地思考着下一步棋,究竟该怎么走。是彻底放弃吗?还是再次挑战?彻底放弃的后果,大家是清楚的,那就是彻底放弃那一百多万元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重新参与投标,大不了再花几万元或者十几万元的本钱。如果再失败,那就只得认命了。他想,这就好比打麻将输红了眼的人,只有喊涨价,否则就输定了。不怕输得苦,就怕戒了赌,这也是董事长刘军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顺口溜。 周云贵见大家还是没有发言,心想不能就这样彻底放弃了。他虽然学的是中文,可大学期间在学校图书馆里看了不少哲学方面的书。那些年熬更守夜地苦读,也没有白读,算是有点小小的收获:那就是,看待什么事物都要善于应用正反两方面去进行分析比较,然后得出最优抉择。 “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呢?大家还是发表各自的看法吧,不要就这么沉默不语的。事情发生了,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啊。”周云贵首先打破了沉寂。 刘军一直在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用眼光瞟了瞟柏再荣,还是没有开腔。 “我觉得这次失败,责任全部在我。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柏再荣低着头说道。 “哎,柏总,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做。不是来讨论谁该担责。要讨论谁该负责,为时还早哈。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尘埃落定的地步。毕竟项目还只是流标,没有花落谁家,我们的希望还在。” 周云贵说的不错。现在还只是流标。项目流标了,至少项目还在业主手里。就是说,这个项目还没有走到花落他家的地步。用行内潜规则来说,至少每一个人都还有希望继续参加投标,还有中标的可能。 “周总,你的意思是该怎么办?你给大家说说?”董事长刘军终于掐灭了烟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仿佛还没有从下午的失利打击中走出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来安排下一步的工作。首先,这次投标失败,给业主单位造成了什么影响?业主单位老大还同不同意我们继续去投?这是下一步开展工作的前提。其次呢,这次收了我们钱的建筑公司,一定要摸清楚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最好给他们主动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要继续投,希望大家继续配合。并告诉他们,以后我们随时配合他们,哀兵必胜。我们这个时候在同行面前尤其要绝对低调,求得大家的同情;最后,我主动请缨,下一步工作由我来负责,保证中标。”周云贵一口气把想好了的再次投标的方案说了出来。 从周云贵口中说出来的投标方案,其实还是想继续通过做通各个环节的工作,把标围死。 建筑公司围标,在通州这个地方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了。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项目,下浮的点子很少,可以为企业带来丰厚的利润。当然,也有通过这种方式,给企业和个人带来毁灭性打击的也不在少数。那些遭到毁灭打击的企业为什么要采取冒险的方式去获得利益呢?很多时候,企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生存,企业为了活命吧。机会来了,谁也不愿意轻易松手。轻易松手的,不但在同行里闹笑话,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找你公司的了。自己把自己排除在了建筑圈子之外。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在于社会诚信出了问题。很多时候,如果中标单位不讲诚信,就会在施工过程中掺假、偷工减料、故意扯皮。如果是按照规则完全不加控制,来参加投标的建筑公司为了获得项目,采取大幅度下降点子恶意抢标。低价中标后,施工队伍一进场就开始跟业主单位扯皮,无法履行合同,甚至停工要挟。导致项目无法按时按质完工,给建设单位造成巨大损失。 人人踩在钢丝绳上过日子。这是绝大多数建筑行业老板儿的真实写照。担心没项目,担心质量出问题,担心安全出问题,担心资金收不回,担心领导更换,担心政策突变,担心出纰漏,担心质量不合规等等担心。 在周云贵看来,其实建筑也是有生命的。当建筑受了伤,伤口同样会溃脓。溃脓腐烂的建筑会直接影响到人们的使用,严重时还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不过,任何伤口都是会愈合的,但免不了会留下伤疤。建筑的伤疤是不会被轻易揭开的。揭开了,就会牵连一片,推倒一方。那些让建筑受伤的很多人就会坐牢受刑,接受人民的审判!改革开放三十年,无论白猫黑猫都在抓老鼠。无论懂建筑还是不懂建筑的,都在拼命往建筑行业里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这行业里面好捞钱。大坨大坨的钱。当然,挤进来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兢兢业业地为建筑做贡献,为城市的繁荣做贡献。少部分人却是抱着捞一把就走,无视建筑本身的存在,不断地往建筑的伤口上撒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乐此不疲地去研究规则,去围标,去掺假,去牟利。 周云贵的一席话语,重新调动起了大家的兴趣。董事长刘军也开始冷静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刘军再次回味了一遍周云贵的说法,然后掏出手机,站起身来,到茶楼外面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给业主单位关系人打电话,汇报下午发生流标的情况。电话里约了要跟他见一面。 做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方法对路了,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好事坏事都一样。 经过前一次的开标失败,业主单位照理说,可以要求相关部门展开调查的,但由于这里面刘军跟上面领导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懒得去把一件事情挑臭。大家担心的也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于是,他很快便安排了周云贵和招标代理见了面,商议了下一步的工作。 很快,开标结果出来了。通州亨利如愿以偿中了标。而第一次收了钱的十多家建筑公司,很守规矩,一家也没有来报名。倒是中途,来了一家外地公司,硬要报名,被代理先是找茬,接下来婉言相劝,最终劝退,也放弃了报名。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小梅,你还在生气吗?不要生气了,我也不是不知道刘总和柏总他们两个想干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么多年的朋友之情,就这样为了区区利益而化为了乌有。我有点想不通啊。我想再挽留挽留。”看着陈小梅一直嘟哝着嘴巴,一个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周云贵才把这几天以来心里头想的说给陈小梅听。 “朋友感情?我看啦,你们三个已经形同陌路了吧。”陈小梅气冲冲地说。 周云贵这时也很清楚,陈小梅说得对,他们三个人的友谊,要想再回到从前那种状态,那是很难的事情了。重修旧好的概率,几乎为零。想着这些,周云贵用手轻轻地抓住了身旁的一根装饰柱子。他感觉头有点晕。 “哟,时间不早了,怎么王处长和柏总他们到哪儿去了呢?”周云贵和陈小梅从早上出来,已经一整天了。上午游了迪拜塔,下午去了国王酒店。这国王酒店可真是奢侈,到处贴金戴银的,据导游讲,光黄金就用了几百吨呢。 “呵呵,迪拜一点儿也不低调。”周云贵小声跟小梅嘀咕了一句。 出去玩儿了一天,小梅和周云贵回到宾馆,都没有直接回房间。本想在大厅里等一等柏总和王处长他们。按照约定,也是该在大厅集合出去吃饭的时间了,可是迟迟等不到他们下来。于是,两个人就斜躺在帆船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这出来旅游,也不是一件好差事,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被导游牵着鼻子走。稍有怠慢,或者没有购物,导游就会给你脸色看。 不过,随团旅游很多时候就是受罪。这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饱了眼福,累了身体。 “那我们先回房间,洗漱一下,休息休息,等他们给我们打电话,汇合后就一起去吃海鲜?”周云贵对陈小梅说。 “那好吧,啊---真累。”小梅又打了个哈欠。 两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 叮咚,叮咚,房间的门铃响了很久,周云贵这才从睡梦中醒来,原来是柏总和夫人阿琳在按门铃。 “醒了啊?我还以为有什么情况呢?半天不开门,我们都准备走了的。”阿琳对周云贵开了个玩笑。 “嘿嘿,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你们没有去,实在是太遗憾了。我们登上了迪拜塔,不过是坐的观光电梯上去的。下午还参观了国王酒店。你说,这阿拉伯国家也真大手笔啊,建一个酒店,光黄金就用了三百多吨。酒店之大,每天几十个参观团往里带,那哪里是酒店呢,整个就是一大商场了。”周云贵边泡茶边给柏再荣和阿琳讲述白天参观的情况。 柏再荣说:“不用泡茶了吧,王处长他们夫妇还在大厅等着我们呢?我们快点下去,他说今晚想找个酒吧喝酒。出来耍嘛,也想见识见识国外的风情。” 阿琳:“晚上又去喝酒啊?你们这些坏男人啊,走到哪里都想着花天酒地的,怎么让人放心呢?” “我们这不也是顺便考察考察当地的风土人情嘛,那有你们想的那么坏?”周云贵笑着对阿琳说。 阿琳:“什么风土人情,不就是惦记着‘人’和‘情’吗?你喜欢‘风’和‘土’才怪了。你们这些男人,嘴里说的,心里想的,我们还不知道么?” “耶,柏总,你是不是最近有做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了呢?我看阿琳嘴巴里吐出来的还真是象牙呢,根根带刺哟。”周云贵笑着说道。 “女人心,大海针。我们这个时候身在国外,暂时不讨论什么人啊情的,等回到国内,我还得好好向哥儿几个讨教讨教呢?这男人究竟该怎么对待自己的老婆?”柏总说完,电梯也来了,里面站了几个外国男女,南美人模样,穿得十分暴露,还毫无顾忌地相互搂抱着。 “哈罗,nicetomeetyou。”周云贵终于找到了可以用一用外语的机会了。尽管他大学学的是中文,但一直英语很不错。毕业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建筑打交道,面对最多的就是农民工了。哪里有机会冒几句洋话呢? “metoo.”那几个老外热情地回应到。然后很礼貌地挪了挪身子,让出了三个人的位置。 周云贵也很绅士地报以微笑,并耸了耸肩膀,做出了电梯很挤无可奈何的身体语言。电梯里,大家相互报以微笑。 “耶,周总,今天你和小梅耍巴适了哈?我们到处找你们,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又不懂外语,连气都不敢出的。几次想抓一个老外,问一问路,口都张不开。你说,我们这人要是长期生活在国外,该有多么的思恋祖国啊?”王处长大声对周云贵说。 “是的是的,你那不是思恋祖国,是后悔自己中学时代没有好好背几个单词。”周云贵只有这样回答到。 在领导面前,既不能显得无语,又不能说过了,每说一句话,得小心拿捏拿捏。 “走吧,wherearewegoing?”周云贵又冒了一句英文。 除了陈小梅懂起了是什么意思外,其余的人都还愣在大厅门口。 “不是说吃海鲜吗?哪个地方有好吃的海鲜呢?”陈小梅问周总道。 这时,周云贵在宾馆门口,拉住了一个服务生,用流利的英语加上身体语言,向服务生询问迪拜最好的海鲜店。 服务生是个巴基斯坦人,对中国人十分热情,也用身体语言又比又划地做了详细描述,还掏出一只圆珠笔和纸,在上面详细地画了一张路线图,递给了周云贵。周云贵十分礼貌地从口袋中掏了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了那位巴基斯坦服务生,这才带领一行人打车去了迪拜阿巴底亚斯酒店。 吃完海鲜,周云贵又领着大家,在帆船酒店附近的沙滩上找了个酒吧坐下。服务生迅速递过酒水单。 王处长和柏再荣,则趟在沙滩椅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沙滩上一对外国情侣,在那里肆无忌惮地亲吻。 “哎,老婆,你看人家外国女人,多大方。哪像你们,扭扭捏捏地,在床上还羞羞答答。人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全然没有外人的存在。”柏总对阿琳说道。 王处长两口子也被柏总的话逗笑了。 “是啊,外国女人大方,那你不娶一个回去?这迪拜男人允许最多娶四个老婆,你有那能耐,就留下来定居迪拜?没那能耐就别想。你就当眼前那对狗男女是畜生得了。”阿琳大声说道,反正外国人也听不懂。 “外国女人是大方,不知道这辈子跟多少个男人上过床,你娃儿想起都不作呕嗦?”王处长夫人也细声细气地接嘴到。 倒是陈小梅一声不吭,用眼睛看了看周云贵,立即把目光收住,开始和周云贵一起挑选起酒来。 服务生一直站在周云贵和陈小梅的身后。他们要了一瓶威士忌和两瓶法国波尔多产的干红红酒。趁着落日余晖,几个人开始享受沙滩酒吧的惬意。 海风习习,帆船酒店在夕阳下更显得十分静穆和高大,仿佛一条刚刚路过的轮船,正张开着巨大的白帆,顺风游过。 酒吧旁边,几个阿拉伯人在悠扬的阿拉伯音乐的伴奏下,在一个小小的舞台上,跳起了优美的阿拉伯民族舞蹈。音乐越来越动听,柏再荣和陈小梅,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开始站起来,慢慢地扭动着身子。尤其是小梅,腰身好,苗条,丰腴,屁股微翘,扭动起来,十分迷人。 王处长方夫人和阿琳则小声说着悄悄话,似乎话题与陈小梅有关。 其实,女人和男人都一样,无论走到哪里,议论的都还是女人。 “来,来,来,为我们的阿拉伯之行干杯,祝大家玩儿的愉快。”周云贵提议大家干了杯中酒。 “哎哟,我好像有点醉了哦。“陈小梅说。 “那就少喝点儿吧,省得大家一会儿还来照顾你。”周云贵说。 “哪个去照顾她,这任务还不得交给你好了。王处长和再荣两个哪个敢去照顾她?不打断腿才怪了呢。”阿琳笑嘻嘻地对周云贵说。 “俗话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这女人要是真醉了,而且还醉得一塌糊涂,我看也怕没什么机会吧?周总,你说是不是呢?”王处长喝了酒,在夫人面前也开始显得不那么的稳重了。 “有道理,小梅,你今晚还是要半醉半醒的,不要喝多了,省得我们周总今晚像猴子样儿,猴急!哈哈哈哈。”阿琳和处长夫人笑得十分开心。 趁大家开心的机会,周云贵端起酒杯,拍了拍王处长的肩膀。两个人找了个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来,干一杯!”周云贵举起酒杯,仰脖喝下。 “干”王处长也干了杯中酒。 “再满上!”周云贵给王处长倒满酒杯里的酒,也跟自己杯子满上。 “上次让你帮我打听的那个项目,还得再麻烦你给牵牵线哦?那个李总不好接近呀,我都约了他好几次了,小梅也到他办公室请他好几次了。他只是答应,就是安排不出时间来。你说,这人是真的忙呢?还是故意在躲我呢?”周云贵又跟王处长碰了一下酒杯,小口抿了一下。 “没关系,我回去亲自约他。他最近正好有一个事情在找我,也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我还一直没答应。”王处长说。 “那就好!反正我只听大哥你的安排,别的我谁也不找。事成之后,当弟弟的晓得该怎么做的,咱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周云贵又跟王处长碰了碰酒杯,然后从裤包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购物卡塞进了王处长的裤包里。 看得出来,周云贵今晚的心情也十分的高兴。他决定跟刘军和柏再荣分开,退出亨利建筑公司,自己要独创天下了。他认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合不来就分,合得来就合。这是自古定律。商场上哪里会有一辈子的朋友?只有一辈子的利益。人一旦想开了,心也便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周云贵端起酒杯,走过去先跟处长夫人碰了下杯,再跟阿琳和柏总碰了碰杯,最后跟陈小梅碰杯时,阿琳嚷嚷着硬要她们两个当着大家的面喝个交杯酒。 “不妥啊,我要逃跑了哦,别人看见不好的”周云贵说。 “哟,你以为是哪里?这是迪拜啊!?没人能看得见的呢。你喝醉了吗?我们几个人回去不说,还有哪个看得见呢?莫装莫装,这假打的男人,女人最不喜欢的。看你以后还在女人圈子里混不?喝个交杯酒有什么嘛?”阿琳说。 “这女人啦,尤其是漂亮女人,最需要男人的关怀。你看哈,漂亮女人年轻的时候,身后一大帮小青年在追,有为青年都在刻苦学习,追求前程。到了一把年纪了呢,身后就门口罗雀,想别人来追,已经风光不在了。偶尔,来个看得上的,可人家要么不是胆儿小,就是心虚怕被缠住扯不脱,用时髦的话说,负不起责,便中途打住,空留遗憾。像小梅这样的大美人,身边以前肯定也是大把大把的男人围着,现在人家就一门心思守着周总你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笨啦,你真傻!哈哈哈哈。”阿琳趁着酒兴,越说越来劲儿了。 “哎呀,琳姐方姐,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呀?抓住我就不放,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陈小梅边说边过去给两位大姐各敬了一杯。阿琳立即说道:“不是我们俩抓住你不放,我们是说周云贵是个胆小鬼!”方姐接过话题说道:“他要么是真胆儿小,要么就是在我们面前装。戴眼镜的男人都这样。” 周云贵看着三个女人边喝酒边议论着自己,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在那里傻呵呵地笑着。 陈小梅喜欢周云贵,他不是不知道,而是觉得还有那么一层薄薄的纸没有捅破。加上自己来通州打拼多年,事业未稳,前途不明,还未到成家的时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这社会,结了婚的羡慕没结婚的,自由!没结婚的又羡慕结了婚的,幸福!围城效应。 婚姻是座城,里外都充满了幻想。外面的幻想着里面的人幸福,里面的幻想着外面的人自由。这就不得不导致感情发生冲突,甚至变轨。阿琳提防柏再荣,就怕他出轨。因为柏再荣生性好色,话也多,语言又丰富,加上在建筑公司副总的身份,很讨周围女人的喜欢。很多时候,阿琳采取跟踪、查手机信息、翻聊天记录等手段,都没有抓住他什么把柄。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去查了,听天由命吧!女人不是逮不住男人的尾巴,而是,如果真正逮住了老公的什么把柄,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才是女人最难的一关。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在于,男人随时随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而绝大多数女人却只知道现在这一步该怎么走,对于下一步表现得十分迷茫。 陈小梅倒是不很在意大家的言语。她知道,外界对她和周总之间的风言风语也偶尔通过朋友传到过自己的耳朵里。不过,这个女人心里还真是很强大,对什么都一笑而过,仿佛那是别人的事。 小梅当着大家的面,抢过周总端酒的酒杯,用自己端酒的手,一下子勾住周云贵的手腕,举杯干了个底儿朝天。周云贵端着酒杯,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喝好还是不喝的好。 “哎哎,周总,你不要不给小梅面子哈,人家都喝了,你还在那装什么傻呀?干了,干了。”王处长也站起来凑热闹了。 中国人出去旅游,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遭殃。第一,声音大,估计这是几百年前,我们在世界上声音小造成的。现在国家经济搞上去啦,腰包鼓了,肾功能也好了,中气 十足,声音就特大;第二呢,就是耍的自在,把国外当成国内耍,什么规定这不准那不准的,在咱们中国人面前,统统准。 周云贵手中的酒还没有下决心喝下去,大家都站起来热烈鼓掌。这下可好,刚才旁边有两桌外国客人,听声音像是韩国人,叽里咕噜的也趁着酒兴,围了过来,为周云贵鼓掌加油。 看来,这交杯酒不只是中国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些外国人也是明白什么意思的。文化是相通的。这不,你看周围的外国男男女女的也都学着中国人,喝起了交杯酒。 就在大家十分高兴的时候,周云贵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一个陌生电话,就没有去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回来和大家说着话。但那个陌生电话确一个劲地在那里抖动。 “有什么急事儿吗?”周云贵心里想。 他拿起手机,迎着海风,走到了大海边上没有人的地方。大约十分钟后,周总接完电话回来了,但脸色十分难看。 “发生了什么事吗?”几个人看着一言不发的周云贵,齐声问。 “没什么,今晚大家就早点休息了吧。”周云贵叫小梅快去埋单。 说完,就径直朝帆船酒店走去,回房间里去了。 周云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估计王处长也回到了房间,他便用座机电话拨通了王处长的房间电话,悄声对他说了句:“市委陈书记被双规了!” 第二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人生就像在演戏。上帝是观众,众生是演员。上帝在那里俯瞰众生表演。而且上帝既编剧本,又当编导,独自在那里自娱自乐。 ---周云贵 一 从帆船酒店接到刘总的电话那一刻起,周云贵心里就一直没有踏实过。脑海里总浮现出陈书记被带上手铐,押上警车的那一幕。尽管他远在海湾旅游,可心早已飞回了国内。 “喂,杨总吗?你好,我是周云贵,这么晚打搅你,不好意思了。”周云贵回到房间,就匆忙拨通了旅行社总经理杨小娟的电话。 杨小娟:“你好,周总。怎么这么晚啦?天都亮了。什么事呢?”。 周云贵急促地说道:“麻烦你帮我们协调一下回国的航班,我们准备提前回国,终止后边的行程。有点儿急事,必须马上回国。” 杨小娟说:“哦,那没有关系的,我马上安排人跟你们落实。你们打算坐什么时间的航班呢?” “越快越好,谢谢”。 陈小梅回到房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无心睡觉。脑海中也在反复思考着刚才周云贵接电话时十分吃惊的神态。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莫非公司项目上出了什么大事?”女人就偏爱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但想的都不着边际。 陈小梅拿起手机,想给周总打个电话,探听探听虚实。或者说,想关心关心周总此刻的心情。但又怕问不出口。她从床上一咕噜站了起来,鞋子也没有穿,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转呀转呀的。心中一直在纠结:这个电话打不打呢?问些什么呢?万一是人家的私事,我这样冒冒失失地打电话问妥当不呢?万一是公司里的事情,他不愿意说我该怎么回答呢? 陈小梅就这样在房间内纠结了半个小时,刚才的酒醉已消失了一大半。她决定还是发条短消息为好。 手机短消息真好,一条信息飞出去后,你完全可以等待,或者等不到回信。发的人和收的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如果通电话和面谈,就不一样了,不给个准确的说法,双方都会觉得尴尬的。尤其是那种一个要问,一个不愿意回答的尴尬。 陈小梅还在纠结短消息怎么发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云贵发来的短消息:“小梅,来我房间。” 她看了看短信,屁股一翘,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席梦思床上蹦了起来。她兴奋地冲进了卫生间,抓起梳子认真梳理了一下自己有点儿乱了的头发,顺便补了补妆,而且还在穿衣镜面前转了几个圈子,前后左右上下地打量了一番,才出门向电梯间走去。 陈小梅在等电梯的时候,还在对着电梯的不锈钢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装扮,生怕有那个地方打扮得不得体,而且还做了一下深呼吸,这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今晚该不会和他发生点儿什么吧? 说真的,这个念头在陈小梅的脑海中就停留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就迅速被她自己否定。否定了那个古怪的念头后,她又十分懊恼自己刚才补妆和照镜子时的兴奋,觉得自己怎么还那么充满着幻想呢。 来到周云贵的房间门口,她屏住呼吸,用手轻轻敲了几下,门开了,是柏再荣开的门。 “小梅,快点进来。”柏总说 陈小梅走进周总的房间,屋里早已坐满了人。除了柏总,房间里还有王处长正坐在套房的沙发上,和周总说着什么,脸色很不好看。 “来,小梅,过来坐。”周云贵招呼着陈小梅。 柏再荣也拖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四个人围坐在了一起。 “我已经落实好了回通州的航班,明天凌晨五点的飞机,迪拜飞香港,再转机到北京,再从北京飞通州。这已经是最早回国的航班了。”周云贵说。 “出了什么事吗?这么急回去?”陈小梅心中由刚才莫名的兴奋,一下子掉进了深谷,冰冷冰冷。 “暂时还不能跟你们说,但我们必须马上回公司,有很多事情需要立即处理。”周云贵语气中也透露出几分紧张。 “那就这样,我们现在都回各自的房间去收拾行李,收拾好了到大厅门口集中,然后坐出租车直接到机场。大家今晚就不要睡觉了,反正睡也睡不着了。”王处长语气中还透露着一丝镇静,毕竟多年当兵的经历,历练出了些许镇定。 “好的,那就这样吧,赶快收拾行李。”周云贵伸手催促着大家快回房间去收拾行李,并先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本来,这次旅行还安排了去埃及和马尔代夫的,刚耍了三天就要打道回府。到了机场,由于周云贵跟王处长和柏再荣有过交待: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起那件事情,以免引起大家的不安。可这不说,中途又打道回府,比说了还显得不安。一路上阿琳和处长夫人就在小声抱怨,但看周云贵和陈小梅她们一言不发的样子,就不得不知趣地闭上了嘴。 飞机很快在首都机场着陆。周云贵一直悬着的心开始着地。尽管还要转一次飞机才能够回到公司,但毕竟已经到了北京,感觉离通州那团乱麻已经越来越近了。 飞机一着地,周云贵就立即打开手机,开始跟董事长刘军发了条短消息:“下午3点钟左右,到达通州机场。” 周云贵已顾不得自己的行李了,又掏出手机给行政部经理王强打了个电话:“把公司电脑硬盘全部换掉,买一批新的装上,以前的全部毁掉,切记!”周云贵开始理清思路,该销毁的东西一刻也不要留。 毕竟,这么多年来,通州亨利建筑公司通过市委陈书记承揽了不少工程。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书记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双规的。但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是大意不得的,更不要报任何侥幸心理。尤其是民营建筑企业,完全在国有大中型建筑集团甚至央企的夹缝中生存。如果要完全按照正规的渠道去找项目,犹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最后就只得到处找关系,要么跟资本靠近,要么跟权力走拢,形成利益共同体。 通州这个陈书记,名叫陈家全,上届省委书记杨方强身边的红人。来通州任市委书记之前,先是在省委办公厅任副秘书长,后来又在省委宣传部做过宣传部副部长。他很聪明,人又年轻,还不到40岁,就已经副厅多年了。加上口才好,脑瓜儿活,又会拍领导的马屁,善于察言观色,因此处处受到领导的赏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官路也太顺了,顺得连自己都觉得做官儿就这么回事儿,自己的前途光芒万丈,所以就有点儿飘飘然起来。省委杨书记上调中央之前,又火速把他安排到了通州做市委书记,这让他更加体会到了一手遮天的味道来。 陈家全刚来通州时,心中也有过要大干一番,搞点儿政绩出来的想法。可是,他一来通州,就发现通州这个地方,虽说地盘不大,人员不多,却很复杂。复杂到什么程度呢?他第一次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居然有三个常委要求请假,而且都是病假,还递交了医院的休假证明。 “哼,这不明摆着对我不满意吗?要给我下马威不成?”陈书记心中冷哼道。 “用担架抬也要给我抬到市委会议室来,会议结束后,叫救护车给送回去。”陈家全毫不掩饰自己的霸气。 “这恐怕我说不出口啊,书记。”秘书长李建面露难色。 “呵呵,这个好办啊,你把那几家开假条的医院的院长和医生都给我找来,顺便把他们的病历本也拿来,我给几个诊断诊断。”陈书记开始给秘书长发难了。 “那好吧。”秘书长轻脚轻手地关上了陈书记的门,撒腿就上了自己的轿车。 第一次市委常委会议,最终按照陈书记制订的时间准时举行,没有一个人敢缺席。 会上,大家按照陈书记事先审批过的讨论提纲,一条一条地开始讨论。讨论非常顺利,对于陈书记提出的“兴市方针”和“通州市工业企业转型方案”,以及全市人才兴市建设等大政方针,几乎是全票通过,会上没有听到任何杂音。 会后,陈书记主动走到先前几个请了病假的常委身边,用关心的语气问道:“身体咋样了啊?这个年纪了要多注意保养啊。以后有什么病都可以找我看看,我会把脉,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病”说完,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时,市长张传富笑嘻嘻地走进了陈书记的办公室。 “陈书记,今天的会开得很成功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了,我听你指挥。既然上面安排你来做这个班长,那我理所当然就是副班长了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听你安排。你叫我打东,我绝对不会指向西的。”张市长在陈书记面前堆了一脸的笑。 “唉,老弟,别那么说嘛,大家都是好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上面也真的是瞎了眼了,把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弄到通州来,无德无能啦!还抢占了你们的位置。不过呢,这人在官场,可就由不得你呀!上级叫你去哪儿?难道你不去!哈哈哈!你说这通州就没有了人才?像老张你这样的人才,放在这里可真的是被埋没了啊。早就该提拔提拔了。我都替你惋惜。不过呢,没有关系,是金子放到哪里都会放光的。真金不怕火炼嘛!以后咱哥儿俩可就要穿一条裤子哦。随时保持一条心!”陈书记点了一根烟,独自抽上。 “哎呀,大哥,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哟?小弟我真的无能啦,上级真还没看走眼呢。我还要继续努力才是。现在各地都是空降兵了,我们这些人可能还是这脑袋瓜笨什么的,在领导面前胆小气弱的,不敢担当重担,怕一不留神,扁担挼了,两头落地,两头都不是人。这样倒好,前面有个领路的,我跟着你,保持不掉队就行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批评我在混日子哟?!哈哈哈!”张市长乐呵呵地说道。 “既然兄弟这样抬举我,以后就多通气!一条心!”陈书记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和张市长的第一次办公室谈话。他晚上还有一个应酬。亨利集团董事长刘军安排给他接风。 离开陈书记的办公室,张市长一肚子的不满。但又不知道这气该发到何处。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叫来了市综治办主任,他初中的同学于相军,然后两个人开车去了金龙溪一家很隐蔽的四星级酒店。开了个包间,点了道清蒸石斑鱼,酸辣鸡,高汤娃娃菜和一瓶茅台酒。他们俩边吃饭边聊天。聊通州的官场变动。聊通州官场的尔虞我诈。他们什么都聊。什么都保持一致。于主任边吃饭边拨打了两个电话。他叫来了市交警大队的一个叫黄燕的警花,另外一个是市政府招待所的前台经理刘海英。两个人到了过后,说还没有吃饭。于主任立即又为她们俩点了几个菜和一份汤,还要了四瓶啤酒。四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于主任红着脸上了车。他亲自驾车,趁着夜色,向坐落在辖区以外的鸡公山温泉开去。 第二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张市长刚刚离开陈书记的办公室,陈书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喂,是刘总啊,好,好我这就过去。在哪里呢?对,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陈书记边听电话,边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接完电话,陈书记骂了声:“狗日的,还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哼!,看老子以后怎么来收拾你。” 他骂的不是别人,他还在为刚才张市长说的那些话生气。在他看来,这个张市长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将成为他仕途上最大的拦路虎。这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镇长一直干到副市长,在市长这个位置上一坐就长达8年了,组织上也曾考虑过要动一动他,把他平级挪动一下。给他换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去,还是做市长。可是他本人死活没答应。觉得平级挪动,对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还是一个坏事,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圈子,说让我走就走了,那不十分可惜了吗?况且,他倒要看看新来的这个陈书记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换届时,他也亲自去找过省委有关领导,但是由于平时没烧香,临时抱佛脚,领导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他一点儿也没底儿。待组织部通知发下来了,自己还是原封不动。这正应验了老百姓中口中流传出的那句话:不跑不送,原地不动。 当然,张市长这么多年在通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坊间对他各种传闻各种说法都有。有通州流氓市长的说法,也有青花郎的绰号,因为他有两个爱好,女人和青花郎。 在台上,冠冕堂皇,一身正气,形象光辉。在台下,生活堕落,贪污腐化,一败涂地。这就是老百姓心中的张市长。 当面夸人的人,背后最爱骂人。陈书记再次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粗话,就下楼赴宴去了。 飞机在通州机场稳稳地降落。周云贵这才从机舱广播中回过神来。陈小梅从一上飞机,就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着了。 周云贵坐上公司驾驶员小李的车就直奔公司办公室。一路上,驾驶员小李很神秘地说:“好像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周总你知道不?” 周云贵毕竟老练,没有正面回答驾驶员的问话,问了句:“这段时间通州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好啊”小李回答道。 “刘总在公司吗?”周云贵问 “好像在公司,不过这几天他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小李说 “都有哪些人来过公司?”周云贵随便问问。 “哦,刘总让我从机场接了个姓林的老总,说是来考察什么的。不会是项目上的事情嘛?你还不知道吗?”小李很吃惊的样子。 “知道啊,我会不知道吗。”周云贵随便回答到。 其实,他知道什么呢。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要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暴露股东之间的任何有碍团结的东西。现在这些80、90后,个个都是人精,没有多少人把心思全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却用绝大多数时间来琢磨老板之间的关系。 未等车子停稳,周云贵就径直走向刘军的办公室。办公室空空荡荡,刘军没在办公室等他。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周云贵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翻了翻来电显示和拨出去号码的时间,仔细思考起刘军在办公室呆了多长时间,都给哪些人拨了电话。分析着他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周云贵试着拨打刘军的电话,拨了几次,电话都处于已关机状态。他又从手提包里找出一个笔记本,找到了另一个很隐秘的联络号码,反复拨了几次,电话是通的,但始终无人接听。刘军肯定被抓了。周云贵心头一紧,额头上冒出了几颗冷汗。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决定开始收拾这盘残局。他小心地察看了自己的办公室和桌上的电话,没有什么异常。又弯腰在大班台桌子下面仔细看了看,用嘴巴吹了几口气,想找到有没有安装什么监听器什么的,或者说,看看这之前,有没有人来搜查过自己的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了翻,没有被撕的痕迹。周云贵又看了看窗台,没有任何痕迹。这才打开自己的台式电脑。 周云贵是个很心细的男人,平时又爱看个悬疑呀、侦查呀什么的电视剧。他把《潜伏》和《悬崖》反复看了三遍。对里面的侦查和反侦察熟记于心。 此地不宜久留。周云贵这样想着。 而且,周云贵想:陈小梅是公司财务总监,很多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的,万一把她抓进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李,去把陈小梅叫过来。”周云贵对小李说。 “好的”小李应道。 陈小梅很快从二楼来到周云贵的办公室。 “小梅,马上把公司这几年的账本拿来,跟我走。”周云贵吩咐道。 “怎么了?周总”陈小梅吃惊地问道。 “快去拿东西,上车再跟你说哈”周云贵催促道。 陈小梅很听周云贵的话,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最近几年的公司账本和笔记本电脑,以及平时保存资料的十几个U盘,很快就跑到了公司楼下。小梅正要向周总的车子走过去,却听到周云贵在路旁一辆出租车上喊她。陈小梅迅速跑过去,上了出租车。出租车一溜烟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周云贵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他们的飞机即将抵达通州机场的时候,省纪委的同志就已蹲守在刘军家的小区门口,大约在2:45分钟的时候将他抓获。关在什么地方,大家不得而知。 周云贵在刘董事长的办公室,没有看到任何挪动过,或者翻弄过的痕迹。他判断,公司的办公室,纪委还没有来得及顾忌。毕竟,大家都还不知道陈书记究竟是因为什么犯了事。提高点儿警惕,是完全有必要的。 周云贵和陈小梅中途换了三次出租车,跟最后一辆出租车谈妥价钱,跑到了辖区外离通州市区约300多公里外的一个宾馆,路上叫了个当地的朋友提前用他们的身份证去开了两个房间,并把房卡留在了总台。他们决定要在这里躲一段时间了。 王处长自从上了飞机,脑子里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他一直在思考:陈书记究竟是因为什么犯了事儿?自己作为建委的部门领导,全市那么多的项目都没有逃脱过自己的那支笔,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过,王处长有一点儿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虽然大大小小的项目形式上都是他和建委的主要领导签字实施,但几乎所有的项目陈书记都直接或者间接做过指示。会不会是在这上面被别人做了什么文章?况且,自从陈书记来通州上任后,张市长那里就一直对几个部门的头儿犯心肌梗塞,显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顺畅了。 先前王处长不想那些事儿,心中倒还有些坦然。可这一往深处想,就吓得不得了。虽然,事情还没有落实到他那里来,但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画面:那就是戴上手铐后的王处长模样。 王处长也迅速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的,门没有锁,这让王处长全身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来了。 “处长,你过来一下”隔壁办公室一个女娃娃探出个头来,小声跟处长招了个手。 王处长很快闪进了隔壁办公室。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纪委工作组的同志如神兵天将出现在王处长办公室的门口。自从他一步跨进建委那个大院,工作组的人就在对面马路上给里面的人打了电话。就是说,王处长从进入纪委工作组的视线范围后,自己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只等着别人来捉了。 纪委工作组在市委大院内,带走了多少人,大家没有细数过。不过,那断时间,整个市委大院里面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躲在外地一个月有余的周云贵和陈小梅,已经换了七八个地方住了。他们每变换一个地方,总要一前一后,分开大约十来分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尾随或者跟踪。那日子过的呀,跟他看《潜伏》里的于则成已差不了多少了。倒是陈小梅心有点静不下来了,成天吵嚷着要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两个都扔掉了各自的手机,与外界干脆一点儿也不联系了。因为,他们知道,不管纪委或者检察院对公司董事长怎么审讯,刘总所说的一切,都必须得找到财务证据和具体经办人周云贵的陈堂佐证。否则,证据就会不足。抓不到周云贵和陈小梅,既对他们两个有利,也对刘总有利。对于陈书记嘛,那得看他自己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屎尿没有揩干净了。 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个时候,所有跟陈书记沾过边儿的人,大概都会是这个想法吧。 此时的周云贵,思想上更加冷静了。他一个人在心中暗暗地分析:陈书记是上一任省委书记的红人,按理说上面有人好做官,不应该有多大的问题。只是面临换届,老书记恐怕也要退下来喝沱茶了。这大树一倒,估计也就无处乘凉了。他这次阴沟翻船,很明显是派系斗争,窝里斗。有人想要利用他跟建筑企业和房地产企业打得火热这一点儿上做文章,把他赶下台,书记的位置腾挪出来而已。这样的事情,上几届不也发生过的吗?还记得很多年前通州那个杨文云市长,刚一上任就在大会上振振有词,要整顿机关工作作风,改变工作方法。清理财政窟窿,欲拿市上一家大型民营企业开刀,说他们企业拖欠财政几千万元,限定该企业在半年内将向财政借的钱给还回去。他说得唾沫横飞的。结果当天中午,会议一散,与会人员就围着新上任的市长你一杯我一杯的灌。喝得杨市长醉醺醺地。酒足饭饱过后,市长刚一下楼,就在楼下碰见一个熟人。 “杨市长,你好啊,喝酒了吗?哎呀,怎么中午喝这么多呀?走,走,兄弟我请你去茶楼休息休息吧”那人说。 “好嘛,休息去!”。杨市长摇摇晃晃地跟着上了楼。他身边的秘书和其他人员也就都知趣地离开了。 那人扶着杨市长,径直走向了碧云路的阳光茶楼,对服务员说:“给我们开一个包间,午休。”,他把杨市长扶进包间后,给他叫了个按摩小姐进去,自己立马就溜走了。按摩小姐进去后,刚把杨市长的上衣脱掉,正准备解开他的皮带时,包间的门就被派出所的干警一脚踢开,警察喊道:“里面的人,不许动!我们是派出所的,在执行公务,请跟我们走一趟!” 派出所干警迅速把正光着上身的杨市长和仅穿了件粉红内衣的按摩小姐一起拉出了包间,推上了警车,然后打开警灯,一路呼啸着直奔派出所而去。市电视台的一名摄影记者和晚报的一名文字记者也早就蹲守在茶楼大厅内,抓拍到十几张珍贵的镜头,并打车一直追到派出所门口。当天晚上,市电视台就播出了通州市杨市长涉嫌黄色按摩的新闻报道。晚报第二天也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通州市新上任的杨市长脱光上衣、皮带耷拉着,跟按摩小姐站在包间门口的画面,并配发了一篇很短的记者评论:通州不需要这样的市长! 消息一出,省纪委当天就表态,严厉批评了杨市长生活腐化、自甘堕落、违反党纪、影响恶劣,免去了其市长职务,继续接受纪委的调查。 第二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周云贵这样一想,心中暗自高兴起来了。 他想,谁想搞掉陈书记呢?难道是张市长?他们两个互相掐起来了?如果真是他们两个掐架的话,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难道他张传富市长就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在通州做官都好几十年了,自身会那么干净吗? 周云贵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道理。于是,他悄悄地敲开了陈小梅的房门,四周环顾了一下,确信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就侧身钻了进去。此时,陈小梅正穿了件睡衣,趟在床上无聊地看电视。见周云贵钻了进来。她一屁股就坐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陈小梅问道。 “嘿嘿,我想跟你探讨一下哈,这次事情有点奇怪。第一,怎么我们躲得这么顺利,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纪委真要拿我们,易如反掌。第二,这次事件,我估计是陈书记得罪了地头蛇张市长。张市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一盏不省油的灯啊。最爱在官场上兴奋作浪。第三,如果我分析对了的话,那么这个张市长自己也不会把自己带进去,会见好就收,达到让陈书记下课的目的就会很快收手的,不会再来追究我们这些小公司什么的。因为,据我所知,陈书记光男女关系就可以让他下课,更不要说他的经济问题了。他的弱点,我是亲眼见过的:见了女人无论漂亮不漂亮,他都会腿软的。这些当官的呀! 说到这里,周云贵才把目光从陈小梅的睡衣上移开。 “嘿嘿,莫说别个哈,你还不是见了美女腿都挪不动?”陈小梅这是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心情轻松地可以跟周云贵开个玩笑了。 两个月来,虽然没有被纪委或者警察抓进去,但成天躲在酒店里面看电视的日子,也比那里面好不了多少。而且,她和周云贵之间,虽然先前有那么点儿好感,但这是非常日期,偶尔胡思乱想一下,自己都会立马打消了那个念头。 刚才听周总那么一分析,聪明的小梅也立马意识到:这是一起通州内部的派系斗争。因为,她曾经听人说过,市纪委书记跟张市长是拜把子兄弟,也是通州的板凳级人物了。所谓板凳级人物,就是一直呆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既不升,也不降。想到这里,陈小梅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就松弛了下来。她突然伸了个懒腰,一下子跳到床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中间,完全不顾身边还坐着个大男人。 “哎,起来哈,不要引诱我哟。”周云贵说。 “我今天就是要引诱你,可不可以?”陈小梅调皮地看着周云贵。 此时,周云贵脸颊绯红,双手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眼睛也不敢正视小梅。周云贵的心跳迅速在加快,血液从脚底直冲头顶,甚至感觉到了有点点儿头晕。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陈小梅说了那句话后,也显得十分羞涩。胸脯急剧地起起伏伏,像两只兔子在她怀里活蹦乱跳。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房间内只剩下中央电视台播音员李杍萌的声音。 “小梅”周云贵轻声叫道。 周云贵伸手轻轻地拉过小梅的手,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在心中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没有更多的勇气进行下一步。 时间就这样凝固了似的,电视机上反复播放着日本311大地震海啸的画面。此情此景,显得那么的不和谐。 陈小梅紧闭双眼,等了半天,见这个男人犹犹豫豫,便挣脱了周云贵的手。先前澎湃的热血,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女人在这个时候比较冷静。女人的逻辑,一个男人如果真心爱你,哪怕天崩地裂,也会爱得轰轰烈烈。为你疯,为你狂,就是为了要跟你能上床。真正的爱情,就是让人疯狂。火坑也要跳,地雷也要踩。而不是像个娘们儿,思前想后,顾虑重重。 爱情这东西,是什么样儿的开头,就会是什么样儿的结尾。这还没开头呢,周云贵就软里巴稀的,那以后还会有好的结果吗? 其实,小梅心里一直期待着一场轰轰隆隆的爱情。想怎么活,就怎么过,只要自己喜欢,自己高兴,想爱就爱,完全摆脱各种世俗的眼光。 当爱情还像一场拉锯战时,说明两个人还处在你进我退,我进你退的状态。 虽说陈小梅年龄不大,却善于思考和总结。爱情那些事儿,到现在自己虽还未亲身经历过,可身边的那些个姐妹儿们是个什么样儿状态,她是清楚的,明白的。 身边的好姐妹儿们,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一会儿带个男人,好得如胶似漆,爱得要死要活的;一会儿到处买刀买药,要死给那男人看。 这些,小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孤独寂寞了,也很羡慕别人,甚至是嫉妒。可有时候,心如止水,冷眼观世界,觉得一个人的日子还是十分的惬意。 人在旅途,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自己扛。 这人生一世,就好比一次短暂的旅行。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年龄,身边都会有不同的人来陪伴。来的来,走的走。该留的留下了,要离开的你使劲拉也拉不住。 如果说把人的年龄按照十年为一天来计算的话,一个人最多也就能够活过七八天而已。能够活上九天十天的人,少之又少。这样想来,一个人的一生,不就是来人间旅游了七八天而已吗。 现实生活中,出去旅游,旅行社不也就喜欢安排个七八天的行程吗?多玩儿一两天,旅游的人就会开始麻木,游起来心情烦躁,总想回家。那是因为,风景看多了也就没有了风景。 周云贵终于收回拉着小梅的手,觉得十分的尴尬。嘴里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一个人悻悻地转过头去看电视。先前沸腾到快90度的血液,一下子凝固成冰块,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哎,这女人心,海底针啦。女人究竟应该怎样去征服呢?周云贵在内心深处烦恼着。 难道这泡妹妹也还有学问?他不解。去猛了,会说你粗鲁,没文化,没品位;和风细雨吧,又嫌你没男人味,没有野性;那中和点吧,又觉得你太娘娘腔,不在意,不重视。 这得要靠男人自己去解读,去判断,去研究火候。什么样的火,炒什么样的菜。女人,虽说原材料一样,但炒不出同一道菜来。不同的男人放不同的佐料,不同的男人用不同的火侯。文火,猛火,咸了、淡了,自己把握。要不然,端上桌的菜,不是夹生,就是炒糊。 有人说过,在感情这方面,男人求勇,女人求真,一点儿不假。 其实,周云贵不是不想和陈小梅发生点儿关系,而是他们此时的处境,不便于发生任何关系。而更重要的是,他还不是一个十分草率的男人。 第二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周云贵心想,这人生真像是在演戏。上帝是观众,众生是演员。上帝在那里俯瞰众生表演。上帝既编剧本,又当编导,独自在那里自娱自乐。 自己的公司发生了这么多倒霉的事儿,虽说最终还没有个结果,但是这藏藏躲躲都快两个多月了,与外界既不能联系,又不能接触。这完全在考验着一个人的直觉和判断,心里焦虑得太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女人方面的事情呢? 周云贵这几天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位可怕的张市长。这人在通州根基深,胆子大,人缘广,而且手段比较狠辣。一旦他坐上了书记的宝座,那整个通州还会风起云涌的。这一次陈书记的落马,一定是中了他的圈套。这官场啊,简直就是战场!一旦有人疯狂,必然有人灭亡! 张市长喜欢女人,这在圈子里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不公开的秘密了。他常常以开会、出差、考察等名义向各大机关借人,凡是他看上了的,无论人家同不同意,他都会绞尽脑汁,用心良苦地许诺提拔调换好的工作,或者帮忙安排亲属的工作,或者直接许以房子别墅等手段威逼利诱,总之一点,一定要达到他的目的。在通州政府部门里还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要站好队,表忠心。怎么站队?怎么表示自己的忠心呢?在这方面男人肯定是要吃大亏的。至于女人嘛,是会捡到便宜的,尤其是自身还有几分姿色的女干部,只要你有‘上进心’,又愿意陪睡,主动排队等张市长的,你就站好了队,你就很快成了他的人。既然人都是他的了,仕途上当然就会一路小跑,直达巅峰。 市交警一大队的警花黄燕,就是他经过长达半年的冥思苦想,各种手段用尽,才最终弄到手的。黄燕毕业于某警校,今年刚二十出头,人长得白净高挑,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说起话来像撒豆子,叮咚叮咚清脆悦耳,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腰杆笔直,目不斜视,无论着警服还是着便装,都始终保持着在警校读书时练就的标准姿势。一对高高挺拔的**,像是故意要冲破那身警服一样,向旁人炫耀着,示威着。凡是看过黄燕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动心的。当然,凡是动了心的男人,那肯定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张传富是地震那年年底到交警一支队检查工作时认识黄燕的。黄燕当时被安排在会议室忙前忙后,帮忙参茶倒水时被他看上了。那天,张市长没有念事先准备好的讲话稿,而是临场发挥,越讲越来劲儿,偶尔还抬头望望站在他对面墙角的黄燕。两个小时下来,自己都讲了些什么和其他同志都说了些什么,他已不记得,反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一个劲儿地对支队领导点头说:‘好好好,就这样办,我同意你们的意见’。因为他的全部心思已不在会议室,都在黄燕那对高高挺拔的**和走起路来一翘一翘的屁股上面了。 张传富神不守舍的样子,早就被交警一支队的几名领导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他们心中一阵窃喜,没想到本单位还有这等人才,着实应该大胆启用。于是,他们该提的要求尽管大胆提,该要的经费尽管大胆的要,每次都特意安排黄燕亲自去找市长签字。 张传富那天从陈书记办公室出来,心中就窝了一团火。每次换届,看上去自己都很有希望,关键时刻就空降一个书记,狗屁不懂,还在老子面前指手划脚的。他干脆借故说身体不舒服,便带着黄燕出去风流了一夜,也算是消了消心中长期积压着的怒火。顺便叫上综治办于主任,让他也带了个女人,完事后跟他布置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安排他利用搞综合治理的名义,暗中跟踪陈书记近段时间都到过哪里?和谁吃过饭?和谁打过牌?和哪些女人出过差?他要求于主任平时少跟他联系,只是每周去他办公室汇报一次情况。 于主任说:“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相信,还抓不住他的弱点?!” “一个优点鲜明的人,弱点也鲜明。一个工作上出色的人,生活上也会有色。这不,你看我们不也一样吗?”张传富对于主任调侃道。 于主任:“嘿嘿,是的。在这政界混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 张传富:“你娃儿还算聪明,有点儿悟性!这政治本来就是个淫窟,里面的人个个在卖淫,人人在强奸。无论强奸别人,还是自己被奸,都要忍住,而且还要对强奸你的人露出笑脸,大声地夸他:你干得好!你看我,这每一次换届,别人就奸污我一次,我还不得不笑脸相迎呢。通州这几年,大搞建设,他陈书记难道就是一个省油的灯?我看也未必嘛。几天前,我省委的一个朋友就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我们市的亨利建筑公司董事长刘军就专程去了趟北京。” 于主任:“他去北京,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把耳朵凑了过来,专心致志地听。 张传富:“嘿嘿,这里面有文章啊。我说,于老弟啊,你还嫩着呢。人家是通过刘军出面,到北京去帮忙见了那个人的舅子,那个人的舅子在北京官儿大着呢。” 原来陈书记的夫人王艳有个弟弟,名叫王平,在北京开了个画廊,主要倒腾些各地名家的字画,也兼收一些古董文物。当然,王平开画廊靠倒腾字画赚钱,那只是个幌子,因为通州政界和商界的人,凡是有点儿事要办,都得去趟北京,去王平的画廊坐坐。事情办成了,回来还得说是自己北京的某某关系帮了大忙,其实究竟是谁帮了忙,大家心知肚明的。都不说。 两个人正说的起劲,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于主任警觉地站在了门背后,从猫眼里眯缝着眼睛向外看了看,原来是黄燕。 于主任说:“进来吧” “哎呀,你们两个把我们凉拌起嗦?”黄燕一进来就趴在张传富的肩膀上。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传富。 “宝贝儿,我们这不就完了吗,正要叫你呢?”张市长用嘴在黄燕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用手使劲捏了一下黄燕的屁股。 于主任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张传富一把拉过黄燕,像拨香蕉皮一样,麻利地脱掉了她的衣服,一丝不挂。她穿上高跟鞋,光着上身,任凭两只**高高地挺拔着。他要她在室内走起秀来。 黄燕最开始还有点儿害羞,经过张传富一遍又一遍的指导,也就慢慢地变得大方了起来。他让她从窗户走到房间的门口,再从门口绕过床头走到窗户。他给她找来一条白色的浴巾,松松地裹在她的身上,故意把胸部挤得高高的。他退后几步双手抱在胸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深深的乳沟里面还缺少点什么。他顺手抓起放在桌子上面花瓶里的一朵红色的玫瑰插在里面。他也脱光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黄燕的身旁。他抬起右手,让黄燕挽着他的手臂。他昂首挺胸地挽着她在室内转了几圈。他目空一切,显得十分骄傲和自大。他把自己想象成猎人俘获了一只美丽的豹子,又仿佛一位电影明星正走在红色的地毯上面去摘取桂冠。他把她带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室内一下子光芒四射。他举起另一只手,对着窗外那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挥手示意,并抛撒飞吻,吓得树上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走了。他俨然一位国王,赤条条地挽着一丝不挂的皇后,正接受自己子民们的祝福。 他完全陷入了自我的遐想之中,整个人如痴如醉,做着各种滑稽古怪的姿势。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定要征服整个通州。他要把通州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黄燕看了眼身边这昔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市长大人,竟彻底变成了一只禽兽。她感到十分害怕,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看到了他的想法,她觉察到了他的内心世界,她感到十分恐怖。她想就此打住,立即逃脱。她认为他就是一座活火山,随时会在通州喷发。她不想自己成为火山口最先喷出来的那一粒尘埃。她要去取她的警服。 他发了狂,鲁莽地用双手把她高高地举起,像抛橄榄球一样,一把将她扔向那张宽大松软的大床上面。她吓得‘啊’了一声,整个身体在席梦思床上不停地弹跳着。他像一头公牛,此时早已两眼发红,兽性大发。 第二天一大早,于主任驾车,四个人趁着天刚蒙蒙亮,悄悄地回到了市政府大院。半路上于主任就叫黄燕和刘小英下车,给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她们各自回单位去了。 回去后,于主任专门召开了一次全市综合治理大会,亲自圈点了几名亲信,专门负责盯着市委陈书记的行踪。 当然,安排人去接近陈书记,于主任刚开始内心也在打鼓,觉得这是一步险棋。做好了,自己跟着老张以后吃香喝辣,有福同享;做不好,事情败露,自己也会跟着老张一同滚蛋。都怪自己上了张这条破船,成了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市长大人的要求去干了。他想,官场本就是赌场。赌赢了,鸡犬升天;赌输了,大不了让我下地狱。 第三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人生就像徒步沙漠,深一脚,浅一脚。要想走得稳当,脚下踏实,身边还得有人扶一扶,拉扯一把。 ---严芳 一 严芳毕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从她身上总透露出一股子冲劲。 在通州房地产界,大家都私底下叫她铁娘们儿。别看她是个女人,干的可都不是女人干的事儿。每天风风火火,家里家外忙的不可开交。公司的事,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在她看来,都是自己的事。 严芳自己给自己是这样评价的,没有她办不成的事,没有她攀不上的人,没有她赚不到的钱,更没有她接近不到的领导。 这一次刘军进去了,周围的人都躲了。只有严芳这娘们儿还够义气,记旧情。从第一天听说刘军被抓的消息,她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了张传富的办公室。 严芳:“哟,张市长,大忙人了哈,该不是妹妹我哪儿得罪你了不成,大半年了都没有个电话或者短消息的?看来呀,这官当大了,架子自然也就大了。以前的张市长可不是这样的人哦,至少隔三差五地还有个照面的。” 张传富:“哈哈哈,是严总啊,什么风可把你给吹来了呢?你看我,身不由己呀,一大堆的破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呢。”他起身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 严芳:“我打酱油路过哈,顺便上来看看我张哥。看你还理不理我,心中还有没有我的影子呢?” 张传富:“那你先说说看,你们心里头是不是还有我张哥的影子呢?我这棵树啊,是小了点儿,遮不到荫,乘不到凉啊!” 严芳:“张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哦。妹妹可一直是嘴里念叨着张哥,心里也惦记着张哥的哈。在通州,你不但是棵大树,还是一棵参天古树了哈,是人都想往你怀里钻呢。” 张传富:“哈哈哈,参天古树,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新鲜!指不定哪天我这棵古树就轰然倒塌了哈。但即使倒塌,树根还在!开门见山吧,说说看,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需要我办?” 严芳:“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来坐坐总可以的嘛?顺便想请你一起吃顿饭,提前打个招呼,免得排队等久了。” 张传富瞪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严芳脸上,身上,胸前和屁股上迅速扫了一遍,笑着说道:“哪里需要排队哟,清水衙门啊!我这位置可只是一个踏实干事的地方,别听外面人瞎说,这办公室,我真不想坐了,成天烦心死了。既然你专程来请我吃饭,那我尽快安排时间。你的饭,不吃白不吃,哈哈哈!” 严芳:“爽快!妹妹我受宠若惊!还是你来定时间,定地点,妹妹保证准时赶到。” 离开市长办公室,严芳顺便又去了趟国土资源局王局长的办公室,递了份资料,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坐电梯下楼走了。 严芳心中明白,她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去张市长的办公室了。张市长的办公室是不好进的。坊间传闻,这个张市长好色,一点儿不假。凡是要找他办事的人,男人会为他物色猎物,然后拱手送上,而且还要送得巧妙,不露破绽。如果是女人想找他办事,首先得自己把自己想成猎物,往他嘴里送。仅仅花钱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在通州地产界,严芳算是一大美人儿了。一米七的个头儿在南方女人当中早已是鹤立鸡群了,加上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胸部,瓜子脸,柳叶眉,穿着时尚,打扮潮流,就更增添了她对自己的自信。 严芳自信也是出了名的。她性格外向,活泼,大方,为人耿直,话锋泼辣,做事果断,脑瓜机灵,很好用。所以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 她去张市长的办公室,也是思考再三的,虽然嘴巴上说没事儿,其实心里头想的都是情人刘军的事儿。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去市长大人那里烧香了,这急时去抱佛脚,估计是不会管用的。所以,她故意去市长大人的办公室晃一晃,也算是临时把香点燃。她知道男人的弱点,更熟悉张传富的套路。从他的眼神中她已读懂了他的想法。她把自己当成了张传富的猎物,只等他来上钩。为达目的,牺牲自己也是值得的。她既了解男人,也了解自己。男人们想要的,她都有。自己想要的,用身体去交换。这就是她一直很自信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贱,是众所周知的。尤其那些手握重权的堕落男人更贱。金钱和女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活的全部。利用权挣到钱,又用钱去征服女人。征服了女人,就像征服了世界。殊不知,很多时候,女人也在悄悄地扫荡着男人。她们用身体,用语言,用行动,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猎物,然后置猎物于死地。 严芳一脚跨进张传富办公室的那一瞬,他的色迷迷的眼神就立即出卖了自己。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她的脸蛋、她的胸脯、和她的屁股。他把她当成自己的猎物在打量,她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在打量!他想要她的**,她想要他的权威!方式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两个都同时想到了:去床上解决! 严芳这一招很管用。这么多年来,在通州混,她解决了很多十分棘手的问题,也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每一次问题的解决,地点都是在床上,只不过是不同的床罢了。每次,她都会说没事没事,趁着两个人身体的余温还在,她会巧妙地说出自己有事,急需解决。还热血沸腾的男人就会完全失去理智,满口答应下来,她的事情就算办成了。所以,很多时候,当一个男人在朋友面前吹嘘自己又俘虏了一个猎物的时候,其实那猎物也在她的圈子里吹嘘她也逮了个傻瓜。 从市政府大楼出来,严芳径直回了公司。还在路上,她就给财务打电话,叫明天一上班就先到银行去预约五十万现金急用。 严芳知道,市长说是改天约她,其实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会发来短消息的。她太熟悉这些当官儿的手法了。 哲学书上常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严芳看来,刘军这次出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儿呢。通过自己来做工作,说不定还把市长甚至纪委这条线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朋友呢。书记和市长窝里斗,这在以前的通州不也经常上演吗?最后,还不是双方妥协妥协收场。以前争得烟干气火的,退休后成了哥们儿朋友的也不是没有。 人老了,就一壶老酒几个好友,聚在一起聊聊天、搓搓牌、下下棋,一起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谁还会为过去的那些事儿添堵呢?年轻时,争来争去,还不是在赌一个脾气。回过头来,相视一笑,什么都是浮云。 官场就是这样,明里笑,暗中斗,退下来了还得称朋友。 在严芳看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个结果。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无人评判。官场上用权力换女人的身体,女人用身体换取官场的权力,谁对?谁错?一百年前的事儿和一百年后的事儿,谁人能够说得清楚?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严芳正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是张市长发过来的。短消息说:“明天晚上7:00,仙女洞宾馆999房间。” 果然不出严芳所料,张市长已经在通州市郊外四十多公里外的仙女山旅游风景区度假酒店订了个房间。并把门牌号码发给了严芳。 严芳在心中暗自笑了,这条大鱼儿果真上钩了。她不但安心把自己当成猎物,拱手让给张传富,。而且还让公司的人准备了几十万元现金,作为必备的礼物,双管齐下,这样就更加保险了。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一定全行得通。这年头也要分清是找什么鬼给你推磨?小鬼,给了钱就可以给你推。可要是遇上了像张市长这样的大鬼,光给钱,是不会动心的,还得给点他喜欢的东西,方才帮你推磨。对于张传福这样的人来说,权力就是用来被别人使唤的。 第二天一大早,严芳就开车去了办公室,在桌子下面找了一个大帆布口袋,叫上出纳,一起去了公司对面的招商银行。 严芳把装有五十万现金的大帆布包放在车子后备箱里,然后把车在市区中心广场附近一家北美精华酒庄门口停下,进去选了两瓶1998年产的收藏版拉菲红酒,用袋子装好,也放在后备箱里,再驱车前往仙女山风景区。 她知道,小鬼好打发,大鬼不好对付。哪怕一丁点儿细节没有处理好,都会前功尽弃。要显得诚信,还得要表现出诚意。 说白了,既要让他满意,还要让他的高傲越来越高。尤其不能表现出你的高傲,那样的话,这鬼不但不会帮你推磨,反而会邀约一大帮鬼,让你鬼魂附体,纠缠不休。 严芳驱车疾驶在去仙女山风景区的高速公路上,心想:这是什么世道啊?虽然说,平时里自己没有把钱啊什么的当一回事儿。但真要是像今天这样既要破财又要破色,主动上床的,还少之又少呢。 想着想着,严芳不禁独自笑出了声来。她想自己已不是小姑娘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这人啊,很多时候都在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做你不想做的事,见你不想见的人’。这个社会啊,台里的台面儿的,什么都看似没有规则,其实都有潜规则。破坏台面儿上的规则是可以的,可这台下的潜规则却是万万不可去破坏的。一旦潜规则被破坏了,那么破坏者很快将被规则掉。不是有很多影星歌星,有朝一日出了名,由于不懂潜规则,昙花一现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吗。 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严芳就到了仙女洞宾馆。她知道,短消息上发的999房间,应该是一栋独栋别墅。别墅里面肯定有停车位。于是,她进了大门,径直往最里面的一排矮房子方向开去。车子在里面七弯八拐地转了大约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靠近山脚下最里面有几栋别墅。别墅被十几棵参天古银杏树包裹住。银杏树茂盛的枝叶和粗壮的树干,对别墅形成了一把把巨大的保护伞。银杏树旁边还种了一排高大茂密的黛青色柏树。柏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正散发出阵阵清香。进来的人,如不注意观察,是很难发现那儿还有几栋别墅的。别墅的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涂上了一层土泥巴色。表面看上去还不如外面那几排矮房子外表光鲜。 严芳想,这怕是张市长的老窝子了吧。今天还算我三身有幸,钻进了狼窝,可以识得庐山真面目。 别墅的门牌号很小,没有标在大门上,而是在每栋别墅的篱笆门前,立了一块长30公分,高20公分的花岗石石块,上面刻着888,666,999等编号。严芳边走边想:“呵呵,就连门牌号码都是特号啊!” 严芳迅速把车迅速开进了999号别墅后院的停车场,停车场的位置也十分隐蔽。上面用夹竹桃和油麻腾等藤蔓植物编织成了一个茂密的植物遮阳顶盖,四周栽了十几棵大约25公分粗的桂花树。桂花树修剪的十分整齐,顶部修剪成一顶顶圆形的华盖状。 别墅的后面有一个小型露天游泳池,池水碧蓝、清澈。水面上还专门撒了十几瓣玫瑰花瓣。玫瑰花瓣像一只只深红色的小船,在池水里摇啊、荡啊。池子的四周,并排摆放了几把躺椅,躺椅的旁边还撑了几把遮阳伞。游泳池在树荫的掩映下,点点阳光透过银杏树叶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绕过游泳池,是一个大约两亩地的草坪。草坪刚刚才修剪过,空气中还散发出阵阵青草的味道。草坪西面,用大理石砌筑了四个花台,花台里面种了四株藤蔓三角梅。这个季节,三角梅开得十分鲜艳。茂密盛开的花瓣,像四块倾泻而下的红色瀑布,正哗哗哗地绽放着。 这时,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小姑娘径直向严芳走了过来。她热情地跟严芳打招呼,并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臂,一口一个姐姐的,就把她带进了客厅。进了客厅,小姑娘立即钻进了厨房,给严芳烧水泡茶。 严芳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还真把她吓了一跳。客厅穹型屋顶离地面足有四层楼那么高,中央悬吊的那组水晶大灯,直径约有六米,由上万颗水晶钻石组成。水晶灯总共有六层,一层比一层大,像一个洁白浪漫的大蛋糕,悬挂在客厅正中央。客厅正对大门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型山水油画。油画气势磅礴,线条刚健有力。侧面墙壁上各挂了一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她用手摸了摸屁股下面的沙发,柔柔的,软软的,像婴儿的皮肤一样,十分光滑细嫩,舒服极了,全是意大利小牛皮做成的。沙发很大,摆在近60平米的客厅中央,都高傲得没有显示出小家子气。 小姑娘泡好了茶,交待了中午她会再过来给她做午饭什么的,让她好好休息,说领导要7点钟才能够到。就拿了两块跟汽车车牌一样大小的铁皮走了出去。原来,服务员是用手中的那两块铁皮,去把严总的汽车牌照遮住,免得被陌生人看见了。 看来,这里经常会有这样神秘的客人出现。严芳心里这样想着。她独自端起茶杯,站起来慢慢地欣赏着客厅里的各种摆设。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严芳也一样。她沿着雕花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楼梯间全部用乳白色虎皮纹天然花岗石挂上去的。做工十分讲究,几乎看不到一丝缝隙,每一张花岗石的表面光滑得就像一面镜子,照得出人影来,楼梯的每一个转角处,还挂了一副油画,油画的上面安装了一盏射灯。整个房间,仿佛一座博物馆。十分豪华、典雅和富贵。 别墅的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朝南那个卧室带了一个足足15平米的卫生间,卫生间墙壁全部是用进口意大利水晶马赛克粘贴的。墙上挂了一副少女沐浴油画,油画的四周点缀了几十朵粉红色的绢丝玫瑰,油画的顶部也有一盏射灯,灯光十分柔和,直接照射在沐浴少女的胸前。所有的卫生洁具用品,全部采用最高档的进口奢侈品牌,有TOTO、安吉拉、卡尔文,都是世界顶级名牌。她推开卧室的门,卧室外面带一个大大的露台,露台上撑了一把墨绿色太阳伞,伞下并排摆了两个亚麻布淡褐色的休息躺椅,椅子上铺了一层高级垫子,垫子上面各铺了一根洁白的浴巾。躺椅中间的小茶几上面,早已放了一束新鲜的玫瑰,有九十九朵,正散发出淡淡的玫瑰花香。 严芳继续向楼上走去。楼上只有一个卧室门,拉了拉门把手,上了锁,打不开。她只好下楼,重新回到大厅,自个儿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斜躺在沙发上,慢慢开始品了起来。 “姐,过来吃午饭了”小姑娘甜甜地叫到。 “哟,什么时候做的菜呢?”看着桌上的菜,严芳十分吃惊。 “哦,为了不打扰你,我在隔壁的厨房做的,然后端过来的。”小姑娘说 “是吗?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呢?姐一直在客厅里呀?”严芳想想,更是吃惊。难道还有什么地方跟这里暗中相连着的吗。 “哦,这个嘛,这个我是为了不打扰你,也不让外面的人看见,我走的是另外一个通道。来,肚子饿了吧?”小姑娘盛了两碗饭,自己一碗,给严芳一碗,两个人慢慢开始吃起午饭来。 “嗯,小妹,你叫什么名字呢?”严芳小声地问道 “叫我芸儿好了,我姓唐,唐小芸” “今年多大了啊?” “18岁” “哦,刚刚来这里嘛?怎么没读书呢?”严芳关切地问道。 “哎,姐呀,莫说了。我爸爸在工地上前年就摔断了腿,整个人全残废了。去年妈妈也的了癌症,现在趟在家里,又没有钱治疗,我就只好中途辍学了呢。”芸儿回答道。 “哦” “不过,姐,这没什么。我挺得过去的。我想自己打工赚钱,来支撑我的家。”芸儿说道。 “嗯,努力哈。以后有机会,姐来找你。”严芳有点吃不下去了。 “姐,你吃完饭后,自己在楼上休息休息哈,我下午还要去准备晚上的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芸儿知道不该跟这位素昧平生的姐姐讲述这些。但已经说出了口,也没什么的。 吃完午饭,芸儿在收拾碗筷。严芳上了趟卫生间出来,发现室内又没有芸儿的身影了,仿佛是从地底下消失了似的。 她再次环顾了别墅客厅的四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这芸儿人长得漂亮,来无影去无踪的,自己仿佛正置身在聊斋故事里面似的。这越发让严芳对这栋别墅感到十分的迷惑。 第三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严芳独自品着刚刚沏好的茉莉花茶,一边回忆着芸儿刚才的话。觉得这小姑娘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说完苦,走了很多冤枉路。不知不觉间,严芳的眼角挂起了几滴眼泪。 这人生真的很像徒步沙漠,深一脚,浅一脚。要想走得稳当,身边还得有人拉扯一把。 就像严芳自己总结的那样,还在她十岁的时候,父母就经常吵架打架,最后离了婚。她跟着母亲长大,后来母亲嫁了人,找了个老头,相依为命。严芳也是在17岁时就离开了学校,边打工边自学。最后自考了个文秘专业。20岁那年,在南下的火车上遇到个了好人。那人见严芳长得清秀,口齿伶俐,看上去知书达礼的,一问是要南下找工作的,便给了她张名片,名片上印着:江伟,广州国际项目咨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他让她到了广州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办公室找他。 经过一番找工作碰壁后,严芳果真去找了那位江总。江总给她安排一个文秘的工作。在广州那几年,严芳就一直在江总身边跑前跑后的,也从江总身上看到学到了很多东西。 江伟人很好,事业有成,公司业务也做得大做得好,经常一个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人都是得感恩的,严芳也不例外。她对江总,自从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就觉得这个男人有能力,有教养,有品味。心中就一直暗暗仰慕和幻想着将来,自己能够找一个像江总那样的男人,事业上帮他一把,生活上关心他一下。 女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幻想,总跟自己的心过不去。有那么一段时间,严芳如果长时间看不到江伟,就会不知不觉地打电话关心他的冷暖。看着他天天出去喝酒应酬,身边也免不了带个女人来来去去的,严芳偶尔也感觉不高兴。可不高兴归不高兴,工作还是干得十分优秀。每年公司年终总结会上,江总免不了会多表扬表扬她几句。于是,青春年少的严芳心里就几乎全被江伟的身影所占据。尽管江伟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有家有室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可还是难逃二十几岁姑娘的暗中迷恋。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人能够拉扯一把,帮助度过困难的人会一辈子记住他的。严芳今生再也不会忘记江伟带给她的一切。无论是人生道路的起步,还是青春少女的梦想。每一个初始阶段,都在她的脑海中烙下了江伟深深的烙印。 后来,因为父亲又得了癌症,严芳哭着跑到江伟的办公室辞了职。江伟从抽屉里给严芳准备了个信封,里面装了几万块钱,说是他私人对她这几年来工作的肯定,叫她用这个钱回去给父亲好好治病。严芳再三感谢,说好以后还会回广州去找他。 回到通州,严芳一直呆在父亲的身边给他治病。父亲跟母亲离婚后,就一直没有再娶,过着单身孤独的日子。半年过后,严芳的父亲病死在医院里。她料理完了父亲的后事,突然改变了注意,再也不想回到广州打工了。她有了自己创业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她的大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她决定留在家乡,寻找适合自己发展的机会。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刘军。跟上次一样,刘军十分赏识严芳的能力和精明,加上她有在沿海大公司干过文秘的工作经历,更加坚定了刘军对自己的判断。 严芳趟在沙发上,天马行空地回忆着自己这几年遇到的好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暗。 通州这个地方,四面环山。仙女山地处通州的南面,海拔1300多米,满山遍野长满了各种竹子。但主要以白家竹和慈竹为主。日平均气温较通州市区要低5度左右。这里既是通州市民夏天消夏避暑的绝好去处,也是各级党政机关离退休领导干部疗养休息的地方。浩浩荡荡的竹林里面,就到处隐藏着各式各样的宾馆酒店。有的张扬,有的低调;有的热闹,有的安静。张传富经常要去的那个酒店就坐落在竹林深处,十分安静和隐蔽。 张传富开完会,没有让司机送,而是直接跟综治办于主任打了个电话,说要用用他的车,送他去个地方,见个老朋友。 于主任很快就把车开到了楼下,张传富迅速钻了进去。 “领导,往哪儿开?”于主任亲自驾车问道。 “哎呀,天开始热了,去仙女山风景区吧。”张市长显得很平淡地说。 他没有告诉于主任去干什么,上车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喊了声今天真累,便眯上了眼开始养起神来。对于官场上的语言,尤其是上级跟下级说的话,上级可以乱说,但下级一定要反复琢磨和认真分析,否则理解错了领导的意图,那可就没有多大的前途了哦。 不怕你脑子笨,就怕你对领导的话没认真。 于主任心里十分明白,领导叫他送送他,就是说让他送到目的地,就得回来。 做人难,做官难,做张传富这样的官员就更难。心中无鬼,随便喝水。由于张传富前段时间安排于主任一直在暗中跟踪陈书记,他自己也不得不小心提防。最近,他就很少坐自己的车,也很少明目张胆地跟人出去喝酒和唱歌,更不要说和情人幽会了。他被一个小小的颠簸就簸醒了,心头一紧,双手一下子抓住车门上的把手。 自从市上陈书记和建委主任以及一大帮子人都被纪委请了进去后,他自己却先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了。随时都担心,身后有人跟踪,随时都担心自己会发生点什么。有那么几天,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反反复复把自己这么几年来所干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认真想了想,十分害怕。内心也感到十分后悔,万一纪委拔出萝卜带出泥怎么办呢?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落得个两败俱伤,值得吗? 由于刚才的颠簸,他早没了睡意,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跟于主任说,独自闭上眼倚靠在后车门上。 于主任把车子开进仙女洞宾馆大门,往里面开了大约300米远,用目光斜着看了看身边的张市长,也没有问。就找了个路边停了下来。 “回去开车慢点哈,注意安全。”张传富这才睁开眼睛,下了车。 “明早我几点过来接?”于主任问道。 “不用,我已请了假,去省上办事去了。”张市长说 于主任就不再问了,独自开车离开了仙女洞宾馆。刚出得宾馆大门,于主任停下车,掏出手机给刘小英拨通了电话,然后戴上耳机。 “喂,宝贝儿,在干吗呢?” “嗯,于哥啊,我还在外面游荡呢?你在哪里呀?” “办公室加班。” “人家想你了嘛。”刘小英撒娇道。 “哥也想你了哈,那我过来接你?”于主任猛踩了一下油门,汽车像发疯的野马一样,在高速路上飞奔起来。 第三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张市长和于主任是十分默契的。于主任故意把他下在那个地方,是不想知道得太多。因为,既然领导只说让他送送,并没有让他看看。这送送和看看之间,虽然都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中间的意思就差远了。 这边张传富也知道,狡兔三窟的用意。既然自己苦心打造的三窟之一窟,何必让更多的人知道呢?况且,官场上的人都知道,这人心隔肚皮的谁说的清楚呢?张传富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今天他和于主任是朋友,明天还是不是朋友呢?一切皆有可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场也是一样,换得像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有些人,今天你在位置上,人家见你低三分。明天你不在位置上,那你就得在别人面前低三分。 没有永恒,官场也一样! 张传富一路思考,一路低着头钻进了999号别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哈”他伸手抱了抱严芳。 “哪里的话哟,张哥,你是个大忙人。”严芳也落落大方地给了张传富一个拥抱。 “什么时候来的?” “我中午就过来了,怕找不到路,把时间留充足点儿。”严芳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饿了没?走走走,到餐厅去用餐,今晚好好轻松轻松啊。平常这应酬可太多了啊,没有哪一顿吃得令自己满意。” “是吗?” “可不是,再这么吃下去,我看我自己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信心了。这人啦,以前穷的时候,顿顿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可现在呢,日子好了,我是看着碗里都想吐,更莫说看着锅里了。” “嘿嘿,想不到张哥你还碗里锅里的分得清吗?”严芳故意抛了媚眼给张传富 “喝点儿什么?今宵不醉,愧对今生。白的?还是红的?今晚听你的哈”张传富喜欢喝酒。 其实,身处他那个位置,对于酒之类的东西,已经麻木了,喝酒就是他们的工作。 “我带了两瓶拉菲,不知道张哥喜欢不呢?” “哈哈哈,严妹妹有品味儿,一看就知道妹妹你是生活很考究的人。这女人啦,男人不需要你懂的太多,只需要懂得生活就是了。生活是什么?生活就像普洱茶,生活就像红酒杯,生活就像团乱麻。女人要自己会打扮,自己会休闲。男人想你的时候,你在眼前,男人心烦的时候,你在天边。”张市长边说边拿红酒杯。严芳说:“这好像是歌词?”张传富说:“歌词改编的,改编的。” 芸儿早就在餐桌上摆满了一桌菜,都是张市长喜欢的美食。 芸儿摆好桌子上的菜,就一溜烟儿出去了,顺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张传富给两个杯子里倒上了红酒,然后站起来走到餐厅的墙边,伸手扭了扭餐厅吊灯的开关,把灯调得稍微暗淡些,这样才更显出朦胧的情调。 “来,妹妹,干一杯。“张市长举杯跟严芳轻轻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怎么样?还喜欢这里吧?” “不喜欢都不得行的,张哥的品味儿,妹妹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严芳夸张地环顾了四周一下。 “那是那是,光这红酒杯,都是托我一个朋友,专门去法国带回来的。你说也怪,法国人在感情方面十分浪漫,酿出来的红酒也受人喜欢,连酒杯也成了奢侈品。”张市长端起酒杯在严芳面前炫耀道。 “哟嗬,你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还有出处的哈。难怪别人背后都夸你是全通州最有品味儿的男人。” “那里那里,莫听那些人背后瞎说。当然,谁人背后不说人呢?我这人别的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好喝酒和漂亮女人。这个想必你也听别人背后议论过的了吧?”张市长故意试探着严芳的态度。 “听说啦,漂亮女人,莫说你们男人喜欢,就连我们女人也招架不住,总要回头打个望什么的。”严芳说 “哈哈哈,看来这美的东西人人都喜欢啊。来,干一杯!”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边喝酒边聊着。不知不觉间,第一瓶拉菲就喝完了。严芳赶忙起身又打开了第二瓶红酒。 就在严芳起身开酒的功夫,张传富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严芳的身后,用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严芳没有做任何反抗,她知道,这一刻该来的迟早会来。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张传富胆子就更大了,他索性摸住了她的**,并轻轻地解开了她的上衣纽扣,然后将脖子伸到她的面前,撅起嘴巴开始亲吻起了她的胸部。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煮熟的鸭子的。况且,今晚这只煮熟的鸭子,还是自己飞到这魔窟里来的呢。 “还是先喝酒吧”严芳故意害羞地说道。 “妹妹,我想了。”张传富此时,那里还有心思喝酒呢。 “别急嘛,这良宵美景的,时间还早着呢?”严芳端起酒杯,轻轻地推开了他还插进乳沟里的脑袋,递给他酒杯。 两人又干了几杯,张传富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像一堆熊熊燃烧的干柴,更像着了火的汽油,浑身上下全部点着了。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脖子上那股动脉血管正突突突地跳动着,他感到心脏有点儿难受,仿佛脚底下早已没了血液,血液全部从下面直往上涌,直奔自己的心脏。他的下面,早已形成了一座山峰,又像是有人在那里安营扎寨。他再次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被他解开上衣解开乳罩露出了洁白胸部的严芳。 严芳毕竟是在南方见过大世面的女人。男人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把握住火候。火大了不行,火烧不起来也不行。要看男人的温度,男人温度高了得适当浇灭,男人温度低了还得继续浇油。不能正事还没说,男人就已经三下两下下了马,那岂不是白来这趟了吗。 严芳十分温柔地拉开了张传富的双手,慢慢地说道:“张哥,你只晓得做那个,平常也不主动关心关心妹妹的,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妹妹我的位置。” “嗬,你这是说哪里话呢?哥哥可一直把你记住的哈,只是工作确实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啊”张市长急忙解释。 “哎,最近真是心烦。”严芳说道 “什么烦心事,给哥哥说,我来摆平?” “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跟你添麻烦” “嘿嘿,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呢?快点给我说,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在我这地盘上,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张传富又想去抱严芳。 “好吧,那我可就说了哈。我想哥哥你帮我办两件事情:第一呢,我们公司看中了西山莲花村三组那块地,看哥哥好久能否给西山国土局吴局长打个招呼?第二呢,我想你能否跟纪委马书记打个招呼,这次抓进去的那个刘军还欠我一千多万元项目款,如果不把他放出来,妹妹我可就真的要破产了哦,到时候我就只好来投奔你了哦。”严芳很是老道。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第一个问题,老子现在就可以跟吴局长打电话,屁大个官儿!这土地虽说是国家的,但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就是我的,我说了算!明天回去你就去找那个吴局长。” “至于那个刘军嘛,他真欠你那么多钱?龟儿子,外面扯闹子,屋里挂罩子。看上去过得还人模狗样的,居然还欠你那么多钱?想不到,真想不到啊。这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以前你真在他手下打工?”张传富提起刘军,就想到了他和陈书记在一起鬼混的画面。 “不过,纪委早晚会放了他的。陈这次只是交待几个男女关系问题。只有举报人反应的土地开发呀和帮刘军以不公正手段获得项目的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落实。不过,既然妹妹说,他欠你那么多钱,这个忙我一定得帮。这次也算是给他一次警告!”张传富说 听张传富这么安排以后,严芳才主动伸出小嘴,张开双臂,温柔地搂住了张传富的脖子,然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张传富犹如被十万伏高压电电击了似的,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严芳,两只手已来不及慢慢去解开严芳腰间的皮带,而是像剥柚子皮一样,双手往她的肩膀上一伸,再向下往裤腰里一按,使劲向下一拉,严芳便赤条条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四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上帝是不喜欢人类哭泣的,他喜欢人类开心地笑。 ---刘军 一 虽然说周云贵和陈小梅共同分析了通州的形式,并不是先前他们担心的那样可怕,但在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刘军的消息之前,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贸然乱走的。他们俩索性又换了一家农家乐住下。农家乐空气比宾馆里新鲜。 陈小梅也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往心里去,还是显得落落大方的样子。在周云贵面前,还表现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哎,周总,你说到今天,都已经三个月过去了,怎么还没有什么消息呢?”小梅压低声音问道。 “不要急嘛。既来之,则安之。这没有消息啊,就是好消息。”周云贵思考问题,就是充满辩证逻辑。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你要好的朋友,过去帮忙打听打听呢?”其实陈小梅心里一直惦记着想回去了。 “我看没有那个必要,要是真的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消息还不是会漫天飞?这什么年代?不是红色年代了,非要人走马传的,才能把消息传出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网络时代了。通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某人怎么了,莫说普通老百姓暗中在传,就是政府官员也个个在担忧呀,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了。这会儿啦,肯定所有的人都像我们俩一样,尖起耳朵在等消息呢?”周云贵分析道。 “哦,那我们还得这样呆下去吗?” “黎明前的黑暗,挺过去了就看到曙光,挺不过去,说不准一走回去,就掉进黑暗的深渊。”周云贵沉思着说,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一缕阳光。 事情还真的就没有陈小梅想的那么糟糕。 刘军被纪委带进去以后,被关在纪委设在通州市郊外三十多公里处的一个培训中心。 官场上都明白,所谓的培训中心,其实就是纪委双规干部的场所。 培训中心是以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教育干部为目的的。凡是违了纪的干部就会请进培训中心,接受再教育。 而刘军既不是党员,又不是干部,这次把他请过来,纯粹是出于调查,核实一些情况罢了。所以,工作人员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在里面好好想一下。宾馆还管吃管住,只是进出要请假,二十四小时有人陪同,暂时没有什么自由而已。 纪委工作组的同志,自刘军进去后,就没有正面直接问过他一句话。而是丢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给他,让他在里面好好思考回忆,要他把这几年自己做过的事情和给哪些领导送过礼送过钱统统写出来。 其实,纪委工作组都知道,从刘军口里是掏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可又觉得他那儿有很多的东西,只不过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罢了。那这次为什么又要把他请进来呢?就是纪委在准备抓陈书记的时候,当天晚上刘军还和陈书记一起吃了顿饭。他撞枪口上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纪委明白这个道理。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脚呢?你刘军自从陈书记一上任,就在他这条河边趟水,莫说你只是湿了脚,说不定你已经呛了几口水都有可能的。 况且,这次弄你刘军进来,不也是张传富和纪委书记两人私下密谋圈点了的吗?即使从他口里拔不出什么东西来,至少也可以给那些长期在陈书记身边晃来晃去的人敲一次警钟。别把我市长就不当个官儿! 严芳从仙女山旅游风景区回来后,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刘军出来的消息。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就是没有刘军出来的消息。 好几次,她都想给张市长拨一个电话过去,或者发个短信询问一下。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催他。 这个时候,一定要自己保持沉着。严芳这样想。 那晚和张市长的通宵折磨,让严芳再次认清了官场上的丑恶嘴脸。他们上了三楼,打开一直锁着的那个房间,里面的奢华程度是严芳无法相信的。 张市长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那扇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严芳走了进去,一排书架,上面全是各种书籍。严芳正在纳闷,都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这个老狐狸还要玩儿点什么新鲜的不成?还带我进书房,看书? 他一把把她推了进去。两个人一丝不挂地站在书房里面,书架对面那堵墙上全是镜子。镜子里印照着他们光溜溜的**。严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不自在。而微醉的张市长,却在整面镜子前面舒展双臂,摆弄出各种各样的丑陋的姿势,自我陶醉。 只见张传富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在原来放书那一格的上面,找到一个跟木头一样颜色的按钮,轻轻一按,整个书架开始缓缓移动,发出清脆的木头摩擦的声音。十几秒钟的功夫,整排书架移开,里面是一扇门,张传富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又躬身对严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宝贝儿,里面请。” “哎呀,这是什么呀?还搞起了地道战嗦?”严芳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抬起一只脚,不敢大胆跨入。 这是一个足有一百平方米的大卧室。卧室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大床。严芳见过五星级宾馆的大床,但还没有见过眼前这么大的床,足有十个平方米。椭圆形,床头还摆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形的演奏钢琴。钢琴的上面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床上铺着的细软全是绣花蚕丝套件,干净整洁,还透着丝丝桑叶的味道。卧室的正面墙上,悬挂了一副硕大的巨幅油画。油画里一对男女正在欢爱。画中的男人身强力壮,做出猛虎扑食的姿势。女的则脸露娇容,含情脉脉,十分享受。严芳再看看卧室的顶部,穹形屋顶,雕花玻璃。玻璃上面雕刻了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紫罗兰图案。阿拉伯风情画。煞是好看。卧室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波斯进口地毯。从伊朗纯进口的。地毯上面的花纹,全是那种天地辉映的紫罗兰花纹。这种装饰风格,严芳亲眼见过,只不过已记不清自己是在哪个地方见过的了,仿佛是在阿布扎比的国王酒店大厅里见过此情此景。 严芳再看看墙壁四周的壁灯,若明若暗。灯光柔和,缠绵。灯光摇曳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显得那么的协调好看。 张市长已亟不可待,双手从严芳的身后一把把她搂住,往那张宽大豪华的大床上拖按。严芳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心想,自己这只羊已经被叼在了虎口,再多想也是没用的了。 第四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严芳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越是内心不想干的,自己越要去干。她有征服男人的**。一旦锁定了目标,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在她内心深处没有做不成的事情,没有接近不到的领导。此时的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吝惜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倒是担心用自己的身体能够在眼前这个流氓领导面前换来些什么好处?她属于一个想法很多的女人。这一点儿,张传富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他们俩躺在那张大床上,仿佛森林里两只发情的动物。他被她折腾得大汗淋漓。她也被他倒腾得喘不过气来。她满脑子都是刘军。她身体的每一次抽蓄,都是刘军的影子在晃动。她一定要尽快救出他。她竟然没有一丝羞愧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是在为情人刘军赴汤蹈火。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身体的每一次扭动,她想等刘军出来后她也要像张传富折磨她一样去折磨刘军。她闭上眼睛,把还在自己身体上努力着的张市长想象成了刘军。至少这样她会好受一些。 她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个社会,尽管她还年轻。她从张传富身上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浮躁。官场的堕落。以及人们对权色的利诱。每个人的心中,注重的是物质的丰富,而少了精神的乐园。而现今那些年轻人,一不小心就结了婚,一不小心就离了婚,一不小心就找了个情人,一不小心就出了轨。一切都在慢慢地变乱。曾经高喊性解放的欧美开始呼吁保持贞操,曾经十分看重贞操的文明古国开始高喊性解放。时空真的在穿越! 前几天,严芳去电影院看了《画皮2》,一个人边看边流泪。觉得作为女人,很受委屈。电影里几个女人的爱情纠葛,让她感叹做一个有心的女人难,做一个无心的女人更难。有心的女人有心无颜,昔日的美貌瞬间消失。可男人爱的不是心,是女人的皮。做一个有皮无心的女人呢?却偏偏要到处找心。现实生活中,那些相貌姣好的女人,皮好,却找不到了自己的心。即使找到了自己寄托心的人,可是那人还会在心与皮之间反复地纠结。 严芳既有皮,又有一颗善良的心。她长得算是整个通州数一数二的美人了。虽说,这个阶段的女人,在年龄上已不占绝对优势,但这个阶段的男人却更在乎的是女人的内涵。 内涵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估计也许就是女人对男人散发出的那股吸引力吧。不然,内涵怎会显得那么深奥呢? 有的女人,看上去很美,可一张嘴就大打折扣。而像严芳这样的女人,即使不张口说话,举手投足间也会引来周围男人的目光。 张传富在严芳的身上,贪婪地占有着。他对她笑笑说:“我这也是在工作”。她没有出声,仍然紧闭着双眼。她完全麻木了,没有了任何感觉。她厌恶身上这个浑身泡肉的粗鲁男人,她厌恶自己丢失的灵魂。她想找回真实的自己。她躺在他的身体下面,她假设自己没有从南方城市回来,仍然和江伟在一起,没有遇到过刘军。即使遇到了刘军,自己又没有把自己的青春和身体都草率地给了他,那么她到现在还是自由的清白的干净的。她厌恶自己满脑子的物欲横流,她更讨厌自己满脑子的金钱豪宅。她想重新洗净大脑,重新做一个干净的高傲的漂亮女人。可是,为时已晚。她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好比一个偌大的泥潭,深陷其中,越挣扎陷得越深。她不愿意睁开那双紧闭着的双眼,她后悔过伤心过厌恶过挣扎过。两颗亮晶晶的泪珠迅速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那张曾经睡过很多女人的肮脏的床垫上面,无声无息。 满头大汗的张传富,腾出一只手来,点了一只香烟。他边抽烟边扭动着身子。他的每一次抽动,都是带着敌意。他把压在自己身体下面的每一个女人都想象成自己的政敌。他抽动一次就是在刺杀对手一次。他要彻底打败对手。他要牢牢掌握自己手中已经握住的权力。他怕权力消失。他担心政敌暗中刺伤自己,所以他选择了玩弄女人,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压抑和恐惧。他在出卖自己的灵魂,他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做着肮脏的交易。他也冷静地思考过,凡是主动躺在他身体下面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想要换取他手中的权力。他曾经想过不给,他犹豫过后悔过,但每一次只要有貌美女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又习惯性地忘得一干二净。每当这时,他就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在堕落,正在堕落深渊。他想抓住什么却始终抓不住,任由整个灵魂慢慢地燃烧成灰烬。他躯体被掏空灵魂被掏空心灵被掏空,整个人就轻飘飘的,犹如行屍走肉。 严芳正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着张传富的丑恶嘴脸,却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声音却那么的熟悉。 “是他!他回来了!”她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心跳一下子加快。她鞋子都顾不得传,直奔门口而去。她从猫眼儿里往外看去,胡子巴茬的刘军正站在门口。 严芳迅速打开门,一把把刘军拉了进来,‘哐当’一声就关上了房门。她扑倒在刘军的怀里,使劲用双手捶打着他,并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她平常是很少流泪的,可今天见到刘军,还是没有能够忍住。 刘军进去了好几个月,她的心也就被煎熬了好几个月。她把人交给了刘军,也把心交给了他。她从广州回到通州,父亲因病去世后,她就突然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无依无靠。失去父亲的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好在刘军的出现,让严芳再一次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严芳正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着张传富的丑恶嘴脸,却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声音却那么的熟悉。 “是他!他回来了!”她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心跳一下子加快。她鞋子都顾不得传,直奔门口而去。她从猫眼儿里往外看去,胡子巴茬的刘军正站在门口。 严芳迅速打开门,一把把刘军拉了进来,‘哐当’一声就关上了房门。她扑倒在刘军的怀里,使劲用双手捶打着他,并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她平常是很少流泪的,可今天见到刘军,还是没有能够忍住。 刘军进去了好几个月,她的心也就被煎熬了好几个月。她把人交给了刘军,也把心交给了他。她从广州回到通州,父亲因病去世后,她就突然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无依无靠。失去父亲的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好在刘军的出现,让严芳再一次看到了生命的希望。严芳正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着张传富的丑恶嘴脸,却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声音却那么的熟悉。 “是他!他回来了!”她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心跳一下子加快。她鞋子都顾不得传,直奔门口而去。她从猫眼儿里往外看去,胡子巴茬的刘军正站在门口。 严芳迅速打开门,一把把刘军拉了进来,‘哐当’一声就关上了房门。她扑倒在刘军的怀里,使劲用双手捶打着他,并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她平常是很少流泪的,可今天见到刘军,还是没有能够忍住。 刘军进去了好几个月,她的心也就被煎熬了好几个月。她把人交给了刘军,也把心交给了他。她从广州回到通州,父亲因病去世后,她就突然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无依无靠。失去父亲的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好在刘军的出现,让严芳再一次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第四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当时的刘军,已经是通州地产界赫赫有名的开发商了。由于他起步早,已经成功开发了华源小区,江北花园,拉法山一号等楼盘。其中,江北花园是刘军自己感觉最成功的杰作。 刘军为人还算沉稳和耿直,但比较老谋深算。正因为性格上的特点,加上过去有领导朋友的大力举荐,才深得通州政界朋友的认可。他在通州比较吃得开。和许多开发商一样,他有两个缺点,那就是喜欢赌博和女人。赌博在通州这个地方是出了名的。几乎所有的人见面喊你喝茶,其实就是叫你打麻将。外地人不知道,只有通州本地人才明白。在通州,如果有朋友打电话说安排到哪个茶楼喝茶,你去了才发现,桌子上早已经坐好了三个人,正笑嘻嘻地等着你来呢?三缺一你上不上?不上可得罪人啊。 刘军人生信条很简单,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寻找快乐。他有两条寻找到快乐的途径,那就是从赌博中可以找到快乐,从女人身上也可以找到快乐。 常言道:什么样的思想,决定了什么样的人生路。什么样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刘军的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是麻将。这样的想法,就决定了他的游戏人生。他属于一个典型的一刻也不愿意消停下来的男人。两个手机,经常会轮番响到半夜。甚至打麻将的时候,都是一会儿左手接电话,一会儿右手接电话。看上去,他十分的忙碌。 加上刘军身边经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女人,就更增添了外界对他和他的企业的神秘感。 命运往往是可以在别人的身上找到答案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严芳和她的一个好姐妹出去喝茶,她的好姐妹儿跟刘军混得很熟,就顺便把严芳介绍给了当时的刘总。 刘军一眼就喜欢上了眼前的严芳,觉得这个女孩儿跟内地其他女孩儿不一样,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冲劲,而且看上去也很知书达理的。一问工作经历,在沿海大公司做过总经理秘书。这就更加增加了刘军对严芳的吸引力。 第二天,刘军就安排了严芳到公司见面。他把严芳安排在了公司行政部,暂时任公司行政部经理,并辞退了前任经理。 严芳见到刘军的第一刹那,也觉得十分亲切,但却始终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仿佛前世有缘,今生再见。刘军皮肤黝黑,高高大大,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衣着也很讲究。脚上穿了一双米黄色白色线边儿休闲鞋,爱穿黑色丝袜。人看上去还算比较讲究。 刘军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口若悬河,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哦,难怪这么眼熟。原来眼前的刘军跟广州的江伟,竟然有那么几分相像。严芳暗中对比着。她觉得,眼前的刘军比广州的江总,更加高大挺拔,气质和神态上都很相同。怪不得,看上去还有种亲切感。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一个女人,尤其是少女,无论在她心里曾经爱过多少个男人,其实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她初恋时的那个男人的标准。这就是为什么,初恋结婚的婚姻维系得会更长久一些的缘故。 严芳情窦初开的人是广州的江伟,但自己却身在通州,相隔十万八千里。而眼前的刘军,跟心目中的江伟又有那么多的相似。这在刚逝去父亲经受了沉重打击的严芳来说,暂时能够寻找到一个心灵的寄托,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了。 就这样,严芳像过去在广州江伟身边一样,工作迅速开展了起来。而且,干的十分出色。当然,也免不了在工作之余,对刘军嘘寒问暖。这让老练的刘军,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在一次公司组织的外地旅游中,刘军和严芳都喝多了点儿。严芳主动叫上了刘军,从酒店来到夜色中的大海边。 两个人虽然都有些醉意,但故事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谁先捅破那层纸,都显得十分的尴尬。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严芳说。 “哪个朋友呢?” “在广州,是几年前我在南下的火车上认识的,人很好,他在我人生的十字路口收留了我。”严芳继续说道,两眼望着夜幕下的大海。 “后来呢?”刘军问。 “后来嘛,我在他公司里做文秘,干了几年。父亲生病,我就辞职回来了。现在想来,我还是十分回味那一段人生路。”严芳动情的说道。 回忆起过去,加上自己一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严芳的眼角不知不觉流出了几滴眼泪。 “呵呵,看得出来,你这人还是很重感情的。”刘军轻轻地拍了拍严芳的肩膀。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沙滩,耳畔响着汹涌的波涛,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夜色中走去。 也就是在那一夜,刘军更进一步了解了严芳。在微风轻抚的沙滩上,他彻底了解了严芳的身体。 严芳对于自己的行为,没有过多地责怪自己,也没有责怪刘军。她认为,都是成年男女,自己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严芳甚至清楚,刘军是有妇之夫。 在感情这方面,真的是男人求勇,女人求真。如果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是不会去计较男人的年龄、身份、家庭等什么的。女人的爱,最怕用了心。而用了心的女人,看自己喜欢的男人,缺点都是优点。爱一个人,就是包容他的缺点。她包容了他所有的缺点,包括他打通宵麻将。 就这样,严芳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刘军。没办法,刘军只得在蓝天小区附近,给严芳单独租了一套房子。自己也隔三差五地溜过去住。两个人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 当然,严芳把感情和工作是分的十分清楚的,毕竟她是在南方大都市熏陶过的女人。她不会轻易地把工作和生活搞混淆的。 要知道,一个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开的人,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职场高手。现代社会,工作上的烦恼,生活上的纠葛,千头万绪。一旦相互纠缠,就会把自己搞得十分被动,一团乱麻。 严芳心里明白,刘总喜欢自己什么。年龄不是优势,相貌终究会老。刘总既然给自己这样一个很好的平台,自己就得清楚自己的位置。心态要摆正,不要心存任何幻想。自己把自己该干的工作,好好干好,给刘总和公司一个满意的交待,自己站稳脚,就可以了。至于,这段畸形的感情,能够走多远?她没有思考过。管他的呢,这个世界,只要自己喜欢,自己就得好好活一回。 严芳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很快就盖过了公司里的其他副总。有那么几次,刘董事长在公司大会上,对她大加赞赏,感慨万千。他对其他几个副总的工作提出了个人的看法。 不久,董事会做出决定,聘用严芳为公司副总经理。严芳的人生舞台,自此更加开阔了。 “别哭了,宝贝儿”刘军轻轻地抚摸着严芳的脸蛋,十分心疼。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跟那帮子畜生一起走近了。”严芳哭道。 “是啊,那是个泥潭,深不可测呀。”刘军摇头道。 “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害怕,每天晚上都做着噩梦。我梦见你被他们戴着手铐,拉在大街上游行。一群群的通州市民不停地向你扔鸡蛋。他们骂你,打你,向你吐痰。而我却只能躲在人群的后面,悄悄的流泪。” “别哭了,宝贝儿。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刘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个人抬头望着天花板,也陷入了沉思。 刘军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上帝是不喜欢人类哭泣的。他喜欢人类开心地笑。上帝安排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只需要哭两次。一次是婴儿坠地的啼哭,另一次则是离世的恸哭。婴儿的啼哭是欢乐的哭,吹响生命的号角;而离世的恸哭则是伤心地哭,依依惜别的哀乐。婴儿啼哭的泪,淡淡的甜;离世恸哭的泪,涩涩的苦。所以,人活着,就要微笑面对。” 看得出来,刘军内心深处,仍存在着男性的坚强。事业做得这么大,不也是经常会在大海的波涛中冲过浪、潜过水的吗?不会为这么丁点儿小小插曲所吓倒。况且,刘军也是十分清楚明白的,这通州,哪一次换届,不都会疾风骤雨?哪一次疾风骤雨过后,不还会看到彩虹吗? 刘军说得太对了。通州的政治就是一泥潭,哪个踩进去都不会纤尘不染。而做企业的人,尤其是像刘军那样的企业,要想在一个地方站住脚,赚到大钱的话,就不得不去研究研究政治。而研究政治,其实就是研究当地的领导。研究领导,就是喝酒打麻将,活着唱歌跳舞。 要想企业做大,就得跟权力和资本靠近。这里不是美国,公平竞争等于零。要想公平,就回家开个面馆儿,挣点儿生活费是可以的。 政治是有性格的。当政治越来越强势的时候,经济便开始卖淫。经济开始卖淫,企业就会受到伤害。企业受到伤害,就会到处钻营,想方设法去钻政治的空子,以此来疗伤。最终,你的企业做得再大,还是会被误解;普通百姓哪里会看得见企业家内心深处的痛呢? 刘军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紧紧地搂着严芳,两眼呆滞地望着墙上的日历。他发现严芳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泪水不知不觉地淌了出来。 第五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对于商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利益又让人与人之间,不是隔着墙,就是隔着心,总是靠不近。 -----周云贵 一 刘军回来后,没有急着去公司,也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呆在出租房内,和严芳住在一起。他太累了,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经过这一次风波的折磨,刘军对事业和人生又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他觉得应该看淡一切。尤其是自己风光时身边鞍前马后的那一帮子所谓的朋友,自己一出事儿,全都躲得无影无踪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都怕惹火烧身。 人情如纸张张薄啊!他悲哀地感叹到。 刘军身边的朋友,其实也不算是朋友。顶多算是麻将朋友而已。真正的朋友,是会在你关键时刻拔刀相助、两肋插刀的人。 他想,就连周云贵和柏再荣两个人,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来看看自己,或者说都没有到处奔波,找找关系什么的,把自己早点弄出来。刘军一想起这个事情,就觉得心口犯堵。 再说自己也是在关键时刻把他两给拉进了建筑这个圈子,并且还一起出资收购了现在这家建筑公司。眼看着公司的业务越做越大了,周云贵自己也通过关系,承揽了几个工程。虽说三个人一起合作的江北区那个项目,没有赚到钱,这也怨不了谁的。怪都怪大家的心没有在一条线上,各想各的。这期间,刘军除了自己的开发公司外,也没有少在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上花费心血。 刘军想,这年头,做什么事情,都得既讲实力,又得讲圈子。什么是圈子?圈子就是一帮实力相当的同行,经常混在一起,没事就喝喝茶、打打牌、聊聊天。或者打打网球、游游泳。从爱好方面来聚集人气。形成一个小团体。小范围地经常汇聚。大家遇到了什么事,就一起商量,共同解决;而遇到什么机会,也一起不放过,共同发财。这就是圈子的力量。我刘军虽然看上去天天在约朋友打牌,可也完全是在构建一个建筑的圈子。这不,每一次建设网上挂了个什么新项目出来招标,身边圈子里的朋友不就先电话就来了吗?你如果一直呆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这些消息会有哪么灵通吗? 做事讲究圈子,官场也十分看重圈子。你看机关那些职位相当,权力相当的,不也在下班后经常喝喝酒,打打牌的。现在听说就更时髦了,居然有斗茶的,徒步的,考古的,鉴宝的,钓鱼的。还有喜欢户外的,露营的,登山的。什么圈子都有。他们说是个人爱好,实则投其所好,目的还不是相互之间混个脸儿熟,以后各自遇到了什么事,圈子内相互打个招呼,不就办成了吗。现今的官场就流行一句话,“人在位置没在圈子,早晚位置不保;人在圈子不在位置,迟早有一个好位置。” 官场如此,商界就更是这样了。挣了钱的老板,索**个三五十万元,打飞的跑到北大、清华,挤破脑壳要去读MBA。目的就是要挤进那个圈子。据说,北大清华的MBA班,什么角色都有。官二代、富二代、红二代,国企老总,济济一堂。一不小心就跟马云、柳传志等人成了同学。花钱买同学,混个脸熟,也是十分值得的。很多人还发起成立个什么投资公司,或者干脆搞个俱乐部。其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搭建个同学之间长期交流的平台。这个平台,其实就是前面所说的圈子,力大无比的圈子。 当然,大商人跑北大清华,构建大圈子。小商人呢,就跑小地方,构建小圈子。圈子,不就是拉帮结派么?刘军仿佛一下子就对自己的麻将人生搞醒豁了。 刘军在出租房内,整整呆了一个礼拜没有跟外面任何人联系。被纪委暂时扣押的通讯工具,出来时也一并交给了他。但要求他保持二十四小时手机畅通,以便随叫随到。 说来也怪,出来这一周都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很多时候,他两眼紧紧地盯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沉默寡言的手机,一下子陷入了悲痛之中。他渴望电话,十分怀念过去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风光无限的日子。他甚至想主动给周云贵和柏再荣联系。但他还是收起了手机,独自一个人望着手机发呆。 在外界看来,周云贵和陈小梅仿佛就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人在哪里。他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的家人。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公司的事情给家里人说,他怕引起大家的担心。他想,与其他和小梅天天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不如索性去徒步旅行。他爱好徒步,他也想一直坚持锻炼。他告诉小梅,他想沿着红军长征的路去走一走。路上,不但可以欣赏一路的风光。还可以一路地思考很多问题。累了,好好睡一觉,也算是对意志和精神的一次检验,看自己究竟能够坚持下来些什么。 刚做出这个违反常规的决定,才走了一天下来,陈小梅在路边小摊上买水喝的时候,捡到了一张前天的通州晚报。报上说:市委陈书记因为生活腐化,道德败坏,收受贿赂。情节严重,影响极坏。省委作出决定:免除其市委书记职务,免去公职,留党察看一年。同时,任命张传富同志为通州市市委书记职务。 “啊--!,周总你过来看看!”陈小梅惊叫道。 “看什么?”周云贵一把抢过报纸,认真地读起来。 “好像已经结束了啊。” “嗯,终于结束了!”周云贵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 “老天爷呀,终于可以回去了啊!”陈小梅高声地喊道。 “我觉得暂时还不要急,等我找个座机,先打电话问问公司有没有刘总的消息后,再做决定吧。”周云贵显得十分谨慎。 周云贵和陈小梅,心情愉快地转身向着远方一个小镇走了过去。 “喂,是小李吗?我是周云贵。”周云贵用一只手捏住鼻子,生怕那边的电话还在被人监听似的,小心翼翼的。 “是周总吗?我是小李,你在哪儿?” “董事长回来了没有?”周云贵问道。 “没有看到董事长。但全市人民都知道了,那个人只是因为作风问题,与其他人没有多大关系。”驾驶员小李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呢?”周云贵还不敢肯定。 “哦,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前天我去接柏总,柏总也在这样说。柏总的话你总该信吧。周总你在哪呀?快回来吧,大家都在找你和小梅姐呢,都把人急死了。”小李几乎带着哭腔在说了,毕竟已快四个月没有看到他们了。公司业务几乎全盘瘫痪。 周云贵听小李这样一说,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他迅速跟陈小梅说:“马上拦一辆车子,回通州。” “要得”陈小梅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所以显得十分欢快地跑到了远处的马路边上,开始招手拦车了。 周云贵心里明白,刘军应该早就出来了,而且,他还很清楚刘军出来住在什么地方了。但他没有跟陈小梅说。 第五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刘军和严芳租住的地方,周云贵是知道的。但周云贵这人十分沉得住气,一直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起过。因为他知道,对待男人们的这些事儿,看到就当没有看到,听到也当耳边风。一个爱八卦的男人,是会被周围人瞧不起的。 周云贵是在一次公司的聚餐上,董事长那天喝得烂醉如泥。周云贵开车送他回家,可到了他家门口,他却硬要周云贵掉转车头,把车开到了他家附近的白云小区门口。董事长下车后,独自翩翩倒倒地走进了小区最里面的那栋楼。具体是哪一个单元,周云贵就不知道了。只要到了白云小区,周云贵还是会辨认得出来的。 人常说,四十不惑。这周云贵今年刚好四十岁,正是不惑的年龄。前几年跟刘军一起搞修建,开始的时候,周云贵一直对他抱有感恩之心,所以一切也就听从刘军的安排。可后来,自从柏再荣和他们三个一起合作修建了一个项目后,这利益上的事儿也就越来越功利化了,分歧也渐渐地明朗了起来。矛盾即将公开化了。昔日的朋友之情,仿佛也就全部被利益所代替了。 以前,大家没有在一起合作时,三个人称兄道弟,长期来往。一起喝茶,一起打牌,无话不说。用柏再荣老婆的话说,三个人就像穿了连裆裤一样亲热。而自从有项目合作过后,三个人便很少凑到一起了。各自躲进了自己的圈子。 有些人只能做朋友,不能合作;有些人只能合作,不能做朋友。这其中根源,还在于每个人对利益的看法。 刘军、周云贵和柏再荣三个人当中,刘军的实力最大。周云贵其次,柏再荣则实力最弱。不平等的实力,最终导致了在项目合作中话语权的不对等。毕竟,这是做生意,按照刘军的性格,他要做到绝对掌控,牢牢地控制话语权。 所谓话语权,其实就是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谁的话语权多,谁就在合作中占据了主动权。游戏规则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对掌握了话语权的人有利。 可是,在这三个人当中,柏再荣实力最弱,也是最不想去争取话语权的人。 周云贵就不一样了,他对刘军的一些做法颇有不满。周云贵认为,大家生意上既然走到了一起,不管出资多少,都应该是平等的。在决策一些事情的时候,应该尽量公正公平和透明。尤其是在财务方面,更应该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三个人还不是亲兄弟。有了这种想法,合作的过程也就经常充满了猜疑。这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第一次猜疑,信任也就全无了。这样相互不信任的日子久了,就在三个人的心目中悄悄地埋下了祸根。 建筑这个领域,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点儿不假。很多建筑公司,看上去业务做的很大,实际也许就一空架子,全部是项目挂靠。公司靠收管理费过日子罢了。而有的建筑公司呢,虽然从资质上看不怎么好,甚至还是个三级或者二级公司。但由于人家圈子广,人脉好,资源多,每年公司自己实打实地做一两个几千万元或者上亿的工程,赚得盆满钵满的,老板肥得流油。也就是说,经营建筑公司,老板选择什么样的思路,决定了公司什么样的出路。 如今,拿项目的人不做工程,做工程的人又拿不到项目。周云贵越想越觉得害怕。这个行业水太深了,自己应该学会游泳,赶快上岸,不然会被淹死的。他和刘军在公司经营上出现了不同的思想,价值观严重地不一致。由此就产生了分歧。矛盾也就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偶尔还会从公司其他人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们俩的议论。内部员工也在慢慢地形成小团体。周云贵就更不愿意对刘军的生活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他采取了若即若离的策略。偶尔,刘军也邀请周云贵一起喝茶、打牌。但周云贵都很谨慎,与刘军的圈子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周云贵这样做是对的。毕竟人到中年,渐已成熟。说话和做事就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 中年是个坎儿,沉稳是关键。周云贵时常这样想:朋友之间,尤其是合作伙伴之间,说话得注意分寸。要么不说,要么深说,切忌乱说。周围的人都不是傻子,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呢,这人心隔肚皮的,不晓得会把你的话传成什么样。尤其是周围的人会添油加醋的乱传。 他想,一切的根源就是利。利益让人与人之间,不是隔着墙,就是隔着心,总是靠不近。他还坚信,言多必失。失去的不光是朋友,还会带来麻烦。所以,周云贵宁愿一个人喝茶、看书,也不往那人多的地方凑。他选择了独处,心也开始安静下来。 一路上,陈小梅和周云贵坐在从半路拦来的出租车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催促着出租车往通州方向飞奔。 这段时间,陈小梅觉得心特别的累。自己不就一个会计,公司业务的一些事情,虽说自己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但具体是用于什么地方。她也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楚。每一笔款项,都是你们几个股东签字,出纳支钱,会计入账。 陈小梅十分清楚,建筑这个行业有它的特殊性,简直是一潭浑水,没有谁人愿意来淌的。自己来到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还不是因为自己心目中对周总有了好感,才愿意留下来,都快满四年了。没想到,以前自己预感到的,今天还真的来了,虽然事情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个结果,但以后呢?以后我该怎么办?这是陈小梅经过这一次的东躲西藏后,心中最大的问号。 业务招待费,怎么做账?这是最头痛的。完全按照书上讲的去做,要不了几天就得走人。领导怎么安排,会计就怎么做,这成了会计行业的游戏规则。任何一家建筑公司,到了年底,业务开支就会剧增,没有个三五百万元,是过不了年的。这些大笔大笔的开销,财务还得提前和银行预约。现在的银行也很狡猾的,经常明知故问。这样单儿那样单儿的,让你填了一大摞,明摆着就是让你去造假。银行职员都很清楚,你在那上面可以随便填,一旦哪天有人来查,我银行的责任一丁点儿都没有,责任就都是你这帮财务人员去承担。 银行真坏。陈小梅从内心深处很担心自己在银行那些单据上留下了那么多的笔迹。为了公司取现,自己还给银行提供了大摞大摞的假的民工花名册。 做会计本来就很难,做建筑公司的会计就更难。而且,公司现在几个股东之间又出现了裂痕。会计夹在裂缝中间,就显得更加的扎眼了。 “保持中立,只管自己的业务,尽量做到公正对待。”陈小梅在心中再次回味老师过去的教诲。 陈小梅想着想着,竟然头一歪,依靠在周云贵的肩膀上睡着了。 第五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周云贵斜眼看了看还靠在自己肩头上睡觉的陈小梅,嘴角笑了笑,也感到十分愧对小梅。 他想,这几个月来实在是对不起她了。自己既没从心灵上给与她安抚,也没从其他方面给与她照顾。每天都让人悬心吊胆的。自己是个男人,都已经被自己的推断和假想搞得心力憔悴,更何况小梅一个女人。况且,这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呆了近四个月,这回去该怎么跟家人、同事和朋友交待呢?说我们俩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鬼才相信。那又该怎么说呢?编个故事?编个中间人?这些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哪里会有中间人来证明你们的清白呢?说自己每天和她在一起看《道德经》?读《论语》?笑话,这说得过去吗?人家一个孤身女人,长得又那么的漂亮,除非你周云贵自己是个废物,否则,你对任何人讲都会笑话你的。 算了算了,不去想了。管别人怎么想。很多事情,越是想给别人说清楚的,就越是说不清楚。那么,干脆就不说,装个哑巴,装个耳聋,让他们议论去吧。 周云贵这样想着,伸手轻轻地拉住了陈小梅纤细的小手,也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一路的颠簸,两个人慢慢地都进入了梦乡。 “哎,老兄,我们进了城往哪儿走呢?”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司机从驾驶室后视镜里看了看后排的两位乘客问道。出租车司机不是通州人。 “哦,到了吗?”周云贵睁开眼睛惊恐地问道。他这段时间以来,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似的,总睡不踏实。 “快到了,我不熟悉城里的路,麻烦你给我说详细点儿。”司机笑着说道。 “从火车站那条迎宾大道直走,抵拢万千酒店后左转上滨江路,过了风雨廊桥再掉个头就到了。”周云贵说。 “嗯,那麻烦你给我指指。”司机说。 “你是第一次来通州吗?”周云贵问道。 “嗯,第一次,以前有朋友叫我过来耍,我没有过来。”出租车司机爽快地回答到。 “哦,那你对通州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哦?”周云贵显然也是无话找话说。 “要说印象嘛,倒还是有的。只不过我看大哥穿的这个模样,我不好说。说出来怕惹你生气。毕竟,这里应该是你的家乡吧。常言道:谁不爱自己的家乡呢。”出租车司机话匣子也打开了。 “说吧,没有关系的。我们通州人是很大肚的。没有听不进去的话,没有承认不了的错。有错就改,才是勇敢者。”周云贵鼓励司机说下去。 “那我就真说了哈。通州在外面的印象极坏。听说当官儿的来一个栽一个,来一双栽一双。大官大贪,小官小贪。你说是你们这水土出了问题?还是人出了问题?”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 “呵呵,说的好。” “这当官儿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古人尚且知道这个道理,你通州的官员难道就这么没有常识吗?这不,在我们那里顺口溜都编出来了。通州官员吼一吼,全市人民抖三抖;通州官员转一转,企业要死一多半……” “说得好啊,你这是对我们通州最中肯的评价了。”周云贵说。 “还有呢?通州这么**,是不是与你们通州人民有关系呢?群众土壤不肥沃。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你们通州的老百姓究竟长眼睛没有哦?调来的是清官儿还是贪官儿难道看不清?在我们那里,大家一眼就可以看穿,随时监督,随时举报。我们就不怕。你们通州这边,群众个个装眼睛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是不行的。你们要么是政治觉悟没有,要么是个个从那些贪官儿身上都捞到了好处。不然怎么会都沉默寡言呢?”看来这个司机对通州是真了解的。 “你说的不全对!通州就这个样子,地方小,窝里斗,政治气候显得还蛮浓厚的。你知道,什么是玩儿政治?玩儿政治就是引诱对手犯错。这通州来的几个书记,一进来就栽了。什么原因?还不是自己觉悟不高,管不住嘴,管不住手,管不住心,管不住那些花花事儿。管不住就经不起引诱,禁不起引诱就自然要栽倒在金钱面前,栽倒在石榴裙下。”周云贵说道。 刚刚睡醒了的陈小梅,听他们两个这么议论通州,便用手使劲地在周云贵的手心捏了一下,提醒他不要跟这些没三没四的人乱说,言多必失。 周云贵便立即把话打住,转眼紧盯着小梅。 小梅看看自己的手还被周云贵的手紧紧地握着,心头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全身。她没有把手收回来。他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两只手就这样默默地握着。温暖着。 出租车在刘军租房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陈小梅从包里掏出了两百元钱,递给了出租车司机,撕了发票,迅速下了车。 周云贵带着陈小梅,站在小区的门口,四周打量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异常。门口只有两个保安,一个在询问一辆要进入小区的本田雅阁轿车,一个在独自看着手机,浏览着手机上的图片,脸上笑得十分开心。 询问小车的保安见到有人走了过来,便笑着前来要求两人登记,问他们要找的门牌号码,方便先跟业主联系联系,看人家愿意接见不。门口竖了一块牌子:高档社区,非请莫入。 这年月,住在高档小区里,就是麻烦。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都要登记,查看证件,仿佛到处有坏人似的。周云贵和陈小梅本来就像金弓之鸟,还要对他们问这问那的。刘军本来跟严芳在外面租房子住,用的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份证,这下可就为难了周云贵。 没办法,他们只得在大门口等,看有没有希望等到刘军出来。两个保安也闲着没事儿,坐在保安亭里,两眼死死地盯着陈小梅看,看得陈小梅十分的不自在。 陈小梅扯了一下周云贵的衣服,提示他们还是离小区门口远一点儿,免得自己像个熊猫样被两个保安色眯眯地盯着。 离开大门口,正准备转身向附近一个小咖啡厅走去,准备在那里坐坐,慢慢等待刘军的出现。这时,大门口一个头戴墨镜,穿着时髦,手臂挎了个LV包包的漂亮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陈小梅一眼就把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全身上下装饰打扮看了个透。这是女人的习惯,也是女人的直觉。 这人怎么这么的熟悉呢?难道是在哪里见到过?记不清,但又十分清晰。 陈小梅没有跟周云贵说,独自一个人在那里苦苦地思索。 “哦,想起来了,在刘总的办公室书柜上,曾经有一本影集,陈小梅看到过这个女人。当时,她无意中翻开那本影集时,被里面的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惊呆了。觉得她无论是肤色,腰身,还是骨子里透出的气质,都让任何看到的女人妒忌和羡慕。”陈小梅努力回忆着。 “哎,大姐,你是?”陈小梅径直走了上去问道。 “嗯,你是?” “你是不是认识我们刘总,刘军?” “那你是哪位呢?” “我是他公司的会计陈小梅,这位是公司的周总。”陈小梅急忙说道。 周云贵这才转过身来,看到了严芳。严芳也看到了周云贵。三个人相视一笑,热情地打过招呼。严芳和周云贵几年前就认识了。 第五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刚刚准备出门的严芳,在大门口遇到了周云贵和陈小梅,心里头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但还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她知道他们两人是来找刘军的。没办法,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带进去也是说不过去的。严芳的本意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和刘军之间的那层关系的,尤其是在刘军的公司人面前,她更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但是没有办法,这世上很多事情,越是想解释清楚的,就越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解释的为好。不过,严芳对周云贵和陈小梅之间的关系也有所耳闻,今天算是亲眼目睹了陈小梅的尊荣。看上去这小妹妹还长得怪可人儿的,骨子里透露着那么一股子灵气,她打心里喜欢。 严芳把周云贵和陈小梅带进了客厅,沏了一壶金骏眉红茶,给两个人一人倒上一杯后,进屋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刘军。 刘军听说来了人,便穿了身睡衣,踢了双拖鞋,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热情地跟周云贵和陈小梅打过招呼,一屁股坐在周云贵的身边。 “辛苦你了,刘总。”周云贵说。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在培训中心的宾馆里住了一段时间而已,算是帮我戒了一阵子麻将而已。” “没有吃苦就好,没有吃苦就好,我们大家还都挺担心你呢。”周云贵和陈小梅一起说道。 “小梅,你怎么样?迪拜耍高兴了没?”刘军想尽快转移话题,他觉得在公司下属面前不便谈及纪委抓他的事。 “耍得高兴呀,叫你一起陪我们去,你偏不去,要陪他们打麻将。迪拜的天气可好了哦,下次你带我们大家再去一次嘛?”陈小梅故意撒娇道。 其实,小梅知道,这个时候的男人是不喜欢谈工作的,也更不喜欢谈及事业上的那些烦心事儿。陈小梅在公司几个股东之间,大家对她个人的印象是十分好的,只是自己的这颗心偏偏就选择了放在周云贵的身上。 “好啊,等这次事情全部了结后,我请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在一起对公司的未来,做一次好好的长远规划。”刘军说道。 “我举双手赞成哈,说话要算话哟。”小梅端起茶杯,做出碰杯的姿势。 “这段时间,我在宾馆里思前想后,觉得人这一生是最短暂的。辛辛苦苦学习三十年,成长三十年,十年事业起步,十年事业辉煌,刚一辉煌呢,就要开始走下坡路。我说的这,还得是一路顺畅,要是中途遇到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上帝再折磨你几次,那你这一生中可就没多大希望了。四十是个坎儿。四十岁之前你看得多,想得多,对人生思考得多,四十岁以后你就会平步青云,一路稳妥地前进,至少你每走一步,就不会有那种担心自己会踩虚的感觉。相反,四十岁之前,活得稀里糊涂,不去想,不去看,对人生没有看明白,那可就十分危险啦。这样的人,以后的路可就要小心了,到处是陷阱,到处是危机,前途一片渺茫。”刘军说道。 “是啊,黑格尔说过,只有一步一步地走完,你才会真正地了解人生的真谛。”周云贵补充道。 “哟,怎么啦,你们不吃水果,都成哲学家了吗?”严芳靠近陈小梅坐了下来。顺手抓了一只苹果咬了起来。 “严姐,你真能干。”小梅拉住严芳的手,故意没话找话说。 “那里那里哟。别叫我姐,姐已淡出江湖很多年!”严芳说得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哈哈哈。”小梅笑得很开心,这是这几个月来她最高兴的时刻。 “你们好好聊,我去做饭了,今晚大家就一起尝尝我的手艺?”严芳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起身钻进了厨房。 陈小梅看到严姐去了厨房做饭,也站起身跟进了厨房。 两个女人都进了厨房后,客厅里就剩下刘军和周云贵。气氛又回到了先前的那种凝固,两个人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的好。 还是刘军先开口问道:“你和小梅,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就是来跟你汇报呢。我不是在首都机场给你发过一条短信吗?到了机场我们就直奔公司,你不在。我反复拨打你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反复拨打那个号码,虽然通了但无人接听。我就知道肯定不对劲。我就叫小梅拿上公司这几年的账本,坐出租车到了附近的姚江县,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即使你在被逼的情况下说了些什么,但没有抓到我和小梅,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所以,这样对公司和对大家都有利。躲藏的这几个月,我们换了很多个地方,以防万一,也就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今天我才从报纸上看到消息,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找你了。”周云贵说。 “原来是这样的哦?”刘军沉思道。 “我本来想去找省上的徐副省长的,但考虑到事情还没有一个名目,去找了他老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况且,这个敏感的时候,这种事儿去找他老人家也觉得不妥的。所以,就暂时没有动,先观察观察再说。”周云贵解释到 “这样好。” “我当时的分析是对的,就是书记和市长张传富两个在窝里斗,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周云贵说。 “是啊,政治这河水呀,什么时候才可以清呢?看来,通州这个烂泥潭,就要越来越臭了哦。今天来一个搞一棍子,明天又来一个搞一通,把个通州搅得臭气熏天的。这老百姓以后可怎么过日子了呢?” “嗯,这回张传富上去了,以后还会有好戏看的。” “我们是踏踏实实做企业的人,哪个情愿把自己干干净净的脚拿去踩那臭狗屎呢?可是,这个世界还真他妈的邪乎了。你不去踩,别人也会去踩。你不去踩,你就只得看着别人时来运转,想什么就来什么。什么世道呢?还天天反腐倡廉,我看啦,这越是高调喊反的,就越是反不了。尤其是现在的某些领导,嘴巴上理论都一套一套的,其实什么都不懂。”刘军有点生气地说。 “哎,一言难尽啦!还是老老实实做事的好啊。”周云贵说道。 “老老实实做事?难啦!再这么下去,大家的日子可就越来越不好过了哦。”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也别那么悲观,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有一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但还没有思考成熟,等成熟了,大家再在一起好好讨论讨论?”刘军突然说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是周云贵没有想到的。刘军这三个多月呆在纪委培训中心,说是住在宾馆,其实还是很不自由的。上个厕所,都要向工作组汇报,而且工作组还得有专人跟着。纪委的人还眼巴巴地盯着你坐在马桶上,想拉屎的感觉全无了。只得报告,没有了。刘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着自己的开发公司和建筑公司下一步该怎么走。是迁出通州呢?还是彻底注销掉? 他还没有想好,也还没有征求其他几个股东的意见,这一次刘军算是要冷静多了。 两个女人一直在厨房里,叽叽喳喳地东加长李家短的闲聊着。 刘军和周云贵这时候也无心聊工作,各自陷入了沉思。 这时,周云贵在想,追求快乐和自由,才是人的本性。那么,怎样才能够快乐呢?简单,生活简单才是快乐。 人的痛苦来自哪里呢?来自自己与周围人的比较。人一生下来,个个都快乐,无忧无虑,生活简单,思想单纯。自从接受了知识,学会了比较,才终于发现,活着是多么的不快乐。你看猪圈里的猪,是不是很快乐?猪没有思想,没有比较,成天被关在猪圈里,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追求,过着简单惬意的生活。所以,猪是快乐的。而人呢,年轻时努力学习,努力丰富自己的想法,努力追求自己想象中的生活方式,并以周围人的标准去做比较,越比较越感到自己与别人有差距。看到了差距,就想努力去缩小差距,这就给自己带来了无穷的痛苦。差距缩小了,又会发现还有新的目标,于是新的痛苦就又来了。所以,要想永远保持快乐,就得保持一颗简单的心。 “看不开,想不透,做不到”,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通病。我们很容易将别人的事看得如水中倒影般清澈,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儿,就会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看不明白。 聪明人善于用别人的缺点去改正自己的缺点,让自己越来越聪明;而傻瓜则善于用别人的缺点去充实自己的缺点,让自己越来越笨。 所以,快乐始终是自己的事,你可以随时掌握,随时调节。学会简单,学会不比较,就学会了快乐。 “来来来,你们两个在想啥子呢?准备开饭了哦。”严芳边整理餐桌边喊道。 “嗯,肚子好像有点儿饿了。”周云贵接嘴道。 “哎,你看我这还没有洗漱呢,我去去就来哈。”刘军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严芳和陈小梅在厨房里忙乎了大约半个小时,做了一道水煮鱼,一道尖椒小炒肉,一道辣子兔丁和一个蒜茸西兰花,烧了一个西红柿番茄鸡蛋汤,端上了桌子。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只有周云贵还在心事重重,思考着什么。这顿饭,对于他来说,如同嚼蜡。 第六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人在旅途,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自己扛。不要担心,也不要放弃,这只不过是成长的代价罢了。蓦然回首,你已收获了属于自己的风景。 --阿琳 一 周云贵和陈小梅在刘军家里一起吃完了晚饭过后,天色已经很晚。 他们俩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过后,这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也就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周云贵突然感觉自己很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严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小梅见周云贵十分疲倦,自己也不停地打着呵欠,站起来告辞要走。 “要得,这段时间你们也很辛苦的,早点回去休整休整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严芳亲切地拉着陈小梅的手。 “是的,都休整休整,先给自己放几天假,再过几天把小柏一家人也叫上,小梅也参加,大家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聚一聚。”刘军在门口对周云贵说。 “要得要得,我来安排,给你压压惊!”周云贵小声说道。 “压什么惊哦,几家人聚一聚,好久都没有聚了。这春节刚过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今年的工作都还没有认真商量,也该在一起趁相聚的机会,大家都思考思考,看下一步公司怎么办。”刘军说道。 送走了周云贵和陈小梅两人,刘军回到了卧室,他边洗漱边思考着刚才周云贵的话。觉得大家是该在一起坐一坐了。公司合作这么久以来,刚开始的三四年时间,大家还算是十分的融洽。可最近这一两年,这周云贵也越来越跟大家疏远了。也不知道这娃娃肚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总是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的了。以前的周云贵,为人正直,性格开朗,人脉很广。可这一年多以来,他突然开始跟这个团队疏远起来了,总是一个人过的很飘的感觉。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还略带那么点点刺儿什么的,让人听了就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 刘军想,团队里的小柏呢,人虽不错。可是,能力却不及周云贵。柏再荣学的是建筑管理,可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总显得有点儿书生气。这个人的优点是,做事认真,踏实,对于利益方面考虑的较少,从不在公司或者项目上去搞点歪门邪道,在身边这个圈子里个人口碑很好。虽说个人生活上有点儿花边儿新闻,但对工作和家庭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柏再荣的优点鲜明,缺点也很突出,那就是,这个人胆子不大,对待事物眼光看得不远,思维方式比较偏执,不愿意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办起事情来,就显得能力没有多强。而且,经常我行我素的,固执己见。在这一点儿上,往往会招来业内对他的一些说辞。在公司,鉴于他也是股东,才没有更多的人去跟他较劲,遇到非要他拍板儿的事情,大家就都绕着走,要么请示周总,要么直接找董事长。这也让刘军对柏再荣感到十分的头疼。 “亲爱的,还在想什么呢?”严芳趟在床上问道。 “哦,来了。” “你觉得这个周云贵和陈小梅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像他们说的那样吗?”严芳问道。 “呵呵,这人心隔肚皮的,我又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都干了些什么对于我们重要吗?”刘军回答道 “我是问,他们两个的关系?谁愿意再提你们公司那些事儿,想到就伤脑筋的”严芳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什么关系,这你还看不明白?反正我是早就看出小梅这女娃娃对周云贵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不过,据我对周云贵的了解,好像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这么说,你还在随时关注着陈小梅哟?”严芳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酸酸的味道。 “瞎说,我作为董事长,对公司每一个人都要关注着啊?” “我看啊,你就爱关注你们公司的美女,你的脾性我还不是不了解”严芳越说越来劲了。 “别说那些无用的了,我现在心里困得很,我宁愿身体累,都不愿心累。这段时间,身心同时累,我还没有那闲工夫去想其他女人呢。一个人的精力是十分有限的,这不,这段时间牌也没打成,你这儿我也没有照顾到,自己开发公司的两个项目也少有过问,建筑公司这边又人心扑朔迷离,还叫人活不活了呢?”刘军上床轻轻地搂着了严芳。 趟在刘军怀里的严芳,看上去十分迷人,尤其是今晚换了件紫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凹凸的身体,曲线优美,红红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很久没和他亲近过了,她主动伸过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全身。他尽管身心疲惫,还没有从纪委的阴影里走出来,但在严芳温柔的关怀下,他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浑身上下有了反应,昔日高大威猛的刘军重又回到了严芳的身边。他轻轻地掀开了被子,褪掉了严芳身上的睡衣和内裤,两个人滚在了一起。 第六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周云贵和陈小梅离开了刘军的家后,各自叫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家里。 周云贵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从箱子里找出近四个月未用的手机,开始充电,并装上了移动手机卡,准备给柏再荣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顺便告诉他已见到了刘军,并一起吃了晚饭。 周云贵电话拨过去,柏再荣正在卫生间洗澡,半天未接。阿琳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周云贵打过来的,也感到十分惊喜。 “再荣,是周总打电话过来了,快点儿来接。” “叫他等到,我马上出来。” 柏再荣裹了条浴巾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说实在话,他这段时间也为在为刘军和周云贵他们俩担惊受怕。现在,周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是喜是忧,立马见分晓。 “是周总吗?你好啊老兄。”柏再荣激动地喊道。 “再荣,你好。我和小梅都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儿了。” “没事了就好。你在哪儿呢?要不我马上过来,找个地方聊聊?”柏再荣关切地问道。 “今晚就不用了吧。我刚从董事长那里回来,人有点疲倦了。明天下午,我们在壶言老茶馆儿见面吧。下午三点钟。”周云贵约他明天下午喝茶。 “哦,你见到了董事长了?他没事儿吧?” “没事!”周云贵十分平静地说道。 “没事了就好啊!那就这样吧,明天下午咱们喝茶再聊。”柏再荣挂掉了电话,这才重新跑回浴室去冲洗掉头上的洗发泡沫。 接过了周云贵打来的电话,柏再荣这几个月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了下来。一块石头落了地,踏实多了。平常,柏再荣对任何事情都是不会去多想的,他觉得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也没有永远做得完的事。这人生本就十分短暂,能活一天是一天。每天总把自己搞得那么的累,特别没有意思。人一旦失去了对生活的乐趣,人就本身失去了乐趣。可这次与以往不一样,开始柏再荣打不通董事长刘军的电话,还没往心上去想。直到后来这周云贵和陈小梅的手机也突然打不通了,才开始紧张起来。那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找个地方躲一躲?后来,老婆骂他没出息,疑神疑鬼的。他自己也思前想后,觉得没有躲避的必要。他很少参与公司的一些日常事务。很多事都是刘军决策,周云贵亲自去落实的。而自己顶多算是一个旁观者。旁观者是不明就里的。 他没有出去避风头。但他的日子却过得一样的不踏实。总担心电话有人窃听。身后有人盯梢。看得出,这段时间,他比平时稳重多了。至少身边少了一大群女人。 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两个的电话同时打不通,而且财务总监的手机也一下子失去了联系。这不应该是个小事。这年头,有两种人只要手机无缘无故打不通就可判断出了大问题。一是当官的,二是大老板。虽然说柏再荣对政界那些事儿不关心,但他和周云贵在迪拜旅游,周云贵接电话后急匆匆要赶回来的样子,让他明白公司遇到了一道大坎儿。在迪拜帆船酒店时,周云贵悄悄跟他说过陈书记被双规了,但他根本没有往自己公司也会牵连进去上去思考。尤其是他更没有想到董事长也会被抓。而且总经理周云贵和财务经理也一下子音信全无。他们俩是被抓走了还是出去避风头了?不得而知。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彻夜失眠。 柏再荣的夫人阿琳,虽然只是一名小学语文教师,却也对政界商界的头头们有所了解和思考。她虽没有从过政,也没有经过商,但内心对他们的套路和处事风格却思考得较多。加上平时里跟学校的领导们聊起通州的官员,让她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也有了些自己的判断。阿琳知道,自己家里这个人不是很精明,属于那种抽慢惊风的男人。他在吃喝玩乐上有一整套。可在做事情上、在为人处事方面,脑子里总是少了一根儿弦,稀里糊涂的。正因为这样,阿琳时常会了解了解公司的业务开展情况。每年的资金分配情况也非得要过问过问。上次,公司陪王处长去迪拜,柏再荣本不打算让老婆去的。没办法夫人死活要去。老婆担心自己不去,老公领着其他女人出去。就像周云贵那样带了陈小梅。没办法,再荣只得答应。因为在她们家里,是老婆说了算。 越精明的女人活得越累。相反,看上去‘笨’点儿的女人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阿琳越是柏再荣不让她过问公司的事情,她越要过问。这就是她一贯信奉的真理,好男人是管出来的,而不是惯出来的。男人不管,那还了得,没有人管的男人是会上天的。怎么管?管住他的钱,管住他的人,管住他的心。这在阿琳来说,是叫“三管齐下”。柏再荣每天包里装多少钱,阿琳是要清理的,最多每天不能超过五千元现金,超过五千元就要被她收缴。不足五千元,阿琳就主动给他补上。所以柏再荣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不敢耍大方。嘴巴上嚷着他要去买单,真要让他去埋单时就会尴尬,囊中羞涩。口袋里摸不出几个银子来。 不过,上帝是公平的。他不会同时安排两个弱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一个家庭,总有一个人强,一个人弱。如果两个人都同时超强,那么结局就是分开。如果两个人同时都弱,那么结局也是不得不分开。 阿琳一直认为,自己的老公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事业上,更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家庭里。可既然找都找到了这样一个老公,应该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怪不得谁,只有认命。 阿琳想,这人都得要长大的。人在旅途,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自己走自己扛。不要把自己永远托付给某一个人。生活中,不必担心,也不要放弃,这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的代价罢了。一旦独自挺过去了,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已收获属于了自己的风景。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老公。知道他在外面没有固定的女人,但偶尔出出轨的事肯定是有过的。她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活得那么的累。自己老公口袋里没多少钱,不足以获得外面女人的长期欢心。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几个女人愿意跟你玩儿真感情?绝大多数还不是冲着男人口袋里的钱而去的。 柏再荣也在想,既然自己老婆愿意去管公司那些杂七杂八的头痛事,自己乐得个清闲,也何尝不可呢?于是,他除了公司的一些重大决策和重要会议要亲自参加之外,让老婆参与公司的其他日常事务。女人就爱管点事,才显得在家里有地位。他想,那就让她去理那团乱麻吧。这样时间久了,公司里的很多事情,如果老婆没参与他参与了,也是要随时跟老婆汇报工作的,并时刻要尊重老婆大人的意见的。他要随时请示,随时汇报。柏再荣的这些做法,颇让周云贵不满。刘军也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嘴里也就没有说。 第二天一大早,周云贵早早就起了床。他本想好好睡个懒觉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提心吊胆的,已经养成了浅睡的习惯,外面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的,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周云贵在自家屋顶阳台上,活动活动腰身,给花台里的几株植物认真浇了水,才下楼吃早饭。他正准备去拿手机给柏再荣打电话,确听到手机在一个劲地响着,赶忙接了电话,原来是柏再荣。 周云贵拿起手机,翻了翻里面的号码,找到壶言唐佳的电话,订了他最喜欢的茶室,然后开车出了门。 “哟,周总,好长时间没有见你过来品茶了呢?你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壶言老茶馆儿的唐佳一见到周云贵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嗯,是出了趟国,怪想念这里的。”周云贵笑着说道。 “到哪个国家去了呢?该不会是去了女儿国吧?”唐佳跟周云贵已经很熟了,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遮拦的。 “呵呵,我还想去女儿国呢,就是办不了签证,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办签证,下次你陪我一起去?”周云贵开玩笑道。 唐佳是壶言老茶馆儿的一名茶艺师,二十二岁,人长的漂亮,嘴巴很甜,脑瓜子也很机灵。她一米六五的个头儿,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说起话来鼻子微微地噏动。尤其是她那魔鬼身材,上突下翘,仿佛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她走起路来,胸部微微颤动,昂首挺胸,腰身笔直。似玉石,似杨柳,似桃花。风情万种。 刚见到唐佳的时候,周云贵心头一动,来了一次小级别的地震。他竟连续几天没有睡好。心头总惦记着从她身上飘过的茶香。 “周总今天喝什么茶呢?上次存的茶还有几泡金骏眉。”唐佳把周云贵引进阁楼上的茶室包间,甜甜地问道。 “金骏眉吧。我喜欢那种淡淡的甜香。不过水温要合适哟。金骏眉属于黄芽儿,水温不能过高,高了就冲坏了嫩芽儿,香味也就全无了。”周云贵这几年经常来壶言老茶馆儿品茶,对各种茶也喝出了点儿门道了,但还不精。 唐佳嘴巴瘪了一下,心想:“嗯,这男人,竟自大到还在我面前装高人。” 第六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用周云贵的话说,品茶就如品人生。以前他最爱喝四川的竹叶青,用玻璃杯一泡,所有的嫩芽儿全部漂浮在杯子的上面,隔上那么几分钟,嫩芽儿就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沉。这个时候漂浮在水面上的嫩叶片就像一个人的青年时期,始终没有沉底,性格漂浮,高傲地昂着头,属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阶段;慢慢地经过温水的浸泡,人生的打磨,那嫩芽儿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沉底,茶水的颜色也就开始变浓,品一口顿觉五味俱全,香气扑鼻,这个阶段的竹叶青就好比人到中年,作风沉稳,思想成熟,办事可靠了。尤其人到中年,已成极品,又很管用,这个时候,只要你的价值还在,就会有人慢慢地享用,慢慢地品你了。待到三泡两冲过后,茶水开始变淡,奢侈者就这么顺手一扬——把你给倒了。念旧者虽没有倒掉你的想法,喝在口里也索然寡味。人生真到了这个阶段,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是被人弃掉就是被人闲置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云贵是断然不喝竹叶青的。他老觉得自己就是那已经沉底的叶片,担心随时被人倒掉。 周云贵对福建铁观音、云南普洱茶特有研究。尤其是云南普洱茶,感悟最深。他认为,全国各地的茶叶,就这云南普洱最怪。其他地方的茶叶,都是茶叶越鲜越好喝,而云南普洱则是保存越久越好喝。所谓陈年普洱,就是放置数年以上的茶叶。而且还要分生普和熟普。生普就是直接用茶叶压制保存而成,熟普则是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经过长时间发酵后才压制保存出来的茶叶。普洱茶年份越久越珍贵。 品普洱茶,就是追求人生的更高境界。年份越久,茶香越浓。这人也一样,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茶也是陈的香。人一旦成熟,无论思想,还是品德,都会经过类似于普洱茶发酵的过程,在社会的窖池中长时间浸泡,最后棱棱角角都被磨平后才拿出来供人品,供人用。他早把自己想象成了普洱茶。 “哟,在思考什么呢?”柏再荣不知不觉出现在了茶室的门口。 “没想什么,就是在想你怎么还没有来呢?”周云贵起身跟柏再荣握了握手,然后两个人各自坐下。 在柏再荣还没有到来之前,周云贵掐指算了一下,足足有一百多天没有见到公司的人了。 “这地方挺幽静的呀,啥时候找到了这么好的地儿呢?也不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柏再荣四周看了看壶言老茶馆儿的装修和环境,觉得挺不错的。 如今,在这闹市中心还保存了这么一块儿闲适幽静的地方,着实不容易呀!尤其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显得对比鲜明,很是不显眼,独自低调着呢。难怪周云贵经常找不到人影儿,一个人躲在这个地方享受着清闲。 “呵呵,就凭你老兄那性格,估计在这里是坐不住的呀!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重金属的撞击,没有海吃嗨喝,有的只是都市里比较难得的闲适。你每天那么忙的,怎么会喜欢这个地方呢?”周云贵回答道。 “也是啊,你看我这个人既没有爱好,又没有品味儿,每天瞎忙乎的,哪有闲心来这些地方品功夫茶哟?还不是把茶当水喝了,只要解渴,管它什么茶呢。”柏再荣自我解嘲道。 周云贵和柏再荣两个人落座后,唐佳给他们每人烫了一个小茶杯,分别满上了一杯枣红色的金骏眉茶汤。 “最近可辛苦了你,事情来得那么突然,你一句话也没给我们说就走了,让大家好生担心啊。”柏再荣抓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用手背抹了抹嘴巴说道。 “小唐,麻烦你暂时出去一下,我和这位先生说点儿事情,你一会儿进来吧。”周云贵听柏再荣说,没有开腔,而是叫茶艺师唐佳暂时回避一下。 茶艺师小唐笑着站了起来,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周云贵站起来给柏再荣倒了一杯茶。 “是呀,从迪拜回来的飞机一落地,你们回了家,而我和小梅却直奔办公室去了,发现董事长已经不在公司。我拨打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估计他是被抓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叫小梅带上公司近几年的账本儿跟我一起坐出租车走了。中途换了好几个地方,东躲西藏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周云贵小声说道。 “那你说这事情过去了没有呢?”柏再荣还是看不清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应该过去了,这几天不是大报小报都有新书记张传富的讲话吗?如果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张书记怕也是屁股坐不稳的哟。”周云贵说。 “而且,这官场上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看风向是最重要的。你没看到,今天的通州日报头版头条上黑纸白字清清楚楚写道:凡是不称职不作为阿谀奉承工作作风不踏实的领导干部一律不能使用和提拔。”周云贵又喝了一口茶。 “那是什么意思呢?”柏再荣问道。 “这你还不明白吗?张书记要重新洗牌啦。上届书记提拔的干部,就得小心谨慎点儿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列入不称职不作为的领导干部范畴,谁被列入,谁就得立马走人。”周云贵说。 “呵呵,你老兄还真的厉害哈,从报纸上都能够读懂些官场上的门道儿来?”柏再荣顺手在茶室的椅子上捡起当天的报纸看了起来。 “这是官场上的明招,先打个招呼,看你娃儿读不读得懂,读懂了就赶快站好队,自己去领导面前表个态表个忠心什么的,要把握好风向,彻底跟前任决裂。读不懂看不明白,就是你娃儿没有一点儿政治敏感性,那你还在那儿瞎忙乎干什么呢?不如早点儿挪个位置给别人,趁早别在这鱼塘里混,早晚会被浑水呛死的。”周云贵继续说道。 “未必还有暗招?”柏再荣问道。 “当然了。明剑易躲,暗箭难防啊。一旦使用暗招儿,那是防不胜防。你看你如果在哪个局当个局长,领导天天来关心你,还时不时把你抽在台子上去坐坐,天天表扬你,把你抽得老高。懂得起的,心头明白自己肯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领导,需要私下去接触接触,沟通沟通交流交流。那些懂不起的,还真以为领导在培养自己,于是乎大大咧咧,脑子发晕,自我膨胀,最后悬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咚的一声摔个粉身碎骨。官场上陷阱多呀!” “不过呢,在官场上只要有人跳出来开始疯狂,就会有人要灭亡!”周云贵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讲讲,你对这个的理解?” “你看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这样?你再看看那个和珅是不是这样?远的不说,近的你看看周边省份那个疯狂劲儿,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像放幻灯片。老百姓真还看不懂啊!政治这东西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一时半会儿是领悟不到真谛的!”周云贵感叹道。 “是啊,有些事情我还真的看不明白呢。不过,有一点儿我还是整明白了的,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做过了头。”柏再荣放下报纸,边喝茶边说。 “说心里话,我真的想退出建筑这一行!”周云贵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兄,你这几年做得很好的呀?公司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儿了呢?”柏再荣说道。 “什么话哟。建筑公司这个活儿,哪个人来都是一样能干的。不就是投投标,开开会什么的。”周云贵谦虚地说。 “这个我不同意。你老兄在打政策的擦边儿球方面,是高人一等的哈。我看你每一次,拿回招标文件就开始关门研究,好像要从招标文件里面找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似的。”柏再荣肯定地说道。 “呵呵,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完全是在为大家挣一口饭钱而已,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主要是不肯放过招标文件里的每一个细节而已。” “我看你前段时间心事重重的,对公司的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柏再荣也看出来了周云贵对董事长刘军的一些做法有不同的意见。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会有什么打算呢?”周云贵说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说说也无妨?”柏再荣说道。 周云贵端起茶杯,慢慢地做着品茶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柏总的话题。 周云贵知道,大家都已快奔五的人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商场如战场。既然是战场,难免就会相互拼杀,就会流血,就会受伤,所以多留点儿心眼最好。商场上的人天生就具备怀疑一切的天性,没有哪个不是人精。所以商人说话,都十分的谨慎。 要么不说,要么乱说,就不要往点子上说。 这是周云贵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商场上是没有真心朋友的,大家都是冲着钱财而去的,个个怀着戒心,所以很难听到真心话。尤其是合作伙伴之间,直接关切自身利益,说话就更加要把握好一个度了。 周云贵想,这柏再荣在公司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头脑,平时又不喜欢思考一些问题,对企业的发展没有自己的主见,他谁的意见都支持,从来没有听见他反对过哪个人的话,这样的老好人,周云贵是从内心深处瞧不起的。在他看来,不表态就是没想法,没想法就是没能力。 “哎哟,今天咱们俩不讨论公司大事,懒得费那个神。出来就好好清闲清闲。这个周末,董事长提议,我们三个要聚一聚,听他那口气像是要有重大决策了?哎,不管他怎么定,我是不愿再来当这个总经理的了。”周云贵岔开了话题。 就在他们刚刚结束谈话,茶室的门打开了,唐佳端了一壶水走了进来。 “说完了没有?没有打搅二位了吧?”唐佳笑盈盈地问道。 “哦,没有没有。这位美女,周总你熟悉吗?”柏再荣从唐佳走进茶室的那一刻,两只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他已注意到了她丰满的**和被裙子裹住的圆圆的屁股。 第六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通州的六月,到处草长莺飞。太阳不像南方城市那么毒,却也让人流汗。 这么热的天气,唐佳穿了身果绿色桑蚕丝真丝缎面的旗袍。旗袍齐腿根儿处分了叉,露出白白的两条大腿,十分性感迷人。她有个习惯,尤其不喜欢穿丝袜,她觉得穿上丝袜有种紧束感,如果再一流汗,丝袜就紧紧贴在两条大腿上面,黏糊糊的,十分的不舒服。她穿的旗袍,是茶馆儿专门为每一位茶艺师定制的,所以穿上去十分合身,把每个人苗条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性格分明。尤其是唐佳这个年龄的女孩儿穿上旗袍,更显得青春焕发活力四射,她胸脯高挺,屁股微翘。加上茶艺馆的悉心调教和礼仪规范,走起路来风过门庭婀娜多姿,似春风拂柳蜻蜓戏水般好看。唐佳从柏再荣身边走过时,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少女的幽香。柏再荣早已如痴如醉心痒痒的。身体就有了反应。 “熟悉呀。唐佳,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公司的柏总。”周云贵大声喊住了正要走出茶室的唐佳。 “这位是壶言的茶艺师小唐,唐佳。这位是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柏总。我的好朋友。以后他如果来喝茶,你可要好好照顾照顾。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哈。”周云贵对唐佳说。 “哟,想不到周哥身边的人,都是总啊?柏总你好,以后请多来喝茶吧!”唐佳大大方方地向柏再荣伸出了右手。 “以前,别人都说我心花,我还不愿意承认。今天我亲自握住唐小姐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就心花怒放了。你说这算不算心花了呢?”柏再荣紧紧握住唐佳酥软的手对周云贵问道。 “哈哈哈,你这人走到哪里都心花怒放,我还不晓得嘛?”周云贵大笑道。 “哎呀,柏哥,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我这人可最讨厌心花怒放的男人哟。你看人家周总,来我们这里喝茶,随时都一本正经的带一个笔记本电脑或者捧一本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干什么?完全一副学者模样呢。人家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心花,还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拉过我的手呢?!”唐佳笑着对柏再荣说道。 “你说他呀,他是表面平静,内心狂躁哈。”柏再荣说。 “那柏总你可是表面和内心都很狂躁的人了哦?” “这世上的男人啦,形形色色,好男人真不好找。尤其是像周总这样的好男人就更加踏破铁鞋无处寻了。常言道:好男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成了孤品。你看周总每天来喝茶,总是一个人显得孤孤单单的,不像来这里喝茶的其他人,要么三五成群,要么带一个漂亮女人。这说来也真怪的,来这里的男人那么多,就周总还没有跟我总共说上十句话。话虽说的少,可我每一次看到他,总觉得他身上很特别的,有一种东西在吸引着我。我想找他聊上一句或两句的,他都不给机会。”唐佳故意对柏总说起自己对周云贵的好感。 “嘿嘿,常言说得好啊,少女讨厌不怀好意的男人,少妇琢磨不怀好意的男人。”柏再荣得寸进尺,油腔滑调的说着。 “来来来,喝茶喝茶,消消火,不要东说西说了。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有那么多说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周云贵打断了柏再荣和唐佳的对话。 唐佳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云贵,觉得自己也确实说得太多了点儿,便起身离开了茶室。 柏再荣看着唐佳离开茶室的背影,自个儿摇了摇头,对周云贵说:“耶,老兄,我看这女娃儿对你还有点意思哦,该不会是?” “呵呵,眼睛长在她身上的,嘴巴也长在她身上的,心也长在她身上的,人家怎么想我管得着吗?” “是的,是的。你老兄别在我面前装。这种女娃儿我见多了,还不是图个新鲜,傍个有钱男人。她的想法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觉得这女孩儿长得还算过得去,适合我的胃口。你如果还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我可就要了哦?咱兄弟俩先说好,免得以后来争。你也知道,我就好那一口。况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不去追,不去享受,放在那里哪天飞了,你莫后悔哟?”柏再荣继续说道:“还有啊,这男人如果都像你那样对待漂亮女人,那这个世界可就全完了哦。你知道,为什么上帝要造男人和女人?上帝觉得不好玩儿,就是要让男人去追女人,让女人去追男人。这样,男女追来追去的才有意思。如果都像你老兄那样,这个世界都按部就班地过,这生活还有味道儿吗?”柏再荣说正事儿不行,一谈起女人就十分的在行。 周云贵插话道:“谁跟你争?显得多没品位儿的。” 两个人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闲聊着,开着玩笑,谈论着女人。这时,柏再荣接了个电话,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阿琳打来的。 “哎,又想我了吗?宝贝儿。” “嗯,那我马上就过来。你自己先打辆出租车,去湖滨路的锦色酒店找个地方等我。”柏再荣对电话里小声说道。 周云贵见柏再荣有事要走,也站了起来,按了按呼叫器,准备签字买单。 唐佳很快双手捧着水单走了过来,手里头递给周云贵一支签字笔。周云贵熟练地在单子上签了字,又喝了口茶就走出了阁楼。 唐佳一直把两位送到了茶馆儿大门口,目送着周云贵离去的背影,才转身掩上了厚重的木门。 第六章 第五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五 周末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刘军和严芳就开着车直奔距离通州一百公里的半山酒店。这是昨晚周云贵找他的朋友帮忙预订的,据朋友推荐说那里的环境十分地幽静。 一路上,严芳驾着车。刘军戴着墨镜,两眼望着窗外,脑子里却一直在盘算着,三个人见了面该怎么给大家说起公司下一步的打算。 严芳知道这时候的刘军是无心欣赏风景的。此时,他应该又在筹划着什么大的事业。严芳侧身扫了一眼沉思中的刘军,脑海里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广州的江伟。两个男人无论在身高长相,还是气质品位上,都那么地相似。她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 像江伟和刘军这样的男人,光从光鲜的外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有通过慢慢的接触交流,从精神上去感悟,去聆听,才可以真正地品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汽车一路飞驰着,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酒店的大门口。 严芳和刘军刚从汽车后备箱取出行李箱来,就听到有人在跟他们打招呼。抬头一看,居然是周云贵和陈小梅。他们俩也刚到,车子都还没有停稳当呢。 “董事长,怎么这么巧呢?该不会是同时出发的吧?”陈小梅笑嘻嘻地说道。 “嗯,真巧啊,大家几乎同时到达?这说明我们步调一致。”严芳走上去挽住了陈小梅的手。 “房卡在总台,直接报我的名字就是了。”周云贵边停车边对小梅喊道。 两个女人手挽着手直接就走进了酒店的大堂。陈小梅帮严芳拖着行李箱,从背影看上去,两个人显得十分的亲密。 刘军没有急着走进酒店,而是站在周云贵的汽车旁边,等他把车子停稳后,才和周云贵肩并肩地走进了酒店大门。 “这酒店几星级?装修得还蛮豪华的嘛。”刘军低声问道。 “听说是香港一个富豪投资的,按照超五星级标准打造的。”周云贵环顾了酒店的大堂,也被高大的圆形穹顶的气势所震慑了。 见刘军和周云贵两人走了进来,陈小梅小跑过来递给周云贵一张1812房的房卡,手头拿着自己的房卡1815房间。陈小梅就住在周云贵的斜对面。 严芳过来想挽住刘军的手,刘军却故意去接她手中的房卡,没有让严芳挽手。在这种场合下,刘军还是很注意生活细节的。他认为,在同事或者下属面前,是万不可对异性表露出过分亲密的动作的。这也是他多年来在自己的开发公司和亨利建筑公司两边都奉行的原则。 刘军和严芳走进了大厅的电梯。径直上了18楼。 周云贵故意蹲下来系了系鞋带。陈小梅一直站在电梯旁边等他。她故意没有跟严芳和刘总坐同一趟电梯上楼。 柏再荣由于找不到路,一路上给周云贵打了三个电话问怎么走。他大约在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才开到半山酒店,比先前到达的刘军和周云贵他们晚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这是哪个找的好地方呢?该不会是周总你找的嘛?这么豪华。” 在去餐厅的路上,柏再荣再次夸奖了酒店的装修,而且大家还在大厅一面巨型花岗石浮雕前面驻足,共同欣赏了一下长江巫峡的优美风光。 周云贵没有回答柏再荣的问话,脑子里却在惦记着自己车上还有两瓶五十年的青花郎白酒。于是他折转身,径直去了停车场。不一会儿,他就提了一个纸口袋回到餐厅包间。他打开袋子,叫服务员先开了一瓶青花郎。 “听我朋友说,这家酒店的菜也做的巴适。特色菜有野生石爬子,大蒜烧土鲢鱼,松树菌烧黑鸡等。今天大家都要一并尝一尝。这路途遥远的,我们柏总和阿琳找路都找了那么久,不好好款待款待,可有点儿说不过去的哟。”周云贵笑嘻嘻地对大家说道。 “就是就是。今天要好好宰一顿周总,让我们一路上找的好苦。我们两口子都属于菜鸽子类型,走哪里都认不到路的。”阿琳接过周总的话说。 “哎呀,我也属于菜鸽子。有一次,我在大西洋商场看完电影出来,车子一开出地下停车场出口,就完全找不到方向了。是往左边开呢?还是往右边开?整个人全是蒙的。后面的车子使劲地按喇叭。他按的越凶,我就越着急。我随便一盘子就往左开出去了。这下好了,左边是单行道,我这一进去就一下钻进了一条小巷子,一个人开着车在里面瞎转,最后给我朋友打了至少三个电话才绕出来。等我把车开出来后。你们猜猜看,我开到哪里去了呢?哈哈哈!”陈小梅边讲,自己先笑弯了腰。 “你会开到哪里去了呢?”严芳问道。 “我开到三点五环上去了呢。” “路痴!”柏再荣说。 “简直就是路盲!没有哪一次跟你出去不东转西转的?”周云贵边点菜边轻声说道。 陈小梅在桌子下面用脚使劲踢了周云贵一脚。他没有反应,装出认真地点着菜。 严芳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青花郎酒,给每人满上了一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的,以前阿琳和柏再荣夫妇还要推一推不喝白酒。今天大家都没有推脱,都乖乖地从玻璃转盘端过一杯用红酒杯满上的白酒,放在自己面前,好像都想喝酒一样。 “来,今天为我们大家难得的相聚,干一杯吧。”刘军端起酒杯说道。 刘军见桌子上服务员已经上了几道凉菜和两道热菜,便端起酒杯,开了席。 大家都站起来,相互碰了碰杯,各自饮了一口,然后开始吃菜。 “我提议,今天是出来度周末的,也不要显得那么拘谨。酒,今天就随便喝。菜,慢慢吃。话,也要好好地说。酒不够的话,叫服务员拿。总之,一句话,大家要喝高兴、耍高兴。今天,桌子上每一个人,都要把手机关了,扔在一边。谁也不要接电话和打电话。要不要得呀?”周云贵故意用眼睛看着董事长问。 “要得,既来之,则安之。今天我们跟着你们几个老大操了。反正我身上没有带钱。哈哈哈!”阿琳接嘴道。 “要得,要得。就都不走了。”柏再荣附和道。阿琳轻轻踢了他一脚,让他少说话。 “我提议,这第二杯酒呢,大家为刘总干一杯,压压惊。”周云贵站起来说。 周云贵端起酒杯从陈小梅和严芳的背后走到刘军身边,跟他碰了碰酒杯。两个人把杯子举得高高的。周云贵一口就干了下去。看上去,十分豪爽。 刘军见周云贵一下子干了红酒杯里的白酒,也不示弱,他端起酒杯也一口干掉。然后对大家说道:“大家不要学周总,慢慢喝酒。这菜要一口一口地吃,酒也要一口一口地喝,话也要一句一句地说。周总的酒量,公司上下都是知道的,桌上哪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刘军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 “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岁月不饶人了。以前别人说我酒量好,自己觉得还马马虎虎。可现在是一天一天走下坡路了。在喝酒方面,还是我们刘总稳当啊,姜还是老的辣。” 周云贵说着,端上刚满上的酒杯走到柏再荣的身后说:“柏总,咱哥俩也好久没有这样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了。想想以前的你也是可以甩开膀子喊几拳,端起土巴碗喝几大碗的人。这几年你被老婆给管凶了,酒也不喝了,晚上也不出来耍了。来,咱哥俩还像以前那样干一杯?” “你难道没有听刘总说嘛?酒要一口一口地喝?你这一大杯酒喝下去倒没什么事儿,我们老柏可就事儿大了。这样吧,要么他喝一小口,要么我帮他喝?”阿琳说着站起来要去倒柏再荣酒杯里的酒,被柏再荣挡住没让她倒。 “干就干!想当初,我们几个人一起吃大排档的时候,本人可是从来没有拉稀摆带过哈。”柏再荣还没等周云贵把话说完,就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也显得豪气十足的样子。 周云贵回到桌子上,陈小梅给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还给他盛满了一小碗刚刚端上来的鸡汤,小声地催促着他快吃点儿菜到肚子里,免得空腹喝酒,会醉的。 周云贵叫服务员把杯子满上,先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又站起来大声说道:“这杯酒嘛,我就一起敬一敬三位女士了,打个批发吧。这女人不张口,并不等于女人不喝酒,小梅和阿琳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但这严总可就高深莫测了,以前我们喝过一次,但真不知道你的酒量。这样吧,我先敬你们三个人一杯酒,然后再单独敬严总一杯。”周云贵端起酒杯没等三位女人说话,就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进了肚子里去了。这时严芳站了起来,边鼓掌边对周云贵说:“好酒量!好酒量!不过,在酒桌上,我一般是不轻易跟别人比酒量的,像你今天这样喝酒,倒还真的吓到我了,这手脚都使不开了。佩服!” “来来来,先吃菜。大家把酒杯子暂时停一停,先搞点儿菜在肚子里。你们光顾着喝酒,这满桌子的菜哪个来解决呢?”柏再荣站起来先给每位女士夹了菜,再站起来给董事长刘军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周总的酒风很好。我们公司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嘛。酒风是作风,酒品是人品。”刘军也端起酒杯走到周云贵的身边,说:“来,云贵,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公司上上下下,忙里忙外的,多注意身体哈。这杯酒,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敬你一杯。” 刘军喝完杯子里的白酒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直接叫服务员给手中的空杯子重新满上了酒。他走到柏再荣和阿琳的身后,对他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你们俩多操心了,敬你们一杯吧!”刘军像喝矿泉水那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就把满满一红酒杯白酒喝光了下去。 陈小梅看到周云贵几大杯白酒下了肚,脸色开始泛青,嘴唇有点儿发乌,便心疼起来了。她说:“我说你们今天都是怎么的啦?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你敬我、我敬你的。即使要敬酒嘛也要有个度嘛,点到为止就行了,何必非要拿着大杯子满杯满杯的干呢?这菜还没有上完呢,两瓶酒就只剩那么一丁点儿了,再这样喝下去的话,不弄翻几个人才怪了?我建议,大家还是先吃菜。” “我说小梅呀,你总担心周总会喝醉?也不关心关心大姐我?你放心,我看周总今天是有备而来,他不会喝醉的。况且,我们也不会让他喝醉的。他如果喝醉了,这接下来谁去埋单儿呢?哈哈哈!”饭桌上的气氛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在严芳的眼中,周云贵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长得还像个男人。他说话声音洪亮,干起事来雷厉风行。他骨子里总透出着一股子男人味儿。从酒桌子上看,也更加显得落落大方,十分耿直和豪爽。她跟周云贵没有接触几次,算起来也就那么一两次,没有深谈,所以双方了解就不多。今天,算是严芳和周云贵接触得最久,交谈得最多的一次了。 周云贵心中也十分明白严芳和董事长刘军之间的关系。用他的话说,都是成年人玩儿的游戏,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稍微有点儿社会阅历的人,一眼就可以看个大差不差的。所以,每一次董事长刘军带着严芳,周云贵都仿佛眼中没有看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看严芳的眼神是游离的。 情人就是男人的自留地,万不可触碰。周云贵一直这么认为。 久而久之,周云贵养成了这么个习惯,那就是身边圈子里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聚会,他在安排坐席时都要给他们考虑留一个空位,以免到时候朋友一到,坐不下,大家都很尴尬。 在建筑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也就慢慢地掌握了里面的一些规律。这个圈子的人很容易走极端,要么是大字不识、出口成“脏”的暴发户;要么是高深莫测、追求品位的高帅富。但这两种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不差钱儿。既然不差钱儿,也就不差女人。所以,这个圈子里的人走到哪里都要炫一炫身边的美女。她们比年轻、比貌美、比妆扮、比品位,比持续时间长,这成了十分普遍的现象。其实比车比房,已经是比较级的最低端了。 严芳见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端上酒杯,走到周云贵身边,说:“周总,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董事长的悉心照顾和帮助。你是个能干人,大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亨利建筑公司能够发展到今天,你是立了汗马功劳的。这一杯酒,我单独敬你!”听严芳这么说,周云贵立马站了起来,说:“严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难道这地球离开了我就不转了吗?告诉你,地球离了我也照样转,公司离了我也照常修房子。这几年,我是做了不少事情,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得拿到台面儿上来说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宇宙中行色匆匆的过客。仔细想想,这人也就活个六十岁或者七十岁,能够活过百岁的少之又少。一百年前世界上没有我,地球不也在运转吗?一百年后,世界上肯定没有了我,难道这地球就不动了?如果真不动了的话,那我还得认真考虑考虑,少喝点儿酒,保持好心情,活长久点儿,担负起这个责任来,为人类做点儿应有的贡献啊。” 严芳接过话说:“你说得对啊,人生苦短啦!活在当下吧!当下是什么?当下不是裤裆下面,而是你眨一下眼睛的那零点零几秒的瞬间。地球离开了谁都还是地球。我们既不把自己看得过分的重要,但也不要把自己过分地小视,你说是不是呢?”说完,她摇了摇手中的空瓶子,对服务员大声地喊道 :“再拿两瓶白酒过来!”。 周云贵知道,今天是遇到酒桌上的对手了。不过,他这人还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心虚过。况且,今天他还真想喝高兴。 陈小梅斜眼看了一眼周云贵,用手悄悄地拉了拉周云贵的衣角,让他坐下不要再逞强了。酒这东西没有哪一个人会是常胜将军的。她虽然知道他的酒量,也知道他的酒德,但每次看他醉酒后的那个难受劲儿就心疼。她也会跟着难受。 女人什么时候心软?那就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才心软。 “小梅,我没事儿。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今天可要好好陪刘总和严总把酒喝高兴。”周云贵也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畅快地喝酒了,加上近段时间公司又出了这档子事情,心里窝火得狠。他端起酒杯,偏偏倒到地走到了刘军的身边,说:“董事长,我们两人共饮一杯。第一,这些年共同在建筑行业打拼,属于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咱们之间的感情那是没得说的,比起那些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的人的感情还要深厚些!第二,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这几年,你是风风雨雨大风大浪,总是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让我和柏总内心感到十分惭愧;第三嘛,你的为人和个人品德,大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公司上下和周围的朋友没有不佩服你的,以后我还要继续向你学习!” 周云贵的话虽然多起来了,但他内心深处却也在处处设防。他认为酒后不能吐真言,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在酒后乱说出去的。这也是周云贵进入建筑界后,多年来酒桌子上磨练出来的真功夫。一般人醉酒后,都习惯于掏出手机到处打电话,可他每次喝酒之前,就先把手机关掉。甚至把手机电池取下来放在包包里,这样就彻底避免了酒醉后打电话乱说。 这时,服务员过来在陈小梅耳边悄悄问了句:“姐,酒快完了,还拿不拿?” 陈小梅拿过酒瓶摇了摇,还剩小半瓶了,这已经是第四瓶酒了,便对服务员说:“不要了,再喝他们就要醉了。” “哎,小梅,我今天还没有说话呢,把剩下的酒拿过来。今天既然把我也请来了,总得要跟董事长、严姐和周总他们几个表示一下嘛,不然以后还会说我阿琳不懂事,酒都没敬一杯,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呢?”阿琳边说边站起来,亲自给刘军、严芳和周云贵各满了一杯酒。由于陈小梅一直没有多说话,所以,阿琳倒到小梅酒杯时,还轻声说了句,你就只表示一下哈。 这酒桌上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律,那些一上桌子就闹麻了的人,最后肯定喝酒喝得最多。相反,那些一上桌子就显得十分低调沉稳的人,反而不会成为酒桌上进攻的对象,自然就喝得最少。 陈小梅不是没有酒量,平常应酬喝个半斤八两的也不会立刻醉。今晚她是看清了形式的,她想保留一下自己的实力,关键时刻能帮一帮周云贵。 女人啦,一旦发自内心地爱上了一个人,哪怕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的。 阿琳没有让柏再荣再喝。她也知道自己老公的酒量。 阿琳提议杯中有酒的一起干一杯。陈小梅抢过周云贵手中的酒杯跟着站了起来。 “哎,周总,那怎么能行?我们的规矩是不能让女人代替喝酒。小梅你想喝的话,我跟你单独喝一杯,好不好?”阿琳说着走过来要抢走小梅手中的酒杯。 “阿琳姐,你这样好像不公平,那你跟柏总也把酒满上,我也满上。不然,我就代替周总喝下这杯酒。”小梅抓住柏总不放。 “好了,好了,阿琳你看看还有多少酒,要不大家把瓶子里的酒都分了,集体干一杯吧?”严芳提议道。 “那可不行哈,这大家都一口锅里舀饭,话都被你们说完了,酒也被你们喝光了,我们家老柏还没有说一句话呢,就说要散席了,成什么话呢?不要怕我没有酒钱,这喝酒的钱我还是掏得起的。”阿琳坚持按照自己的意见喝了这杯酒。 “好好好,我自己喝,不需要人帮忙。” 周云贵知道阿琳的酒风,就不想再为难小梅了。他从小梅手中抢过杯子,迅速站了起来,和阿阿琳碰了下杯,然后先一口喝了杯中酒,打了个酒嗝才坐了下来。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无话不喝酒。今天咱们有缘才相聚,大家就不要拘束了。我一个女人,不好色,也不好酒。只想用酒来表达表达我的心意。服务员,再来一瓶!”阿琳摆开了一醉方休的架势。她这喊,还真把桌子上的人给吓住了。大家都没有开腔。 “这喝酒和做人,是相通的。酒喝得对,关系就对,人就做得好。酒喝得戳,好事都整脱,人就傻戳戳。人家周总又不是没有酒量。说心里话,在喝酒这方面,全公司我就喜欢周总的酒风,干净利落,绝不走过场。”阿琳边说边抢过服务员手中新开的酒瓶。 “你们知道不,你们周总是哪里人?告诉你们吧,他是吴江县人。在他们那里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儿:通州有条河,喝酒当喝药;吴江有条江,喝酒当喝汤!” “喝汤?难怪周总那么厉害!” 阿琳给每人又满上了一杯酒,然后站起来,说:“这一杯酒嘛,我代表我老公敬大家一杯。十分感谢大家对他生活上工作上的关心和照顾。让他改变了很多坏习惯,尤其是不再在外面招惹女人了。至于外面有没有女人招惹他嘛,希望大家以后继续帮助一下他。哈哈哈!干杯!”阿琳这算是酒桌上没话找话说了。 柏再荣被说得脸一下子通红,十分尴尬,但也没有办法。他是知道自己的老婆的,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让他难堪的事儿也敢做。记得曾经有一次,柏再荣在鬼街一家夜总会陪几个藏族朋友喝酒,给每个人叫了一个小姐,他们正玩儿得疯狂的时候,阿琳鬼使神差地找了进来,不容分自己解释就用力掀翻了桌子,还和里面来好言相劝的保安大打出手呢。这时,那几个藏族朋友也早喝得二麻二麻的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参加了战斗,却不知道该打哪个,毕竟是一个女人进来掀翻了桌子。结果,他们抓着三个保安就痛打了一顿。好在夜总会及时拨打了110,来了一拨警察才把事态给控制住。 事后,阿琳说,宁愿自己的老公不挣钱,也不要到那些下三流的地方去鬼混。 第五瓶酒很快就在阿琳手中喝得快见底儿了。刘军见状,开始说话了。他说:“阿琳,我看今天酒就喝到这里了,好不好?吃完饭后各自回房间先休息休息。起床后周总、柏总我们三人在三楼茶厅坐一坐,开个短会,商量商量公司下一步如何发展的事情。”刘军叫服务员递过酒瓶,在耳边摇了摇,然后给桌子上的每个人都倒了点儿。 “来,大家共同举杯,都忘掉不愉快的事情,为美好的未来干杯!” 刘军举杯为筵席做了个总结,然后叫服务员煮了一大碗清汤面条,摆在桌子中间,自己带头先吃了起来。 第六章 第六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六 下午大约四点钟左右,周云贵最先起床。他来到三楼的茶坊,找了个靠边儿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云南大理普洱,先独自喝了起来。 柏再荣中午没有喝多少酒,也紧跟着周云贵来到了三楼,两个人开始慢慢品茶,等待董事长刘军下来。 “都来了啊,这酒喝的真误事啊。你看,这一觉就睡到了四点半,不好意思哈。”刘军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开始吧,董事长,你看还是你先来穿针引线?”周云贵说道。 “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次大的战略调整。公司以前的那些做法,现在已经不管用了,而且风险还很大。我今天找你们两个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对公司的发展方向进行重大调整。” 周云贵和柏再荣各自找了一个笔记本,专心致志地边听边记录着。 刘军说:“以前我一直认为,做建筑就必须得找一座靠山。有靠山才牢靠。结果,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尤其这条路一走进去,就会发现路途虽平坦,可到处是陷阱,随时有风险。公司表面上每年做了很多的大项目。其实呢?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下来大家真正分到兜里的钱又有多少呢?而且,我屈指算了算,我开发公司那边惹的事儿大大小小已经有好几次了,建筑公司这边惹的事也有几次了。每一次风暴来了,靠山被抓进去我就得跟着被抓进去。如果只受点儿皮肉之苦还好点儿,这几年光身上的细胞都不知道被吓死了多少?我这精神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以后说不准哪天又会冒出来个麻烦事儿来。我是公司法人,我受够了折磨。就像周总今天喝酒时说的那样,这几年来所有的大风大浪全让我给摊上了。真的不想再干了!我感觉累!”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要说立即不干了也不现实,手头还有那么多的项目,得商量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大家各抒己见嘛!”说完,他用眼睛看了看柏再荣和周云贵,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那就是我准备把我开发公司所有项目全部转让给别人去做,我也懒得再在那里分散精力了。况且,房产调控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的,说不定哪天上面动起真格儿来,切断所有的资金链,那就会真把人害苦了哦。不如早点从里面抽身,图个清闲。至于建筑公司这边嘛,我原先想自己这次回来跟大家商量,我完全退出。后来思考了一下,自己退出也不对,毕竟还有那么多的项目没有做完,有的至少还要拖个三五年的才办得了决算。不知道你们两位有什么打算?” 周云贵听了刘军的想法,作沉思状,没有立即表态。柏再荣接过话题说:“董事长,听你安排,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反正大家都跟着你走。”刘军见周云贵没有开腔,接着又说:“我有个想法,可不可以把公司迁出通州?” “迁往哪里呢?”柏再荣吃惊地问道。 刘军说:“我看迁往外地吧?” 周云贵还是没有回答。他在思考刘军说这话的真实想法。他觉得他在忽悠他和柏再荣。他想在他们面前故意提出些难题,让大家来讨论。他会不会故意给他两设了一个圈套?柏再荣早被刘军的几个提议把脑子搞昏了,他草率地支持他的意见。可周云贵一直头脑清醒着。他隐约窥探到了刘军的真实想法。他想故意把大家的意见搞得不一致,然后就会有人提出退出公司,这样就达到了他完全掌控公司的目的。他想,这商场真没朋友啊! 因为他知道,开发公司是他自己的,不关他们两个的事。而建筑公司呢,他想他们三个都完全退出。他尤其要把周云贵挤出公司。他想把自己的情妇严芳安插进公司来。他得在把开发公司转出后给她找个地方落脚,这样自己才会成天轻松得下来。在刘军的内心深处,他觉得周云贵能力太强了,强得连他都无法把握了。这人能力强不说,而且城府还很深。在前几个项目的合作过程中,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来自他的威胁,这让他十分的不爽。 周云贵根本没有按照刘军的提议去思考问题。他明白那是一个谈判陷阱,自己不要轻易被他绕进去。他用宾馆的铅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乱画着,脑子里却快速地在做着自己的选择。 人一生中要做很多次选择,有选择对了的,也有选择错了的。 不过,人的一生做几次大的选择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一辈子到老都还在做选择题,那就是可悲了。 柏再荣听了董事长说出的话,也开始感到茫然。他想,这公司刚从别人那里收购过来,升上一级资质才刚刚第五个年头,好不容易才在通州这个地盘上踩热,他一句话说要迁走就迁走,说要注销就要注销。如果去了新的地方,能否生存得下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柏再荣这才完全理解透彻周云贵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那就是进入建筑这一行就像是步入了地雷阵!谁也保证不了自己哪天会一不小心踩响地雷。他这样想着,浑身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感到害怕,更感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阴险狡诈。他已分不清究竟他们两个人哪一个人是朋友哪一个人是敌人了。他甚至把他们两个人都想成了敌人。他老婆跟他说过,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让他平时要提防着点儿。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两个人都是朋友。尽管周云贵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会不会说出来的话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呢?他十分后悔刚才自己那么轻率地表了态。他也应该像周云贵那样打死不开腔,那样别人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商场啊,真的如战场!一个夸夸其谈,一个沉默寡言!自己夹在中间,成了一个活宝器。在建筑行业里这几年,他担心自己踩到地雷,他宁愿踩到狗屎。他知道那些踩得响地雷的人,是能够在地雷旁边捡到银子的人,风险和收益成正比!而那些踩不响地雷的人,在建筑圈子里就只能捡到几个小钱,或者说挣点儿血汗钱。他迷茫过。他的眼前出现过幻觉。他想象自己一会儿捡到堆积如山的金子,一会儿又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他浑身开始冒冷汗。 他想来想去琢磨了半天,还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干脆先问问老婆。 狡诈的刘军见其两人都默不作声,便也闭上了嘴。他伸手端过茶杯,顺手抓了一张当天的报纸看了起来。他想,自己一股脑儿抛出的难题,如果没得点儿智慧,一时半会儿是回答不了的。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然后再在复杂化的事情中拨开迷雾寻找机会,揪准时机一口吃掉对方,这才是自己最终的目的。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得到他们两人的正式答复。他在试探周云贵内心的底线。 周云贵心想,刘军要把建筑公司迁出通州?他的话当真?烟雾弹吧?迁出去从表面上看公司是彻底跳出了通州这潭浑水,实质上是从一个泥潭跳进了另一个泥潭,到哪里都会一样的!做企业的只要核心人员不变,企业的核心思想就会不变,核心思想不变,你把企业搬到任何地方,运作项目的方法还是会不变的。而这一点,刘军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他想,他是在故意抛出一根导火线,让我和柏再荣去点燃?然后把矛盾引爆? 切忌不要上当!周云贵边这样想着,边暗自提醒着自己。他也伸手端过了茶几上的普洱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顺手从墙角的书报架上拿了一本《商界》,随便乱翻了起来。 第七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一个人要学会做蛋糕、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这官场一把手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蛋糕师傅吗?组织一班人围坐在一起,把蛋糕做大做圆做得好看。蛋糕做好了,还得亲自去切。别人的蛋糕我无心去动,但我做的蛋糕决不允许别人来瓜分。 ----张传富 一 张传富真把原市委陈书记给扳倒了。经过异地审判,陈书记因贪污受贿、包养二奶和巨额资金来源不明等罪行,被撤销了党内一切职务,开除公职,获刑八年。 这个结果在张传富看来,属于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了。 人常说,商场如战场。可这官场也比战场差不了哪里去。商场上损失的,只不过是利益而已。官场上呢,一不小心,损失的不但是利益,还有人身自由,甚至个别人还会有生命危险。 进入商场,失利了你可以随时撤退,自由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进入了官场,如果发现前方不对,要想撤退还真不那么容易,得有点儿智慧才可以找到退路。很多时候,对于那些不愿淡泊名利的人来说,官场其实就是一条死路。 张传富关上门,独自在办公室阅读着当天的通州日报。他踱着方步,面带笑容,走到窗前,双眼望着天空中滚滚奔腾着的乌云,想象着自己已站在高高的云端上面,策马扬鞭,正指挥着千军万马,气势磅礴。他要彻底把那些曾经追随过前任书记和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给踩在脚下。他在内心默默地思考着,并用手指一个一个地计算着让哪些人立即就给滚蛋。他回到办公桌前,迅速签发了秘书写的《前车不忘后事之师放眼未来通州的明天会更好》的评论员文章和组织部提交给他的人事任免通知。 坐上市委书记这把椅子,张传富做梦也没有想到是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坐了上去的。以前,他给自己设想了很多种登上书记宝座的辉煌场面。有鲜花,有锣鼓,还有游行的庆典队伍。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在明目张胆地踩在别人的肩膀上,还带着唾沫星子就走进了市委大院。没有了礼炮,没有了红色地毯,自己捏着一张红头文件,坐上了书记的宝座,显得不那么隆重和气势空前。所以,他很失落。 搬办公室的那天,除了秘书跑前跑后,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一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帮忙。他们暂时还看不清方向,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新任书记哪天又会中枪躺下。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刻,市委大院儿里的所有人都还在高度关注着下一步的动向,不敢轻易站队。他们明白一旦站错了队,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大家都在观望,都在等待,都在默默地从窗户里面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书记望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清正廉洁“四个大字,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四个字正是前任书记请人写的。他赶忙抓起电话叫来秘书。立即取下。晦气! 叮铃玲,桌子上红色电话机响了。 “喂,你好。”张传富拿起电话机就喊了起来,电话是秘书长赵红打过来的。他叫张书记下午去一趟省委组织部。 “好好好,安排好车子,一点钟准时出发!”张传富放下电话,看了看戴在手上的劳力士表,离午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通州官场出了事,省委组织部也很着急。毕竟陈书记是他们直接考察的干部,而且还是从省直单位空降到通州作书记的。组织部门当初是怎么考察的呢?这成了网络和各种媒体成天议论的焦点。这让省委组织部长杨召同志心头十分难受,喉咙里仿佛被鱼刺卡住似的,有苦难言。 杨部长十分清楚通州的情况,他通过各种渠道搞清楚了原因。原本决定,把张传富也趁机调离通州,重新搭建一套班子,让通州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就在他冥思苦想谁去更合适的时候,省委副书记赵志清出面来打招呼了。他极力推荐张传富接任通州市委书记。理由是,这人在通州为官多年,对通州比较熟悉。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去了通州也无法理清那个烂摊子,加上上级领导极力举荐,组织部杨部长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在常委会上按照赵副书记的意思提出了张传富来接任通州市委书记。常委会上大家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但最后举手表决时,还是以微弱多数通过了。 张传富准时赶到了省委组织部。他一进大门就碰到了组织部副部长罗部长,双方寒暄了几句过后,罗部长就热情地把他领进了杨部长办公室。 “老张,你好啊!请坐,请坐。”杨部长站起来热情地跟张传富握了握手。 “杨部长好!”张传富身体前倾,小跑一步,躬身上前,伸出双手,跟杨部长的手握在了一起。 杨部长说:“路上辛苦了啊!这么急就把你叫来,没有打乱你的正常工作吧?根据省委向天书记的指示,从今年开始,每一位新上任的市地(州)一把手在履新前都要进行一次谈话。” 张传富十分激动地说:“服从组织安排!” 在组织部长面前,他显得有点儿紧张,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毕恭毕敬的样子。尤其是他看到先前还和蔼可亲的杨部长一谈到廉政建设几个字,脸上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感到了组织在给他压力,也在给他敲响警钟。毕竟他自己内心有鬼。尽管这次有省委赵副书记为他撑腰,但在组织面前,他还是内心感到一阵阵地发虚。他想,自己能够坐上通州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是采取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阴招儿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他得好好珍惜才是,不要把组织上的忠告当成耳旁风。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杨部长说。 这时候,组织部副部长周文敏和秘书邓雪娜拿着笔记本电脑,也迅速坐到了杨部长身旁。 谈话正式开始了。屋内没有人抽烟。部长也不抽烟。张传富立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起来。杨部长从我党的一大开始,一直讲到党的**召开。他从井冈山讲到长征,再聊到陕北会师、西柏坡,新中国成立,以及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和改革开放。他说,为什么我们党每届领导人都要去西柏坡?因为**曾经在那里告诫过我们党,不要被糖衣炮弹击穿!我们今天的党员,无论职位高低,也应该主动地去去西柏坡,去思考和回忆一下党过去是怎么做的。不要有了今天的幸福就完全忘记了过去曾经走过的路。而且,党内一定要团结,团结才是力量。我们党在过去之所以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就是因为党内随时随地能够拧成一股绳,随时随地能够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大家要牢记党章,牢记教训。心中一定要以党的光辉事业为重,以国家大局为重。班子要团结,要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不要互相拆台!要构建学习型班子,随时更新思维,与时代接轨,不要逆时代而动!那些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为所欲为的领导一定不是好领导。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们每一个党员,千万要牢记党内那些血的教训,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要别人栽倒了,自己也跟着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一定要身正、立信、树德! 部长一席话,说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停地点头。尤其是张传富,他认真听了杨部长的近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心头敞亮敞亮的,觉得也收获不少。他热血沸腾。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用党章来严格约束自己,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私心。他要为通州人民干出一番大事来。 第七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张传富从省委组织部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华灯初放。与杨部长匆匆道了别过后,他和司机马就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上,他一直紧闭着双眼,仿佛半睡半醒之间。杨部长的一番谈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有些话甚至还直接触及到了他的灵魂。他想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的过分言行和思想,都离党章中规定的党员标准还相差甚远。自己更像一只混进了党员队伍里的禽兽。他暗暗责怪着自己。他决定要把过去的恶习好好改一改了。 人不是生来就坏的。世俗让人变坏。 有些时候,人很怪。自己有错,又想改,但真正要改起来,却又十分的不容易。习惯成自然就是这个道理。好的习惯很难养成。坏的习惯一旦养成,又很难改掉。张传富也曾经自我反省过,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改正自己的一些认识和行为,矫正自己的价值观。但他又有两面性,他一进入办公室就完全变了一个角色。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自己的影子。真我和假我,两个张传富如影随形,粘在一起,却各自做着背道而驰的事情。他在世俗之中陷入太深。他身不由己。 车子在回通州的高速路上一路飞奔。公路两边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像列队的卫兵,站得整整齐齐,腰身笔挺。他们向张传富快速奔来。朦胧中,一座座山头,也一齐向他跑来。他感觉胸口沉闷。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复述着组织部长对他说过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他只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他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早已大半个身子滑向了深渊,他正努力地用手抓住悬崖边儿上的一根救命稻草。这根稻草就是省委赵富书记。 远处农舍里朦胧的灯光,追随着汽车,向前飞驰。灯光像一条条细小的丝带,在张传富眼前胡乱地飞舞着。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于主任打过来的。 “喂,书记大人,在哪儿呢?哥几个到处找你呀?” “哦,我还在车上,马上快到通州了,这么晚有事儿嘛?”张传富问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难道你当书记了,没事儿就不能想你吗?”于主任开玩笑地说。 “那你们在哪儿呢?我到了一起聚聚吧。我还没有吃饭呢。”张传富问道。 “哦,我们在南山春水湖等你,你来了就知道有哪些人了。今天是你正式实现梦想的特殊日子,咱们小范围的给你庆祝庆祝?”于主任电话里小声说道。 “庆祝就算了。聚一聚,喝点儿酒是可以的,不谈工作!” 他挂断了电话,把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开始勾勒下一步人事上该怎么来安排。官场上如果有人离开或者升迁,一下子就会产生溪流效应。动一个人,整条线的人都要动。就像一股股小溪流一样人事流动了起来。自己从市长的位置爬到了书记的宝座,那市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一下子又成了激烈竞争的目标。哪个人争取到了市长这个宝座,这个人就又空留出来一个位置。就这样,组织上又会忙乎好一阵子的了。 组织上也会根据通州的实际情况来考察安排这个市长人选。在张传富心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自己现在还处于这么个尴尬的时期,说不定哪天又来一路神仙杀将出来,自己位置还没坐温暖就被赶跑了,那才闹笑话呢。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张传富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呢。 车子很快就行驶在通州郊外的盘山公路上。透过车窗,眺望通州的夜景,到处灯火通明。通州区、西山区、高新区和湖州区已然连成了一片。白天的通州,放眼望去,到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这夜晚的通州,尤其是登高远眺,才猛然发现景色竟然是如此的美丽。通州河水绕城而过,蜿蜒曲折,碧波荡漾。两岸的灯光,五颜六色,交相辉映,在夜色中有那么点儿维多利亚湾的味道。 通州的城市管理十分糟糕。脏乱差的帽子被省上扣了很多年。当然,这个责任不全怪张传富一个人。历任市长都很头疼。每一次整顿,有那么一丁点儿成效,但管不了多久又会死灰复燃。解放战争时期,通州出了很多名人,建国后,这些人又都身居要职。每一次回来,都会对通州的城市建设提出很多意见。历任官员都没有少挨骂。可那也没有办法。这里人多,地窄。城市的发展跑不过人口的激增。而且,进城的几乎是外出务工人员返乡购房。住的都是离地的农民。城市经济不发达,人口素质不高,管理起来,难度就很大。 一个城市的发展,完全是由那个城市的人民在向前推进着。 一个城市的性格,也完全是由那个城市的人民的生活习性所决定了的。政府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性格的。 通州这座城,人口三十万,城市面积也只有几平方公里。属于典型的小城市。没有多少大型企业。资源也十分匮乏。全年大约有上百万农村人口外出打工。通州的商业不活跃,但地下资源丰富,带动了化工、钢铁、旅游等相关产业的发展。但财政收入依然捉襟见肘。 张传富在颠簸的汽车上,一边欣赏着通州的夜景,一边思考着下一步通州该如何发展。该怎么做大通州这块蛋糕。 春水湖是通州一家十分有名的大型农家乐,集餐饮、娱乐、住宿于一体。据说农家乐老板是个女的,姓冷名字叫冷寒冰。冷老板人长得漂亮,在通州小有名气。当地人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冷美人。冷寒冰性格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热情外向,而是跟她的名字一样,冷冰冰的。 一般来说,凡是搞经营的女老板,要么热情,要么风骚。尤其是像春水湖这样的大型农家乐,除了经营餐饮、娱乐和住宿外,还兼营着按摩、水疗、SPA等方面的服务。女老板却不冷不热,给人爱理不理的感觉,既不出面敬酒,也不出面打个招呼,完全一副你愿意来就来不来拉倒的架势。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呢?猜想这冷寒冰,要么有背景,要么就不是为了钱。这年头,就这两种人做买卖才会摆出这幅架势。 张传富就这样边欣赏着通州的夜景,脑海中却揣摩着春水湖冷总的来历。因为,在这之前,张传富受朋友之邀,也去过春水湖几次。但每次去,冷寒冰都不肯主动露面。这在张传富心里感觉始终不那么的爽。 “领导,你终于到了,哥几个肚子都快饿扁了。” 张市长前脚刚跨进包房,于主任赶忙就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帮张传富接过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又一路小跑过去给张传富搬了搬椅子,让他落座。 “等我干啥呢?肚子饿了就吃噻。这年头,饭这东西,提起来就很伤脑筋。说不吃呢,肚子不同意,这要吃呢,胃又有意见。大家何必把吃饭整得那么严肃呢?都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以后就不许再这样客气了哈。快快快,开酒开酒开酒,今晚大家都高兴高兴,一醉方休!” 张传富拿起筷子,带头夹了一口凉拌折耳根,扑哧扑哧地嚼了起来。然后才开始环顾大圆桌,一个一个地看都来了哪些人?原来桌子上坐着综治办于主任、市委办主任郑良、建设局局长伍发应、国土局长张定全、公安局长魏长安、纪委书记谢贺平、检察院检察长朱小泉、法院院长王治国、工商局长李国庆、妇联主任张丽和团委书记周洁。 “都到齐了?到齐了就开始吃啊?”张传富嘴巴里边嚼着凉菜边大声喊道“快吃快吃,不然菜都冷了。” 他再一次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人,心中感到十分高兴,毕竟这几年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圈子没有白努力,还这么牢靠。这次把陈书记彻底搞下台,桌子上的所有兄弟都功不可没啊。 “来来来,大家都举起手中的杯子,我先来说几句。”张传富虽然当上了市委一把手,但豪气不减当年。他腾地站了起来,高声对大家说道:“首先,我真心地感谢各位好兄弟好姐妹,这一次我们终于胜利了,大家功不可没,以后在我这里,大家就不要再分碗里锅里的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杯!”他带头喝光了第一杯酒。接着又说道:“这第二杯酒,我要亲口告诉大家,我的未来也是你们的将来,苟富贵不相忘!我升,你们跟着升!我下,你们愿意下的也跟着下!总之,在通州大家一定要拧成一股绳,一起共进退!干杯!” “这第三杯酒呢,感谢上帝,安排我们在通州这个地方相知相遇,这是一种缘分。有缘千里来相聚,无缘眼前不相识。为了缘分干杯!”张传富仰起脖子,干净利落地喝完了杯中酒。 三杯酒下肚后,先前屋子里还很拘谨的空气,一下子就开始活跃了起来。 于主任早已等不及了,他顾不得先吃菜,就迅速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走到了张书记的身边,对他说道:“老大,你说的话我们都牢记在心,以后你喊我们做啥子我们就做啥子!哪怕是火坑我们也愿意往里面跳。你现在跟以前真不一样了,自己说过的话,兄弟们心头都记住了的,都眼巴巴地望着你向上升呢。我早就预言过,这通州市委书记这个宝座非你莫属,只有你才能够镇得住。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于主任说的十分对呀!这通州的天,是蔚蓝的天;通州的水,是清澈的水;通州的人,以后就都是张书记你的人了。以后,我们在座的就听你的使唤了。你叫我们打东,我们绝不会指西的。来,张书记,我亲自敬你一杯酒。我这身皮皮,没有你老人家的鼎力帮助,早就被人给脱下去了。”市公安局长魏长安,也端上酒杯,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张市长身边,没等于主任敬完酒就立即插上了话。 服务员上完每一道菜,都要站在主宾位正对的位置,用普通话给客人认真地报上菜名,并讲解一下这道菜的营养价值和材料产地。 于主任和公安局魏局长一带头,桌上的其他人就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在书记面前说不上话表不了忠心,担心以后落下个后遗症什么的。于是,大家几乎是排上了队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书记面前敬酒。桌子上满满的一大堆山珍海味,随着转盘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好了,各位兄弟们,大家都不要这样来敬我酒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再这样喝下去非喝醉不可的。我这才刚刚上任呢,如果在酒桌子上被自家兄弟给喝下了课,一旦传出去,那还不是闹了大笑话。大家回到座位上去先吃菜。哪个去把这个春水湖的老板叫过来,平常不来敬杯酒也就算了,今天嘛再怎么也得要给我个面子!”张传富心中始终还惦记着冷寒冰那水灵灵的模样。 “服务员,叫你们冷老板过来一下!”于主任大声对服务员喊道。 “我看这春水湖也真不懂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难道她们真的不知道吗?小心老子把这块地给收回去。”国土局长张定全大声地抱怨道,口中打了个酒嗝。 “妈的,以后老子不把这个地方抄翻天,老子就不姓魏。跟老子还不冷不热的。”公安局长抓起一个酒杯从窗户就扔了出去。 “哎,魏局长,人家本就姓冷。冷淡冷淡,姓冷淡。要不你找她好好谈谈?莫在那里猴急什么的。”朱检察长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取笑魏局长,把性冷淡三个字拖得特别长。 大家正说得闹热,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春水湖老板娘冷寒冰着一身淡荷色旗袍,淡紫色高跟鞋。乌黑的头发向上盘着,打了个髻。髻上插了根粉红色发针,发针上掉了一小颗缀钻,在水晶灯照射下,熠熠生辉。细长的眉毛,深邃的双眼,高挑的鼻梁,淡红的嘴唇,眉宇间透出一股股傲气。冷寒冰走起路来,细小的腰身,微微摆动,似杨柳轻抚。挺拔的**,颤颤巍巍。微翘的屁股,被贴身的旗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包扎紧凑的肉粽子。 屋子内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场面,随着冷总的进来,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市委书记张传富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张开双手,做出要拥抱冷总的姿势,说:“哈哈哈哈。这是冷老板吗?怎么我觉得像是仙女下凡呢?”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笑,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前,拿起酒壶开始给张传富倒酒。她没有让张传富拥抱,她举起酒杯故意问道:“这位就是张市长?” “什么张市长?从今天起就叫他张书记了。”法院院长王治国起身让了让位置,给从身边走过的冷寒冰纠正道。 “这市长、书记不也一样吗?当市长当书记,对于咱们老百姓来说,还不是一样的,都是大官儿啊!”冷寒冰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你说得对,大官小官都是官!市长书记都是人,只有胖瘦没有大小!不过冷总你可真是难得一见啦?看来今晚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啊!要不冷总也跟大家喝一杯?”张传富转身对大家说道。 “书记大人,这你可就是瞧不起我了,既然我都走进了这个包房,那我就要尽地主之意呀,说什么也得要敬大家每人一杯酒的啊?”冷寒冰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伸手叫服务员拿酒杯过来。 冷寒冰推开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小酒杯,说:“今天是见了大人物,还是换个大酒杯吧。” “好啊,看不出来 我们冷总还有这酒量?”张传富还是第一次跟冷寒冰喝酒。只见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两个红酒杯,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五十年青花郎白酒,然后不紧不慢地倒满了另一只杯子,他抬起头看了看张传富,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了他,说:“书记大人,久仰你的大名,今天才算识得庐山真面目。这一杯酒,算是我冷寒冰敬你,过去的不周不到的地方,望你多多包涵!” 冷寒冰举起酒杯,和张传富碰了一下,然后先干为敬。 张传富看了看冷寒冰喝酒的姿态,十分优美,骨子里还透露出几分高傲,显得那么沉稳,又表现得那么干净利落。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满满一杯白酒,心中开始发怵,但还是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冷寒冰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又拿起酒瓶,给桌子上的每一位的酒杯都满上白酒,说“各位,小女子经营这春水湖农家乐实在不容易,这年头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的。感谢在座的各位长期以来对春水湖的支持。这一杯酒,我与大家共饮!” 冷寒冰把酒杯轻轻地放在嘴边,眼睛看也没有看桌上的其他人,就慢慢地把满满的一杯白酒倒进了肚里。 全桌子上的人,都被冷寒冰这种喝酒的气势所震慑了。 凡是喝过酒的男人都知道,这女人啦是自带三分酒量的,女人平时一般不喝,喝起来就没有了底。尤其是像冷寒冰这样的女人,不但酒量隐藏得深,性格也一点儿不张扬,喝起酒来还一上来就用的是红酒杯。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个一斤两斤的酒量,是完全不敢这样敬酒的。 桌子上的人见冷寒冰干了杯中酒,也都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一个接一个地干了,然后开始坐下吃菜。 张传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冷总,别光顾着喝酒啊,要不坐下来一起吃点儿菜?”张传富对冷寒冰说道,语气也开始显得有点儿客气了。 “算了吧,我这事儿还多着呢,你们好好聚吧。”冷寒冰边说边跟张书记握了握手,就转身退了出去。 张传富两只眼睛还停留在冷寒冰的背影上,桌上的于主任看的十分清楚。 第七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冷寒冰离开了包房,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张传富一边切鲍鱼一边跟大家说:“这娘儿们,究竟是哪路神仙?于主任,你去好好了解了解,我要搞清她的来龙去脉。今晚上酒就喝到这里。趁着大家都在,咱们说点儿正事儿吧。” 大家都放下了切鲍鱼的刀叉,目光盯着书记,等待他开口说话。他突然问了句:“规划局长齐军怎么没有来呢?他最近在忙什么呢?有谁知道?” 郑主任回答道:“我听说他父亲生病住院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电话就不用打了,说正事。我想跟大家说的是,这通州的城市建设,多年来已经欠下了不少的帐。你看西山棚户区的改造,政府喊了几届了,一点儿动静没有,老百姓盼得眼睛都绿了。那南北干道修了也三年多了,拖拖拉拉的,就是收不了尾。西山隧道也反复论证过去论证过来,就是拍不了板儿,下不了决心,动不了工。这一环路现在每天上下班高峰期,简直堵死人。尤其是那通州河上,早就该再建一座大桥了,阻碍两边的发展呀!通州人意见非常大呀!骂娘啊!他们骂我们不作为,骂我们无能啊!我想,从今天起我们就应该扎扎实实地解决当前群众最为关心的几个焦点问题。让人民群众看看,我们通州还是有人在干实事!” 建设局长插话说“哎呀,书记你说到我心口上去了。我当建设局长这几年,没有少挨骂呀!挨骂归挨骂,我也到处喊,到处送报告,可上头就是没有人理解,资金就是到不了位。这也是长期以来通州的几个老大难问题了,再不下决心解决,肯定要出大事的。” “要说啊,这个责任本应由我来承担。可是,我也够委屈的了。大家说,在通州市,我们这一帮子土生土长的人难道就真不了解通州?难道就真的管理不好通州?每一次换届偏偏要空降来一个一把手,把咱们通州当成什么了,乱搞一通,搞完就走人。哪里还有我们这当市长的说得上话?”他越说越激动,趁着酒劲儿,大声地喊道:“这一次,我算是彻底想开了,尤其是今天从省委组织部长办公室出来,我想了很多。我要把通州这些年欠下的账找回来。要从城市建设和经营城市方面着手,重新规划,重新打造,高规格、高标准地建设,一定要快,政府要加大投入。大家齐心协力,把通州这块蛋糕做大,做强!这人的一生中,不但要学会做蛋糕,还要学会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我现在是一把手。这一把手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蛋糕师傅吗?不就是组织一班人围坐在一起,把蛋糕做大做园做得好看点儿嘛?蛋糕做好了,还得亲自去切。但我们都要记住:别人的蛋糕我无心去动,我们做的蛋糕,别人也休想来切!” 张传富慷慨激扬,一口气把自己闷在心里多年来的蛋糕理论,在酒桌上抛了出来。他一直认为,前任搞的任何东西,都是别人的。前任提出的理论,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得靠自己重新构思,重新研究,然后付诸实施。 关于蛋糕的理论,不是他张传富一个人的独创。以前早就听人说起过。那就是凡是新上任的领导,都要根据自己的构思重新思考上一批新的、大的、有影响力的项目,这些新上的项目一定要为当地带来经济的增长和实现GDP的腾飞。这些新上的项目就是自己做大的蛋糕。至于上一届领导遗留下来的项目嘛,能够收尾的就慢慢收尾,不能收尾的嘛就暂时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也无心过问。不能够继续进行的项目就立即刹车。已经论证但还没有开工的项目,就开会研究一下一纸文件废止掉算了。总的来说,就是尽量不去触碰上一届做的蛋糕。不要让前任的影子附在自己的身上。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交通方面要立即打通所有的断头路。今年投入至少二十个亿修建快速路,架设立交桥,实现城市内所有立交全互通,彻底解决城市中心交通拥堵的问题;加大力度进行棚户区改造,在西河场罗家坝村修建五个五十万平方米的迁建房小区。通州河以西区域原有居民全部搬迁,挖一个面积五平方公里的人工湖泊,建设人工湿地,让通州市中心有一个负氧离子丰富的城市之肺,彻底改善城市中心的空气环境;通州河大桥设计方案要立即重新调整、重新选址,要在原来选址的位置上向东移八百米,至于要占用一个村的土地问题,国土局负责协调。要尽快拿出一个成熟的方案来。要在原来估算的十六亿元概算上调高到十八亿元;提高通州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沿太阳山脉新建一条长城。要仿古,做旧;要超过北京长城的气势;要修出全世界独具特色。宣传部门要加大力度,做好外宣报道。要让世界关注通州,吸引全球目光,打造特色旅游。” “大手笔,简直是大手笔啊!”于主任一下子叫了起来。他说:“通州河以西居民全部搬迁,这个主意好啊,我早就建议过了。城市中心住那么多人,始终是个隐患,社会、治安、交通,各个方面都存在隐患。挖一个人工湖泊,把通州河水引进来,不但面积世界数一数二,而且此举利好老百姓啦!我举双手赞成!以后的通州可就要胜过西湖了。通州人民可就幸福了哦。早晚也有了自己的休闲娱乐场所,而且还会带来巨大的旅游收入。老大,你真英明啦!组织上硬是瞎了眼,早就该提拔你当书记的。” “什么才数一数二哟?张书记不干就不说,一干就要做一个世界第一的项目出来!”团委书记立即跟着拍起了马屁。 “张书记的智慧,那真是一流的!这俗话说得好啊,不怕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书记的想法硬是比我们多。佩服!”纪委书记半天没有开腔,听到大家议论纷纷要把通州河以西开挖一个大型人工湖泊出来,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了。 “我说张书记,你这通州河以西挖一个人工湖泊,城区内大搞交通建设、棚户区改造和新建通州河大桥等几个大型项目,这得需要多少银子儿呀?”工商局长问道。 “资金嘛,大家不要担心。咱不差钱儿!没钱找银行借呗!这年头,难道你们还没有看清形式吗?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政府管银行借的钱越多,银行就管政府叫爹!政府既有政绩,又能改变城市整体形象,为官的还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这样的好事,我们为什么不做?况且,这银行的钱借给政府,还不是从左手放进了右手。能够逐年还清利息,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哦!”张传富说。 “是啊,当今这银行也嫌贫爱富。老百姓在银行里只有存款没有贷款,企业和政府在银行里只有贷款没有存款,反着的呢。有存款的去银行借钱,人家还不给你借呢!说你在银行里没有诚信记录。而那些有贷款的人呢,欠起银行一屁股的债,只要还了利息银行就有了诚信记录,银行就可以放贷。你说,这银行也真是瞎了眼啊,啥子逻辑呢?什么世道啊?银行居然连母鸡和鸡蛋的逻辑都还没搞清楚。人家想要母鸡,银行只想捡蛋。最后,母鸡被别人吃了。银行真是个笨蛋!”妇联主任张丽感叹道。 “呵呵,银行不是笨蛋,你我还能从中抱走母鸡?政府也一样啊,哪个政府没有在银行里贷款,那这个政府就显得无能,外界的感觉就是没有为老百姓做事。那样的话,不但银行怨你,百姓怨你,上级组织也怪你在那里不作为。”张书记补充道。 张传富把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思考的几个大型项目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目的是要先征得小范围的支持,然后再在市委常委会上过会。他知道常委里面其他几个人好打发,只有一个人不好对付。再不好对付,也得要上。机会不等人啦! 说是征求意见,可在张传富心目中,这几个项目他早就想上马了。在他担任市长的时候就好几次在市委扩大会议上提出过,都被两任书记当场否决,这让他心里十分窝火。 就在张传富和大家在酒桌上讨论蛋糕理论和商量上大型项目的空档,于主任悄悄地溜了出去。他借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去总台买了单,顺便索要了冷寒冰的手机号码。吧台最开始不愿意给冷总的号码,于主任就借着酒兴大喊不埋单,最后没有办法,吧台服务员只得写给了他电话号码。 于主任回到刚才的包房,看见大家还在为刚才张书记抛出的几个大型项目激动地讨论着,而张书记已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了。他知道,与其大家在这里说过去说过来的,不如早点散了,他好陪书记去洗洗脚,按摩按摩。趁陪他的功夫,两个人好好地聊一聊。他也要抓住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趁他这一届在任时给自己搞个副市长或者副书记当当。机不可失呀! “我看这大项目今晚是不可能开工的了,酒足饭饱了,下一步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节目安排呢?”于主任故意问道 “听张书记安排。”公安局魏局长大声说道。 “我看今天大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十二点钟了,张书记今天又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了。我建议大家早点回家休息,以后再聚,要不要得?”法院院长说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同意,以后有的是时间耍,今晚就算了。”郑良说道。 “改天咱哥们儿几个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搓几把,好久没打麻将了,这手都快起霉了,都是那个狗日的陈书记搞的,弄得全市紧张兮兮的,麻将都不敢打。”魏局长打着哈欠说。 “要得吧,我看今晚就这样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不过,今晚我们一起谈论的事情就暂时不对外公开,小范围地知道就是了。这新市长什么时间来,组织上还没有最终拿定主意。”张传富对大家说道。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春水湖,各自开车回家去了。只有张传富和于主任最后离开包房。他们两人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先上了个厕所。然后,于主任领着张书记去了春水湖桑拿中心。 服务员根本不认识张传富,直接把他安排进了555包房,在房间内送上了一份水果和一杯白开水就离开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桑拿中心经理模样的一位女士,领进来五个长得十分漂亮,身高1.65米,统一着装的按摩小姐走进了包房。 张传富正躺在包房内,眯着眼,回味儿着刚才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场景。这下,突然进来了几个漂亮美女站在他面前,集体鞠躬说道:先生,晚上好。那气势可真把张传富吓了一大跳。 张传富一下子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摸过眼镜戴上。这才发现,原来是桑拿中心带来的几个美女,让他挑选。 张传富打心眼二里既高兴又有点儿埋怨,这个于主任是怎么安排的。他的口味儿他的爱好,难道你不知道吗?偏偏搞这么多人进来,整的跟选美似的,也太不保险了嘛。这万一中间隐藏着政敌的美女间谍,那可就把我给害惨了哦。如今网络这么发达,这春水湖的老板还没有彻底变成自己的人,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领些陌生小姐进来呢?这不是故意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他本想拉下脸来,装个正经的。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漂亮小姐,他的下面就开始有了反应。这种反应完全是动物的本能反应。他本来就像头永远吃不饱的动物。于是,他重新改变了念头,开始用那双色迷迷的酒醉的双眼在每一个小姐的脸上、胸前和屁股上快速地扫描着。他嘴巴上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在一个一个挑选着。他用食指指了指其中一个女孩,让她留下来,其他几个人出去。 没被选中的几个人,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仍然站成一排,笑盈盈地给张传富鞠了一个躬,并大声地说道:“祝你按摩愉快!”然后才后退着一个一个地退出了张传富的包房。 那一群小姐退出了包房后,张传富才站起来去关了房门,并从里面上了锁扣。这才躺回到按摩床上。 “先生,麻烦你趴着躺下,我好按摩背部。”留下来的按摩小姐轻声细语地对张传富说道。 “小姐,你是哪里人呢?”张传富一副色迷迷地样子。 “不要叫我小姐嘛,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叫我。我叫小红。”小红对张传富说道。 “好的。小红,你是哪里人呢?”张传富趴在按摩床上。 “不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问我是哪里人了,万一我说出来,客人也是那个地方的人,老乡见老乡,熟人遇熟人,多难为情的呀。”小红说道。 “呵呵,那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呢?”张传富问道。 “你嘛,不像通州的,听你口音应该是贵州的吧。”小红一边按摩一边问道。 “嗯,贵阳的”张传富顺口乱说道。 “那你来通州做什么呢?是出差还是做生意呀?”小红开始跟张传富聊了起来。 “来亲戚家耍。” “那刚才来给你安排的那个人,就是你家亲戚了?” “是啊,他是我表弟啊。”张传富说道。 “他是你表弟呀?那你可要好好管管你表弟哈。我看他经常来这里耍哟,有很多时候还住在我们这里呢。”小红随口说道。 “呵呵,我那表弟呀,我怎么管得了呢。都是成年人了,刚离婚,你说一个人在家不寂寞嘛,所以才出来到这些地方耍呀。” “难怪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一刻也离不开女人。这有女人在身边的时候呢,不好好珍惜。没有女人在身边呢,又到处找。”小红使劲 在张传富背上按摩着。 “是呀。男人贱啦。” “也不能这样说,我就觉得我们这里的老板娘的丈夫,就是一个好人。从不多言多语的。经常我看见他一个人在我们农家乐看书写字什么的,日子过的很悠闲,而且还很少出门,好像把这里当世外桃源了呢。”小红说道。 “是吗?你们老板娘姓冷吧?”张传富故意问道。 “是呀,你们也认识吗?我们老板可好着呢,大家都管他叫冷姐,其实她对我们可热情着呢。”小红说道。 “说你们老板热情,我看不出来。我觉得她就一冷的性格。”张传富说道 “呵呵,我们冷姐,那是十分痛恨这通州的官员,才故意显得那么一副冷面孔的。”小红说道。 张传富听小红这样说,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问她道:“因为什么呢?” 小红被客人突然翻身坐起来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啦?好好躺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冷姐十分不愿意跟通州的官员打交道什么的。”小红说道。 “哦,难怪她看到我们就像谁借了她的米还给她的糠一样,总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张传富含含糊糊地说道。 小红倒是没有听清楚客人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奇怪,这人怎么对冷姐那么感兴趣呢?而且,当她一说到冷姐的事情,他就十分敏感,而且话也多一些。看来这个人对通州很熟,而且依他的穿着打扮和神态气质,应该是有点儿来头的人。 张传富趟在按摩床上,仔细揣摩着按摩小姐的话语,觉得这个冷寒冰身上肯定有故事。 第八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与其和一群疯子去追求真理,不如跟着柏拉图去学坏,让长期漂泊的精神尽快找到安身之处。 ----周云贵 一 新市长潘勇光很快就上任了。他上任那天,组织部杨部长一行亲自来到通州,市委一班人集体等在会议室迎接。张传富当晚就组织召开了班子见面会。会上杨部长详细介绍了潘勇光,并再次提出了上级组织对通州整个班子的期待。省委期待通州市委要在张传富的率领下,形成一个团结、和谐、勇于担当的优秀集体。能够群策群力、发挥集体智慧和力量,为几百万通州人民做出成绩。 潘市长来自省发改委,对组织上安排自己来通州也颇不情愿,但又没有办法,其他地市(州)没有了位置,只有通州这个地方市长职位还空缺着的。组织上找他也认真谈了几次话。他犹豫过。有人劝他来通州。也有人提醒他别来淌通州这潭浑水。这让他左右为难。如果不来,自己长时间的努力和争取就泡了汤。如果要来,他一想起通州这个烂摊子就头痛!所以,他是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最终选择了来通州做市长。好在上级领导也看出了他的一些顾虑,临行前找他谈话说:“小潘啦,你去通州好好干,大胆干,等其他地方有了好的位置,就给你调整回来!”。有了组织上的鼓励和承诺,他这才鼓起勇气,赴通州上任。 潘市长上任后的第一次会议,就是研究通州市城市建设规划整体方案。根据书记的指示,安排于主任兼任通州市城市建设指挥部指挥长。潘市长担任总指挥长,但必须在市委的统一指挥下开展工作。说白了,他这个总指挥长上面还有一个市委书记。自己完全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而已。而且还成天处在张书记的心腹于主任的监视之下。成员单位有建委主任、国土局长、工商局长、公安局长、纪委书记、监察局长等。 会议一结束,省市大报小报各种媒体对通州要大规模进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改造棚户区和搬迁改善中心城区的环境做了十分详细和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通州的大规模城市建设就这样迅速地拉开了序幕。 大规模的建设就需要大规模的资金保障。但是,潘市长刚刚上任,对通州的情况还不熟悉,加上通州新上的七八个项目也没有经过前期慎密的论证。自己上任后,才参加第一次市委常委会,会上就草草决定工程上马。这让潘市长感到工作开展起来,十分的棘手。 就在他第一次组织召开城市建设指挥部协调会上,市交委主任彭中发就站起来激烈反对。他和市委书记张传富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辩论。与其说是辩论,还不如说是他们两个人各自代表了通州新旧两派势力之间意见的彻底摊牌。交委彭主任坚持认为,不应该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改造。大规模的开工建设,一定会导致全市交通瘫痪,百姓出行困难,和资金投入超前,对全市的财政造成寅吃卯粮的局面。他属于保守派。而张传富属于激进派,他这一派支持的人很多。书记认为,通州的城市基础设施太落后,旧城区维护管理起来已经十分吃力,国家政策又在向这方面倾斜,通州应该抓住大好机会立即着手城市建设,彻底改变城市面貌,给周边省市和中西部地区树立一个榜样,用城市改变生活,用城市带动相关产业和旅游业的跨越式大发展。张书记在会上把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先逐段逐行气势磅礴地念了一遍,还挑拣重点进行了详细的阐述。最后他不再给交委彭主任发言的机会,就想宣布自己的决定。他慷慨激扬,唾沫横飞!在他的眼前,早已呈现出通州未来美好的城市意境。天蓝、水清,高楼鳞次栉比,立交错综复杂,商业摩肩接踵,道路宽阔亮丽,百姓一派祥和。就在他激动得站起来要宣布这次会议取得的一致意见时,交委彭主任和会议室后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进来的几位退休老领导集体站了起来,高声喊道:“乱球整!我们反对!你们这帮人要再一次置全市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彭主任两眼发红,双拳紧握,浑身发抖。他十分气愤,喊出了一连串反对的意见。他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字字射向了张传富。他曾经当过兵,参加过越战。他的脾气,多年来都没有被世俗所改变。以他的资历,胜过会议室在座的所有人的资历。但就是因为他的倔强得像牛一样的脾气,使得他在仕途上一直原地不动。 彭主任的一连串的子弹,颗颗射在了张传富的心口上。他阴沉着脸,听不进去,耳朵嗡嗡作响,耳膜仿佛被他的每一个字震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髓上的根根神经仿佛早已枯萎的野草,此时正被射进的子弹点燃。他脑袋中‘轰’的一声,脖子上的血管高高突起,像一条条蚯蚓;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他的脸被涨的通红,胸脯仿佛铁匠的风箱,一闪一闪的呼呼作响。怒火从大脑一直烧到脚跟。血液从脚跟直往头顶上串。他感觉整个胸腔包括心脏快要烧焦。他不得不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把满满一大杯早已冷却的茶水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巴。他需要救火,他把茶杯当成了消防车,茶水当成了灭火剂。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胸中的火焰不要烧出来,更不要再一次把火焰喷射到后排那帮离退休老干部身上。他十分明白,如果点燃他们的神经,那今天的会议成果一定会泡汤。他看了看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看。他居然狡猾地笑了笑,熄灭了怒火。但他在心中狠狠的下定了决心,他要立即拔掉站在自己眼前的那颗钉子! 交委彭主任一口气喊完了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对市委的不满。从书记的表情来看,他知道自己的话像利刃,剑剑穿透了他的心。起初他感到有一丝快感。他觉得他的发言完全代表了全市几百万父老乡亲的意见。他有一种打了胜仗的感觉。他骄傲地昂着头。但当他看到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时,他感到了空前的孤立和无援。他也看到了很多人目光中的无赖和漠然。他打了个寒战。他一下子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在部队大会上,腾地站起来,反对师长的意见那一幕。当时的他,还是一个指导员,无论他的警卫怎么挡都阻挡不了他把口中的话说完。师长也熄灭了怒火并狡猾地笑了。会后师部一纸文件让他彻底变离开了部队。而今天站在对面的市委书记,他也没有再抱什么幻想了。他的阴险狡猾的笑容,已预示着自己的提前退休。他曾经担心过这一天的到来,但终于在他手里给提前到来了。他不后悔,他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力量,至少那些还坐在背后的老同志是理解他的;至少今天那些没有机会来参加会议的几百万通州人民是支持他的。他想了想,再也没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转身独自离开了会场。 他走出会议室,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一股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直往下坠。 张传富赢了。坐在后排的十几名离退休干部,也无声地驻着拐杖走出了会议室。他向潘市长点了点头。潘市长站起来,高声地宣布第一次协调会议取得的一致意见和成果,并再一次重声了通州要立即启动大规模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性。会议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喜笑颜开地走出了会议室。 第八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通州市要上大项目的消息,在全国不径而走。那段时间,各地所有的大型建筑企业,都在想方设法地来到通州,通过各种渠道各种关系去接近通州市委。接近张传富。 刚开始,张传富对于通州一下子上这么多投资额巨大的项目还有点儿担心。他担心项目资金落实不到位,同时还担心上级领导有看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剑已出鞘,就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看到来了这么多大企业对项目感兴趣,又愿意投资,用投资换土地,心头也就踏实起来了。 最先开工的本应该是通州河以西居民整体搬迁项目。但张传富认为,等全部拆迁完毕后再动工开挖,时间上已来不及了。他要全盘开花,同时进行。要声势浩大,热好朝天。要在通州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城市建设大会战。 当晚,他亲自坐镇指挥部,审查拆迁安置、人工湖开挖、西山隧道、古长城建设和通州河大桥等重大项目的设计和施工方案。会上,他要求指挥部要加班加点、夜以继日地开展工作,要有集中精力干大事的精神,要高规格、高标准、严要求地开展施工,而且绝对不能影响到市民的正常生活。几个项目的工期,他只给一年时间必须完成。不许讲条件,不许找理由。他说:“同志们,再大的困难,再大的阻力,项目也要上。我们一不等,二不靠。发扬战天斗地的精神。要日夜奋战,夜以继日。以后,我不听解释,不听原因,只要结果。一年后的今天,我要亲自参加这几个项目的竣工剪彩仪式。在座的各位,如果有人觉得有困难,现在就请提出来。谁完不成任务,我就找能够完得成的人来干!”会上,没有任何人敢言。 市长潘勇光本想就资金的事情讲几句的,但听张书记那样说,也就忍住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给张书记提出资金能否到位的问题,也无异于在跟他唱反调。他再一次沉默了。 张传富接着说道:“现在的通州,外面传言很多,说法也很多,都是对我们不利的。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多做一些有利于人民,有利于通州的成绩出来。让老百姓都看看,我们这一帮人都不是吃白饭的。”他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大口喝了一口,盖上茶杯盖子,继续讲道:“很多事情,不怕做不到,就怕你想不到。想不到,我不怪你,因为你站的高度不一样。但是,很多事情,我们想到了,你们做不到,这里面就有原因了。这就不是什么高度问题了,而是个人的觉悟问题和主观能动性的问题。” 台上张传富书记在使劲儿地讲,唾沫横飞;台下建设局长伍发应却在想:“这张书记究竟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呢?这么大的项目也不跟我这个建设局长商量商量,至少应该通个气吧!?怎么规划、多长工期、工程造价等等方面也得要靠谱啊?我这里还是有很多建设方面的老专家呀?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他们呢?这下好了,他一个人拍拍脑袋就定了。以后实施起来,我这个建设局长可就有的是苦头吃了哦!”想到这里,伍局长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这通州真的是雾里看花,搞不懂啊。” 伍局长今年五十三岁,人比较忠厚老实。等不到几年就可以平安着陆退休了。所谓平安着陆,是如今官场上的一句流行语,就是比喻官场像飘在空中的飞机一样,离退休前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就像飞机着了地,心头踏实。他是三年前提拔上来的。他见张书记这般疯狂,不免为自己当初决定来建设局任职,感到十分后悔。如今的建设局,基本上成了市民眼中的**局。上次回母校跟交通学院自己的老师吃饭,白发苍苍的老师感叹道:“小伍啊,你可要好好珍惜呀!你现在还坐在建设局长的位置上,一定得本分,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啊!我这把年纪,也算是看多了。如今像你们这个年龄段的那几届毕业生,我几乎都看不到了哦。有多半学生都已经关进去了。有无期、有有期的,也有被枪毙了的。而还在外面的呢,遇到如今这世道,估计日子过得也不咋样啊!内心正焦急地挣扎着呢!我给现在的学生上课,我就叫他们不要去做那个建设局长、规划局长和国土局长。那是红灯啊,闯不得呀。自己好好把在大学里学到的专业知识,用于城市建设多好啊,一心一意搞好自己的专业技术,为什么非要去做那个官呢!”她接着说:“建设局长如果遇到一个董建设的领导,那可是他的福气啊。要是遇到一个根本不懂建设的领导,又双手揽住城市建设的大权紧紧不放,那可就是建设局长的祸啊!前几天某省不是垮了一座大桥吗?你看设计施工工期需要三年多,上级领导一句话就把工期给压缩到了一年,这不垮掉了吗?!不讲科学、冒险蛮干。这赶出来的工程,不垮才怪呢!桥垮了,死人了,你说做建设局长的还跑得脱吗?而领导有什么责任?他一句话就把你给堵死:你搞技术的,当时干什么去了?”。一席话,说得伍局长额头上直冒汗。教授继续对伍发应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讲过?不要小瞧了建筑,建筑不但有生命,也有着自己的个性!一定要尊重建筑,尊重规律,像我们的古人学习:道法自然!” 他做了建设局长后,深更半夜最怕接电话。每次接到电话,几乎都不是好消息,一定是又一起重大事故发生了。为此,他经常失眠,血压也噌噌噌地高了上去。 他想到了体制,同时也想到了法律和规范。但是现今这个社会,法律和政策又经常发生冲突。很多时候,地方为了完成GDP考核任务,啥子政策不敢出?啥子法律不敢碰?啥子项目不敢上? 他想自己没权的时候挖空心思去争权,这一旦争到了建设局长的权力了,又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像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哪一天自己躺在家里就会祸从天降。他尤其担心这么浩大的工程,不经过相关部门反复论证就草率上马,随意压缩工期,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权力和利益,往往是不成正比的。这就看你怎么去使用了。有的人用权,真正为人民服务;有的人用权,私下为自己谋利。 伍局长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稀疏的头顶也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浑身的热气直往脑门儿上移动。 台上张书记还在长篇大论地讲着自己的宏伟规划,他说:“我们要用一年时间,把通州市彻底改变模样,要认清形势,抢抓机遇。看看我们的周边县市是怎么做的?咱们绝对不能主动落后!你看有个城市,不也是全城现代建筑整体要搬迁吗?重新复古旧城模样。再看看某些省,不也在大改造大建设,旧貌换新颜吗?尤其是西部几个省份,他们不是也在抢抓发展机遇吗?现在啊,有谁愿意落后呢?国家落后要挨打,城市落后了就会被人瞧不起,人就不愿意来!我今天就敢大胆地预言:中国的所有城市正在不同程度地经历着蜕变的过程!如果我们不主动去变,等别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那时再来发展,再说求变,机会早就过去了!损失可就大了啊!当然,现在有个不好的风气,只要你做事,就会有不同的声音!有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意见是件好事!大家不要怕!咱们只要一心一意在为老百姓干实事,我们就不怕别人说!就不担心别人议论!一个城市,如果不经历阵痛,城市面貌会发生改变吗?”他越说越激动,这让坐在身旁的市长潘勇光也感到了压力。说实在的,一下子上这么多的大项目,他心头还是捏着一把汗的。 潘勇光心想,自己好歹也是组织上发文任命的一市之长啊。这么大规模的城市建设,不把关好规划、设计、资金、施工和质量这几个环节,任何一个环节如果出了事,作为市长自己都难脱干系的。他想了想,接过书记的讲话,说:“关于我市这次大规模城市建设,我理所当然地支持,而且还要大力支持。只要是为了通州人民好,为了通州的未来更美好,我们大家都应该使出全部力量去干。不但要干好,还要创造性地干,创造性地管。这样才会不辜负上级组织对我们的信任。所以,请建设局伍局长组织规划、设计、地勘等单位,立即着手论证和安排项目启动;请造价站组织专家,编制项目预算。一定要做到大资金,详预算。做到让我和张书记心中都有数;请指挥部于主任详细制定招标和施工方案,在保证质量、保证安全、保证百姓没有怨言的基础上拿出一个合理的施工方案出来。” 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两点。张传富很强势,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八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周云贵和陈小梅驾车从半山酒店回到通州,也快凌晨两点钟了。 一路上,陈小梅开着汽车,十分兴奋地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她和严芳之间的趣事,仿佛找到了知己。 严芳通过和陈小梅的相处,也越来越喜欢上了陈小梅。她觉得这个女人机敏、活泼、开朗、大方,而且人也长得十分漂亮。只是在化妆和个人打扮上不那么认真。这就是年轻女人有不化妆的资本啊。 陈小梅压根儿不知道周云贵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周云贵和刘总、柏总三个人在酒店三楼茶房商量了些什么。因为周云贵在陈小梅面前只字未提公司要做重大改变一事。 在酒店三楼大厅那天,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立即表态。毕竟,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在通州还是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而且上上下下的人脉关系基本上都是以通州为根基来构筑的。远的不说,就说新上任的张传富书记,在陈书记还没有来通州之前,张传富基本上是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座上宾。董事长刘军跟张传富的私交过去也还不错。后来因为张传富没有上去得到,这才慢慢地疏远了张传富。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周云贵在通州亨利做总经理这几年,他一方面游离于建筑同行之间,另一方面也亲眼目睹了通州官场上的风水轮回。倒是公司法人刘军经常跟书记市长们走的比较近。而周云贵本人与这些人的关系就显得比较漂浮。让人琢磨不定。 “周总,我们到了,你是回公司呢?还是直接回家?”陈小梅把车靠在路边问道。 听陈小梅这样一问,周云贵才回过神来。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刚好两点钟。此时,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应去何处。 “不回去了。”周云贵随便说道。 “好啊,那我陪你吧。看你心事重重的,肯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陈小梅一下显得那么兴奋。 这段时间以来,周云贵与陈小梅的关系一直保持着那么一点点儿距离。虽然上次在宾馆的事让小梅想起来就有点儿窝火。但陈小梅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周云贵。旁人是完全感觉得到的。 周云贵也不是神仙,表面上他对陈小梅显得落落大方,但内心深处却也在关注着这个女孩儿的一举一动。有那么几次,周云贵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那就把车子放到公司楼下,一起去酒吧坐坐?”周云贵说道。 “好啊,好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小梅发动了汽车,猛踩油门,车头向上一扬,像一匹被使劲鞭打了的战马一样,发疯地向前飞奔起来。 夜色下的通州,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静谧。路上没有了行人,只有路灯站在马路两边,目光炯炯地盯着车上的这一对男女,接受着他们的检阅。 夜很静,只有陈小梅脚下的宝马轿车还在发出轰轰的嘶鸣。 深夜的风,掺杂了刚割过的青草的味道,迎头扑向陈小梅细嫩的脸颊,摩挲着她飞舞的头发,风中还夹杂着零星的细雨,尽情地滋润着陈小梅久渴的灵魂。 车子很快到了公司楼下,陈小梅把车子停好,跳下车来走到了周云贵的面前,一把拉过周云贵的手,上了一辆停在马路边等客的出租车。 “去滨河路八十八号酒吧!”陈小梅跟出租司机说道。 夜幕下的女人,很多时候胆量大得超过男人,尤其是在女人感觉氛围轻松的情况下。 陈小梅和周云贵两人,手挽着手走进了坐落在通州河畔的滨河路上的八十八号酒吧,他们俩找了个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服务生还没有递上酒水单,陈小梅就一口气点了一打喜力啤酒,一半冰的一半没冰过的,一个中果盘,两份小吃,一包口香糖和一抽纸巾。 一般来说,酒吧的规矩都是先买单的。周云贵于是迅速向服务生递过去六百元钱,被陈小梅一把推了过去。 “嗯,还是让我来找一次埋单的感觉吧。今晚,你只管喝酒,其他的就听我安排”陈小梅故意在周云贵面前撒起娇来。 周云贵叫服务生先开六瓶,陈小梅抢过开瓶器,一口气把十二瓶喜力啤酒全打开了。 “来,咱俩干一杯,为今晚的好心情” 陈小梅端起啤酒杯,一口气豪爽地干了第一杯。然后,用水果叉叉了一块猕猴桃喂到周云贵的口里,再给自己叉了一块西瓜吃。 “这几天出来,我一直在思考,你们男人究竟该怎么活?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该怎样给你定位呢?”陈小梅又端起酒杯自个儿干了一杯,招手叫来了服务员,要了一包云南硬玉溪烟。 平常很少看见陈小梅抽烟。在酒吧朦胧的灯光下,小梅从掏烟到打燃打火机点烟的一连贯动作十分熟练,还透露出女人的优雅。看得周云贵两眼发直,打心底里佩服。 周云贵一边吃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细细品味着陈小梅抽烟的模样。他想,现实生活中抽烟的漂亮女人,要么好到极致,要么坏到极致。坏女人抽烟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骨子里都容易透露出放荡和轻浮。而且放荡女人抽烟时,容易两眼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而那好女人抽烟呢,不但神态安然,两眼坚定,而且似乎目中无人,十分淡定。那模样一定会让身边的男人充满了无穷的遐想。 “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抽烟?”陈小梅故意把嘴巴凑到周云贵的耳朵边,低声问道。 “你会抽烟,而且还那么优雅,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周云贵端起酒杯跟小梅碰了一下说道。 “人家隐藏得深嘛。在工作上我是你的员工,难道生活上就不许我深刻一点儿吗?这也是**。”陈小梅调皮地说道。 “呵呵,看不出来啊,你这人还很会装嘛,连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抽烟,而且看你那抽烟的动作,我就明白了你过去内心的苦难有多深,比海深啊。”周云贵故意抑郁道。 “来来来,喝酒吧,莫说过去。过去就像新华字典,年轻时候用过,老了你还用吗?”陈小梅不想在这么轻松的氛围下,提及自己的过去。 周云贵看了看已经喝空了的酒瓶,感叹道:“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也都有一本珍藏很久的新华字典。” 人这一生中,年少轻狂的时候的确很像新华字典,什么都想学,什么都不懂。不懂了就随手翻一翻,查一查,找一找。 趁着酒兴,周云贵终于要忍不住给陈小梅讲公司的事情了。可是,陈小梅压根儿就不想听。 在陈小梅看来,自己一个打工的,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呢。企业做大了做垮了都不关自己的事。做大了,你们股东分钱时有没有想到我呢?做垮了,大不了自己下一次找工作时,多写一条履历而已。况且,这还是八小时之外。放眼这偌大的酒吧,有哪个疯子又会在这凌晨三点钟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呢? “简直不解风情!”陈小梅心中暗暗骂道。 陈小梅站起来上了次厕所,回来时东倒西歪的样子,让周云贵看出了几分醉意。 周云贵赶忙跑上前去,一把把陈小梅扶住,牵着她的手,坐回到了酒桌旁。 “服务员,再来一打啤酒。”陈小梅对服务员喊道。 “算了吧,今晚喝高兴就是了,你不要再喝了。”周云贵边说边叫服务员走开。 “今晚我高兴,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不要像你那样,这个时候了还在那里装。你装什么?装正经吧。我看出来了,你是正经、正直。只是在我面前假正经。”陈小梅明显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又被周云贵浇了盆冷水,心中十分不爽。 “呵呵,你喝多了吧?”周云贵不紧不慢地说。 “就你这样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你没看这满屋子的男人女人,哪个像你,深更半夜想什么?他们在想工作吗?他们在想生活。女人,你懂吗?我看你这一辈子都没有真正读懂女人。你读不懂女人,可我却读懂了你。你就是个假装正经的男人。”陈小梅越说声音也越大起来了。 “小梅,我们走吧。不要说了,别人都在看我们了呢。” 周云贵也觉得自己窝囊。小梅的想法他不是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可自己就是在关键时刻,思考得最多的确是:一定要保持理智。这女人心,海底针啦。世上又有哪个男人真正读懂女人心呢? 情人像鲫鱼,味道鲜美,但是多刺,稍不留意就会被鱼刺卡住喉咙,咽不下吐不出,让人十分难受。 陈小梅把剩下的两瓶啤酒,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周云贵也没有伸手去挡,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是自己想醉。 第八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周云贵扶着不省人世的陈小梅走出了八十八号酒吧。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先生,要去哪个宾馆?”出租车司机直截了当地问,豪不掩饰。因为,在这里揽客的司机早就熟悉了客人的要求。而且,还对酒吧周围的各种价位的宾馆也了如指掌。 “嗯”周云贵确实不知道这上了出租车该往哪里去。 “要不,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好一点儿的宾馆,前面的如家酒店,去不?“司机问道。 “还是去我办公室吧。”周云贵越是在这个时候头脑越清醒。他回头看了看已经醉得不行了的陈小梅,加上时间已快凌晨四点钟了,这正常人也快熬不起了,何况还喝了那么多啤酒。 周云贵一只手扶着陈小梅,另一只手拿着她的包,吃力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小梅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给她脱掉鞋子,把双脚也抬上沙发,让她好好休息。 周云贵安顿好了陈小梅,原本想下楼到自己车上去休息。回头看了看陈小梅那个样子,像是要吐,也就打消了离开的想法。他轻手轻脚拿了办公室桌底下的垃圾桶,放在了小梅睡觉的沙发旁边,然后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 周云贵刚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很想睡觉。这会儿到了办公室,担心陈小梅会吐,睡意全无了。 他登录了自己的QQ,看还有没有夜猫子在聊天。 都有大约五个月了吧,周云贵都没有使用自己的电脑了,更没有登录自己的QQ了。第一次,没有登录成功,他钻到桌子下面去检查了一下网线,起来再试。这一次,要求输入验证码。周云贵在对话框里输入了“9178”的数字验证码后,终于登录成功。 几秒钟过后,对话框不停地在闪,而且还发出“唧唧唧”的声音。他怕声音吵醒小梅,便立即设置为了静音。 周云贵一一点开闪烁的对话框,读道: “在最高处堕落,最近你怎么不上网了呢?你真的堕落了吗?”美丽的转身二月十四日发来的信息,一共两条,第二条是一个QQ疑问的表情。 周云贵的网名叫“在最高处堕落”。这也是周云贵思前想后,考虑再三才最终从“我不是我,埋剑煮酒,在最高处堕落和死了还活着”等几个网名中挑选了“在最高处堕落”的网名。他认为,人即使要最终堕落也要在最高处堕落。 周云贵点开第二个闪烁的对话框,是“香水百合”三月三号发出的信息:“在最高处堕落,你最近出差了吗?怎么没有写文章了呢?”周云贵看后就立即关了。 第三个对话框是辉哥发来的,这是周云贵过去一个朋友,酸溜溜的写了几句打油诗: 莫道春来短, 身边红颜散; 情人节里把杯盏, 独自醉无眠。 呵呵,这个辉哥哥,都这把年纪了,还在感叹些什么呢?看来,情人节那天,我这辉哥肯定是在借酒消愁啊。 “好酒不解真愁啊!辉哥,对不起哈,我出去躲了几个月债。”周云贵没有立即关闭对话框,而是用很快的速度轻轻地打出了一行字,算是回复给了辉哥。 周云贵没有给辉哥说自己这么久不上网的真正原因。他觉得没有必要给别人说,毕竟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第四个不断闪烁的对话框是“芸儿”发来的,“在最高处堕落,你的冷漠我算是领教了。不理我也就算了,以后不许你在我的空间里给我讲一大堆的人生道理。你讲得再多,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哲学家,不能证明我能成为哲学家。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祝你情人节快乐!” 这个网名叫“芸儿”的女孩,一直十分关注“在最高处堕落”的空间。被他的思想所吸引,被他的观点所折服,被他的才华所倾慕。这让周云贵心中既感到高兴,又觉得这人很幼稚,尤其是周云贵的很多同事和朋友都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跟那个“芸儿”有什么关系。 周云贵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空间里说些出格的话语,每次只是给芸儿讲一些哲学方面的观点而已。 周云贵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是一个蓝色的心形图标。这个是周云贵的同学群对话框。里面可热闹了,很多同学都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周云贵快速浏览了同学们的聊天记录。还好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上网,大家还没有议论他。只有班主任陈老师昨天刚在群里发了一条堵车的画面,还配了一首打油诗呢。 “上班路上,千里车流,万里人潮。望大街内外,车行如龟,司机烦躁,一步不动,总是红灯憋出尿。交通如此多焦,引无数大款上公交。惜奥迪A6,慢如蜗牛。奔驰宝马,无处发飙。一代天骄,兰博基尼,泪看电驴儿把车超。俱往矣,还数自行车,一边蹬来一边笑!” 哈哈哈,周云贵几乎快笑出声来了。这个陈老师,真有点儿意思。这么快都编了个网络段子出来了。 这时,睡在沙发上的陈小梅突然翻了个身,两只脚一下子滑落到地板上了。 周云贵立即跑过去,抱住小梅的上身往沙发上拉。醉酒后的陈小梅又重又沉。周云贵由于用力过猛,把小梅的上衣纽扣都扯脱了两颗,露出了陈小梅白皙的**和紫罗兰色的乳罩。陈小梅穿了条裙子,周云贵往上这一拉,小梅紧致的腰身和微翘的屁股,在周云贵面前就一览无余了。 周云贵双眼发直,大脑一阵晕炫,身体有了反应,他把手伸过去又收了回来。 在他内心深处是一直很喜欢小梅的。这阵子,小梅高耸的**直挺挺地摆在了他的眼前,他伸出双手想过去抚摸。 就在周云贵伸过双手插入陈小梅胸前的时候,小梅翻了个身,刚好压住了周云贵的魔爪。而且,睡梦中的陈小梅还用双手使劲搂住了周云贵被压住的手,让他抽出来也不是,不抽出来也不是。 周云贵想,我不立即把手抽出来,万一小梅醒了,自己岂不是一世清白就毁于一旦?而且,虽然陈小梅十分喜欢自己,但自己平常在她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仿佛自己已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岂不是正应了小梅的话:周云贵你装嘛,看你装到什么时候?该有多尴尬啊。这要立即抽出来吧,还不行呢。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气息舒坦,嘴角还流着憨口水。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做着什么美梦呢?抱了个猪手在啃。我要是这会儿抽手,那不是立即打断了她的美梦。 周云贵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十分懊恼。不过,男人就是能够在最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他轻轻地用另一只手抱起了陈小梅,然后把自己被压住的手取了出来,再把小梅侧放在沙发上。 周云贵低头亲吻了一下小梅的双唇,便小心翼翼地为她扣上了上衣纽扣。然后站起来镇静了一下大脑,又回到了办公桌前面开始上网。 他给仍然在线的旅行者、俏佳人和上善若水三个网友都发了条信息,内容都一样:“还没睡?” 三个网友都没有理周云贵。他觉得十分无聊。转头又看了看陈小梅,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自己这是何苦呢?刚才明明可以找一个宾馆,就是不发生什么,至少两个人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的。这下可好了,自己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狈。深更半夜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男女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微妙,实际上完全就是你两个人的事儿,别人都在各自家里睡觉,有谁知道吗?只有天知道。周云贵这是自己迈不过自己那道坎儿,心虚发怵,才做了这样十分荒唐的选择。 最让周云贵不安的是,这天一亮,公司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自己作为公司的总经理,沙发上睡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公司的财务经理。该怎么给下属们解释呢? 说两个人晚上喝醉了酒,在办公室什么也没有干。她醉了在睡觉,自己在上网。鬼才相信呢。 周云贵想,这世界上越是想向别人解释清楚的事情,就越是解释不清楚的。更何况这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没有回家,一个清醒,一个酒醉。躺在自己的办公室,说没有发生什么,豁鬼吧。那不等于是宣布你周云贵在那方面无能?这需要解释吗? 况且,刘军和严芳能够相信吗?柏再荣和阿琳能够相信吗?周云贵在自己内心深处反复思考了几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不要对别人说了吧。 想到这里,周云贵看了看窗外,天色已亮。大街上几个扫垃圾的大姐,边扫垃圾边用铲子在刮路沿石上积淀下来的泥土,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刮地声。洒水车播放着梁祝的乐曲,一路悠扬地洒过公司门前的紫云大街。 周云贵立即关了电脑,站了起来,再次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小梅的身子,让她往沙发里面靠了靠。这才轻脚轻手地开了办公室的门,悄悄走下楼去,上了自己的车。 周云贵的汽车正好停靠在公司大门口。员工们上班的必经之地。他再也没有多想什么了,立即把副驾椅子放下来,脱掉鞋子,顺手抓了个椅垫蒙在自己的眼睛上,开始睡觉。 第八章 第五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五 大约在下午一点半钟的样子,周云贵在车上终于睡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天空下起了小雨,路面湿漉漉的。 周云贵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觉得神清气爽。窗外,秋风阵阵,落叶缤纷。 周云贵心想,人啦,只有亲自经历过了大风大浪,才能够痛彻领悟人生。 黑格尔说过,一个人只有一步一步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才能够真正接近人生的真谛。我周云贵的人生,也算是走到了半途,还有一半没有走完,估计这人生真谛就快要领悟到了吧。 放在以往年的秋天,周云贵看见秋风扫落叶,就会多愁善感。尤其是像今天这样,不但秋风瑟瑟,而且秋雨绵绵。 小梅呢?周云贵猛地一惊,差点儿吓出一身冷汗。 他努力想了想昨晚的经过,这才想起陈小梅还睡在自己的办公室,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酒醉后会不会出事? 周云贵立即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鞋子,系好鞋带,抽了两片手纸在皮鞋上擦了擦,推开车门,走下汽车,一路小跑,向公司大门跑去。 周云贵推了推办公室的门,没有推开。原来,陈小梅从里面反锁了办公室的门。这才让周云贵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至少,陈小梅是没什么事的了。而且她还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也还不是为了保护他周云贵。想到这里,周云贵觉得十分内疚,好像亏欠小梅太多。 陈小梅从里面把门打开,周云贵迅速走了进去。她又快速把办公室门重新锁上。然后在门的背后,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周云贵的脖子,两个人搂抱在了一起,狂热地亲吻了起来。 这一次,周云贵没有拒绝陈小梅,而是亲切地迎合着她,满足着她内心的渴望。 陈小梅一阵疯狂过后,理了理有点儿凌乱的衣服,拿上自己的手包,对周云贵说道:“周总,我出去了。十分感谢你的恩赐。也十分感谢你昨晚对我的照顾。现在,我一脚跨出你办公室的门,全公司的人会说什么,你是知道的。不过,与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让别人说,肯定会让我很难受。不如我们做了点儿什么让别人去说,我心里头反而会更舒服一些。我愿意承受流言蜚语!所以,我上午十点钟醒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的办公室。我在等你,就是要把我这么些年来对你的想法全部表达出来。不管你内心怎么想我,我不介意。我们都是年青人,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你死缠烂打。周总你记住,我就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你也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个游伴儿,相当于大家都在旅行,不要自己把自己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你自己该干嘛就干嘛,别人问你你可以如实回答,也可以不回答,反正我会如实回答,我爱你。生活本来就应该真实,成天戴着个假面孔过日子,自己累!” 陈小梅说完,打开周云贵办公室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上了三楼财务办公室。 刚才还激情澎湃的周云贵,听了陈小梅这一通话,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窟,一个人站在门边,呆若木鸡。 周云贵完全没有料想到陈小梅会来这一招,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和陈小梅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会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地方发生。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对性都是充满着幻想的。周云贵曾经幻想,哪一天等时机成熟,自己过了自己心灵上的那道坎儿,他会提前预订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套房内铺满玫瑰,他挽着陈小梅的手步入神秘而浪漫的殿堂。可是,这一切全结束了。 这就是生活。你完全无法预料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你完全无法按照自己事先预设的每一步去活。 “简直是个疯子!”周云贵在心里骂了句陈小梅。不过,他内心还是美滋滋的。 人常说,恋爱中的人都是疯子,热恋中的人更是神经病。而当爱情归于平静,婚姻中的男女也就变成了亲人。 周云贵坐回到办公桌前,电脑是开着的。陈小梅从上午睡醒过后,就一直关着门在上网聊天。他关掉了小梅的QQ,把自己的QQ登录上去。然后起身叫来了行政部经理周丽。让她给自己拿点茶叶,泡壶普洱茶过来。 公司上下,几个月没有见到总经理周云贵了。见他办公室门一打开,一下走出了陈小梅。这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 平常紧绷着脸,文质彬彬,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总经理,从来没有过任何花边儿新闻的。今天这是怎么啦?大家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行政部经理周丽很快给周云贵沏了一壶茶端了进来。周云贵一边品着普洱茶,一边开始认真思考着董事长刘军要求他和柏总考虑的事情。 周云贵想,董事长只是说把公司注册地迁往外地,也没有说以后业务全部迁往外地呀?注册地迁往外地,那只是公司的壳儿迁到了外地。这样一来,公司的业务仍然还是可以放在通州的。况且,这通州商报成天大报小报地在讨论鼓吹通州的几大跨世纪工程,还写了不少评论员文章,对当前的杂音和反对意见予以反击。看那阵势,从做项目来说,通州至少还有十年的发展机遇期呢。 单从这一点儿来看,董事长刘军就够狡猾的了。他这样做属于一箭三雕啊。第一,公司的壳迁到了外地,形式上远离了通州那潭浑水。第二,刘军给周云贵和柏再荣都摆了一步很深的迷局,看他们两人该怎么走?他认为,这么多年来自己担当的风险与获得的利益已不成正比。这第三嘛,刘军表面上退出了通州的房地产项目,实际上他更隐蔽地涉入了通州的城市建设。不要小瞧了他身边的副总严芳,他们都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周云贵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人必须得学会长大。自己也已人到中年,很多事情也该独自去做了,很多人生道路也该独自去走了,很多梦想也该独自去实现了,很多责任也该独自去担当了,很多生活的压力也该独自去承担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想给柏再荣打过去,探讨探讨他的口风。可想了片刻,觉得还是暂时不问的好。 商场如战场,董事长已先发制人,放了一支暗箭,还不知道是周云贵中箭还是柏再荣中箭。 周云贵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不做总经理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决定卖掉自己的股份,彻底跳出建筑公司,一切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就意味着对过去的一切全部放弃。 人生就是由一个一个的追求和放弃组成的。否则,人生就不会变得那么的精彩。不能放弃就不能得到。放弃是一种智慧,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周云贵的内心是强大的,固执的。他瞧不起身边没有能力的人。更瞧不起那些在利益面前,过了河就拆桥的人。 他想,与其和一群傻瓜一起去追求真理,还不如一个人和柏拉图去学坏,让自己长期漂泊的精神尽快找到一个安身之处。 价值观的彻底偏离,最终会导致股东之间的分手。周云贵和刘军的价值观发生了强烈地碰撞。 这人的一生,财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精神。中国人很讲究盖棺定论,待到盖上棺材的那一天,有些人获得的财富很多,可前来告别的朋友却很少,而有的人获得的财富很少,前来看最后一眼的朋友却络绎不绝。 主意已定,决心已下。周云贵内心如释重负,彻底轻松了下来。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周云贵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对着窗外空旷的田野,放声歌唱起刘欢的《从头再来》。 三楼财务室的窗户也“哐当“一声打开了。陈小梅听到下面的歌声,探出了脑袋。 周云贵唱完歌,喝了口普洱茶,看了看电脑左下角不停闪烁的QQ。 网友美丽的转身在给他打招呼。说的什么内容,他根本没有阅读,而是直接问了一句:到壶言品功夫茶去! 第九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只有征服了自己的男人,才是这世界上真正的好男人。 ----陈小梅 一 周云贵开车来到了壶言老茶馆儿,进门就喊:“叫唐佳来给我泡茶。” “周总,给你泡什么茶呢?”新来的服务员燕子问道。 “来一壶金骏眉吧,我有存茶。”周云贵好久没有来壶言了,突然想起自己还存了一斤上好的茶叶放在了吧台。 “好嘞,我这就去拿。”燕子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吧台走去。 周云贵选了阁楼上的一个小包房,在临近窗户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他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户向外望去,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小区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已经成林。有几株银杏,高大挺拔,叶子开始慢慢变黄。一阵秋风吹过,吹落的银杏叶,像一叶小舟,在空中飘摇。树林下,曲径通幽,干净的小区道路蜿蜒曲折。几个小孩儿在树林下玩耍。带小孩的两个阿姨凑在一起,边打毛衣边拉着家常。靠近窗户的地方,种了几丛白夹竹,长得十分茂盛。竹林下面,几朵白色的野生蘑菇,凑在一起,在枯叶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阁楼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唐佳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周总,稀客啊,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没来喝茶呢?是不是工作很忙啊?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哦。” 唐佳一边熟练地滚洗着茶杯,一边温柔地问道。 周云贵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唐佳了,这会儿听她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温暖。 再坚强的男人,都抵不过女人水一般的体贴。 现代企业的服务,在男人平淡的家庭生活之外,直接添加了情感的发酵粉。让进去消费的每一个人,先从心灵上获得归宿感,再从形式上获得成就感,最后从你的腰包里掏走你的劳动所得。 壶言老茶馆儿就是这样的企业。茶馆地处闹市,却略显僻静。一圈明清仿古城墙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内仿古青石地板,做成一个过去大户人家四合院的遗址模样。老板娘不知从哪里还弄来了几口石头水缸,水缸里装满了清水,几片细小的荷叶漂浮在水面,显得十分优雅。四周栽了一圈琴丝竹,枝叶茂盛,与靠墙的一大丛高大的慈竹相映成趣。 茶馆儿的主要建筑,全是用砖木结构建造。斜坡屋顶,暗褐色小轻瓦,座檐扎脊,看上去像有些年份。 走进壶言老茶馆儿,一下子就会让你忘却了大城市的喧嚣,还会勾起童年生活的记忆。 茶馆儿招了一大群美女服务员,一个比一个漂亮、机灵。听唐佳介绍,她们老板娘人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很有经营头脑。尤其对紫砂壶和功夫茶艺十分在行。老板娘十七八岁就十分偏爱茶艺,在西山那个片区,守着十多平方米的一个铺子,潜心研究紫砂壶和功夫茶十年有余。 听唐佳的口气,她之所以在壶言做服务员那么久,就是因为老板娘的故事感动了她。让她愿意为企业燃烧自己的青春。 “有机会,你给我引荐认识你们老板娘?”周云贵一下子被老板娘的执着所吸引。 是啊,在当今这浮躁的社会,有谁能够真正爱一行干一行呢?自己老祖宗留下来的精髓,几乎被遗忘得差不多了。 企业也一样,朝三暮四的。没有信仰,没有追求,眼里看到的都是钱财。用人只看文凭,不看专业,心中没有未来。现在的大学生,临到毕业就到处找工作,心中茫然,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怀里明明揣着个火箭专业的文凭,却偏要挤破脑壳去报考国家公务员。 这样想来,一个人坚持自己的梦,该有多么的重要啊。国家是由国民组成的,如果每一个国民都像壶言老板娘那样,终身坚持做一件事情,把它做好做精,做大做强的话,那这个国家就有了自己的民族精神。国家就有希望,国民就会幸福。 周云贵发自内心想见见壶言老茶馆儿的老板娘,是因为在她身上留着动人的故事。 “一个有故事的人,一定是个能干人;一个有故事的企业,也一定故事很长。” 周云贵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周总,你上次带来那个朋友,好像姓柏,这人我不喜欢。”唐佳趁周云贵喝茶的功夫提起了柏再荣。 “呵呵,怎么啦?” “那人品味低,成天给我发短消息。”唐佳抱怨道。 “我不想知道短消息内容,但我猜他心目中有了你。值得高兴才对啊?”周云贵故意开玩笑道。 “高兴什么呀?我一看那人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特不沉稳。我这人虽没见过多少世面,可是来壶言也有很长时间了,什么人我没见过?什么神仙我没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在我心目中还没有丁点儿位置呢。” “是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 “我分析了一下,一般来这里品功夫茶的人,都是像你这样,事业有成,有点儿钱,有点儿闲,有品味儿,有责任的男人才能够在这里静下心来,刹住忙碌的脚,抛开世间烦恼,细细品味儿生活。那个柏总呀,我左看右看都跟你不像。你说是不是呢?”。 是啊,他说得好啊。如今还有几个男人能够像周云贵那样,可以关掉手机,避开喧嚣,远离浮世,捧一本书,找个僻静的地方,独自一人享受孤独呢? 周云贵正陷入到沉思之中,唐佳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柏再荣发来的信息。 “我一直以为,一只小鸟是飞不过沧海的,因为小鸟始终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今天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沧海,而是沧海的那一边,早已没有了等待。唐美女,你在沧海那一边没?我这只小鸟可要飞过来了哦,就在楼下。” 唐佳十分生气地把手机给了周云贵看,并说道:“这人真烦,隔三差五地过来找我,尽说些要想我啊爱我啊的话。” “凡是轻易说出口的,都是可以随处扔的;他那人嘴巴上就油腔滑调惯了。”周云贵笑着说道。 “他要进来找我,你说该怎么办嘛?不把他当客呢,老板娘要怪我。我把他当客呢,他又极不尊重我。” “那你就把他当人吧。”周云贵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唐佳正和周云贵闲聊着,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探进来一个头。服务员燕子在门口用眼睛给唐佳打着招呼,让她出去,说大厅有个客人点了她,要她亲自给客人泡茶。 唐佳和周云贵都笑了,他们心中明白,是柏再荣在楼下点她。 “去把他叫到阁楼上来吧,我也正想点他呢。”周云贵对唐佳说道。 “好的,你稍等。”唐佳说完,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了。 第九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唐佳来到壶言的大厅,柏再荣正低头坐着,随手翻着一本紫砂壶方面的杂志。 柏再荣今天是专门过来找唐佳的。来壶言之前,他还特地跑到太平洋商场楼上的理发店剪了个头发。看上去,还打了发胶,额头前面几辍头发梳得笔直笔直的,微微向上翻翘着。他穿了件花格子上衣,乳白色裤子和一双奶黄色运动休闲鞋,一副公子哥儿打扮。 柏再荣的这身打扮,在唐佳看来,无论怎么看,都像杂志封面上的花花公子。 柏再荣的穿着打扮和他的轻浮的言行,跟周云贵的低调稳重相比,唐佳是明显偏向于后者的。 女人天生就心眼儿小。一旦女人不喜欢的男人,在女人本就很小的心眼儿里面,就很难停留得住。 心中无,眼中就无。 唐佳装着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故意从柏再荣面前走过。 “哎,唐美女,来给我泡茶耶。都等你很久了。”柏再荣抬起头对唐佳说道。 “哟,是柏总呀,你没看到我这正在忙着给一位客人备茶吗?” “是吗?”柏再荣问道。 “听你这么说,你也应该跻身高贵行业哈。不过,你这人我左看右看都好像有点儿低俗。”唐佳把嘴巴凑近柏再荣的耳边说道,她怕大厅里其他客人听到不好。 “嘿嘿,妹妹,莫生气嘛。不就是哥哥我有点儿想你,忍不住给你发了几条短消息嘛。你喜欢,就读读,不喜欢,直接删了不就得了。” “短消息,什么内容?我看都没看直接就删了的。我是说,你这人长得就低俗。本姑娘心目中可全是高雅的人。”唐佳高傲地昂起了头。 “呵呵,你也别在我面前那么冲。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也是见多了。红颜多薄命,你知道不?”柏再荣心头很不舒服,开始跟唐佳叫上了。 “那你听说过没有,花心男人多短命?从嘉庆皇帝、道光皇帝,都皇帝的角色了,天天寻欢作乐,最后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反正,你这人估计会短命。”唐佳有点儿说不过柏再荣,便在气势上要击倒他。 “你还没给我泡茶呢?”柏再荣觉得很没面子,好歹这来的都是客啊。 唐佳生气归生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多说得,只好把下一句要骂柏再荣的话咽了下去。她想起了阁楼上的周云贵还独自一人在喝茶,那个男人才是不能怠慢的。便对柏再荣说道:“这大厅消费的客人,可都是些小角色,不如给你找个更高雅的地方泡茶?阁楼怎么样?” “好啊,好啊。”柏再荣屁颠屁颠地跟在唐佳的身后,两只眼睛色迷迷地盯着人家的屁股上了阁楼。 柏再荣心头正十分高兴,唐佳给他安排了个这样私密的包房,心想今天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呢? 柏再荣正这样独自一人臆想着,走进了阁楼包房。由于是从外面光线较亮的地方走进光线较弱的地方,柏再荣一时还没有适应,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摸唐佳的手,却听到周云贵在给他打招呼。 “今天这么巧啊?没有走错吧?柏总。” 柏再荣刚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听到周云贵的声音,定睛看了看,便立即缩了回去。 “咦,怎么周总你也在这里喝茶?”柏再荣吃惊地问道。 “我是这里的常客了。来来来,一起坐下喝茶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柏再荣说着就在周云贵的对面坐下来。 唐佳等柏总落座后,回到了周云贵的左手边的位置上坐下。另外冲了一泡金骏眉红茶,给柏再荣满上一杯,然后再把周云贵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水,换成了刚冲泡的热茶,双手奉上。 柏再荣看看唐佳,又斜着眼睛看看周云贵,觉得自己今天真倒霉。他在暗自猜想,这周云贵平常经常来壶言喝茶,自己还是他介绍到这里来喝过一次才认识唐佳的。今天自己的举动肯定有点儿出格。但愿唐佳别把自己说的话和发给她的短消息告诉周云贵就好了。 男人在这些方面,也是很好面子的。尤其不想在自己熟悉的男人面前丢脸。 唐佳根本就没正眼看柏再荣。她在心里想,这下看你娃儿在周云贵面前说些什么。有本事,你就在他面前把短信上说的那些话给我重新说一遍。如果说了,我也就算是服了你了。 流氓还是正人君子,关键就那么一步,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唐佳想,我不喜欢正人君子,假兮兮的。你柏总要真有那个勇气,在人前人面流露出你的本质。 柏再荣这时却装得十分沉稳,什么出格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上次董事长提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呢?”柏再荣提及刘军,打破了包房内的沉寂。 “你什么意见呢?”周云贵没有正面回答柏再荣,反问道。 “我理不出个头绪来。只是我家夫人预感不好,她认为董事长刘军想把我们两个逼出去。”柏再荣十分直接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哈哈哈,你家夫人乱说。人家董事长可没那么想啊。不要乱解读人家的用意。”周云贵故意乱撒烟幕弹。 这也是周云贵多年来,在商场上惯用的手法。说你不愿意说的,做你不愿意做的,想你不愿意想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云遮雾绕,让人真的琢磨不透。 “那你是怎么理解的呢?”柏再荣对周云贵的笑,感到摸不着头脑,顺便问了一句。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两只蚊子,一起出去闯世界。它们飞到一小滩积水旁,一只蚊子说:哎呀,好大的海啊,我怎么飞的过去呢?另一只蚊子笑笑说:这只是一个小池塘,我们头上的蓝色世界才是大海。你看,两只蚊子的世界观,差别有多大啊。” 周云贵讲完蚊子的故事,也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唐佳听了蚊子的故事也笑了。柏再荣却怎么也听不懂周云贵蚊子的故事,脸上没有表情。 正在这时,周云贵的手机响了,是陈小梅打过来的。 “刚才还听你在办公室唱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呢?”陈小梅在电话中问道。 “哦,这不出来唱山歌了嘛,办公室唱歌没劲儿。”周云贵也开起了陈小梅的玩笑来了。 这人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了,说起话做起事儿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样的。 “那你在哪里唱山歌哟,要不要我过来合唱呢?”陈小梅在电话里头也幽默地问道。 “呵呵,算了吧,你还是认真地在办公室念你自己的经好了。我算是已经领教了你的野蛮劲儿了。” “我那还算是野蛮?你还根本没有看到我真正的野蛮是个什么样儿呢。”陈小梅说道。 “哈哈哈,那我就更不敢领教了。” “哼,别在哪里假兮兮地装正人君子了,我看你能装到哪一天?” 还没等周云贵继续说下去,那边陈小梅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云贵心想,这女人也真是奇怪的,你越是在意的女人,人家偏就不在意你的在意。你越是故意瞧不起的女人,人家越是对你穷追猛打,不依不饶地粘着你。 唐佳边沏茶边听着周云贵接电话。从苹果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可以听出事一位年轻女人。多大年龄,漂不漂亮,她听不出来。但唐佳感觉得到,电话那头那个女人,一定与周云贵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对周云贵有点儿霸道。 唐佳越想越觉得心头不舒服。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小杯子,把杯中的水洒了一地。 第九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柏再荣的心思此时完全没有在周云贵的电话上面,而是一直在想周云贵为什么要给他讲那个蚊子的故事。难道,他把我比喻成了第一只蚊子?那蚊子的世界观又是什么呢?世界观就是一个人认识世界的基本看法。这蚊子本来就目光短浅,怎么看世界呢?难道他把我和董事长刘军都比喻成了那两只蚊子吗?就是说,我们两个人的世界观都有问题?都目光短浅?况且,那第二只蚊子还把天空当成了汪洋大海,这不整个世界观全错误了的吗?可怜的蚊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生命本就短暂,过不了冬天生命就会夭折,却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活着的世界看明白,的确很令人惋惜的。 柏再荣独自在为那两只蚊子叹息,却怎么也看不透周云贵思想上究竟有多高的高度。这会儿,他只知道平常不多言多语的周云贵思想很有深度。 “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一起吃顿饭?”周云贵对还在沉思的柏再荣说道。 “好啊,今晚正闲着没人安排呢?平常那帮子斗地主的兄弟今天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整个下午,连个电话都没有一个。”柏再荣爽快地答应道。 “把阿琳也叫上吧。” “要得,我马上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柏再荣说着掏出了手机。 柏再荣在电话里给老婆阿琳说了周总请客吃饭,阿琳正在和几个朋友打麻将,顺口就答应了,并要求柏再荣马上开车过去接她。 “唐佳,你反正马上也要下班了,干脆就随我们一起,去外滩吃河鲜?”周云贵转过头对唐佳说道。 “好啊,有周总请客,我可是受宠若惊。” “也算是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给我们泡茶,辛苦了。没别的意思。”周云贵故意解释道,生怕唐佳产生多疑。 唐佳答应一起去吃饭,这让柏再荣想都没有想到周云贵会叫上唐佳。周云贵不是这样的人啊?柏再荣越发地觉得这周云贵水很深,见不到底。 柏再荣想到老婆也答应了一同前来,自己这几天神秘兮兮地发给唐佳的短消息,会不会在饭桌子上被唐佳提及,那就会十分尴尬的哟。 他想,干脆给老婆打个电话说晚饭取消了,让她不来算了。可是这才刚刚几分钟时间,怎么就会取消了呢?况且,柏再荣的夫人阿琳平常是了解周云贵的。周云贵不是那种轻易请客,又随便取消不请的人。 柏再荣这样思前想后地分析了一遍,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把阿琳结过来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柏再荣起身去停车场开车接阿琳,周云贵却正在给陈小梅打电话:“下班后,打辆车去外滩酒楼,晚上请你吃河鲜。就是做河豚做得比较好的那一家。” 陈小梅在电话那头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周云贵这才收好手机对唐佳说:“你去换衣服吧,我在车上等你。” 柏再荣接上老婆阿琳径直去了外滩酒楼,报了周云贵的名字,服务员便把他们两人带进了包房。 柏再荣刚坐下来,就看见陈小梅挎着个红色的LV包包,在一个包房一个包房地看,像是在找人。他看到了小梅,小梅也看到了柏再荣。 “小梅,找谁呢?”柏再荣不知道周云贵也叫了陈小梅。 “哎,我找周总呢?你们不会是在一起的吧?怎么今晚都选择来这里消费呢。”陈小梅突然遇到柏总和夫人阿琳,感到有点儿尴尬。 陈小梅心想,你个周云贵搞的什么鬼把戏,这要请姑奶奶吃顿饭,还要耍什么花招儿吗。她是真不知道周云贵也同时请了柏再荣夫妇俩。 更让陈小梅吃惊的是,这周云贵走进包房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看来,这顿饭一定会吃得不舒服。 陈小梅的醋坛子一下子被打翻了,什么话也不想说,就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喝茶。本想借故离开,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壶言喝茶认识的茶艺师唐佳。这位柏总夫人阿琳,这位我公司财务经理陈小梅。”周云贵全然不理会陈小梅的脸色,站起来给在座的引荐了唐佳。 唐佳毕竟是做服务行业的,在社交礼节方面得心应手。她站起来一一跟阿琳和陈小梅握了握手。柏再荣坐在周云贵的旁边,完全搞不懂他今晚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陈小梅也勉强站起来跟唐佳握了一下手,她没有正眼看唐佳,而是向周云贵投去了讨厌的目光。 周云贵故意不看陈小梅,一个人在那里独自高谈阔论壶言的环境和壶言的茶艺。顺便说了他还把柏再荣也引荐到了壶言老茶馆儿喝茶。 周云贵说得高兴,柏再荣的夫人阿琳听得也很认真,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心上。 打蛇打七寸,说话听声音。这阿琳是何等人也,教师出生,善于揣摩人。她一看陈小梅和周云贵他们这样进来,就在心中暗自猜想:这周云贵请客,从来都是自己先到,今天搞反了,落在后面。而且,还故意带了个漂亮姑娘进来,这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吧?不是针对她家老柏,就是针对陈小梅。要不,就是一箭双雕,有目的的。 人常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这别人的饭也不是可以随便吃的。一不小心吃了,就落下了人情。更何况在中国这样一个十分讲究吃饭的国家,饭就更不能随便去吃。有的人,赴了鸿门宴,还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十分可悲。阿琳很后悔今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来吃这顿饭。 陈小梅喜欢周云贵,柏再荣和阿琳两人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今天周云贵一反常态。按常理,任何一位男人都不愿意把喜欢自己的女孩聚到一起吃饭。这样一推断,周云贵带来的这位姑娘跟他肯定没有什么关系。那他为什么还要带来呢?这里面肯定有戏。 “服务员,来两瓶红酒,一瓶二十年青花郎白酒。”周云贵对服务员说道。 等服务员拿来了酒,周云贵先打开青花郎白酒给自己和柏再荣各倒了一红酒杯,再换过红酒分别给几位女士倒上。然后站起来说道:“我经常对自己说,人这一生就像在旅游,身边的人都是游客。既然是出来旅游,大家就得高兴。旅游都得有个行程安排,有了行程安排,就得接受分手的那一时刻。所以,我决定,暂时和大家分开一段时间,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徒步去一趟西藏。” “耶,你老兄又有大动作了?可不可以带上我们呢?”阿琳一听说西藏,简直是眼睛立马放光。西藏也是她十分向往的地方。 “那带上我,我也想继续跟你旅游。”陈小梅说。 柏再荣没有开腔,他知道这个周云贵惯于不按常规出牌。况且,从通州徒步走进西藏,再从西藏徒步走回来,几千公里。一路上险山恶水,路途艰辛,没有特别好的体力和毅力,哪个人吃得消呢? “哎呀,周总,西藏很好玩儿的哟,要是能够也带上我,我马上就辞掉壶言茶艺师的工作。我做梦都想去西藏。听说那里的蓝天才是真正的天,那里的大地才是真正的大地,那里的水才是真正的神水。圣洁永恒,碧云蓝天。天高云淡,神清气爽。人类的一片净土啊。”唐佳几乎激动得要叫起来了。 大家都举起杯子,各自干了杯中酒。 “呵呵,你们就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我是想一个人出去看看外面。站在地球之巅,俯瞰这个世界。把人生还没有想透的事情再仔细想想,把人生还没有看穿的事物再站在高处仔细看看。不为别的,只为不虚度此生。至少在盖棺定论时,还会多一份壮举。”周云贵自己又端起杯子,干了一小杯白酒。 他继续说道:“这人生就像飞机起飞一样,需要逆风飞扬。我活了已经四十个年头了,总觉得自己还在长长的飞机跑道上滑行。起不来,飞不高。原来,在我的前面,一直没有风,没有阻力,我就无法自由自在地翱翔太空。” 周云贵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喝酒。 “这四十多年,我没有什么依靠,完全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打拼。没有社会背景,没有人脉关系,没有资金财团的鼎力相助。有的只有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回望来路,才发现弯弯曲曲,坡坡坎坎,却没有较大的落差。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味,已快没了激情。所以,徒步去西藏一直是我的人生理想。” 周云贵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在他的世界观里,一点儿都不虚伪。他要求别人对他也要真实,否则,他会凭直觉就可以发现出谁是真朋友谁是假朋友。 一个人的世界观决定了这个人的价值观。周云贵的世界观全是真实的,那他的价值观也就十分真实,容不得半点儿虚假。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中,谁欺骗了他,谁就成了周云贵心目中的过客而已,他会用自己心中的那杆称去细细衡量,然后像删除QQ好友一样迅速拉黑。 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欺骗。别人对你的欺骗,你可以迅速忘掉,自己却不能欺骗自己。 周云贵觉得自己这些年,跟着董事长刘军和副总柏再荣一起共事,自己的价值观在悄悄地发生改变。很多事情,明明自己觉得不对,最后在表决中,还不得不屈服。很多想法,自己明明可以实现,最后也在所谓的表决中,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大脑自己做不了主,这就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还是陈小梅比较了解周云贵。她知道,周云贵这几年在建筑行业里混得十分的不容易。从一个外行变成真正的内行,必须得付出很多。个中艰辛,他没有对外人说过,自己慢慢消化。很多时候,周云贵之所以独自一人躲在某个清静的地方,看上去人很悠闲,其实那是男人在自个儿疗伤。 陈小梅端起酒杯走到周云贵面前,和他碰了碰杯,低声对他说道:“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过,在你出发徒步西藏之前,我得给你个忠告:无论你征服过多少大江大河,无论你征服过多少崇山峻岭,无论你征服过多少美貌女人,都还不算男人。只有征服了自己的男人,才是这世界上真正的好男人。” 周云贵心想,小梅说得对啊。男人一生都在征服,就看你征服了什么。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美丽,就是因为男人们不屈不劳地努力征服。大自然好征服,丑恶凶好征服,宇宙好征服,女人好征服,可自己的心却往往无法征服。 唐佳也看出来了,陈小梅对周云贵的好。在她看来,自己跟陈小梅比,年龄上占了优势,气质上却略显不足,毕竟心中没底。周云贵这样的男人,一心想着征服世界,追求事业。这样的男人往往对家庭的忠诚度很高,对身边的朋友十分真诚。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唐佳心想,随着几十年改革开放,花花世界,纷繁复杂。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像周云贵这样,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淡定。像柏再荣这样的男人,大把大把地抓,街头到处都是。而好男人要么还没有出生,要么已经属于别人,可望而不可及。 唐佳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红酒,显得有点儿失落。她想,这人生如同一把扑克牌,不在于牌好牌坏,而在于拿到这手牌的人,怎么看待这一场输赢。就像斗地主,这周云贵就是一张好底牌扣在那里。是抓起来呢?还是放弃? 唐佳不由分说,也端起了酒杯走到了周云贵面前说:“我们接触虽然短暂,但真正读懂了你,就在此时。以前的你,总显得那么高,那么远。西藏之行,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在最高处等你。有人等你,就是希望!” 周云贵的网名叫“在最高处堕落”,唐佳愿意在最高处等他。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而人类可企及的最高处,就在西藏。 仓央嘉措说过:我不信佛,信缘。 第十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在当今这个社会,需要管和被管的对象,一定是那些有思想的人。你见过猪需要严管的吗? -----张传富 一 周云贵辞去了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职务,把自己的股份折合成三百万元现金贱卖给了刘军,便约了三个朋友一同徒步去了西藏。 刘军从半山酒店回到通州后,立即着手把自己在通州所有的开发项目连同开发公司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开发公司的另一个合作伙伴。自己表面上从通州房地产界全身隐退。当周云贵提出辞职并转让股份的时候,刘军还十分认真地劝了周云贵一番。 刘军在过户股权的时候,把周云贵的股权连同自己的股权全部过户给了严芳。理由是,他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手。严芳理所当然地当上了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周云贵的退出,柏再荣怎么也没有想透彻。他认为,周云贵很傻,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白白地以几百万元拱手相让了。 柏再荣的老婆阿琳也没有看到周云贵会下出这一步棋。她毕竟每次公司的大小事情,只是听柏再荣回家给她说,而自己并没有亲自参与公司一些日常事务的决策。 柏再荣和阿琳在家里一合计,觉得是很好的一次机会呢。他们夫妻俩决定不跟着周云贵退出。甚至还有一种想收购周云贵股权的冲动。 表面上看,刘军几乎跟通州的房地产界和建筑界无关了,但实际上他还仍然牢牢控制着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成了幕后操手。 严芳顺利接管了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后,第一时间去拜访了市委书记张传富。 “哟呵,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呀。老朋友新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来。我这都应付不了。”张传富见严芳依靠在办公室门框上,赶忙跑过来拉她入座,并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真是气派。光外面的等待室就足有五十平方米。里面摆了一大圈黑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仍显得不那么拥挤。张传富里面办公室房间也足有三十平方米大。一张紫檀木色大班台正对着接待室的大门。大班台上摆了一条华尔街牛的雕塑,显得牛气冲天。墙角落地立了一面五星红旗。室内摆了三排三门书柜。现在的官员都喜欢三,三就代表着“升”。严芳向书柜里面扫了一眼,全是邓小平文选、**思想和三个代表等方面的理论书籍。应该是市委统一配发的吧,不然还排列得那么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从书柜门把手上薄薄的灰尘来看,估计至少也有一年半载没有开过那些门儿了吧。 张传富:“我的大美人儿啊,这都是些什么书?我看着都头疼。看金瓶梅,一口气就读完。可看这些书,看不了几页就会打瞌睡。你看我们这样的人,说出去还真是丢脸闹笑话呀。” 张传富一把从严芳的身后把她抱住。严芳因为有了救刘军的那一次,也就没有再躲闪张传富的魔爪。 严芳想,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做交换获得的。尤其像张传富这类官员,他们所在乎的不全是金钱,而是感觉。对于物质以外的东西似乎更在乎。毕竟金钱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张传富肆无忌惮地亲吻了严芳,并将严芳按倒在办公室里面的床上,再次和她发生了关系。 这一次,严芳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十分配合。她心中知道,事情成不成,都逃不过市委书记张传富这一关的。与其反对无效,不如顺从做个交易。 严芳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坐回到办公室中间的沙发上。张传富过来递给严芳一只细长的女士进口香烟,并亲自为她点上。 严芳猛吸了一口香烟,站起来对张传富说:“我现在已经收购了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75%的股权,原先那个刘军什么都不是了。公司我说了算。西山隧道项目和通州河大桥修建项目我比较感兴趣。” “好啊?我正想来找你商量呢!”张传富对严芳来找他,心知肚明。 对于张传富来说,通州的项目给谁做,效果都是一样,反正都得过他这一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各取所需,而且好处一点儿也不会少。 多年来,建筑领域的乙方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心小,事就大;心大,事就小。而且,中国的乙方都要熟记: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胸襟;是喜是怒,看涵养;有舍有得,看智慧;是成是败,看坚持。修炼平淡的心境,既拿得起,又放得下,举重若轻,超然物外;保持平和的心态,得之不大喜,失之不狂悲;培养平静的心情,挫前不慌,败后不馁,所有的挫折,都是人生登高望远的阶梯。没有上述之涵养,不经过刻苦的修炼,没有超然的大度,想当乙方,做梦去吧! 严芳对乙方的理解是十分深刻的。她认为,做建筑这一行的,哪个公司也较不得真儿。谁个屁股上是干净的?哪个身上没有点儿伤疤? “资金嘛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不过对于张哥你来说,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严芳说道。 “是啊,不就是钱嘛。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与钱有关的,就一定不是问题。只要是跟命有关的,那可就成了大问题了哦”张传富点了一只烟,在办公室桌前来回走着。 “是不是给张哥你添麻烦了?定不了也没有关系,不过你可得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我这公司还要不要活了?”严芳分明是在试探张传富的诚意。 “这样吧,我晚上找指挥部于指挥长商量一下,再回你的话。不过,你得考虑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找个时间去仙女洞别墅详细商量商量。”张传富很多话没有说出口。 严芳心中明白,所谓商量商量、考虑考虑,那都是官场上的一门学问。要想承揽项目,你连商量商量、考虑考虑都理解不透的话,那你也就趁早别去揽那个瓷器活儿了,烫手。 离开市委书记张传富的办公室,严芳边开车边给财务总监陈小梅打电话,让本周内到银行预约现金500万元周末备用。严芳打完电话,便约了几个姐妹儿一同去了安吉尔护肤美容SPA会所。 第十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张传富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对于主任说:“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找你商量。” “马上?” “马上过来!顺便把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的方案抱过来。”张传富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给严芳那娘们儿提要求了。 于主任自从接任了指挥长这一重要职务后,纷繁复杂的建设任务也压得他踹不过气来了。他带着城管、交通、建设、国土、等部门的负责人,通宵达旦地开会,夜以继日地工作,身体已经严重吃不消了。但是,在书记张传富看来,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他才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过程呢。 于主任抱着厚厚的几大本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的规划方案图走了进来。秘书迅速进去通报了张传富。 半个小时候,秘书安排于主任进了张书记的办公室里面。张传富叫秘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室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兄弟,这断时间辛苦你了啊。来,这盒茶叶是我一个福建的朋友专门给我送过来的铁观音,泡着试试。”张传富站起来亲自给于主任冲了杯茶,然后坐到沙发上,开始翻看于主任带来的设计规划图。 张传富一边翻看规划图,一边询问起于主任几个工程的进展情况来。 “中建的内部管理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我十分担心他们将此工程转包了。K15号―K30号那一工段,工人集体在闹事,老板没有给他们发生活费,都快四个月了,又遇到农忙,民工大量返乡赶农活。我把中建集团的聂总叫到了项目部,聂总居然一问三不知。书记,这里面我很担心以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尤其是安全和质量。”于主任如实给张书记汇报了工程上存在的问题。 张传富:“那是他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只要结果!” 于主任开始认真向张传富汇报西山隧道规划设计方面提出的几个疑点儿和问题。他把设计院提出的隧道选址存在不科学、地质结构调查资料不详实等问题说了出来,征求书记的意见,要不要重新选址,向西山雷音坪方向外移1000米距离,这样既避免了跟铁路交叉,又避免了离附近村庄太近扰民,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减少投资两亿元。 市委书记张传富用签字笔在笔记本上随手划了几下,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右手用签字笔在规划图上使劲点了几下,说道:“就这样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在市委顶楼会议室召开协调会。通知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参加。” 于主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张书记亲自给他泡的铁观音。心想,这个老张啊老张,你这一指点江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啊。 于主任额头上不禁沁出了几滴冷汗,背心凉飕飕的。 张传富把通州河大桥的设计图纸,在茶几上展开,开始认真翻阅起来,并戴上眼镜,细细阅读设计说明。 “这是怎么搞的?大桥的主跨度上次不是定的350米吗?怎么变成了三百米呢。给我把规划院的于工叫过来。”张传富突然提高了声音,对于主任说道。 “我定了的方案,不跟我请示,怎么可以随便变动呢?”张传富觉得设计上挑战了他的权威。 “那就明天会前先找于工探讨一下,这样行不呢?”于主任小声说道。 “不行,马上给他打电话,就说是我的意见。上次会上定下的方案,一丁点儿也不能改动。” “那好吧。”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说点儿轻松的。那个春水湖老板娘冷寒冰在通州没有?”张传富话锋一转,心中想到了春水湖老板娘。 “我好久都没有去了,这段时间的确很忙。要不,今晚我们去一趟?”于主任说。 “呵呵,老兄,人家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去了又有何用?”张传富分明不满意。 “那叫公安局魏局长带人去骚扰一下?看那娘们儿有何反应?”于主任说。 “那也得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你回去拟一个综合治理方案出来,搞一次扫黄打非行动。我就不信这娘们儿不来找我。”张传富说完,坐回到办公室前,开始接听省委打来的电话。 于主任整理好茶几上的设计规划图,等张书记接完电话,正准备离开,被张传富叫住了。 “那么急干嘛呢?晚上一起吃饭。” “就我们两个吗?要不要把刘海英和那个叫上?”于主任问 “算了吧,就找不到新鲜的了?” 张传富这样一问,也着实让于主任感到为难,觉得吃这饭也真是的,还得附加了很多的要求。 第二天在市委办公大楼顶楼的会议室,张传富亲自主持,市委办、政府办、城管、交通、建设、规划设计、国土、财政、审计、城投等相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一个不缺席地参加了关于通州市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建设的综合协调会议。会上,市委张书记按照设计院提供的方案,让大家一一发言表态,最后他讲了自己的三点意见:“第一、我完全支持设计院关于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的设计方案。这是我市的一件大事。西山隧道挖通过后,对于通州市的发展和城区规划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我们要从长远战略眼光来看待这一次大规模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通州的基础设施比较老化了。在座的各位都十分了解。现在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声音,尤其是离退休干部,他们把意见都反应到了省委。我提醒大家,回去给各自单位的职工讲清楚,讲明白,有意见请逐级反应,或者直接来跟我沟通。有意见、有看法。这很正常。现在啊,社会风气真不好啊!只要我们做事,肯定就会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看法。现在这个社会,网络也很发达,我看有关部门就要认真地去理一理,管一管,对于网络上流传的那些段子,要逐个进行约谈。当然,我们要管理这些人,也是需要智慧的。在当今这个社会,需要管和被管的对象,一定是那些有思想的人。你见过猪需要严管的吗?我们的工作是什么?不就是管人、管事吗?第三、这通州河大桥,再不建设,小小一个通州就被一条大河阻隔。方案讨论过去讨论过来,都讨论了几十年了,就是打雷不下雨。这哪里是我们的工作作风呢?我们要利用这一次城市大规模建设的契机,培养一批年轻有为,肯干敢干的干部队伍。宣传部门要多做宣传报道,对典型人物典型事迹,立即报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批示。组织部门要从中多发现人才,提拔人才。不要缩手缩脚的。胆子再大一点儿,步子再快一点儿。要追赶式、跨越式实现通州经济的三级跳。下一步,请规划局尽快拿出修建古长城的详细方案出来!等这几个项目全部完工了,我还想在环城路上架一条环形水渠,以后水渠里面跑快艇,用快艇代替公交!”张传富说完,会场内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十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散会后,张书记在走廊里叫住了于主任。“老于,来我办公室一下。” “你记一个电话,跟她商量一下西山隧道和通州河两个项目的招标方案。”张传富边翻手机,边对于主任交待。 张传富把严芳的手机号码写给了于主任。于主任接过字条看了看,把手机号码记在了本子上,便当着书记的面撕毁了纸条。 于主任离开书记办公室后,立马就按照张传富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喂,请问是哪位?”严芳见是一个陌生电话,轻声问道。 “喂,你好,请问是严总吗?市委张书记让我给你打电话,有事情找你商量,你看在什么地方见面比较方面?” “那就到玉龙山庄88栋别墅吧?”严芳问道。 “好的,我这就过去,二十分钟赶到。”于主任挂断了电话。 严芳翻开手机,再一次看了看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陌生号码,觉得奇怪。市委张书记委托他来找她,为什么不亲自给他打电话?难道这是他什么人?找她商量什么事情呢? 严芳刚才正趟在玉龙山庄88号别墅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剧《悬崖》,边做着面膜。接完电话,她三下两下就抓掉了脸上的面膜,跑进厕所迅速冲洗掉。补了补妆,上楼换了件稍微正式点儿的裙子,走下楼来。 严芳看了看表,离挂断电话刚好一刻钟了。从市区到玉龙山庄至少要开二十分钟以上,遇到堵车还要多开十分钟左右才能够到达。她又上楼取了一罐儿武夷山顶级岩茶,走进楼下茶水间,用一套藕荷色官窑茶具,沏好茶,端了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转身在客厅的酒柜下面,拿了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摆在茶几上。然后坐下来,看了看表,耐心地等待刚才打电话那个人的到来。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严芳听见小区外面有汽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赶紧向大门外面的别墅停车场看。一辆黑色奥迪轿车上走下来一人,个子不高,体型微胖,头发稀疏,戴付宽边眼镜,径直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严芳赶忙站起身来,走出别墅大门,向陌生人迎了上去。 “你好,请问刚才是你打电话约我吗?”严芳向陌生人主动伸出了右手。 严芳的确不认识于主任,这与于主任是从基层提拔起来很少在电视机上露脸有关。 “就是我,我姓于。市委张书记叫我来找你一下,商量一件事情。进屋说吧。”于主任习惯性地转身看了看身后。 严芳赶紧侧了侧身,把于主任让进了别墅的大门,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来来来,请坐。”严芳边说边给于主任递上了一杯热茶。 等于主任坐下,严芳又给他递上了一只古巴雪茄,询问要不要给点上。于主任挥了一下手,说道:“我们直接说正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严芳放下了雪茄烟,身子向于主任的方向凑近了些,专心地听了起来。 “今天指挥部把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两个项目的规划设计方案,开会讨论通过了。张书记叫我来找你,让你立即参与招标,争取围死。” “好的,我马上就去落实。”严芳回答道。 “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我走了。” “行,一切听你安排。”严芳心头十分感激张传富,觉得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 “以后的事情就全靠你自己了,我这边爱莫能助啊!不要跟我联系,也不要跟书记联系。”于主任边说边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嗯。”严芳只把他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屋去了。 他回到客厅,迅速抓起电话就给刘军拨了过去,叫他赶快回来,有要紧事商量。 玉龙山庄88号别墅,是刘军出售了开发公司的所有项目后,专门为严芳购买的一栋独栋别墅。平常他自己有时间也隔三差五地开车过来住上一两个晚上。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女儿在美国留学,夫人也随女儿陪读。 不到半个小时,刘军就回到了玉龙山庄别墅。一进门,还没等刘军坐下,严芳就把刚才于主任来找她的事情,告诉了刘军。 刘军思考了一下,觉得一下子能够拿到西山隧道和通州河大桥两个大项目,像是天上掉下了馅儿饼似的。怎么会这么顺利就砸到自己的头上了呢?他心头虽有疑问,但嘴上却没有说。他想西山隧道全长至少有五千多米,按照一米四万五千元的造价计算,应该在两亿元以上吧?而且,这通州河大桥项目的总造价也会不低于三个亿的,一下子就轻松地获得了近六亿元的修建项目,自己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实属罕见。 刘军怀疑归怀疑,但他还是很相信严芳的能力。平常,严芳所说的话,也从来没有放过哑炮。所以,他对严芳说的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务必马上去办! 他翻了翻电话号码本儿,上楼去拿了一张从未使用过的手机卡,装在了一个新手机上,开始给几个熟悉的朋友打电话。他先后询问了几家公司的情况,说自己有两个重大项目需要合作,电话里不便多说,约好明天见面详谈。 刘军在电话中,对每一家公司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想用他们公司来中标,明天在一起商量具体细节和管理费怎么收。 他一共联系好了五家公司,完了就把每一个公司的联系人号码,用一张白纸记了下来,然后交给了严芳。让严芳明天挨个儿去见面谈条件。当然,按照行业规矩,肯定是哪家公司条件给得好,就选哪家公司。 第二天一大早,严芳就开始挨个地跟几家公司的负责人谈条件。一是公司是否具备中标的条件,资质是否符合招标要求。二是公司中标后,收取多少管理费。三是公司中标后,必须要严格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否则就没有合作的余地。 严芳收集完了几家公司的详细资料后,见天色很晚,自己饭都没顾上吃,就驱车往别墅开。到了玉龙山庄,只见别墅外的路灯还大大地开着,她急匆匆穿过门前的一片小树林,径直往客厅走去,推开别墅大门,只见刘军还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怎么样?”刘军接过严芳手上的挎包,伸手轻轻地给她揉了揉肩。 “谈了五家公司,资料都在后备箱里。具体细节都记在我的笔记本上。我去拿来给你看看。”严芳站起身来,要去车上取资料袋,被刘军按住了。 “今天你辛苦了,钥匙给我,还是我去拿好了。” 几分钟过后,刘军手头就提了文件袋进来。他顺手关上了门,和严芳一起上了三楼的书房。刘军把几个文件袋放在书桌上,开始一个一个地阅读起几家公司的资料来,还顺手拿了一只铅笔,在每一份资料上面做着记号。 看完资料后,刘军又仔细看了看严芳递给他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等刘军看完资料后,严芳开始给他一一讲述自己跟那几家公司负责人见面的经过。她觉得,自己对通州国际有限公司那个女老总王娟印象较好。而且,通州国际近几年的业绩也不错,尤其是大地震后灾后重建过程中,承揽过好几个单体项目资金超十亿元的项目。管理费也收得很少。 刘军听完严芳的讲述后,重点把通州国际有限公司的资料袋拿了过来,再一次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就这样定了吧,明天上午你到公司办公室召集公司各部门负责人开个会,一定要安排周详,决不能出任何纰漏!”刘军对严芳说道。 “嗯,好吧!董事长大人,你现在就只动动口了!”严芳伸了个懒腰。 “要绝对保密,在公司里也不要大张旗鼓,一切都要显得十分自然。这年头,谁没有关系呢?你看只要有了项目出现,那些平时里像只病猫儿样的人,一下子就会变成饿虎,张开血盆大嘴,两眼放光,直扑猎物而去。”刘军悄声说道。 “这个我知道,只是现在肚子饿了。”严芳这时才感觉到饥饿。 “你没有吃晚饭?那咱们出去吃?”严芳对刘军说道。 “岂止是没吃晚饭,我连中午饭都还没有来得及吃呢!” “你呀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工作狂!” “这样吧,我们去sun’bar,是家慢摇吧,点份牛排,再喝上一杯?好久都没有年轻的感觉了,被你关在这别墅屋里,与朋友交往也少了,圈子也窄了,真的仿佛与世隔绝了呢。”严芳依靠在刘军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 “现在的人啦,真的搞不懂了。从小刻苦努力,想走进大城市,享受繁华富贵。在大都市还没好好生活几年呢,又觉得乡下空气好,生活悠闲,于是就要在农村买别墅。这一住进别墅呢,又感觉自己很寂寞。你说,这人反复折腾自己,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图什么?这你还不懂吗?不就是跟着身边人学嘛。学别人的生活方式呗。你看,别人进城,大家跟着进城,别人住高楼,大家跟着住高楼,别人买别墅,大家跟着买别墅,别人回乡下住,大家又跟着回乡下住。而乡下人呢?跟城里人正好相反。相反的原因,还不是想过一过城里人的生活方式。网上不是流行这样的段子吗,说的是乡下农民的心声:咱们刚吃上大米,城里人又开始喜欢蔬菜;咱们刚住进高楼,城里人又喜欢上农家小院;咱们刚买了辆汽车,城里人又提倡走路;咱们刚用上手机,城里人天天说有辐射;” “说得对啊,真的没有想明白大家这样折腾,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活就像在画圈圈,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地旋转。”刘军站起来,拉着严芳的手,向停靠在院子里的奔驰600走去。 第十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夜色中的通州,还是显得那么浮躁。进入城区,到处在施工,汽车像蚂蚁一样在人群里穿行;电动摩托车、自行车和人力三轮车都在上演着《回家》;工地上钢筋的撞击声、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和行人的谩骂声,此起彼伏。每一个十字路口,由于施工挖断了电缆,信号灯全无。三两个交警,在那里正忙得不亦乐乎。此时的通州,就像一个管理混乱的大工地。 平时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刘军足足开了一个小时零十分钟才到达。他们到了sun’bar,严芳赶紧要了一份果盘和两份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刘军正耐心地听着服务生的介绍,最后他选了一瓶法国产2004年波尔多红酒。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红酒和两只高脚红酒杯。酒吧经理还走上前来,亲自赠送了一束红色的玫瑰给严芳,祝福刘军和严芳两位欢度良宵。 严芳端起酒杯,就着朦胧的灯光,两眼温柔地盯着刘军。俩人轻轻地碰了碰杯,都没有说话,只用眼神默默地交流着。 时光似乎在流淌,慢摇吧里面正播放着周杰伦的《青花瓷》。这让严芳仿佛重新回到了青春少女时代。在她的眼前,刘军和江伟的身影交替出现,眼前的刘军似乎是南方的江伟,江伟一会儿又变成了刘军。严芳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把两个男人做着比较。 女人除了喜欢幻想以外,还喜欢比较。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严芳觉得南方的江伟,身材不如刘军高大魁梧,但气质一点儿不输刘军。在事业上,两个大男人都有那么一股子冲劲儿。刘军靠的是政治圈人脉,江伟靠的则是个人实力。能力上都相差无几。生活习惯上,南方男人的那种细腻、浪漫和追求品位更多一些,也更健康一些。 不知怎么的,严芳此时却思恋起江伟来了。这么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没有得到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在女人来说,也是一样。 严芳的初恋,就是江伟。而江伟却完全不知道。 滚滚红尘,红尘滚滚。就像一条滔滔不绝的溪流,红尘相伴,红尘追逐。有激流,有险滩,有漩涡,有坦然。红尘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陪伴。另一个人也是那一个人的依恋。遇到险滩,遇到礁石,就要分手,各自奔流,目标只有一个:为了下一次的偶然相遇! 严芳自己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穿过酒吧大厅,来到顶楼的露台上面。双手交叉,站在阳台上,抬头仰望着南面的天空。 一阵晚风吹过,轻抚着严芳的脸颊。月下的通州,夜下的风情,处处透着清凉。她微闭双眼,不觉轻醉。皓月当空,静下心来,仿佛能够听到夜色呢喃的声音,淡成一帧如水的风景。 严芳的眼角不禁挂起了几滴泪珠。她想,自己飘在生命的长河之中,似乎结局真的只有这么两种,要么哭着后悔,抑或笑着面对。至于如何抉择,或许并不是谁所能左右的。眼前的刘军,天边的江伟,两个男人成了自己永远的痛。 我究竟需要谁?严芳在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是名?还是利?抑或是名和利都要要? 想来想去,她真正需要的,还是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走进严芳心目中的两个男人,都不属于自己的,至少形式上还是别人的。这也许就是经常深更半夜折磨着她的真正原因。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严芳的思绪如滚滚泉涌。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一篇感人文章《爱似流水》: 曾经有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同样爱上了那个女人。 某一天,男人生了一场怪病,死了。上帝把他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放在女人生活的后山上。 女人找到了上帝,泪流满面,伤心恸哭,并一个劲儿地询问自己的丈夫在哪里?上帝被她的忠贞爱情打动了。于是告诉她,她的爱人已化身为石,就在深山里面,但具体位置上帝也不知道,你自己去寻找吧。 于是,上帝把女人化身为水,在山的顶部挖了一口池塘。女人在池塘里面继续呐喊、啼哭,最后池塘里的水冲破堤坝,一路呐喊,呼唤着自己丈夫的名字,在深山里蜿蜒曲折地寻找上帝告诉她的那块石头。 流水日夜不停地寻找,日夜不停地奔流,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 直到有一天,流水来到了一处悬崖上边,向下一看,崖壁下面趟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一定是我的爱人!”流水想都没有想,奋不顾身地从高高的悬崖上奔流而下,扑向那块巨石。由于寻夫心切,流水一次又一次地扑向巨石,都没有抓住自己的爱人,而是粉身碎骨,化为雨雾。 巨石感觉到了爱妻扑向自己的力量,可是自己却不能说话,叫不出声,抓不住她的手。每一次,爱妻的努力都在他的眼前滑过。 流水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奔跑着,啼哭着,努力着,最后不得不哭干了眼泪,奔向了大海,静静地躺着,遥望星空,思念着那块巨石。 上帝知道了流水的故事,也流出了心酸的眼泪,于是大发慈悲,把那块巨石变回了人间。男人重新复活了。 “你去找你的爱妻吧”上帝对男人说 男人按照上帝的旨意,到处寻找爱妻,他去了山顶,可是池塘已经干涸。他去了自己曾经趟过的那个岩壁下面,流水已经不再。 男人顺着小溪、河流,来到了海边。男人大声呐喊,呼唤着爱妻的名字。 一阵风吹过,大海卷起了阵阵巨浪。 突然,一朵浪花扑向了男人的脸上,滑进了男人的嘴里。苦涩的,咸咸的,像妻子的泪水。 男人一头扎进了大海,紧紧地和爱妻拥抱,两个人哭成一团。 男人再也没有回来,一直躺在了女人的怀抱! 第十章 第五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五 严芳想,上帝也是仁慈的。上帝会安排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来找自己的。自己也会像故事里的那个女人,只要上帝同意,也会鼓足勇气,努力去寻找。 严芳举起酒杯,对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轻声说了句:“仁慈的上帝,敬你一杯!”然后仰脖喝完了杯中酒。 第二天一大早,严芳就驱车独自去了通州国际有限公司,再次见了总经理王娟。这一次,两个女人关起门来,做了一次长达两小时的密谈。谈话内容涉及了资金、操作步骤、管理费、新增签证工程量的利润分成比例、招标代理如何控制、过程监理找哪一家,以及决算等很多核心内容。两个人谈得十分高兴。最后,王娟邀请严芳一同共进午餐。她们俩驱车去了通州花园旁环境比较优雅的澳洲DOME西餐厅。 严芳回到玉龙山庄别墅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她上了三楼卧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蚕丝休闲服。看看离跟指挥部于主任见面的时间还早,就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先睡一觉再说。 刘军知道晚上有人要来找严芳,也就故意没有回来,而是约了几个朋友,在茶楼打麻将。 叮咚、叮咚、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几声,才把严芳从睡梦中惊醒。她立即起身下楼。打开客厅的大门,于主任戴着墨镜正站在门口。 “快请进”严芳赶忙把于主任让了进来。 “东西准备好了没有?”于主任还没坐下,就开始询问起来。 “都落实好了,你就放下。先坐下喝杯茶,咱们慢慢说。” “茶就不要泡了,我不能呆太久。你尽快把准备的资料给我,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的。” “那好,我这就去拿。”严芳转身上了三楼的书房。 不一会儿功夫,严芳从三楼下来,手头拿了一个牛皮卷宗袋子,里面装了厚厚的一叠资料。 “这是五家公司的资料,回去慢慢看。”严芳小声说道。 “那好,明天我就去办!这个周末你去见见张书记,你们约地方。” 于主任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相貌出众、身材妩媚的女人跟市委张书记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于主任茶杯都没有碰一下,就站起身来要走。 严芳赶忙转身从客厅五斗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牛皮口袋,塞进了于主任的手里。 于主任也没有推脱,而是接过牛皮袋子,迅速夹在风衣下面,径直朝小区门口停着的出租车上走去。 严芳塞给于主任的牛皮袋子里面装了五万元现金。这也是严芳按照行业规矩行事。在事情没有完全进展到最后,先就只有给点儿跑路费。况且,严芳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以后会对自己有多大帮助,在张书记没有亲口发话之前,她是不会在这些小不点儿身上乱下功夫的。 陈小梅从上午就和公司出纳以及驾驶员一起,三个人跑了四五家银行,取了一千万元现金回来,装了满满两个蛇皮口袋。 严芳和陈小梅两个试了试,还真抬不起来呢。 “叫驾驶员和公司柏总两个,把这个东西抬到我的车上,任何人都不允许透露出去。”严芳说道。 “严总,取这么多现金做什么呀?现在社会治安很不好的哟。今天我们三个取钱时,心都悬着的。”陈小梅关切地说道。 “呵呵,还不是他打牌输了,准备去豪赌一次!”严芳故意说给陈小梅听。 陈小梅也就没有多问,而是一个人下楼去叫驾驶员和柏总上来帮忙抬口袋到严总的车上。严芳坐在财务室,故意把头低得很低,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她想,如果柏再荣问起,也就跟他说是刘军打牌输了,叫取点儿现金过去,打算继续鏖战几个通宵,把输了的钱给赢回来。柏再荣也就不会再多想了。 刘军喜欢赌博,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这些年,刘军挣了钱,一晚上输个百把万元,赢个几百万元,大家听着也就不怎么惊奇。毕竟,对于一个十几亿元的曾经的开发商富翁来说,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也就牛毛一根而已,伤不到筋骨的。 柏再荣和驾驶员两人吃力地连拖带拉,把一千万元现金放到了总经理严芳的宝马X5越野车上。柏再荣没有问袋子里是什么,就迅速上了楼。 严芳早已跟张传富约好,今晚在上次见面的仙女洞别墅里面见面。她锁好后备箱,用手拉了拉,觉得没事儿了。就上车径直朝仙女山风景区方向开去。 严芳来到仙女洞别墅的时候,张传富早就先她到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 电视上这会儿正在播着希拉里突访库克群岛的画面。张传富想,这个女人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前总统夫人的悠闲日子不过,而是到处全世界在飞,到处煽风点火,挑起世界矛盾。 像希拉里这样的女人,不但照顾不到家庭,连跟家人一起吃顿饭的时间恐怕都没有,难怪克林顿总统要和莱温斯基上床。 “我看不知道跟多少人上过床呢。希拉里,活该。”张传富心里暗自想着,自言自语道。 “哎,说哪个活该呀?可不能背后说人哟?” 严芳突然出现在客厅里,张传富赶忙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搂住了严芳的细腰。然后两个人坐回到了沙发上。 “我的宝贝儿,我敢背后说你吗?我这是在骂希拉里那个疯女人。不好好地呆在家里伺候老公克林顿,却要到处跑。这样正好给了克林顿外面风流的理由啊。” “呵呵,你还意思说克林顿。你不也被老婆管着的吗?还不是在外面到处风流。大哥莫说二哥,麻子都是一样多。现在这个社会呀,好男人还没有出生呢。”严芳用手轻轻戳了一下张传富的脑袋,起身去了卫生间。 “什么是好男人?你给一个好男人的标准出来?我看啦,这男人不能够用好坏来分,而应该给男人划一条底线。不突破底线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那些经常突破底线的男人,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了,完全不在乎家人和身边朋友的感受,这样的男人哪个摊到了哪个就倒霉。”张传富站在卫生间门口对里面的严芳大声说道。 张传富对男人的理解,就是踩线和不踩线的问题。像他自己经常跟老婆说的那样,自己是经常在底线上晃悠,从来没有越过红线半步。当然,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脚呢。 张传富自从当上了通州市副市长以来,自己分管科教、文卫、体育和社团工作,遇到的人也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都有。还举荐和提拔了很多女干部。当然,投桃报李的事情也是经常会发生的。这些在张传富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尤其对克林顿比较同情,全世界最牛的总统,和实习生儿睡个觉,还在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在中国,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吗? 严芳从卫生间出来,对张传富问道:“你的底线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有觉得你有底线?” 张传富没有回答严芳,而是过去轻轻地搂着她,一起向餐厅走去。 芸儿上完了最后一个汤菜,就迅速离开了。餐桌上就剩下张传富和严芳。他们边吃边开始聊项目上的事情了。 “这次先给你安排两个,看你们公司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好了,以后项目多的是,做不好的话,就此打住,免得让我为难。”张传富说。 “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没那指甲就不会来剥那个蒜。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两个项目做好的。” “至于资金嘛,你不必要操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这两个顺利实施的。”张传富边喝酒边对严芳说道。 “张哥,一切听你的安排。反正,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江湖上的规矩还是要讲的。不会让你白操心的。” “这个我清楚,关键是你那边的队伍要准备好。我这边资金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保证你赚得到钱。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公司在隧道和桥梁方面的技术能力。” “这个也请你放心,我已经跟我表哥商量好了。他那边给我技术支持。我表哥在中铁集团做副总经理。抽调一两只精干的施工队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严芳回答道。 “哦?如果有中铁集团的技术介入,那我就放心了!那你就大胆儿去弄吧,招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哈!” “另外,我车上给你准备了点儿礼物,一会儿拿到地下室去。我这也是按照行业规矩办事。咱们俩把感情和办事分开,谁也不欠谁的。”严芳对张传富说道。 张传富心里十分清楚严芳说的礼物是什么。他不缺这些,但人家说了,这也是行业规矩。不可能到了我这里就去把规矩破坏了嘛。 “行,一会儿我亲自去拿。” “那咱们就不谈工作了,喝酒,喝酒”严芳几杯酒下肚,大脑明显开始有了反应,觉得晕乎乎的,脸颊也开始发烫。 “再来一瓶?”站传富又开了一瓶波尔多红酒,开始给严芳的杯子里倒。 严芳没有拒绝。虽然她的酒量不大,但在这种场合,又谈妥了这么重要的两个项目,心中十分高兴,所以不妨放开来喝。 严芳站起来,主动坐上了张传富的大腿上,用一只手钩着他的脖子,一只手端着红酒杯,两个人喝起了交杯酒来。喝完交杯酒,张传富立即便腾出一只手,搂抱着严芳的细腰。两个人开始缠绵了起来。 张传富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把把严芳抱了起来,径直向三楼卧室走去。 第十一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人在旅途,很多时候总感觉到已走到了尽头。其实,那只是心走到了尽头。再深的绝望,都只是一个过程。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中,看到最美的风景。 ----周云贵 一 周云贵约了大学同学赵刚,又在网上找到了三个志趣相投,愿意结伴徒步西藏的驴友。他们是杨艳、刘鹏和李娟。五个人从通州出发了,一路徒步走青藏线向西藏进发。 周云贵他们五个人中,杨艳和李娟是两个女孩儿,80后。杨艳在一家外企做人力资源经理。李娟则是一家媒体的自由撰稿人。 杨艳的性格显得沉稳、大方,心也很细,出发前,她认真检查了每一个人背包里的装备,什么雨衣、冲锋衣、防寒裤、手电筒、信号弹、手套、脚扣、驱蚊圈等一样一样地用笔在笔记本上打勾清点,连路上必备的针线包也不放过。周云贵没有购买针线包,杨艳都立即跑去超市给他买来。 一同前行的李娟,年龄虽然三十一岁,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三四岁。身材娇小,皮肤黝黑。背上户外包,显得不那么的协调。但李娟性格开朗、活泼,说起话来像开机关枪,也挺幽默。 李娟胸前挂了一个尼康D90,配了一个长长的镜头,显得十分专业。出发前,李娟本来还想带上苹果笔记本电脑的,但考虑到一路上负重不能超过三十公斤,其他的如防寒服、冲锋衣、帐篷等东西又是必不可少的不能轻易减掉的,所以就不得不放弃拿上笔记本的想法。 李娟原本想,一路走一路拍摄美景,晚上再挑灯夜战,把一天走下来的感受记录下来,写成文字发在微博上面,共同分享。而且,回来后,还可以整理成一本《我的心在世界之巅遗忘》的游记。 一同前行的刘鹏,是一家国企的老总。年龄跟周云贵的年龄大小差不多,光头,体格健壮,说话声音洪亮。喜欢上徒步旅行已经有十多年了。曾经徒步穿越过腾格里沙漠、埃及尼罗河流域和从耶路撒冷到伊斯坦布尔。具有十分丰富的徒步穿越经验。西藏一直是刘鹏心目中的圣地,为了徒步去西藏,都准备了两年了。这次在网上提前三个月发布了结伴徒步西藏的信息,经过他认真地分析和沟通,觉得这四个人都没有徒步穿越的经历,但都对西藏十分向往。而且,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特长,五个人属于互补的性格,这样一路上都可以相互照顾。五个人的不同人生经历和工作环境,又可以为他们在路上徒步的过程中增添很多的话题,激发起更多的乐趣。 刘鹏尤其对周云贵的人生经历和他对生活的感悟,十分感兴趣。觉得这个人有那么点儿神秘感,言谈中略带淡淡的忧伤,又隐含着男人的豪气和尊严感。带上他,一定没错。 周云贵跟刘鹏在网上聊到去西藏徒步时,完全被刘鹏的专业知识所震慑了。尤其是当刘鹏聊到自己曾经徒步穿越耶路撒冷,去了哭墙,了解了犹太人那段心酸的历史,自己仰望蓝天,嚎啕大哭的旅游经历时,周云贵完全被感动了。他想不到,这样一位无论是事业还是人生经历,都十分丰富的大男人,会有那边柔弱心肠,会为自己以外的一个民族浩劫而掉泪。所以,他决定一定要跟着他,徒步去西藏,共同见证西藏的文明和圣洁的蓝天,一起为祖国的大好河山而感动。 周云贵的同学赵刚,虽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徒步旅行,但经常一个人参加一些驴友组织的户外旅行。也算是有点儿户外旅游的经验。所以,当周云贵电话中提到要去西藏徒步时,赵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赵刚云南大学毕业后,考取了国家公务员,在贵州一个少数民族地区任规划局局长。他为人正直,憨厚,待人诚恳。多年来的工作,让这个曾经十分活泼开朗的年轻人,显得十分老成。很多时候,赵刚嘴角总挂着笑,很少听到他发表过什么意见。 这次出来徒步旅游,赵刚把全年的年休假都请了,没有跟单位上同事说要去西藏,也没有跟家里人说,怕大家担心。 在日常工作中,规划局局长因为重大项目的规划设计,被通知出去开个个把月的会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这一次,赵刚还是跟妻子说自己要出去参加一个重大项目的会议,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够回来。妻子也就相信了。 出发前,刘鹏把周云贵、赵刚、杨艳和李娟集结到了雅安,选了一家宾馆住下来。刘鹏开始给其他几个人讲解徒步的基本常识,检查徒步需要的必备用具,并带领大家一起去了雅安市人民医院,让每一个人做了一个全面身体检查。 刘鹏要确保每一个人在路上,身体不出任何意外。毕竟这次徒步去西藏会遇到各种各样曾经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比如高原缺氧反应,意外感冒,山高路险,风雪暴等最恶劣的天气等。 晚上,周云贵和赵刚找到刘鹏,在酒店的大堂咖啡吧坐下来,再一次商讨了行程安排和生活用品的采购是否到位后,才回到房间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出发。 四川雅安,由于地处青藏高原最东端,高高的青藏高原犹如一个偌大的天然空调矗立在城区旁边,给雅安城区带来了充沛的雨量。雅安自古素有“雨城“的称号。 第二天清晨,周云贵和赵刚最先到达酒店大厅,接着下来的是刘鹏,两个女孩子因为要梳妆打扮,刘鹏先前强调了的要她们多擦点儿防晒霜的,所以就落在了最后。 等五个人全部下到酒店大厅,周云贵负责去总台退房,刘鹏负责检查每一个人装备是否遗忘。 不一会儿,周云贵退完房间走了过来。对大家说道“这下可以出发了吧?” 周云贵已经急不可耐了。 刘鹏让大家背上背包,按照高矮顺序,在酒店大厅中央列好队,做了一个简短的出征前的讲话。最后,刘鹏拿过李娟胸前的照相机,调好焦距,找到酒店经理,让她过来给大家照个出征前的集体合影照。 正式出发了,每一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激动和喜悦。尤其是两个女孩子,一路上还哼起了《青藏高原》。 刘鹏没有说话,他这是在保存体力。 周云贵和同学赵刚,则在小声地议论着雅安的天气。他们觉得这里的空气清新,雨水充沛,很适宜人类居住,对雅安人羡慕死了。 自从决定退出通州亨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来,周云贵就没有再跟以前那个圈子主动联系了。这次自己出来参加徒步旅行,除了陈小梅和柏总夫妇知道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包括自己的家人。 周云贵还是在雅安体检的时候,收到过一条陈小梅发来的短信。内容大致是他走了自己很不习惯,很想随他一起去西藏。周云贵没有回短信。而是悄悄关了手机,决定这一路上都不再关心手机了。 “管他的,现在要全身心放松,彻底融进大自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来西藏游。”周云贵心中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出了声。 “呵呵,是啊。这次出来,你看这天才是真正的蓝天,这山才是真正的青山,这水才是真正的圣水呀。哪像你们那通州,上次我开会路过。那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呀,到处搞建设,到处是扬尘。人多、车多、垃圾多,听你们那边的媒体报道说,通州还被联合国授予过最佳人居环境奖呢?我看啦,现在这联合国也真是瞎了眼了啊。什么帽子够敢给你扣啊,只要哪个城市肯给钱,莫说最佳环境奖,就连让你到联大台子上去发个言,也是小克斯了。”赵刚边走边说着。 “是啊。全世界都很浮躁了。最近这二十年,人类科技突飞猛进,信息、交通日新月异地大发展。以前,进京赶个考,与家人一别就是几年,有的还杳无音信回不到家。可现在呢?去个北京也就相当于过去上了趟厕所那么快。去趟国外,也就相当于过去在凉椅子上午休了那么几个小时。坐在家里,通过电视、手机、电脑就可以综观全世界的变化,哪里发生了战争,哪里发生了灾难,哪里发生了抢劫,哪里发生了示威游行,一目了然,随时更新。”周云贵感叹道。 “是啊,风云变幻呀。太快了,太快了。我们都已经快追不上发展的速度了。” “你看我们读大学时,坐过的火车,那是个什么速度呀。慢摇慢摇的,还一路喘着粗气在跑。人家现在那和谐号动车,动不动就一小时跑两三百公里。到站了还悄没声息,既不喘气,也不喝水。人家根本不累。以前,我们去趟省城念书,火车要坐一天一夜,人家现在去省城念书就一两个小时。速度快了,人心也就更快了。很多人恨不得坐时光穿梭车,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哪里还像我们这几个人,居然想出来要用两只脚去旅行,这都落后好几百年了吧。”周云贵笑道。 “也不能那么说。快也有快的好处。信息快、交通快,这不挣钱也快了吗?放在过去,信息闭塞,交通不便,一个人一年能挣几万个银子,也就十分的了不起了哦。再看看现在的人,哪个不是年收入十万八万的。千万亿万富翁比比皆是。据网络上调查,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财富集中在百分之五的人手中,你说这百分之五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赵刚笑着问道。 “反正我们几个不在这百分之五之列。因为我们几个还在用脚思考问题。人家那些人,睡觉在飞机上,办公在天空中。电脑几个人提着,电话几个人帮忙处理。秘书一大群,助理一大泼。”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闲聊着,一边沿着318国道向前走着。 按照刘鹏的说法,徒步旅行是急不得,坐不得,等不得,喝不得。一定要随时记住这四得。走急了,一天下来,第二天就会来不起,只能匀速前进。坐不得呢,就是宁可慢慢走,累了也不要坐下来休息。因为一旦坐下来休息了,人就会总惦记着要坐下来。人一旦坐下来,就想着躺下来,因为记忆中躺着是最舒服的。徒步旅行,路上的伙伴一定要体力毅力均衡才行,如果有哪一个人体力不行或者毅力不行的话,就需要大家停下来等他。等一次可以,等两次可以,如果一直每天都需要等,那就麻烦大了,就会完全打乱整个行程安排。喝不得,就是路上一定要按照身体需要来补充水分,而不是想喝就喝,那样的话无形中会增加身体很多的负担。 第十一章 第二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二 按照刘鹏的说法,徒步旅行是急不得,坐不得,等不得,喝不得。一定要随时记住这四得。走急了,一天下来,第二天就会来不起,只能匀速前进。坐不得呢,就是宁可慢慢走,累了也不要坐下来休息。因为一旦坐下来休息了,人就会总惦记着要坐下来。人一旦坐下来,就想着躺下来,因为记忆中躺着是最舒服的。徒步旅行,路上的伙伴一定要体力毅力均衡才行,如果有哪一个人体力不行或者毅力不行的话,就需要大家停下来等他。等一次可以,等两次可以,如果一直每天都需要等,那就麻烦大了,就会完全打乱整个行程安排。喝不得,就是路上一定要按照身体需要来补充水分,而不是想喝就喝,那样的话无形中会增加身体很多的负担。 刘鹏根据大家的身体状况和徒步经验,制定了每天最少按照二十至二十五公里去走,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第一周大家还基本上有说有笑的。渐渐地,到了第二周,尤其是第十天至十三天那段时间,杨艳开始有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头痛得厉害,两只脚也磨破了几个泡。大家只好边走边等。 杨艳自己也感到十分愧疚,有好几次,她都想放弃。尤其是一路上自驾游的车队,看着杨艳一瘸一拐的样子,十分心疼。好心人们都想帮她一把,顺风载她一程。 刘鹏出发前,还特别强调了一条纪律,那就是见到车子和摩托,一定要视而不见,首先要客服掉自己的依赖思想。只要你顺搭了一次便车,那整个徒步行程就彻底完了。因为你的心中就会随时惦记着身边路过的汽车,或者摩托车了。 杨艳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她抬头望望蓝天,天是那么的高,湛蓝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两只老鹰在高空中盘旋,一会儿相互追逐,一会儿向下俯冲。 盘山公路像一条蜿蜒飘荡的哈达,在杨艳眼前飞舞,摇摆。 她走过一个山头,迎接她的是另一个山头。就这样,杨艳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数着山头,直到太阳像一团火红的气球,从天边慢慢飘落在山的尽头,杨艳才发现远处的一个山头上,还矗立着四个人影。夕阳正好西下,飘落在人影的背后,仿佛在熊熊燃烧。 周云贵、刘鹏、赵刚和李娟四个人正站在夕阳西下的山头,默默地注视着一步一步走来的杨艳。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刘鹏一手拄着拐杖,腾出另一只手扶着李娟。 李娟已经没有力气去举起照相机了。要是在刚开始的几天,这样的落日,这样的余晖,这样的等待,一定会是一副很好的摄影题材。 周云贵也不像前几天那样了,一路上总有那么多的感动和想法。经过这半个来月的慢走,除了刘鹏仍然乐呵呵地以外,其余每一个人在心中都开始重新思考这一次徒步是否该来?尤其是赵刚,在机关里身居要职,平常又很少这样锻炼,随便走哪里,都车子来车子去的。刚开始听周云贵电话里说要去西藏徒步行走,自己还觉得蛮新奇的,于是想都没有想就一口答应了要去。现在赵刚在心中有那么几次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应该事先详细考察考察,学习学习徒步知识,并对这条道路多点儿了解才做决定。这下可好,自己完全属于一个徒步旅游的白痴,处于无知者无畏的状态,十分草率地跟着周云贵来了。 不过,在周云贵看来,前面的困难肯定更大。因为,他们才刚刚行走了三百多公里。而且,他们还没有走过海拔最高的地方,那里将是人烟稀少,空气稀薄,属于深藏区,很多地方,走上几天几夜,都遇不到一个人。 想到这里,一丝担忧悄悄地掠过周云贵的心头。 随着太阳最后一丝光亮,慢慢消失在山的那一边。湛蓝的天空中,一道残阳从山顶喷射而出,点亮了几片薄薄的云。 杨艳正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向着目标接近。她也看到了,远处那四个人影正是周云贵他们。 李娟看上去实在是太累了,趁大家等杨艳的功夫,她竟依靠着刘鹏的身体,小睡了一会儿。 看到杨艳还差那么二三十步就可以到达,李娟也醒了,四个人开始轻声地喊着:“加油!杨艳。加油!,杨艳。” 刘鹏快步向一偏一倒的杨艳走过去,一把把她抱住。杨艳的身体像完全没有骨头一样,软了下来,直往下沉。刘鹏知道,她这段路完全是靠个人毅力,才走过来的。这下到了目的地,精神也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没有了支撑力了。 周云贵见状,也赶忙走上前去帮助刘鹏,两个人一起扶住杨艳。帮她把背上的背包卸下来,垫在地上,让杨艳坐在软软的背包上面,背靠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好好休息一会儿。 李娟帮杨艳取出了背包里的暖水壶,打开来递给了杨艳。杨艳喝了一大口温水,然后用歉意的目光盯了一眼李娟,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起来。 刘鹏安顿好了杨艳,自己一个人站起来,沿着大家停留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的背包前,从包里取出一把警用匕首和铲子,在地上开始挖一个坑,准备生火做饭了。 周云贵则领着赵刚在开始搭建帐篷。李娟在小心翼翼地从旁边一条石头缝隙里用矿泉水瓶子接着水,那是从山顶流下来的一股山泉。 不一会儿,刘鹏挖好了坑,手里拿起一只手电筒就向来的公路上走去。 周云贵和赵刚不知道刘鹏去公路上干什么,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周云贵明白了赵刚的意思,他站起来拿起手电,也向着刘鹏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赵刚则主动留下来,照顾着李娟和熟睡中的杨艳。 周云贵追上了刘鹏,见刘鹏正在公路两边弯腰寻找着什么。他走进一看,才发现刘鹏弯腰拾起来的,是一坨一坨的干牛粪。 “捡这些干啥用呢?”周云贵好奇地问。 “生火做饭啦” “这个可以燃烧吗?” “在西藏,阿妈做饭都是用这些干牛粪。你这么几天了,我们住在藏民家里,难道你没有看见?” “哦,我基本上是一进屋,就累得要死的,吃饭的力气都没有,那还会有时间去关心那饭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呢。”周云贵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不一会儿,周云贵和刘鹏两个人,每人捡了一大抱干牛粪回到营地。 刘鹏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坨牛粪,然后趴在那里,用嘴巴对着牛粪,使劲儿地吹。只听,轰的一声,牛粪吹燃了。 海拔四千米的野外,人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感觉到气喘吁吁地难受。 周云贵刚才随刘鹏出去捡了一趟牛粪,这会儿正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喘着粗气呢。 赵刚见周云贵累成那个样子,自己也悄不做声地,拿起手电,沿着刚辞周云贵和刘鹏捡牛粪的路线,也去捡点儿干牛粪回来,他怕万一不够烧。 西藏的夜晚,天空淡淡的,十分空旷,只有一轮弯月像童话故事书上的插图一样,悬挂在夜空。气温下降的很快,阵阵山风吹过,让人感到犹如寒冬。 刘鹏招呼着大家赶快换上防寒服,还和周云贵两个人一起,轻轻地把熟睡中的杨艳,挪进了帐篷,并给她盖上了睡套。 李娟独自一人坐在火边,不停地用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锅里面搅动。李娟的肚子正咕咕地嚎叫着。她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小腹。也许那样会好受些。 半个小时过后,米饭做好了。李娟叫醒了杨艳,给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夹了几片腊肉和一筷子饭扫光,拌在饭里。 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起了半个月来的第一顿野外美餐。 周云贵明白,这是已经走进了无人区。像今晚这样的野外露营,后面将会越来越多了。 大家迅速吃晚饭,各自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刘鹏把周云贵和赵刚的帐篷,连同自己的帐篷,都摆放在靠公路一侧,让两位女士的帐篷摆放在靠岩石一侧。男士的三个帐篷形成一个小小的弧形,对里面的两个帐篷形成保护状态。 等大家都钻进了帐篷后,刘鹏拿出自己背包里的一根绳子,绕营地一圈,一头套在一块石头上面,另一头套在自己的帐篷上面。绳子上面套了煮饭的锅和盖子,还有两只喝水用的铁口杯。 刘鹏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夜晚有野生动物如野狼啊、也牦牛啊和坏人什么的进来,对人形成攻击。 如果有人或者什么动物进来的话,就会碰到绳子,绳子上的器皿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刘鹏一般来说在上半夜都会处于警惕性极高的状态。多年来出来徒步的经历,让自己练就了极高的灵敏度。 有时候,自己明明在熟睡状态,听着一百米之外,远处公路一头牦牛的脚步声,刘鹏都会一下子惊醒过来,随时做好战斗状态。 有经验的露营专家,必须是训练有素的人。刘鹏在帐篷里睡觉,从来不睡枕头,而是侧着睡,用一只耳朵紧贴地面。这样,稍微有一点儿动静,他就会立即惊醒。 周云贵躺在帐篷里,没有立即入睡。他伸手拉开帐篷的一个窗户口的拉链,向外仰望着湛蓝的夜空。 这时,先前还在远处的月亮,已悄悄地爬上了帐篷的顶端。而在月亮的四周,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像无数颗眼睛,正对着周云贵不停地眨着。 周云贵在浩瀚的星空里,开始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突然,他感觉有两颗星星正向自己跑来,边跑边笑。周云贵仔细一看,一颗星星变成了陈小梅的笑脸形状,而另一颗星星则变成了唐佳的笑脸。 两颗星星,两个女人的笑脸,都在对着周云贵温柔地笑着。这时,周云贵才感觉到十分孤独和寂寞,正准备用手去摸出手机,却怎么也抬不动自己的手,他困得实在不行了。迷迷糊糊中,陈小梅和唐佳同时走进了周云贵的梦乡。 在梦里,陈小梅依靠在周云贵的肩膀上,抱怨周云贵不该离开,完全不关心她的存在。陈小梅感到很委屈,流着两行热泪,样子十分可怜。 唐佳和陈小梅交替在周云贵的梦中出现。周云贵梦见唐佳给他发了很多条短信,自己都没回。唐佳伤心极了,哭得像个泪人儿。周云贵赶忙跑过去,双手抱住唐佳。可是,唐佳像仙女一样飘了起来,周云贵无论如何都抱不住她。 周云贵抱不住唐佳,就对着她大声呼喊。无论周云贵怎么呼喊,都喊不出声来,却只听见唐佳说:看我的短信,看我的短信。。。 刘鹏直到听见其他几个人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自己才开始进入了梦乡。 第十一章 第三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三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位藏族老乡赶着一群牦牛,路过周云贵他们的营地。牦牛群发出了嗒嗒嗒的声音。 刘鹏第一个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周云贵和赵刚也很快走出了帐篷。两个女人此时睡得正香呢。 刘鹏走到公路边,和热情的藏族老乡打了个招呼,并主动递过去一只软玉溪牌香烟,亲自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只,两个人就蹲在公路边,拉起了家常。 “你们从哪里来啊?是要去拉萨吗?”藏族老乡笑呵呵地问道。 “通州你听说过吗?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布达拉宫。” “哦,布达拉宫,那也是我一直向往的圣地。不过,这路还长着呢?前面就是深藏区了,天亮后你们可要找一个藏族向导哦,路上也许会对你们有帮助的。” 藏族老乡说完,见自己的牛群也走远了,才站起身来,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根哈达,恭恭敬敬地挂在了刘鹏的颈上,退身告辞。 周云贵和赵刚见天色还早,对刘鹏笑了笑,重又钻进了各自的帐篷。不一会儿,帐篷里又发出了重重的鼾声。 刘鹏抽完烟,目送着藏族老乡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另一个山头,才重新钻进帐篷睡了起来。 周云贵是在听到了李娟的笑声后,才睁开惺忪的双眼。他迅速钻穿帐篷,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洗漱完毕。 杨艳经过一夜的休息,重新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个人在那里扭扭腰、踢踢腿什么的。 周云贵则站起来,在营地四周转了几圈,他想解个小便。见他急的那个样子,李娟和杨艳却大声对他喊道:“你是在找马桶吗?请对着东南方向解决吧,那边就是大海的方向。我们俩暂时面向西北方向,给你五分钟,可以了吧。” 说完,两个女孩儿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听着两个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在清晨的旷野回荡。周云贵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做过的奇怪的梦。他转身迅速钻进了帐篷,从背包里取出已有二十多天没有使用过的手机了。 周云贵很快打开了手机,还有一格电,但手机信号很弱。他想起了陈小梅梦中哭泣的样子,心想小梅会不会打了很多电话呢?他又想到自己离开时,唐佳喝了酒对自己说过的话:我要在最高处等你。而昨晚的梦中,唐佳一直飘浮在空中,自己始终没有能够抱住她,她一个劲儿地说,叫自己看她发的短信。难道她给自己发了很多条短信? 周云贵双手拿着手机,在营地四周慢慢地走着。他举着手机,像是在寻找信号,又像是在虔诚地祈祷。 周云贵祈祷手机快点儿发抖,他祈祷梦境变成现实。 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深藏区,远离闹市和喧嚣,要收到一条来自通州的手机信息,估计会很难。周云贵抬头仰望着蓝天,天空离自己很近。他想,在这里等短消息,恐怕登天还容易些吧。 周云贵等了快二十分钟,手机都没有抖动,心中不免有点儿失落感。他想,还是算了吧,昨晚那都是梦,何必去跟自己的梦较真儿呢? 周云贵叹息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和小梅在一起的日子,也在心中叹息唐佳这女孩儿的大胆和执着。 男人就是这样,不珍惜眼前,偏要活在幻想的未来。若要检验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存在,那就应到像西藏这样的寂寞深处,看看自己都想起了谁? 人只有在最孤单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愿意来陪伴自己的人。 周云贵开始冲泡方便面了。正当周云贵手头端着开水,准备蹲下来往方便面盒子里倒水的时候,放在石头上的手机猛烈地抖动起来了。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开水,一把抓起手机,手机还在不断地抖动,上面显示有三十二条短信未读。 周云贵点开手机屏幕,开始在几十条短信里寻找陈小梅和唐佳的信息。 他把其他的垃圾短信和陌生的短信,连看都没看,就一一删掉了。手机上只剩下八条短信息。有七条是陈小梅发过来的,仅有一条是唐佳发该给周云贵的。 周云贵先选择了看唐佳的那条短信,是一首诗: 在最高处等你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 夕阳西下,我在山边等你; 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到了拉萨,我在最高处等你!! 周云贵把唐佳的诗,反复看了三遍。尤其是最后一句,“到了拉萨,我在最高处等你”,拉萨的最高处是什么地方呢? “拉萨的最高处是什么地方呢?”周云贵赶忙跑过去大声地问刘鹏。 “拉萨的最高处嘛,是布达拉宫噻”李娟笑着回答。 周云贵心中一阵狂喜,难道这丫头果真来了拉萨? “哎,周总,你今天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哟?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等着你呀?”杨艳对着周云贵拌了个鬼脸。 “什么好事哟,吃饭吃饭”周云贵嘴巴上这样说,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手机。 他迅速浏览了一下陈小梅发过来的几条短信。 第一条是他们刚出发不久发的“请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为你送行。” 第二条短信是出发一周后的某天深夜,内容是“为什么不理我?你没有带手机吗?你走后,我才算是真正地对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做了深刻领悟。喜欢一个人,是看到了他的优点;爱上一个人,是包容了他的缺点。所以,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一种心情,爱才是一个人的感情。想知道答案吗?请回短信。” 周云贵边吃方便面边看着手机上陈小梅的另一条的信息。这条短信很长,像是小梅的日志。 “《等你》 --陈小梅 这样的阴天,只需要一只碳素笔。 信手一画,便是我的心情。 是谁,在山的那一边吹揍着萨克斯管? 天籁之音?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等你,我可以让时间凝固,河水倒流,石烂海枯。 等你,我可以饮百年孤独,我可以穿越寂寞如山。 等你,哭到无声的悔,撕心裂肺的痛 等你,。。。。 周云贵迅速翻了翻后面的几条短信,内容都基本上一样。他迅速吃完了一盒康师傅方便面。站起来,重新关上手机,把它扔进了背包中。 周云贵心中一直惦记着“到了拉萨,我在最高处等你”那一句。他想,唐佳肯定已经飞到了拉萨,在布达拉宫等他了。 周云贵这样想着,一下子竟忘掉了连日来的疲惫,开始大声地张罗着,赶快上路。他掐了掐日程,最多还要走三天就可以到达拉萨了。 在周云贵的催促下,大家很快就上了路。 在路上,周云贵心情十分高兴,一路上也开始幽默起来了,不时找机会跟李娟和杨艳她们讲笑话,逗得大家也开心起来。 心情是可以传染的,好的心情会像春风一样,让人感到既轻松又舒服。 周云贵边给大家讲着笑话,边思考着一个问题。他觉得呀,自己在很多时候,总感觉已经走到了尽头。其实呀,那只是自己的心走到了尽头。再深的绝望,都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中,才能够看到最美的风景。 当一个人在事业上感情上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时,能像周云贵一行人这样出来走走,看看,想想,事情也就很快地过去了。毕竟,人一生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那都只是生命长河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过了这道坡,还会遇到下一个湾儿的。 五月的西藏,真的是人间的天堂。除了湛蓝的天空以外,大地一片墨绿。各种周云贵从未见过的野花,漫山遍野地盛开着,红的紫的黄的,犹如花的海洋。阵阵山风拂过脸颊,各种花香暗中涌动,沁人心脾,让人如痴如醉。 突然,大家面前出现了一个大约五百平方米面积大小的一个池塘。池塘里的水是从池塘中央的一个泉眼冒出的。池塘清澈见底,远远看去,那椭圆形的轮廓,犹如一只大地的眼睛,清澈湛蓝。 周云贵以前只听说过,徒步沙漠的人,见到泉水才会动情地扑过去。还从未听说过,在陆地上行走的人也会被泉水所感动。 今天算是周云贵亲身经历过了。起初,大家以为远处那片闪光点儿,是一堆未融化的雪水。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简直就是一只天眼,蓝蓝的,水天一色。泉水中的一小片枯叶,曾经的脉络,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湛蓝的天空倒影在清泉之中,四个人犹如见到了神仙一样,齐刷刷地跪下,都低着头,半天都不忍心去打破水面的平静。 周云贵哭了,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掉进了泉水。他被泉水所感动!他被泉水的圣洁所感动!他被连日来的沿途美景所感动! 李娟这时举起了相机,不停地对着池塘咔嚓咔嚓地拍照。杨艳则直接把自己的头伸进了泉水之中,她说她要彻底用这圣水洗掉凡尘。 只有刘鹏和赵刚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水底。原来水里有一条银色的高山冷水鱼,在圣洁的泉水里面自由自在地遨游着。鱼儿见到水面上的几个人影,被他们的不请自来,感到惊讶,睁着好奇的眼睛,嘴巴张的老大,并使劲地摇动着自己的尾巴。像是热情地欢迎着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西藏的山是神山,西藏的水是圣水。而在这高山之巅的鱼呢?应该也是来自亿万年前的精灵吧。 刘鹏面对着水中游动的鱼,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为鱼儿祈祷着。 见刘鹏虔诚的样子,其他几个人也并排跪了过来,照着刘鹏的样子,各自对着那汪圣水,心中默默地祈祷起来。 大家祈祷完毕,重新背上了背包,又开始上路了。 第十一章 第四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四 经过这近三十天的徒步旅行,周云贵的同学赵刚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周云贵今天算是心情特别地好,他走到赵刚的身边,问道:“老同学,感觉怎么样?比起你在办公室,心情是不是要好多了?” “说实在的,我这几天都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说来听听?” “以前,我成天呆在办公室,总认为那里才会让我感到充实,总认为那里才能够让我感到快乐。其实不然,这次跟随你们一起出来,我算是真正想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上半辈子成天所干的,都是别人的事情。自己曾经的想法,曾经的抱负,曾经的理想,全他妈的被别人的事务所挤占了。你看,虽然我是我们那个地方的规划局长,签字都签了几大卡车,可真正让我有点儿成就感的又在哪里呢?没有,完全是领导的意思。完全是他妈的上级拍的板儿。某些领导什么都不懂,却敢于表态,敢于拍板儿。我们学建筑的有什么用呢?我们搞规划的又有何用呢?其实,我们就是领导的摆设,是上级领导的听用罢了。” “看破了?怎么你老兄也失去了当年的斗志?你可是咱们班上最前途无量的人哦。” “什么是前途无量呢?像我们这一路走下来,你哪一天看到了前途了?还不是走完了今天,明天还在明天等着你呢。人生不也一样吗,从妈肚子里生出来,就开始了这漫长的徒步旅行。走完了少年,要走青年,走完了青年,还要走中年,走完了中年,还要走老年。人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了。”赵刚感慨道。 “呵呵,那走完了老年,该往哪里走了呢?” “走完了老年,就走进了坟墓。人的一生就走到了尽头。” “坟墓才是人生的终点站吗?” “那也不一定。得看是什么人在走。有的人虽然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思想却还在人间行走,一代一代地继续走下去。而绝大多数人,一旦走进了坟墓,人生就彻底关门,什么也没有留下。” 说得好啊。赵刚的一席话语,正好说在了周云贵的心坎儿上。 周云贵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人的一生,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过眼云烟而已。唯有思想最为重要。好的思想,可以生生不息。坏的思想,将追随主人进入坟墓。 好的思想,会被更多的人接受,并不断发扬、传承;而坏的思想,只能牢牢地吸附在坏人身体上,不会被社会所接纳,更不会被世人所传承。 周云贵十分理解赵刚。他认为赵刚这么些年来,表面上看坐在规划局长的位置上,十分风光。但实际上,他那个位置决定了一个城市的发展走向,同时还决定了一大批利益集团的根本利益。这样关键的角色,上级领导肯定就会倍加关照,随时对他发号施令,指手划脚的。自己的专业不能好好施展,自己的思想不能好好体现。 周云贵最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思想过分干涉。他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头脑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过程才去做的,如果其他外人随便就进入了自己的思想,那做起事来也就立即变了味儿。 周云贵和赵刚就这么一路小声地聊着,不知不觉又走完了一天。 刘鹏走在最前面,他找到了一个公路道班遗留下来的破旧房子。他走进去,四周察看了一下,发现墙壁还算坚固,只是窗户玻璃已经完全被蜘蛛网所覆盖。屋顶有两三处破洞。还好这个季节西藏很少下雨,偶尔天色会突然变化,飞沙走石一阵过后,立马会恢复到平静。 刘鹏要为大家挑选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宿营。他抬起一只脚,使劲踹了踹两间房子的木门,还算比较坚固,便放下了背包,在房子前面的石头台阶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同伴们的到来。 周云贵和赵刚见天色已晚,杨艳和李娟也还没有跟上来,虽然远远地可以看到两个女孩子艰难行走的身影,但目测那距离也已掉队了五六公里远。他们俩只得走走停停,尽量缩短与她们之间的距离。 几个人到了营地,刘鹏已经生起了火,烧了一壶开水,正等着大家的到来呢。 “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呢?我想吃肉啊?”李娟摊到在自己的背包上面,有气无力地说。 “再等两天,我们就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啊。”周云贵安慰着李娟。虽然周云贵这一路下来,也十分想念吃肉,哪怕是想起康师傅的广告,也会流出口水。但他还安慰着同伴。 这一路走下来,完全出乎大家的想象。原本以为,一路上会有很多的餐馆,可以美美地吃上西藏的牦牛肉,喝上可口的奶茶的。却不知道,藏民们视自家养的牦牛为宝贝儿,牦牛只能够自然老死,不能够随便杀死吃肉的。 大家为了补充体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是藏族阿妈做的吃的,不管是酥油茶还是糌粑,弄什么就吃什么了。每一个人在心目中彻底打消了吃肉的念头了,因为人家根本没有什么肉给你准备呀。 平时生活上十分讲究的周云贵,前几天还挑三拣四地吃。后来越来越发现,能够找到一家藏族人家吃饭,就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对于饭桌上乱飞的苍蝇和阿妈捡过干牛粪的手,也就不会再去介意了。闭上眼睛,管他三七二十一,把端上桌子的东西全部倒进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来了一团乌云。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鸡蛋大小的冰雹稀里哗啦地咋了下来。 刘鹏赶紧把其他几个人叫到一起,躲进了旁边一间屋顶看上去十分坚固的屋子里。大家围成团,坐在靠门的一个墙角。 屋子内十分黑暗,刘鹏打开了露营灯,发出了惨白的光亮。 杨艳和李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冰雹,也从来没有听见过外面这样厉害的狂风。两个人抱在一起,身体在瑟瑟发抖。旁边的周云贵则闭上眼睛,想象着屋顶噼里啪啦咋下来的冰雹是个什么样子。他感觉到了两个女人的恐惧。便伸过手轻轻地拍着李娟的肩膀。 刘鹏用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双腿盘坐,微闭双眼,镇定自若。出发前,他认真研究过此次行程,路上会遇到些什么,比如飞沙走石、狂风暴雨和冰雹,甚至六月飞雪等恶劣天气,他都一一做好了预案。 今晚,刘鹏之所以要挑选了现在这个地方住宿,也先前做的预案之一。当他下午走过一个山头,远远望去,一阵薄薄的轻雾漂浮在上空时。他翻了翻出发前做过的关于恶劣天气的笔记,判定这种现象就是恶劣天气即将来临的预兆。 刘鹏下午没有给几个同伴儿说。他怕说了会引起大家的恐惧。所以,整个下午,他都在一路行走,一路在思考着当晚的营地应该选在什么地方。 狂风暴雨和冰雹持续了大约三十分钟,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刘鹏站起来,小心地走到了门口,慢慢地推开门向外看了看。地面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拳头大小的冰雹,像一个一个雪白的鸡蛋一样,挤在一起。 刘鹏望了望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轮满月正冉冉升起,天空比平常更蓝了,漫天的星星离他们那样的近,仿佛伸手可及。刘鹏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上次坐夜航飞机飞往澳大利亚,他在万米高空从机窗向外眺望,眼前海天一色的美景。 此时,刘鹏仿佛置身于万米高空,他不知不觉地向门外挪动着脚步,嘴里竟然大声喊出了:“Mygod!好美啊” 周云贵和李娟几个人听见刘鹏的惊叹,好奇心一下子激起了大家的热情。刚才的恐惧和白天的疲劳,一下子就彻底打消掉了。几个人一骨碌站了起来,拥挤着奔向了门口。 “哇!哇!我的天啦,真是美极了啊”杨艳像小孩子样,跳了起来,想要去抓天上的星星。 “苍天啦,你怎么这么的美丽?”李娟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漫天的繁星和大大的月亮,离几个人那么的近,李娟赶紧伸出双手,想要去摘下几颗来。 周云贵早已是热泪盈眶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外,一下子跪在了冰雹里面,仰望星空,举起双手做出接住漫天的繁星的姿势。 李娟则立即返回到室内,从背包里迅速找出相机,冲出大门,躺在冰雹里,噙住热泪,用镜头对准了天空,开始拍摄起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到了真正的童话世界。 见大家激动的样子,赵刚也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眼前的一切,也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吗?”赵刚不禁发出了感慨。他也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要去拥抱圆圆的月亮。 杨艳已经完全忘却了一天来的疲劳,她不顾一切地拉上了刘鹏,在雪白的冰雹地上疯跑着。她抬着头,任满头乌发在微风中飘洒。刘鹏也完全沉浸在对美景的享受之中,他一把抓起杨艳的手,两个人在洁白的冰雹地上,跳起了华尔兹。 李娟则不停地在按动着相机,记录着几个人与繁星共舞的画面。每一次按下快门,李娟都按下了一份美妙的心情。 周云贵再一次在心中默默地感叹道:人真的是在最深的绝望中,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这一夜,大家久久不愿入睡,几个人躺在帐篷里面,还在为外面的景色感动着。 刘鹏不得不制此住了大家的兴奋,十分理性地重新安排了第二天的行程。 到了拉萨,布达拉宫的宏伟高大,再一次让周云贵心灵震撼。他来不及休息,围绕着雄伟肃穆的宫殿,静静地走着。他伸手触摸着古铜色的经轮,心中默诵着仓央嘉措的才华。他要追求圣洁的爱情。他放下背包,取出手机,迫不及待的拨通了唐佳的电话。 “等你等到我心痛啊,你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我也是!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周云贵急促地问道。 “我在最高处等你!你过来吧。” “布达拉宫见。” 唐佳果然在布达拉宫等着周云贵的到来。 在布达拉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周云贵看见了唐佳。她正站在布达拉宫最高处的一排转经轮前,微闭双眼,面带微笑,耐心地等待着周云贵的到来。 唐佳也看见了周云贵,两个人都飞快地向对方跑了过去。在布达拉宫神圣的殿堂中央,两个人相互拥抱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 第一节 - 围标 - 埋剑煮酒 所谓成熟,只不过是学会了隐藏;所谓原谅,只不过是把遗憾悄悄埋葬。 ------严芳 一 唐佳不顾布达拉宫殿堂里众多朝拜者的目光,一把搂住了周云贵的脖子,疯狂地亲吻了起来。 周云贵感到十分突然,但又无可赖何。在他看来,唐佳这女孩儿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属于“多敢女孩儿”。 一同随行的杨艳和李娟,则站在一旁,大声地欢呼起来。李娟则举起照相机,不停地扣动快门,记录着周云贵和唐佳的感人爱情。 赵刚站在经轮前,伸出左手,正一圈一圈地抚摸着经纶,眼睛却也没有离开过周云贵和唐佳。他终于理解了周云贵为什么要徒步西藏了。他这是完全脱胎换骨的改变,破茧成蛹的蜕变。 完全放开,才是真正的你! 曾经被生活套牢、被世俗禁锢、被环境左右的周云贵,经过这一次的艰苦跋涉,终于站在了世界之巅,彻底摆脱了旧我。 一向沉稳的刘鹏,也情不自禁地为他们鼓起了掌来。并叫来赵刚、杨艳和李娟,四个人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圆圈转动里去起来,对周云贵和唐佳俩表示祝福。 快乐是可以传染的。几个人的快乐心情,带给了整个布达拉宫的快乐。听到这边的欢呼,一大群外国游客,也迅速加入了进来,围城了圆圈,学着西藏人跳起了锅庄。 一向十分庄严肃穆的布达拉宫,除了悠扬的诵经以外,今天竟成了前来朝拜者的欢乐海洋。 “好了,谢谢大家。这是佛教圣地,大家不要闹了。”周云贵双手做出抱拳的姿势,对大家的热情表示感谢。 李娟则掏出一本关于仓央嘉措的书《我是雪域上盛开的莲花》,大声念了一首诗,并对他们说道:“你们看,佛还不是向往真正的爱情。”。 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周云贵还拉着唐佳的手不放,他们开始一个殿一个殿地参观着布达拉宫。周云贵边参观,边问唐佳:“当着佛祖的面,你说你是真心爱我吗?” “这还敢掺假吗?在佛祖面前掺假,那可是罪大恶极的哟。”唐佳故意跪在一尊佛像面前,做出磕头的样子。 “那你了解我了吗?” “以前的你,属于你自己,你保管好就是了。现在的你,我已经全部了解,没有多少瑕疵。未来的你嘛,我还得用心去读。要读懂你这个人吧,必须得一天一天,一页一页地去翻。”唐佳调皮地回答道。 “那请你告诉我,关于你的故事。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你呀。” “我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 “你是怪人?怎么两个爸爸,两个妈妈呢?”周云贵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唐佳。 “我生下来,由于是个女儿,就被亲生父母抱养出去了。我亲生父母总共生了四个都是女儿,我排行老四。看着我呱呱堕地,又是个女孩儿,父母愁得不行。正好在这个时候,我现在的养父母家中生了三个儿子,很想要一个女儿,就托人找上门来,领养了我。”唐佳笑着说道。 “哦,原来你走错了门儿啊?” “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或许说我真的是走错了门儿。我亲生父母住在福建一个小城镇,家境还好,父亲是个木匠。我养父母住在深山沟里面,以种茶、卖茶为生,福建传统的茶农。” “所以,你就十分热爱茶艺?”周云贵听了唐佳的介绍,对她的出生感到更加的神秘了。 “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在想,或许我就是茶仙女下凡哦。你看我,一出生就被茶农领养。养父母说,我两岁就陪着父母要上山采茶,四岁就跟着父亲揉茶、炒茶,十二岁那年,我开始学习茶艺。对四川的竹叶青、云南普洱茶、西湖龙井、武夷山红茶、铁观音、大红袍等茶叶,潜心研究,认真揣摩。2008年,我一个人随福建援建大军来到了通州。一年过后,我找到了对自己的定位。发现通州这个城市,人人都喜欢喝茶、品茶,生活十分悠闲、享受,而我自己在壶言老茶馆儿也干得得心应手的,老板娘对我也很好,而且还碰到了很多像你这样的对茶有感情的人,便决定一定要留下来。” “那你两个爸爸,两个妈妈同意你留下来吗?”周云贵越发觉得有故事,兴趣极高。 “是啊,我长大了,正试探着想自由飞翔。可父母亲的心,就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地牵挂着。”唐佳说完,低头不语。 “无论你长多大,在父母亲的眼中,你都将永远是一个孩子。” “人总得要慢慢长大。你看中央电视台《人与自然》栏目里,不是经常播放海边岩石上,小海鸟如何练习飞翔的吗?小鸟一次又一次地从高高的山崖上向下俯冲、滑翔,一次比一次飞得远,一次比一次飞得高,因为海滩上到处躲藏着猎食它们的天敌。这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道理,不自己学会飞翔,不自己学会走远,就永远无法生存。人也一样,父母亲终究会老去,不自己学会独立,总有一天会被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所淘汰”唐佳轻轻地感叹道。 “那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准备回去,单独开一家茶艺馆儿,开始自己的创业之路”唐佳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个想法好啊,我就是你最忠实的茶客” “我想把我所学到的关于茶叶的知识和我对茶艺的理解,毫无保留地奉献给通州人民。让我的茶文化思想,能够在通州这个地方生根、发芽和延续下去。至少,很多年以后,历史会告诉未来的通州人民,有一个叫唐佳的女孩儿,为了通州奉献了自己的青春,我就十分满足了“ 看来,唐佳这女孩儿十分有想法。 周云贵也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所以,他对有想法的女人,会发自肺腑地去敬佩。 游完了布达拉宫,唐佳先坐飞机返回了通州。与周云贵临别时,唐佳掂起脚跟,用嘴巴在周云贵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我在通州等你。” 唐佳说完,飞快地在周云贵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邦达机场的候机大厅。 唐佳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周云贵对生活的态度。曾经内心的孤独和失落,随着这几天和唐佳的相处,渐渐地升华为一种对生活的激情,在周云贵的胸中熊熊燃烧着。 在从西藏返回通州的路上,周云贵一直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回去,一定得像个男人一样地活着。 男人的活,大气地活。或许是突然的感悟,也或许是西藏的宽阔,让周云贵一下子感觉到,体内有无数的力量在催促着自己赶快回去。 回去吧,未来还有很多很美好的希望,在等着你的到来。想着想着,周云贵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