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拐精英 申城市公安局训练场内的拳击擂台上,两个年轻人正在进行着对抗演练。 正在出拳的女孩叫安然,二十八岁,是申城市公安局打拐专项工作组的副组长。 她一身黑色紧身运动衣,将玲珑的身材裹的凹凸有致。乌黑发亮的碎发,衬托出她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优雅、干练。细密的汗珠,顺着她那瓜子形的脸庞,滴落下来,浸湿了小麦色的皮肤。 安然的眼睛微眯,透着一股坚毅。她紧咬嘴唇,一边低声吼叫,提醒对手注意防守,一边加快出拳的速度。 拳风越来越快,直、勾、刺、摆之间,一招独创的“安然销魂掌”使出,对手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后来,在安然一记凌厉的后摆拳过后,对手终因脚步慢了半拍,微胖的身躯趔趄了几下,往一侧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安然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对手的手臂。 对手却并不领情,挣脱安然的手臂,一个标准的“后倒”动作,顺势倒在擂台上。 “我恨方子恒!”他平躺在擂台的地板上,圆嘟嘟的面孔里透着疲惫,极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倒地的,是打拐办的技术专家褚峤。 褚峤今年二十九岁,中等个子,肥嘟嘟的身材,大而圆的眼睛时时刻刻都是笑眯眯的,显得敦厚,憨态可掬。 他和安然同年从警校毕业,共同在打拐办工作。一个负责刑侦,一个负责技术,五年的相处,让他俩成为配合默契的搭档。 安然见褚峤拒绝陪练,愤恨地轻踹了他一脚。见褚峤不作反应,安然也没了兴致。她甩掉拳击手套,依靠在护栏上,轻轻喘息着,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似是意犹未尽。 褚峤在地板上躺了一会,见安然并未理会自己的话,有些不甘。他一骨碌爬起来,从旁边的背包里摸出两瓶矿泉水,甩给安然一瓶,自己拿一瓶,慢慢拧开盖子,又愤恨地说道:“我恨方子恒,他每出现一次,我就要被你揍一次,五年了,我决定反抗!” “你自己技不如人,干嘛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安然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白了褚峤一眼。 “我为自己找借口,你又是什么借口?钻石王老五哦!痴恋你五年,你一点也不心动?”褚峤把水放在地上,看着安然,希望她能给出答案。 “我喜欢看别人那种挫败的感觉,这理由不过分吧!”安然仰起头,“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水。 “变态!”褚峤喝了口水,低下头,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看着安然。安然双眉紧蹙,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褚峤心头突然有些不忍。他声音古怪,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那我就没有机会了!”随即,褚峤扮出一副垂首顿足的样子。 安然顿了一下,也不看褚峤,不紧不慢地收拾地上的拳击手套,以命令的口气说道:“申请购买设备的报告还没批下来,在这之前,你必须人工把现有的数据梳理出来,别让我找到你的纰漏!否则......” “是,领导,我保证你没有借口找我的麻烦!”褚峤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两个指头放在额头前挥了一下,算是对安然的回答。 此时,训练场的门打开了,从门口探进一个头来,原来是打拐办的资料员简丹:“头儿,老贺叔在办公室,让你们快点过去。” “好,马上到!”安然说着,便拿起地上的拳击手套,钻出擂台的围栏。 “还有,他也在!”简丹挤挤眼睛,一副诡异的笑容。 安然的心底微微一颤,她知道简丹嘴里的“他”是谁。 每次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或者是见到他洒脱的身影,安然的心底都会莫名地颤抖一下。 “这不是一个侦查员应有的心理素质。”安然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剧烈的疼痛让她克制着自己。她拿着拳击手套,离开了擂台。 褚峤却背着背包站在哪里不动。 “上午的例会不是开完了吗,他怎么还没走?”褚峤对着简丹喊道。 “不是没走,是又来了!”简丹拖长声音,笑眯眯地看着安然。 “我下午请假可以不?”褚峤对着安然的背影喊道。 “不行!”安然头也没回地回答。 “你活该!”简丹白了褚峤一眼,颠颠地走了。 褚峤恹恹的跟着安然走出了训练场。 申城市公安局西侧的一楼,门口挂着一块金属的牌子:“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工作组”。 大厅里,中间放置了接待台,两边是几排长椅。接待室里,几个年轻的姑娘正低头忙碌着。她们都是去年才从警校毕业的学生,安然的学妹。因为听说了安然的事迹,主动要求分配到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的。 用她们的话说,这叫冲着安然的名号前来“投奔”的。 安然换上警服,穿过接待大厅,与几个年轻的警员打着招呼,匆匆赶到工作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贺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与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人低头看着什么资料。 安然走到老贺的身边,轻声问了一句:“老贺叔,你找我?” 正在看文件的老贺头抬起头,示意安然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又将文件递给身穿武警制服的人。 那个身穿武警制服的人,随着安然的声音抬起了头,看了看安然。他一米七八的个子,国字形的脸庞,棱角分明;黝黑的皮肤,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闪烁着,看着安然的时候,满是温情。 “安警官好!”他伸出坚实的手臂,意欲与安然握手。 安然象征性的伸出手握了一下,即刻感觉到,从对方的手心里传来了一股热浪。 安然想回避,却发现对方的手里就像是有种磁性一样,牢牢地吸附着她的手。 “方队长好!”安然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提醒自己,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于是她的脸上,泛出灿烂的,热情的笑容,就像是见到了一位远方来的客人一样,礼节性地寒暄。 第二章 武警方队长 “嗨!方子恒,你俩上午才见过面,有必要这么客气吗!”简丹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走进了办公室,故意提高声音对着那个身穿警服的人喊着。她一头乌黑秀发盘成一个发髻,光洁、安分地趴在脑后,一双圆眼睛滴溜溜转着,闪着狡黠的光。 安然趁机把自己的手,从方子恒那双炽热的手掌内抽出来,狠狠瞪了简丹一眼。 简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眼珠却滴流乱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方子恒,边防武警支队的队长。 简丹的话让他稍许尴尬,他停顿了一下,见到简丹在“啪、啪”拍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几下,赶紧讨好地说道:“简丹,要不要我帮忙?” “要啊!”简丹停下手,看着一脸献媚的方子恒说。 “你看你追了我们头儿几年了,一点成果都没有,我们看着都挺累的。要是你还没有进展,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你看我也长的柳眉凤目,娇弱婀娜的。” “啊-------呸!”褚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刚端上一杯水正喝着,听了简丹的话,忍俊不禁,一口水喷到简丹的笔记本电脑上。 “啊!“简丹一声惨叫,顾不得等方子恒回答,便拽出一叠纸巾,赶紧擦拭电脑上的水迹。 “褚峤,你个胖子!我警告你,要是我电脑进水开不了机,你就等着卖身给我还债好了!” “你们还是小孩子啊?能不能有个正形!”老贺替可怜巴巴的方子恒解围。 简丹吐吐舌头,白了一眼方子恒,赶紧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安然默默地收拾着老贺的办公桌,装作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谈话。 “安然,让你赶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骂完简丹,老贺对安然说。 听老贺这么一说,安然这才停止手中忙碌的工作,抬起头:“老贺叔,您说。” 方子恒适时地拿着老贺递给他的档案袋,递给安然:“你先看看这份资料。” 安然接过档案袋。 档案袋里,装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画面有些模糊的照片。从像素和光影分析,应该是手机在光线不明朗的情况下匆忙拍摄的。 照片中,是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子,身上背着一个鱼篓。他纤弱的小手,正被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拖着行走。 “你这是——?”安然仔细地看着照片,问方子恒。她心底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却希望从方子恒的嘴里得到确认。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傍晚,两个战士在海边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这两个人。他们是父子俩,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渔村里,父子二人正在海边捡拾弹涂鱼。 当时,男孩的脚被割伤了,伤口很深。战士正好巡逻到跟前,希望带孩子回营区治疗,父亲却反对,说是小伤,坚持带孩子回家。 这不符合常理,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见到自己的孩子遭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却拒绝治疗的。于是,战士偷拍了他们这张照片。 上午开完例会后回到支队,战士便把昨天的事情汇报给方子恒。所以,方子恒立刻就赶了过来,等安然。 这确实不合乎常理,按理说,受伤后,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及时的救助。除非...... 安然静静地听着方子恒的叙述,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她把照片递给褚峤:“在‘回家’系统里搜索一下吧。希望......”安然的话说了一半便骤然停止,只是默默地看着褚峤。 褚峤明白,安然的意思是,希望这张照片是存在于“回家”系统内的;但是,又不希望这个孩子是被人拐卖的失踪人员。 这种复杂的情绪,这种无奈的纠结在安然心中交织,唯有褚峤明白安然心底那种痛苦。 褚峤办公桌的四周,都被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包围。 褚峤坐在中间一张滑轮椅子上,不停地来回滑动,敲击着桌面上的键盘。 在一个闪烁着“回家”两个红色大字的屏幕里,褚峤敲击开“失踪人口数据库”的页面。 随后,又操作一台仪器,把方子恒带来的那张照片清晰解画,利用三D成像的电子虚拟技术,虚拟出画面中那儿童的清晰画面。 安然则熟练地操作着另外一部仪器,利用电子扫描系统,根据三D成像画面,与“失踪人口数据库”里的三维画面进行面部扫描识别。 十分钟以后,识别系统锁定了“失踪人口数据库”里一张两岁男童的画面。 扫描识别显示:根据三D成像技术解画的照片,以及“失踪人口数据库”内的图像对比,吻合度为85%。 在男童的图像下方,清楚地标注着:姓名:黄洋;出生地:申城市华东路76号;失踪日期:2011年10月28日。 “他是失踪人口!”方子恒惊呼一声。 安然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方子恒看得到,安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简丹把相互吻合的资料即刻输入打印机打印。完毕,她一下子扑向褚峤的办公桌,褚峤的双手早已仰起,等待在那里,两只年轻的手掌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振奋人心的脆响! “我们又成功了一例!” “是的,我们找到他了,我们找到他了!”安然低声呢喃着,眼角泛着微微的光! “你们这个系统真的厉害!”方子恒由衷地赞叹。 “普普通通的啦!它不过就是一个超级大的数据库嘛!当然,要是你们也能像我们头儿一样,牺牲恋爱和逛街时间,把各地的失踪人口数据搜集、整合、完善;当然,再加上我们褚专家的技术,任何人都能很厉害的!” 简丹的嘴,就像是燃着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把复杂的“回家”系统简化解说。 即便这样,还是把方子恒听的云里雾里。 “老贺叔,您看.....”安然走到老贺的跟前,标准站姿。这是每一次行动之前必定的程序,老贺是组长,大家都等待老贺分配任务。 老贺看着眼前一帮热情澎湃的年轻人,一脸的欣慰。 “首先谢谢子恒的警惕性,又让一个失踪的孩子可以找到自己的家!”老贺拍拍方子恒的肩膀。 “这是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子恒立正,声音短促回应。 “我命令!”老贺庄严地命令:“简丹即刻联系失踪儿童的家属,通知发现疑似失踪儿童地的警方合作协查!” “是!”简丹爽朗应道。 “安然和褚峤,在方队长的带领下,去小渔村,进一步核对情况,再做处理!” “是!”三个年轻的声音洪亮,饱满。 “我们又找到一个!”简丹一边把打印好的黄洋失踪时的资料递给安然,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 “这是找到谁了?这么开心?” 随着说话声,打拐办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口进来一位中年男人。此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胖瘦适宜,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笑眯眯地走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深灰色西服,十分优雅的中年女人,大概四十左右的样子。 “冯局好!” “冯局好!” 安然他们几个即刻与中年男人打着招呼。 来人是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 冯建国朝大家挥挥手,指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优雅的中年女士说道:“市委分管财政工作的陈主任。” 老贺赶紧握手:“财神爷!” “客气,客气,叫我陈卫卫就好。”那位优雅的女士欠身说道。 “你们这是为什么事开心啊?我有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冯建国站在安然的办公桌前,关切地问。 “冯局,安然刚根据‘回家’系统的帮助,又寻获到一个失踪六年的男孩。”老贺赶紧向冯建国汇报。 “是吗?”冯建国的声音顿时被喜悦笼罩。 “待核实,我即刻安排人员赴当地侦查核实。”老贺补充道。 “好啊,好啊!安然,你很了不起!”冯建国连着说了两声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声夸奖站在一边的安然。 安然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冯建国的连声夸奖,便停止了手上的事情: “冯局,您就把夸我的力气省了,为褚峤多争取一点资金吧。他每天都靠人工识别,连拍拖的时间都被我利用上了,我还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知道关心同事,值得表扬!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子恒?”冯建国说完,朝站在一边的方子恒会意地挤挤眼睛。 “哎呀!冯局,我可是跟您要钱呢!”安然一边岔开话题,一边把所有的资料装进背囊,示意褚峤出发。 “我过来就是给你们钱的。你们专项组申请的资金,已经得到了批准,陈主任就是过来核实一下项目情况的。” “真的?”还没等老贺开口,褚峤就从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跃而起,惊喜地喊了出来! 冯建国点点头。 褚峤兴奋地一把握住安然的手,紧紧地攥着:“安然,我的设备有着落了。” 第三章 没人心疼的孩子 安然也显得异常开心:“谢谢老贺叔,谢谢冯局的支持!”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这个小组为那么多失散的家庭找到了亲人,人民谢谢你们还来不及。不过话说回来,市局的财政也捉襟见肘,这笔资金来自于民间企业的赞助!”冯建国说着,看着站在一边的陈卫卫。 陈卫卫点点头,脸上微微含笑:“安警官的事迹我有所耳闻,对于你提议的这个项目,我们也做了相应的论证。资金这一块由民间企业‘百盛集团’赞助,我是依据程序,来了解一下项目大致的情况,把回执带给‘百盛集团’财务部。”陈卫卫的话说得漂亮,得体。 “那好,就让简丹为你介绍‘回家”系统的设置及运作情况吧。”老贺向简丹招手,示意简丹把“回家”系统的原理演示给陈卫卫看。 简丹赶紧打开褚峤办公桌周围的电子系统。陈卫卫凑到安然的耳边:“丫头,我可是尽力了,私人关系,为你拉到这笔资金赞助!”陈卫卫低声对简丹说道。 “噓!”简丹低低地噓了一声,禁止陈卫卫再说话。 陈卫卫赶紧禁声。 老贺看着安然和褚峤,命令道:“你们也赶快出发吧!” “是!”安然答道。 冯建国走到方子恒的身边,拍了拍方子恒的肩膀,一脸欣慰:“那就辛苦方队长了,我们等候你们的喜讯。改天喊上你爸,叫上老贺叔去我家,你冯婶酿的梅子酒可以喝了。” “是!”方子恒立正敬礼,声音爽朗。 安然背起那个装满了各种资料的背囊,与褚峤一起出了门,方子恒紧紧跟随。 车库里,苏招财一早就靠在那辆老款桑塔纳车前等侯了。 这可是专项组最豪华的一辆车了,通常都是要出远门的时候,苏招财才舍得开它。 方子恒却对苏招财摆摆手:“开我的车吧,那边路况太差!” 苏招财听到方子恒的话,指指一边那辆黑色的野马越野吉普,眼睛立刻放出了光芒:“老天!我可是第一次开!” 方子恒微笑,不作答复。 安然背着背囊上了方子恒的那辆黑色野马,褚峤正想跟着安然上车,却被方子恒一把拽住:“褚警官,我把最好的副驾驶位置留给你,那里视野开阔,风光无限。” 褚峤无奈,只得从踏板上把刚踩了一半的右脚放下来,极不情愿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系好安全带,没好气地说道:“小苏,你看,你妈白帮你起一个招财的名字,其实也没啥用,你看人家,有个有钱的爹,多好!” 安然上车,把身上的背囊取下,放在座位的中间,她白了褚峤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一脑门子都是钱,人家是自食其力。” 方子恒上了车,想要把放在座位中间阻隔他和安然距离的背囊拿开,被安然用手摁住。 方子恒无奈,只得心有不甘地坐定。 刚才安然维护自己,方子恒不由得心里一暖:“还是安然了解我!所以说,我的眼光不会错,美好的事物,我愿意用一生等待!” “同志,我是做警察的,一切都以事实为依据,请不要作过多的无谓的解读。”安然说完,从背囊里抽出黄洋失踪时的资料报告,不再理会方子恒。 没想到方子恒却来了兴趣,他拍拍安然的手臂,双眼火辣辣的,直视安然的双眼:“安警官,麻烦你直视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嗨!嗨!同志们,请注意影响。从生理年龄来说,我还未成年。请不要在未成年人跟前散播不良信息!”褚峤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座位上的安然,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这是要活成妖精吗?三十岁了你还未成年,我让你未成年!” 听到褚峤的话,方子恒和安然突然协作一致,两人都从座位上往前扑了一下身子,一人给了楚峤一拳。 “小苏,你是证人啊!这叫家庭性质的团伙作案。”褚峤抱着头,向小苏呼叫。 苏招财不予理会,一心沉寂在野马越野车强劲的马达声中。 黑色的野马越野车,载着几个年轻的、善良的、充满激情的心,风驰电掣般地朝着边境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驶去! 大家离去后,办公室显得空空落落。老贺这才用手顶着自己的右肋骨,顶了大约两分钟,才示意冯建国就坐。 冯建国看着老贺痛苦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变得严厉起来。 “老贺,你真的该休假了,不能这么硬撑着。”冯建国的语气多了些责怪。 “老冯,看看那些失踪人口的数字,我真的不敢休息啊!我觉得自己愧对他们。”老贺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忧郁。 “老贺!”冯建国的声音有些愠怒。 “你说再带这几个孩子一段时间,我批准了,因为那时安然他们经验少,不能独立侦破。你看现在的安然,已经成为业内精英,她完全有能力来带领这个团队。你要是再不去住院,我可真的没义务为你隐瞒了!” “老冯,说真的,反正得了肝癌这个病,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就是死,我也想死在这个办公室里,死在救孩子回家的路上!”老贺的声音有些激动,眼角闪耀着晶莹的泪光。 “老贺!”冯建国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正在为陈卫卫演示“回家”系统的简丹,不由得好奇地往老贺这里看了一眼。 冯建国赶紧压低声音:“老贺,你的思绪不能老是停留在十五年前,那件事情不怪你,大家都有责任!”冯建国的声音里也透着明显的激动。 “可是那毕竟是我带队,是因为我工作的疏漏,才给那个恶魔逃走了,那就是我的责任啊!”老贺的话语充满着自责。 “那件事情,真的不怪你,当时协查的资料不齐,行动仓促。不过你放心,我们总会抓到他的!”冯建国轻拍老贺的肩膀。 “是啊!十五年了,因为我们的工作疏漏,放过了那个恶魔!每次我回想起暗室里那双眼睛,我的心就颤抖,我对不起她啊!” 一行热泪从老贺的眼角滚落,老贺赶紧背过身子,用手臂悄然抹去。 两个铮铮的汉子,陷入在沉默当中。 简丹收起了古灵精怪的样子,耐心细致地为陈卫卫讲解着打拐办的看家宝——回家系统。 “回家”系统,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它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数据整合。 安然耗费五年的时间,把各地失踪儿童的资料搜集整合;由褚峤根据三D成像技术,模拟出儿童各个年龄段的样貌。 第二、面部扫描识别系统。 目前,如果有寻获被拐人员,他们会根据资料库的内容进行面部识别。安然希望, 数据库能链接上“天眼”,在人口密集区域自动搜索、扫描、识别的功能。这样,发现及解救的几率就大大提升。 第三、全民参与。 利用现有的手机及科技网络,达到全民参与,把罪恶控制到零...... 十一月的南方,秋风乍起,泛着微凉。天空阴阴沉沉的,似乎是有一场大雨要来。 黑色的野马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城区,半个小时左右,便进入了山区。道路坑坑洼洼,颠簸不平,车速也只得慢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也在此刻光临,似乎也来凑个热闹。 原本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下雨视线不佳,再加上雨水浸湿了路面,更增加了行驶难度,黑色的野马颠簸了近三个小时后,方子恒却还说,路程只走了一半。 “要是我那辆桑塔纳,早就在半路报废了。”苏招财一边小心地开车,一边感叹地说。 这里,靠近边境海岸线。穿过这座小山,便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海的另一边,便是T国。方子恒服役的武警部队便是驻守在当地,负责海上的巡逻及缉私。 疑似失踪儿童黄洋,便住在隐藏在山林中靠近海岸的一个小渔村中。 路况不熟,视线不佳,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尽管方子恒不时提醒苏招财该在哪里转弯,哪里又一个斜坡,苏招财提心吊胆谨慎驾驶,可还是几次都差点滑落到山沟里。 晚上七点整,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点点星火。方子恒指指前方,告诉大家,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毯仔村。 第四章 边境小村 离村口还有一公里的时候,越野车再也难以前行了。路越来越窄,窄到只可以供一个人单独通过。 苏招财只得把车停靠在一边,大家下车步行。 十一月的凉风夹杂着秋雨,洒在身上,不时冻的人打着冷战。 遗憾的是,方子恒的车里连一把雨伞都没有。 几个人轮番着,一人捶了方子恒一拳,只得顶着凉风,在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方子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路,不时提醒大家注意小路两边的水塘。 渔民在岸边隔出了一块水塘,养一些珍稀的鱼类,鱼塘中间的田埂,变成了一条供人穿行的小路。 安然紧跟着方子恒,褚峤便走在了队伍的后面。他听到了安然沉重的脚步,心想,别说是女孩子,就是他们这些刚强的男子汉,走在泥泞的路上都会觉得吃力。安然把肩上的背囊抱在怀里,生怕雨水淋湿了背囊里的资料。 褚峤紧走一步,想要从安然手中接过背囊,却被安然拒绝了。 “我能行!”安然说道,继续前行。 正在前面带路的方子恒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停下脚步,这才看到,安然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方子恒赶紧脱下自己的军装,罩在安然的头顶。 “你们这是干嘛啊?当我是七十岁还是八十岁啊?”安然突然大声说了一句,随即,把头顶上的军装塞进方子恒的手里,匆匆往前追赶褚峤。 这让方子恒甚为无趣:“我学雷锋呢!照顾妇孺是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装出洒脱的样子为自己解嘲。 一丝带着吼叫的凉风回答了方子恒。 一口凉气呛进他的喉咙,他顺势咳嗽了一声,匆忙穿上军装,加快脚步,匆匆赶到队伍的前面。 原本和当地派出所的程所长约定五点钟见面,到现在七点钟了也没见人影,可能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给耽搁了。褚峤一直都试图拨通程所长的电话,可是电话却一直处于盲区,一点信号都没有。 无奈,大家只得冒雨先行一步。 星星点点的灯光越来越亮,隐约的,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的轮廓,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大家正在犹豫,要不要等程所长到达后一起进村时,“汪!汪!汪!”几声狂烈的狗吠声,粗暴、响亮,惊扰了夜的清净,也惊走了天空的雨水。 一黄、一黑两只巨型的老狗,从村头一间低矮的平房屋角冲出来,守在狭窄的小路口,后脚抓在地上,脖子伸的老长,拼命地狂吠。 这才是两狗当关,万夫莫开! 方子恒本能地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安然面前,示意后面的褚峤不要乱动。这是方子恒作为一位武警战士必备的素质,危险来临的时候,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疯狂的狗吠声把安然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方子恒的胳膊,站在方子恒的身后,动也不敢动。 方子恒感觉到安然手心的温暖,从自己坚实的胳膊上传送,瞬间击中了心脏,一股幸福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希望这一刻的时间可以凝固,这样,安然就可以永远躲在自己的背后做一个小女人,而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安警官! 他愿意为身后这个女人付出一切,他愿意为他阻挡一切的危险,他也珍惜这难能可贵的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机会。 随着猛烈的狗吠声,那栋低矮的房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微弱的灯光下。他冲着吼叫的两只狗喊道:“谁啊?来发,来福,回来!” 两只狗听到主人的呼唤,即刻摇着尾巴,颠颠地跑了回去,放弃了对几个警察的围攻。 安然松开方子恒的胳膊,这才高声喊道:“老乡!我们是警察,想要跟您了解点情况。” 那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肤色被海风侵蚀的如一副油墨画。一双眼睛圆圆的,警惕地审视这几个人。 他走近了两步,看清楚浑身湿透的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这才定定神:“哦!警察啊!你们有什么事?” 那人说完,也不理安然他们几个,自顾回到屋里,安然他们赶紧跟上去。 房子里极其简陋,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餐桌,大概是刚吃完晚饭,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剩菜。 三四个十几岁不等的孩子趴在餐桌前,专心致志地玩着自制的玩具,对于安然几个人的来到,并未太在意。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屋里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人,不由得一愣。 “阿姨!我们是申城公安局的,这是我的证件,想过来跟您了解一些情况。”安然赶紧拿出自己的警官证,递到男屋主和胖嘟嘟的女人面前。 这对夫妻好像对警官证并不感兴趣,他们用自己的土话小声嘀咕了一句,男人才转身看着安然,警惕地问道:“你要了解什么情况?” 安然从背囊里拿出了战士拍摄的那张照片,指着照片中的男人说道:“我们想了解这个人,你知道他的家在哪吗?” 方子恒清楚地看到,当安然指着照片中的男人给屋主看的时候,屋主的脸上瞬间闪现出了一丝慌乱。 他竭力掩饰这种慌乱,随后,与那胖嘟嘟的女人对视了一眼,轻微地努了一下嘴,女人即刻丢掉手中的活计,匆匆出了门。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屋主手里原本拿了一把竹制的椅子,想要递给安然,却悬在半空迟疑了一下,又放在一边,眼神里闪过一丝焦虑。 方子恒紧随着胖嘟嘟的妇女出了屋子。 等他踏出屋子,那胖嘟嘟的女人身影就如一道光束,瞬间隐身在幽暗的阴影里,不知去向。 毯仔村,房子零零散散,大都依靠山坡而建,清一色低矮的平房。修建低矮的房子,是为了应付夏季狂烈的飓风,却也与对面的海水完美衔接。 一排排的渔船,停泊在村下的港湾之中。渔船上的点点星火,在海浪的微波中荡漾着,水天一色。星光与灯火相呼应,就如一副山水画一般,别有一番风韵。 望着肥嘟嘟的女人急速消失的身影,方子恒心里忧心忡忡,总觉得一股危机正在悄悄逼近,自然无心欣赏这优美如画的风景。 屋里,安然温和又依然锲而不舍地与屋主谈话,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是屋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一样,支支吾吾,言不达意。 一黄一黑两只老狗就坐在门口,紧紧盯着安然和褚峤,似乎就等主人发话,便要发起攻击。 一阵阵嘈杂声由远而近,喧闹声,打破了夜的沉静。 方子恒匆忙进屋,在褚峤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褚峤即刻出了屋子,方子恒则警惕地站在安然的身边。 从方子恒的脸色上,安然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收起资料,委婉地对屋主说道:“老乡,我们公安局做事情是依据法律程序的,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我还是希望你那个老乡能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第五章 抗衡 “他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屋主的声调显得极为不耐烦。 此时,嘈杂声已经涌到了这间屋子的外面。首先进屋的,是刚出门的那个胖嘟嘟的女人。 嘈杂声和那女人的来去匆匆,引起了那几个孩子的兴趣,他们丢掉玩具,好奇地看屋子外面黑压压的人群。 紧跟着胖嘟嘟女人身后,一个瘦弱的,黝黑的男人一脚踏进了屋子。 安然甚至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弱的震动。 进门的人五十几岁,身材矮小,干瘦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阴暗。方子恒和安然自然认得,此人便是照片中背着鱼篓,拖着那个孩子的父亲。 “你们找我?”男人的语气急促,充满警惕。 “老乡,我们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这张照片是您和您的孩子吧?”安然竭力缓和紧张气氛,避免激化对方的情绪。 “你们是来要人的?”那父亲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的这句话,便让安然和方子恒明白了个大概。 但是,安然依然用平静的语气引导,以缓解此时的紧张:“老乡,您贵姓?为什么担心我们来要孩子呢?” 男人听到了安然的话,一下子顿住了。他看看周围的乡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响,才木讷地说道:“叫我阿贵,叫我阿贵吧!” “阿贵叔!”安然热情地称呼了一句,试图拉着阿贵的胳膊,让他坐到椅子上,可是却被阿贵一把甩开。 “孩子在哪里,能让我们见见吗?他的伤好了吗?”安然问道。 “不要跟他们套近乎!” “让他们走!” “想带走辉仔,没门!” “想带辉仔走也可以,把阿贵叔的钱还回来!” “那也不行,辉仔走了,谁给阿贵养老!”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看来,那个疑似黄洋的孩子,便是村民口中的辉仔。 围在外面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吼叫着,试图替木讷的阿贵说话。 看着越来越多涌进屋子的村民,阿贵顿时有了主心骨。他不再理会安然,重新站回人群中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我只是来了解情况的,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清楚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擅自带走辉仔的!”安然大声地给群众解释。 阿贵拒绝沟通,屋里屋外黑压压站满了村民,这种严峻的形势,安然还是第一次经历。不得已,她只能对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喊话,希望能有一两个村民能以大局为重。 没想到,这一喊话反倒起了反作用。喊声过后,仿佛是在人群中丢了一个重磅的炸弹一样,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滚出去!什么了解情况,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做主!” “阿贵叔,不用理他们,让他们走!” “快走,离开我们家!” 那些村民开始激动起来,一声接一声地起哄。 安然明白了,这些村民根本就不会听从解释,他们心底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和行事方式。 无法沟通就意味着误解,误解就会带来纠纷。安然看了看方子恒,心底有些乱了。 方子恒拿了一把凳子站上去,挡在安然和村民中间:“老乡们,我们今天是来看看辉仔过的怎么样,就想和阿贵叔聊聊,没有其他的事情,请你们放心!” “不用你们关心!你们走,不准带走辉仔!” “走!离开我们的村子!” 方子恒的方法也并不奏效,愤怒开始在村民中燃烧,有几个妇女伸出手,开始推搡安然。 方子恒紧张万分,一下子把安然护在身后。 村民窥到了方子恒的紧张,就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命令一样,几个妇女挤到安然的跟前,几双粗壮的大手分别攥住安然的两只手臂,就如拎小鸡一样地往屋子外面拖去。 安然不由惊呼,可是瞬间就被村民的嘈杂声淹没。 方子恒伸手去护着安然,几个健壮的村民一拥而上,把方子恒和安然分开,一前一后地往村外拖去。 方子恒又急又怒,却无法发作,只得高声呵斥:“你们住手!我们是警察!” 几个小孩子有些害怕,拉着肥嘟嘟的女人,可怜巴巴地喊道:“妈咪!不可以打警察的。” 肥嘟嘟的女人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脸上:“小孩子懂什么,要是让他们把辉仔带走了,以后谁给阿贵爷爷烧纸钱!” 孩子吓得捂住脸,蜷缩在屋角,不敢出声。 安然被三四个肥壮的女人架住胳膊,从屋里拖了出去。装满资料的背囊从安然的背上滑落下来,安然挣扎着,想要去捡起来。 几个妇女惊慌起来,以为安然要挣脱,立刻又上来了几个中年女人,加入到拖拽的队伍,一起摁住安然往村外拖拽。 出了那间屋子不远的小路两边便是水塘,不知道哪个女的脚下没注意,“噗通”一声,失足跌落在小路边的水塘里。 一个人落水,就如推倒了一副多米诺骨牌,以安然为中心的这个巨大的如粽子一样的人团儿被其中一个人拖拽,重心不稳,“嗵”的一声巨响,全部跌入水塘,溅起巨型水花,溅到了被团团围困在中间的方子恒的脸上。 水塘里,传来一声声尖叫和惊呼,几个村民慌忙跑上去,七手八脚地从水塘里往外救人。 “安然,安然!你怎么样?”方子恒着急地呼喊,却听不到安然的回答。它吓出了一身冷汗,瞬间觉得心都是凉的! 如此危急的状况下,既不能激怒群众,又想快速脱身去救安然。最重要的是,他的腰间有配枪,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如果有村民摸到他身上的配枪,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就在这紧急的时刻,远处一堆人影飞速地往这边飞跑。飞跑的人影中,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一边跑,一边用当地的土话在喊叫着。 围攻方子恒的村民,听到几声土话喊叫后,逐渐散开,方子恒这才有机会从人群的缝隙中猛地挤出来,一头扑进水塘当中。 他一边在水里摸索,一边焦急地呼唤:“安然,安然,你快答应我!” “我....我在这里!”一声颤抖的声音在水中传来,在离鱼塘大概两米的位置,安然露出了一个头,颤声应道。 方子恒竭力冲破水的阻力,艰难地来到安然身边,一把拽住那只娇弱的臂膀,看着安然被水浸湿的脸颊,方子恒的心底又痛、又怜,一颗悬着的心才得到安定。 小路上,一个影子“噗通”跳进了水里,慌乱地朝着方子恒和安然游来,游到安然跟前的是褚峤。 见到方子恒已经抓住了安然的手臂,褚峤才嘘了一口气:“她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安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方子恒的手中挣脱,在褚峤的拖拽下,艰难地上了岸。 四五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焦急地望着水里,看到安然上了岸,这才噓了一口气。 一个四十几岁,穿着一件灰色格子衫的男人一脸骇然和歉意,不停地对着那几个穿着警服的人道歉,一边朝着村民用本地话愤怒地谩骂。 “你们这是犯法懂吗?犯法是要坐牢的......”穿着格子衫的男人低沉地怒吼。 “阿贵多可怜啊!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这孩子要是送走了,不是要阿贵的命吗?” “那也不能买孩子!” “把孩子给人家,兴许人家又生了,不稀罕了,继续给阿贵养着呢?” 穿着格子衫的男人站在一帮村民中间,一声轻一声重地夹杂在村民纷乱的吵嚷声中。 第六章 再次分离 程所长看着安然和方子恒身上滴落的水珠,满怀歉意地向安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毯仔村,大概有上百年历史的小渔村。整个村子有三百多人,祖祖辈辈都以打鱼为生,整个村子的人都姓谭,属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所以,一家有事,就是全族的事。 村里年轻人大多都放弃了渔民的生计,到大城市打拼。留在村里的人大都没什么文化,信奉族规多过法律。 接到市局的通知,程所长即刻带着几个民警奔赴毯仔村,怎奈天雨路滑,车在半路抛了锚。大家只得步行了二十公里,才带着村支书,与在村口催促迎接的褚峤回合。 正在和村民沟通的,是村里的支书谭耀祖。希望他能劝说阿贵,带着孩子去市里做一个鉴定。 安然几个人围坐在水塘边的田埂上,瑟瑟发抖。 方子恒劝说安然回到村外的车里,可以保暖,却被安然拒绝了。 安然的心放不下,她不知道那个躲藏起来的孩子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一丝微微的亮光,染红了东方海水的时候,村民逐渐散去了,只剩下了阿贵,一脸无奈和绝望地站在谭支书的身边。 “你把孩子藏哪了?”谭支书的声音已经嘶哑,嘴角,泛着白色的泡沫。 阿贵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地指指海上。 “那还不带路?”谭支书嘶哑着声音呵斥。 在阿贵的带领下,安然几个紧跟着来到了海边的小渔船上。 小渔船内,一个六十几岁的阿婆正紧紧搂着辉仔,茫然地望着安然一行人。 辉仔躲在阿婆的怀里,惊恐地睁着眼睛。他见到阿贵出现,一下子扑到了阿贵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我怕!不要让警察把我抓走!” 阿贵一把将辉仔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凄凉的哭声,在海的微波里荡漾开去,随着一阵阵冰凉的风,一直扩散开去,把人心底里的一丝脆弱,击打的粉碎。 “我们回吧。”安然看看褚峤和程所长,心底没有一点完成任务的喜悦。 阿贵抱着辉仔,随着几个警官一起往村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拍着辉仔的背:“不怕,不怕!我们听谭爷的话。” “爸....爸不....哭!辉仔乖!不惹爸爸生气!”辉仔啜泣着,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擦去阿贵眼角苍凉而混浊的泪珠。 嘤嘤的啜泣声和疲惫的脚步声相呼应,安然他们一行踏着粉红色的晨曦,还有露水的微凉,走出了这如诗如画的村子。袅袅的炊烟在渔船上萦绕,就如一声哀楚的叹息...... 申城市公安局“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工作组”的接待室里。 一个男人正焦急地往公安局的大门口观望。 看这人的样子,也不过三十岁多一点,可是深陷的眼窝、憔悴的眼神,还有微微佝偻的背,以及不应存在于该年龄里的沧桑感,都让他看起来和实际年龄相差太多。 他来回踱着步,就算是站在原地,他的双脚也不停地在地上来回踏着步,焦急和迫切溢于言表。 在接待室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 女人应该是很清秀的那种,瓜子的脸型,长而黑的眉毛,还有圆圆的眼睛,都显出女人的秀丽和温婉。 她个子不高,因为瘦弱,显得有些憔悴。 她的怀里,一直都抱着一个小枕头。小枕头用五种稻壳包在一起,幼儿通常都会枕着这样的枕头。 诡异的是,枕头外面穿着一件婴儿的上衣。 那女人怀里抱着穿着婴儿上衣的枕头,不时地低头亲一下,一丝慈祥的笑容浮现在脸颊:“爸爸饿了,妈妈给爸爸送饭,洋洋睡觉,洋洋乖!” 她亲着枕头的时候,口水就流在枕头上。正在踱步的男人便会立刻蹲下,用纸巾抹去枕头上的口水,再轻轻地擦拭女人嘴角的口水。 女人便仰起脸,看着男人,发出长长的,嘿嘿的笑声:“洋洋睡了!嘿嘿.....洋洋睡着了!” 男人转过身,两个晶莹的泪珠,如豆子一般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这两夫妻,便是失踪儿童黄洋的父母。父亲:黄文模;母亲:华蕊。 接待室里,几个年轻的警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个个眼泛泪光。 黄文模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歉意地看看几个警察:“她一直都这样,也不哭,也不喊。但就是无法从那件事里解脱出来,六年了,她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黄文模哽咽了,再也不敢看身边的妻子。他在懊悔,深深的,无边无尽的懊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出门做那些小生意,更不会让妻子带着两岁的孩子给自己做帮手...... 几辆被泥泞裹挟着的车疾驶进了公安局的院子。 车子未停稳,几个身穿警服外罩白大褂的警察,立刻将阿贵和辉仔一起带进了技术中心。 褚峤疲惫地从方子恒那辆黑色野马车上下来,后面紧跟着一脸憔悴的安然。 方子恒下了车,看看昨晚被村民砸碎了窗户的爱车,顾不得怜惜,急忙追上安然:“你要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再弄点防止感冒的凉茶喝一杯!” 安然毅然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方子恒一眼的冲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平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就径直进了办公室。 看着安然身上还没有暖干的衣服,方子恒的心底一阵隐隐地痛。 正在接待室大厅里,焦急等待的黄文模见安然进了接待室的大厅,他绝望又焦虑地眼神一下子有了神采:“安警官,我的儿子找到了吗?我的洋洋现在怎么样了?”黄文模急促地问着,手使劲地攥着安然的手腕,安然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黄文模攥断了。 安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父亲。 安然也不敢告诉这个父亲,他的洋洋此刻正蜷缩在阿贵的怀里,紧紧搂着阿贵的脖子,哭喊着“爸爸!”根本不给第二个人碰自己。 安然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这位绝望的父亲和失常的母亲,如果有可能,安然宁愿这一切都归于零,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DNA的检测和配对都需要时间,安然能做的,就是让这位父亲等待,等待黄洋的检测结果,等到从一位心碎的父亲手里把孩子交给另外一个心碎的父亲。 安抚了黄文模,交代其他的警察安置好这可怜的一家人后,安然回到办公室,却发现老贺不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还没等安然开口,简丹便面色沉郁地接过安然肩上的背囊,哀伤地说道:“老贺叔昨晚被送进医院了。” “啊!为什么?”安然惊叫一声。 平日里,并没有听说老贺叔有病啊? “我听冯局说,老贺叔患上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只是一直都没说......” 安然没等简丹把话说完,转身就从办公室跑了出去。 没等她出公安局的大门,身后便传来方子恒急切的呼唤:“安然,你要去哪里?” 安然立刻转回来,顾不得问方子恒为何到现在还没归队,便急切地对方子恒说:“快,人民医院!” 方子恒开着自己那辆被砸烂了车窗的黑色野马,载着心急如焚的安然,向医院疾驰而去。 医院的病房内,老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泛着蜡黄。 老贺婶忧虑地坐在床边,见安然和方子恒进屋,一下子拉住了安然的手:“你老贺叔啊!就是不听话,早就让他来医院看看,就是不听。这要不是半夜晕倒在洗手间,我们都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老贺婶唠叨着,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滴在安然的手上。 第七章 警官安然 安然却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拍拍老贺婶的手,竭力安慰。虽然她内心自责了一千次一万次,但依然不能缓解内心的懊悔。她怕自己的眼泪带老给贺婶更多的伤心,就一直忍着。 六年来,安然日日守在老贺的身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警校毕业生,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侦察员,成为打拐专项工作组的副组长,这都是靠老贺手把手,传、帮、带的结果。 没有老贺,她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在心底里,老贺不仅是安然的师傅,更像父亲,是安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安然却从未注意到身边的亲人,他患上如此严重的疾病,安然居然一无所知。那是因为她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回家”项目当中,忘掉了身边还有至亲的人需要关心,需要爱护! 看着病床上的老贺,安然心如刀割,自责、懊悔、悲伤种种情绪一股脑的汇集在心头,让安然无法释怀。 “安然呐!我没事,我没事,你别听那老太婆瞎叨叨!”老贺看到了安然凝结在脸上的哀伤,还有被她强行制止在眼中的泪水,安慰地说。 “我瞎叨叨,你倒是好好的啊!”老贺婶一下子哭出声来。 “老贺婶,没事,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发现病情了是好事,及早治疗就好了,不用担心!”安然忍着心底的悲痛,轻声劝慰老贺婶。 忍,成为安然最擅长的一种技能。 老贺看看身边的方子恒,又看看安然,对老贺婶说道:“你不如给我弄点云吞来,我想吃!” “行,行!我这就去!”老贺婶赶紧停止哭泣,立马出门。 “老贺婶,我跟你一起去!”安然赶紧跟上。 老贺想叫住安然,顿了顿,却没出声。 方子恒坐在老贺的床边,从桌子上拿了一颗龙眼在手里。一边剥着龙眼,一边对老贺说道:“老贺叔,这么严重的病,您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他把那颗龙眼剥出来,放在碟子上,示意老贺吃,语气里充满责怪。 老贺吃了一颗,并未回答方子恒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怎么还没归队?” “老贺叔,我跟部队请了一个星期假,我......我的心里有些乱了。我想好好调整一下。”方子恒把剥好的龙眼递给老贺,面色沉郁,话语中透着失落。 老贺沉默了,他看看方子恒,正想开口,却被方子恒的话打断。 “老贺叔,我昨天跟着褚警官和安然一起出警,我见到了安然他们工作的辛苦,可是,我却......!”方子恒回想着昨晚的惊险,依旧心有余悸,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愿给老贺看到自己内心脆弱的那一面。 “子恒啊!做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性质如此。抓住了人贩子,心底着实有一种成就感。对于孩子亲生的父母,人家当我们是英雄; 对于收养孩子的一方,我们又是魔鬼一样让人憎恨。干我们这一行,不光要有勇气,还要有一颗铁石的心肠,才能经受住那一场又一场的分离和团聚。” 方子恒感觉得到,当老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慢了下来,话语沉重得可以拧下水滴来...... “那您当初为什么放弃副局长人选的职位,却选择加入打拐工作呢?”十五年来,这是方子恒第一次这样问老贺。 他只知道,老贺选择这个工作后,一年有五分之三的时间是在车上渡过的;他之所以患上肝癌,与他长期生活不规律有关。 老贺拿了一个剥好的龙眼,轻轻放进嘴里。他的眼光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盛开在阳光里的那朵娇艳的花,他的思绪,被方子恒的问话,带回了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深秋,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申城市偏远郊区一处废弃的别墅前,刑警队长老贺带着队员冯建国,方正,还有其他几位队员正在警惕地监视着不远处的一栋别墅。 根据邻市的一份协查通报:嫌疑人:万青,约三十岁,中等身材,瘦弱。于上个月,在一个夜总会里杀死一名坐台小姐,后流窜至申城市。 根据线报,其可能藏匿于对面一所废弃的别墅。 邻市公安局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仅限于此,唯一的照片还是根据案发现场目击者提供的画像。 当地的群众也是根据画像提供了嫌犯藏匿的地点。 虽然地处南方,但是申城市的冬天,依然寒冷。淅淅沥沥的雨水裹挟着寒风,湿透了几个警察的衣服。 一阵寒风袭来,老贺不由地想打一喷嚏,他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生怕发出声音,惊扰到了别墅内藏匿的嫌犯。 凌晨两点三十分,别墅内微弱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老贺安排方正带着两名队员从别墅后面悄悄潜入,自己则带着其他队员在正门把守。 五分钟以后,方正带着队员解除了别墅的警报装置,潜入院中,一个队员帮老贺打开大门。 刑警队员警惕地潜入别墅,逐个房间排查。十分钟后,大家在别墅的主卧室汇合,可是,主卧室里空空如也,嫌犯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望着余温尚存的床铺,老贺懊恼不已,一拳头击打在卧室的墙壁上。 一声空旷的余音从墙壁上回响,众人不由得心头一震,那余音回荡持久,空旷,也就是说,卧室的墙壁有夹层! 侦察员即刻警惕地拔出枪,对准卧室的墙壁,老贺小心翼翼地仔细搜查墙壁。 终于,在一个衣柜的门后面,老贺发现了一个暗室。 侦察员警惕地把抢对准了暗室,借着微弱的灯光,老贺发现,这间暗室很狭小,大概是为了放置一些贵重物品而设置的。 暗室里阴暗的影子里,蜷缩一个弱小的身影,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这是个小女孩,大概十来岁的样子。她赤裸着身体,身上裹着一件男士的白衬衫。 泪痕在稚嫩又惶恐的脸上干涸、凝固。 她的眼神无助、惊悚、绝望,看着探身进来的老贺,嘴唇轻轻蠕动,惊恐得无法发出声音。 女孩蜷缩在阴影里,动也不动,任凭老贺呼唤,始终无声地颤抖着。 “我们是警察,来救你的!”几个侦察员收起枪,一起温柔地呼唤。 老贺肩头的警徽在灯光下闪耀着,小女孩盯着老贺肩头的警徽看了好一会,才怯懦地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第八章 阴影里的小姑娘 透过白衬衫,她的胳膊上、腿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历历在目。 老贺脱下警服,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包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女孩惊恐地向周围看了一圈,随后,双手死死钩住老贺的脖子,再也不愿分开。 这些见过无数犯罪现场的铮铮铁汉,一个个背过身子...... 老贺叙述的是十五年前的往事,就算过了十五年,每次想到那女孩绝望无助的眼神,老贺的双眼依然会潮湿。 这就是他放弃竞选副局长的机会,投入到专项打拐工作的原因。 这是十五年前的往事,方子恒默默听着。他再也没有剥出一粒完整的龙眼,那些新鲜的龙眼都在他的手指下,一颗颗被捏得粉碎。 “老贺叔,我想明年申请转业,回来加入到你的部队!”良久,方子恒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老贺潮湿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你的工作也很重要啊,打击那么多人贩子安排的偷渡。”老贺挥了一下手,示意方子恒平静自己的情绪。 方子恒却一脸坚持:“老贺叔,我决定了,这样就可以帮到你!” “你是帮我还是帮安然?”老贺坐起身子,探寻地问道。 “老贺叔,我们是在谈工作!”方子恒慌忙避开老贺那探寻的目光。 “你老贺婶子说,明天是星期天,她准备做萝卜糕,你来不来?”老贺歪着头,看着眼前找个把心事藏得很深的年轻人。 “嗯......”方子恒迟疑着。 “你老贺婶说,只有安然来的,她才做。” “老贺叔!”方子恒说着,那手搬老贺的面颊,装出要亲一下他的样子。 老贺嫌弃地一把推开了方子恒的头:“你该刮胡子了!” 方子恒这才想到,自己今天连脸都没洗过,更谈不上修饰了。军装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这都是昨晚跌下水塘弄的。 但是方子恒依然开心不已,他甚至都忘记了,老贺叔还是一个重症的病人。 中午下班后,褚峤也来了,给老贺带了一条他最喜欢抽的烟。可是,他还没提进门,就被医生没收了。 褚峤被医生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褚峤一脸茫然地说道:“看病人不是要拿他最喜欢的东西吗?” 简丹提的一壶“虫草炖老鸭”的靓汤就得到了医生的表扬。 简丹同情地看看一脸无辜的褚峤:“你要是学的像我这样善解人意,多好!” “有本事你自己煲,别求你妈!”褚峤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弄的简丹撇撇嘴,却无可反击。 医生的霸道终究抵不过老贺的固执,在与老贺婶及医生一番争执之后,老贺坚持让方子恒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大家的陪同下,老贺又回到了局里,坐在自己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前,蜡黄的脸色得到了缓解,精神也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很多。 傍晚的时候,技术鉴定中心送来了辉仔的鉴定结果,安然把报告放在老贺的办公桌上,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 与“回家”系统扫描的结果相吻合,他就是六年前丢失的黄洋。 据阿贵的口供,当年,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背着孩子,来到了毯仔村,以两万元的价格,把黄洋卖给了阿贵。 阿贵早年丧偶,一直独居,见到黄洋,如心头肉一样的喜爱。他把买来的小孩取名辉仔,期盼着这个用两万元买来的孩子,能在自己百年之后为他烧一点纸钱。 黄文模从警察手里接过了失踪了六年的儿子,泣不成声。 辉仔却瞪着惊恐的眼睛,一直拒绝到黄文模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叫着爸爸,手却伸向阿贵。 阿贵哽咽着,抚慰辉仔。 在阿贵的抚慰下,辉仔这才怯懦地让黄文模拉住自己的手。 黄文摸把儿子带到了妻子华蕊身边。他擦掉妻子嘴唇边一直流淌的口水,哽咽地说:“小蕊,洋洋回来了,你看,咱的洋洋回来了!” 华蕊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枕头,警惕地推开了黄文模和辉仔。她看着周围的人,嘿嘿长笑着:“洋洋睡了!洋洋睡了!” 辉仔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哇、哇”痛哭起来,任谁劝说,都不再理会黄文模。他死死拉住阿贵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快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打拐办的接待大厅里,见惯生死离别的警官们,一个个都眼泛泪光。 虽然孩子最终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但是两个父亲的心都已经成为了碎片;两家人都承受着离别的痛苦,或是面对相应的责罚;一个幼小的儿童,要再一次学会适应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 在漫长的成长过程当中,他要用多长的时间去忘却惊恐,抚平离别的痛楚呢? 黄文模一家办理了相关的手续,警察们送他们离开了公安局,窗外已是灯火阑珊。 街道上的车辆往来穿梭,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伴着霓虹闪耀的光环,一片祥和宁静。 安然久久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法平息内心的压抑。 老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走到安然跟前,敲了一下安然的办公桌,安然这才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老贺叔,您还没回去?”安然赶紧站起来,老贺是重症病人,一直加班到现在,安然有些心疼。 “我这就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折腾了一天一夜了。”老贺也是一脸怜惜地看着安然。 安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我马上走,您也快点回家吧,老贺婶该着急了。”说完,关掉屋里的灯,搀扶着老贺一起出了办公室。 老贺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安然疑惑地问道:“老贺叔,还有什么事?” “明天星期天,你老贺婶告诉我,她弄了你最喜欢吃的萝卜糕,让你明儿晚上过来吃饭。”老贺一脸慈祥。 安然的意识里,老贺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节假日的,如此隆重地发出邀请,也是第一次。于是,安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看着老贺微驼的背影,安然心底一阵酸楚,她明白,与老贺叔在一起的时间,将会变得弥足珍贵。 与安然同届分配到公安局的警员,早已从宿舍里搬出去了。用她们的话说,儿子早就会打酱油了。但是安然却依然住在警察宿舍,从未想过要搬出去。 警察宿舍,就在公安局的院墙右侧,出了大门往右一拐就是。 安然回到宿舍的时候,楼道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今天是星期六,除了几个值班的警员外,其余的姑娘们有的回家,有的约了男朋友。 所以,这是安然最惬意的时候,起码,她不会在冲凉冲到一半的时候,被别人敲门,投诉她把水龙头开的太大,弄的其他宿舍都没水用。 打开门进了宿舍,安然也没开灯。她把手提包公直接丢在床上,便摸黑进了浴室。 她不喜欢开灯,一直都是如此。 全身湿透又被暖干的警服,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安然一件件脱下来,放在一边。 她把浴室的花洒水量开到最大,手扶着墙,让如暴雨一样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浇灌在头顶,顺着完美曲线的身体流下来。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头顶上被水轻轻怕打的微微刺痛,感受着清水从肌肤上掠过的轻柔和抚摸。她的眼角,有滚烫的泪珠流下来,与冰凉的水一起混合,从略显哀楚,忧郁的面颊缓缓流淌。 时间,伴着花洒里喷洒的水一起流淌着。眼角的泪水是否还在流淌,安然不确定,她更不能确定,那些滴落的水珠里,是否映照出了方子恒洒脱的身影...... 雨后的天空,展现难得一见的蔚蓝,一丝丝凉风吹来,伴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阳光很暖,很柔和,就如恋人的眼神一样,温暖着彼此。在十一月这个星期天里,格外让人觉得惬意舒适。 在打拐办忙碌了一个上午,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安然才从工作中抽离,离开办公室,径直去了老贺家。 从公安局大门口出来,穿过那条栽种着蓝花楹的街道之后,人影逐渐少了起来,路两边的楼房也显得陈旧了不少,这里便是宜安路建设街道,公安局旧家属院的所在地,三十年来,老贺一直住在这里。 爬了四层楼梯,安然才来到了老贺这间两居室的家。 开门的,是一脸灿烂笑容的方子恒。 “安然。”方子恒打开门,满面笑容地和安然打着招呼。方子恒的招呼里,没有使用那句极具官方味道的“安警官”。 安然微微一愣。 这是她期待看到的景象,又是不愿面对的景象,一时踌躇,竟忘记该如何打招呼,安然只得用一句“你那么早?”来应对方子恒的热情。 第九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老贺婶听到了安然的声音,立刻从厨房迎接了出来,她拉着安然的手一起进了屋子。 “哎呀!我们家安然穿裙子真漂亮!”老贺婶上下打量着安然,不由得“啧啧”嘴称赞道。 “看不出,你也有淑女的一面!”方子恒一脸温柔的笑意。 安然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套裙,一双精致的黑色高跟皮鞋,将安然高挑的身材衬托的婀娜多姿。 这是方子恒第一次见到安然这样的打扮,他不由得咪着眼睛,盯着安然,贪婪地欣赏着。 “所以,你经常会被自己的判断力影响,做出错误的决定。”安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将手里精致的黑色小包放在沙发上。 老贺也从厨房探出头,身上裹着围裙:“安然来了,快来帮忙。” “孩子才进门你就让人家干活。”老贺婶斥责老贺了一句。 安然笑着说:“老贺婶,你现在知道了,跟着这样的领导,我们想偷懒,都找不到机会啊。” 老贺倒是很受用地“嘿嘿”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喊道:“子恒,你去‘奴家铺子’,拿几瓶冰镇的果汁回来。” “好!”方子恒赶紧答应。 “又要辛苦子恒了。”老贺婶唠叨了一句,送方子恒出了门。 厨房里,老贺婶煎的萝卜糕放置一边,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安然忍不住抓起一块放进嘴里,享受着虾仁、腊肉和萝卜混合着的诱人的醇香。 老贺看着安然贪婪的吃相,一脸欣慰。 “要是你将来能带着你的宝宝来,我保证,你老贺婶天天煎萝卜糕给你吃。”老贺把手里的几根青菜递给安然,示意安然摘出来。 安然又吞了一口萝卜糕,这才接过青菜,一边摘菜一边说道:“老贺叔,你这叫变着花样贿赂警察。” “如果贿赂可以行得通,你能答应我不,以后我不在了,你带个孩子,多过来看看你老贺婶?” “老贺叔!”安然叫了一声,瞬间觉得眼角湿漉漉的。半响,她才把手里的摘好的青菜递给老贺:“你说啥呢!” “我们不能永远躲在问题的背后,不敢正面面对。这不是一位警察应有的心理素质,你说对吗?”老贺的话语缓慢,沉重,似乎在暗指什么。 “我......”安然下意识地想要接上老贺的话,可是还没张口,却感觉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沉重。 她停住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滋滋”冒着油烟的锅。 “安然。我走了,也没啥惋惜的,就是不放心你老贺婶。一个孤独的老婆子,整天守着一间空屋子,多难受。”老贺一边说,一边把青菜丢进锅里。 热锅碰上青菜上的水滴,噼里啪啦溅起一阵轻微的烟雾,老贺用手擦了一下脸,也不知道是擦那些烟雾,还是擦眼角的泪光。 “老贺叔。”安然叫了一声,立刻觉得有东西堵在喉咙边,一股酸楚从心底往外翻。 “答应我件事好不。”老贺把锅里的青菜翻了几下,铲出来,装进盘子里看着安然。 “老贺叔,您尽管吩咐我。”安然接过老贺手里的盘子,赶紧应声。 “你一定要答应我,等我不在了,你和子恒,带着你们的孩子,多过来坐坐,多陪陪你老贺婶。”老贺站在安然的面前,脸色严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一种命令,又是一种恳求。 “你又跟孩子说啥呢?看把孩子委屈的两眼泪花。”老贺婶从客厅进来,准备把那一碟子萝卜糕端进客厅。 一进厨房,就见到了安然的双眼噙满泪花,不由得心疼地拉过安然,数落起老贺来。 老贺把腰里的围裙解开,若无其事地说道:“吃饭了!吃饭了!这子恒怎么还没回来呢?” “我回来了!”方子恒应声推门,没有一点分析能力的人都分析的出来,方子恒其实一直站在门外面,就等老贺的招呼。 安然瞬间明白了,老贺让自己来吃饭,又嘱咐自己以后多来家里坐,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促成自己和方子恒的婚事。 华灯初上,映照着一桌子的佳肴美食。这些家常菜,都是安然平日里喜欢吃的。看来,老贺婶极为了解安然的口味。 方子恒不停地忙碌着,帮老贺叔斟满一杯酒,又帮老贺婶夹菜。 老贺婶端起碗,看着方子恒说道:“不要光照顾我,多关心关心你媳妇!” “是!”方子恒就像是接到了上级发布的命令一样,高声回应,脸上神采飞扬。他夹起一块虾仁就要往安然的碗里放。 “我从未答应过啊!”安然慌忙端起自己的碗,避开方子恒的筷子,可还是慢了一步。 “你答应他了,不就是了吗?多好的孩子啊,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老贺婶唠叨着,又夹起一块菜放进安然的碗里,“快吃,快吃!” 安然吃着饭菜,却一点也没有品出饭菜的味道。她看着方子恒望着自己那深情、温暖的眼神,心里就如一团乱麻。 他是好人,是值得依靠的好人。也许,真的应该给方子恒一个机会,也尝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让生活,成为应有的样子。 安然心底踌躇着,她觉得这顿晚饭吃的时间好长、好长。 晚饭后,安然要帮老贺婶收拾碗筷,却被老贺婶拒绝了。 “太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子恒一定要把安然送回去啊。”老贺婶把安然的包拿起来,却放在方子恒的手里。 方子恒会意地接过来,看着迟疑的安然说道:“主人都下逐客令了,你就给我一次充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吧?”说着,打开房门,示意安然出去。 “方队长,谁给谁护花还不一定呢。”安然爽朗地回应着,顺势从方子恒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包,走出房门。 方子恒赶紧跟了上去。 老贺婶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关上房门,叹了一口气:“唉,子恒是多好的孩子啊,你说这安然到底在想啥呢?” 老贺却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 出了老贺家的门,安然加快脚步,摆明不想和方子恒并肩走路。 方子恒明白安然的心思,这让他的心底隐隐地痛。 他总觉得,眼前的安然就如一只受惊的小鸟,让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到一颗脆弱的心。在安然身后默默跟随一阵,方子恒终于打破沉默:“安然。”他轻轻叫了一声。 安然的脚步并未因此慢下来,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方队长,有什么事?” 这一声冰凉的、距离感十足的“方队长”,彻底激起了方子恒心底压抑的情绪,他一步跃上去,挡在安然的面前。 “安然,你是懦夫!”方子恒看着安然的眼睛,恨恨地说道。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安然停住脚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安然,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叫我一声方队长吗?”方子恒的语气有些愤慨。他笔直地站在安然面前,眼神咄咄逼人:“你敢问问你内心,我跟你,就真的是兄弟单位的情谊?” 灯光,透过蓝花楹茂密的枝叶,洒在路边的行人道上,人影在树荫下匆匆行走,扰乱了光的线。 第十章 魅影初现 方子恒的声音有些高,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他们好奇地看了一眼方子恒和安然,又匆匆地离去。 见到有路人往他们这边看,方子恒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略微放下了心。 他没穿军装,安然身上也是便服。所以,今晚,此刻,他们是一对恋爱中的痴男怨女,一定要把这纷乱的情感理出个头绪来。 “方.....方子恒,你......”安然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再喊一声“方队长”,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止住了,安然硬生生改口,把“方队长”换成了“方子恒”。 望着方子恒眼里透着无以诉说的无助、痛苦,她没有勇气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在心底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经受如此的折磨? 方子恒从安然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一闪即逝的柔情。只是这一刻,方子恒就心满意足了! 他明白,他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眼前这个坚毅的、倔强的女孩,同样也如自己爱她一样,深深地爱着自己。 方子恒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安然的手,他眼睛里的柔情和渴望足可以融化任何一座冰山:“安然,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好吗?不要再逃避。” 安然觉得,自己就要扛不住了。 安然内心那被禁锢了许久的渴望,就要冲破磨出了老茧的牢笼。她的眼神里,就要迸发出火花,就要无法抗拒地,对眼前这个痴情的男人说出那几个字:是的,我爱你! 安然纠结着,挣扎着,抗拒着。她试图从方子恒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是因为她渴望方子恒能永远地抓住自己的手,能永远地对自己说着温暖的情话! 方子恒感觉到了安然的退缩,他从安然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助,看到了隐藏在凄楚后面的渴望,还有被完美包裹起来的一丝绝望。 那种眼神复杂,纠结,楚楚可怜。 方子恒的心底涌出一阵怜爱。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安警官。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需要照顾、爱护的柔弱女子。 他拉着安然的手,想把这个柔弱的女孩拥进自己的怀里,让自己用一生来守护这份得之不易的爱情! 安然有些迷茫,她顺从地让身子倾向方子恒的怀抱,头贴在方子恒宽阔的胸膛上,听着方子恒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安然想闭上眼睛,享受这种幸福。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可是,当她的眼睛就要闭上的时候,脑海中一帧画面就如一道闪电,“咔”一声从眼前划过。这强烈的刺激让她瞬间清醒,“不!”她的心底像是尖利地叫了一声。 她用力挣脱方子恒的拥抱,可是方子恒却极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紧紧拥着安然娇弱的身体,就像是用整个生命拥抱自己的爱情。 这个行为让安然彻底惊恐了,慌乱和惊恐激发出了安然的本能,她下意识地使出一个反擒拿的动作,意欲挣脱方子恒的拥抱。 方子恒沉寂在幸福当中,却突然被安然一个反擒拿动作袭来。慌乱的方子恒赶紧撤身化解,踉跄倒退了两三步,身体重重撞到了一棵树上,才稳住身形。 几片落叶在猛烈的撞击下,飘飘洒洒地落下,在方子恒和安然的中间飞舞。 “你!”方子恒有些意外,“你怎么了?”他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安然。 安然的脸上哀怨、凄楚,布满泪痕。她迅速地倒退了一步,与方子恒保持一定距离。 “安然!”方子恒低沉又伤感地呼唤一声,又往安然的身边走了一步,安然却连着往后退了三步。 “方子恒!”安然的声音有些哽咽,却透着坚毅。 “到!”方子恒答应着安然,脸上却慌乱不堪。 “我命令你,站在原地,不准追我。”安然厉声说道。随即,她慌乱地往前快步走去,仓皇的背影就如一个战场上的逃兵。 方子恒遵从安然的命令,站在原地,看着匆匆逃走的安然娇弱的背影,疑惑和失落在心里交织,心乱如麻。 他爱这个女子,她像迷一样的牢牢根植于他的心底。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女子似乎有一种伤心的过往,正因为如此,他更想好好地爱她,用一生来爱她。 可是这娇弱的背影却从不给自己找个机会,连一刻都不给。她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扛在自己纤弱的肩头。 望着安然的背影消失的地方,方子恒有些绝望。 他靠在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却觉得心底一阵疼痛,无法释怀。从不抽烟的他去了商店,买了一包烟,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一根接着一根来抽,虽然被烟味呛到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凑,但是他还是把一盒烟抽的一根都不剩。也许,肉体的痛楚,是减轻内心痛楚的唯一良药。 安然快速地离开,从方子恒的身边离开。 她不敢回头看一眼方子恒,也不敢慢下脚步。她给方子恒下了命令,那是双关语,她要让方子恒放弃自己,她不能给方子恒想要的生活! 夜色,成了安然最好的伪装。在朦胧的夜色里,她匆匆前行,慌乱之中,眼角的泪珠也被匆忙的脚步甩的干干净净。 她尝试了,尝试的结果是令人失望。 两情相依、卿卿我我不是她所能承受的生活。她早就被那种幸福和甜蜜抛弃了,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上天的赏赐。 安然把包背在肩头,整理一下鬓角边稍显凌乱的碎发,眼角的泪早已干涸,无需擦拭。她拐进旁边幽静的梧桐巷,不愿意给人看到现在如此仓皇失落的样子。 这就是路,被迫地选择;或是自主地选择。每个人选择的路都有所不同,每一条路尽头风景和归宿都各有不同。 “这就是我的路。”安然默默念叨着,心底里得到了稍许宽慰。 前方一侧的楼房上,一位父亲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陪着自己四五岁样子的儿子在打游戏,孩子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声。 正在屋里忙碌的母亲不时探头看一下,温暖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绽着幸福的笑容。 每一家的窗口都能透着温馨的光,都有幸福的笑容和笑声。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路。安然长长嘘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痛苦找到解脱的办法。可是那种疼痛就像在心底扎了根,沉甸甸的,无法释怀。 这时,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安然循声望去,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影,一个高大的男子在拖拽着一个女孩子,弱小的女孩子的身影在挣扎着。 路两边的树枝婆娑着,把两人的影子罩在纷乱之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莫名地,安然心底蹦出来《摸鱼儿·雁丘词》中这句词,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刚刚逃离现场,却又撞到一桩欲说还休的情感纠葛现场。 她轻叹了一口气,不愿打扰别人,想要掉头绕开。这时,一句低沉的话语夹杂在一丝微凉的风中,飘进了安然的耳膜:“别哭,来人了。”那声音低沉,阴冷,充满了杀气。 这不应该是恋人之间的对话。 安然顿时提高了警惕,径直朝着那两个人走去。 啜泣声果然停止了。 在树荫昏暗的灯光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一件紫红色的露肩丝绒短裙,肩上罩着一件白色人造绒短外套,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化妆包。 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娇柔,妩媚。 男的也很年轻,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精瘦,干练,穿一身黑蓝相间的运动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男人的手,摁在女孩的肩膀上,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安然。 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脸惶恐。她眼神不时地瞟一眼那个男人,又瞟了一眼安然,却不说话。 “你惹她哭了?”安然停在他们的面前,试探地问道。 “没事,没事。”男人连声说道,手却摁在女孩的肩膀上没松开。安然瞥见,那男人的手腕处,纹着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L. 那个纹身极小,不用心看,很容易觉得是一颗黑色的痣。 “你真没事?”安然探寻地看着那个小女孩,眼神里透出疑问和关怀。 那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现出了一丝委屈,但是即刻止住:“没事,我们吵架了。”女孩怯懦地回答。 安然竭力在脑海中思索,总是觉得女孩那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没事,您走吧,我们就是吵架。”男的说道。 当男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安然从女孩的眼神里看出了绝望和失落。 “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安然又一次地探问。 “你一个过路的,烦不烦啊!我们小两口吵架,关你什么事。”那男人见安然锲而不舍地追问,有些不耐烦,他烦躁地说道。 “我是警察!”安然从身上摸出警官证,在男人的面前晃了一下。 男人的脸上开始现出慌乱:“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他嘟囔了一句,松开了摁住那女孩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扭头便往一边的巷子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安然微微一愣。 “站住!”安然高喊一声,赶紧收起证件,急促地对女孩说道:“等我回来。”说吧,飞身就去追赶那个逃跑的男人。 路边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幕奇特的景象,身穿套裙的安然,踏着高跟鞋,飞速地奔跑着。 前面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男人亡命狂奔。被追赶得气喘吁吁,他一边奔跑,一边对着电话喊叫着。 三分钟之后,安然狂追着这男人,已经穿过了两条街道,男人飞奔的速度非常快,安然渐渐觉得,穿着高跟鞋有些负累。于是,她只得甩开脚上的高跟鞋,再次加速狂追,这动作耽搁了她一秒钟。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戛然而至,停在那个穿着黑蓝相间运动服的男人面前。车还未停稳,车门便从里面推开,那个男人一头钻了进去,黑色商务车载着那身穿黑蓝相间运动服的男人,扬长而去。 安然气喘吁吁地看着远去的黑色商务车,一脸无奈。 远去的黑色商务车,牌照被人为地遮挡了。 安然悻悻地往回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捡起被自己甩出去的高跟鞋。等到她回到了原地才发现,刚才哭泣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安然心头,泛起一丝不安。 她左右环顾,在马路的另一侧,是一栋住宅楼。楼的底层,有一间便利店,正对着一男一女站立的位子,安然走了进去。 店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见到安然进来,立刻停止忙碌,一脸崇拜:“你好厉害,穿高跟鞋都能跑那么快!” 安然笑了笑,指着外面说道:“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店员使劲点点头。 “我是警察,请问你这里有监控视频吗?”安然拿出警官证,让店员看,并指指墙上的摄像镜头。 店员听说安然是警察,一脸崇拜。一听到安然的问题,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我老板说吓吓那些坏人就可以了,那个摄像头只是个摆设。”他失落地说道。 第十一章 没有回家的孩子 店员的话,让安然有些失望。 这时,店员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喜悦起来:“你等等!” 说着,一下子冲出门口,站在楼下,对着楼上亮着灯光的一个窗户喊道:“王坤,王坤,下来!” 从五楼的窗口探出一个身影,疑惑地问道:“喊什么,你少找我钱了?” “快下来,快下来,大事!”小伙子高声喊道。 那身影迅速从窗口退了回去,不大工夫,王坤便从楼上跑了下来。 “啥事?”叫王坤的人也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因为被店员喊的匆忙,只穿着短裤和拖鞋就跑了下来。 王坤见安然站在店里,有些惊讶。 “快,你刚才不是拍了她穿高跟鞋飞跑的视频吗?给她看看,她是警察。”店员连声解释。 王坤赶紧拿出手机,找到文件,递给安然。 文件名字让安然忍俊不禁:高跟鞋女侠! “拍视频之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边的事情?”安然一边打开视频观看,一边询问。她是想了解,店员对于外面的那一幕,到底看到多少。 “我是从你喊一声后录的,可惜没录多少。”王坤看着安然,似乎是惋惜错过了精彩部分。 “能把这段视频下载给我吗?”安然询问。 “当然可以!”王坤不迭地回答,能为警察提供证据,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情。 他让安然下载了视频,便把视频发在了微信朋友圈里。 第二天清晨,褚峤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铃声是《致爱丽丝》,那是他的领导安然专用的铃声。褚峤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时钟显示,凌晨五点,他迷迷糊糊地问道:“领导,你是早起了,还是没睡?” “快起来,有案子!”安然语音急促,说完,不等褚峤反应,便挂了电话。 褚峤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有案子”就是命令,褚峤倦意全消。 一缕朝阳的霞光,透过公安局打拐办的窗户,投射在安然略显憔悴的脸上。 她一夜都没睡,此刻,还是紧紧盯着从王坤手机里下载的视频。 画面拍录的时间是从安然高声呼喊后开始的—— 安然穿着高跟鞋一路飞奔,去追那个男人,站在原地的女孩警惕又惶恐地四周看了看,然后,匆匆离去。 她并没有选择去人口稠密的正街,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幽静的巷子,民安巷。 在女孩身后十米远距离,一个身穿灰色休闲服的男人也跟了进去。那个男的把帽子扣在头上,看不到样貌。只是在他转身走路的时候,左手插进了口袋里,右手随着身体摆动着。动作自然,似乎早已成为了习惯。 整段视频只有短短42秒。 办公室墙上的提示板上,安然写着几行字: 第一、两人如果是情侣关系,只是因为吵架,为什么听说是警察,男的就要逃跑; 第二、男人逃走后,女孩并不关心男人的安危,似乎摆脱那男人,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那为何不选择到人口稠密的地方寻求保护; 第三、身穿灰色休闲服的男人尾随在女孩身后,是路人还是其他什么人,他有什么意图。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提示板上,安然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边的褚峤也正在忙碌,从视频解画出来了那女孩的清晰图像,正在和“回家”系统内的数据做扫描对比。 正当安然沉浸在这些问题的疑点中,褚峤惊呼一声:“头儿!你的预判是正确的,快来看!” 根据扫描结果,视频中出现的女孩,存在于失踪人口数据库,扫描吻合度:90%。 失踪人员:黄依依 出生日期:2000年3月21日 家庭住址:临江市万村镇186号 失踪日期:2015年11月3日 失踪原因:与同学刘一诺去见网友,之后失去联络。 褚峤调出了刘一诺的资料: 失踪人员:刘一诺出生日期:2001年9月10日 家庭住址:临江市万村镇35号 失踪日期:2015年11月3日 失踪原因:与同学黄依依去见网友,之后失去联络。 两人是同学,同一时间、同一理由失踪。一年以后,黄依依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 线里,刘一诺呢? 安然沉吟着,思索着黄依依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一万种可能性。良久,她对褚峤说 道:“即刻通知当地警方,联络黄依依的父母;调用各个路口的监控画面,我们要找到她!” “是!”褚峤高声答道。 中午的时候,简丹调取了事发地,宜安路范围所有路段的监控视频。 遗憾的是,事发的宜安路,并不属于繁华路段,监控设施不完善。很多路口,要么根本就没有装监控,就算是装了监控器,也因为故障等原因,并未提供多少有用的线索。 在有限的视频资料里,安然他们查到:在事发前二十分钟,也就是夜晚二十一点三十分,宜安路北段的花语巷,监控器抓怕到了黄依依一闪即逝的身影。她神色匆匆,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 等到黄依依再次出现在镜头前,已是三个小时后。 在宜安路安益街一个普通住宅“阳光花园”小区前的十字路口,她在来回经过了两次,两次相隔十分钟,似乎是在当地徘徊,之后,再也没有她的踪迹。 从中午开始翻查监控视频,直到深夜十点钟,黄依依两次被监控器抓拍到。这是 安然她们忙碌一天的成果,却又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一个失踪了一年之久的女孩,为什么会穿着如此香艳,出现在和失踪地相距三百公里的申城市? 她急匆匆地前行,到底要躲避什么人? 从黄依依在事发消失地段到达“阳光花园”,步行的话,需要五十分钟。可是黄 依依在这之间,却用了将近两个多小时。她在做什么?两次被监控视频抓拍到,中间相隔一小时十五分钟,这中间,她又在干什么? “阳光花园”是申城市最早的豪华小区,当年能住进这个小区的,通常都是当地的有钱人或者参与申城市建设的退休的老干部等。不存在住户杂乱及出租的情形。 黄依依在原地徘徊了许久,是寻找什么人吗? 如果是寻人,黄依依却并未去门卫室询问,十几分钟的时间她一直在院墙外徘徊,她到底在思考什么?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原先的谜团未解,又增添了线索,安然觉得,这里面的问题越来越没那么简单。 派去调查黑色商务车的警员,带回的线索也不容乐观。那辆黑色商务车进了一间地下停车场,之后,就如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踪迹。 “阳光花园”的保安倒是提供了一个线索。据当班的保安回忆: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在院墙外围徘徊的女孩。后来,他听到了一声刹车响,这才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来,保安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回酒店。” 这算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安然陷于苦苦地思索当中。 “你们先回家休息休息吧,都这么晚了。”老贺心疼地催促着几个年轻的侦察员。 可是,事件没有一点线索,几颗年轻的心却不甘于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们把老贺送出了办公室,又重新陷于对案件的思考当中。 简丹有些困了。盯着电子屏幕看了一天,她揉揉发酸的眼睛,解开警服,挂在椅子上。 随后,她斜躺在办公室墙边的沙发上,疲倦地说道:“让我躺一会儿吧,这么憔悴,万一出门撞到我的男神,会把人吓走的。”她说着话,伸个懒腰,露出身上一套精致的水蓝色内衣。 “其实,我们可以从她的衣着上着手。”安然看着简丹那套精致的内衣,突发灵感。 “对哦!”听到安然的话,简丹迟疑了一秒,随后,她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与安然击了一下手掌。 褚峤看着两个会心微笑的女人,不明所以:“衣服上能看到什么?” 两人却不屑于理会褚峤的疑惑。她们迅速奔到电脑前,打开《淘宝网》,输入了寻找同款的指令,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两个充满希望的心极其崩溃。 同款的衣服和化妆包,光是在《淘宝网》上,就有上百家店。每家店每天都有上百件的销量,这还不包括线下实体店的销售量。 简丹绝望地看着安然已经泛起血丝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颈后那个盘的精致的发髻开始显得凌乱。 “那就试试另外一个办法了。回家睡觉,明天晚上行动。”安然命令。 “是!” “哦。” 简丹欢快地应着,褚峤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第十二章 警花 申城,是一所海滨城市。人口在五百万左右。这在南方海滨来说,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申城市北郊,原本是极为荒凉的滩涂地。 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风,说要在这块滩涂地上兴建一座机场,以缓解海运的压力。于是,这块滩涂地便被划为一个新的开发区:海滨开发区。 海滨区依山傍水傍海,风景秀丽。那些大财团纷纷嗅到商机,一座座豪华的酒店、保龄球馆等高档消费设施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机场的建设还没有踪影,海滨区便成为申城市的高档消费社区,带旺了附近很多地段。 晚上二十二点三十分,安然、褚峤和简丹在公安局一公里外的出租车站牌前会合。 简丹整天盘在脑后的、那一丝不苟的发髻变成了一头大波浪,垂落在酒红色的大衣上,一双Aquazzura天鹅绒长靴,衬着细长的双腿,显得高挑,优雅。浓郁的酒红色,在深秋微凉的夜晚觉得温暖。 安然则是一件优雅的黑色毛呢连衣裙,黑色的高跟鞋衬着藕般的双腿,高贵、典雅。白色平纹包挎在手中,为夜增添了一抹亮色。 两位庄严的警察精心打扮,变成时髦、靓丽的美女。褚峤暗自庆幸,自己今天没穿运动衣出来。 临上车之前,简丹把资料交给了褚峤熟悉。看完资料,褚峤才开始佩服起两个女人细密的心思。 安然交代简丹整理的资料,简洁明了。 宜安路北段方位,靠近海滨开发区。开发区内,一共有五家酒店。五星级酒店有两家,其余酒店有三家。 其中,五星级酒店“奴家”在宜安路北段西部,离黄依依第一次现身的花语巷足足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步行的黄依依不能走那么远,唯一的可能,便是地处花语巷的“东烨酒店”,这个地方,离黄依依第一次进入监控范围,宜安路的北段的花语巷只需要十五分钟。 黄依依的装束打扮,极有可能在酒店从事非法职业。她年轻、漂亮,相貌气质不俗。只有五星级酒店以上的夜总会,才容得下如此资质的女孩。 “阳光花园”保安提供的线索也为安然和简丹的论证提供了依据。 所以,安然使用排除法,选定了“东烨酒店”这家五星级的酒店。 根据女人固有特性分析:某一个人买了衣服或者包包,只要用、穿着舒适,肯定会介绍身边的姐妹和同事购买同款的。 她们要做的,就是在酒店内,寻找使用相同款式衣服或者是化妆包的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和黄依依认识。 这个方法虽然如大海捞针一样的艰难,可总算是有一丝希望。 下了出租车,简丹把手伸进褚峤的胳膊里,皱着眉头说道:“褚胖子,能有我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你回去肯定高兴的几晚上都睡不着。” 褚峤站在原地没动,他祈求地看着安然:“领导,这么如花似玉的靓女,我实在是配不上,我跟你搭档好不?” 简丹揪了一下褚峤深灰色羊毛衫的衣领:“没你份了,我早帮她安排好了。”说着,拖起褚峤,进了“东烨酒店”的大堂。 安然疑惑地四处看看,却不见有熟悉同事的身影。 按照计划,大家化妆成两对情侣伺机进入夜总会侦查。简丹选择了褚峤,那自己的搭档是谁呢? 申城市的夜晚,呈现出另外一种美丽。 一串串的霓虹灯,闪耀着梦幻般的色彩,把一栋栋高楼大厦装扮的犹如一位待嫁新娘,彰显出梦幻的、娇羞的美。 街道上的豪车来往穿梭,一对对红男绿女相拥相携,在夜色里游曳,享受着繁华盛世带来的祥和。 一切的不完美,都被夜色和绚丽的灯光遮盖起来,没人会去探究,装饰出这幻影般图像的墙壁的冰冷。 今晚蹲点的“东烨酒店”里,灯火辉煌。 一盏十几米高的“施华洛”水晶灯,从酒店大堂顶部垂落下来。水晶璀璨的光芒,与地面上天然大理石的纹理相呼应,映照一张张纸醉金迷的如花笑靥。 大堂右侧的副翼,一共有七层,底层是咖啡馆,二楼以上是“东烨”夜总会。 底层的咖啡馆名字尤为别致:“偶遇”。 “偶遇”咖啡馆名字起的别致,装修也极为别致。 光亮的玻璃,做成玻璃幕墙。玻璃幕墙中间,镶嵌着一层雨幕,靠在玻璃幕墙,隔着雨幕,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别有一番风景。 咖啡厅内的地板上,铺着墨绿色的地毯上。一组组软椅,三三两两地簇拥在墨绿色的地毯上,软椅组间相距甚远,极大地保护了客人的私人空间。 在咖啡厅走廊的一侧,种植着一些绿色的植物。那些绿色的植物却叫不出名字,它们承托这一片片翠绿欲滴的宽厚的叶子,竭力衬托玻璃的冰冷。 一股泉水化作一帘雨幕,从绿色植物的顶部洒下,喷洒在绿色植物前的一条人工小溪当中。 小溪上,覆盖着厚厚的纯净的玻璃,人走在玻璃覆盖的水面上,看着脚下游曳着鲜红的锦鲤,就如置身水晶宫一般的梦幻。 靠在软椅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声,紧张的情绪得到松弛,这都是因为“偶遇”,别有一种大自然的韵味所带来的。客人悠闲地倚靠在软椅之中,享受着繁华中的宁静。不得不佩服设计师独具匠心的功力。 “偶遇”因为设在夜总会的底层,环境优雅,夜总会里的客人和没有工开的小姐,会选择在“偶遇”坐一下,也许会偶遇一段佳缘也不一定。 所以,“偶遇”成为安然和简丹她们侦查的首选目标,亦可以从这里,直接进入“东烨夜总会”。 简丹把手架在褚峤的臂弯里,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与安然一起,说说笑笑地进了咖啡厅。 进到咖啡厅内,两人在走路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已经将整个咖啡厅扫视一遍,选择了一个最靠墙角的一组软椅里。这里可以环视整个咖啡厅,同时,左手边,还有一条员工通道。 “你选了谁和我搭档?”安然在座位上坐定,依然不见有熟悉同事的身影,于是,她环顾周围,疑惑地问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简丹不置可否地回答,眼神却闪着狡黠的光。说完之后,她不再理会安然,把身体拥进软椅内,拿着餐单,看着褚峤说道:“来这种地方,肯定是男的请客,我就不客气了。” 褚峤用手点了一下餐单的价格,直视简丹:“三十块钱以内算我的,超出部分,自己买单。” “褚胖子,你有这么小气吗?”简丹翻了褚峤一个白眼,不屑地嘟囔了一句,手指却点在一个标价二十八的“玫瑰夫人”上。 简丹点了餐,自顾享受着幽静的气氛。 褚峤接过餐单,叫了两杯“卡布基诺”,那是安然喜欢的口味,他一直记得。 简丹端起自己的杯子,才品了一口,便立刻站起来,朝着门口挥手。 顺着简丹的目光望出去,一个帅气洒脱的身影,正从门口走进来,来人,竟然是方子恒。 看来,方子恒就是简丹为自己安排的搭档。 安然恨恨地瞪了简丹一眼。 简丹却置若罔闻,她冲着方子恒微笑着:“嗨!帅哥!”,她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从安然身边站起来,把靠近安然的位置让给方子恒。 方子恒习惯性地扬起了右手,又赶紧放下。那可能是他习惯性的敬礼动作。显然这个环境是不适合的,显然,方子恒还不太习惯在这种场所他挨着安然坐下,礼貌地朝着安然和褚峤点头微笑。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和安然有目光的碰撞。 安然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方子恒。 即便是在如此放松的环境下,即便是坐在松软的椅子里,方子恒依然坐的端端正正,身体上半身,保持着笔直的状态,两只手也是非常自然地搭在膝头上,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八年的军营生活,已经将军人的魂,注入了方子恒的骨子里。 一天不见,方子恒憔悴了不少。 一贯的阳光和开朗在方子恒的脸上隐去,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悄悄呈现在浓密的眉梢。端正的军装,换成了一套水蓝色的休闲服,精心的修饰,依然难以掩盖眼神里的忧郁和一丝沧桑。 安然看在眼里,心底一阵隐隐的痛。 “方子恒,你怎么还没归队?”褚峤一边示意侍应送餐单,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很抱歉,你费心了,我还有两天假。”方子恒看着褚峤,嘴里说着歉意的话,目光却咄咄逼人。 “队里那么忙,你还好意思请假?”安然品了一口卡布基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我们政委说,先解决个人问题!”方子恒把餐单接在手里,他回答安然的时候,头低着,装作在看餐单,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坚定。 安然慢慢地品着自己的咖啡,装作完全没有在意方子恒的回答,心底,却引起一阵紧张。 她渴望能有与方子恒在此相处的机会,面对这个深深爱着自己的人,心底又会莫名的恐惧。这一切的纠结,都被安然伴着她轻轻品尝的咖啡,吞入自己的腹中,不被外人觉察。 “别点超过三十元以上的东西啊,超出部分要自己付费!”简丹看着方子恒手拿餐单,举棋不定的样子,赶紧提醒。 “啊?请客还要限制金额,谁这么惨无人道?”方子恒嘟囔了一句,踌躇不定地看着简丹。 “我。”褚峤自豪地拍拍胸脯。 “你就不能给大家点意外吗?”方子恒回敬了一句,指指简丹面前的饮料。 “二十八。”简丹明白方子恒的意思。 “那好吧,跟她一样。”方子恒指着简丹面前的咖啡告诉侍应。 方子恒和简丹忙活着点餐,安然则放下杯子,看着默不作声的褚峤,关切地说道:“你怎么样,工资够吗?要不要我赞助?” “不用!不用!”褚峤摆摆手,“我应付得来。她马上毕业了,到时候我就轻松了。”褚峤连声解释。 “明年就该回来了,是吗?”安然问道。 “是的,明年就回国了。我们商量好了,到时候,就在申城找一所大一点的房子,把我妈接出来。”褚峤轻声描述着,因为美好的祈愿,他的眼神里闪耀着光彩。 两人正说着话,褚峤放在茶几上的电话适时响起。一个清秀脸庞、圆圆眼睛的女孩出现在电话的显示屏里。 听到电话声响,方子恒下意识地撇了一眼。 褚峤一把抓起电话,一脸开心地接通:“正说你呢?你就来电话了!” 屏幕里的女孩调皮的说道:“如果不是夸我,就不用再介绍了。我是告诉你,不用给我寄钱了,我找到了做家教的钱,人家先付我一半,足够下半年用了!”女孩的声音清脆,阳光。 “你该花就花,可别省!”褚峤叮咛了一句。 “得了吧!你还没老呢,那么啰嗦!你马上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我。好了,你们继续聊吧,我电话费贵着呢。”女孩快速地说完,不等褚峤反应,便挂了电话。 第十三章 偶遇暖阳 看着褚峤挂断电话,一脸幸福的样子,方子恒凑上去,笑吟吟问褚峤:“老褚,你终于有女朋友了啊?” “什么啊,人家妹妹。美国斯坦福大学法学博士。漂亮吧?”安然瞪了方子恒一眼。 “漂亮!”方子恒随口说道。 方子恒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这句话末尾的问句,其实是一个陷阱。因为他从安然的眼神里瞥见一丝杀机! 于是,方子恒赶紧转换话题:“老褚,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干嘛不赶紧找个女朋友?” 褚峤端起自己的咖啡,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妈说了,没钱给我娶媳妇!” 简丹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褚峤的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她勉强咽下去,似笑非笑的看着褚峤:“胖子,跟你妈商量一下,不用她老人家出钱,我娶你行不?” “简丹,你这种勇于牺牲奉献的精神,值得表扬!”方子恒朝着简丹竖起大拇指。 “我勇于表达自己的思想,有错吗?”简丹出神地看着褚峤,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简丹,你的思想没错,错在表达的方式。 如果你也看了关于文化属性的那些句子,你不会用这个方式来跟大家沟通,生活的原貌,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安然瞪了一眼简丹,轻轻啜了一口卡布奇诺,说话的语气有些忧郁。 “我......我生在他们家,我也没办法不是。其实我也很痛苦!”简丹装出伤感的样子,端起自己的咖啡。 方子恒端起自己的咖啡,和简丹碰了一下杯:“对于你的痛苦,我深表同情!” 两个人端起略显苦涩的咖啡,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脸上却荡漾着幸福的光彩。 “智障。”褚峤瞥了方子恒和简丹一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眼神却被门口进来的一个女孩吸引。 那女孩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酒红色的秀发,如波浪一般披在肩上。瓜子的脸型,眼睛细长,绽着微微笑意。 莎斯莱思女装高档精致的裁剪,与女孩高挑、婀娜的身形完美融合。那种独特的、高贵不失娇柔的个性展现无疑。 安然顺着褚峤直直地目光望了出去,也发现了这位特殊的女孩。 女孩身后,跟了两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们簇拥着女孩,一起走进了“偶遇”。 女孩脸色红扑扑的,似乎是刚喝了酒,LV挎包斜着挂在手腕上,脚下有些飘忽。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紧紧跟在那女孩身边,西装布料上乘,裁剪得体,头发用摩丝抹的锃亮。瘦长的脸型,眼睛细眯着,时时刻刻展露笑容。 他伸手扶了扶女孩的挎包,一边扶,一边说道:“暖阳,小心点。”他的声音嗲声嗲气,说话的时候,小拇指微微翘了起来,娘味十足。 女孩稳住晃晃悠悠的身形,站在那里不动,眼神直视那个男人:“胡冠宇,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陈总。你脑子给猪拱了!” “是,陈总。你看,我又惹陈总生气了不是。”说着,他扬起手,象征性地在自己的嘴角抽了一巴掌。 “小胡啊,怪不得陈总那么疼你呢!”身后那两三个男人跟着起哄,发出“嘿嘿”地笑声。 “乖!”女孩伸手在男人的脸上摸了一把,这才一屁股坐进旁边的软椅里。几个人热闹地聊着,清雅的咖啡馆顿时热闹起来。 “你妈有没有给你生一个妹妹?”褚峤收回眼光,看着安然。 安然的身体,因为褚峤的这句话而发出微微的颤抖。顷刻,她便调整了心态。 “今晚做梦的时候,我替你问问她老人家,看当年是否做了什么风流韵事。”安然若无其事地调侃了一句,端起杯子的咖啡,一口喝干。 她认同褚峤的说法,那叫暖阳的女孩,确实和自己很像。不过她确定,那绝对不是自己的妹妹。 咖啡馆内的人流,没有因为午夜的来临而减少,相反的,客人鱼贯而入,每一组软椅内,都挤满了消磨时光的人。仿佛这世界,是从午夜才开始的。 安然座位的位置,可以将每一位进门的客人收入眼底,在观察了近两个小时之后,安然有些失望。 咖啡馆的客人,大都穿的比较正式,偶尔有一两个妖艳性感的女郎,也都在身体外面裹着宽大的风衣,所以,坐在咖啡馆观察衣着的计划,是行不通的。 安然有些失望,她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点分。这个时间段,当晚空闲的小姐都会到外面活动,抽抽烟、透气。也许,能碰到需要的目标。 “简丹,行动吧。”安然说道。 “是!”简丹和方子恒正聊得热火朝天,听到安然的话,立刻止住话题,轻声回应。 她站起来,脱去罩在身上的酒红外套。外套内,一条黑色的天鹅绒紧身短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深V型的衣领,展露出完美地诱人的身材。 方子恒和褚峤两人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你们俩都后悔了吧!他已经迟了,你永远有机会。”简丹一边调侃着分别对着方子恒和褚峤说着,一边熟练地从包里摸出耳塞,带进耳朵。 安然自顾低着头,和简丹低声地调音,褚峤也赶紧戴上自己的耳塞。 调试好通话器的音量,简丹妖娆地穿过酒店大堂,寻到防火通道,见周围没人,闪身而入。 安然则挽着方子恒的胳膊,进了酒店大堂一侧的电梯。 这是安然第一次挽着方子恒的胳膊。 安然挽的极其自然,没有半点拘束。那是因为,此刻的她,是一个即将冲上战场的战士,她的眼里,是战况和敌人,没有丝毫儿女情长。 所以,她自然地挽起方子恒的胳膊,走向大堂一侧的电梯,这里是“东烨夜总会”专用电梯。楼上,将是她战斗的地方。 方子恒被安然的神情所吸引。 安然的脸上,透着坚毅和专注。方子恒觉得,此刻的安然,有着另外一种美,坚毅和勇敢并存她的神经紧绷着,为黄依依的命运而紧张,她想快一点寻找到那个女孩,一个本应该坐在教室里听课的女孩。 安然摁了七楼摁键。七楼,是这栋建筑副翼的最顶层,按照申城的习惯,七楼名称上会跳一级,成为八楼。因为名称带着“八”字,也就成为最吉利的楼层。豪华的包房通常都会放在有吉利数字的楼层。 电梯门一路向上,到达“八楼”后,自动打开。两个身穿粉红色丝绒旗袍的年轻女孩躬身迎接,一弯腰,胸前两个白花花肉嘟嘟的东西晃着人的眼球。 “欢迎光临东烨”悦耳的欢迎声,在走廊里飘荡了很远。 借着昏暗的灯光,安然迅速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 出电梯正对面,是一张接待台,接待台的两边,是两条走廊,走廊两边,是装饰豪华的KTV包房。目测,大概有二十几间的样子。 走廊里,有两个三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手拿对讲机,在来回巡逻。不时有穿着紫红色短裙的男女侍应,端着酒水蔬果之类,在走廊穿梭而过。 他们的身形奇快,装满物品的托盘就如长在手心一样,在狭窄的走廊内快速穿梭,却一点也不担心摔倒或者是滑落物品。昏暗的灯光伴着从包房里流淌出来的烟雾,笼罩在大家的身体周围,环境和气氛都先显得有些神秘、诡异。 迎接安然的,是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和身穿西装短裙的领班。 领班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一二岁,精明、干练。一脸甜甜的笑容。 安然和方子恒的脚步还没有踏出电梯,领班赶紧躬身迎接,“晚上好,请问您有预定吗?” 安然的手挎在方子恒的手臂里,另外一只手指指前方,“好像是玫瑰坊吧。”因为她瞥见,包厢的门上,都挂着花的名字,便随口编了一个。 第十四章 夜总会 “预定的客人贵姓?”领班依旧是满脸笑容,等待安然给予答复。 安然捅了一下方子恒的胳膊,手趁势从方子恒的臂弯下挣脱出来。 方子恒会意,忙碌地从身上摸出出电话,装作在翻手机号码。 领班则满面微笑地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安然没有理会领班,她顺着走廊往前走,才走了两步,领班便赶紧跟上来,挡在安然的面前。 “小姐,您要去哪里,我可以为您带路。”领班脸上堆着笑容,似乎就算是世界末日来到,笑容也不会从脸上消失。 安然看着彬彬有礼的领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麻烦您该怎么走?” 领班满脸微笑地对安然说到:“您可以稍微等一下,每一间包房里都有洗手间的。” 安然面露难色地说道:“但是我......” 领班依然满脸含笑:“如果联络不到朋友的话,实在紧急,您可以选择使用楼下大堂的洗手间。” 安然退回方子恒的身边,装作无奈地方子恒吼道:“你怎么回事啊,到底弄清楚是谁定了吗?” 方子恒收起电话,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们来错地方了,他们不是定这里。” “你也真是,这点事情都会弄错。”安然嘟囔了一句,重新挽起了方子恒的胳膊,进了电梯,往大堂下去。安然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未必能窥到“东烨夜总会”的内里的状况。 简丹那边就暂时顺利。 她进了防火通道,沿着楼梯一路往楼上摸去。 每一层的防火门都遵从消防指引,紧紧关闭。紧闭着的消防门里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 简丹没有惊扰保安,选择继续往楼上爬。 在四楼的位置,防火门是洞开着,没有见到像楼下那样,有保安站在门里面值守。简丹推门进去。 进防火通道门口右转一点,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另一头,簇拥着一团人,隐隐传来嘈杂声,似乎是起了什么纠纷。 对讲机的响声从簇拥着的人堆里传了出来,看来,值守的保安都参与的当中去了。只有走廊中段的位置,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手拿对讲机,在来回巡视。 走廊的两边,是对应着一排排的KTV包厢。 KTV包房的门都紧紧关闭着,侍应穿梭于走廊中间,传送着酒水,趁着开门的缝隙,包厢内杂乱的喊叫声和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顺着门缝流淌出来,顷刻又被侍应关进门里。 简丹站在走廊里,想要确定休息室的位置。如此正规的地方,员工通常都有固定的休息场所。如果能找到休息室,将可以窥探到员工的衣着。 正当简丹站在走廊思索的时候,她身边一间包厢的门,突然从房间内拉开,一个肚子肥大的男人手拿电话,匆匆从包厢里走出来。 肚子肥大的男人出了包厢,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外举棋不定的简丹。肚子肥大的男人一双眼睛立刻像是被锁定一样,呆呆停留在简丹深V的胸部,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到底在干什么?”肚子肥大男人手里的电话里,传来女声尖利的吼叫。 这一声吼叫,立马将男人拉回现实,他慌忙把目光从简单的胸前移开,对着电话,陪出笑脸:“亲爱的,我不是跟说了吗,我在陪客户呢。” “陪客户就可以不接我的电话?”电话那头,继续传来女人尖利的吼叫。 “亲爱的,你要相信我,会议室不是不方便接听吗,我都跑到走廊来了,马上回,马上回。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肚子肥大的男人挂了电话,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眼简丹,心有不甘地进了包厢。 简丹把鄙视的眼神换成妩媚,微笑一下,紧随着那人的身影走进包厢的门,她想隔着包厢门上的一块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窥探一下包厢内的状况,身后,却传来一句轻声的问候:“小姐,请问,您这是......?” “哦,我要找洗手间。“简丹赶紧回应。 “从这里往前走,转一个拐角就是了。”侍应指点简丹。 包厢内烟雾缭绕,匆忙窥探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简丹有些不甘,但也不能再做停留,无奈,她向侍应道了谢,按照侍应的指点,往前走去。 刚刚走近侍应所说的拐角,拐角处一个包厢的门便被打开了。简丹迅速飘了一眼,这间包厢和其他的包厢有着明显的不同,因为这间包厢,没有标示牌,门上的一小块玻璃也被弄成了黑色。 简丹赶紧闪避在一旁。 先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那女子五官标致,眼神顾盼流情。她穿着一套质地精良的蓝色西西装套裙,手里拿了一个对讲机。 在她的身后,鱼贯而出了一帮娇艳如花的美女。走廊昏暗的灯光,映照在那些浓妆艳抹的脸颊上。 鲜艳的红嘴唇微微上翘,展露精心装扮的笑脸,深V的丝绒长裙,性感,挑逗。胸前两个粉肉嘟嘟的东西,极不情愿地被一丝绒布象征性地遮了一下,就好像是两个已经成熟了的,等待人们食用的两个水蜜桃,急于从树上,跌落在行人的手中,引诱着人类心底压抑的欲望。 她们排成一排,紧跟在穿着西装短裙的女人身后,经过简丹身边,鱼贯而行,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 看来,这便妖艳的女孩,便是所谓的小姐。她们成排的进入包厢,客人便会从一帮美女当中,跳出自己喜欢的人。 猛然窥到如此香艳的场面,办理过无数大案的简丹竟然有些害羞。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看了自己的深V紧身群,瞬间觉得小巫见大巫。 一支香艳的队伍终于从简丹面前通过,简丹迫不及待地,想要窥探那些人走出来的那间包房的面貌,可是,她刚走到房门,一闪即逝的身穿蓝色西装的身影,即刻将包厢的门关上了。关闭的房门和门上被涂成黑色的玻璃,显得极为神秘。 简丹无奈,只得继续前行。 前方两米远的位置,便是侍应说的拐角,进了拐角,面前是一堵墙壁,墙上挂着一块亚克力牌子,上面写着“洗手间”三个字。但是字体极小,不留心,根本就发现不了。 墙壁左侧,是一间房子,房子没有牌子,大概是洗手间。简丹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推那间房子的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小姐,您在哪个包厢?” 简单回转身,只见两个身穿黑色保安服的男人,正匆忙地追上来,手里拿着对讲机,神色匆匆。 简丹装作那喊声和自己无关,若无其事地又往前走。 不想,那两个保安几个箭步就跃了过来,一前一后,把简单挡在中间。 “小姐,请问您在哪个包厢,需要我送您回去吗?”其中一个保安,大概二十几岁,身形健硕。 他面带笑容地看着简丹,话语彬彬有礼,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冷冷地地煞气。 “我也找不到了,这不在找吗?”简丹装作喝酒了一样,轻声细语地说道。 “您是从一楼上来的,应该是找错地方了,我们送您下去吧。”保安的话依然彬彬有礼。 简丹心底却一惊,看来,自己一上楼,就进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 “我上厕所。”简丹指指对面的洗手间,脚下微微踉跄。 “小姐,这是员工专用,您可以去一楼到大堂,那里有客人专用洗手间。”保安说着,依旧挡在简丹的面前,不允许简丹再往前走。 “你们怎么回事啊?我上个厕所还要弄的这么麻烦吗?你叫什么名字?小心我投诉你。”简丹站在原地,怒斥两个保安。 “小姐,请回到您原来的位置,这样对大家都好。您可以投诉我,但是,这是规定,我必须执行。”保安却并不畏惧,依旧咄咄逼人地站在原地,威吓简丹,快点离开。 “亲爱的,怎么一转眼就找不你到了?”褚峤手里拿着简丹的大衣,匆忙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对着简丹喊道。 “哎呀,老公,他们不给我上洗手间。”简丹娇声地喊道,一脸委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喝醉了。”褚峤一边向着两个保安道歉,一边把大衣包在简丹的身上。“走了,人家也有人家的规矩吗。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褚峤一边说,一边搂着简丹的肩膀,示意简丹离开。 简丹顺从地依靠在褚峤的胳膊上,恶狠狠地对两个保安说:“小心我投诉你,砸你饭碗。” “两位慢走,慢走!”保安并不计较,客气地打着招呼。 进了电梯,褚峤正要说话,却被简丹悄悄摁了一下,褚峤会意,立刻止住。 出了电梯,简丹让褚峤搀扶着,去了酒店大堂的洗手间。 简丹进了洗手间,即刻呼叫安然离开。可是安然那里却轻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褚峤站在洗手间的门外,回想着简丹一脸严肃的样子,心底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接近凌晨的酒店大堂里,终于露出疲惫的样子,放纵了一个晚上的人们,开始带着满足和困倦离开,喧闹,渐渐消失,大堂内的人流,逐渐稀疏。 褚峤笔直地站在女洗手间的门口,他的外表,显露不出什么,但是内心却异常焦虑。 他明白,简丹选择让自己扶着她来洗手间,一定是做给监控画面看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此刻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某人的警觉。也就是说,单纯寻找黄依依的此次行动,将失去原先单纯的性质。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孩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快要出洗手间门口的时候,脚下突然滑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脚步踉跄地往前扑去。 女孩的正面,是洗手间墙壁的棱角,要真的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褚峤手疾眼快,一步跃上去,他伸手想要扶住身形不稳的女孩,哪知道,女孩大概是喝了点酒,身体连一点自制力都没有,褚峤的搀扶根本不起作用,她重心不稳,整个身子一歪,一头撞进了褚峤的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领褚峤猝不及防,他的身子也跟着失去重心,猛地往后倒去,背部,重重砸在墙壁的棱角上。墙壁的棱角正好硌着褚峤的脊椎骨,痛的褚峤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惨叫。 好歹,女孩安然无恙。 褚峤忍着剧痛,站直身子,把女孩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女孩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她抬起头,余悸未消:“啊——,我滴个娘哎!谢谢!谢谢!” 褚峤却微微一愣,一头栽进自己怀里的,竟然是与安然长得极为想象的,叫暖阳的女孩。 褚峤的心底不由得一颤,面颊微微泛红。 那女孩稍稍平息了惊恐和慌乱,她理了理有些散乱酒红色的大波浪的头发,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憨厚的褚峤,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的玩世不恭:“嗨!帅哥,感谢感谢!留个电话,改天请你吃饭。” 此时,简丹正好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一眼望见了暖阳手举电话,一脸暧昧笑容地盯着褚峤的脸。 她匆匆走到褚峤身边,伸手挽起褚峤的胳膊,娇声喊道:“老公,让你久等了。” 说罢,也不等褚峤反应,神采飞扬地瞟一眼暖阳,拖着褚峤,快步离开。 暖阳手里举着电话,一脸无趣地站在原地,看着褚峤远去的身影:“唉,你真没福气。”她嘟囔了一句,收起电话,自顾出了酒店的大堂。 坐上出租车,简丹白了一眼褚峤,阴阳怪气地说道:“胖子,真看不出来啊,才这么一点工夫,你就有了艳遇?!不简单呐。” 褚峤理了理被暖阳撞的有些褶皱的衣服,没好气地回敬简丹:“那当然,是金子,走到哪都能发出璀璨的光。” 简丹正想反击,电话却适时响起,是安然。 简丹接通电话,焦急地吼道:“姐姐,通话要时刻保持畅通,这点还用我提醒吗?” “找到了她了。”电话那头,安然的语气有些失落。 “什么?”简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 第十五章 海边女尸 “我正赶往西堤海岸,你尽快过来,找到黄依依了。”安然的语气凝重异常。 简丹心底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缕霞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扰乱着海面的波纹,就像是一副巨型的抽象画一样。 渔船,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正是涨潮的时间,一块滩涂地,都被海水覆盖着,见到不到原来的么样。 十几辆警车,并排停在滩涂地的外围。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法医正在现场忙碌,提取现场遗留的蜘丝马迹。其余的警员,则在走访现场的群众,提取相关的笔录。 简丹和褚峤赶到的时候,安然一个人,孤独地靠在公安局一辆白色的吉普车前,看着忙忙碌碌在现场取证的警察,脸上呈现着懊悔。 因为紧急任务,方子恒被武警支队紧急召回,他没来得及对安然说一声珍重。即便如此,今晚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刻。毕竟,他有了和安然作为情侣,一起执行任务的机会,体会到了安然的作为一个女孩的温情。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知足了。 安然来不及与方子恒道别,是因为安然收到了那条令她备受打击的照片。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安然的心底,就如这泛起的粼粼波光一样,乱成一团。 见到简丹和褚峤赶了过来,安然脸上的焦虑神色稍显放松。 简丹递给了安然一瓶水,示意安然补充一点营养。 她知道,因为黄依依的案子,安然已经两个夜晚都没休息了。眼皮微微浮肿,脸色有些微黄,憔悴,已经在脸颊上浮现,她看着,有些心疼。 安然接过来,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半瓶子,吓得简丹赶紧抢过来:“我的姐姐,小心噎着。”简丹怜惜地说道。 “都怪我,这件事情本来可以避免的。”安然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无限悔恨。 “领导,你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们的动作没有他们那么快,接下来,不是自责,而是寻找那个为什么。”褚峤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劝解安然,却发现任何理由都苍白无力。 一个年轻的生命,如花朵一样的生命,就在他们急切寻找的目光中凋落了,这是无比令人痛心的事情。任何理由,都不能减轻内心愧疚,那是一位警察,根植在心底的责任和义务所导致的自责和愧疚。 褚峤理解那种感受,心底也同样备受煎熬。 见到安然失落、无助、自责的样子,褚峤的心底心底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他见过安然错过无数的线索的失落和懊悔,但是从未像今日一般地自责失落。他从心底怜惜安然。 但是,褚峤知道,安然已经尽了责任。在她发现事件异常的时候,已经尽力去挽救了。只是没想到,黄依依的结局来的如此快速和悲惨。 事发昨晚凌晨,报案的,是一对住在滩涂地附近拾荒的老年夫妇。 案发的滩涂地,远离市郊。 城里那些无良拆迁队,为了省掉垃圾堆填费,会将城市拆迁的废物,全部拉到偏僻的西郊海堤,弃置在这块滩涂地上。 潮水大的时候,会涌上海堤,卷走一些废料,也将海中的一些物品留在海堤上。报案的两夫妇就住在附近,靠捡拾那些堆砌物里的废品为生。 昨天夜晚大概十二点钟左右,这对夫妇如常来到这块滩涂地。 也许是潮水涌上,卷走了部分掩埋的垃圾;也许是潮水裹挟而来的。一个大大的黑色的袋子突兀地,堆在潮水退却后浸湿的滩地上。 老夫妻好奇地打开了袋子,却发现里面是一死个人。两夫妻吓得半死。赶紧跑了回家,又觉得这事不简单,所以,走到大路上,让路人帮忙报警。 刑警队很快便派人赶到了现场。 按照惯例,在勘察现场的同时,将死者照片传送给打拐办,以确定一下是不是失踪人口。 安然接到接到同事传来的照片以后,顿时觉得心底冰冷。 那具被泥沙裹挟着的尸体,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虽然脸上的妆容被海水侵蚀的干干净净,肌肤被浸泡的惨白浮肿,安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死者,就是是她们苦苦寻找的黄依依。 匆匆忙忙赶到案发现场,安然心底有着难以诉说的失落和懊悔,甚至,是深深地谴责。 前天晚上,如果自己能警惕性能再高一些,及时带走黄依依,也许就能避免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可是资料库内有十几万个失踪人口的资料,自己如何能凭着一眼的印象,就能确定她是失踪的人呢。 安然反复在心底推演,推演一万种可以避免这件悲剧发生的可能,但是都无济于事,悲剧已经发生了。一个年轻的、花一样的姑娘,失去了生命,娇艳的生命,被泥泞覆盖着,诉说着一个哀伤的故事。 完成现场勘验及取证,已经是下午。 一帮警员疲惫地回到公安局的时候,迎面便撞到了黄依依的父母。 头一天,黄依依的父母听说发现了女儿的线索,风尘仆仆地从临江市赶来。辗转三百公里,今天见到的,却是停尸房里,女儿早已冰凉的尸体。 黄依依的母亲一把将黄依依的尸体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她心目中的女儿,是每个星期天都要睡懒觉,撅着嘴跟自己要好吃的乖乖女。如今,她却赤裸身体,躺在了冰冷的冷柜里。 “依依啊!你醒醒啊,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你醒醒啊,不要吓妈妈好吗?”黄依依的母亲发疯似地哭喊着,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女儿冰凉的脸颊,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回荡。 黄依依的父亲,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人,却是满头白发,满脸沧桑。他站在女儿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女儿冰冷的面颊,手却颤抖着,始终无法靠近那冰凉的尸体。 他身体颤抖着站在那里,一行行浑浊的泪珠,从脸上过早显现的沟沟壑壑的皱纹里流淌,却始终无法哭喊出来。 刘一诺的父母随同黄依依的父母一起来到了申城市。 自从两个孩子失踪后,两家人先是成为了仇人,仇视对方的孩子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到后来,两家人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们在各自的孩子生日的时候,聚在一起,为其中一个孩子庆祝生日,然后,相互拥在一起,哭成一团;他们甚至一起到大城市里打了半年工,以为可以碰到在外面贪玩的孩子。可是都无功而返。 两家人的父母都还年轻,可是却都过早的衰老了,从身上的衣着来看,显得略微寒酸,作为打拐办的警察是非常清楚这样的状况,那是他们为了寻找失踪的孩子,不知疲倦地、耗尽家里所有财产寻找,再也无心经营现有生活所致的。 刘一诺的父母拽住老贺的手,脸上,尽是惊恐:“你们快点救救我的孩子,可千万不能也遭了这个难啊!” 老贺点点头,是对孩子父母的承诺,也是最对自己职责的承诺。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心底升腾着。让老贺在看安然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和。 时间,时间!一定要争取在那些魔鬼前面,救出那孩子。 夜晚十点三十分,申城市公安局四楼会议里,灯火通明。关于“黄依依案件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依然在召开。 主持会议的,是公安局副局长、“黄依依案件专案组”的组长,冯建国。 刑侦队长田勇军正在为大家讲解案子的基本线索。 安然坐在老贺身边,正专心地做着笔记。 “根据安然提供的线索及法医现场初步勘验,初步判定。”田勇军一边讲解,一边在提示板上写这如下的线索: 死者:黄依依 年龄:16周岁 身高:1米66 体重:50公斤 死者系窒息死亡。极有可能是枕头类物品所致。死者手指甲内,残存稍许皮革物质;死者身上,有明显伤痕,胸前及下阴处,有多处瘀伤,为钝器所致,伤痕时间,约在死亡前48小时。 死亡时间大概在发现尸体报警前十二小时之内。 死者临死前,没有遭受性侵的迹象,但是女孩私密处破裂,隐秘部位有撕裂性陈旧性伤痕,并患有严重的常见性妇科疾病。 死者胃里,残存稍许酒精物质。根据消化程度,大概在死前五小时之内进食,属于高档红酒系列。 死者身体赤裸,没有任何明显标示。 发现尸体的地方,并非案发现场,应该是被杀死后抛尸在滩涂地。装裹尸体的胶带,属于环卫部门,任何一条街道上的垃圾桶都能找到该种胶带,无从辨别属于那一条街道,哪一位环保工人经手。 田勇军简洁扼要,将现有的线索理出,以供大家参考。 “安然,你把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向冯局做一个汇报。”老贺的脸上,被一丝沉重笼罩。 第十六章 追踪 “暂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成果,不过初步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东烨酒店’异常严密的保安值守,显示应存在不正当经营状况。”安然把昨晚在“东烨酒店”内侦查遇到的状况,向冯建国和老贺一一作了汇报。 安然分析及判断结果,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第一、黄依依是酒店坐台小姐的依据是值得重视的; 1、异于普通女孩的装束; 2、“阳光花园”保安的提供的那句“回酒店”的线索; 3、黄依依胃里残存的高档红酒,不是她这个年龄女孩有能力消费的; 第二、选定了“东烨酒店”为目标的依据。 1、宜安路花语巷距离“东烨酒店”的路程距离; 2、“东烨酒店”内异常严密的保安值守,显示存在不正当不合法经营的可能性; 第三、事发之前,安然曾经追逐的那个身穿黑蓝相间运动服的男人和那辆黑色的商务轿车,以及”阳光花园“保安听到的急促的刹车声,还有黄依依指甲内残存的稍许皮革物质,有可能是在车内挣扎所致时,无意中从座椅上抠下来的。 第四、尸体赤裸,极大的可能就是,她身上的衣服具有一定的标示作用。 “女孩已经在做皮肉生意了,不存在强迫不成杀人灭口的可能性。”田勇军听完安然了的分析,又看看在座的,经验都非常丰富的侦查员,说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疑惑。 “田队长的疑点,我支持,这不合乎常理。黄依依的年龄和样貌,对那些人来说,就好比摇钱树,没有人会砍了自己的摇钱树。”安然的观点是和田队长相同的。 黄依依失踪超过一年,一年来,应该无数次帮那伙人接客赚钱。 而黄依依却在一年以后选择逃跑,又遭到毒手,一切迹象都显示,这起命案,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么,刘一诺呢?是否还在那伙人的手里,也在从事着和黄依依相同的工作吗?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黄依依?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大家形成了一个初步共识,以“东烨酒店”为突破口,找到刘一诺,将杀害黄依依的凶手缉拿归案。 “就算是我们调取到了KTV内部的监控,看到的东西,也都是他们可以给我看的。所以,这条路行不通。”田勇军队长沉吟着,思考如何才能获取到更多的,有关于酒店内部的资料。 “要想获得更多的信息,必须亲临现场,亲眼所见。”安然和田勇军的思路是一致的。 “我马上安排人员,打入‘东烨酒店’”。田勇军说完,看着冯建国,希望得到批准。 “不,我去。”安然平静地说道。 “安然,如果‘东烨酒店’内有违法经营状况,进入内部取证的工作就会有一定的风险,你作为打拐办的组长,不能去冒这个险。”田勇军不赞成安然的提议。 “我对案件比较熟悉,知道哪些资料是对我们有帮助的,比其他侦查员更容易进入案情。再说......”安然说到这里,她停顿住了,那是因为,她似乎看到了黄依依那天晚上,看自己时有些委屈和惊恐的眼神。 “再说,是我对不起她。如果我能再警惕一点,她也许能避免这一场灾难。”安然的语气,凝重,坚毅。 “就让她去吧。打拐办的工作,有我在。”老贺对冯建国说道。 冯建国看着安然坚定的眼神,缓缓地说道:“那你就去吧,注意安全,田队长要全力配合。” “是!” “谢谢冯局。” 田勇军和安然毅然地回答。 看着和田勇军一起商量细节的安然,冯建国拍了拍老贺的肩膀:“老贺啊,青出于蓝啊,这件案子完结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住院。” 老贺忧虑重重的的脸上,稍显一丝欣慰,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算是回到了冯建国的提议做了答复。 “东烨酒店”三百米远的倾二街三巷,原本是只有几家农户的小巷子,因为处在开发区中断位置,周围有四家酒店,而带旺了原本是荒凉渔村的小巷子。 村民纷纷将自己的屋子出租,临着路的,变成了铺面;不临路的,便成为出租屋。 一间间老旧的红砖砌成的瓦房前,搭起了一座座棚子。棚子下,放着一张张圆桌,圆桌四周摆满了椅子。棚子与棚子连在一起,圆桌也自然连在了一起,各家拍档就用不同颜色的椅子区分,五颜六色的椅子和穿梭送菜的店伙计,构成了欣欣向荣的夜市风格。 烤鱼、麻辣烫等大排档一家连着一家开起来,依然是客似云来,大师傅端着一口铁锅,在红彤彤的炉火前炒的热火朝天,伙计端着碗、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餐桌前,忙忙碌碌。各种菜系不同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散发诱人的香气。 每一张餐桌上的客人的穿着,也各自区分着自己的职业和地位。自然而言地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和界别。 凌晨一点过后,是三巷最为热闹繁华的时段。附近上夜班的人陆续下了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晚酸辣粉或是炒上几份小菜,灌上几瓶啤酒,一天工作带来的疲劳和烦闷全消。 三巷,是离生活最近的地方,也是离理想最近的地方。 凌晨三点二十分,陆续有身穿紫红色工衣的人,从“东烨酒店”出来,加入到这场繁华盛宴当中。 身穿紫红色工作服的人,都是“东烨酒店”的员工。 在附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东烨酒店”的生意最好,所以,员工下班最迟,通常都在三点钟过后,里面的清洁工才会把一天的卫生清理完毕,来这里吃点东西,再下班回家。 王清华是这里的常客,她今年三十几岁,从老家临江市来申城打工,在“东烨夜总会”做清洁工已经有五个月了。 王清华在老家算是有文化的人。可惜,没考上大学,也不甘心日日对着黄土地刨,所以,即便是结了婚,依然把五岁的孩子丢给了家里的婆婆,跑来相对繁华的申城找一份能活口的工作。 加入“东烨夜总会”后不久,就从普通的清洁工,跃升组长。组长的工作很轻松,便是每日到仓库,核对所需物品的数量,领取出库,这需要细心和文化。 王清华胜任有余,所以,每个月多了几百块钱的补贴,当然,也能大度地每晚来吃一碗酸辣粉。 今天和往常一样,王清华下了班,无精打采地提着包,来到了三巷。她没有和其他的同事坐在一起,而是独自选择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点了一碗粉。 她今天不大开心,家里打电话,说老公因为聚众赌博,被关了起来,她担心自己的孩子没人照顾。 “好吃懒做的东西,早警告过他,让他不要赌,早晚都要出事。”王清华在心底愤恨地骂了一句,匆匆地吃完粉。慢慢站起来,想要回出租屋。 这时,从小路的那头,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女孩一只手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听着耳塞里的音乐,她另外一只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女孩走到王清华身边的时候,脚下突然踉跄了一下,身子一歪,失去了重心,手中的袋子重重地砸在了王清华的腿上。 “啊!”王清华发出了一声惨叫,立刻蹲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腿,只见膝盖前的位置,一层层细密的血渗了出来,王清华身上紫红色的工衣更加鲜艳了。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砸死我了!”王清华捂着腿,一边呻吟,一边喊叫。 “榴莲。”女孩慌忙回到,她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蒙了,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受伤的王清华。 “伤这么重啊,都流血了,可不能便宜她了。” “这可是要去医院包扎的,要好好养啊。” 周围上来几个穿着和王清华同样工衣的人,七嘴八舌地帮着腔。有两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蹲下来,抚摸着王清华的双腿,心疼的样子就像是自己被弄伤了。 第十七章 新员工恬静 这么多同款工衣的人把肇事的女孩围在中间,帮腔说话,女孩显得有些惊恐。她怯懦地说道:“我赔钱,我赔钱,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家里有钱,我让我妈赔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女孩的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去看看吧,医疗费肯定是要赔的。”周围的人替王清华拿主意。 见到大家都在为自己帮腔,王清华觉得,如果不去医院看一下,有点对不起大家的关心,虽然她也很清楚,给榴莲身上的尖刺扎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见到王清华答应去医院看病,女孩赶紧拨通了手里的电话。很快,一步轿车就疾驶而来,载着王清华和那女孩朝医院飞驰而去。 第二天下午十六点三十分,是“东烨夜总会”员工例会。 总经理廖涛正气愤地责骂着当值的经理。 当值经理一脸无奈:“我真的是冤枉,昨天下班的时候还都是好好的。谁知道今天会有三个人一起旷工。” “那你就不能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吗?一下子这么多人旷工,晚上还营业不?!你还好意思跟我汇报情况。”廖涛气的真想抽当值经理一个耳光。 马上就有客人来了,楼梯的清洁居然还没做,这在一间五星级酒店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了解了,王清华被人撞了,腿部有伤,现在还在医院,程喜祥聚众赌博,现在在派出所,张文的电话打不通,估计跟以往一样,去了女朋友那里,回不来,所以旷工。”当值经理理直气壮地解释,她也觉得,真是出了鬼了,还从来没试过,一下子又这么多人旷工。 “不要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只想知道,那些人还要多久才能来上班?”廖涛有些暴跳如雷。 “王清华在住院,难说;程喜祥起码十五天......” “那些人全部算是自动离职,重新招人。”廖涛没等当值经理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骂了一句粗口,愤愤地离开。 转身他又回来了:“你今天就不要下班了,他们三个人的活,你自己一个人完成。” “凭什么!”当值经理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却也不敢顶撞。 散会后,她匆匆去了“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及时招聘到新员工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让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那会要了她的命的。 “东烨酒店”后门的员工通道处,是一个企业文化宣传栏的牌子。 企业文化宣传栏内,张贴着一些优秀员工的照片。当然,也有酒店领导及当地大官前来酒店视察工作的照片。 自然的,也有一个板块是属于“招贤纳士”。那个板块,是“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门的天下。 人力资源部的文员廖菲儿,一身穿黑色西装显得精神干练,她拿着一张A4的白纸,匆匆张贴在“招贤纳士”板块内,转身离开了。在廖菲儿看来,招聘工作就属于姜太公钓鱼,鱼钩就是这张招聘启事。 “东烨酒店”企业文化宣传栏前方,拐角十米处的马路上,停着的一辆轿车内,轿车内,坐着申城市打拐办的技术专家警官褚峤。他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东烨酒店”企业文化宣传栏上的内容。 张贴的A4纸的人事文员离开后,褚峤慢慢读着刚张贴到上面的内容:诚聘:清洁工八名.... “嗨!开工了大姐。”褚峤对着坐在后座的一个人说道。 “我这就开工了,谢谢老板送我过来。”后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年纪左右的妇女。 她的头发有些杂乱,脸上的皮肤有些斑点。眼睛浮肿着,看不到神采。 她穿了一件灰蓝格子的上衣,下穿一条黑色的宽大的西裤,倒是和高挑的身材极为相衬。 她说着一口地道的沪江话,那是褚峤家乡的语言。朴素的打扮和地道的沪江话,咋一看,就是一个刚从乡下来城里找工作的农村大姐。 褚峤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姐,您老慢走啊,下次我还过来接您。” 农村大姐朝着褚峤的胳膊就是一巴掌,推开车门,踩着一双黑色布鞋,下了车。 农村大姐,便是打拐办副组长,安然! 安然胳膊上擓着超市的购物袋,一副农村大姐进城找工作的装束,匆忙朝着“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走去。 进了办公室,接过人事文员递过来的笔,麻利地填写了资料。不过字就有些歪歪扭扭,不是以前洒脱秀丽的字迹。 “你字写得还可以。”人事文员廖菲儿却很欣赏安然的字迹,禁不住称赞了一句。随后,她接过安然填写的简历,递给了人事助理。 助理左右打量着安然,“恬静。” “是我,是我。”安然赶紧回答。 助理看着安然,微微笑笑,示意安然不要那么拘束,温和地问道:“以前有相同的工作经历吗?” “有嘞,我做过好几年嘞。”安然赶紧回答。 “为什么不在上一家公司做了?”助理遵循招聘的程序,一点一点的询问。 “我婆婆病了,回家伺候了一段时间,咱也不能老占着人家的位置不干活不是,所以就辞职了。”安然回答的在情在理。 “你上一家公司帮你办离职手续了吗?”助理继续问。 “办了呢。还给我开了证明,让我出来找工作方便一点。”安然赶紧从购物袋内摸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离职证明”,递给了助理。 “我还是要核查一下你以往的工作状况,我们是五星级的酒店,一切要对酒店负责,也要对员工负责。”助理手指摁着“离职证明”上留的联络电话,拨了出去。 “理解嘞。都是这样的。”安然慌忙回答。 在电话响了三声之后,听筒里传来了一声甜美的女声:“您好,‘枫叶酒店’人力资源部,有什么帮到您?” “请问,贵公司是否有一名叫恬静的员工?”“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的助理拿起听筒,柔声问道。 “哦,我查一下,请问您是哪里?”对方不紧不慢地问道。 “她来我公司应聘,我想核实一下她的资料,因为她留了您的电话。”助理没有说出自己是哪里的,只是说出自己的需求。 “哦......,好,我查到了,该员工已经离职,表现一直是良好的。您可以放心聘用。”对方轻快地说道。 助理放下电话,忙着收集安然带来的资料,为安然办理入职的手续。 这时,文员廖菲儿又带进来一个面试的人。 “帮恬静办理一下入职手续。”助理一边安排人事文员廖菲儿做事,一边接过廖菲儿手中的《入职申请表》。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二十几岁、一脸阳光的帅气男孩。他身材匀称,肤色略黑,微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小伙子阳光帅气,助理不仅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她反复地看着攥在手里的、男孩刚刚填写的《入职申请表》,疑惑地问道:“苏童?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做清洁工?” “曲线救国懂吗?我倒是想直接做包厢少爷啊,没经验,你们不是不录取吗。那我还不先做几天清洁工,好混个脸熟。”叫苏童的男孩子样子很稚嫩,说出的话却很老到,还有一副玩世不恭。 “包厢少爷的工作有那么好吗?那么让你向往?”苏童话里透着幽默,助理禁不住想多聊几句。 “少爷!名字听着多大气!重要的是,碰到阔气的大老板,打赏的钱,都够我在工厂上几个月班了。这么低投入、低风险、高回报的工作,为什要选择对它说不呢!”男孩侃侃而谈。 “小小年纪,思想倒是满成熟。”助理被苏童的话弄的忍俊不禁。就连一边帮安然办理入职手续的廖菲儿也禁不住停下手里的工作,出神地看着这个开朗、幽默的男孩子。 “姐姐!我跟您说,这都是社会教的好。再说,这跟我善于学习也分不开。”苏童油嘴滑舌的,却不让人讨厌。 助理其实也没问出什么实质的个人资料,却已经自然地帮苏童子办理了入职手续。她接过廖菲儿手中安然的入职手续,递给了安然一张员IC卡,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上班?” 第十八章 KTV包厢少爷 “我马上就可以上班呢,我都找了好几天工作了。”安然开心地应道。 “我也可以马上入职,都睡大街好几天了。”苏童随着安然的话说道。 “那好吧,夜总会那边急需人手,你们来的正好。”助理说道。 苏童安然挤挤眼睛:“阿姨,咱俩都是新员工,以后要相互关照,抱团取暖就不用了,这儿又不冷!” 安然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苏童的幽默,也为他叫了一声“阿姨”! “东烨夜总会”值班经理处。 人力资源部的助理,带着两个新入职的员工,和值班经理交接了新入职的清洁工恬静和苏童。 “东烨夜总会”的生意最为火爆,正常编制下,每个岗位的员工都是超负荷在工作。三个员工同时旷工,这给当晚的营业带来极大的困扰。 好在有人及时入职,人力资源部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招聘的任务,这是少有的高效率。助理离去的时候,心情无比轻松。 申城市,武警边防支队。 会议室里,武警边防支队队长方子恒,正默默地站在一副电子地图前,陷入久久地沉思。 根据境外传来的一条信息,今明两天,将有一批“重要货物”,经申城走私到T国。这条消息的重量,瞬间让方子恒忘记了他和安然之间感情纠葛带来的苦恼。 这条信息来源极其特殊,也很有限,只说是“特殊货物”,并未表明种类,却有一个具体的时间表。 更为重要的是,这条信息,是由特殊战线的战友从境外传回国内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油类或者是冻肉之类的普通走私物品,对方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传回信息。 “会是什么重要货物呢?”方子恒看着眼前的地图,久久地沉思着。 申城市东部和北部,两面环海,整个海岸线有300多公里长。 本市两条大河贝溪河和白水河,申城东北部交汇,之后汇入北海。 在河流的交汇处,河水流淌平缓,丛林也较为茂密,经常会有一些走私的小船藏在丛林之中,待到巡逻的边防武警经过之后,就偷偷将小船划到深海,这个时候,深海的走私船亦会出来接应。 那些走私人员就利用巡逻中的时间差,和边防武警战士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如此复杂绵长的边境线,为方子恒所在的边防武警支队的工作带来的超负荷的工作量。 武警支队的政委文宇航,和方子恒是多年的战友。他从未见到过方子恒有今日如此凝重的神情。 于是,他从饮水机上倒了一杯水,走到方子恒的身边,默默递给足足站立三十分钟的方子恒手里。 方子恒接过水,却没有喝。他把水端在手中,看着文宇航,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既要将那批‘货物’收缴,又能让‘他’全身而退,不留疑点。” 文宇航点点头,同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既要成功堵截走私的货物,又要让犯罪分子觉得是意外,制定这样的计划,着实让人伤脑筋。 晚上八点三十分。 按照惯常日程,战士们开始例行的巡逻; 此时,所有休假的战士已经接到了命令,全部在返回营区,在各岗位上待命。电子侦察兵也都全部投入到各个岗位,加强对海岸线内各个疑点的布控和监督。 零点三十分,一切都很平静。各个布控点战士的反馈也都是正常。各处海域也都相对平静,没有发现可疑船只出没,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地紧紧的。 凌晨五点二十五分,依旧没有形迹可疑的船只出没。 方子恒和文宇航攥着对讲机的手都开始麻木了。整整一个晚上,两人都死死盯着监控传回的实时画面,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就在此时,无线电接收到了求救的信号。 求救信号是从申城市东部五十海里的地方传来,发出信号的,是一艘民用拖船,民用拖船在正常航道按照标准航速行驶时,将一艘出海捕鱼的当地的小渔船撞翻,急需得到救援。 接到了对方的发出的求救信号后,方子恒立刻派出在附近海域巡逻的缉私艇,前去现场救援。 上午十点钟,派出去在海上值守的战士陆续返航回到营区。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值守了一个夜晚,连可疑船只的的迹象都没有发现。 值班室内,方子恒显得有些沮丧。 自以为制定了周密的抓捕和堵截,可是犯罪分子却连面都没露。 “冒着生命危险传回的信息绝对不会有误,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文宇航和方子恒坐在会议室内,相顾无言,却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想要为这件蹊跷的事件找出合理的解释。 下午,派去失事海域协助救援的缉私艇返回营区。 几个战士的脸上透着伤感。 事发地为深海区,民用拖船按照规定航道行驶,一艘当地的小型渔船却意外出现拖船的航道上,拖船躲避不及,直接将小渔船撞翻。 据拖船上的船员说,小渔船上当时有两位渔民。 历经一个上午的打捞后,终于找到了两个渔民,可惜,因为撞船的时候,头部受到了重伤,两人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 尸体已经交由当地法医法医部门勘验,进一步确定渔民的身份。 这是战士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他们的职责和使命,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不遭受到伤害,可是,当某种伤害就在眼前发生的时候,责任和使命感却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无论如何,昨天,都是一个沉重的日子,对于辛劳一个晚上的战士们,还是对于焦虑的方子恒和文宇航。 “政委,取消所有战士的休假,全员投入海面及陆地巡查。就是一只鲨鱼从这个海面经过,我都要看看它是公还是母。” “东烨夜总会”里,新入职的员工恬静和苏童,在接受了简单的岗前培训后,直接被安置在了急需的岗位上。 新员工苏童则被安排进了酒水间,负责为各个包厢补充酒水及饮料。 而新员工恬静因为自身的形象较好,被分配三楼,负责走廊卫生清洁;临上岗之前,当值的经理把一本员工手册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严厉地说道:“好好学习员工守则,严格遵守公司规定,否则,立即开除。” “知道了,我懂,我懂。”新员工恬静连声说道。 员工手册的内容,不免让安然有些焦虑。第一条,就已经把她的行为限制得死死的:每一名员工,必须待在自己岗位范围,严禁串岗。 这就是说,自己的岗位职责是在三楼走廊,如果想要去四楼,简丹所说拐角处的包厢查探,是有一定难度的。 每晚十六点开始,夜总会内便会开始一个晚上的忙碌。 当值的经理会安排每一个工作人员的任务和工作地点,之后,员工便会开始一个晚上的忙碌。 水台的员工会将水果砌成漂亮的水果盘;清洁工完成上班之前的清扫;包厢的服务员会将包厢内使用的物品摆放整齐。 之后,各自待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客人的光临。 每个人的工作都竟然有序,除了领班检查工作之外,大家几乎都是互不干扰,机械地,面无表情地完成本职的工作,就如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 晚上七点钟后,“东烨夜总会”里开始热闹起来。 陆陆续续有一些穿着靓丽,长相标致的女孩沿着消防通道楼梯,进入四楼一间包房内。楼梯道里,瞬间热闹了许多。 晚上八点之后,电梯门口,陆续传来了迎宾小姐清脆悦耳的“欢迎光临”,声音甜美之至,让人心摇神拽,不能自制。 这个时候,作为清洁工的新员工恬静(安然),必须待在指定位置,等待服领班的召唤,多是帮走廊公共区域的地方更换烟灰盅。 这个工种的局限性让安然有些焦虑万分。 今天,已经是来“东烨夜总会”上班的第二天,除了领班的召唤和见到一些醉醺醺的客人,里面坐台小姐,她连一个人都看到过。 想想下落不明的刘一诺,安然心急如焚,她不得不寻求更为大胆的办法,主动出击。为自己制造能进入包厢内查探的机会。 第十九章 包厢内的秘密 晚上十一点整,“东烨夜总会”内,依旧是莺歌燕舞,热闹非常。 安然端了一壶清水,去更换走廊吧台的烟灰缸。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酒水的侍应。他手举托盘,轻盈地在走廊穿梭。就在他经过安然身边时,安然脚下突然一滑,手中的一壶清水一下子洒向侍应的手臂。 “啊--”安然和侍应同时惊呼了一声。 “你找死啊!”侍应看着茫然的安然,愤恨地骂道。手臂上全部都是清水,属于仪容不整,给领班见到,挨骂不说,当月的绩效奖金都有可能是个问题。 安然慌忙递过去一张洁白的毛巾:“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帮你端着,你擦擦。” 侍应懊恼地,将手中的托盘递给安然,接过安然递过来的白毛巾,慌忙擦拭起来。 “你这是要送哪个包厢?”安然一脸讨好地看着侍应,一边赔着笑脸。一边迅速调换了托盘中的一罐啤酒。 “兄弟,对不起了。”看着被自己调换的那瓶啤酒,安然在心底默默念叨。 “玉兰坊。”侍应见安然满脸的愧疚,也就不好再多责怪,把手中的毛巾递给安然,做了回答。 安然接过毛巾,连连说了几句对不起。然后,她去准备了清洁工具,站立在墙角等候,那里,离玉兰坊最近。 十五分钟后,玉兰坊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里面的服务员探出头,心急火燎地冲着站在墙边的安然喊道:“清洁,过来打扫一下,客人吐了。” 安然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工具,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 包厢大概有一百多个平方的面积,显得很宽敞。 包厢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小型的舞池,舞池中间,两个中年男人,正在站在舞池中央,摇摇摆摆地晃动着身子。 几乎是穿着睡衣一样的妙龄女子,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她们娇媚地将头贴在男人肥厚的胸脯之上,神情妩媚陶醉。 两个男人无视周围的存在,忘情地,将两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青春酮体,紧紧拥抱在怀中,忘我、陶醉。 靠着包厢墙壁的地方,是一排松软的布艺沙发。 沙发中,蜷缩着许多醉意朦胧的男人,他们被头顶上袅袅的烟雾笼罩,亦幻亦真,看不太清楚样貌。 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便是他们身边依偎着的雪白的酮体。 那些年轻的女孩,几乎都是穿着如睡衣一样的短裙,短到连腿都遮不住。裙子只是一个形式,被青春靓丽的酮体代言。 她们斜靠在男人身上,将雪白粉嫩的胸部敞露出去,任凭粗大的手掌,在用欲望砌就的两个粉嘟嘟的小丘上游走。 她们媚笑着,娇滴滴地将面前的酒杯,递给早已醉的身子松软的男人嘴里,听着一声声“宝贝乖”的赞美。 笑声,淹没在对面墙壁上巨大的显示屏里,那一声声嘶吼,如荒原上苍狼发出求偶的声音一样,诉说无尽的渴望。 包厢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茶几,茶几上摆满了酒水和各式小食,同时,还有一个男人软绵绵的躯体。 他趴在茶几上,昏昏欲睡。他面前的地上,吐着一滩散发这浓郁红酒和海鲜混合的难闻的气味呕吐物。 “快,擦拭干净。”一个三十几岁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命令着安然。安然在记忆中搜索,例会的时候,并未见到眼前的女人,她应该不是“东烨夜总会”的职员。 包厢里的女孩称呼那女人叫“花姐”。 安然拿出随手携带的扫把,着手清理着地面难闻的垃圾,眼睛的余光却在四周搜索。 包厢内,大概有二十几位男客人,相陪的女孩大概也是二十几个。男人一个个油头粉面,想必是某个公司的大老板与其客户。 陪着客人的女孩统一穿着浅粉色裙装。粉红的娇艳和女孩娇媚的容颜相衬托,显得妖艳,性感; 这和黄依依的服装款式有些微小的差距。 黄依依的裙子虽然性感,却不妖艳,裙摆要长出半尺,显得略微正装、质地也更为高档。识别出这些差别之后,安然心底有些失落。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口,进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 “花姐”即刻迎接了上去,与进门的年轻男人在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便把那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带到包厢最里面。 安然这才注意到,在包厢的最里面,还有张宽大的独立沙发。沙发里,斜躺着一个中年的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身材矮短,他斜躺在沙发上,闭幕养神,对身边嘈杂的香艳场景视而不闻,虽没有多少动作,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花姐”走进那男人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随后,男人缓慢地睁开双眼,坐直身子,从穿着黑西装的年轻手中接过一个平板电脑,聚精会神地翻看着。 穿着黑色西装的年人男人弯着腰,耐心地解释着什么。 “你也太慢了,这点活干这么久!”一声不耐烦地责骂,在安然身边响起。 她赶紧收起目光:“我新员工,新员工。对不起,对不起。”安然连声说道,慌忙把地上的呕吐物擦拭干净,提起垃圾桶,慢慢吞吞地离开了包厢。 安然刚刚走到过道上,身后,包厢门又被打开了,出来的人,是刚进去的,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 他走到走廊上的时候,瞟了一眼走廊里的安然,然后,快速拐进了消防通道。 此时,包厢的门又被打开,刚才斜躺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身后,紧紧跟着“花姐” “您先上去,我去前台办手续。”“花姐”说着,匆匆进了员工电梯。 那矮短身材的中年男人则悠闲地,自顾进了通往酒店客房的电梯。 安然心底迅速做着判断:“花姐”一定是在帮中年男人办理酒店入住手续; 男人自己不去登记,直接在酒店房间外等候。 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的平板电脑,最大可能便是不正当少女的资料。那么,安然最应该跟踪的,就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于是,她果断地提着垃圾桶,匆匆进近消防通道楼梯。 第二十章 五岁女童的失踪 人还没有站稳,便被在那里值守的保安伸手揽住:“上班时间,你不在自己岗位,要去哪里?”保安严厉地问道。 “客人吐了,好脏呢,我想把这些东西倒在外面大垃圾桶里去。”安然把手里提着的垃圾桶给那保安看。 保安伸头看了一眼,恶心的捂住了鼻子。 “底层,停车场有一个大垃圾桶。”保安往地下指指。 安然只得顺着保安手指的地方,往楼下走去。 她所处的位置是三楼,三楼以下,感应灯是熄灭的。顶上四楼,感应灯刚刚熄灭。看来,那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去了四楼。 简丹在四楼和保安遭遇的地点,可能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安然心底,大概有了一个思路。 申城市公安局,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工作组。 褚峤待在“回家”系统前,再一次地梳理失踪人口档案信息。 自从黄依依案件后,局里开始重视安然之前提议的,将“回家”数据库和警方“天眼”项目做一个链接,这样,“回家”数据库就会利用“天眼”系统,在人口密集区域自动搜索扫描,识别出和数据库内相吻合的面孔。 这个项目如果能成功推行,就可以提高寻找到失踪人口的比率。 褚峤要做的,就是完善数据库,及理顺和“天眼”对接后的数据整理及储存的工作。 在整理数据的时候,一份新的失踪人口档案,映入了褚峤的眼帘。 那是关于失踪人口地址的信息,“阳光花苑”。 不知道为何,这四个字,就如同一根刺,一下子刺中了褚峤敏感的神经。 褚峤调出了案件的全部资料。 失踪人员:汪诗涵 性别:女 出生日期:2010年2月13日 失踪日期:2016年11月2日 家庭住址:申城市华容区阳光花苑。 褚峤看着眼前这份资料,陷入久久的沉思当中。 一位五岁儿童,失踪日期距离自己输入资料日期足足相差10天,这是为什么?这与要求地方公安在24小时之内立案受理的要求相差甚远。 还有刺中自己敏感神经的地址“阳光花苑”,与黄依依失踪之前去到的“阳光花园”有关联吗? 褚峤即刻联络了负责此案的警官,得到的答复是:孩子虽然是在11月2日失踪,但是家长却是在11月6号才报的警。 警察要提取当事人的笔录,了解一些基本的线索,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将资料送交市局。 褚峤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向老贺做了汇报。 老贺沉吟着,思索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印象当中,这已经不是第一宗十周岁以下失踪人口的案件了。 隐约地,他似乎感觉到,乌云自四面八方而来,盘踞在头顶,他的心底觉得沉重、压抑。 安然偶遇黄依依,24小时不到,黄依依便陈尸海滩;黄依依临死之前,穿过大半个城市,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阳光花园”前徘徊;“阳光花园”与“阳光花苑”失踪的五岁女童,有着某种相关的联系吗? 老贺沉吟了许久,之后,他把简丹喊了过来。 “把最近两个月失踪人口的数据马上理出来,年龄,性别,地址,做好分类,越详细越好。”老贺命令。 “是!”简丹从老贺的脸上,看到了凝重。 老贺安排完简丹的工作,对站在一边的褚峤说道:“走,你跟我一起去‘阳光花苑’。” 申城市万荣镇“阳光花苑”,坐落在申城市南部一个较为偏远地乡镇。 这个镇子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因为依山傍水,被大财团看中,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旅游的人多了,也带动的当地的经济。 原本是农民的村民,把原本是种着庄稼的土地建成了一栋栋农家乐、厂房、出租屋等等,坐在屋里等收租,家家户户过的风生水起。 “阳光花苑”随着当地人的需求,应运而生。 这里房价适中,环境优美,是比较理想的居住地点,所以,申城市一些公司高级白领及一些小企业主,便选择把家安在这里,让漂泊的脚步,暂时有了稍许依靠。 “阳光花苑”西区B座305,业主汪鹏程,便是老贺和褚峤前来走访的对象。失踪儿童汪诗涵便是汪鹏程的女儿。 褚峤把车在“阳光花苑”停车场停放妥当,负责汪诗涵案子的警官赵普便过来迎接。 寒暄过后,赵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边带着褚峤和老贺走出停车场,一边沉重地说道:“汪鹏程的老婆昨天自杀了。” “啊!”褚峤一声惊呼。 “一根绳子,吊死在自己阳台上,尸体现在殡仪馆。”赵普惋惜地说道。 老贺的脸更加阴沉了,心底,犹如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异常沉重,甚至让他们的呼吸都有些窒息。 B座305的房门敞开着,客厅的沙发里,斜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正端着一杯水,劝说中年女人喝下;沙发前的地上,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形消瘦,满脸憔悴,眼皮浮肿。他将双手放在五十几岁女人的膝盖上,声音嘶哑地喊着:“妈,您要保重啊,要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男子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砸在身下的地板上,摔的粉碎。 中年女人依旧无动于衷,紧要牙关,滴水不入。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褚峤低声问老贺,一边问,一边揉揉眼睛。 “不,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面的原委。”老贺铁青着脸,坚定地说道。 他理解失去孩子的家庭亲人的痛苦,相比于那些痛苦,寻找到失踪的人员,才是更为迫切的事情,所以,老贺不愿意放过任何可以得到的线索。 赵普从老贺的脸上看到了坚毅。 他走进屋子,对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说道:“小汪,市局来人了,想了解一下情况。” 屋里的人,这才注意到了老贺和褚峤的到来。 中年妇女立刻睁开了眼睛,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们来做什么?找到我们的诗涵了吗?我们诗涵在哪里?她怎么样了?”她脚步踉跄地奔到门口,一把抓住老贺的胳膊。 汪鹏程几乎是从地板上跃起的,一头扑向了老贺,要不是褚峤手疾眼快扶了一把,踉跄的汪程鹏几乎一头撞到门上去。 他顾不得站稳身子,便嘶哑着声音地问道:“你们有我女儿的消息了吗?” 老贺伸手拍了拍汪鹏程的肩膀,实在找不到话语安慰。于是,他快刀斩乱麻地问道:“我们想过来跟您了解,孩子丢失的具体细节,越详细越好,这对找到孩子有帮助。” 一听说没有孩子的消息,那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悲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凄凉地数落着:“我可怜的孙女啊,你到底是在哪啊,你是不让奶奶活了!” “先把咱妈扶起来吧。”汪鹏程对站在一边,手拿水杯,面色哀伤的女孩说道。 于是,女孩蹲下去,艰难地扶起了母亲。 看来,她和汪鹏程是兄妹。 汪鹏程指指一边的椅子,嘶哑着喉咙说道:“坐吧,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赵警官了,你们还要了解哪方面的信息?” “比如说,你们为何推迟那么久才报警?”老贺直奔主题,他不想再说什么节哀之类的话。 没有找到汪诗涵,再多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不都要感谢他娶了一个好老婆!”汪程鹏的妹妹突然将手里的水杯摔在地上,愤恨地指着客厅中央放置的一个黑底相框上。 一个靓丽女孩的头像,安详地在相框里,永远定格住了自己的青春。 “哥!求你了,事到如今,你就别再隐瞒了。”汪鹏程的妹妹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满眼祈求。 汪鹏程看着相框,眼神极其艰难,似乎在做一个痛苦的决定,随后,他点点头,哀伤地说道:“都是我不好。” 汪鹏程是从北方来申城市打拼的。 凭着聪明、肯吃苦的性格,他很快便成为了厂里的业务骨干。 工作稳定,收入也相对稳定,自然地,也就得到了姑娘的青睐。 喜欢汪鹏程的女孩叫杨紫,也是来自北方,年轻、漂亮,充满朝气。认识汪鹏程后,两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块。之后,两人拿出身上的积蓄,在“阳光花苑”买了一套两居室;再后来,两人迎来了一位小天使:女儿汪诗涵。 汪鹏程在公司是负责技术的,这个工作的性质决定了他要随时到各地走动,为客户解决技术难题,当然,收入也颇为丰厚。 汪鹏程心疼杨紫,在孩子出生后,便让杨紫辞去了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 他们的小日子有滋有味,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就在11月3日,汪鹏程出差回来,家里却空空如也,杨紫不在家。 汪鹏程赶紧打电话问,杨紫说不知道丈夫当天回家,正带着女儿跟几个朋友在外旅游,要三天以后回来。 汪鹏程说想跟孩子说句话,可是杨紫却说孩子睡觉了。汪鹏程也没多想。此后,汪鹏程一直都在忙于解决厂里的问题,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和母亲在一起,会出什么意外。 6日,杨紫回家了,却是独自一人,汪鹏程问孩子在哪,杨紫支支吾吾没有出声,汪鹏程预感到出了事。 但是无论他如何逼问,杨紫就是蒙头大睡,任凭汪鹏程喊破了喉咙,就是不出声。 一直到当天后半夜,杨紫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嘟囔着说:孩子丢了。 汪鹏程当时就蒙了,一下子呆坐在地板上,半天反应不过来。 再问杨紫细节,杨紫一会说是坐车的时候丢的,一会又说孩子是自己跑到大街上丢的。 最终,杨紫终于向汪鹏程坦白:女儿有可能是被和自己恋爱的小张抱走的。 第二十一章 母爱是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汪鹏程简直是如五雷轰顶。 原来,汪鹏程常年在外地出差,年轻的杨紫难守空房。闲暇时间,除了打麻将之外,也会在网上寻找人聊天,排解寂寞。 上个月,杨紫在网上认识了一名网友,他叫张帅,年轻,英俊。 张帅自称是一家文化公司的总监,称赞杨紫年轻漂亮有气质。 虽然明知道是虚伪的谎话,杨紫还是很受用。不知不觉地,她心底对张帅竟然有了稍许依恋,每天不和张帅聊天,心底就是空虚、失落,这种感情,甚至多过了对丈夫汪鹏程的依恋。 杨紫扪心自问,她明白,自己是爱上了张帅。此后的一段时间,她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和张帅在网上聊天。 就在2号,张帅提出约杨紫出来见面。并说让杨紫带上女儿一起出来,意思是好提早和女儿培养感情。 张帅始终都没有和她视频聊天,只是发了一些生活照片过来,每次杨紫要求视频通话,张帅都以要给杨紫惊喜而拒绝。 这次,张帅主动提出见面,并且愿意和女儿相处,这让杨紫有些感动。 于是,杨紫帮女儿收拾整齐,带着她,一来到了和张帅约定见面的地点。 在约定地点等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张帅却迟迟都没有到,说是路上堵车。杨紫便用手机上了QQ,一直都在那里和张帅聊着。 大概聊了二十分钟,杨紫才想起了女儿,慌忙起身寻找,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早已失去了踪影。 杨紫上线想要告诉张帅这个情况,这才发现,她再也联系不上张帅了。 杨紫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张帅预谋好的,自己的女儿一定是给张帅抱走了。她不敢报警,也不敢告诉丈夫汪鹏程。 她躲了起来,拼命想要找到张帅,可是张帅却永远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绝望的杨紫只得回了家,将这一切告诉了汪鹏程。但是就求汪鹏程,一定不能告诉警察自己网恋的事情,只说是带着孩子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所以,当他们去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只说孩子丢失的问题,只字没提有关张帅的线索。 原本以为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能抓住张帅,可是,几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孩子的下落。 杨紫抵不过婆婆的责骂,也不敢面对汪鹏程,最后,羞愧交加的杨紫唯有选择用一根绳子,为自己愧疚的生命寻到解脱。 如今,杨紫已逝,孩子下落不明,汪鹏程觉得,再也不能隐瞒这么重要的线索了。 如此重要的线索,失踪儿童的家属竟然隐瞒,赵普除了责怪自己办案心思不缜密一歪,也为家长的糊涂而痛心。 “杨紫的手机还在吗?”老贺没有责怪汪鹏程,这个男人已经遭受了太多的磨难,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回他的女儿,让他破碎的心灵上得到稍许的弥补。 回申城市的路上,褚峤一直都沉默不语。他在心底思索一个严肃的话题:爱情与责任。 爱情,是否属于永恒,忠贞不渝; 亲情,是否坚固无价,能超越世间所有障碍。 老贺则铁青着脸,一声都不出。他怕!心底里怕的厉害。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十五年的那一幕,冰冷的暗室,一个身穿男士衬衣的小女孩恐惧、绝望的眼神,还有身体上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回到局里,老贺立刻通知了技术科的同事,把杨紫的手机交给了他们处理,以提取出有用的资料。 田勇军队长负责了该项工作的进度,下午,便把相关的资料带给了老贺。 根据技术科同事从杨紫手机上获取的资料分析,那个自称是张帅的男人,是用临时性手机注册的网络账号。 这种没有实名性质的账号,很难查出幕后使用者的真正身份;对方发给杨紫的照片,也是从某网站截取的模特的照片。 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IP地址,是来自于相邻的临江市。 当初在网上引诱黄依依的IP地址,是来自同一个城市,会是同一个人吗? “或许,我们需要主动联系对方。”田勇军看着老贺凝重的眼神,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或许是一个办法。”老贺说道。 于是,打拐办里,几位刚毕业的警员有了第二个职业,她们或自称是六岁女童的妈妈,或是说自己是初中毕业的学生,用不同的账号,活跃在网络上。 她们是同一个人,却有着无数的网名和身份,她们将休息的时间全部拿出来,活跃在各个论坛上,目的,便是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而田勇军带着相关的疑问,奔赴了临江市,他要和当地处理黄依依案情的战友们一起,解决一个重要难题。 遵从老贺的安排,简丹已经把失踪人口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妥当。她脸上没有往日的调皮和古灵精怪,却多了一种忧郁和沉重。 这是褚峤第一次在简单的脸上见到如此沉重的脸色。 老贺慢慢翻着资料,脸色越来越阴沉,办公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简丹整理了最近60天失踪人口数据。 其中,60天来,送交到“回家”系统的失踪人口为236人,其中,10周岁以下为167人人;10周岁以上69人。 在所有失踪人口当中,女性比例为89%。相比之前统计的数据,失踪人口个案有明显上升趋势。 老贺放开资料,想要闭上眼睛思考一会,可是当他的眼睛合拢的时候,那一双惊恐、绝望的眼神,就会如一根峰利的刺芒,让老贺坐立不安。 “取消所有人员的休假,投入全部警力,我们要找到这些孩子。”老贺将资料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对褚峤说道。他的脸色严峻,语气严肃。 褚峤也明白,如此短时间发生如此众多的失踪个案,绝非巧合,同时,10周岁以下儿童丢失的个案也相对高涨,这里面,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黑洞。 “安然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老贺神情凝重,问站在一边的褚峤。 “进展不明显。”褚峤回答。 “你们晚上碰碰面。”老贺命令。 “东烨夜总会”内,依旧上演着香艳和欲望。 今晚,是安然上班的第四个晚上。 黄依依案情进展依然不明显,却带来了新的问题。 手拿平板电脑的年轻人是从哪里来的?他是什么人?他又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在安然的脑海里萦绕。 四楼拐角处的包厢里,一定是藏着一个秘密。 望着走廊里穿梭的侍应生和醉醺醺的客人,安然心急如焚,她要找到一个办法,可以窥探到四楼拐角处包厢的办法。 晚上二十一点三十分。 陆续有意兴阑珊的客人姗姗来迟,也有客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个时候,领班也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因为人流较多,保安的注意力也会松懈。安然瞅准了时机, 她拿了一个清洁用的工具框,放进去几条毛巾,趁着在消防通道值守的保安喝水的工夫,闪身进入,直奔四楼。 楼梯的感应灯立刻亮了起来,安然尽量放缓脚步,以免鞋底发出响声。 四楼楼梯口,值守的保安正专心听着对讲机发出的指令,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出现,安然快速通过,却差一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那人惊呼了一声,闪身躲过:“哎呀,你滴个娘啊,你这是刚偷人回来吗?” “对不起,对不起!”安然连声道歉,眼前的人却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二十一二岁,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带着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微笑。虽然,笑容从在此刻从脸上消失,换成了嗔怒,安然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她就是自己和方子恒在七楼遇到的领班。 领班了一眼安然,疑惑地问看道:“你新来的?” 安然慌忙点头,“是的,是的,我才来两天。”她说着地道的沪江话,满脸歉意。 “唉,你们这些新人啊,回头还真得加强培训。”领班说完,自顾走了,丢在安然站在走廊。 第二十二章 严密安保 安然赶紧离开,转向简丹所提供的拐角处包厢的位置。 四楼走廊里,人流要比安然所在的三楼多一些。有许多如花姐一样打扮的人,不时在每个KTV包厢里穿梭。 她们的年龄都不是很大,二三十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刚刚喝了酒,在灯光的映照着下,透着迷离的幻彩。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走廊内穿着工作服的安然。 在简单所说拐角的位置,那间包房的门依旧关闭。 安然走了过去,周围没有见到保安的影子,于是,安然快速地一把推开了房门,屋里,灯光较为昏暗,摆放着一排排沙发,沙发上,或是倒着,或者斜靠着,有一堆青春靓丽的女孩。 安然的眼光,快速在那些女孩身上浏览,可是,非常的遗憾,并没有人穿着与黄依依相同款式的衣服。 门打开后,引起了包厢内女孩们一阵骚乱,她们慌忙坐直了身子,向着门口望去,等见到门口站着穿着清洁工衣的安然后,不免有些失望。 靠近门口的一个女孩起身把包厢的门重重关上,嘴里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这时,从安然身后走廊的位置,发出了一声对讲机之间的鸣响。 那应该是在走廊巡逻的保安。 安然从声音里判断,保安离自己应该有五米的距离,她不敢再停留,前边就是简丹所说的拐角处的洗手间,安然匆忙拐了进去。 拐角处正对面的墙上,依然可以见到洗手间的牌子。 拐进去的右手边,便是洗手间的门。 安然的身后,保安的脚步越来越响,安然想推开洗手间的门,但是门却从里面反锁着,安然尝试了两次,无法推开。 在洗手间的左侧,还有一扇门,安然推断,那可能是储物间,于是,安然想先进到储物间暂避。 她把手摁在门上,正准备开,门却往两边分离,自动打开了。 安然惊诧地站在那里,让她诧异的并非是自动打开的门,而是从外表看装饰成储物室的,竟然是一部电梯; 门打开的同时,从电梯里,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安然认得,他,便是手拿平板电脑,给包厢客人看资料的年轻男子。 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要出门,冷不丁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安然,他同样显得有些错愕,也有些慌乱,顷刻,便恢复了平静:“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人问道,语气里透着杀气。 “我要下楼,找不到路了。”安然稳住情绪,装出茫然地样子。 这时,紧跟着安然身后的那个保安也走了过来,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朝着那保安说道:“你们的安保这么马虎?” 那保安似乎有些畏惧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赶紧说道:“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他快步走到了安然的身边:“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几楼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三楼,我才来,新员工。”安然怯懦地回答着,脑子里迅速想着如何摆脱保安的纠缠。 就在这时,从走廊那边,又走来了两名保安,他们前后夹击,紧张地把安然围在中间,似乎眼前这个清洁工就是一个危险分子一样。 “你是三楼的,来四楼做什么,没有看过员工手册吗?”其中一个保安严厉地问道,眼神伶俐地盯着安然的眼睛,似乎要从安然的表情里窥到端倪。 “我看了呢,我......”安然快速思索,为这趟不素之旅寻找最佳的理由。 “哎呀,我都够蠢了,你怎么比我还蠢啊!”一声责骂从保安身后传来,来人一边嘟囔,一边用手扒拉开围着安然的保安,随后,他伸手从安然手里拽过了清洁筐,与此同时,一张单据也顺势递到了安然手中。 他同样穿着紫红色的工衣,不过,腰间,就围着一条白色的围裙,那是水台员工专有的标示。 来人,竟然是和安然同日入职的新员工:苏童。 两个保安疑惑地看着苏童:“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保安严厉地问道。 “哎呀,大哥,可别提了,我下面忙,让她替我到二楼借几套酒具,她给跑到四楼来了,你说早知道我为啥要偷懒,自己来不就是了。” 苏童一边说,一边对着安然吼道:“我说阿姨,你到底识不识字啊,我明明写得二楼,你偏要往四楼走,害得我一路狂追,添乱,添乱。” 安然把手里的纸条打开,怯懦地说道:“你只说把单据给领班,没说让我看啊。” “唉!人蠢没药医啊!” 苏童说的垂首顿足的同时,还顺手从口袋里逃出来一盒名贵的香烟。 “员工上班不准抽烟。”保安严厉提醒,却试图伸手接苏童手里的香烟。 “我不抽!我不抽!这不是新员工,想找个机会孝敬前辈吗。”苏童识趣地赶紧把那一盒塞给了保安,示意安然离开。 安然战战兢兢地对着苏童说道:“我还要去帮你拿吗?” “拿什么拿,我都让你害惨了。”苏童愤恨地瞪着安然,转脸又讨好地对着三个保安说道:“大哥,您高抬贵手,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们领班,我试用期,出错了,就很难转正了。” 三个保安接过了苏童的烟,笑着骂了一句:“你小子还挺会来事。”之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 安然这才发现,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回三楼的路上,苏童的脚步很快,他只是朝着安然点了点头,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凌晨四点钟,安然才完成了本职岗位上的清洁工作,一如既往地去了三巷大排档,点了一碗面,也没什么胃口,挑着吃了两筷子,便买单走人。 这是酒店员工的规矩,下班吃宵夜。如果不去,反倒是显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了。 吃完面,已经接近五点。作为新员工,她还没有资格入住酒店的员工宿舍,只能租了一间出租屋。 她叫了三轮车,说了地址,便疲惫地坐上了三轮车,一路颠簸,赶回出租屋。 开发区内,一处尚未完成拆迁的农家小院。 三间蓝砖蓝瓦的房子,顽强地端坐在高楼大厦中间的空隙里。 院墙是铁栏杆焊成的,铁栏杆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青藤用自己的绿色,装饰了铁栏杆的冰冷,也用一抹温情,对抗玻璃外墙高楼的高傲。同时,亦将小院装点的异常雅致。 这所雅致的小院,便是简丹为安然租下的出租屋。这里独门独院,不受邻居干扰,方便她们与身处在“东烨夜总会”的安然沟通情况。 三轮车颠簸了十五分钟,才将安然送回了出租屋。 出租屋里,褚峤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的正香。以至于安然开门进到客厅,褚峤都没发觉。 安然也不用开灯,从身形上就看的出,躺在沙发里的是褚峤。 茶几上,放着一盒西饼,看来是褚峤买来给安然宵夜用的,旁边,还放着一瓶矿泉水。 安然拿出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高高扬起瓶子。 水从高处滴落,化成极小的水滴,滴落在褚峤的脸上,他居然砸了砸嘴,正要翻身再睡,却突然醒悟,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想吓死我!”褚峤惊魂未定地揉揉眼睛,看着弯腰使坏的安然,愤怒地吼道。 “就你这警惕性,被杀之前一直处于美梦当中,感觉不到惊恐和痛苦的。”安然把瓶子重新放在茶几上,把褚峤的脚从沙发上移到地上,自己斜着靠在沙发背上。她太累了,一个晚上都在工作,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 “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在做美梦呢。”褚峤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从梦境之中抽离。 随后,他打开了桌子上的食品袋,里面,是安然最喜欢喝的芒果奶昔。 “知道你这几天辛苦,特地犒赏你的。”褚峤拿起杯子,递给安然。 安然接到手中,算是对褚峤一番心意的感谢,随后,又将奶昔放在了桌子上,案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算面对自己喜欢的美食,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褚峤理解安然的心情,也没有再过多的劝慰。他干脆把瓶子里的水倒了一点进了手心,拍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他一边拍着额头,一边问到:“有进展没?” “算是有,也算是没有。”安然在脑子里,慢慢回忆着晚上的情景。 “按规定,消防电梯是不允许载客的,对吧。”安然闭着眼睛,慢慢地理着思路。 “正常情况是这样的。”褚峤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设备,作为临时会议的记录。 “乘坐消防电梯的,肯定不是客人;把消防电梯改装,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使用的痕迹,使用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隐秘使用消防电梯?”安然一点一点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脑子里也在回忆匆忙一幕的画面。 “这个很简单,只要拿到进入电梯时的监控画面就可以了。”褚峤说到。 “明天去‘东烨酒店’保安室拿?”安然质疑地看着褚峤。 “明天你就知道。”褚峤胸有成竹地说道。 安然收集的信息,褚峤已经做了记录。但是,对于褚峤带来的消息,安然心底陡然增加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这压力不光是来自于黄依依悲惨的下场;刘一诺下落未知的迷,还有对那些失踪女童安慰的牵挂。 “60天内,资料库共收录了236名失踪人口的案件资料,其中,十周岁一下儿童为167人......”褚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贺叔推断,这可能存在集团行为。” 安然把褚峤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听进了心脏里。因为那短短三十七个字,让安然的心底犹如灌进了一顿的铅。 沉重、切极其压抑。她甚至连一句表态都没有,就连一句简单的“啊”的一声,都没有发出。 这太不正常了。 “回家”系统要求各地公安部门,对于失踪的儿童,必须马上立案侦查,并将资料汇总。 当然,这些资料还不包括偏远地区的失踪数据。也就是说,实际上,失踪的人口是远高于“回家”系统收集到的数字的。 安然心底,有了和老贺同样的感觉,就如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携带着滚滚乌云而来,而他们却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相互交换了信息,朝霞已经透过高楼之间的缝隙,照进了这所宁静的小院。 褚峤站起来准备离开,他要为安然准备晚上使用的一些设备。 安然依旧是斜靠在沙发上,她示意褚峤把门带上,疲惫的神色和略显蜡黄的脸色,让褚峤看的有些心疼。 褚峤正要关门,安然却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那个叫苏童的男孩,真的不错。” 褚峤一愣,不明白安然的问题。 安然摆了摆手,示意褚峤离开,那个调皮的男孩,一定是田队长放在自己身边协助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褚峤走了,安然除掉脚上的布鞋,和衣侧卧在沙发上,累,不光强烈的体力劳动消耗,更为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黄依依就这样去了,一朵如花一样的娇艳的生命,无声地凋谢。刘一诺呢?她到底在哪里?是在受着相同的摧残吗? 还有褚峤今晚带来的消息,也同样揪着安然的心,167名十周岁以下的儿童,她们大部分都是女童,那些娇弱的、脆弱的生命,又在哪里呢...... 她和衣倒卧在沙发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过多大一会,便被一个噩梦惊醒。她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失神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发呆,发呆了许久,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急匆匆冲进了洗手间,把冲凉的花洒开了很大很大,就那这样穿着衣服,站在花洒喷洒的的水流下面,被冰冷的水浇灌、冲洗,眼泪和冰冷的雨水混杂在一起,从略显憔悴的面颊上流淌下来...... 第二十三章 边防武警支队 申城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一个案情通报会。 案子,是有武警边防支队转送的。 方子恒向公安局的战友们讲述案件的经过: 边防战士在一场海难救援中,打捞出了两具尸体。尸体属于一艘当地渔船。 由于和民用拖船之间剧烈的撞击,渔船上两名渔民已经遇难。经过当地派出所确认,其中一具五十岁左右的男死者,属于当地的渔民,家属已经办理了认尸手续,确认无疑。 疑点,来自于另外一个男性尸体。 尸体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头部受到重伤致死。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资料和标示。死者家属表示,也不认识死者。 可疑点有几处: 第一、两个死者之间无亲属关系,为何会在深夜,开着渔船驶向深海区? 第二、死者身上无任何证明资料,就算是当地的派出所,也收集不到该人的信息,这就是说,此人非当地人,他是哪里人,乘坐一条小渔船,要去哪里? 死者身上唯一的标示,便是右手手腕处,有一个小小的纹身,纹身很小,不仔细看的,很容易认为是一处黑痣,纹身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L。 所以,武警边防支队便将死者的资料转交公安局,以协查死者的身份。 会议结束后,方子恒陪着老贺一起出了会议室。 几天不见,老贺显得有些苍老。方子恒的心底微微酸楚。 他是在老贺的关怀下长大的,老贺是他最尊敬的父辈,现在,有了安然这层关系,他更视老贺为自己最亲的人。 如今,见到老贺因为工作和病情的折磨,苍老憔悴,不免心底哀伤。 “老贺叔,你就不能休假吗?安然她们可以处理打拐办的事务了。”方子恒搀扶着老贺胳膊,一边走,一边劝慰老贺。 老贺把胳膊从方子恒的手里抽了出来,看了一眼方子恒,说道:“年纪轻轻的,不要搞的婆婆妈妈的,我还没老到让人搀着走的状态。你想问安然的事情,就简单明了地说。” 方子恒“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以化解老贺识破自己目的的尴尬。 确实,安然已经五天都没接过自己的电话了,他还真的有些挂念。 “也没什么么,主要是关心一下。”方子恒言不由衷的回答着。 “子恒啊,安然现在的工作比较复杂,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和你联系。”老贺也不忍看到方子恒一脸的纠结,轻声安慰到。 “没事,你让她注意身体。”方子恒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关切。 “我可不做传声筒啊,到时候,自己去说。”老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子恒,没有再过多的表示。 路,他已经为两个年轻的心铺就,至于如何要去化解一座凝固的冰山,那就要靠决心和毅力了。 这场爱情的考验,是持久的,也是艰辛的考验。他希望方子恒能成功地通过这场考验,成为守护安然一生平安、幸福的人。 但是,太多的事情,老贺却显得无能为力。 老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褚峤为安然送器材去了,只有简丹一个人在办公室忙碌。见到老贺回来,简丹赶紧扶着老贺坐下,并且贴心的倒了一杯水,放在老贺的办公桌前。 老贺说了一声谢谢,便打开资料,将方子恒送来的协查资料交给了简丹。 简丹接过资料正要录入,眼睛,却被死者的一张照片吸引,她敏锐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死者的右手上,那个L纹身是简丹熟悉的。 因为安然曾经描述过,就在黄依依遇害之前,那个有着L纹身的手,曾经按在黄依依的肩头。 “老贺叔。”简丹慌乱的喊道。 见到简丹慌乱的眼神,老贺明白,简丹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他一下子从椅子背上直起了身体:“怎么了?” “这个人,有可能是杀死黄依依的凶手!”简丹的语气有些慌乱,她不是为了找到有L纹身的人而慌乱,她慌乱的,是安然和褚峤的处境。 老贺听完了简丹的汇报,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有些激动,为这么快就能甄别出犯罪分子而激动; 同时,更多的忧虑,也在老贺内心集聚。如此看来,黄依依的案件,不是单纯的谋杀那么简单了。 褚峤在安然上班之前,带去了一套无线监控器材。 他详细地为安然讲解了安装方法,之后,便提前去了“东烨酒店”内蹲守。 下午十六点半过后,“东烨夜总会”内便开始了一个晚上的忙碌。 各楼层的领班负责检查各自负责区域的卫生,各个岗位的员工各尽职责,兢兢业业地完成本职工作。 这些微不足道的员工,组成了一部巨大的机器,这部机器运转畅顺,为老板赚取着丰厚利润的同时,也用辛劳,养活自己一家老小。 安然快速地完成了自己所属的工作,十九点左右,她找到了领班。 领班正在训斥一个侍应生,他来上班的时候,居然带了一个戒指。 “我女朋友买的,说是施了魔法的,让我必须戴着,这样我就可以一心一意爱她,不走神!”侍应骄傲地解释,一半自豪,一半调侃。 领班却没那么的好心情:“你现在回家,躺在她床上,让她把门锁了,更安全。” “那我还是摘了吧。”侍应犟不过领班,赶忙除去那一枚戒指。 安然等到领班训完话,这才轻声说道:“我想请半个小时假。” “你这又是咋了?你新员工啊,要注意影响。”领班的语气里充满威胁。 “我这不是那个了吗,所以......我想到楼下买点回来。”安然尴尬地说道。 “你工作完成了没有?”她问安然。 “嗯!我已经做完了呢。”安然赶紧回答。 “那就快去快回。”作为女人,这一点同情心还是有的,谁没有遭遇到这种尴尬的时候呢。领班听完了安然的解释,理解地点点头,给安然开了一张放行条,放安然下了楼。 这会儿,正是酒店繁忙的时间,车辆来来往往,客人也是熙攘如织。所以,表面上看,保安在这会是紧张忙碌的,其实,也是最松懈的,因为他们的眼睛太忙太累,总会找机会偷懒。 安然进了员工楼梯,下楼之后,她并没有从后门走出酒店,而是直接越过了负一楼,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安然迅速判断这位置,她站立的地方,距离消防电梯大概有40米远。 消防电梯入口在员工楼右前方,绕过地下停车场便是。 安然注意到,即便是底下停车场,安保依然很严密,不到40米的距离,便安装了五部监控摄像头。 她小心地绕开了摄像头,悄悄摸到了消防电梯前。 安然注意到,消防梯前方,摆放着明显的标示,标示牌上注明:禁止堆放杂物及停车。 但是,却有一条明显的车胎痕迹,直达消防电梯前。光洁的地面上,车胎痕迹明显,显示曾有车辆频繁地往来与此地。 “这辆车极其特殊。”安然心想。 消防电梯对面,是一堵方形支柱,安然左右环视,唯有这个地方可以检测到消防电梯的使用情况,于是,安然从身上微型无线监控设备,按照褚峤教授的方法,安装在墙上。 不大工夫,安然的耳塞里,便传来了褚峤的声音:“大姐,你嘴角还沾着一粒米。” 听到褚峤的话,安然下意识地往嘴角摸了一下,耳机里,却传来褚峤“嘿嘿”的憨笑声。 安然凶狠地指指监控头,转身离开。 第二十四章 怪异的IP地址 “东烨夜总会”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兴隆。 人们仿佛不知疲倦地在消耗着属于自己的时光,安然才来上班第五天,差不多都能认出一两个常客了。 看来,祖国繁荣昌盛,民众富足幸福,并非是口号那么简单。这一切的繁华,都被“东烨夜总会”内的歌舞升平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直到午夜十二点,耳机里都没有褚峤的声音。 没有褚峤的声音,也就意味着监控器没有拍到有人使用消防电梯的画面。 褚峤有些失落,安然有些焦躁。 “难道是哪些人发现什么了吗?”安然仔细回想这几天的一切,心底,稍显慌乱。 “有人来了。”突然,安然的耳塞里,传来了褚峤的提醒,她顿时为之一振。 整个晚上,安然的心情都在亢奋之中,她希望能安装的摄像头,能拍摄到那些黑衣人带着类似黄依依穿着的人进到电梯,这样,她就可以顺藤摸瓜,寻找到刘一诺,给刘一诺家人一个交代,也给黄依依一个交代。 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了那天晚上,没有及时把黄依依带到安全的地方。 凌晨四点,安然收拾完手头的工作,她没有如常和其他同事一起去吃宵夜,便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出租屋。 褚峤正在看监控回放,简丹也来了,一脸严肃地坐在一边,这让安然有些意外。 “几天不见,你会思考问题了?”安然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沙发上,那是简丹帮她淘来的,与黄依依同款。安然希望能借此来吸引到相关的注意,可是三天来,没有人对她的包感兴趣。 听到了安然的话,简丹居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这样安然心底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的屏幕。 屏幕里,褚峤正在把晚上无线监控拍摄到的画面定格,在一个画面里,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从口袋里掏出IC卡开启消防电梯,就在他的手扬起的一刹那,安然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右手手腕上,一个类似黑痣的东西。 “他!”安然惊呼一声,因为看不清楚样貌,安然几乎要确定,那个正在开门的人,便是当晚与黄依依一起的男子。 褚峤逐渐放大了画面,那个如一粒黑痣的L英文字母逐渐清晰起来。 “是的,他手上是一个L形纹身。”安然心底砰砰跳动着,为找到了当事人而激动,也就是说,侦查方向是正确的,确实找到了对方。 这个时候,简丹默默地从档案袋内抽出了一张照片,放在安然的面前。她指着那人的手腕处,对安然说到:“你看这里。” 简丹递过来的,是三张尸体的照片,她指给安然看的,是手腕处部位放大的照片,那里,一个L形状的英文字母纹身,赫然出现在安然的眼前。 安然快速地翻看了其他两张照片,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便迅速被阴云笼罩。 没错,照片中的这具尸体,才是她当晚见到的人。 “他为什么会死亡?案发现场在哪里?”安然急促地问道。 “意外。一场海上事故,头部重创,是导致死亡的重要原因。”简丹快速回到这安然的问题。 “不,没那么简单。”安然放下照片,同时,她又把眼光放在电脑屏幕上。屏幕里,手拿IC卡开门的人手腕上清晰的L形纹身,就如一个芒刺一样,在眼前晃动。 “他失败了,死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那部机器还在运转。”安然的话,平静,轻缓,却如一枚炸弹,在这寂静的凌晨炸响。 极速攀升的犯案率;老贺的推断,安然的预感,全部都在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和桌子上的照片里得到了验证。 他们是一个集团,一个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集团,手腕上那一处L形的纹身是这个集团的标识。 桌子上的电脑屏幕里,继续播放着无限监控器拍摄到的画面。 消防电梯前的那个男人等到了电梯,他又朝着身后示意了一下,这时,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从孱弱的体型上判断,女孩的年龄应该不超过15岁,她的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风衣。似乎要遮盖孱弱的身材,遗憾的是,因为监控器角度的问题,同样看不到样貌。 男人将手放在女孩的背上,扶着女孩一起进了电梯,直到天亮以后,都没有再拍摄到女孩和那男人的画面。 “有专车接应。”合上电脑,褚峤说道。 “能不能再装一部,可以拍摄到车型号的?”简丹问道。 “不能,他们停车的位置,处在酒店监视器的范围之内,附近如果多出一个摄像头,立刻就会被他们扑捉到。”安然向简丹解释。在消防梯前装无线监控,已经是最冒险的事情,再多装一个,极有可能会被发觉。 到时候,没有取到证据,反倒是打草惊蛇。 画面播放完毕后,屋里寂静沉默。安然、褚峤和简丹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从眼前收集的资料来看,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这么单纯,这桩案子的背后,极有可能涉及到更多更广的东西。 “不如撤出吧,我们已经掌握了基本的线索,在外围蹲守,同样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褚峤合上电脑,看着安然,眼神有些忧虑。 他不得不对安然的安危有所忧虑。 面前的这些有着L形纹身的人,他们不清楚底细,也不知道来路,已经有两起人命和他们有着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这伙人,是视人命为草芥的穷凶极恶的之徒。 安然身处“东烨夜总会”内,已经将自己置身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他的心,真的放不下。 简丹的脸上,也有着同样的忧虑,案情越来越复杂,也就意味着危险性越来越高,谁都不能保证,及时地为安然提供保护,作为战友,心里自然牵挂。 “不。”安然坚定地说道了一声不。“任何事物都有突发系和随机性,在案件没有破获之前,我们不能失去唯一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整理着桌子上的照片,一边装进档案袋,一边轻声地说道。 “可是......”简丹从安然手里接过了整理好的档案袋,欲言又止。 “你回去以后,立刻向老贺叔汇报这边的情况。我这边的状况,也会及时通报。”安然说着,伸出手,拍了拍简丹的胳膊,以此来安慰简丹的担忧。 “放心吧,我会在停车场蹲守,随时支援。”褚峤也学着安然的样子,拍拍简丹的胳膊,以示安慰。 “褚峤,你们要注意安全。”简丹嘟着嘴,这是她第一次免去了“褚胖子“的称谓,正正经经地称呼褚峤。 “放心吧,有我在呢。”褚峤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安然疑惑地问到。 “这是一套进口的隐形耳塞,具备定位功能的,我让技术科的思睿送来的。”褚峤一边把一个小巧精致的耳塞递给安然,一边示范如何操作。 “蓝思睿肯给你?”简丹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褚峤。 褚峤也没抬头,顺着简丹的话点点头。 “哼!A3级以上的案子,才可以从蓝思睿哪里申领器材。蓝思睿肯给你进口器材,一定是你使出杀手锏了。”简丹看了一眼褚峤,眼神语气都充满着不屑。 “褚峤?你有什么杀手锏?我为什么不知道?”安然细心地将耳塞的音量调至微细,一边好奇地看着面前两个活宝。 “你听她瞎说,我说你处境比较危险,需要及时支援,她才借我的。”褚峤赶紧为自己解释。 “你算了吧,你肯定满脸媚笑地跟人家说:思睿,你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要注意身体哦!”简丹学唯妙唯俏地学着褚峤的口气,脸上,却是凶巴巴的样子。 “我关心同事好吗!”褚峤的脸红了,奋力反击。 “可关键是,你对每一个女孩都这么说。”简丹不甘示弱。 “他当初是不是也对你这么说的?”说话的工夫,安然已经将设备穿戴整齐,她隐约觉得,简丹对褚峤的讽刺,不是单纯的讽刺那么简单。 听到安然问自己,简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这才说到:“那倒没有。” “就是吗,这就说明,我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以事实为根据的,你看她瘦那样,我要是再说那种话,那不是昧良心吗!” “像我这么标准的身材,是不需要虚伪的恭维滴!”简丹眉毛挑起来,一脸自豪。 “哎!哎!两位哥哥、姐姐,我是不是要搬一张小板凳来?”安然看看褚峤,又看看简丹,一脸探询。 “搬板凳干嘛?”褚峤瞪了简丹一眼,赶紧回到正事上来,他指着安然手中已经测试好的隐形耳塞,对安然说到:“从现在起,你要全天候佩戴,随时保持联络。”他坚定的语气,就如一位严厉的家长,督促不听话的孩子。 申城市公安局。 刑警队长田勇军,匆忙地从临江市返回,他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也顾不得清洗一下满脸尘埃,便找到老贺,他得到的重要信息。 与杨紫通话的,自称是张帅的人的IP地址,虽然显示是在临江市,但是,经过两地刑侦队技术科的初步甄别,被锁定T国。 第二十五章 抓捕 虽然IP地址可以虚拟出任何位置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确实是T国的话,那问题就异常严峻,也就是说,有人跨国操纵实施拐卖诱骗妇女儿童。 这个信息,无疑又将原本简单的案情,又罩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原本是一位普通的利用网络拐卖儿童的个案,却没想到,实施者,竟然是来自境外。 跨境作案,需要多方面的协作,也就是说,王诗涵失踪的案件,不是普通性质的诱骗与拐卖,而是有针对性的、有团队协作的预谋性质的案件,是属于集团性质的。 这是刑警队第一次接触跨境的拐卖儿童案例,切还属于集团的性质,田勇军与老贺两个人站在会议室的窗前,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久久地沉思着,两人同时感觉的到,觉得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就如压了一座山。 联想到方子恒转交的案情协查通报,还有安然身处的复杂环境,两人都有了预感: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暴雨,确实来了。 乌云黑压压地聚在一起,随着微风,缓缓地飘向申城市的天空,乌云里,甚至能听到隐约的低沉的雷声的轰鸣。 初始,只是一些零星的雨滴,没多大的工夫,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从乌黑的云层里跌落下来,街道上的行人猝不及防,一个个被淋的如落汤鸡一般。 这在十一月的申城,确实不多见 “现在的气候啊,真的是说不准啊,全变了。” “是啊,那科学家不是说过吗,气候暖化,异常的天气会越来越多的。” “东烨夜总会”的员工更衣室里,赶着上班的员工与这场大雨不期而遇,多数人的衣服都是水淋淋的。 他们一边将湿漉漉的衣服除下来,换上干爽的“东烨酒店”员工工衣,一边谈论着今天怪异的天气。 “东烨夜总会”内,依旧是歌舞升平。 客人没有因为这场怪异的大雨而减少娱乐的兴趣,相反的,因为是周末,今天的生意反倒是异常的兴隆。 员工们从十七点就忙着准备一个上营业所需的工作,直到二十二点钟,都没能喘一口气。 新员工安然也其他同事一起,都在不停的忙碌着。她工作积极,掌握技术熟练,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楼层领班及周围同事的认可。 这种认可,这也正是安然需要的。 熟人之间,会相互放开戒备和排斥,这样,能接近老员工,掌握到一些平日并不多说的话题。对于安然来说,任何来自包厢内的信息,都是极其有价值的信息。 二十二点三十分,耳塞一直都没有褚峤的消息,安然也难得闲了下来,于是,口干舌燥的安然来到了茶水间,休息一下,喝上一口水。 茶水间里,安然殷勤地帮一位老员工倒了一杯水,一脸的殷勤。 对方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姐,皮肤显得有些粗糙,她用满是老茧的手接过了安然递来的水,慌忙道谢。 显然,安然殷勤的举动带给了大姐一丝温暖,她瞬间把安然当成了自己人:“你还习惯这的工作不?”大姐关切地问道。 “还好吧,反正比种田轻松。”安然回答。 “没办法了,像咱们这种人,只能下苦力赚钱了。跟那些腿伸开就赚到大把钞票的人是不能比的。”大姐的喝了一口水,嘴巴帑了一下外面,语气,有妒忌,也有不屑。 安然明白,大姐说的,是外面KTV包厢的陪酒女郎。 安然顺着大姐的话说道:“是啊,我们才赚多少啊,累死累活赚一个月,还不够给孩子交补习费的。”安然说到。 女人之间,只要说到孩子,便会有更多的话题。 听到安然说孩子,大姐就来了兴趣。她看着安然,好奇地问道:“大妹子,你几个孩子?” “两个呢,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安然随口答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慕然出现了方子恒的身影,她似乎看见,方子恒坐在一个满是草坪的小院里,一个可爱的男孩、一个如小天使一样的女孩环绕在他的怀里,陪着方子恒嬉戏。而自己,正在厨房里,为他们预备晚餐。 “大的几岁了?......大妹子?想孩子了?”大姐继续探究,见到安然的眼神迷离,一边疑问,一边又给出了答案。 “是啊,是啊,好久都没见到孩子了。”安然赶紧顺着大姐的话回答。因为刚才恍惚的画面,她的心头被一丝温暖浸润着,脸颊,竟然微微泛红。 “孩子啊,还是要带在身边,这样,就跟娘亲。”大姐的脸上,泛着期望的眼神。 “你几个孩子?”安然顺着大姐的话问了下去。 “我两个儿子啊!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帮他们赚钱,没有房子,就娶不到媳妇,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打光棍不是,哪像......”大姐的话,突然被推门进来的人打断。 安然认得,进来的人,是负责厨房清洁的阿珍,这里的人都叫她珍姐。 珍姐手里提着一个铁桶,进了门,从饮水机里打了一桶开水。她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瞟了一眼安然。 珍姐走后,大姐的语调变得神秘起来,她朝着珍姐的身影努努嘴,低声说道:“生儿子啊,简直就是讨债鬼,你看,人家生了两个女儿,给她赚多少钱哪!” “怎么赚?”安然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问道。 “做小姐啊。就在咱这,两姐妹都在呢。”大姐的语气有不屑,也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当着妈妈的面?”安然有些惊讶,她一直认为,那些年轻的女孩,从事这个职业的时候,一定是会瞒着家里的,为何会当着母亲的面如此从容呢? “要不说呢。”大姐猛地灌了一口水,拿起毛巾和地拖,出门去了。 剩下安然呆呆立在饮水机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安然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碰到领班推门。她们俩一个推一个拉,差点撞到一起。 领班见到安然,一脸温怒:“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岗位值守” “对不起,我刚过来喝了一口水。”安然赶紧解释。 “去,牡丹坊客人吐了,你去清扫一下。”领班命令。 这对安然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她曾经挖空心思想要进到包厢,都没有机会,却没想到,机会却主动送上门来。 安然提着工具,推开了包厢的门。 里面依然是乌烟瘴气的,一滩呕吐物在包厢洗手间的面盆上,极度难闻。 安然站在那谈呕吐物前,拿出了工具,细心地擦拭着。她的眼神的余光,依然在包厢里游离。 这个包厢里陪酒的女孩,穿着与上次见到的那些女孩大相径庭,也做着相同的动作。但是,安然清楚,这些人和黄依依的穿着依然有着不小的差别。 安然快速地清理着洗手盆的台面,以免耽搁的时间长,引起人们的怀疑。 就在此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踉踉跄跄地奔到洗手间的门口,见到安然还没有完成清洁,便催促到:“大姐啊,麻烦你快点行不,我真的憋不住了。” 安然赶紧收起工具,歉意地说道:“好了,好了。” 就在安然抬起头的刹那,站在门口等着上厕所的高高瘦瘦的男子,却突然站直了身子,迷离的样子顿时有些清醒:“安警官?” 安然的心底咯噔了一下,她马上意识到,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似乎是有些面熟,她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却没有什么印象。 安然克制着自己,装作没听到那人的问话。她快速地收起起工具,向高高瘦瘦的男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准备离开。 见安然没有反应,那高高瘦瘦的男子扭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道:“撞脸,撞脸,严重撞脸!她很像我认识的那位安警官,我跟你说啊,那安警官,人又漂亮......” 瘦高个的男子放弃去洗手间,一屁股重又坐进沙发,向身边的人讲述他与安警官相识的经过。 这时,安然感觉到,有人打开了包厢的门,匆匆离去了。 她也不敢停留,手提着垃圾桶,匆忙走出包厢。等安然出来包厢门,站在走廊上时,心底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那个先他一步出去的人,正匆匆在走廊穿行,矫健的身影和一身黑色的西装,让安然心头发凉。那个人,正是拿着平板电脑给客人看资料的年轻男子。 看来,包厢内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在认出安然时,一句“安警官”,已经让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起了疑心,他这么匆匆离去,再要见到,机会怕是渺茫了。 实施抓捕,是唯一弥补疏漏的方法。 安然紧急呼叫在地下室蹲守的褚峤,但是,耳塞里,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无奈,安然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提着垃圾桶,往消防通道走去。 值守的保安见到垃圾桶内的东西,并未过多的盘问,摆摆手,放行了。安然缓缓地走了两步,之后,便甩开垃圾桶,快速地朝着楼下奔去。 她判断,那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此刻一定如惊弓之鸟,本能,要求他快速逃离现场。快速离开的办法,便是停车场等候的车辆。 于是,安然一刻都不敢耽搁,她要和电梯赛跑,要赶在那人从消防电梯出来之前,将他擒拿归案。 第二十六章 危机重重 晚上八点之后,褚峤便开着车,进了“东烨酒店”的停车场。 倾盆大雨时而停止,时而倾落。就像是一个怨妇,在发泄满心的哀怨,泪水化作雨水,将街道上的尘埃席卷着,一股脑地冲进街边的下水道里。 褚峤将车开进了“东烨夜总会”的地下停车场,停在离消防电梯不远处位子。 从这个位置,可以监控到消防电梯前的状况,如此一来,无线监控器拍摄不到的画面,就可以收入褚峤的眼底。 也许是车辆停留时间过长,也许是褚峤一直待在车内引起了保安的警觉。 于是,“东烨夜总会”的两个保安下到停车场,以此处会水浸的危险,将褚峤驱离。 褚峤不好争执,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引起酒店保安的怀疑,于是,褚峤只得装出醉醺醺的样子,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地下室的信号本就不好,再加上车辆在暴雨移动中,所以,褚峤并未收到安然发出的紧急信号。 他开着车,在街道上游离了一阵,随后,又从另外一个入口进了停车场。 “东烨酒店”夜总会。 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安然顾不得一阶阶地落,她一步跃过几个台阶,飞奔而下。 时间!时间!此刻,她最需要的是时间。如果让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从消防电梯走出,恐怕就再也难以寻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安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和电梯赛跑。 终于,在消防电梯的门开启之时,安然狂奔到了消防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了,电梯内,正是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他正准备从电梯内迈出脚步,冷不防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安然站在门外。 “站住。”安然低声地叫到。 听到安然的断喝,那人显得有些慌乱,片刻,便稳定的情绪。 他也不说话,将悬停的脚步迈了出去,同时,他右手握拳,在迈步的同时,拳头带着伶俐的掌风,狠狠地砸向面前的安然。 安然没想到,对方的袭击如此快速。 本能的反应促使她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袭击,却为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让出了一个通道。 那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见到一击得手,也不恋战,脚步如飞,直奔停车场的通道。 此时,一辆黑色商务车戛然而止,响亮的刹车人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飘荡了许久。 安然一刻也不敢怠慢,正要追上去,就觉得头顶上,一股凌厉的凉风“飕飕”地袭来,避无可避,安然本能地猛抬起左手臂,护住了头顶! 只听到“咔”一声脆响,安然觉得胳膊发出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背后袭来的,是两根又黑又粗的铁棍! 安然用手臂挡住了偷袭,却无暇顾及手臂的剧痛,她侧转身子,右肘用力,猛地戳向袭击自己那人的胸口, 那人猝不及防,胸口被安然的右肘击中,趔趄地往后退了两步。 从背后袭击安然的,就是“东烨夜总会”内的两名保安。 其中一个人见安然击退了自己的同伴,稍微愣的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身形纤瘦的安然,竟然有如此强劲的搏击能力,随即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朝着安然猛扑过来。 安然如果往前追赶,势必腹背受敌,那又黑又粗的铁棍已经朝着头顶砸来; 安然如果迎战,势必为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争取到了宽松的逃跑世间,情况紧急万分。 就在此时,苏童飞快地从员工楼梯处冲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对安然喊道:“你走,这里交给我!” 苏童呼喊之间,人已经到了安然的跟前,他挡在安然与保安之间,就在铁棍落下的一刹那,苏童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随后侧转身形,跃起身子一个侧踢,双脚猛地踹在了那个保安的腰间。 保安沉闷的“哼”了一声,身体便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墙上。 这简直是神兵天助! 安然连点头都来不及点一下,转身便奔了地下停车场的通道。 前来接载身穿黑色西装年轻男子的商务车没没停稳,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他弯腰就要往车里钻。 就在他左脚刚刚踏进车门的一刹那, 安然及时赶到,她身体一个猛扑,在最后一刻,拽住了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的后衣襟,随之,安然的身体在快速的车速带动下,重重地撞击在车身上。 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已经将身子塞进了车内,猝不及防之下,被安然猛然拽住了后衣襟,他身体失去了平衡,身体一歪,差点从车子里面掉出来。 吓得开车的同伴赶紧踩了一下离合,缓了一下极速前行的车子,随后,腾出一只手,薅住穿黑色西装男子的衣领,死命往车子里面拽。 有了同伴的帮助,穿黑西装的男子这才将身子稳住,并缓出一只脚,死命揣着安然的头。 安然没有松手,也没有因为身穿黑色西装男子猛烈的踢踹而松懈,身体随着疾驶的汽车在地上拖行,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皮肤与水泥地板之间摩擦的声音。 车辆在离合的作用下,车速稍缓,这也给安然争取了时间,她腾出了一只手,紧紧抱住了穿黑色西装年轻男子的一只腿,随后,另一只手赶紧抠出耳塞,趁着车里的人不备,顺势将耳塞放进了车门上的工具匣内。 此时,极速前行的车辆,已经拖拽着安然来到了停车场的出口处,开车的司机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安然紧拽着黑色西装男子的手,因为惯性而松开,她的身体,被车身巨大的惯力猛地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停车场收费亭的柱子上。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也在此刻,被车内的司机拽进了车内。黑色商务车撞断了收费处的栏杆,疾驶而去,消失在色彩斑斓的街道上。 第二十七章 恶魔迷踪 消防电梯的门前,苏童正艰难地应对这两个手拿凶器的保安。 一开始被苏童踹倒的保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挥舞着手中的铁棍,和另外一个保安一起,将苏童围在中间,狠狠地,没头没脸地很砸向苏童。 初始,苏童还能慢慢招架闪躲,他手中没有武器,只能一味闪躲,逐渐地,苏童失去优势。他的头上、脸上,身上,被保安挥舞的铁棍砸中,鲜血从头顶涌了出来,遮盖住稚嫩的脸庞。 陆续有路过的车辆停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烈的场景。见到保安在拼命地围攻一个人,并没有人提出报警什么的。甚至,有人还拿出了手机,不停地围绕着拍摄,这一幕本应合力制止的暴力事件,被作为谈资,瞬间传遍了微信的朋友圈。 褚峤选择了停车场另外一个入口,继续进入,车还未到消防电梯的位置,就被围观的人群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白,消防梯前出事了! “安然!”褚峤惊呼一声,车未停稳,便从车内扑了下来,他一边朝着消防电梯部位奔跑,一边厉声呼叫:“住手!警察!” 正在厮打苏童的两个保安听到褚峤的呼唤,停下手,疑惑地看着身穿便装的褚峤。以判断褚峤身份的真伪。 苏童趁此机会,从血泊中爬出,指着黑色轿车逃跑的方向,艰难地喊道:“快追......” 见躺在是血泊中的人不是安然,褚峤惊恐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一脸稚嫩的苏童,倒是让褚峤有些意外,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满脸稚嫩的青年,可能就是安然所说的田队长派来协助的人。 于是,褚峤对身后看热闹的人喊道:“报警,赶紧报警。”再也顾不得说其他的话,跃进车内,朝着苏童手指的方向追去。 安然在停车场收费员惊异的眼神下爬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地回到车辆通道,正碰上赶来的褚峤。 褚峤被安然的样子吓坏了,紧急刹车,车还未停稳,安然便开车门:“快快!我来开,你赶快定位我耳塞的位置!” 褚峤和安然迅速调换了位置,立刻在电脑上输入了安然耳机的编码。找到了耳机的位置,也就锁定的嫌犯躲藏的地方。 临危不乱,机智应对,褚峤不由得暗暗敬佩安然。 经过暴雨冲刷后的申城,街道异常干净、清爽。空气里,连一粒尘埃的味道都没有。临近午夜的街道上,行人已经逐渐散去,唯有疾驶而过的汽车,载着归心似箭的心。 天空的乌云逐渐散去了,夜空却依然是黑色的。城市楼顶的霓虹,纵然想用自己幻彩,点缀那一片黑暗,却也显得无能为力。黑夜,依然笼罩在头顶,不为霓虹的示爱所感动。 安然驾着车,按照褚峤标示的路线行驶着。路两边的建筑逐渐低矮,灯光也逐渐暗淡,最后,宽阔的快速公路,变成单行的狭窄车道。 这里,依旧是申城市的北郊,纵然安然耳机闪耀出的红点,在褚峤的电脑屏幕上闪跃了接近三个小时,路程,也将这所城市兜了个遍,可是它依旧还是停止不动了。 红点最后在褚峤电脑屏幕上停止不前的位置,是在北郊某处的一所废弃的工厂。也就是说,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和接载他的司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而此处,距离“东烨酒店”,直线距离也不过只有二十公里的路程。 在距离废弃的工厂一公里处,为了不让汽车马达声发出的声响惊扰到那帮人,安然和褚峤把车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两人选择步行,悄悄地向前摸去。 北郊的开发区里,在靠近申城市中心的位置颇为繁华,但是,在开发区的西部,靠近海边的地方,依然还有大片的滩涂地。 这里靠近海边,最早的时候,曾是渔船靠岸的码头,因为渔民来往频繁,附近也建起不少厂房,做一些冻品加工之类。 后来,这里被划做开发区。 当地的村民便将一些小型的工厂驱离此地,等待着大财团来收购,好大赚一笔。 说来也奇怪,整个地方已经空出了将近四年,却依旧是冷冷清清。 是否有人收购还不好说,但是这里居住的人却都逐渐地搬离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几座孤零零的厂房,在蒿草的掩护在,孤独地矗立在海边的滩涂地上,经受着海风的侵蚀。 通往废弃工厂的,是一条用石子和柏油浇灌出来的小路。 路不是很宽,只能给一辆车单独通过,因为年久失修,路面变的坑坑洼洼,石子在风雨的侵蚀在,从柏油底下钻了出来,调皮地堆积在一起。 人走过的时候,不小心踢到那石子,便会发出“沙沙”声响。 小路的两边,全是泥泞的沼泽地,因为一场暴雨的缘故,沼泽内,被雨水浸满,甚至溢出了路面,沼泽内的荒草被昏黄的泥水浸泡着,发出不甘的“擦擦”声,想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黎明之前,夜,很静,整个世界都沉睡在酣梦当中,无人注意在夜色中,悄悄穿行的身影。 根据耳塞定位锁定的目标,就在前方废弃的一所冻品加工厂。褚峤和安然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条石子路往废弃的工厂摸去。生怕脚底踩到石子的响声,惊扰到废弃工厂内的人的。 突然,安然一把拽住了褚峤,褚峤不明所以,即刻站立不动,警惕地四周查看,安然用手指指左前方十米远的地方,路边一处孤独矗立的水泥电线杆。 顺着安然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电线杠的顶端,有一个弱小的红点在闪动,那是装着一部正在工作的夜视监控摄像头。 从那红点发出的微光及闪动的频率,褚峤判断,那是一部高性能的夜视监控摄像头,褚峤了解它们的性能,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哪怕是一条路过的蛇,都会清晰摄录,并会发出警报。 如此高性能的监控器材,绝对不会安装在废弃的工业区。安装监控器的地方离废弃的工厂,足有四百米远,如此严密的警戒,看来,废弃的工厂内,一定藏着惊天秘密。 “怎么办?”安然快速地在心底考虑透过监视器的办法,通往废弃工厂只此一条小路,如果寻找其他路径,时间不允许,再说,谁又能保证其他的路口没有监控器呢? “干脆在这里守着,等田队长过来后一起冲进去。”褚峤的办法与他人的性格很接近,安全、稳妥。 “四百米远的距离太长,以大队行进速度,起码接近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太长,我们不能保证厂区内没有第二条逃生通道。”安然的眉头紧皱。 安然指出的问题是正确的,四百米远的距离,给了犯罪分子足够的逃生空间。这也就这些人在这么远的地方设立警报设施的原因。 “你在原地负责清除掉监控,等待田队长,我先进去。”安然环视周围,心底已经有了计划。 褚峤一把攥住了安然的胳膊,好像一松手,安然就不见了:“你傻了吗?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你对付的了吗?你是女孩,有点性别观念还不好!” “我倒是想留下来啊,可是谁让我不会弄那玩意?”安然指指电线杆上闪耀的红点。 第二十八章 恶战 安然说的是实话,处理无线电器材,褚峤才是专家。 “就这么定了,你搞定这个,接应他们,我先进去,看情况再说。”安然抬起酸楚的胳膊,拍拍褚峤的肩膀,不等褚峤反应,转身踏入了右侧的滩涂地。 一场暴雨,将低洼地方浸成一片汪洋,安然计划在从水中迂回过去,悄悄地接近废弃的工厂。 褚峤看着安然悄悄潜入水中,他没有阻拦。因为褚峤明白安然的性格,只要能完成任务,她不会考虑周围任何因素的干扰。 只是,褚峤觉得自己手臂上有些异样,刚刚被安然拍过的地方湿漉漉的。他用手摸了一下,觉得一阵粘稠,褚峤的心底一惊,他知道,那是鲜血的感觉。 安然受伤了。 十一月的天气,在一场暴雨之后,显得异常清凉,滩涂地的水潭里,有一种刺骨的冰冷。 安然其实是觉察不到雨水的寒冷的。她的注意完全在脚下,在身子的周围。她尽量轻轻地划水,避免弄出声响,因为她也不确定,在某个角落里,是否还装有高性能的监控设备。 她只想快速的,悄无声息地接近到那处废弃的工业厂房。 四百米,是很近的距离,对于在水中的安然来说,却足够长。 无法确定时间,安然的视线里,只有距离。 废弃厂房围墙轮廓越来越清晰了,院墙大概有一百长,一直通到海边,厂房的围墙不是很高,但是却布着一道铁丝网。 安然清楚这种厂房的构造,这种冻品加工的工厂,通常都会设有一个对外的清洁池,这样,垃圾车在不进入工厂内部的情况下,就可以清运出工厂的废弃垃圾。 垃圾输出的地方通常都在僻静处,位子也很狭小,一般人都会忽略掉。所以,工厂与垃圾池边之间的输送的通道,便是最安全的进入工厂内部的通道。 安然小心翼翼地从水里爬了出来,沿着围墙,向僻静的地方摸去,果然,十米不到的地方,便看见了垃圾清理池。 意外的是,垃圾池边居然有一道小门是敞开着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背后,便被一柄冰凉的东西顶住,直觉告诉安然,那是一把手枪的枪口! “抓住她了,是个女的。” 一个人把枪口在安然的后背戳了一下,即刻闪开到半尺的距离,看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另外一个人则站在一边,向着对讲机低声汇报。 安然心底一阵紧张,她明白,自己出现在围墙外面的时候,便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监控范围,这下好了,不用偷偷摸摸地进入。 安然索性站大大方方地站直了身子,四处打量。 “带过来,跟‘货’放在一起带走。”对讲机里,声音急促,有些喘息的声音,似乎在匆匆走路。 两个人站在黑影里,压着安然往前走,一边走,其中一个还嘟囔道:“看这样子还挺标致” “你疯了,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其中一个不满地对另外一个人说道,一边说话,一边推了安然一把:“走快点。”他催促道。 安然装作顺从的样子,按着两人的指示前行,眼睛,快速巡视厂区的环境。 整个厂区大概在两千平方左右。 朝向小路方向的地方是大门口,大门口左边是一间保安室,里面隐约有烟头的光亮,似乎是有人在把手。 整个厂区的厂房因年久失修,顶上的铁皮早已被台风卷的七零八落,墙上,到处都是青苔及杂乱的荒草。 进了厂区一直往里面走,靠近大海方向的位置,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平房一字排开,有二十几间的样子,当初,大概是用来做员工宿舍的。 宿舍的前方,焊了一圈的铁栅栏,铁栅栏将宿舍严密包裹起来,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防盗,所以,进入宿舍,唯有栅栏边的一道小铁门。 宿舍前方,依着废弃工厂的墙壁,是一处铁棚子,铁棚子内,并排停着两辆汽车。棚子底下车前位置,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铁盒子,一股浓郁的汽油味扑鼻而来,看来是要销毁这些车 宿舍的铁栅栏门是开着的,从门里,陆续有人影走出来,人影很静,几乎听不到声音。 那一队人影,似乎有人带领,顺着宿舍的墙角,往屋后走去,不时能听见一声低沉的呼喝:“走快点,小心点。” 安然明白了,他们是要逃走! 从宿舍出来,没有往工厂的前门走,看来,通往大海的地方确实还有一条通道! 大门口的位置,依然依然平静,看来,田勇军的人还没到达位置。如果此时看着那帮人从眼皮底下溜走,将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安然着急起来,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再等待接应的战友,必须立刻制止他们撤离的行动。 于是,安然急忙做出行动,她不等身后两个押送人员的催促,快步朝着宿舍位置走去。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她身后的两人一惊,其中一人一把薅住了安然的衣领,低声威胁到:“站住,慢点走。” 这一声呼喝,倒是引起了宿舍那边的注意,那边即刻回应道:“谁?怎么了?” 就在这时,从宿舍通向海边的方位,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极其微弱,就像是刚刚睡醒的孩童发出的梦呓声! 细微的啜泣,立刻被安然捕捉到。她心底咯噔一下,这些为非作歹的亡命之徒,是不可能携带家属在身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明白了,那声低低的啜泣声,一定来自丢失的儿童! 这个地方,是他们窝藏失踪人员的窝点! 惊喜,在安然心底升腾出来。这种惊喜,让她庆幸自己所做的及时拦截的决定,也让她忘记了身边的危险。 此时,安然身后的那人又用枪戳了安然的背部,低声吼道:“我让你慢点走,没让你停下来。” 就在那人的枪接触到安然后背的一刹那,安然突然一个侧身,把身体转向身后的人,与此同时,左手顺势抓住了握着枪,顶在自己后背的那一只手,右手一个反擒拿动作,尅住了对方握枪的手肘。 对方猝不及防,手肘一阵剧痛,手下一松,手里的枪,已经被安然缴获在手中。 另外一个人被安然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他迅速反应过来,便要扑过来箍住安然的脖子。 安然以身边拿枪人的肩膀做支点,借力腾空而起,抬起腿,恨恨地砸在了来人的脖子上,那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头扑倒在地。 拿枪的人莫名其妙地失了枪,又眼见同伴一头倒地,他忍住手肘的剧痛,猛地甩动肩膀,想要摆脱安然的控制。 安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腾右手,死死锁住拿枪那人的喉咙,左手的枪柄狠狠击打在他的脑门上,他一头扑在在地上,“哼”都没哼出一声。 安然一套反擒拿动作干净利落,千钧一发之际一气呵成。瞬间解决掉身边两个歹徒。 即便如此,这边的微小声动,还是惊扰到了那个手拿汽油桶的人。 他放下油桶,朝着声响的地方走来,刚走了一步,便见到了躺到在地上同伴的身影。 他立刻尖叫起来:“有人来了!有人进来了!” 安然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撇下这个人暂且不理,飞速朝着宿舍奔去。 借着隐约的月光,可以见到,长长的人影队伍已近接近海边。 “站住!警察!”安然一边呼喝,一边朝着队伍追去。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随着这一声枪响,那条长长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哭声和喊叫声一下子从队伍中间传了出来,有人开始四处奔逃! “砰!”带着凌厉的风,划破黑夜,安然甚至都能听到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死里逃生 她没有停止脚步,一如既往地往海边奔去,那些哭喊的女声就如一道冲锋号,催促着她奋勇向前。 子弹,是从宿舍墙边射过来的,一定是歹徒为了掩护同伴逃跑而狙击安然。 一颗子弹从安然的鬓角边划过,击中了安然身后右侧地上的汽油桶,星点的火花,如一条火蛇,瞬间点燃了车棚内的汽车。 停在铁棚下的两辆汽车被汽油的火苗点燃,车身瞬间被火苗点燃,火苗点燃了油箱,“砰”的一声巨响,车身一下子腾空而起,冲破了铁皮屋顶,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了“哐!哐!”的巨响。 红色的火苗犹如巨人的愤怒,疯狂燃烧起来!将废弃的厂区照的如同白昼! 爆炸的冲击波,将身处五米之外安然的身体席卷起来,又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壁上。 爆炸产生的火星及碎铁屑漫天飞舞,就如一场绚丽的烟花秀! 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安然看见,通往海边的一条小路上,是很多年轻的女孩。 女孩们吓坏了,她们抱着头,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稍远处的海面上,似乎停泊着一艘渔船。 安然努力瞪大眼睛,把这一切收在眼底,她想要爬起来,赶快去追赶,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身体就是动弹不得。 火光中,她似乎看到了褚峤焦急的面孔和紧张的呼唤,褚峤紧紧地抱着她,让她虚弱的身体依靠在自己肩头上。 有褚峤在的地方,似乎就有极大的安全感,安然觉得心底慢慢放松下来,手指着海边的方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申城市武警边防支队营地附近的海滨大道。 太阳刚刚从海水里冒出头来,把海水染的就如思春少女的脸颊一样绯红。一群海鸟,在绯红的海面上匍匐,捕食早餐。 方子恒正带着武警支队的战士们出早操。 从六点半到现在,早操的队伍已经沿着海边大道跑了两个来回,每一个来回是五公里,几个战士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方子恒却依然带着队伍奔跑着,还不时地在队伍的两头来回监督,督促偷懒掉队的战士。汗水,在冬日的天气里肆虐地流淌,从方子恒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流淌下来。 迷彩服被汗水湿透,贴在方子恒宽厚的背上,健硕的身材,彰显男性荷尔蒙力量美与性感。 高强度的训练,让几个新入伍的战士有些吃不消,渐渐地,两个人从队伍中间慢了下来,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咱们队长是受什么打击了?这段时间都把咱们训残了!”战士小米机械地迈动脚步,一边擦着遮盖住眼睛的汗水,一边问身边的同伴。 陪着小米的,是班长卓阳。 卓阳是入伍三年的老兵了,对于队长方子恒还是有些了解,他一脸八卦地对小米说道:“听说咱队长追一个漂亮的女警察,五年了,对方愣是没答应,估计这次栽的比较厉害,所以,咱就跟着多跑几圈。” “不能吧!咱队长跟欧巴之间都多出了一个欧巴!这类型还能栽?”小米有些诧异地看着班长,差点忘记自己还在跑步。 “要不说呢!据说对方漂亮、性感。是那啥综合体!”班长卓阳一脸崇拜。 “那女警察比范冰冰还范冰冰?”小米的偶像是范冰冰,他手机里的保护屏全部都是范冰冰。所以,他认为,范冰冰就是美丽的代言词。 “我没见过。”班长卓阳说道,一脸遗憾。 “你没见过谁?”冷不丁的,方子恒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边,把卓阳和小米吓了一跳。 他俩只顾着聊天,脚步越来越慢,这引起了方子恒的注意,他掉头跑回队尾,正好听见了卓阳的话。 卓阳咽下一口吐沫,厚着脸皮问道:“队长,就你追那漂亮女警察,啥时候能不能带给咱见识见识?” “你什么时候给我拿个射击冠军回来,我就带回来给你看!”方子恒瞪了卓阳一眼,又往前追赶队伍,他一边跑,一边对卓阳喊道:“加快脚步,喊起番号!” “嗤-----!”卓阳一脸不屑,他转向小米,眨着眼睛说道:“听到没,那就是永远都没希望了!我十发子弹,从未超过七十环,凭什么拿射击冠军?” “你就不能给咱兄弟们争争脸?!”小米一脸坏笑。 “这个......你们也想跟我一样,想见见那传说中的女警察?”卓阳想要从小米那里得到鼓励。 “当然了!”小米肯定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想确定,世间是不是有人比他的范冰冰更范冰冰。 “为了兄弟们,我就拼一下试试?”卓阳看着方子恒远去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心。 “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响亮的番号声,在海边久久回荡,唤醒了沉睡的朝霞。 经过一个晚上暴雨的冲洗,朝霞以一种鲜艳的红色,迎接一个全新的早晨。 早操的队伍喊着嘹亮的番号进了营地,政委文宇航便匆匆迎了出来,手里拿着方子恒的手机:“快!一个叫简丹的女孩给你电话,说安然受伤了!” “她怎么样?”方子恒心口一紧,瞬间觉得身上冰凉。 “武警总队医院急救室,具体不清楚!”文政委一脸忧虑,他了解安然在自己老搭档心目中的位置。所以,也理解老搭档此刻的心情。 “这里有我在,你快点去吧。”文宇航催促方子恒。 “那就辛苦你了,我会尽快赶回来。”方子恒连脸都没顾得上洗,一身作训服,匆匆奔向医院。 申城市武警总队医院。 方子恒赶到医院的时候,安然刚刚完成了急救包扎,已被送到了病房。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方子恒连门都没敲,一步踏进了病房里,却一眼看到了正准备挣扎着下床的安然。 方子恒一步便跨到了病床前,伸手扶住了安然。 安然的左臂吊着绷带,脖颈后面包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依然还能看到纱布渗出的血渍。 见到方子恒,安然心里一阵温暖,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感在心底涌现着。但是,温暖、感动与委屈的神色只在眼神里闪现了一下,便被她压制起来,收藏的无影无踪。 “看来你和线人之间的沟通还蛮顺畅的,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她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调侃着方子恒的到来。 安然不敢看方子恒的眼睛,她怕自己看见方子恒满眼关切、爱护、自责的眼神后,会把持不住自己;她怕自己真的会像一个普通小女生一样,扑倒在爱人的怀里痛哭,以此来减轻身上的伤痛。 第三十章 痛苦的爱情 “伤成这样,你还动?”方子恒没有理会安然的调侃,他伸手扶住安然的手臂,一只手自然地放在安然的后背上,想要以此来搀扶住安然。 剧烈的痛楚感让安然打了一个寒颤,方子恒赶紧拿起来刚贴在安然后背的手,这才注意到,安然整个后背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我倒是不希望有这个消息,心脏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你懂吗!”方子恒心疼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该怎么爱护眼前这个女孩,怎么做,才能减轻她的伤痛,怎么做,才能保护到她不受伤害呢? 又该怎么做,她才能接受自己的爱呢?方子恒的心底,犹如针扎一样的难受,如果有可能,他愿意替眼前这个女孩承担她所有的痛楚。但是,眼前,方子恒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对她说一句亲昵的话的资本都没有。 “你是她家属?”站在一边的护士问方子恒。 “是,是!我是她家属!”听见护士这么问,方子恒连声回答,心底竟然莫名升腾出自豪,因为家属的那句话,他的心底充盈着满满地幸福感。 “那你劝劝她吧,都伤成这样了,坚持要出院,真当自己是女超人了!”方子恒这才知道,安然尝试从病床上挪动,居然是要出院。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听一次劝吗?”方子恒看着依旧在尝试挪动身体的安然,语气里,竟然有了哀求。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老贺叔他们这会该忙疯了,你觉得我在这真能睡的安心?”安然倔犟地看着方子恒,一点都不接受方子恒的温情。 就在这时,褚峤手里提着一个快餐盒匆匆进了病房,见到站在屋里的方子恒,稍稍有些意外,随即,他便若无其事地说道:“老方,你来了!” 方子恒注意到,褚峤怀里,灰色的羊毛衫上被鲜血浸染,鲜血凝固的地方,结出一块一块的紫色斑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褚峤身上没有受伤,那一定是安然受伤后的鲜血浸染的。看来,昨晚极其危险的境况之下,是褚峤陪在安然的身边。 “老褚,谢谢你!”方子恒迎到褚峤的跟前,轻轻地拍了拍褚峤的胳膊。 方子恒心底,慕然出现了一股酸楚,他忽然憎恨自己,心爱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能第一时间守护在身边。 他也妒忌褚峤。 起码,褚峤在安然受伤以后,可以用自己的怀抱,为安然提供保护,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复杂的情感在方子恒心底纠结,方子恒突然觉得很委屈,因为他发觉,就因为自己穿着这一身端正的军装,竟然连像普通人一样,妒忌、发泄的权利都没有。 褚峤被方子恒的反常举动弄的有些拘束,他扬起手里的饭盒:“安然还没吃东西,我打了她喜欢吃的咸猪骨粥。” “谢谢!”方子恒说着,从褚峤的手中接过来那一碗粥。他走到安然的跟前,拿起调羹,舀起来一勺粥,放在安然的嘴边:“吃完这些,我送你回局里!” 方子恒宽厚的肩膀挡在褚峤和安然中间,他面色严肃,语气严厉,就如在向自己的战士下达命令一样地威严。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霸道无比,是以前从来都不曾表现出的风格。 安然依偎在床头,避无可避,她被方子恒威严的气焰震慑到,她的心底,其实是期待享受方子恒这种霸道的关爱,如孩子一般地被他照顾、爱护。 安然屈服了,她顺从的咽下了方子恒第一次喂自己吃的早餐。她不敢抬头看方子恒温情、关切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就此屈服下去。 被关爱后的温暖,在安然的心头升腾。那种温暖慢慢浸润,化成一种无以言说的幸福感。幸福感在心底漫延,在心底流淌。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也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巨大的恐惧感,犹如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兽,与幸福感对峙着,顷刻之间,就将流经的幸福感吞噬的干干净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的心底提醒着:你试过了!你早已经尝试了!幸福是不属于你的!何苦要再伤害他! 那声音让安然清醒,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方子恒又送到嘴边的粥:“不行,西药反应,我有点想吐!” 她装作难受的样子,用手捂住了嘴巴。 吓得方子恒赶紧放下粥,不知所措地站在安然的面前。 “你们先吃,我去办手续。”褚峤嘟囔了一声,悄然走出病房。 安然左臂轻微骨裂;后颈部位被爆炸的残片割伤,如果偏离半寸,便正好是咽喉的部位;后背因为车辆拖拽摩擦,软组织严重挫伤;她的腿上,被爆炸后的铁屑钻入,伤口已经做了清理,但是伤口的剧痛却让她不能行走。 办完出院手续,安然在方子恒的搀扶下,走出病房。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受伤的腿部传遍全身,安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她咬咬牙,坚持着,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方子恒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扶着安然的胳膊思考了一下,最终,他好似 下了巨大的决心,于是,他一弯腰,一把抱起了安然,托举在怀中,大步走向褚峤的汽车。 然想要挣扎,可是浑身的剧痛让她无力动弹,于是,她放弃了,她任凭方子恒托抱着自己,轻轻放进了褚峤的车内。 送着褚峤的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方子恒的心底空落落的。 临 近年底,走私猖獗,支队打击走私的任务异常繁重,每一位边防战士都在超负荷的工作,他方子恒不能因为个人的儿女情长,将自己的战友,抛弃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但是,方子恒觉得,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褚峤的车接载走了。 申城市,在冬日的微凉中,迎来了沸腾的一天。 所有的电视台、报纸、各种自媒体,在12月1日这一天,被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刷了屏: 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的酒店“东烨酒店”,因为容留、禁锢妇女做违法乱纪行为,而遭到了查封。 酒店的老板程喜祥也因为容留妇女违法乱纪,而遭到逮捕。 从酒店内,一共解救出了五名被禁锢的失踪妇女,加上在海边废弃工厂内解救的的失踪人员,本次行动,一共解救出了四十五名被拐卖的人员。 虽然说此次破获的案件解救的人数破了记录,但是,与两个月中失踪的人口相比,这些成绩简直是微不足道的。身为打拐办组长的老贺脸上却看不到喜悦。 申城市公安局内,前所未有的忙碌。 局里两个大会议室都空了出来,用以安置从海边废弃工厂内解救出来的被拐人员。 所有休假的警员全部返回岗位,就连公安局隔壁的消防中队的战士,都被借调了过来,他们要帮助四十五名被解救的人员,登记核实身份,通知所在地的公安,以及通知他们心急如焚的家属。 安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老贺正与田勇军坐在一起,看着厚厚一叠问讯笔录。见到安然回来,两人都一愣。 “你把她接回来干什么?这种状况,医生也让你们出院?太不负责任了吧!”老贺严厉地呵斥褚峤。 褚峤扶着安然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老贺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你说我啥时候能犟过你这宝贝徒弟!” “回都回来了,有本事你谁能再送回去。”简丹赶紧从厚重的资料后面钻了出来,上来扶着安然,也给一脸无辜的褚峤解围。 “不就是破了点皮吗,看你们风声鹤唳的!”安然在简丹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破点皮?看来,以后《汉语大辞典》要为你这‘破点皮’重新释义。”褚峤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看着一脸憔悴的安然,心疼,又无奈。 “安然,你真的能坚持?”田勇军手里拿着大把的材料,探询地问到。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训练受的伤都比这严重的多。”安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我就不管那么多了,你回来正好,昨天,从海边废弃工厂内,一共抓获了十二名嫌疑人,这是初步的口供,你先看一下。”田勇军说着,将手里的资料放在了安然的办公桌上。 老贺一脸怜惜,他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个保温壶,放在安然的面前:“你老贺婶今早煲的花胶瘦肉,原本让我中午送给你过去的,你先喝了。” “谢谢老贺婶!”安然嘴里说着谢谢,却没有接老贺递过来的保温壶,她手不方便,能动弹的右手,已经把田勇军递来的材料拿在了手中。 “十二个人,口供基本一致。什么都招供,什么都承认,我看他们全都是瞎扯。”田勇军一脸愤慨,也一脸无奈。 安然瞥了一眼笔录,确实,昨晚行动中抓获的这些人,异常爽快地承认了拐卖妇女儿童的罪行,如果不细究,这些人算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些人口供基本一致,也就代表这些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早就做了预演,如此以来也更加证明,他们的组织纪律是相当严格的。 但是,安然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田队长,我先去看一下那些女孩,等我回来,咱们会一会这个人。”安然说着,将手指指在一张照片上。 田勇军抽出了那份资料,资料显示,犯罪嫌疑人名字叫做:文勇。 在简丹的搀扶下,安然一瘸一拐地往会议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被解救出来的人当中有没有刘一诺?”安然问的时候,心底竟然有些紧张。 “暂时没有。”简丹应了一声。 初步的登记资料已经在简丹的办公桌上,从酒店及废弃工厂内,一共解救出这四十五名失踪人口当中,没有刘一诺的名字。 安然的心底,被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所笼罩。 申城市公安局四楼会议室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她们的面孔都很稚嫩,看样子,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八岁。 但是,脸上所呈现的神情却是各异的。 有人焦虑、有人如释重负,有人一脸惶恐,也有人抱着前来问询的警察,痛哭失声。 警员们拿来了衣服,拿来了吃的东西,安慰着这些从虎口中逃脱出来的,如花一样娇嫩的生命。 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两三个女警员,正安慰着三个七八岁样子的小女孩。她们满脸惊恐,低声地啜泣着,无论警员如何安慰,就是不说话。 警员一脸无奈,一脸悲悯。 在靠近会议室窗户的地方,坐着两个女孩。她们两个人的年龄大概都在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脸稚气。两人身上都裹着相同款的宽大灰色风衣,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却依然有些发抖。 警员小陈正坐在两人的对面问询。 两个小女孩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哭哭啼啼,一脸焦急地企盼家人的到来,相反的,她们脸上,始终都是惊恐慌乱的神色。无论警员小陈如何询问,始终一言不发。 一反常态的行为,引起了安然的注意,她向小陈使个眼色,小陈便转身离开,简丹扶着安然坐了下来。 “你很冷吗?”安然轻声问道,眼神里充满着关切。 “不冷,不冷!”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回答,有些急于结束问话的味道。她们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身穿肥大病号服的安然是什么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安然问其中一个微胖的女孩。 “我......我叫麦佳琪。”女孩怯懦地回答。 “你呢?”安然对另外一个身材稍微瘦弱一点的女孩。 “我叫梁滢心,我们也是被他们拐来的。”那女孩声音低低地说道,眼神,却不敢与安然接触。 第三十一章 废弃工厂内的罪恶 安然的身体从椅子上往前倾了一下,平静地说道:“能告诉我你的年龄?” “十五。”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敢看安然,就像是看一眼安然,心底的秘密就被立刻吸走了。 “为什么别人没有和你们一样的衣服?”安然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她们......”梁滢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们怎么了?”安然紧接着追问。 “上班才穿这个衣服。”麦家琪怯懦地看了一眼梁滢心,嘟囔了一句。 梁滢心狠狠地瞪了麦家琪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 麦家琪被梁滢心瞪了一眼之后,似乎升腾出一声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不再看梁滢心的眼神,转而把目光转向了身穿制服的简丹:“你们是不是要枪毙我们?”她扬起脸,怯懦地问道。 “谁说我们会枪毙你们?”简丹一脸疑惑。 “水哥说的。”麦家琪低声说道。 安然明白了什么,她转头对简丹说到:“你带麦家琪做个笔录吧。” 简丹会意,扶着麦家琪离开了位置。 长椅上,只剩下了安然和梁滢心。 梁滢心有些慌乱,她看看起身离开的麦家琪,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也没说,脸上,开始散发着一种绝望。 “你从失踪到现在有几个月了?”安然轻声问道。 梁滢心看着安然,欲言又止,似乎在默默计算着什么,等了一会,她低声说道:“快一年了”。 “一年!那很久啊,想妈妈了吧?”安然又问道。 “嗯......”梁滢心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她仰起脸,看到安然关切的眼神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她用力地说了出来,之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安然看着梁滢心哭的身体颤抖成一团,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你跟麦家琪和水哥是一伙的,对吗?”安然再一次地确认,她的语气很严厉,却充满了怜惜。 “是!他让我做他的女朋友!麦家琪也是他的女朋友!” 梁滢心哽咽着抬起头,看着安然:“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 面对哭成泪人的梁滢心,安然竟然无言以对。 简丹阴沉着脸,为梁滢心做完了笔录,这一份笔录,就如一块巨大的石板,悬在了她和安然的头顶,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良久,简丹才望着安然的眼睛,悲切地问道:“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帮那些人装上一颗心?” 梁滢心的家,距申城市有一千两百公里。 在学校里,梁滢心的成绩是班级最优秀的,即便是成绩最差的时候,也都是排在前五名之内。 父母因为自己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儿,而非常自豪、骄傲。她们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了对女儿的培养上,希望有朝一日,寻常家庭里,也能飞出一只金凤凰。 去年十月份,读初三的梁滢心十四岁,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男孩子。 男孩子很帅气,自称与梁滢心是校友。 男孩经常到学校门口等梁滢心,有一次,正当梁滢心站在路边和男孩交谈的时候,被母亲发现。 母亲暴跳如雷,责骂女儿小小年纪就谈恋爱,不务正业。生平第一次,梁滢心挨了母亲一巴掌。 梁滢心极度受伤害,当天晚上,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联系了那个男孩。 男孩对梁滢心的遭遇非常同情,于是,便带着梁滢心去酒吧喝酒散心。 在酒吧坐的时候,男孩就对梁滢心说到:“两个人喝酒好闷,不如请你朋友一起出来嗨啊!” 梁滢心觉得也对,于是,便给自己的同学徐子墨打电话。 徐子墨跟梁滢心是同学,两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接到梁滢心的电话,徐子墨想都没想,瞒着父母便离开了家。 那天晚上,三个人在酒吧喝了很多酒。等到梁滢心再次醒来,却是在陌生的房间里,徐子墨不见了踪影,屋里,却有另外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正坐在一边哭。 那间屋里,还坐着两三个年轻的男子。 见到梁滢心醒来,其中一个叫水哥的人来到梁滢心的身边,对梁滢心说到:“你男朋友已经把你买给我们了,想要走,就要拿钱出来。” 梁滢心吓坏了,她哀求那些放了自己。 这时,水哥对梁滢心说到:“想走也可以,就要先入职公司。成为公司的员工了,什么时候拿钱来都可以。” 那个陌生的女孩坐在床头,对梁滢心喊道:“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骗子。” 水哥就指着那个陌生的女孩,对另外两个男人说到:“那就先帮她办理入职手续。”两个男人一起走向了那个陌生的女孩,他们一个人摁住她,一个人脱去了她的衣服。 女孩拼命地反抗,挣扎,呼救,到最后,变成了哀求。可是,那两个人也没有停手,他们就这样当着梁滢心的面,强暴了那个陌生的女孩。 再后来,那陌生的女孩就没了声音。 梁滢心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女孩绝望无助和愤怒的眼神,牢牢地地刻印在了梁滢心的心中。 很久之后,梁滢心就听到水哥打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耳光,骂道:“你以为来个‘货’容易啊,下手那么重。” 挨打的那人紧张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把坑挖深一点,别给狗刨出来。”水哥严肃地说道。 之后,梁滢心就见到那两个年轻人把那陌生的女孩用床单包裹的严严实实,装进了一个旅行箱子里。 梁滢心一直颤抖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水哥就问梁滢心,听不听话,说如果不听话,就也像那女孩一样的下场。 梁滢心赶紧点头。 水哥便递给了梁滢心一杯水,让梁滢心喝掉,之后,就把梁滢心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交给了一个五十几岁的老男人。 水哥说那个男人是老板,要检验一下梁滢心适不适合做这项工作,让梁滢心乖一点、识做一点。 水哥走后,老年男人就把梁滢心搂在了怀里。 梁滢心也没有反抗,反倒是很配合那个老年男人,主动把衣服脱了,还特别渴望老男人的爱抚。 再后来,梁滢心就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醒来之后,身上很疼。 之后,水哥就告诉梁滢心,她很适合做这项工作,便把她和老年男人之间的做的事情录了下来,放给梁滢心看。 梁滢心看到,自己全程都是很主动地,在引导那个老年男人,进入自己的身体。她又羞又恨又怕,于是,梁滢心哭闹起来,坚持回家。 水哥就说,知道梁滢心的家在哪里,如果梁滢心不听话,就把她和老年男人之间的录影给梁滢心的父母看。再不听话,就去把梁滢心家里的人全部杀掉。 还告诉梁滢心,她与自己的男朋友合作,卖了自己的朋友徐子墨。要是给公安局抓到,一定会枪毙。 梁滢心害怕了。 后来,水哥就对梁滢心说,反正是身子破了,还不如留下来做他的女朋友,一起赚大钱。 梁滢心屈服了。她问水哥徐子墨去了哪里,水哥就说因为不听话,丢海里喂鱼了。于是,梁滢心想想那陌生女孩及徐子墨的遭遇,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再后来,梁滢心也习惯了,她也觉得,反正都成这样了,再也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于是,她留了下来,与水哥一起“赚钱”。 水哥专门出去认识有钱人,然后帮梁滢心打扮的漂漂亮亮地送到酒店。 如果梁滢心表现的好,客人夸奖了,回来就可以拿很多钱;如果客人投诉了,就又会让两个,甚至是三、四个男人帮助她“熟悉工作”。 梁滢心彻底怕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跑。逐渐地,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梁滢心学的乖巧起来,也得到了水哥的重用,让她来看护新入职女孩子。 水哥告诉他,如果被警察抓到,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会被关进监狱,会判死刑。 所以,梁滢心对于本会救自己逃出火海的警察怀着无限的恐惧。 安然跟踪到废弃工厂的当晚,水哥带着另外一个女孩出去工作,梁滢心在水哥的床上睡觉。 很晚的时候,水哥才回来,说是终于把尾巴切了。 可是,等水哥上床睡觉不到十分钟,便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他把梁滢心从梦里揪了起来,让梁滢心赶紧去把其他人喊起来,说警察要来了,快点逃。 再后来,就听到了爆炸声...... 第三十二章 洛丽塔 梁滢心慢慢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除了对警察的惶恐之外,没有半点对于自己行为的忏悔。 “能不能别告诉我妈妈这些事情?”梁滢心稚嫩地声音,问了一句很难回答的问题。 看着一脸稚气的梁滢心,安然觉得自己的血管早已凝固了。 从受害者,到协助犯罪,一个年轻的青春就如此葬送掉了。即便是坐在教室读书的年龄,以后也可能与铁窗相伴,安然却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里,同情与憎恨的比重。 良久之后,她才想起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见过这个女孩吗?”安然拿出了黄依依的照片,这是黄依依父母带来的,照片里,黄依依身穿粉红色的藕叶裙子,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嗯......好像是见过一次,她是程爷的女朋友”梁滢心努力回忆。 “程爷是谁?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安然继续问。 “我不知道。水哥说的,她跟程爷来过,借了一下厕所就走了。” “什么时候?”安然继续追问。 “大概是......”梁滢心低头想了想,大概是一个星期前吧,我记不清楚了。 “她还见过什么人?”安然似乎看到了那个娇弱的身影,在魔鬼的阴影里蹒跚。 “......好像没什么人吧,刚进了货,一个五岁的小孩,她哄了一下,那女孩就不哭了。后来她就走了。” “那小女孩呢?”安然心底一阵紧张。 “出货了吧。”梁滢心已经习惯了使用他们的术语,这让安然一阵心疼。 “你知道送哪里了吗?”安然问道。 “不知道,水哥没有说。”梁滢心摇摇头。 安然明白,梁滢心掌握的线索应该只有这么多了。于是,安然又将刘一诺的照片递给了梁滢心。 哪知道,梁滢心见到了刘一诺的照片后,呆呆地看了几秒,突然尖叫了一声,随即,“哇”地哭了起来。 哭声,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梁滢心却愈发哭的厉害,身上,开始不住地颤抖。 安然心头一凉,她瞬间明白了梁滢心痛哭的原因。 梁滢心满眼惊恐地指着面前的照片:“她......她死了,水哥说把坑挖深一点,把她埋好......”梁滢心说完这句话,一下子扑倒在安然的怀中,哽咽的透不过气来。 安然想要用手去抚摸一下梁滢心的头发,给予她安慰,可是,胳膊上被绷带固定着,她挪动了一下,又停止了。 警员小陈过来,将梁滢心带离了会议室。望着梁滢心离去的背影,安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沉入了水底一样,呼吸不畅,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申城市公安局审讯室。 老贺、田勇军同安然一起,在对一个人进行审讯。 审讯椅内坐着的人,安然算是熟悉的。 这个人,便是在夜总会里手拿平板电脑的人;也是安然在消防电梯口,堵截的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不过,这会儿,安然知道了他的名字:文勇。也就是梁滢心口中的“水哥”。 文勇靠着墙边坐着,一副审讯椅,将他的身体限制住。 见到安然,文勇不由一愣,他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细长的眉毛凝聚在一起,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安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问题,清洁工没有这么好的气质。”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懊悔。 “说说你吧,今天,你是主角。”安然平静地看着文勇,不表露任何情绪。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误会了我,就这么简单。”文勇的身体重新靠在椅子背上,一副不屑的神情。 “哦,这个理由蛮充分,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们误会了你什么。”安然被文勇的这种无赖态度感到愤怒,但是却丝毫不予表露。 “你们不是说啥我拐卖妇女吗。”文勇微微一愣,因为他被安然淡定的的态度震慑,没有以往其他侦查员那种愤怒。 “那你拐卖了吗?”安然从文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我乐善好施,见那么多的人无家可归,提供庇护。”文勇将无赖进行到底。 “卖了多少,都卖哪里了?”安然步步紧逼。 “我怎么可能卖呢,我只是好心收留他们。”文勇说道。 “枪是哪来的?”安然忽然换了话题。 “枪?......捡来的,看着好玩。”安然的话打乱了文勇的思路,他回答的没有以前那么畅顺了。 “从海上走的是谁?”安然死死盯着文勇的眼睛,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端倪。 “没谁.....谁从海上走了?”文勇的眼神闪现出一丝慌乱。 “程爷走了,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责?”安然步步紧逼。 “程爷?谁是程爷?”听到安然冷不丁问出一句“程爷”,文勇的嘴角,浮现着一丝诡异得微笑,片刻便又坐了回去。脸上的神情有些严峻,瞬间又恢复平静。 “姐姐,你不要蒙的到就蒙。别说什么程爷,就是奥巴马来,咱也不能说认识人家,你说对不?”文勇说道。 “那这么重的罪,你就一个人承担?”安然语气严肃。 “不要威胁哥,第两百四十一条,哥认了又怎么样?不就是十年以上吗!”文勇不屑地说道。 “你错了,做大哥,你的资质还差一点。你应该通读《刑法》第两百四十条、两百四十一条、两百四十二条;对了,还有两百七十七条,数罪并罚,我觉得,你的结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乐观。”安然的语速很快,语气很威严,因为她说出来的是法律的条款,而这些条款,便是犯罪分子头顶悬着的宝剑! “充其量是死缓,哥好好改造,十八年之后,又是自由身!”文勇依旧不屑一顾。 “死去的那些女孩呢?”安然又逼问了一句。 “谁死了?”文勇脸色一沉。 “谈谈你的平板电脑吧。比如里面储存了多少资料。”安然也不急于要结果,继续抛出自己的问题。 “电脑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是喜欢,哥下载一些给你,澳门金沙酒店,你想要什么货都有。”文勇不紧不慢。 “认识这张照片的人吗?”安然将一张照片摆在文勇的面前。 文勇瞟了一眼,脸上较为淡然:“姐姐,大白天,你拿这种照片也吓不到我啊!” 安然给文勇看的照片,是黄依依遇难后的照片,海水浸泡的有些肿胀的样子,让黄依依失去了原来俊俏的样子,透着狰狞和恐惧。 “那你再看看这一张,是不是能找到感觉。”安然又从资料内抽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文勇的面前。 文勇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想要如上次一样瞥一眼,可是,只是一眼,便被照片上的人吸引住。他不由得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手腕处瞟了一眼。 照片上的男子紧闭双眼,头部损伤严重,以至于样子都有些走形。文勇呆了一下,平静地地问道:“我应该认识他吗?” “你可以不认识他,但是,作为洛丽塔的成员,你比我更清楚失败的结果。”安然将手里拿着的那一叠照片,“啪”地一声,摔在了文勇的面前。 文勇沉默了,他一直低着头,再也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 老贺一直默默地坐在安然的身边,他没有出声,甚至,他全程都没有睁眼,给人以闭目养神的印象。其实,老贺是闭着眼睛,感受文勇说话的语调,他要分辨出,安然哪一句问话,会领文勇紧张,加重语气。 他全程都没有打断安然的问话,那是因为,他知道,安然的策略是对的。对于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固定的问话模式,他们早已提前演练了几百遍,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打破他们心底铸就的防线。 走出审讯室,田勇军好奇地看着安然,疑惑地问道:“你那‘洛丽塔’组成员的信息,从那里得到的?” 安然看了一眼田勇军,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蒙的!” 第三十三章 不成功的解救 简丹连续工作了三六十六个小时,这才将所有的资料统计梳理完毕。 安然接过了资料,等她再看简丹的时候,不由得哑然失笑。 眼前的简丹,眼圈发黑,眼皮浮肿,面色憔悴。脑袋后面光亮的发髻早已散乱地披在肩膀上,如一团乱草。 “你先歇一会再走吧,小心你的男神在门口约你!”安然怜惜地拍了一下简丹散乱的头发。 “就为今天的成果,就算漏掉了跟胡歌的约会,我都不后悔。”简丹依然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是一天一夜没眨眼的人。 这是打拐办历来最成功的一次营救,此次,从海边废弃的工厂内,共解救出被拐卖人员四十人。 其中,十周岁下四人;其余是十周岁以上人员。 这些被诱拐的人员当中,年龄最大的19岁,最小的,只有7岁。 这当中,待海边宿舍最长时间为11个月零四天;被拐来最短的只有四天,是一名7岁的小女孩。 在“东烨夜总会”内解救出来的女孩,最大的才十五岁。 这些被解救出来的失踪人员当中,三分一的名字,“回家”系统是没有收录的。这个现象,让安然觉得有些意外。 原以为,只要有失踪人员的个案,当地警方就已经立刻将资料上报到市局,然后,由褚峤将所有的资料完善、输入,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失踪人员个案得不到收录呢? 安然与褚峤相互凝视,都希望对方能给予一个合理的答案。这是值得检讨的事情。 可惜,在所有被营救出来的失踪人口当中,也同样没有五岁的王诗涵。这个结果,让大家觉得有些失望,也更多了担忧。 汪诗涵失踪地是在本地,所以,更应该出现在文勇所控制的这伙人贩子的窝赃现场,可是,偏偏却不见那个五岁的孩子。是已经把孩子卖掉了,还是另外有一伙人在实施犯罪呢?这个问题,就如蚂蚁啃噬着大伙的心,让打拐办的侦察员们焦虑不已。 所幸,傍晚的时候,田勇军送来了文勇的口供。 文勇承认,自己是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通过诱骗、强抢等手段,拐骗妇女儿童。 他合伙一位叫柳青的女子,也就是“东烨夜总会”KTV包房内,称做花姐的女人,将拐骗来的女孩,带进酒店从事犯罪勾当。 年龄小的女孩,就上网找卖家,通常都是送给没有孩子的家庭领养。价格在三万至五万不等。 因为都是网上交易,没有留下卖家线索。 当晚,知道安然在跟踪,所以想从废弃工厂的后门逃走,安然正好追了过来,所以,雇的船给吓走了。 文勇和国外的失业人员,利用网络和那些年轻的妈妈及学生聊天,以此实现拐骗人口的目的。不过就属于提成性质,对方成功一个案列,就按照比例分红。 对于L形的纹身,文勇的解释是大家觉得既然在一起做事情,就胡乱起了一个名字。 对于陈尸江中,手腕上同样有一个L英文字母纹身的男人,文勇就说是自己的同事,名字叫华宇强,负责看护拐来的女孩,对于他陈尸江中,也有疑惑。 “华宇强喜欢出海吃海鲜。”文勇说道。 但是,文勇承认了杀害黄依依的事实,而他给予出的理由却让侦察员们不寒而栗。文勇说:“黄依依任性,被客人投诉了。杀黄依依就是想杀鸡儆猴,让其她女孩子乖一点。” 打拐办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唯有翻阅文件时,纸张之间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音。 安然用了一个下午,反复翻文勇的笔录。望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材料,安然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当中。 文勇的口供,不是安然需要的。 隐约的,安然感觉到,文勇所供出来的信息,不是案件的核心本质,恰恰相反,文勇的口供,是在遮盖什么。 对于梁滢心提供的“程爷”这条线索,文勇闭口不谈,否认有这个人的存在; 梁滢心曾说,当晚,文勇回到废弃工厂,是准备休息的,可是接了一个电话,便起身逃走。谁打得电话,电话的内容又是什么? 为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可以租借到船只?船只又去了哪里? 文勇手中曾经有一个平板电脑,事发之后,电脑去了哪里? 在缴获的手机当中,没有查获安然到达海边废弃工厂时段的来电,难道是梁滢心记错了吗? 抓获的十二名嫌疑犯罪分子,只有文勇和及在海上遇难的那个人手上,才有L形状的纹身,为什么? 一个被拐骗的女孩,临死之前,用了十分钟在一座陌生的住宅小区前徘徊;一个相同名字住宅小区里,曾经丢失了一名五岁的女孩; 黄依依之前去到了废弃的工厂,她曾见到了一个五岁的女孩,并和她聊天,这与她在那座住宅小区前徘徊有着必要的联系吗?她过去安抚的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就是五岁的汪诗涵? 所有的疑虑反复在安然的脑海中上下翻动,纠缠,就如凝结成一团的花纹蛇。每一条线索,都吐着红红的芯子,却无从知道是从哪个身体里吐出来的。 疲惫,让安然下意识地往椅子背上靠了一下,椅子背与受伤的后背接触,即刻触发了一阵剧痛。 安然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这口凉气没能缓解到疼痛,相反,疼痛倒是驱赶走了逐渐袭上心头的疲惫。 安然默默地忍受着疼痛在身体内漫延。疼痛经过时候,内心的纠结及焦虑消退了一些,这让她清醒起来,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安然平静了一下,从资料堆里,抽出了另外一份资料,一遍遍地翻阅起来。 那是杨紫和自称为张帅的男子聊天的资料,长达两百页的聊天记录,安然反复斟酌,想要从那些字里行间,寻找到一些能为自己所用的信息。 强抢、拐骗、禁锢、强奸。毫无人性的杀戮。对于金钱的渴望,已经使那些人贩子丧失了起码的人性与天良。 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落在那些人的手中,安然不敢想象结果。她只是希望,能快一点把跌落进魔窟的人拯救出来,让她们不要再遭受伤害、折磨。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安然依然在那里反复地翻阅着的资料。以至于老贺进了办公室,她都没有发觉。 “先歇一会吧,再看眼睛会受不了的。”老贺提着一个保温壶,放在安然的面前。 安然这才扬起脸:“老贺叔,你还没走?”她看了时间,恍惚有了错觉,八点钟的时候就催促老贺叔下班了,怎么到现在人还在办公室? “我是又来了。你老贺婶不放心你熬夜,让我给你送点炖汤,笋干炖鸭。”老贺说着,将手上提着的保温壶放在安然的办公桌上,顺手拧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安然放下文件,伸出手,把香味往自己的鼻子前赶:“真香!”她贪婪地闻着浓郁的炖汤香味。 老贺喜欢看此刻安然的样子。 此时的安然,抛开对案件的思考,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天真,就如一个三岁的女儿看到了父亲买回来的糖果一样的开心。 “你老贺婶说,这汤是滋润的,能让伤早点恢复。”老贺唠叨着,就如一位慈祥的父亲看护淘气的女儿。 第三十四章 成功人士的逻辑 “作为服侍病号的特殊护工,我能蹭一点不?”褚峤一脸憔悴,肥嘟嘟的脸颊似乎凹陷了一些,应该看的出,他两天都没有刮胡子了,下巴明显杂草丛生。 他端着一个水杯,站在老贺叔的背后,一脸央求。警服的扣子都解开了,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听到褚峤的央求,老贺“嘿嘿”地笑了出来。他端起保温壶,往褚峤的杯子里倒着汤,一边倒,一边说到:“你小子!你老贺婶想着你呢,足够你们两个喝的。我看,安然伤没养好,倒是把你小子养肥了。” “老贺叔,你可不能这么说,我长胖,主要是因为我有自强不息的精神!”褚峤端着杯子,一脸正经地为自己的胖找合理的理由。 “老贺叔,您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太偏心吗?我才刚离开,您就送好吃的来给他们吃!”从门口,传来简丹娇滴滴的声音。安然几个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简丹背着一个背囊,急匆匆地往这边走,一脸不满。 “你鼻子够尖的,这么远跑来了?”老贺欣慰地看着眼前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就像是在欣赏一座旷世宝藏。 “此刻,唯有靓汤能滋润本宝宝这颗受伤的心。”简丹一把将背囊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也不等褚峤反应,伸手接过褚峤手里端着的汤便喝。 喝了一口,她才扬起脸:“胖子,你刚喝过没有?” “老贺叔刚帮我倒上,你就来了。”褚峤老老实实回答。 “吓得我啊!”简丹一只手拍拍心口,这才放心地一口气喝完。之后,把杯子递给褚峤,咂咂嘴:“真香!比我家煲的好喝多了。” “你家是工人煲的,只有金钱的味道;老贺婶是用心煲的,有爱,所以香!”褚峤做了点评。 “呵!看不出啊,胖子,你还有做诗人的潜质!”简丹看着褚峤,一脸阴阳怪气。 “干嘛骂我?”褚峤不满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简丹疑惑地问道。 “你说我是诗人,不就是骂我?”褚峤不满地瞪了简丹一眼,自己端起暖壶,倒了满满一杯,自顾地喝了起来。 “唉!这个坑爹的时代啊!夸人都要小心翼翼。”简丹唠唠叨叨地说着,也不理褚峤,她推着老贺的背,往办公室的门口推去。一边推,一边说道:“老贺叔,你快点把胖子的话告诉老贺婶,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你们也早点休息,不要太晚。”老贺一边走,一边叮嘱。 “知道了。我会督促的,你看我是喜欢熬夜的人吗。”简丹回应。 送走了老贺,简丹才回到安然的身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安然疑惑地问到。她已经安排简丹赶紧下班,明天再整理数据了。 “我妈把我赶出来。”简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摸出了一堆坚果、牛肉干等零食,摆在安然的桌子上。“一边看资料一边吃,才对得住寂寞的人生。”简丹揪起一块牛肉干,塞进嘴里。 “约会被你妈逮到了?不会吧,你也到了约会的年龄了吧?”褚峤抓起一粒坚果,一边剥壳,一边好奇地问简丹。 “简丹,你要好好在家休息,我没事的。”安然瞬间明白了,简丹是要搬过来照顾行动不便的自己,不由得心头一热。 “怎么?你不会这么狠心吧,眼看着我露宿街头?”简丹一脸祈求地看着安然,把一个剥好的坚果塞进安然的嘴里。 “我也觉得,你收留她是最明智的决定。要是把我留宿在你的宿舍,我对我自己也不放心啊!”褚峤到了这会儿才明白简丹的用意。他没有直接说出感谢的话,却用调侃,来掩饰内心的愧疚。 “我还真是担心你有这样的机会。”简丹白了褚峤一眼。 “谢谢你这傻姑娘。”安然拍了一下简丹的脑门,心底满是温暖。 “来,你乖,先喝汤,再看资料。再等会都给胖子喝完了。”简丹从褚峤的身边拿过保温杯,端在手里,想要倒一杯给安然喝。 因为刚吃了牛肉干,油腻腻的,手下一滑,保温杯从手里倒了出去。 褚峤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就要倒下去的保温杯,即便如此,保温杯内的汤汁还是溢洒出去,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安然看的资料上。 简丹吓得吐了吐舌头:“看来,伺候人也是个技术活!”她揪出来两张纸巾,想要蘸干净资料上的汤汁。 安然的眼睛却被汤汁浸染的字迹吸引住。 她挡住了简丹伸过来的手。 被汤汁浸湿的,是杨紫与自称张帅的人聊天的资料,被汤汁浸湿的字,是第三十五页第四行以下: 那一行字被汤汁浸湿,却格外地吸引了安然的目光: 杨紫:你现在哪里? 张帅:我在办公室,一边工作,一边想你; 杨紫:你人那么有品位,办公室也一定很漂亮。 张帅:那还用说吗,我把鱼踩在脚下;我把雨放在头顶;我让大自然在我的身边。 杨紫:听你说的,我倒是很向往,真的很漂亮。 张帅:那当然,我眼光很独到,所有设计都是原创...... “熟悉吗,这场景?”安然有些惊喜地对着简丹喊道。 “鱼踩在脚下......”简丹跟着安然的话念叨着。 “鲜艳的锦鲤、玻璃覆盖的人工小溪......”,安然继续诱导。 “是、是、是!”经过安然的诱导,简丹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她一下子抽出其余的资料,快速地往下翻阅着。 在杨紫与这名叫张帅的两百页聊天的内容当中,提到把“鱼踩在脚下”的,一共有四处。 其中一次,还详细描绘雨水从头顶落下的感觉。 “没有身临其境的人,绝对无法了解那种氛围。”简丹说到。 “不是足够的熟悉,无法描述的如此详细。”安然补充。 褚峤翻着简丹与安然翻阅后的资料,一头雾水。他觉得,身处女人中间,听着她们的谈话,就如在听外星语言一样,晦涩难懂。 见到褚峤一脸茫然的样子,简丹拿手点点了褚峤的脑门,一脸兴奋地说道:“胖子!张帅所说的,自己办公室的环境,就是我们上次去的‘偶遇’啊!” “啊?!”褚峤惊呼了一声。 “也就是说,那个显示是T国的IP地址,是一个障眼法。那些人,就在“东烨”酒店。或者说,是对酒店异常熟悉的人。” “啊!”褚峤同样啊一声。他是佩服女人极致细微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他甚至相信,女人是有第六感的。 “怪不得。”褚峤嘟囔了一句。 简丹好奇地问到:“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人家说男人出轨,第一个知道的是自己的妻子;而女人出轨,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他的丈夫!”褚峤一副恍然的表情。 简丹上前,抬起自己的脚,将脚尖部位踩到褚峤的脚面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胖子,真看不出,你居然还有这心思,还没女朋友,就想着出轨!” “我......只是打比方......我夸你们......聪明呢!”褚峤抱起脚尖,疼的原地转圈。 简丹的脸上,依然是愤愤不平的神色。 “通知田队长,再一次提审程喜祥”。安然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上一阵剧痛,让她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午夜,整个城市都沉寂在睡梦中。 申城市公安局内的审讯室里,却还亮着灯光。 当安然坐在审讯室里,面对这眼前这个一身光环的“成功人士”时,长久压抑的愤怒几乎要爆发出来。 程喜祥,四十三岁,一个个子不高、身材肖瘦的男人。一件高档羊毛衫外面,罩着一件羽绒夹克,脚上踏着一双凉拖鞋,两只眼睛圆碌碌不停地眨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东烨酒店”董事、执行总经理’、即是老板,又负责运营的风云人物;也是梁滢心口中所说的“程爷”;也是让文勇闭口不谈的人。 他坐在审讯椅上,看着眼前的老贺、安然与田勇军,就像是早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对于盘问,有问必答,脸上,始终堆着笑意,还不时地转动着手上的一枚巨大黄金的戒指。 “你酒店内部存在容留妇女从事犯罪行为的现象,你知道吗?”田勇军厉声问到。 “知道啊!”程喜祥回到的非常平静,就如回答自己是否吃了早餐一样的平静。“我这不也是为了生意吗!做生意,谁不是绞尽脑汁呢。” “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知道啊!但是我也是没办法啊!”程喜祥把脸上的微笑换成苦恼:“我打开酒店的门,房租、水电、人工、税务等等等等,哪一天不是十万八万的支出。要不弄个几个漂亮姑娘在房里,凭什么把士多店卖三十一打的啤酒买到三百?” 田勇军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赖一样的人,真的想上去抽他两个耳光。 “程爷是吧。”安然突然平静地冒出了一句,她说话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好像是想与对方握手一样。 程喜祥有些错愕,也不知所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时候,安然迅速地瞥了一眼,程喜祥的手上,没有如文勇一样的L形纹身。这个现象,让安然心底有些失落,也有些狐疑。安然立刻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见到安然的手又收了回去,程喜祥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嗯。”应了一声,立刻就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慌乱的说道:“您真是折煞我了,叫我程喜祥就可以了,程喜祥就可以了。”程喜祥不迭地说道,遮掩自己刚才的慌乱。 “你女朋友倒不少,是吧。”安然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 “男人吗,不都是喜欢这口。”程喜祥不明所以,故作轻松地回答。 “女朋友多了也是一种负担。”安然继续平静地问。 田勇军看了一眼安然,不明白她问话的用意。 “那是,那是,您真不愧是做公安的。对人间这些事掌握的清清楚楚。我实话告诉您,这世间啊,啥事都不能多。”程喜祥满脸疑惑,但是却顺着安然的话回答。 “不喜欢了一般怎么处理?”安然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喜欢?......女人是个宝贝啊,咋能不喜欢呢......”.程喜祥迟疑了一下,他在思考安然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 “不喜欢了,通常都会装进塑料袋投进海里,对吧。”安然猛然加重了语气,眼神凌厉地盯着程喜祥的眼睛。 程喜祥被安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片刻,他便恢复了平静,“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警官,您真会开玩笑,我疼她们还来不及呢,投进海里,我还不得心疼死啊!” 程喜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安然从程喜祥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舍,一丝心疼又有一种无奈的情绪。 “那就是你还喜欢,只不过她要坏了你的大事。”安然的语气依旧是很重,很严厉,眼神依然凌厉。 “我......我就是提供个平台吗,能有啥大事。开酒店,存美女,就跟渴了要喝水一样的正常。”程喜祥的语气放慢,一边说话,一边思考。 “比如说,她想把你的罪恶告诉给第二个人。”安然往椅子后面靠了回去,好似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样子,轻松,自在,虽然背上剧烈的伤痛让安然想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她毅然忍住了,默默地看着程喜祥脸上神色的变化。 程喜祥的脸上,瞬间泛起无数种的表情,慌乱、失落、恐惧。那些复杂的情感在脸上交织着,似乎是在做激烈的斗争。 “给我时间,我想想。”程喜祥似乎很累,一下子变得很累,甚至是虚脱了一样的呆在哪里,没有了先前的玩世不恭。 就在安然和田勇军对程喜祥深夜提审的同时,其他的侦察员再一次对“东烨酒店”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在这次搜产中,侦察员们在“偶遇”咖啡厅找出了一间隐秘的密室。 这间从外面贴着“杂物房”标示的房间里,摆放着二十几台电脑及IP地址转换器。 杂物房里,还有一些来不及销毁的电脑硬盘。侦察员们希望,能恢复那些被删除的聊天信息。希望这些信息,能帮助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重新获得天伦之乐。 第三十五章 我只要她活着 与电脑一起被带回局里的,还有三个年轻的女孩。 她们都是失踪人员,名字存在于“回家”系统内。但是此时,她们成为了魔鬼的帮凶,帮助魔鬼去引诱更多鲜嫩的生命,跌入恶魔布下的陷阱,忘却了自己曾经的善良。 安然提审了这三个女孩,十四、五的年龄,涉世未深,还没有能力来辨别清楚世间的是非与黑白。她们惶恐不安地看着安然,眼神,留在肩头闪耀的警徽上。 当她们见到黄依依遇害后,稚嫩清秀的脸庞,被海水浸泡的肿胀、狰狞可怖的面孔时,她们被吓哭了。 三个年轻的女孩相互拥抱在一起,哭声,让她们娇弱的身躯颤抖成了一团。 “lucky说,她受不了,一个大老板老是点名找她,她老是做噩梦。”其中一个女孩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在这个屋子里,她们相互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律都起了英文名字。Lucky,就是照片中的黄依依。 “后来呢?”安然又问。 “后来,她就不见了。”女孩努力想要回想和同伴相处时的点滴,却发现,大家相互之间竟然从未关心过那么多。 “程爷说,如果我们乖乖地,就帮我们一人买一栋别墅,到以后,送我们去外国生活。”其中一个叫女孩娇声地说道。 她说话的仰着脸,看着安然,竟然是一脸期待和向往。 如此稚嫩的年龄,就如从天上滴落的雨滴一般纯洁,当你用一条正确的渠道引导时,她们便会奔腾着汇入江河湖海,为海洋的浩瀚,贡献着自己的能力。 如果,她缺少了引导,便会集聚成一个池塘,让泥泞裹挟着身体,最终成为一道毁灭性的泥石流。 安然看着眼前这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孩,沉默着,久久地沉默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底,正背一层层的铅浇灌着,让她变得麻木起来。因为,她的心,似乎有了自我保护意识,不愿意像以往那样撕裂一样的痛。 安然想要说几句话,来劝慰一下这些女孩,竟然发觉自己的同情心会偷懒。因为她在此刻,竟然找不出一句能让她用来安慰这些孩子的话语。 在程喜祥被羁押的三十五小时之后,向警方坦诚了自己的罪犯事实。 据他供认,因为自己特别喜欢年龄小的女孩子,便萌生了做这一行生意的念头。 他承租来了“东烨酒店”,利用文勇等社会上的无业流民,利用网络等,拐骗、强抢妇女与儿童。 十八岁以下的女孩,他会留下来,指示文勇出头,利用在夜总会混迹多年的刘青,寻找那些有特殊嗜好的男人,以赚取比普通女孩多十倍的钱。 年龄大一点的女人,会选择卖到偏远穷困的地区,给那些找不到老婆的人生儿育女。 对于幼儿,原则上不需要,如果也“入了货”,便会上网寻找卖家,利用网络出售。 对于杀害黄依依的罪行,两人都坦诚是“杀鸡儆猴”。但是对于黄依依“不听话”的问题点,两人在供述上有些出入。但是程喜祥就承认是自己下达的灭口指令,因此,也就成为了本案的首要负责人。 但是,无论如何,这次破坏的案件,解救出了大批失踪人员,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也都归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参与此次案件侦破的侦查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打拐办的工作,却远未结束。 大批的失踪人员家属赶到了申城市公安局,他们把打拐办的接待大厅围的水泄不通等待做验血、配对等手续。 看着失踪人员,与她们的家人一起,哭成一团,又兴高采烈地离开,再次享受到天伦之乐,打拐办的侦察员们心底有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 对于那些闻讯前来打听自己亲人下落的失踪人员家庭,侦察员们的心底又像是灌;铅一样的痛苦,沉重。 她们尽力安慰那些失望又痛苦的家庭,希望能找出合适的词汇,让那些破碎的家庭暂时忘却悲痛,却觉得安慰的句子苍白、单调。连日来不停的安慰、解释,打拐办的侦察员们,一个个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梁滢心的父母来到了申城市公安局。 面对这女儿的经历,他们哭了。两夫妻相互揽来一起,哭声凄惨悲凉。在接待室里哭了两个小时之后,梁滢心的父亲转身出去,身影凄然而决绝。 梁滢心的母亲追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在了与自己相濡以沫数十年的丈夫面前:“你不能走啊!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梁滢心的母亲哽咽着,声音嘶哑。 梁滢心的父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他的眼睛里充满着血丝。良久,他才咬咬牙:“我丢不起这个人。”说吧,毅然离开了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的接待大厅。 梁滢心的母亲一下子扑倒在地上,颤抖着身躯,悲怆地呼喊到:“心儿!娘的心儿!娘错了!娘不应该打你啊!” “妹子,你起来吧,我要是你,我天天给菩萨上香、磕头,就算是让我立刻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啊。”一对夫妇走到了梁滢心母亲的身边,试图搀扶起这个悲伤欲绝的母亲。 梁滢心的母亲不知道,前来搀扶她的,是另外一对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们,便是刘一诺的父母。 自从知道了黄依依遇害的消息后,刘一诺的父母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生活着,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刘一诺的母亲甚至是买了一尊菩萨的雕像,整天抱着怀里祈祷。她希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能保佑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满足了。 两夫妻没有回老家,就在申城市公安局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住下来。丈夫每天去工地做零工,维持生计。母亲则每日都来打拐办几次,打听今天、这一刻,会不会有女儿的消息。 当申城市公安局,从海边废弃的工厂及“东烨酒店”,解救出了很多被拐卖的人员时,夫妻二人欣喜若狂。他们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以为,从此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可是,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人员当中,始终没有自己的女儿的名字和身影。从欣喜到失落,再到绝望。 两夫妻抱着那尊菩萨,再也不敢踏进打拐办的接待大厅,他们怕自己心底的愿望,为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安然一瘸一拐地过来接待了他们。 看着安然的脸色,夫妻二人什么都明白了。 刘一诺的母亲,愤然将手中的菩萨雕像摔的粉碎!她指着地上那碎如雪花的残片,愤怒地吼道:“你不是慈悲为怀吗!你不是有求必应吗!我日日上香,时时祷告!你给我的平安呢!你给我的保护呢!你凭什么吃人间的烟火!”她愤怒地吼叫着,抬起脚,愤怒地在地上踩踏,将泥塑菩萨的残片,踩成一堆尘埃! “她很坚强,也很勇敢!”安然喃喃地说着,她发觉,自己能安慰这位母亲的,只有这八个字。 “我只要她活着----------!”刘一诺的母亲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踩踏,她坐在那一堆尘埃中,悲怆地喊道。 刘一诺的父亲蹲在墙角,将头狠狠地撞在墙上,他哭了,毫无顾忌地哭了,就如孩子一样地放声大哭,哭声,在打拐办的大厅里久久萦绕。 哭过之后,他们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其他失散亲人的家庭,前来接待大厅,认领自己失散的亲人。 他们看着一个个团聚的画面,默默地感受着别人重拾天伦之乐的幸福,他们娇嫩的如花一样的女儿,已经化作皑皑白骨,藏在滩涂地泥土的最深处,被漫无边际的蒿草包围着,他们对女儿所有快乐的回忆,都在梦中,在那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黑框镜框里了。 就像是老贺说的,选择打拐办的工作,就必须有铁石一样的心肠。 只有那样,才能坦然面对工作中的成功与失败;才能经受的住这一场场撕心裂肺的悲欢离合。 安然不知道,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适应这些,才能不陪着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悲哀。 第三十六章 风云再起 “也许,我需要时间。”安然微微叹了一口气。 下午,医院打了电话过来,催促安然去换药。 大家这才想起来,安然已经两天都没有换过包扎的纱布了。 简丹盯着安然的脖颈看了一下,一脸忧虑:“头儿,要是方子恒再跟你表白,就赶紧答应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砸手里。” “这都哪跟哪啊!你都能扯的一套一套的。”看着简丹盯着自己脖颈忧虑的样子,安然下意识地伸手往脖颈后摸了一下,这次才觉得黏黏的。“感染、溃疡了。”她心想。 见安然摸出了原因,简丹啧啧嘴:“你说以后人家跟你谈恋爱,刚想抱着你温存一下,一扭头看见这么大一块疤,搁谁都没兴趣了。所以,你趁着现在不严重,赶紧答应方子恒那倒霉蛋算了。” “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早熟?”安然一边把手里的资料叠放整齐,一边疑惑地看着简丹。 “我都二十三了!要不是我妈看的紧,孩子都打酱油了。”简丹不满地撇撇嘴,她最讨厌人家说自己小。不过也没办法,自己天生就是娃娃脸,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就算说自己只有十六岁,人家都毫不质疑。 “你说看病人,要带什么礼物?”安然突然问简丹。 “你要去看谁?谁病了?”简丹被安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蒙了,她的印象里,安然没有亲戚朋友,她身边的人,除了打拐办的同事,再就是局里其他科室的同事了。 “我要去看一下我的工友!”安然一脸欣慰。 “你工友?”简丹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两人正要出门,办公室的热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简丹慌忙走了过去,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喂?您好!我是打拐办的简警官,有什么帮到您?”简丹轻缓地说道。 电话了,依旧是沉默。 简丹耐心地等待在哪里,但是,在过了将近一分钟后,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简丹对着听筒,疑虑地看了半天,摇摇头。 “怎么回事?”安然见到简丹的神情,疑惑地问道。 “接通了,不说话。” “褚峤,查一下来电,回头告诉我。”安然安排完褚峤的工作,便与简丹一起出了门。 申城市武警总队医院。 安然在医生严厉的训斥当中清洗了伤口,重新包扎。如果不是医生督促及时,大面积溃烂在所难免。 到时候,就应了简丹的预言,会留下一块大面积的伤疤。 简丹一副先知先觉的自豪感,安然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安然也耐心地说服了医生,解除了胳膊上的绷带。处理完这一切,安然带着简丹,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摆满了鲜花,人还没进门,一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站在病房中央,尝试着活动身子。 安然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男孩子听到响声,朝门口看来,见到安然与简丹进屋,赶紧停止不动,笑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简丹一直好奇看看这安然口中的“工友”,等男孩子顺着门的响声扭过脸,简丹不由惊呼一声:“苏童!” “简丹姐!”正在病房内尝试活动身子的人,正是英勇抵靠凶残的保安,及时救助安然的苏童。 “你们认识?”安然疑惑地看着简丹。 此刻,简丹手扯着苏童的衣领,正心疼地检查苏童脸上的伤痕。 “你说这小时候我打你,老是觉得不解恨,为什么人家打你,我就心疼了呢!”简丹一脸怜惜地嘟囔着,就像是大妈一样,满眼慈爱。 “她是我表姐。”苏童有点不好意思的推开了简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他诺诺地说道,竟然害起羞来。 这与当初在“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的表现完全是判若两人。安然看着苏童,不由得暗暗称赞。 “安然姐,我那次叫你阿姨,你不生我的气吧?”苏童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安然的面前。 “什么?你叫她阿姨?”简丹站在一边惊呼一声。 “我那都是工作需要,只有那样做,别人才相信安然姐的身份吗。”苏童赶紧替自己辩解。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安然倒是有些好奇,她赶紧问苏童。 “嗯,我们队长给我看了你的资料,说就算是我挂了,也要保护好呢。”苏童一本正经。 安然的眼睛突然一热。 这浓重的战友情谊,不经历过生死,永远都无法体会,在打击犯罪的道路上,自己从来都不是独自战斗。她有一支强有力的后盾,有一支前赴后继的队伍,来捍卫蓝色盾牌神圣的使命!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什么时候回到的申城?”简丹拽着苏童的胳膊,一脸疑问。 “这是毕业前第一次实习,我们队长说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能引起别人怀疑的,所以就选上了我。”苏童向简丹解释。 “万一你真的遭了歹徒的毒手呢?”安然问的时候,心底一阵沉重,在消防电梯门口,她看到了那场恶斗的惨烈。那些酒店的保安都是丧心病狂的家伙,如果不是褚峤及时赶到,这个年轻的孩子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为理想牺牲,是我的梦想!”苏童坚定地说着,稚嫩的面孔,透着无比的坚毅。 “小屁孩,懂得什么是牺牲。”简丹“呸”了一口,打了苏童一巴掌。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很快,伴着清幽的花香,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门口探了一个头,见病房内有人,那人便站在病房前踌躇着。 安然一眼认出了来人,她便是当日在“东烨酒店”人力资源部,为自己办理入职手续的人事文员:廖菲儿。 聊菲儿怀里抱着一把娇艳的玉兰花,人没进屋,清雅的香味瞬间在病房内充盈。 安然扭头的一刹那,廖菲儿也认出了安然,她有些惊异地看着一身警服的安然,又看看站在一边手里拉着苏童胳膊的简丹。 廖菲儿的眼神,让简丹明白了她的来意。简丹放开了苏童的手,狡黠地说道:“哦!小屁孩!看不出来啊!” 苏童的脸瞬间红的像是床头柜上那一束鲜红的玫瑰。 “进来啊。”安然轻声邀请。 “我认识你。”廖菲儿一边进屋,一边说道。脸上,也是红扑扑的,与苏童脸上的颜色倒是很一致。她指指自己怀里抱着的那束花对安然说道:“我来看看苏童。” “我们都懂。”简丹笑眯眯地接过来花,眼神却在聊菲儿的身上游走,上下左左右地把聊菲儿打量了一遍。 “我不知道,您原来是警察。”廖菲儿被简丹审视的眼光弄的浑身不自在,她唯有与安然聊天,以化解心底的紧张与慌乱。 “我还没谢谢你为我办理了入职手续呢。”安然轻松地说道,想要缓解眼前这小姑娘的慌乱,她又顺势瞪了简丹一眼,示意简丹收起就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的气势。 简单不满地撇撇嘴,大约猜到了苏童、安然与这女孩相识的原因。 “你们真了不起。”廖菲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看着苏童,一脸崇拜。 “不好意思,我害你们没了工作。”安然歉意地说道。 “东烨酒店”老板程喜祥被逮捕,酒店被查封,像廖菲儿这样,本本分分打一份工的人无端地失去了工作,安然看着廖菲儿,却觉得心底有些亏欠。 “也没什么了。反正程总的合同已经到期了,听说已经有人来洽谈再次承包的事情呢。等到程总的事情做个了结,我们酒店就可以再开业了。所以,人力资源部得以保留。”廖菲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安然疑惑地问了一句,她觉得自己没有弄明白廖菲儿的话。 “哦......是这样。”廖菲儿见到安然的疑惑,便知道是自己话说的太快了,对方没听明白,于是,她又慢慢地解释道:“程总只不过酒店的承包人,酒店查封的时候,他与酒店的合同个月也差不多期了。所以,酒店的物业已经物色到了新的承包商,要不多久,就可以重新开业了。所以,保留了人力资源部。” 第三十七章 罪恶为自己画上了句号 “是这样。”安然喃喃地嘟囔了一声,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安然接通后,便听到褚峤严肃的语调:“领导,程喜祥自杀了。” “怎么回事?”安然突然觉得心头一紧。 “你回来再说!”褚峤的语音短促。 简丹与苏童一起看着安然,他们都明白,局里出来大事情。 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的办公室内,气氛显得凝重。 老贺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言不发,他的桌子上,放着程喜祥死亡的初步报告。 安然反反复复翻看着只有短短三行字的简短报告,心底却没有因为一个罪恶的消失而如释重负。 “原本计划今天下午送所前做体检,哪知道......审讯室里,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等到从监控画面觉得有异样,人已经不行了。法医做了初步的检验,死因已经确定为心梗,死因无可疑。” “我始终觉得,这个死亡来得太及时。”安然的脸上,神情依然凝重。 对于最大恶极的罪犯,死,是必然的归宿。是他们为自己的罪恶承担的义务。但是,对于侦查员们来说,意外的死亡,却是罪恶为自己画上的一个完美的句号。 你不知道他究竟为何选择走上一条丧心病狂的道路,也许,你永远也不知道,在这条充满着罪恶的道路上,究竟有多少魔鬼结伴同行。 所以,侦查员们的工作,就是让这个戛然而止的句号,再讲出幕后的故事。 “他对自己的罪行都供认不讳,这个案件,基本就可以结案了。”简丹为每个人都斟满了一杯水,说的话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却是事实。 “但是......”安然踌躇着,她不确定,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安然不反对简丹的话,程喜祥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口供与事实的证据都不矛盾。也可以说,“东烨酒店”强迫、拐卖、杀害妇女儿童的案件,基本可以终结侦查了。 但是,放在桌面上的两份租赁合同,却如一根芒刺,锥刺着安然的神经。 如果世间没有巧合的话,你就只能说明物业所有人一方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与判断。 河边废弃工厂,属于百盛集团的物业,是程喜祥从一个叫陈梦的人手里转租下来的,合同的期限也是在12月30日止; 酒店的物业,同样属于百盛集团,与承租人程喜祥的合同截止日期也是12月30日; 就好像已经预见到了,12月,是他们的一个灾难月。 在两份合同的免责条款中,有着相同的一句话:如果乙方(即租赁者)有违法乱纪行为,甲方(即物业)与乙方的租赁即时终止。 也就是说,双方早已预见了结局。 “安然,你想说什么?”老贺见安然欲言又止,平静地地问道。 “怎么才能满足一个人内心的好奇与疑惑?”安然没有回答老贺的问话,而是转向一边的简丹与褚峤。 “给他想要得东西。”褚峤与简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在回答安然的问话。 “你们不觉得,我们整个侦破的工作太顺利了吗?”安然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身边的人。 “你认为我们侦破的结果并不是案子的本质?”老贺的眼睛微微地睁了一下,似乎是对安然的疑惑表示赞许。 “从我们在海边废弃的工厂抓捕到文勇开始,我们想要什么什么,他们都痛痛快快地畅所欲言,对于一个处心积虑犯罪的集团来说,他们连起码的抵赖都没有。这合理吗?”安然的脑海里,竭力地在回想着黄依依案件侦破的整个细节。 精心包装“东烨夜总会”,严密的保安值守;丧心病狂杀害黄依依;在海边废弃工厂,为了能逃脱警方的布控,安装极其先进的监控设备,并不惜使用枪械杀害警员。但是,面对警察的审讯,却是如此地坦诚、配合,一个有着严密的组织纪律的犯罪集团,就如此轻而易举地瓦解? 如今,一个轻而易举的死亡,就将整个案件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安然的心底,却惴惴不安。 老贺轻轻地从椅子背上坐直了身子,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但是,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看看了安然,轻声问道:“你接下来的思路是什么?” “我想去看看事件的源头。”安然看着老贺,眼神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即便是对安然的情绪了如指掌的老贺,此刻也弄不清楚,安然的复杂的表情里,究竟包含了多少种情绪在里面,忧虑、彷徨、愤怒与失落,渴望与期待。 老贺说不清楚。 但是,看着此刻安然的彷徨,老贺心头不禁一阵微微的酸楚。 这个孩子跟着自己已经有五年了,五年来,老贺是看着她在工作中逐渐地成长着,从满怀的赤诚警校毕业生,到磨练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这些骄人成绩,让老贺觉得欣慰。 但是老贺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总是在心灵的外围筑起一道屏障,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穿越的屏障,一个倔犟与坚韧的性格包围起来的屏障,把所有的怜惜与关爱,都拒之门外。 “简丹。”安然叫了简丹一声,即刻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干练,之前那种复杂的、纠结的情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你说。”听到安然的呼唤,简丹立刻停止手上的工作,看着安然,等待安然再一次发出命令。 “我要物业所有者的资料,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安然问道。 “我做了幻灯片,你看一下,那些资料需要我再跟进。”简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以幻灯片形式,播放着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 此次涉案的“东烨酒店”、“海边废弃工厂”,物业所有人,均属于百盛集团的分公司“百盛物业”。 百盛集团,前身是百盛灯饰,是一家年产值45.38亿元的灯饰企业,年纳税额在3.4亿元。 公司成立于2001年,成立之初,只是十几个人的小作坊,靠着来料加工,在短短十年之间,而持续成长为有着灯饰自主品牌的知名企业。 2008年至2013年五年期间,是百盛灯饰的爆发期,在此期间,百盛灯饰购置了大量的地皮,并建设成商场、厂房、或者是酒店。 可以说,申城市风云人物、人大代表、百盛集团的法人黄远飞,有着超乎常人的眼光。他购置的空地,往往在不久之后,便会加倍升值。这使得百盛集团的总资产成几何状的增长,所以,只用了十五年,百盛集团便成为了申城市的龙头企业, 于是,2013年,百盛灯饰更名为百盛集团,下辖五个分公司。 更名后的百盛集团,依旧靠着生产灯饰,而成为本市的纳税大户。百盛灯饰产品,多为外贸订单,利润相比国内的单价,要高出30%。所以,营业额占百盛集团的40%; 其余三家公司都是刚起步的小公司,多以灯饰配件制造为主。 百盛集团的另外一项财务收入,便是百盛物业。 在购置与大片空地之后,百盛集团有序地开发建设,但是似乎在遵循一个传统,那就是名下的物业,多建设了酒店、高级餐厅、球馆等娱乐、服务项目。而建设成的项目,全部都是以出租的形式经营,只有为数不多的工业园,自主经营管理。 就如此次涉案的“东烨酒店”,比当时购置时,升值了最少一百倍。所以,百盛集团的财富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积存起来的。 百盛物业,实际成为百盛集团的最大收入来源。 近几年,百盛集团开始海外投资,在美国、泰国等都有一些投资,当然,也都是以购置进地皮,建设酒店等项目为主。 法人代表黄远飞,也以投资移民的方式,拿到了香港身份证,与家人长期在国外定居,极少回到了国内。 百盛集团实际的管理人为卢碧珍,也就是黄远飞第二任妻子的妹妹。 值得注意的是,黄远飞本人却非常低调,他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就连人大代表的会议,都是由手下出席,自己就绝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但是,对于慈善方面,百盛集团是不遗余力的。公司每年会拿出一定数额的资金捐助给政府倡导的慈善项目。 申城市公安局也曾多次接受过百盛集团的资金赞助,包括此次打拐办需要购置的电子设备的资金。 ...... “没有偷税、没有漏税;与供应商、银行之间没有不良债务纠葛;就连与员工的劳务纠纷都没有出现过。这年头,真是少有的良心企业。”简丹把幻灯片定格住,那是百盛集团法人参加政府表彰大会的照片。 照片中的黄远飞,站在主席台上,胸前佩戴着一朵鲜艳的红花,他身材矮短,因为肥胖与笑容,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在了一起,显得又细又长,眼睛轻缓地平视前方,看不出半点内心携带的情绪。 那笑容,就如一幅雕刻一般,在他的脸上凝固,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和善的,就如一尊弥陀服。 “又红又专,我们只能说,他是一个既幸运又听话的乖宝宝!领导,你这次的直觉出错了!”褚峤“啧啧”嘴,对着沉默不语的安然说道。 安然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电脑屏幕上黄远飞的照片,一直都没说话。 照片上的那一双眼睛,充盈着笑意,但不知为什么,安然竟然打了一个寒颤。她总觉得,那一双眼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安然,你有什么打算?”老贺发觉了安然脸色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哦......老贺叔,我想跟专案组提出申请,对百盛物业的专向调查。”安然以质询的眼神看着老贺,期望自己的提议,等得到老贺叔及专案组的重视。 老贺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安然的提议。 见到老贺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安然有些轻松,她站起来,示意褚峤收拾东西,然后,安然对老贺说道:“老贺叔,我明早跟褚峤去了解一下情况,回来之后,再详细向您汇报。” 老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对事务观察的敏感性,而这一点,是与老贺的想法是想通的。 第三十八章 天意 虽然说南方的四季没有那么分明,但是从阳光的温度上,还是能有一些分别。 今天的太阳就是这样,显得无精打采,慵慵懒懒地挂在天上,似乎要拼尽全力,暖和申城的冬天。 路两边的树叶依然是翠绿的,花坛中,依然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拂面而过的风,却是凉的。 微凉的风,从单薄的衣衫中间穿过,偶尔的寒意,提醒着人们,现在是冬天,那些貌似春天的景象,不过是一种精心的伪装。 安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光直视着车前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安然的手指,在自己的眉头中间轻轻上下搓动了一下,那是安然因为内心的沉重及压力,极速思考引致头疼是特有的动作。 褚峤看在眼底,一阵心疼。 安然最先的疑虑,来自于廖菲儿的话。 “东烨酒店”被查封了,恰巧租赁合同也到期。 与酒店的租赁合同到期,也就意味着物业与租赁者之间撇清了一层关系。 这就像是一出早已设定好的棋局,每一个卒、车要走多远,走到哪里,都已经高明的、提前设定完毕。 安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如此的巧合,所以,她要深究背后的那个总是在她的心头忽隐忽现的,如鬼魅一样晃动的影子,她要让程喜祥画上的句号里,重新讲述隐秘的故事,她要探究,那一群魔鬼修炼的法则。 出了市区一公里不到,路面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差不多每一个红路灯的路口,都要塞上几分钟。 路两边,渐渐多了一些五彩斑斓的路旗。五颜六色的路旗在冬日单调的日子飞舞着,让人心底顿时升腾出一股热情膨胀的情绪。 “这么热闹,为什么?”安然看着路两边,疑惑地问褚峤。 “你忘记了,12月12日,一年一度的‘光展节’开幕啊!”褚峤有些诧异,也有些心疼。每年这个时候,就是举办灯展节的时间,安然一定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黄依依案件的侦破当中,这才忽略掉了外界的一切。 灯饰产品,是申城市的支柱产业。这里汇集了全国大大小小上万家生产、销售灯饰上游及下游产品的企业。 这吸引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客商,前来洽谈业务。基于此,政府也顺应市场需求,在每个月的12越12日,举办为期一周的国际性的灯饰产品博览会,取名:光展节。 一年一度的光展节,成为国际上的一项盛事,不光云集了世界各地的灯饰类产品,也发展成为了集珠宝、奇石等名贵物品的展览。吸引了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与灯饰有关的客商云集于此。 光展节一个星期的订单数额,占了整个申城市当年GDP的60%,节日过后,各个码头货柜的吞入量差不多是一年的总合。 所以,光展节成为一项国际盛事,也是申城市各个行业的节日。 “‘光展节’”。安然轻微地嘟囔了一声,她的眼神出神地看着路两边五颜六色的路旗,眼神顿时温暖了起来,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 六年前的12越12日,第一届光展节开幕。 作为警校毕业生的安然,被抽调出来,在光展节上,为大会安保提供支援。 身着便装的安然,以游客的身份,在展馆内巡逻。下午十八点三十分,到了退馆的时候,一个三十几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映入了安然的眼帘。 那人身穿一件方格子的衬衫,肩上背了一个黑色挎包,他没有如其他客商一样,跟随退馆的人流出场,而是站在距离出口处十米远的地方,打量着退馆的人流。这引起了安然的注意。 此时,一对退馆的老年夫妇,引起了那个格子衫男人的注意。 两夫妇六十来岁,金发碧眼,他们身上背着鼓囊囊的背包,身上,还背着昂贵的摄像机。 出了展馆,老年夫妇径直去了展馆旁边的梧桐巷,梧桐巷是当地美食一条街,两夫妇大概是根据旅游指南,寻找当地的特色美食。 那个格子衫的男子便鬼鬼祟祟地尾随着两夫妇的身后,眼睛不时警惕地往四周查看。 安然明白了,这个格子衫的男人大概是想尾随这两夫妻,准备半路实施抢劫。 安然不动声色地跟在格子衫男子的身后。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人们多数找了喜欢的餐厅坐下,品尝当地的美食,街道上,人丁稀疏。 在一处高大建筑的拐角处,高大的楼梯遮挡了路灯的光亮,四周也少有行人,格子衫的男子快走了两步,眼看就要走进老年夫妇的身边,眼光警惕地往两边扫了一下,似乎是准备作案。 安然紧走两步,突然出现在格子衫男子的面前。 老年夫妇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事情,两人相携着,走进了对面的一间菜馆。 格子衫的男子正准备伸手强拽老年男子身上的背包,冷不丁地被安然挡住,他吓了一跳,等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娇弱的女孩时,不由的得恼羞成怒,嘴角狰狞:“你坏我好事!” 格子衫的男子恶狠狠地说着,同时抬起右脚,猛地踹向安然的身体。 安然迎着格子衫的男人,上前一步,左手接过格子衫男人猛踢过来的右脚,自己的右脚猛地踢向格子衫的左脚,右手同时猛地打向格子衫的脖颈,一招利索的“掀腿压颈”,将格子衫男人重重摔在地上。 安然抬起起左脚,踩在格子衫的男子的背上,正想从腰间掏出手铐铐住格子衫的男子,突然,从安然的背后,猛地伸过来一条宽皮带,一下子勒住了安然的脖子。 就在安然跟踪格子衫的男人时,一个身材高大,二十几岁,身穿一件黑色体恤的男子也悄悄地在尾随安然。 黑色体恤的男子,是格子衫男子的同伙,见到安然一招制服了同伙,悄然上前,从身上拿出了皮带,凑背后偷袭了安然。 格子衫男子见有同伴帮忙,翻身从地上弹起来:“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他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凶狠地扑向安然。 安然的脖子,被黑色体恤衫的男子用皮带,从背后恨恨勒住,呼吸逐渐困难起,此时,格子衫的男子又从地上爬起来,手拿匕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安然想要抬起双腿,踢踹迎面扑上来的格子衫的男子,可是背后那个穿着黑色体恤衫的男子身材太过高大,直接提起了皮带,将安然的身体吊了起来,安然无处借力,只能无奈地挣扎。 眼看着格子衫的男子,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刺刀安然心脏位置,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一侧扑了过来,躬身挡在格子衫男子与安然之间,他身子猛地一蹲,一把抱起格子衫男子的左脚,将格子衫男子朝一边侧摔出去。 格子衫男子随着那人的侧摔,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来人并未松手,右手紧紧抱住格子衫男子的左脚,自己的左手化成直拳,恨恨砸在格子衫男子的胸口上。 这一拳力道十足,格子衫男子“啊!”地发出了一声惨叫,一动不也不动了。 与此同时,安然也腾出右手,运足力气,肘击黑色体恤的男子,那人一阵剧痛,手下一松,安然的脚才踩到地上,寻找到了着力点,侧身一个抱摔,身穿黑色体恤的男子被安然摔倒在地。 安然不等那人反应,随即掏出手铐,将黑色体恤的男子牢牢铐住。 救了安然的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英俊男子。他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古铜的脸庞,他看安然的时候,一脸的赞许。 英俊的男子,将踩在脚下的穿格子衫的男子交给安然,在一旁监视着,看着安然将格子衫男子与黑色体恤的男子拷在一起,才微笑着说道:“小丫头,不简单呐。” “小伙子,谢谢你帮忙!”安然有些好笑,对方跟自己是差不多的年龄,居然口气老成地称呼自己是“小丫头”。 于是,安然也不甘示弱,回敬对方,一句“小伙子”,这样一来,就等于打了一个平手。 英俊男子倒是不计较,他看着安然,关切地问道:“叫支援了吗?” “嗯。”安然点点头。 “下次小心点。”英俊男子关切地说了一句,这才放心里转身离去,矫健的身影,瞬间隐身在街道的阴影之中。 安然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斗嘴,竟然不记得问一下对方的名字,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不过,从对方使出标准的擒敌拳来看,一定不是普通的市民。 一个星期的安保工作,紧张而忙碌,安然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向对方说一声“谢谢”,她认为,人海茫茫,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光展节过后的一个星期天,安然又如常来到师傅老贺家蹭饭。 在忙碌了一个下午,准备开饭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安然打开门,却愣在了那里,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帅气的男子,来人二十几岁,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让安然过目不忘。他,便是当晚救了自己的人! 那个时候,安然才知道,眼前这个曾经在危急时救过自己的人,叫方子恒,是某部边防武警的排长。 老贺与方子恒的父亲是战友,方子恒回家休假,顺便过来看望从小就爱护自己的老贺叔。 广展节当日,两人同是为光展节提供安保工作,又同时跟踪了同一个犯罪团伙。 “这是上天为我们安排的缘分。”这是方子恒第一次对安然说的话,也是安然想对方子恒说的话。 她渴望能见到他温情的眼神,她渴望能抚摸那伟岸的臂膀,她渴望能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底越是渴望与方子恒相处,内心的恐惧便日益剧增。 最终,心底的渴望却无法战胜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绝望。安然逃避了,她甚至觉得,光展节的邂逅,是老天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自此以后,她冷落了他。 第三十九章 恶魔修炼 “叮铃铃......”一阵电话的响声,将安然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是褚峤的电话。 正在开车的褚峤看了一眼电话,一丝忧虑的眼神浮现出来。 “怎么了?”安然疑惑地问道。 “我家里的电话。”褚峤有一丝犹豫,似乎是想隐瞒什么,但是又觉得对安然隐瞒,似乎是不太妥当。 “那就快接啊。”安然催促到。 褚峤这才往一边打了转向灯,把车子停在路边。 电话是褚峤三叔打来了,褚峤的母亲因为突发急病住院,已经十几天了。今天是出院的日子,三叔问褚峤,到底会不会家看一下自己的老娘。 褚峤挂了电话,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道:“没啥大事,都出院了。” 安然看着故作轻松的褚峤,想要责怪他几句,安然想说:褚峤,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们? 可是,这些责怪的话,安然却无法说出口。 她知道,这几天是打拐办最为忙碌的时候,褚峤一定是认为,如果请假回家照顾母亲,是逃兵的所为。 所以,褚峤选择向大家隐瞒了母亲住院的事情,尽管他是家里的独子,尽管这二十几年来,母亲是与褚峤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 安然不确定,一个没有在母亲跟前尽孝的警察,算不算一个合格的警察。 “这是我的卡号和密码,等会我送你去车站。这边没什么大事了,你回去看看老人家吧。”安然拿出了纸和笔,写下一行数字,交给褚峤。 “不用,我的工资暂时还够用,你的工资不是还要给那三姐弟读书吗?”褚峤推开了安然递过来的纸条。 “马上发工资了,怕什么。”安然关切地看着,希望褚峤能接受自己的一番心意。 见到褚峤推辞,安然也不坚持,她收起了纸条,又加了一句:“那你到家要是需要钱,就给我电话。” 褚峤点点头。 刚才听到褚峤问三姐弟,安然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温情:“老大可怡明年就从护士学校毕业了。可欢、可喜还要过几年。”说起了自己助养的孩子,安然语气立刻轻松起来。 “你助养她们有五年了吧?我们刚毕业那年你就开始了。”褚峤回忆着刚从警校毕业时的点滴。 “是啊,真的快啊,小可怡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安然说道。 “等我妹妹毕业了,我一定给你一起助养她们几姐弟。”褚峤看着安然一脸幸福的样子,满脸向往地说道。 “你就没机会了,sunshine保证会一直和我照顾到三姐妹成年。”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一起与自己助养三姐妹的网友sunshine时,安然的心底竟然觉得有轻松的感觉。 “你总是拒绝方子恒,不是在与那个sunshine网恋吧?sunshine那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当安然说起sunshine时,眼神顿时闪现出了一丝轻松惬意的神色。这一闪而逝的眼神,即刻被褚峤抓住。于是,褚峤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他疑惑地审视安然,就像是在审视一个有意图叛变的逃兵。 “褚峤,你可以改行去做娱记。”安然不满地瞪了褚峤一眼。 “你是说,我不该替你隐瞒你助养儿童的事情,该把一切都告诉简丹她们?”褚峤的情绪里,依旧为了sunshine这个人的存在,而耿耿于怀。 “不!我的意思是说,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去吃脆肉鲩鱼,这次,我们吃‘一鱼八吃’怎么样?”听到褚峤说要把自己助养儿童的事情说出去,安然赶紧求饶。 “哼!哼!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权且接受你的邀请吧。”褚峤当然不会背叛安然的,见到安然一个祈求的眼神,就已经心满意足。 褚峤不在纠缠sunshine的事情,安然如得到了特赦.她将目光望向车窗的外面,说了一声“这里的风景还不错。”便借故避开褚峤的话题。 眼前,便是程喜祥的老家,离申城两百公里的启元镇燕尾村。 这里虽是山区,没有其他山区那种颠簸的路况,一条平坦的水泥路,与国道相连接,延绵五公里,一直通达到程喜祥出生、成长的村子燕尾村。 离村子还有一公里远的地方,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坊,牌坊上,刻着烫金大字:功德坊。功德坊的下方,还镌刻着一行楷书:此路为本村优秀企业家程喜祥先生捐助修建,特立此碑。 “优秀企业家!”褚峤念了出来,有些不齿。 在问了路人之后,车子沿着水泥路,一直来到了一座农家小院。与出手阔绰地修了一条路相比,程喜祥的家显得略微寒酸。 三间砖瓦房子,隐藏在几颗高大的龙眼树下。 房子屋顶的红瓦上,长着一些青苔,就如一个脸上的老年斑,衬托着房子的年龄。门口,是两扇不锈钢的大铁门,似乎是刚装潢不久,却区别出了屋主与一般村民的不同。 就在此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农经过了大门前,他踩着一辆三轮车,车子上放了一些干柴,似乎是刚从田间回来。 见安然站在门口踌躇,老农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安然:“姑娘,你这是......?”老农上下打量安然,也算是热情地询问。 “我是从申城市来的。”安然踌躇着,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哪知,一说是申城市来的,老农便有了精神,他脸上顿时泛起了光彩:“申城市啊!知道知道!你也是程老板公司的人吧?哎呀,程老板的生意做的大了,连公司的人都那么漂亮,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程老板公司的人。”安然心底一阵诧异,她没太懂老农话的意思,但是,为了能多了解一些信息,也只能顺着老农的话敷衍下去。 “程老板啊,好人啊!”老农一时无限感慨。 “是啊,我们都这么说。”安然敷衍到。 “你说,这么多大老板,谁有了钱,不是花天酒地的光顾着自己享受,你看程老板,一有钱,马上帮咱村修路。这叫不忘本啊!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可惜了,唉!好人啊!”老农一只手扶在三轮车,一直手指村面平坦的道路,一脸感慨。 “这路都是程老板修的?”安然继续探问。 “可不是吗,说是让村里的父老乡亲分享他成功的果实啊。哎?他老婆孩子不是刚出国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什么?”安然脱口而出。 “前几天你们公司不是来人把他老婆接走了吗?你不知道?你不是程老板公司的?”老农疑惑地看着安然。 匆匆告别了一脸狐疑的老农,安然与褚峤找到了本村的村长:昌叔。 昌叔的话,为安然心底疑惑,寻求到一丝归属。 程喜祥,土生土长的燕尾村人。 程喜祥的父亲头脑灵活,在程喜祥小的时候,便常作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家境倒也殷实。 程喜祥十八岁的时候,父亲意外身亡。 程喜祥书也没读多少,自小养尊处优,没有了父亲,家里难以支撑,程喜祥也挨不到苦,两年不到,家底便被败光。 母亲一病不起,随后,撒手人寰。 三十岁之前,村民极少见到程喜祥本人。只知道他是光棍一人,在申城市漂泊,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好运在程喜祥三十五岁那年到来。 第四十章 案件不简单 据说,程喜祥认识了一位大老板,对方欣赏程喜祥头脑灵活,便把一间发廊交给了程喜祥打理。于是,程喜祥的生活逐渐步上正轨,娶妻生子,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发财之后的程喜祥,没有忘记自己成长的村长,过年过节的,回来给村里发一些福利,又出资为村子修建了一条马路,才得到了村民的认可,也成为了大人教育孩子努力赚钱,成为成功人士的范例。 这一次,身为申城市最大酒店“东烨酒店”的老板的程喜祥被逮捕,及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是村民朴实,依然纪念着程喜祥为村民的付出。 从燕尾村离开,安然心底的疑惑没有得到释义,相反却更加凝重了。 她似乎看到了一线隐藏在乌云之后的明亮的缝隙,但是,那缝隙却稍纵即逝,有被厚厚的乌云笼罩了起来。 一个无业游民,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机会,让他一夜暴富,让他有资本来运营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是谁,来接走了他的老婆,接走的日期与酒店被查封的时间是相近的,难道还是巧合吗? 回程里,安然一直都努力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但是却总觉得无法抓住主要线索的头绪,心底不免异常烦闷。 送褚峤上了长途汽车后。安然在车里坐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她拨通了简丹的电话:“我需要知道,程喜祥老婆与儿子上飞机的时间。” 安然安排好简单的工作,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理出来了一个思路。 回到申城市打拐办的办公室里,已是华灯初上。 简丹与老贺面对面坐着,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争论,见到安然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简丹有些意外。 “胖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简丹疑惑地问道。 “老贺叔,褚峤的妈妈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今天出院,我让他回家看一下。”安然一边把自己的包放在办公桌上,一边朝着老贺与简丹说道。 “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老贺嘟囔了一句,看看一脸疲惫的安然,欲言又止。 “老贺叔,我觉得......”安然接过了简丹递过来的水,说了一声谢谢,正要再开口,却被老贺打断。 “这件事情暂且高一段落,接下来的主要工作,便是寻找文勇手上被卖掉的人口。”老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一项工作的安排。 “为什么?程喜祥的家庭与他接手运营‘东烨酒店’有很大的问题。简丹,你查到他们出国的时间了吗?”安然听到老贺这么说,一下子着急起来。 “我查到了,他们母子登机的时间,在酒店查封后三小时。”简丹以极速的语速,回答安然的问话,像是以此表示对安然的支持。 “老贺叔,程喜祥三十五岁之前,连生活都是问题,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他便有资本运营一家五星级的酒店,你觉得正常吗?酒店查封后三小时,当事人的家属离境;三十小时之后,程喜祥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八十三个小时之后,程喜祥意外死亡。老贺叔,难道你一点疑虑都没有?”安然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看着老贺,心底有些不明白,一个有着三十几年侦查经验的老侦查员,为何对这些疑点视而不见。 “上面下了通知,黄依依的案子案情基本明了,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具备终结侦查的条件,所以,整个案件的资料将移交给检查机关。”简丹看看沉默不语的老贺,轻声地说道。 “什么?”安然不仅惊呼一声。 “下午局里已经开过会了,局里已经把你此次的事迹整理上报,上面已经决定,授予你‘安全卫士’的称号,并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 案件终结侦查,所有资料由简单移交,其余的补充侦查,由田队长那边跟进。 这几天,市电视台会过来,对你进行采访报道。你要尽力配合。”老贺说完这话,也不等安然反应,猛地从自己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之后,头也不回里离开了。 “我不接受!”安然冲着老贺的背影吼了一句,忿忿地坐在办工作前的椅子里,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老贺默默地走出了打拐办的办公室,他没有回家。出了办公室的门,他径直去了公安局的楼顶天台。 就像是约好了一样,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一早就坐在楼顶的那张大理石椅上,正在一根接着一根地在抽烟。 老贺走过来,也不说话,在冯建国的身边坐在来,从冯建国的手里拿过抽了一半的烟,自顾地抽了起来。 冯建国看了老贺一眼,似乎是想劝解老贺不要抽烟,但是,终究是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再次点燃了一根,默默地,大口大口地抽着。 烟雾,在两个人的面前萦绕,一阵微微的凉风吹过,烟雾顺着凉风一下子飘散了。 头顶上,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在城市霓虹的衬托下星星的寒光,显得微不足道。 老贺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直到冯建国再也拿不出一只烟。 “再拿一根出来,你说你怎么当官了,就小气了,抽你一个烟你也藏起来。”老贺伸着焦黄的手指头,声音略显嘶哑。 “我真没有了!干嘛骗你!”冯建国当着老贺的面,将自己的口袋掏空,给老贺看,以示清白。 望着冯建国面前空空的口袋与烟盒子,老贺一脸的不甘。 “算了,决定都已经下来了,我们更改不到的。”冯建国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安慰一下老贺。 却没想到,这轻轻的一句话,一下子又将老贺的愤怒点燃:“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意外吗?你是这个案子的组长,你很清楚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你总该在会议上坚持一下自己的观点吧。”老贺眼睛瞪着冯建国,一脸地不满。 “老贺,下午会议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我们要服从上级我安排,个人的意见,只可以作为参考意见,不代表决策。”冯建国的语气里,多了不满。 “但是你起码要为安然争取一下吧,她为了这个案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调查的,现在疑点重重,你们就这么仓促结案?”老贺步步紧逼。 “老贺,你要搞清楚,不是结案,而是确定新的侦查方向!”冯建国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还不是等于结案。”老贺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老贺,我只是一个副局长,一个专案组的组长,就算支持安然的观点又能怎么样呢?上面掌握的资讯比我们多,所以考虑问题的思路也比我们广,我们不在那个位置上,思维与决策也就没有那么全面、也没有那么宽阔。 安然有疑虑,这是一个侦查员应该具备的起码的职业素养。但是,疑虑归疑虑,事实归事实。这个案子,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案子的性质是单纯的,找到那些被拐卖的人口,才是目前最为迫切的工作。 我们办了那么多的案子,只有这一件是最为顺利的,认证、物证、作案时间方法,这些都已经考证过了,没有疑点。 老贺,你的警龄比我时间长,应该知道,事实就是事实,我们警察办案,就是要以事实为根据,不能凭着直觉办案!”冯建国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直视老贺,想让面前这个倔犟的老头屈服一下。 但是,老贺丝毫没有屈服的样子,他也直视着冯建国,眼神咄咄逼人:“可是你跟我一样,你也知道,安然的疑点不是空穴来风,我们不能再像十五年前,犯同样的错误了!”老贺的声调里,充满着悲凉,似乎是多了哀求的味道。 这话,就如一道重锤,恨恨地敲击着冯建国的心,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孔严肃地说道:“老贺,我劝你还是冷静面对眼前的现实为好,如果一味地将自己与十五年前的失误纠缠在一起,你的眼睛就会被蒙蔽,再也不能独立去思考问题。 这件事情上面已经定了案,安然也被评为安全卫士,到时候,上面的记者会来采访,作为安然的师傅,你说第一个要接受采访的人。” 冯建国说完,也不给老贺解释机会,转身离开了,他下楼的时候,一脚将挡在面前的遮阳伞踹了出去。 老贺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看着冯建国那失态的行为,老贺没有愤怒,相反的,老贺的嘴角,竟然浮现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的笑意。 老贺确定,作为一个老资格的侦查员,自己的老战友,冯建国对这件案子,抱着与自己同样的疑虑。 风,依旧凉凉的,在老贺的面颊上拂过,凉意逐渐往老贺的身体里渗透,一个激灵灵的冷战,让老贺清醒了不少,这个时候,老贺才发觉自己的腹腔一阵阵地剧痛起来。 老贺拿手一直摁在了那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摁在哪里,豆大的汗珠,在冬夜的寒凉中,一颗颗从老贺布满皱纹的额头滚落,地下满是烟头的地上...... 第四十一章 家 申城市沪江镇黄泥湾,是褚峤的老家。 这里距离申城市区三百二十公里,坐落在一片片水天相连的稻田之间。在城市里的人看来,这里是偏远的农村,是贫困与落后的象征;在黄泥湾的村民眼中,申城市是像天堂一样繁华切遥远的地方。 褚峤是村子里第一位考上大学的孩子,整个村子都以褚峤为骄傲。何况,褚峤还是一位身穿庄严制服的警察。 所以,村子里教育孩子的时候,都会拿褚峤做比较:快看人家褚峤,在大城市里上班,穿着警服,多神气。 相对于村民对褚峤的仰慕,褚峤倒是低调了很多。他回村子的时候,从来都不穿警服。他怕自己的警服,会疏离了自己与村民之间的关系,他渴望进村的时候,长辈能像自己小的时候一样,拍拍自己的肩膀,摸摸自己的头顶,这种亲昵的感觉,让褚峤觉得温暖。 褚峤是在村民集体关爱下长大的。 四岁的时候,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褚峤的父亲跟随一帮乡亲出海捕鱼,但是遇到了风暴,年轻的父亲再也没有回家。 褚峤的母亲那一年才二十六岁。擦拭着脸颊上永远都无法擦干的泪水,一位年轻的母亲,便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含辛茹苦地熬了过来。 但是,从那时起,母亲便发誓,决不允许褚峤再出海。 母亲独自打理家里的几亩香蕉园,闲暇时,帮人编织渔网,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孤儿寡母的生活。 在后来,褚峤与妹妹都到城市里上学了,单薄的田地,再也无法支撑高昂的学费,于是,母亲又买了一辆三轮车,起早摸黑地为饭店送海鲜,为的是孩子不要中途缀学。就这样,母亲靠着坚韧勤劳,将褚峤送进了警校,又把褚峤的妹妹褚峤也送进了大学、又出国深造。 母亲的坚韧与勤劳,得到了村民的尊重。 所以,在褚峤离开家到市里上班的日子里,是村民帮助褚峤照顾母亲。 母亲因为早年的艰辛,身体损伤很大,五十岁多一点,就患上了多种的疾病。这一次,正是午饭的时间,母亲端起了碗,却突然一头栽倒在灶台上。 如果不是刚好有邻居过来串门,独居的母亲可能就失去了救治的机会,褚峤可能真的要抱着终身遗憾了。 母亲住院后,村民给褚峤打了电话。 但是那个时候,刚好是黄依依案件最关键的时期,褚峤不可能自私地抛开战场上的战友。于是,褚峤向大家隐瞒了这一切。 直到十天后,母亲坚持出院,村民这才又给褚峤了一个电话。 褚峤坐了一个晚上的长途车,心急火燎赶到家里。刚进院子,迎面便撞到了自己的堂三叔褚贵运。 三叔褚贵运见到褚峤进了屋子,脸色铁青:“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用?你妈又没死!” “呸!呸!你看你这乌鸦嘴!你看孩子赶的满头大汗的,你还这么说。”三婶听到了褚峤的声音,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呸”了三叔一口,赶紧走过来拉住了褚峤的胳膊。 “峤儿回来了!”三婶开心地喊道。 “我妈呢?”褚峤焦虑地问道。 “你还知道你妈?!关心你妈还不早点回来,还让人家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三叔的声音在褚峤的背后嘟囔着,依旧充满着。 “他三叔,孩子也不容易,你就少说他几句吧。”母亲颤颤巍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依在门口。 母亲又瘦了不少,灰白的头发纷乱地纠结在一起,投射着如秋天的蓬草一样的沧桑。 母亲的额头上,哈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那是摔倒时的伤口。 见到母亲憔悴的样子,褚峤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愧疚时! 此刻的褚峤,就像是儿时一样,他走到母亲身边,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就像是儿时在外面受到了委屈一样的,失声痛哭了起来。“妈!”褚峤哽着,肩头抖动不止。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哭的!别让人家笑话!我没事!不哭!”母亲的眼角湿润着,一只手在褚峤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就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着不肯入睡的婴孩一样。 “大嫂!你也不能老是这样由着他。那工作能有多忙?在忙,自己的老母亲病了,也得回来尽尽孝。 人家说养儿防老,你还没让他养老了,就靠不住了。”三叔依旧是不依不挠地唠叨着,显然,对于褚峤没能及时回来照顾母亲极为不满。 三婶则站在一边,悄悄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老公,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三叔,咱培养孩子,不就是让他有本事吗?孩子走不开,肯定是人家公家离不开咱孩子,那说明咱孩子是有用的人才!对吧,峤儿?妈没说错吧。”母亲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是始终没有掉下来,她拍拍了褚峤的背,把褚峤扶起来,用一双满满是老茧的手,擦去了褚峤脸上滚烫的泪珠。 “对不起三叔,我那几天实在走不开。”褚峤站起来,止住哽咽,从包里掏出了一条烟,递给三叔:“三叔,谢谢你照顾我妈!” 那条烟,是上次老贺住院的时候给老贺买的,被医生训斥之后,褚峤就一直收藏着。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对你妈好点就行了。”三叔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褚峤递过来的烟,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你也别担心,好好上你的班,你妈这里有我们呢。”三婶始终都是和颜悦色地安慰褚峤。 褚峤两眼泪花,憨厚地对着三婶笑了笑。 这一笑,倒是让三婶鼻子一酸:“这孩子.....”三婶说着,转过身子。之后,三婶对三叔说道:“你在这里陪着孩子聊一会,我去给孩子做一顿好吃的。” “唉!真的是麻烦他三婶了。”母亲连声道谢,眼神却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上下打量,她想看仔细自己的孩子,是瘦了,还是胖了;是白了,还是黑了。 “嗯,我家峤儿还是老样子!”母亲终于欣慰地笑了。 “什么老样子?褚华年都三个孩子了!他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三叔不忿地说道。 三叔说的褚华年,是自己的儿子,与褚峤同岁,是与褚峤一起玩到大的堂兄弟,如今,大儿子都已经读上小学了。 褚峤腼腆地笑了笑:“三叔,我还小呢!” “峤儿,咱要求也别太高,合适就行了!可不能把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母亲知道三叔的脾气,如果不给个说法,肯定会为了这个无止境地追究下去。于是,母亲赶紧替褚峤打圆场。 “嗯!我知道呢!”褚峤明白母亲的心思,赶紧答应。 见到褚峤点头答应,三叔果然放弃了这个话题,他看看褚峤,眼神里,也透着欣慰:“你等着,我那里还有一瓶洋酒。我拿过来,咱爷俩中午好好喝一壶。” 说罢,不等褚峤表态,转身出门了。临走之前,三叔冲着厨房里的三婶喊道:“做个饭还磨磨蹭蹭的!你想饿死孩子啊!” “快了!快了!”三婶连声说道。 送走了三叔,褚峤这才搬来一张椅子,让母亲坐了下来。就如自己小时候一样,褚峤拿出自己从小坐的小板凳,依偎在母亲的膝前。 母亲笑了,伸手拽过了一把大椅子:“你看你现在的身板,还不把小板凳压烂了!” 褚峤憨厚地笑了笑。 他喜欢这种感觉,从小就是样。 小的时候,母亲从田里回来了,他与妹妹就会帮母亲搬来一张椅子,两兄妹就这样依偎在母亲的膝头,看着天上闪耀的星星。 那个时候,褚峤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母亲就像是一座山一样,给了褚峤强大的依靠。 如今,母亲老了。在褚峤的心底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的母亲,被岁月压迫的成为一个身子佝偻的老妇,她的头发灰白;沟沟壑壑的皱纹,霸道地挤满了母亲曾经年轻、俊俏的面颊。 母亲清澈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那是无法抵御岁月侵蚀的结果。 褚峤依旧是依偎在母亲的膝头上,除了儿时的幸福感,他的心底,被一种酸楚笼罩着。 “也许,真的应该找个媳妇,最好是村子上的,这样,媳妇就可以每天陪在母亲的身边,代替自己照顾母亲!”褚峤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怪异的想法,想法成型后,他自己居然吓了一跳。 第四十二章 不能尽孝的警察 “妈!”因为一阵害怕,褚峤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母亲满眼欣慰地看着儿子,见褚峤喊自己,母亲赶紧应声。 褚峤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于是,他又憨厚地笑了一声。 “这孩子!”母亲轻轻地在褚峤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是不是有姑娘喜欢你了?”母亲看着褚峤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怜惜地问道。 “妈!人家看不上我的。”褚峤说这话的时候,心底,竟然有了一种酸楚,一种无以言说的痛。 “谁家的姑娘那么没眼光啊?!我家峤儿这么优秀的?”母亲顿时明白了,儿子一定是在暗恋某个女孩。 “哪......啊......我的意思是说,等妹妹明年毕业了,我们把你接到市里去,咱们找一个大房子!再找一个漂亮、孝顺的媳妇孝顺您!”褚峤说完这话,心底竟然升腾出了一种酸楚。 褚峤的那一丝神情变化,逃不出母亲的眼睛。 母亲轻轻抚摸着褚峤的头顶,轻声说道:“妈要你找一个媳妇,不是来孝顺妈、服侍妈的,妈希望有个好姑娘,能好好地对待我家峤儿,让我儿子每天都乐呵呵的,这样啊,妈就知足了!” “我找的到.......您放心吧妈!”褚峤赶紧保证。他知道,这句话很空洞,他也知道,也许自己一生都将错过那样幸福的时光,但是,因为了那句空洞的保证与希望,褚峤的心底,依然是觉得温暖的。 “快来吃饭了!”褚峤与母亲谈话的时间,三婶已经麻利地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说是好菜,也不过是鱼塘的螺、虾、鱼,还有自己晒制、腌的鱼干、菜干。这对褚峤来说,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味道,这是家的味道! 母亲将虾皮剥的干干净净地,放进褚峤的碗里,一定要看着褚峤吃下去,才会开心地笑。 “妈!您也吃!”褚峤夹菜给母亲,但是,最后,那些菜又都到了自己的碗里。 褚峤唯有大口大口地吃着,以此来换取母亲欣慰的微笑。 三叔喝了几杯酒,脸上泛起了红晕。他接过褚峤递来的酒,又一口气喝干,脸上渐渐浮现出了自褚峤回来以后少有的笑脸:“你这次在家停一段时间吧。”三叔醉眼惺忪地盯着褚峤,语气似乎是命令,也是祈求。 “嗯......”褚峤踌躇着,还没思索该怎么说,电话却不合时宜地便响了起来。 褚峤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话,似乎不想被电话的铃声打扰到自己与长辈的谈话,但是眼神却游离着。 “峤儿,你还不快接电话?”最了解儿子的,便是母亲。母亲看着褚峤为难的脸色,连胜催促。 褚峤这才迫不接待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简丹打来的。 “三叔,我单位的电话,我听一下。”褚峤先是接通了电话,又低声向三叔道了谦,这才拿着电话,走到院子里。 也许是作为警察养成的职业习惯,在接听电话是,尽量避开第二个人,哪怕是自己至亲的人。 “褚峤!”电话那头,传来了简丹低沉的、急促的声音。 褚峤心里一沉,他知道,通常简丹在称呼自己名字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平常的事情。 “你说。”褚峤的声音里,透出了焦虑,那是被简丹感染的。 “伯母身体怎么样?”简丹问道。 即便是简丹将声音显得极尽柔和,褚峤也听的出,简丹来电的原意不在问候。 “有什么事,你快说。”褚峤催促。 “嗯......”简丹吱唔了一下,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直爽的性格:“要是没什么事,你能早点回来不,那边等着要我们移交黄依依案件的资料。” “什么?移交资料?要结案?”褚峤惊呼了一声。 “是的。”简丹的语气里满是失落。 “我马上回来。”褚峤挂断了电话,他站在门前的石坎上,看着远处一片片空空的稻田,心底久久不能平复。 昨天上午,他还与安然一起,调查有关黄依依案件的疑点。他相信安然的判断,也相信,程喜祥的发迹背后,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也许是一个无尽的黑洞。 但是,这么快就要将资料移交终止侦查,褚峤心底真的想不通。就连自己都无法想通,那身为副组长、冒着生命危险侦查的安然更加难以释怀。褚峤隐约觉得,似乎要有一场不同寻常的变故。 收起电话,褚峤心情压抑地回到了屋里,母亲已经从饭桌上离开,正从一个瓷罐子里拿出一些东西来。 三叔站在一边,脸色铁青,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峤儿,公家有事情,你就赶紧回去,可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大事。”母亲终于艰难地从瓷罐子里掏出了一些东西。 褚峤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吃的芒果干。 褚峤家的院子里,是一棵高大的芒果树,每年芒果成熟后,母亲都舍不吃,便将芒果晒干,制成芒果干。 这些芒果干,陪伴着褚峤与妹妹,从小学到初中,再到警校毕业。如今,自己参加工作了,母亲居然一直留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吗!”褚峤叫了一声,喉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再也没说什么。 “天不早了,你快点赶回去,妈没什么事了。这不还有你三叔跟三婶吗。”母亲将芒果干塞进了褚峤的包里,将褚峤往门口推去。 “妈,单位有一点事,我忙完了,就回来陪您一段时间。”褚峤背起了包,无奈又愧疚地跟母亲道别。 “到外面了,就好好地给公家干,别给老褚家丢脸就行!家里的事,不要多想,有我跟你婶。”三叔的面孔,放的柔和了起来。 这或许是男人的共性,明明心中有了万般思念与不舍,表达出来的,却是另外的样子。 “谢谢您!三叔!”褚峤恭恭敬敬地给三叔鞠了一个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塞给了三叔:“三叔,辛苦您了,我也没时间给您买衣服,您给三婶买件衣服吧。” “这孩子,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三叔推辞着,想要把钱还给褚峤。 褚峤却借机夺门而出! 褚峤不敢回头看母亲,他毅然决然地往前走,强烈地恩耐住自己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心情。即便不回头,褚峤也知道,此刻的母亲,一定是依偎在院子的门口,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在默默地流泪。 褚峤怕自己这一转身,就再也没有坚持离开的决心与勇气! 在褚峤的印象里,母亲是孤独,也是伟大的。 母亲二十六岁守寡,靠着自己一双手辛勤劳作,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进高等学府深造。 她没有说过苦,也没有叫过累,她的理想便是,儿女们不能再像上一辈的人一样,过苦日子,他们要活的体面一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如今,当褚峤因为工作不能回到身边尽孝时,母亲的心底是理解的,是自豪的,她觉得,自己含辛茹苦的心思没有白费,单位离不开自己孩子,那就证明自己的孩子对国家是有用的;孩子没有擅自脱离岗位,那就说明孩子是有觉悟的,不枉自己苦心教导。 这就是一位母亲的心声与愿望。 作为儿子,却不能在母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留在身边,这确实是最痛苦,也是最纠结的决定。 作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褚峤明白,无论是将资料移交或者是继续侦查,他的战场上,依然冒着硝烟。所以,他不能以各种借口远离自己的战友,哪怕是背负着不孝子孙的名声! 他无暇去思考,一个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的警察,算不算一个合格的警察。 褚峤仓皇地逃离,从自己成长的土地上逃离,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背影,留给了熟悉的土地。 第四十三章 遇见暖阳 步行了一个小时之后,褚峤终于来到公路上。 附近没有车站,只能在这里等待路过的出租车,再搭出租车去到镇上的车站,最后才能搭上去市里的长途汽车。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绝对不来这一条偏避的马路。 褚峤站在那里等了将近三十分钟,却一辆出租车都没有遇到。 褚峤在路上来回徘徊,甚至有几次,他都想冲上马路,强行截住一辆路过的车辆,亮明身份,让对方将自己搭载到有公交车的地方。 但是,褚峤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虽然没有穿制服,但却永远都是警察的身份。警察,是秩序的守护者,不是特权的拥有者。 郁闷,开始在心中升腾起来,长久的郁闷,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焦虑。 让褚峤更为焦虑的,是天色。 冬天的白天极其短暂,明明才刚过了五点,天色就已经昏暗了下来。再等不到车,他怕是要在公路上坐到天亮了。 褚峤左右看了看,得到了结果是绝望的,依旧不见有出租车经过的影子。褚峤只得开始了万般无奈的第二步计划,沿着公路往反方向走,在前方大概三公里的位置,是一个极小的镇子,或者那里能找到一辆回市里的车。 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大概十分钟,一辆鲜艳的如焰火一般的法拉利迎面疾驶而来。车子疾驶过的疾风从褚峤的面颊上拂过,夹杂着马路上的石子,砸的脸颊生疼。 “没教养!”褚峤暗自嘟囔了一句,身体迅速往马路的边沿靠了靠,生怕再有那个冒失鬼再次带来伤害, “嗨!帅哥!”随着清脆的刹车声,刚才迎面疾驶而过的那部鲜红的法拉利居然又倒了回来,车子在褚峤的身边戛然而止,一声娇媚的喊声让褚峤觉得有些耳熟。 “嗨!帅哥,不认识了?你还救过我呢。”坐在法拉利车内的女孩一脸灿烂的笑容,一头酒红色秀发,如波浪一样,随着车子的疾风轻轻浮动。 女孩坐在车内微微含笑,眉目之间,与安然有些想象,褚峤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开着鲜红法拉利的女孩,便是在“偶遇”见过的叫暖阳的女孩。 “今天怎么落单了?你那漂亮的小女友呢?”暖阳看着一脸疲惫的褚峤,阴阳怪气地问道。 “她不是我女朋友。”褚峤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完之后,褚峤突然在心底懊悔起来,他怪自己为何如此愚蠢,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一点防备的心理都没有,难道就因为她长的像安然? “我知道!”暖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依旧一脸坏笑地看着褚峤,大概是从未见过,一个男孩子,居然还会脸红。 “你知道什么?”褚峤的思路依旧是中规中矩的,他疑惑地看着暖阳,不明白她知道什么。 “我知道那小丫头不是你的女朋友。像她那么精灵古怪的人,怎么会看上这么老实巴交的你。”暖阳这句话倒是实话,褚峤也应该是认同的,因为他居然还点点头。 这一点头,倒是把暖阳惹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褚峤被暖阳的笑声弄的有些不自在,脸上的颜色更红了。于是,褚峤慌忙从暖阳的车边绕过,“我赶时间。”他说着,便要继续走路。 暖阳又将车子往后倒了一下,挡住褚峤的去路,阴阳怪气地问道:“帅哥,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回市里。”褚峤老老实实地回答。 “回市里应该是那个方向。”暖阳手指指褚峤的背后。 “我知道,我要去前面坐车。”褚峤想急于结束谈话,说完之后,也不等暖阳回应,便想走开。 “哎呀!你也是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这里有车,你居然还要去别的地方搭车?你让我情何以堪?。”暖阳一脸不满地说道。 “不了,前面就有车站,我很快就到了,谢谢。”褚峤一脸诚恳地说道。 “上车吧,好歹你都算我的救命恩人,把你载到市里,我也就不欠你的人情了。”暖阳看着褚峤,语气里充满了诚恳。 暖阳的话,倒是让褚峤为难了。 暖阳的话很诚恳,她是真心的想感谢那天对她的救助,虽然那些事情对于褚峤来说褚峤是本能,是份内的事情。 正在褚峤犹豫的那一秒,暖阳却松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将车门打开,探身拽住了褚峤的胳膊,一把将褚峤拉进了车内:“上车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褚峤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定。 暖阳将车子开的飞快,不时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褚峤。 极速的风,撩起了暖阳的头发,拂在了褚峤的面颊上。褚峤有些不自在,他将身子往车门的位置挪了一下,但是受制于安全带,他的这个动作是徒劳的。 不过,这个微小的动作倒是引起了暖阳的注意,于是,她腾出手,摸出了一张烫金的卡片,递到褚峤的手中:“帅哥,认识一下。” 褚峤接过了暖阳递过来的卡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香味。 “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陈总。”褚峤轻声读了出来,以示对对方的尊重。不过,在念到名字的时候,褚峤把“陈暖阳”三个换成了场面上的统称:陈总。 “你叫我暖阳就好了!”暖阳笑眯眯地看着褚峤,一脸得意。 “很高兴认识你。”自从见到暖阳到现在,褚峤总算是缓了过来,能回到正常的沟通当中。 “怎么称呼你?”暖阳也不接褚峤的话,自顾地问道。 “我叫褚峤。”褚峤轻缓地说道,他的目光一直都望着窗外,避免与暖阳那火辣辣的目光有所接触。 “你做什么的?哦!不!先别说,给我猜猜!”暖阳完全不顾褚峤的怯懦,她眼光上下打量着沉默不语的褚峤,就恨自己的眼睛上没装一部X光机了。 褚峤倒是冷静了许多,他看着暖阳,等待着暖阳审视完自己后给出的结果。 “你说话的时候,没有盯着我看。不是因为我不漂亮,而是因为你是受到了高级的教育,是文化人,有教养,有素质; 就算是读了很多书的文化人,也未必有你这样的涵养,所以,你一定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暖阳的语速变得缓慢,一边说话,一边极速地思考着。 褚峤依旧是不露声色地静坐着,看暖阳最后会给自己什么评判。 暖阳从褚峤的脸色上,没看出半点赞同或者是喜悦的表情,有些失望,她减了一下油门,高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刚才夸你呢,也没见你表示一下?你起码笑一下吗!” “嘿嘿!”褚峤被暖阳的焦急的样子弄的忍俊不禁,于是,他“嘿嘿”笑了一声,算是对暖阳的回应,又立刻恢复到原来的表情。 看着褚峤憨厚的样子,暖阳的眼神绽放了一丝温暖,也多了一丝得意。 她轻触了一下方向盘,修正了方向,继续说道:“你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这么柔软的椅子,而你一直都保持身子挺直,说明你有超出常人的自制力; 你身上穿了一件普通的体恤,我目测不会超过两张毛爷爷,但是穿在你身上,却有了一种威严的气质,让这件普通的体恤有了灵魂,这不是普通人能赋予的。 这就说明,只有经过严格的纪律及训练,才能有你这样的气质与风度。你的体格不是当兵的,你应该是......”暖阳迟疑着,似乎在做一个判断:“你是警察!” 暖阳说这话的时候,脚底竟然下意识地猛踩了一下刹车,眼神里,竟然闪现出了一种莫名的神情。 “你怕警察?”褚峤看着暖阳眼神里的那一丝慌乱,打趣地说道。同时,褚峤也暗暗佩服眼前这个女孩的观察力,光是凭着坐姿及气质,便准确地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极其丰富的阅历及观察力,很难有这么果断的判断力。 “你说我这招谁惹谁了,以为自己有艳遇,调戏了半天,谁知道是个警察!”暖阳说完这话,便转过了头,专心开车,她眼神里那一丝纠结的情绪,被自己很好的伪装了起来。 终于,在天黑之前,褚峤在暖阳的帮助下,终于回到了申城市。 褚峤在公安局门口下了车,真诚地对暖阳说着谢谢。 暖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咱俩算是扯平了啊!你可不要再想着请我吃饭当感谢!” 褚峤憨厚地笑笑,看着那绚丽的如火焰一样的法拉利,转瞬消失在五彩斑斓的街道中。 打拐办的工作,依旧是永无停歇的。就算将每一个组员分成三头六臂,依然忙碌的应接不暇。 这次,身为打拐办副组长的安然却一反常态。她只是交代了简丹与褚峤接下工作的重点,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宜安路,在申城市属于极其普通的又极其特殊的路段。 说它普通,那是因为它不过是申城市几百条道路中的一条,单行的车道,笔直拦在申城市的北部。 说它特殊,是因为它的年龄,它是最有资格评论申城市荣辱兴衰的其中的一条路。 它从申城最初的渔村到一个具备一定规模人口的小镇;到开发、再开发的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宜安路,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站在岁月的皱纹中,俯瞰众生。 另外一个特殊的地方便是,整个申城市,唯有在这一条道路的两边,种植了蓝花楹。 第四十四章 打拐英雄 每年的花期,都会吸引无数的人,前来这条道路上游览。也是因为道路两边的蓝花楹,这条苍老的路,才没有从申城市人们的回忆中消失。 宜安路上,阳光透过蓝花楹枝叶的缝隙,洒在道路上,犹如为道路穿上一件斑斓的外衣。 在一家售卖电器的店铺里,十几部电视机的画面,都在滚动播放着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的组长老贺,接受省电视台的采访的内容: ...... 记者:身为打拐办的组长,这次破获了特大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谈谈您的感受吧。 老贺:........解救出被拐卖妇女儿童,是警察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我们所做的,远远不够。我想说的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容忍罪犯在申城市立足! 记者: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破获本次特大拐卖妇女儿童案件的另外一位功臣安警官,因为特殊的事情,没有接受本台的采访。据悉,为了破获本次案件,安警官化身清洁工,在“东烨酒店”化妆侦查,冒着生命危险,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为此,省厅为安然安警官记个人三等功一次,并荣获安全卫士的称号。 ...... 安然身穿便服,在宜安路上默默地行走,她从店外面经过的时候,偶尔瞟了一眼电视新闻的画面。不知道为何,心底,竟然莫名地有了一种被讽刺的感觉。 “东烨酒店”及海边废弃工厂的解救工作,原本是警察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善良的人们,却对警察微不足道的功绩而感恩戴德。 花一样脆弱的女孩,生命就此凋落,还有无数稚嫩的生命下落未明,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都该被钉在耻辱架上,而不是利用别人陨落的生命及生者的感恩戴德,铸成自己头顶的桂冠。 “可怜了老贺叔!”安然心底嘟囔了一声,自己为了不接受采访借故逃离,身为打拐办负责人的老贺,只能成为安然遮风挡雨的屏障。 安然懂得,老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心底与自己一样,都是接受这良心及职业素养的考问。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缓慢地驶到了安然的身边,轻轻地摁了一下喇叭。 顺着喇叭声,安然回过头,却见来人竟然是褚峤。 “上车吧!”褚峤对安然喊道。 “不,你先把车子停在在一边,跟我过来。”安然对褚峤说道。 褚峤顺从地将车子挺好,这才来到安然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安然看着褚峤焦急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你以为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我跟简丹就不知道你在哪里了?真是太低估了我们的智商了!”褚峤没好气地说道。 “不错,有进步!值得表扬!”安然以领导的口味说出来,被褚峤狠狠地瞪了一眼作为反击。 “你绘制了黄依依的路线图,是希望查到什么?”褚峤在安然的示意下,沿着宜安路,与安然并肩,朝着梧桐巷走去。 “我想体会她那一晚的心境。”安然喃喃地说道。 褚峤看的出,安然依旧沉寂在对黄依依的自责的当中,她依旧无法释怀,为何当时没有及时将黄依依从歹徒的手中救治出来。 “安然,其实......”褚峤看着安然,踌躇了一会,欲言又止。 “你说。”安然没有停止脚步,自顾地往前走着。 “我的意思是,或许你是真的是因为太过自责,所以才沉积在案子的纠结当中。”褚峤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希望安然能对黄依依的那件释怀。 安然看了一眼褚峤,褚峤关切的眼神,令她觉得温暖,战友之间的情义,简单的词汇,永远无法阐述。 但是,安然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赞同褚峤的想法。她指引着褚峤,拐进了旁边的梧桐巷。在前面十米的位子,就是那晚发现黄依依的地方。 经过那间便利店的时候,安然用手指指了,平静地说道:“这个店,离黄依依只有十几米远,但是,却没有发现、也没有人关心,一个生命即将终结,这是为什么?” 褚峤呆呆地看着黄依依生前所站立过的地方,久久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然这个沉重无比的话题。 “是冷漠!”许久之后,安然平静地说道:“当晚,如果有人发现黄依依与华宇强,纠缠时发生的异样而报警,黄依依的命运就会改写。 但是,人们没有。 人们都渴望发生一些奇异的事情,让平淡的生活不那么乏味。等到事件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是,人们会选择事不关己的沉默。 我们有能力阻止罪恶,却无法在沉默的心灵里装上热情与关爱。” 褚峤静静地看着安然,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安然如此感性的话,这是安然第一次,没有从侦查员的角度来讨论问题,而是从社会的角度来分析一个案件的成因。 安然轻轻地咳了一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言语的激动。她停顿了一下,眼角在四处观看了一下之后,对褚峤说道:“黄依依案件发生后,我们只是关注与她的下落及被藏匿的地点,但是,我们却都忽略到了一个线索,这就是我这几天来在这里走动的原因。” 安然说到这里,拍了一下褚峤的胳膊,示意褚峤跟上自己的脚步。 褚峤跟上安然,一起来到了一个路口的转角处。 “你还记得我从手机里下载来的那个视频吗?”安然问褚峤。 “记得。”褚峤回想着,当时,在安然去追逐华宇强之后,黄依依没有往人流较多的宜安路中段方向,而是选择穿过了梧桐巷,进入了更为偏避的民安巷。 第四十五章 被忽视的线索 “我认为,可以理解为:黄依依知道自己从事不正当的职业,所以,不愿意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底细。”褚峤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心底去泛起了疑虑,这早已是共识的事情,为什么安然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不!我的意思是说,在当时,有一个身穿灰色休闲服的男人,在视频中,他衣服上的帽子把头部遮盖了起来。”安然引导褚峤,逐步思考。 “哦......”褚峤回忆了起来,在当时,确实有一个这样的人。在黄依依拐进了巷子之后,那个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如果是看热闹的,他更应该像便利店那些人一样,好奇地看我穿着高更鞋抓人,而这个人,他则是平静地站在远处观望,很冷静,异常地冷静。 我们只顾关注黄依依的下落,只想知道她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却没有仔细地考虑过她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安然将自己这几天的思索和盘托出。 褚峤站在那里,回想着视频的内容,心底不由得暗暗自责。在当时,穿灰色休闲服的这个人,出现在视频上的的这条线索,曾经被纳入到侦查范围的,可是自从文勇及程喜祥认罪之后,就将这条线索排除在外了。 “褚峤,你想想,两个人,都勇于承担罪责;两份租赁合同,都在同一时间到期;从不同的承包人手里租赁的合同,居然有着相同的条款。 我在给程祥看黄依依的照片时,程喜祥的眼睛那一丝极其的痛苦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整个案件侦破的始末,我们一直忽略了黄依依身上的累累伤痕。我们一直都认为那是她不服管教被文勇教训的结果。 但是,褚峤,你想想,她是程喜祥的女人,既然程喜祥是深深地喜欢黄依依的,又是整个犯罪团伙的负责人,真的有人敢那样教训他程喜祥的女人?他还能对自己那么喜欢的人痛下杀手? 不会!如果是当初自己决定痛下杀手了,他的眼神里就不会有那么痛苦的表现,只能说,程喜祥是受制于人的! 我们抓获了文勇以后,案件的进展顺利的匪夷所思。每当我想起文勇与程喜祥的口供,就会想起了一只逃命的海参! 黄依依案件已经结案,‘东烨酒店’与死掉的程喜祥合同已经到期,马上就可以开业,褚峤,你觉得我真的是因为内心自责,而影响了对案件的基本判断吗?”安然的眼睛,出神地望着民安巷尾隐约可见的车流,无法释怀。 听完安然的话,褚峤久久没有出声,他站在视频中那个穿着灰色休闲服男子站立的位子,沉思了许久。之后,褚峤望望同样沉默的安然,轻声问道:“你来过这条巷子了吗?” “刚绘制完黄依依那天的路径图,我今天第一次走这条巷子。”安然拿出了包里刚刚手绘的地图,轻声说道。 “我们走走看。”褚峤率先进了那条巷子。 民安巷,是一条老巷子,巷子宽不过三米,长不过一百米。巷子的两边,都是一家一户的院子,院子,被高高的围墙包围起来。只有四五家,在院墙的地方开了开出了几个铁门,似乎是作为简易出租屋使用的。 巷子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遇到。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几分钟的样子,就出了巷子。出了巷子之后,对面便是一条大街,这条大街与民安巷呈丁字状。 安然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的人流,心底很清楚,就在当晚,出了这条巷子之后,无论黄依依选择往左或者是往右,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终结。 褚峤从巷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面对头顶的阳光,不由自主地地抬起手,下意识地遮挡了一下。 “有这么夸张吗?”安然看着褚峤的样子,抬头看了一下天上温暖的太阳,嘲讽道。 她当然不理解,褚峤的眼睛整天都对着电脑屏幕,对于外界光线的刺激,是极其敏感的。 “我怕光。”褚峤说着,揉揉了眼睛,放下了手臂。 褚峤的手臂放了下来,但是,安然却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一栋楼房,发起呆来。 “视力好,也不至于这么炫耀啊!”褚峤不明白安然为什么会看着马路对面发呆。他顺着安然的眼光看过去,不由得惊喜地叫了一声:“我滴个神啊!” 马路对面的二楼,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城哥电脑维修”。在牌子的下面,是一条窄窄的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上方二楼的位置,安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似乎及早提示坐在二楼店铺里的店主,有客人关顾。 “安然,那部监控摄像头具备红外线夜视功能。最远监控距离有40米。”褚峤欣喜地说道,对于这些电子器材,褚峤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知道他们的性能。 “距离够吗?”安然的心底,竟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褚峤目测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距离民安巷大概有八米左右,在加上摄像头稍微倾斜的角度,民安巷有三分之的长度,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 “足够了!”褚峤的心底,也是一阵的激动。 听到了褚峤这句话,安然的心脏竟然一下子“砰”地跳动了几下,这种柳暗花明的惊喜,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果这能从这部摄像机里调取出监控画面,那将是具备里程碑意义的。 这么一来,黄依依转进巷子后,身后紧跟着的那个人的身份也就将得到揭晓,如果那个是在跟踪黄依依的,那么安然心底隐隐约约的疑虑也就将拿出台面来。这个案子,将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我们上去?”褚峤以探询的眼神看着安然。 安然恩耐住内心的狂跳,点点头。 正当安然与褚峤要穿过马路的时候,路边上,正在走路的两个二十几岁的小伙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安然。 高挑身材的安然,虽然穿着一套普通的藏青色卫衣,却也难以掩饰那种优雅的、冷傲的气质,习惯了别人注目礼的安然并未在意,她率先踏进了二楼的楼梯。 二楼,是一间小阁楼,被改装了一下,成为一间铺面。 铺面装了一副玻璃墙,透过玻璃墙,是一排排的拆散的电脑骨架及一些电子器材。一个三十来岁的戴着一副近视镜的男青年,手里拿着烙铁,笑盈盈地看着门口。 似乎是已经得到了监控器的提醒,有客人要上门。 见到安然与褚峤进屋,男青年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欢迎光临!老板,有什么关照?” “打扰了,那个监视器里的视频资料......”褚峤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警官证。 男青年似乎很有经验一样的,他指着其中一台电脑说道:“反正都是在那台显示器,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老价钱。” “你......什么意思?”褚峤被男青年的行为给弄蒙了,到目前为止,监控的功能只能够记录人们的行为与动作,什么时候可以窥探内心的意图了呢? “你们不是来买监控视频资料的吗?”男青年看着褚峤一脸迷茫,疑惑地问道。 男青年的行为,让安然心底一阵紧张,她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安然走到男青年的面前,轻声说道:“我们是警察,想要调取一些您监视器里的资料,请您配合。之前已经有人拷贝过监控视频里的资料吗?” “我卖自己的资料,不犯法吧?”男青年看看褚峤,又看看安然,理直气壮地问道。 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是生意 “你卖的监控视频资料是哪一天的?”安然反问道。 男青年盯着褚峤手里的警官证看了一会,这才不情愿地地点击开电脑,之后,他指指视频上显示的日期:“你看吧,我卖掉的就是那天的。” 安然只是瞟了一眼,心底就如坠进了冰窟,那正是黄依依拐进巷子后的时间段。“来人都什么样子,都说什么了?为什么要拷贝里面的资料?你看到视频里的信息了吗?”褚峤严肃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我哪管的了那么多啊!人家给了合理的价钱,说是涉及到了一些隐私。咱是生意人,合理就成交,我管那么多,不是有病吗!”男青年振振有词。 “麻烦您,这件事事情涉及到一个复杂的案件,所以,请您配合。”安然只能婉言相求。 男青年从安然严肃的面孔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想了想,缓缓地说道:“男的,一个人来的,三十几岁,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穿的很阔气。”男青年竭力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没了?”褚峤见男青年沉吟了半天,再也没出声,焦急地问道。 “没了!”男青年摊摊手。 “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他离开时的画面?”褚峤继续追问。 “他进来,就让我关闭了所有的监视器,凡是拍摄到他的地方,都已经全部删除了!”男青年看了一下阴沉着脸的褚峤,又加了一句:“咱是收过人家的钱的,做生意要讲诚信不是。” 安然沉默了几秒,她知道,对方之所以选择来删除那段视频,一定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教育市民遵纪守法,保持一颗对罪恶警惕的心,不在此行的计划当中。 于是,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给电脑维修的男青年,安然与褚峤只得悻悻地离开二楼。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但是,双方心底都很清楚,今天这一趟,都足以改写黄依依案件的结果。 “你上次让我调查一个电话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褚峤突然说了一句。 “嗯?”安然疑惑地看了一眼褚峤,转瞬便想了起来,那是她与简丹一起去看苏童的时候,临出门前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那电话的地址我查到了,距离阳光花园不远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褚峤说道。 “哦?”安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当中。 阳光花园,那是黄依依最后出现的地方。其实,一只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弄明白,黄依依为何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选择在阳光花园前徘徊,如今,一个奇怪的匿名电话也是在那附近打来的,这中间,有相关的联系吗? 夕阳,从城市低矮的楼房空隙里投射出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连一丝风,脚步都是匆匆而过,忙着为今天谢幕,已经是傍晚时分,人们都在匆匆忙下班赶回家里,享受属于自己时光。 安然下了楼,却意外地发现,在自己与褚峤上楼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年轻的男子,正急切地看着楼梯的方向,一见到安然下楼,脸上顿时充盈着惊喜,即刻拿出了手里的手机拍摄起来。 安然下意识地用手推开了杵到脸前的手机。 “请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褚峤走上去,和颜悦色地问道。 两人并未停止对安然的拍摄。 其中一个留着金黄色长头发,眼睛大而圆小伙子激动地喊道:“英雄!英雄!我们今天跟英雄近距离接触!哇!靠!我保证明天绝对是十万+的浏览量!” 安然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这两个小伙子,一定是从那里认出了自己。于是,安然没有说什么,她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想要快速离开。 另外一个穿着迷彩的小伙子,则无视褚峤的阻拦,他又挤到安然的身边,将手里的手机的镜头对着安然的脸,神情激动地喊道:“安警官!说两句好不好!哇!你太漂亮了!真是太上镜了!靠!” 两个年轻人的尖叫,引起了几个路过的市民的围观。 期初,大家并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只是看到年轻人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摄安然的样子。到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那个好像就是这次破获拐卖妇女儿童特大案件的女警察啊!” 于是,瞬间的,人们的热情被点燃了起来。 市民纷纷驻足,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朝着安然拍摄。 在申城市人们的眼中,安然孤身深入虎穴,这才解救了那么多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此刻的安然,已经如女神一般地受到人们的敬仰与拥戴! 人们蜂拥着,尖叫着,为了能与英勇有一个不期而遇的机会而激动不已,这条街道上,成为了一个聚会的现场,以致于车辆都无法正常通过。 虽然身为警察,见惯了无数大的场面,但是对于如此热心的、崇尚英雄的市民,安然还真的没有应付得经验。 她有些慌乱起来。 褚峤努力地拨开疯狂的人群,为安然开辟出了一条道路,这才艰难地带着安然逃离开了市民的疯狂围观 看着安然与褚峤匆忙离去的身影,现场的市民就像是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一样,他们急不可待地,将自己拍摄的到的、传说中的英雄的样子,一个个上传到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金黄色头发的小伙子,将拍摄的视频放在了个人的自媒体账号上,标题也相当抢眼:绝色女警,只身入虎穴,破获世纪大案。 一个小时之后,这条自媒体上的视频在网上的点击量已经突破了五十万,并且,点击量还在不断地飙升! 在人手一部手机的时代,人人都成为信息的制造者与传播者。要想再浩瀚的如江河湖海一样的信息的海洋里脱颖而出,爆炸性的标题是必不可少的。 面对海量信息,人们已经形成了审美疲劳,需要一些刺激性的、可以调节人类疲倦神经的信息来刺激一下。 美女与罪恶,永远都是勾起人们兴趣的原点。所以,当这个具有爆炸性标题的视频投入到信息的海洋当中,就如寂静的夜里绽放的烟花一样绚丽、耀眼,瞬间,就引爆了人们的视角。 申城市浅水湾。 这里靠近海边,依山傍水,属于绝佳地段。 当然,绝佳的地段,都是属于有钱人彰显自己身价的特殊标示之一。 开发商当然具备独到的眼光,在推平了一座小山,又填满了一片海滩之后,这里边就成为了一个高档的住宅别墅区:浅水湾别墅 从海边至半山坡,错落有致地建起了一栋栋的别墅。每一家的别墅,都面朝着远处的大海,坐在客厅里,听着潮起潮落的叹息,深呼吸一下山林里绿树提供的氧气,哪怕是末日就在眼前了,能坐在自己舒服的客厅里,看着世界陨落,也不会觉得今生。 当然,要想住在这座小区里,当然是得对申城市有所贡献的人才可以,起码,是为申城市的JDP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力量。 山坡上一栋别墅里,灯光有些昏暗,在二楼一间装修极为奢华的房间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一副猩红色的欧式椅子中,高大的椅子背遮挡住了视线,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手里拿着电话,面对着窗外黑茫茫的大海,专心地讲着电话。与猩红色的装饰极不相称的,是这屋里阴郁、沉重的气氛。 电话是从T国打来的,他们已经讲了几分钟,听得出,中年女人对电话另外一端的人,充满了敬畏,不,甚至是恐惧。 “视频你都看到了吧。”对方问道,他的面前,放着一部电脑里,电脑的画面里,反复循环播放着老贺接受采访以及标题为:“绝色女警,只身入虎穴,破获世纪大案”的视频。 “我看了。”中年女人的声音很轻柔,温文尔雅,却也透着一股冰凉与干练。 在中年女人身后的电脑显示屏里,也在播放着两个自媒体人在路上拍摄的安然的画面。 有所不同的是,中年女人的电脑画面是循环播放的,画面里,收集了许多安然的照片,有穿警服的,也有穿便装的。大多都是在工作的时候,偶然入镜的。 “你是打算让他们和我sayhello?”电话那头,依旧是一种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女人果断地放下了电话,她的眼睛,盯着安然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是要从安然的脸上,看出一些答案来。 今晚,在申城市来说,是极为平常的一个晚上。 人们如常回到家里,与自己的亲人团聚,吃着家人做的可口的饭菜,看着孩子们在屋里里嬉笑打闹,或者是上上网,浏览一下当天的新闻。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惬意、安详。 第四十七章 美味猪骨粥 申城市无数个夜晚,都是这么渡过的。由无数个平常的、安详的、惬意的夜晚的,整合出了申城的岁月。 褚峤与安然好不容易冲破了热情市民的围堵,街道上,已是灯火阑珊。 “你饿吗?”褚峤问安然。 褚峤知道,自从局里决定黄依依的案子终结侦查之后,就没见安然吃过什么东西。 安然的脸颊微微泛黄,显得有些憔悴。 “不是很饿吧?!”安然回答的有些茫然,话语里带着无尽的失落。 褚峤想找出一些合适的词汇来安慰一些安然,却发现自己对词汇量的掌握实在是少的可怜。 无奈,褚峤只得使出了最简单最普通的一句话:“你看我都饿瘦了。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安然,似乎自己真的已经是饿到精疲力竭了。 虽然褚峤的计谋属于幼儿阶段,安然却没有点破。她顺从地点点头,即便是她需要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将下午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但是面对身边同事如此煞费苦心的关爱,怎好坚持拒绝。 “那我们喝点猪骨粥好不?”褚峤说道。因为褚峤知道,猪骨粥,是安然最喜欢吃的东西。 安然这才注意到,褚峤其实已经将车子的路线,调整在了这条有着特色猪骨粥的街道上。 停好了车子,褚峤与安然一起步入这家极具特色的粥店。 陈记粥店,店面不大,也就是二十平方不到。二十平方大的粥店,只卖一个商品:咸猪骨粥。 虽然只有一件商品,却足以牵动着整个申城市人民的味蕾。 据说,老板是十几年前来申城市开店的,那个时候,申城市的人,并不认识这种食物的美味。 猪骨,要经过卤、烤、熏、腌等等一共十二道工序制作,制作成咸猪骨; 大米选择上等的、浆多的头道米,与三十几种香料一起熬成,直到大米与汤汁完美地融合,再放置与瓦煲内,与腌制好的咸猪骨一起煲上一个小时。 香葱、香菜与青菜及独特的配料作为佐料,这一煲咸的猪骨粥,成为了申城市一道绝佳的特色美食,也陪伴着申城的成长一路走来。 这么多年来,人们见到陈记粥店的老板在申城立了根,看着老板房子买了一栋又一栋,于是一窝蜂地跟着开店,咸猪骨粥店开了一家又一家,却始终不及陈记粥店的美味醇香。 安然自从偶然在这条街道上,遇到了这一煲咸的猪骨粥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它的味道。 不能说忘记,而是勾起了儿时的记忆。 这是安然家乡的美食,是妈妈也能做出来的味道,是吃着这个味道长大的孩子,是思念着这个味道成长的青年。 所以,褚峤知道,能让安然吃一点东西,最好的,便是把她带来陈记粥店。 粥店最鼎盛的营业时间是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所以,晚上八点钟,客人还不是很多。 很快,两煲热腾腾的粥便端上了桌子。 褚峤自然知道,顺便跟老板叫一根风干的油炸鬼。风干的油炸鬼洒在咸猪骨粥的面上,与咸猪骨的醇香混合在一起,是安然最喜欢的吃法。 也许是这种熟悉的味道,让安然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她原本是紧缩着的眉头开始舒展了起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褚峤微微有些心痛,他一眼瞥见,安然的眉心位置,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皱纹,那一定这几天,她总是紧紧皱着眉头而造成的。 褚峤的体贴与暖心是众所周知的,安然自然是习惯了褚峤的照顾,她拿起了调羹,一边小口地嘬着粥,品尝沁入肺腑的咸骨香味,一边由衷地感叹:“褚峤,你说将来谁会有福气,把你给弄回家当老公?” “臣妾决定,一辈子服侍在您身边!”褚峤坐在对面的椅子里,欣慰地看着安然喝着粥。 听安然这么说,他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学着电视里嫔妃的样子对着安然施礼。 褚峤可爱又滑稽的动作惹的安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安然回复到往日的轻松,褚峤暗暗地嘘了一口气,他就是这样,不想看到身边的人有什么困难与辛苦,特别是安然,他看在眼里,更加心痛。 正当安然笑得轻松惬意的时候,褚峤的脸颊突然红了起来,他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开始显得不自然。 还没等安然扭头看,一声熟悉的声音便在小店内回响:“嗨......警官帅哥!又见面了!” 肆无忌惮的喊叫,惹的几个食客好奇地扭头,看着安然与褚峤。 进门的,竟然是暖阳! “咱俩算是有缘啊!”暖阳自顾走到褚峤与安然坐的餐台边,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褚峤,似乎坐在面前的褚峤不是一位警察,而是一份甜美可口的餐点。 “安然,她是柏力进出口贸易的陈总!”褚峤的脸,越来越红,就如暖阳身上那套MUGLER红裙一样的抢眼。 “你好,叫我暖阳好了!”暖阳微笑地看着安然,礼貌地伸出手。 “安然。”安然有些被动地放下手中的的调羹,与暖阳握手寒暄。 安然审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非常神似的女孩,有些不明白,自“偶遇”之后,褚峤什么时候与暖阳变得这么熟络起来。 “我前天坐了陈总的车回来。”褚峤一定是从安然的眼神里,读懂了安然的困惑,于是,慌忙解释。 “哦!谢谢。”安然客气地说道。褚峤是自己的下属,别人帮助了自己的下属,理应说一声谢谢。 “看来,你也是警察?”暖阳上下打量着安然,心底也有些惊异,这世间,真的有跟自己长相如此想象的人。 “是的,我是警察,与褚警官是同事。”安然说到。 “你就是这次让‘东烨酒店’查封的那个卧底的女警?”暖阳再一次地审视着安然,眼神的神情极其复杂。 “那是我的工作。”安然窥见了暖阳眼神里复杂的神色。她也说不清楚对方为何会有那种神情。 “真了不起!”暖阳说了一句。 就连褚峤都听的出,这一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称赞,也是一种无以言说的酸楚与妒忌,那是女人与女人之间千年以来的仇怨! “谢谢。”安然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说不出的感觉,这与容貌相近无关。 “你也喜欢吃这里的粥?”眼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陷入僵局,褚峤赶紧解困。 “不!我不喜欢,我那老娘喜欢吃!”接上褚峤的话,暖阳又恢复到自己以前那种放开不羁的性格。 “刚陪客户吃完,路过这里,顺便打包回去,算是尽了孝心!”暖阳说着,便自顾地爱着褚峤坐了下来,并示意店家叫餐。 也只有这一会儿,褚峤才能清晰地将安然与暖阳区分开来,那种性格与气质的天壤差别。 “加一叠油炸鬼吧,沾着吃,特别美味。猪浸油炸忘记家!”安然指指自己面前碟子里油炸鬼,好意地说道。 “哦?你也知道啊?!猪浸油炸忘记家!我老娘经常这样说!”暖阳大大咧咧地说着,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让人很喜爱。 就那一瞬间,安然甚是希望,自己要真的是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多好! 褚峤坐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终于,他趁着安然与暖阳说话的空隙,站起来对店主喊道:“老板,买单。” 第四十八章 神秘的线索 “这么快就走啊?”暖阳似乎意犹未尽。 褚峤还没说话,店主就慌忙地跑了过来,不迭地说道:“警官,这一餐我请。以后安警官来吃粥,都算我的!” “老板,终身制啊?!”褚峤地喊道。 “是!我只要在这里开一天店,安警官就终身免费来的店里吃粥!”店主激动地说道。 安然被店主的热情感动了。老板的热情也让安然觉得心底愧疚。 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些在这个岗位上的本职工作,老板姓就已经觉得非常的伟大,这是多么质朴的人民!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您的心意我领了,做不生意不容易,饭钱还是要给的。”安然慌忙地拒绝说,一边示意褚峤赶紧掏钱。 “不能收呢!安警官。您为了那些可怜的姑娘们,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咱就一碗粥,才值几个钱呢!这是我的心意,说什么都不会收钱!”老板双手,不停地把褚峤往门外推。 暖阳似乎从未见过这一幕,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看着店主诚恳话语,崇敬的眼神,心底,激荡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老板,那你也给我打一个折呗!”暖阳大声地问店主说道。 “您......”店主疑惑地看看暖阳,又看看安然。 “她是我姐!”暖阳看着安然,调皮地说道。 “不打折!你是安警官的妹妹,跟安警官一样,在我的店里,吃粥都算我请!”店主的话,满是自豪与骄傲,似乎自己这么做,是一件极其正确又充满荣耀的事情。 “老板,那也得算上我,我是她哥!”褚峤也被暖阳的话逗乐了,他居然也凑过来打趣。 “老板可千万别相信,我们哪有这么丑的哥!”这一句话,安然与暖阳居然是异口同声地说出来的。 粥店内,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褚峤趁机将钱塞进了店主的围裙里,拉着安然出了店门。 到了店外,褚峤指着暖阳对着店主喊道:“连她的一起。” “嗨!警官帅哥!你这是约我下次再请你吗!”暖阳站在那里,冲着褚峤喊了一声。 也许是暖阳衣服映照的原因,安然发现,暖阳的脸颊竟然也像褚峤的脸颊一样,红扑扑的。暖阳的眼神里,投射出的神色,竟然与方子恒看自己的神色有些想象的地方。 想到了方子恒,安然的心底竟然微微一颤! 褚峤拉着安然坐进车里,匆忙开车离开。 安然看着褚峤脸上的红晕,狡黠地说道:“褚峤,我快饿死了,那煲粥,我才吃了两口。” “少吃一点吧,到时候还要减肥,多麻烦!”褚峤赶紧打消安然还想吃东西的兴趣,似乎生怕安然说再拐回去。 “她喜欢你!”安然突然紧盯着褚峤的眼睛,对褚峤说道。 “我真成了你寻开心的玩具了?”褚峤慌忙转过头去,专心地驾着车,再也不敢看安然一眼。褚峤怕自己再看多一眼,心底那个天大的秘密就会脱口而出! 回到局里,安然拒绝了褚峤要陪着自己加班的要求,她把褚峤赶走了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到了办公桌前。 褚峤出去了,没多大一会儿,又抱了来了一堆零食及方便面,放在安然的桌子上。 “饿了就吃一点,别熬太久。”褚峤叮嘱着,就像是一个父亲叮嘱自己贪玩的女儿一样的神色。 安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目送褚峤离开办公室,安然熄掉了办公室的灯,将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关在黑夜里,她需要理一理这乱入杂草的思路。 明明有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是却因为自己的脚步慢了半拍,始终无法抓到对方。 对方要删除的监控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在民安巷,尾随着黄依依的人到底是谁? 那天夜里,那条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来删除视频的人,是不是那个尾随在黄依依身后的人? 安然的心底纠结不已,她不确定,这条线索够不够分量,去说服局里,为已经结案的、黄依依案件重新侦办呢? 凌晨五点钟,困极的安然把头摁进了办公桌上一堆卷宗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七点三十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赶走了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办公室内的寂静,也吵醒了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安然。 听到电话铃声,安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见老贺正准备蹑手蹑脚地去接电话。 “老贺叔,我来吧。”安然赶紧站起来。 但是,却被老贺摆摆手制止了:“你再休息一会。”老贺一边往电话前走,一边对安然说到。 响铃声的那部电话,是打拐办的热线电话。 这部电话每日都会响起无数次,多数都是失踪人员的家属打来的,询问打拐办是否有自己亲人的消息。 多数时候,得到的回复是失望的。 所以,打拐办内接电话的人,也都会因为要叙述失望的消息,自己的内心也会受到煎熬。 老贺做好了思想准备,他拿起电话。 听筒里,却传来了一个焦急的男声:“喂?是打拐办吗?” “是打拐办,您慢慢说,有什么事情能帮到您?”老贺心底一沉,这有别于家属的询问电话,对方的语气里,更多的是迫切。 “我找老贺或者是安警官。”对方的语气,似乎又有了犹豫。 “我就是老贺,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老贺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温和,以减轻对方的焦虑与疑虑。 “嗯......是......”对方迟疑起来,迟迟没有开口。 安然看了一下时间,心底有些愧疚,现在是七点三十分。 老贺每天都是七点钟准时到办公室,也就是说老贺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半个小时,而自己却一点觉察也没有。 她揉揉眼睛,往老贺身边走去,心底盘算着,如何将昨天下午得到的线索,汇报给老贺,好让老贺去说服局里,重启侦查。 可是,当她走进老贺的身边时,老贺的脸色让安然看出了异样。于是,她站在老贺的身边,疑惑地看着老贺。 老贺拿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安然不要出声。 “同志,您遇到了什么困难?请尽管说,我们是警察,一定会帮您的。”老贺语调轻缓地说道。 “嗯......唉!我就说了吧!是这样的,我考虑了一夜,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向警察坦白。但是,我不想得罪那么些人,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我怕哪天自己也遭了他们的毒手!”对方似乎终于下了决心。 老贺听到了这些话,心底不由得一沉,似乎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如果您知道哪些案情的线索,请尽快向警方举报,这样,既能保证您的安全,又能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老贺在心底斟酌用词,生怕惊扰到对方,让他打消了举报的决心。 “程喜祥不是死于心梗。”对方轻轻地说了一句。 只此一句,就如一记重锤,一下子敲击在了老贺的心头,老贺的身体,禁不住微微一颤。 老贺身体细小的变化,没有瞒过安然的眼睛,只这一点,安然心底一阵,她明白,电话那头所讲的,一定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你都知道些什么?”老贺不动声色地问道,随手打开了电话的免提。 “我是酒店内部的人,知道很多事情,但是程喜祥死了之后,我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可以把知道的全盘托出,但是我要求,不出庭,不做笔录。”对方似乎有些疑虑。 “好吧,我答应你,我们能不能见个面。”老贺的语调依旧轻缓。 “今天上午九点钟,城西采石场旁边的湘菜馆。我只和你跟安警官谈。”对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老贺站在那里,心境久久没有平复。 安然看着老贺,疑虑与欣喜在心头交织。 “有多大的可信度?”安然看着老贺,心底逐渐回复冷静。 “局外人,并不清楚程喜祥的死因,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有见见的必要。”老贺坚定地说到。 “我昨天也查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与黄依依案件有关的。”安然趁机向老贺汇报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警察的使命 老贺听完安然的汇报,站在那里沉吟了半响。 良久,老贺才抬起头,神情凝重地对安然说道:“安然,我不确定,等会我们见的人,提供出来的线索有多少利用价值。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当这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你如果再调查下去,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这些困难与艰辛,将会是你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的,你怕吗?” “老贺叔,我的职业是警察,我从事的工种就是打击罪犯、让那些破碎的家庭能重拾天伦之乐。只要这两件事情能达到理想的目标,我就是拿我自己的命去换,我都愿意!”安然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平淡,但是,每一个字的力量,却重如千钧! 知子莫若父,那么,最了解自己的徒弟的,当然也是她的师傅。 老贺知道安然心底的纠结,他明白安然对案件探索案件真相的执着;也欣赏安然这种从不向困难低头、妥协的性格。 这种性格与品质,才是一个警察必备的素质与素养,只有具备这种性格与品质的警察,才能让罪犯在罪恶面前止步,才能让法律,显露出应该的尊严。所以,老贺愿意支持自己的徒弟,支持这个牢记着警察使命的年轻人。 “我们准备一下,等会出发吧?”老贺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着桌子上散乱的文件。 “老贺叔,我在想,他为什么要选择一个那么偏僻的地方?”安然知道那个地方,西区采石场,距市区大概有四十公里。 “也许是不愿意被熟人见到。”老贺说道,他理解那些提供线索的市民,疑虑、缺乏安全感,惊恐报复,是他们普遍的心理。 早上八点钟,警员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打拐办的办公室。冷清的大厅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褚峤与简丹也各自背着包进了办公室,见到安然在往袋子里装录音笔,褚峤与简丹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们要出警?” “是,我跟安然去一趟采石场。”老贺自顾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安然胳膊还不方便,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开车?”褚峤有些担忧地说道。褚峤知道,安然的胳膊的伤还没有痊愈,她不想安然太过辛苦。 “我没事。”安然抬抬自己的胳膊,比起上次从程喜祥老家开车回来,胳膊的疼痛已经明显减轻了许多。 “你来开车?你真的以为我老的连车都开不了?”老贺不满地瞪了一眼褚峤,背起了自己包,走出了办公室。 “哎!你说我这都是好心,为啥总是得不到你们广大群众的理解呢?”褚峤无辜地站在那里四周看看,期望能得到一些慰藉。 简丹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显然,广大的人民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应该对你报以同情。”说完,她冲着老贺喊道“哎!哎!老贺叔,等等!” “你这一惊一乍地,为啥?”老贺站在哪里,看着简丹慌里慌张地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个铁盒子。 “老头儿,这是本人珍藏版的润喉糖,限量版的!你烟瘾大,想抽烟了,吃一颗,保证神清气爽!可别让坐你车的人嫌弃你。”简丹说着,把小铁盒子递给老贺,又朝着安然狡诈地挤挤眼睛。 安然会心一笑,还是简丹考虑的周到,老贺抽烟上了瘾,万一开车的时候要抽几根,那受罪的可真是自己了。 “马屁精!”褚峤不忿地瞪了简丹一眼。 “有本事你拍对一次!”简丹骄傲地微笑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两人的吵闹声,被老贺丢在了身后,他带着安然,匆匆出了门。 自从几个年轻人围绕在老贺的身边以后,老贺真的绝少的机会自己开车了。这次,老贺主动担起了司机的职责,是真心体谅安然。 安然从受伤到现在,工作一天都没停止过。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安然三天之后,就将吊在胳膊上的绷带解除了。说不痛,那都是骗人的,只不过是因为安然有着坚强的意志力,除了工作,不会在意任何的事情。 老贺知道,身为一个打拐办的警察,工作永远是没有止境、没有停歇的。人们对金钱的贪婪与欲望,多过对良知的拷问。 但是老贺却真的希望,那些犯罪分子们,有一天真的会良心隐隐作痛,停止罪恶,哪怕是休几天假也好。那些无辜的人们就可以安祥几天祥和的日子;而安然紧绷的神经也能缓解一下;内心的伤痛,或许也能得到理疗。 现实提醒老贺,这些渴望,只能是在童话故事里实现的,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中,犯罪分子的贪婪就如银河的黑洞一样,稍微放松警惕,他们就会将整个世界吞没。 而警察的职责,便是负责纠维护地球运行的轨迹,免于陷入黑洞的漩涡当中。让阳光雨露能适时地普照在人们的心中,长出祥和的嫩芽。 申城市的雾霾,是舶来品,一个新兴的词汇。 也许是在某一天,申城市的人们发现,头顶的天,没有原先那么蓝了。那些雪白的、一团一团的,如白兔一样的云朵,也开始变得昏黄起来。 上了年纪的人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依旧于事无补。到了后来,年轻人才说出了一个老年人从未听过的词汇:雾霾。 雾霾时轻时重,随着海风而变化。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申城市的老老少少,逐渐习惯了雾霾的存在,就如一个老友一样地如影随性,几天不见,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就如今天一样,才受过暴雨冲刷的天空,再次被雾霾所笼罩起来。 轻度的雾霾,不足以影响视线,但是一辆年久的桑塔纳在加上上了年纪的老司机来说,却增加了行驶难度。老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唉!不服老不行啊!”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安然有些诧异,她疑惑地转头看看老贺,故作神秘地说道:“老贺叔?你这是遇到什么挫折了?” “呵呵!”听到安然这么问,老贺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他的心底,其实是被一种温暖笼罩着的。 自从这几个年轻人跟在自己身边以后,老贺觉得,自己真的是忽略掉了年龄的存在。他被这帮年轻人环绕着,宠着。老变小这句话,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了体验,这种幸福与温暖,世间任何的事情都无法取代。 老贺已经许久没有绽放如此轻松的表情了,更别说是“呵呵”地笑出声来。安然也被老贺的轻松感染了,眉头渐渐有所舒展。但是,当安然望到老贺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时,心底又多了一股酸楚。 老贺的脸颊比之前更加憔悴了,除了工作上的压力之外,还有病痛的折磨。五十几岁的人,面颊上便布满着沟壑纵横的皱纹。眼前的这个老警察,是用自己的生命与罪恶赛跑啊! “老贺叔。”安然一下子感慨起来,声音也比之前温婉了许多。 “嗯。”老贺答应了一声,依旧专心开车,没有安然。 安然喊了一声老贺叔,却发觉自己翻肠倒肚,却找不出一句温情的、可以安慰眼前这位执着的警察、慈善的如父亲一般的老人。于是,她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转而将视线移到车窗的外面。 窗外的风,凉飕飕的,将路两边的刚刚种上的苗木吹的憔悴不堪。 这是一条才通车不久的道路,双向四车道,是为了缓解申城市西区的交通而建设的。因为要与城南的一条高速路打通,所以,暂时开通了一截给车辆行驶,另外一截,还在建设当中。 就在这条路的中断位置,便是一个采石场,也是此行的目的地。 从道路上多了大型的泥头车来看,距离采石场已经不远了。 安然的心底,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即将见面的那个人,会提供什么样的信息呢?这个信息,对于重启黄依依案件的侦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老贺专心地开着车,他应了安然的呼唤,可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安然出声,便转头问道:“安然,你最近跟子恒联系了吗?” “没有。”安然老老实实地回到,她不明白,老贺为何在这个时候,问起了方子恒。 “子恒昨天给我电话了,他问你的工作情况,听的出,他很关心你。”老贺看着安然疑惑又渴望的眼神,轻声地说道。 “哦。大概是忙吧。”安然言不由衷地说道,方子恒的影子,却因为老贺的提起而在眼前挥之不去。 “安然,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跟我家......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错。”老贺说出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让人莫不着头脑。 “什么跟......”安然正想问老贺,那句“跟我家”是什么意思,包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摸出电话,电话的显示屏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安然接通的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安警官?”对方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是。您好,怎么称呼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安然轻缓地问道。 “你昨天是不是到‘成哥电脑维修’那里下载监控视频资料?”对方说道。 “您是哪位?”安然心底突然一震。 “我知道那个监控资料上面的内容。”对方的语气依然是有些紧张。 老贺看着安然脸上的神情,预感这个电话的重要性,他探询地看着安然,将车子驶向路边停稳。 第五十章 牺牲 安然顺势将电话调成免提。“你在哪里?如果方便,麻烦你把相关的资料,拿到公安局打拐办,交给褚警官。”安然尽量让声音轻缓。 “不,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对方的语气似乎急切,急切中,又带着足够的诚恳。 “你在哪里,告诉我地点,我等会过来见你。”安然依旧以轻缓的语调跟对方沟通,虽然她心底已经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震颤到。 “我就在你车子的身后,那辆白色的SUV。” 安然朝着倒车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子后面五十米远的地方,真的停靠着一辆白色的SVU。 “你一直在跟踪我?”安然问道。 “不是跟踪,是我去公安局,你刚好出来了,所以,我就从公安局跟你到现在,还是决定,把东西给你。”对方的语气里,似乎是有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太诡异了。 安然与老贺相互望了一眼,心底都有了相同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然平静地问道。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对方挂断了电话。 先是有人说有重要的资料,要约到采石场见面;紧接着,第二个人也说送来了同等重要的资料,为此还不惜一路尾随了三十几公里,这一切,似乎都在为一件事情做预谋。 “我去看看。”安然说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你在车上,我去。”老贺说着,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试图下车,却被安然摁住。 “老贺叔,您别动,我去,这里是公路,人来人往的,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安然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 “小心点。”老贺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为了让老贺安心等待,安然对着老贺微微笑了一下,以减轻老贺的担忧,之后,便朝着那辆白色的SUV走去。 老贺解开了身上绑着的安全带,从反光镜里,向后注视着这一切。他的一颗心,随着安然向前移动的脚步而悬起来,吊在嗓子眼上。 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显得诡异。也许,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陷阱,先是用一条线索,将两人从公安局里引诱出来,紧接着,尾随跟踪,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老贺反复在心底思索着一切的可能,无论哪种可能,都不容乐观。 但是,作为警察,却没有逃避的权利,明知道前面是一个布满陷阱的深渊,还要一如既往地向前探索。这是警察的使命,更是警察的职责使然。 老贺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坐着,盯着车子的反光镜,从镜子里注视着后面那辆白色SUV的一举一动。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他想抽一根烟,但是摸了一下口袋,没有摸出烟来,却摸到了简丹塞给自己那盒润喉糖。 安然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即将走进危险之中。 停靠在自己前面的那辆白色的SUV,一直都没有熄火,就好似随时准备从猎人的手下逃脱的狡兔一般。 车子的茶色玻璃后面,隐约可以见到两个年轻男子的身影。两个身影端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等待一肥美的大鱼,咬上洒出的鱼饵。 四十米、三十米......安然在心底计算着距离,眼看着,车子内坐的模糊的人影,逐渐辩的清轮廓,她的手,下意识地往腰间配枪的位置摸了一把。 还有二十米,这一场迷幻的闹剧背后的人,就要揭开神秘的面纱。 她似乎是摒住呼吸了呼吸,就连风似乎凝固了,在即将到来的真相面前而屏息凝神。 “咣!” “轰!” 两声紧促的、剧烈的响声,从安然身后传来。 在安然身后,一辆装满石子的泥头车,将刚刚乘坐的、正停靠在路边的那辆桑塔纳撞飞了出去。 单薄的桑塔纳,被强壮的泥头车猛地顶了出去,在泥头车前翻了一个身,然后,重重地扣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随之又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响。 车体的零件散落着飞了起来,与跌落的石子一起,漫天飞舞着,就如死神降临时发出的诏贴! 顺着巨大的响声,安然转过身,茫然地看着身后这突然发生的一幕。 她一下子没有明白,自己刚刚从车子上下来,刚刚与老贺叔打了招呼,刚刚...... “老贺叔--------!”缓过神来的安然一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发疯地嘶喊着,朝着那辆已经看不出清楚形状的车子奔去! “老贺叔!老贺叔!”安然凄厉地哭喊着,奔跑着,但是双腿却酸软无力,就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十几米远的路程,都似乎走了一个世纪。 无人注意到,在安然的身后,那辆白色的SUV目睹了整个车祸的过程后,悄然驶离了现场。 安然发狂一般地飞奔到被撞成了一堆废铁一样的那辆桑塔纳前。 老旧的桑塔纳,已经被那辆巨大的、装满石子的泥头车撞的不成样子。 车头凹了进去,方向盘将老贺的身体紧紧地抵在座位上。周围的铁皮,也将老贺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 老贺的嘴角,鲜血正喷涌而出。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努力地四处游走,忧虑不已,终于,老贺看到了安然,看到了安然拼命地往自己跟前跑,拼命地用细嫩的手掰开包裹着驾驶室的铁皮,老贺欣慰地、放心地笑了。 “老贺叔!”安然凄厉地哭喊着,发疯一般地想要将包裹着老贺的那些铁皮撬开,可是,就算是她的双手被残破的铁皮割的鲜血横流,却无力将那曾冰冷的铁皮撬动分毫。 “安......安然。”老贺的嘴唇轻微地若动着,在低声地呼唤安然。 “哎!哎!我在!我在!”安然一边哽咽着应着老贺,一边放弃了撬动铁皮,她从副驾驶位置一个仅存的缝隙里钻进了车内,一把抱住浑身是血的老贺。 “老贺叔!师傅!我在!老贺叔,我在这里!”安然用手擦拭着老贺嘴角那些总也擦不干的鲜血,哽咽地应道。 “过去......放......放......下,勇......敢!”老贺艰难地说着,他凝望着安然,视乎是凝聚着最后的气息,就为了对安然说这几个字。 老贺艰难地说说了出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自己一直都想说的话,毫无顾忌地说了说了出来。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这个年轻的警察,可以有一个正常的、幸福的人生。 “嗯!嗯!老贺叔!我知道!”安然连声地应着。她突然明白了,“过去.....放下!”老贺原来一直都知道! 安然哭喊的更加厉害了,那是师傅对自己最后的忠告,是一位父亲一样慈祥的师傅,对自己的嘱咐与期待,她全部应承下来,她要做一个听话的下级,一个再一次成为孤儿的孩子。她用自己满眼的泪水与哽咽的声音,答应了下来。 老贺的眼神,永远停留在了安然的面颊上,永远静止在安然绝望的、悲伤、凄厉的哭喊中。 老贺的眼神中,有不舍、有欣慰,有忧虑,更多的,是一种鼓励。这是作为一个老领导老上级老师傅、一个老父亲的鼓励!鼓励安然能勇敢地面对眼前的困局,不要向困难与威吓妥协! “老贺叔——!”安然紧紧地抱着老贺逐渐冰冷掉的身体,凄厉地喊叫着! 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了下来,有人忙着报警,有人试图帮助安然,把老贺的身体从车子内拽出来。 却无人注意到,那辆泥头车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五十一章 铁骨铮铮 方子恒是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老贺牺牲的消息。 听到消息时候,方子恒与文宇航正在布置晚上的一个抓捕行动。 方子恒觉得自己的血管都要凝固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没有出声。 老战友、老搭档文宇航看见,方子恒的拳头,都攥成了紫色。他点了一支烟递给方子恒,自己也点着了一根,站在一边,想要陪方子恒抽一支。 方子恒的烟没有抽,他一直拿在手上盯着烟头上袅袅升腾的青烟,眼前,仿佛看到了老贺那双被香烟熏得发黄的手指,仿佛看到了老贺那总是显得忧虑重重的面颊,还有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驼背。 “他们太猖狂了!”方子恒将那跟燃烧着的染头,在手心里攥的粉碎。 “下午的行动你不要去了,你去看看老贺叔吧。”文宇航轻声地说道。 “等行动结束在说吧。”方子恒低沉地说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走出了作训室。 下午,是一次布控许久的、对一个走私团伙的抓捕工作,丝毫马虎不得,身为队长,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他从岗位上离开。 午夜,申城市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 城市楼顶的霓虹,没有因为这个特殊的夜晚,而减少自己张扬的个性,它如常地在黑暗夜空的衬托下,根据设定的程序,绽放着人们期待的、华丽的缤纷。 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的接待大厅里,在冬日的这个微微泛着寒意的夜晚,彰显出了自己那一份与众不同。 平日里,那张接待群众来访的、沾满了无数辛酸眼泪的接待台上,覆盖上了一层洁白的纱布。 白色的纱布上,摆放着一簇簇橘黄色的野山菊。那是用来装点老贺的遗体告别仪式用的。 进门一侧的墙壁上,被一块黑色的幕板覆盖了起来。幕板的四周,订着一圈黄色的野山菊。 黑色的幕板中间,一个大大的、白色的“奠”字,肃穆,庄严。 这个平日喧闹的,凝聚了无数人的希望与寄托的接待大厅里,如此的装扮自己,是为了最后一次迎接自己的老朋友、老战友、一位称职的老警员而准备的。 这么庄严肃穆的装扮,也是为了给这位默默无闻的、奋斗在打拐路上的执着的警察送行。 作为老贺的徒弟,安然是最清楚老贺的心思的,打拐办的警员也是懂得老贺的想法的。 这个大厅,是老贺最牵挂的地方,最割舍不掉的地方。他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是他凝聚了全部心血的地方。 所以,打拐办的警员,要在这里,为老贺做一次最后的告别,让老贺再一次看看自己最牵挂、最不舍得地方。 褚峤、简丹带着一帮警员们,默不作声地在忙碌着,他们要为老贺准备一个肃穆的、庄严的现场与仪式。她们的眼泪擦干了又流淌下来,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终于,几个年轻的警员再也忍不住了,她们站在那里,相互看着对方满是泪痕的脸颊,终于忍不住揽在一起,失声痛哭了起来。 在这个冬夜里,在这个庄严的现场,在这个为广大的人民提供安全与保护单位里,因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忠诚的战士,而显得异常失落、哀伤。这悲痛的哭声,让整座公安局的大院,都陷入了一片凄惶之中。 凌晨三点钟,褚峤终于从大家各自手机内贡献出来的照片中,选出了一张老贺叔的照片。那一刻,大家才发现,平日里,在拍摄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里,大家并没有几张老贺叔单独的照片,有的,也只是他在大家拍摄的时候,偶然入镜的那么寥寥几张。 照片中的老贺叔,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像是在沉思,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构思一件美好的事务。他的眼神里,散着一种无尽的忧郁,他的嘴角,又微微含着些笑意。 几条清晰的皱纹,在面颊上浮现着,就如一座石雕一样的精致。 褚峤把照片递给安然的时候,顺便用袖子在眼角抹了一把。他不想给几个年轻的警员,见到自己流泪的样子,特别是不想安然看到自己哀伤、悲痛的样子,虽然肿胀的双眼早就将他的脆弱出卖。 安然把装帧好的,老贺的照片,轻轻放在黑色幕板的中间,仔细地端详着。无数个画面在脑海内闪现,她想起了老贺第一天接收自己的情景;她想起了老贺教会自己辨别线索的真伪......她笑了,看着照片里沉默不语的老贺,安然的面颊上,浮现出了幸福的微笑,眼泪却在眼角“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安然。”褚峤站在那里,看着安然扑簌簌滴落的眼泪,心底如刀绞一样的疼。 “你让她们回去,天不早了。”安然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催促着褚峤与简丹,示意他们带着几个年轻的警员早点休息。 安然的面颊上,被铁皮划伤的疤痕赫然在目,泪水,从那些血迹未干的疤痕上冲刷下来,将晶莹的泪珠,染成了红色。 “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褚峤说道,他只能这么平静地说一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颗在流血的心。 “你带着他们先回吧,明天还有工作。”安然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就如平常为大家安排工作一样,听不出心底如大海一样深的悲痛。 褚峤是希望安然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就像打拐办另外几个小姑娘一样拥抱在一团嚎啕痛哭;哪怕是学着简丹的样子,站在公安局的楼顶上,悲怆地嘶喊几声。 也好过安然现在的样子,将一切都压在心底,正常地忙碌着,正常的让人心底发毛。 褚峤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却被安然顽强的眼神制止了。 安然指着黑色幕板的两侧,对褚峤说道:“不用管我,我弄完了这两边就好了。” 简丹走过来,悄悄地拉了一下褚峤的衣角。简丹明白,安然是不会离开的。守在这里,便是与老贺最近的距离。 安然不再理会褚峤,她自顾地整理接待台上放置的那些黄色的野山菊。 褚峤知道,唯一能帮助安然的,就是让打拐办正常运作下去,不要让前来报警的市民慌乱;不要让问询的市民失落;不要让那些等待救援的人们绝望! 褚峤与简丹一起,带着其他警员离开了,这个肃穆的大厅里,只剩下了安然一个人。 安然拿着手里的野山菊,站在那个白色的、大大的、庄严的“祭”字的一边,她仔细地看着,想着,随后,她将那一朵朵黄色的野山菊,眼前黑色的幕板,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订着,就像是不愿吵醒一个沉睡的梦中人一样。 时间,在悲痛中一秒一秒地失去。逝去的是时间,增加的,却是无尽的思念与哀痛。 沉寂的城市,从沉睡中慢慢醒来。当夜晚浓郁的黑色,拼尽全力遮挡晨起那一缕朝霞的时候,安然已经将手中最后一朵橘黄色的野山菊,在黑色的幕板上订完了最后一个字。 安然站在黑色的幕板中间,站在老贺那一副黑色相框的照片前面,仔细地审视着。黑色幕板两边,是她用菊黄的野山菊订出来的挽联。 一朵朵橘黄色的野山菊,就如一个个孩童纯真的笑脸,萦绕在老贺的周围。 安然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看着,她的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尽管眼泪已经从嘴角灌入口中,安然还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师傅,铮铮铁抗不惧打拐腥风血雨;赤胆忠心无愧金色盾牌荣光。这就是我对您的评价,您满意不?” 安然喃喃地自语着,她念着黑色幕板上,用橘黄色野山菊订出的挽联,心底,一阵无限的悲怆翻涌着,心里,一阵阵剧烈的刺痛。她不得不腾出来一只手,摁住了心脏的的位置,痛楚,依然在心间翻滚,安然的呼吸,竟然有些堵塞。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想用喘息来减少内心的痛楚,但是,心底的痛,没有因为这大口的喘息有所缓解,反倒是有了一种痉挛的感觉。 第五十二章 警察的荣誉 安然顽强地站在那里,顽强地把手,捂在痛的就要撕裂的胸口上。 “老贺叔,对不起,我来晚了。”在安然的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安然悲伤地地回头。 打拐办接待大厅门口的地方,方子恒身穿整齐的军装,手里托着帽子,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背后,是黎明之前幽暗的黑色,那黑色就如此刻的哀伤一样,衬托着方子恒悲痛的、焦虑、欣慰的眼神。 “你说,老贺叔喜欢我给他的总结吗?”安然手捂着胸口,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方子恒。 方子恒的心都碎了。 安然脸上的疤痕,被泪水反复地冲刷着,显得触目惊心。安然的身上,被老贺的鲜血浸染到血迹斑斑,血迹早已干涸,成为一紫色的块块斑痕。 安然的面颊,因为痛苦而显得扭曲,她的眼睛肿胀着,泛着惨白的泪光。 “老贺叔会喜欢的!”方子恒忍着心内巨大的悲痛,轻声说道。他慢慢地走到了安然的跟前,拉起了安然的手,将安然颤抖的身躯轻轻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老贺叔会喜欢的,傻丫头!” 安然顺从地依偎进了方子恒宽厚的怀抱中,她呢喃着说道:“我没有老贺叔了,老贺叔不要我!” “丫头!你有我!你有我!”方子恒的声音哽咽。他紧紧地搂住安然颤抖的身躯,因为要强忍住悲痛欲绝的泪水,方子恒的嘴里,被自己咬出了鲜血,他合着泪水,吞落下去。 “啊————!”安然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她“啊”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的身体颤抖着,就如在寒风中抖动的干瘪的树枝一样,瑟瑟地颤抖。 这哭声,是从肺腑里喊出来的,是沉积了许久的哀伤与委屈一起迸发出来的,是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之后,那种孤独与彷徨、惊恐与失落交织在一起的悲伤。 她放肆地哭着、无所顾忌地哭着,痛快淋漓地哭着,无需隐忍、无需隐藏、无需在乎别人的眼光。 方子恒紧紧地拥着娇弱的躯体,让自己的身躯,给这个颤抖的身躯一个坚实的依靠。 这是他第一见到安然痛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安然如此脆弱的一面,这是他五年来,第一将日夜思念的人拥入自己的怀中。 方子恒的面颊上,滚烫的泪珠一行行落下来,与安然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将安然身上那沾满了老贺鲜血的衣服湿透,又湿透了方子恒的军装。 他不希望自己失去最敬爱的人;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如此痛苦。他更惊恐,自己深爱的人,竟然是如此近距离地与死神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方子恒紧紧地拥着安然,生怕一松手,安然就此就会从自己的身边飞走,再也回不来了。 安然依偎进方子恒宽广厚实的怀抱中,肆无忌惮地哭泣着。 心底深藏许久的压抑,就这样被一股脑地倾泄出来,直到声音沙哑到无法出声,但是那纤瘦的身体,却依然颤抖不止。 方子恒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一座巍峨的青山一样岿然不动,用自己坚实的怀抱,给予孤独、悲伤、绝望的安然一个强大的依靠! 晨曦,从高楼的缝隙里挤进了申城市公安局的大院,洒在了那块黑色的幕板上,将老贺那张照片映照出了一抹粉红。 怯懦的脚步声,在打拐办的门外徘徊。 踌躇不前的脚步声,将安然的悲伤与绝望驱赶开,安然强烈地制止无尽的哽咽,从方子恒的怀抱中扬起脸。 方子恒伸出手,抹去了挂在安然眼角的泪珠。 “有人来上班了。”安然嘶哑着喉咙,说完,她顺势从方子恒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打拐办的门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映照在早晨单薄的晨雾中,晨雾将老人头顶的银丝笼罩着,就如罩上了一层光环。 老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女孩一只手拉着老人的手,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成绩单。见到安然从屋里出来,女孩轻声说道:“爷爷,安姑姑出来了。” 安然慌忙走上前去,搀扶着老人。 她认得眼前这位老人。这位家住在申城市东郊的一位普通的市民,儿子嗜赌成性,打骂家人习以为常,儿媳不堪受辱,一个人踏上火车,不知所踪;十岁的孙女为了寻找妈妈,被人贩子拐卖。 是老贺,不眠不休,不远千里,寻找到已经被卖进深山准备给人做童养媳的孙女,在解救过程中,还被对方用菜刀砍伤。 爷孙两个团聚的时候,老贺因为伤口感染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星期。 老人在安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进了打拐办的接待大厅,他看着黑色幕板上老贺的照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恩人啊!好人啊!你怎么就走了呢?!孩子上学了!我给您送孩子的成绩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老人嚎啕痛哭起来,佝偻的身影伏在地上,痛不欲生! 小女孩跟着跪倒在老人的身边,早已泣不成声,她将手里的成绩单举在头顶,悲痛地哭道:“贺爷爷!我上学了!我考了第一名!您看看吧!” 安然无声地哭了,方子恒也无声地哭了!已经上班来的警员们,也站在那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老贺牺牲的消息,被申城市的午间新闻广泛报道。 老人听说后,连夜带着孙女步行二十公里,赶到了申城市公安局,他要用自己最质朴的行动,表达自己对恩人的哀思! 安然与方子恒一起扶着老人,老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他伏在地上,悲怆地喊道:“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那是好人啊!你怎么忍心!” 老人的哀哭声,在公安局大院里久久回荡,天边的那一缕彩霞似乎也忍受不到如此的哀伤,悄然隐退进了灰蒙蒙的云层当中。 早上七点三十分,白色的灵车,载着沉睡的老贺,准时进入了申城市公安局。这是老贺平日里上班的时间,今天,在所有人的迎接下,这位老刑警,老战士一如既往地进了公安局打拐办的大厅,进入了他为之奋斗半生的地方,进入他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简丹、褚峤、方子恒等等一帮警员,在局长的带领下的带领下,站在打拐办的门口,庄严地迎接。 “敬礼!”安然站在队伍的前面,嘶哑着喉咙,强忍着哽咽,以警察特有的方式,向这位值得人们崇敬的警察,献上了崇高的敬礼。 在警员庄严的敬礼中,几位年轻的警员抬着老贺的灵柩,小心翼翼地放在打拐办接待大厅内,好让这位老警察再看一眼自己牵挂的地方。 哭声,是率先从公安局大门外出来的。 在公安局的大门外面,早已聚集了无数自发赶来的市民。 他们手里拿着一簇簇白色的鲜花,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的是祭奠一下这位牺牲的普通警察,一位让无数个破碎的家庭又重新团圆的家庭;让无数个无辜的生命从魔窟里逃脱出来的警察;一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警察! 申城市公安局的警员们,在局长的带领下,以立正的姿势,站在老贺灵柩的两边,为市民们腾出了一条路,向平凡的市民敬着庄严的军礼! 一朵朵洁白的鲜花,摆放在老贺的身边、接待台上、还有接待大厅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朴素的情感,是无声的祝福,是对祥和与幸福向往的祈祷!是对无惧罪恶的宣言! 这一天,是申城市公安局最为哀伤、悲痛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里,他们痛失了一位优秀的战士; 这一天,对申城市公安局来说,也是值得骄傲的一天。在这一天里,一位优秀的战士用自己的牺牲告诉世人,警察,是最庄严的神圣的职业。 这一天,让申城市公安局的警察们明白,只要忠肝义胆,勇于担当,无惧罪恶,便能得到人们无上崇敬! 第五十三章 沉重打击 身为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不能在下属的面前,展露自己内心的悲痛。在老贺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之后,冯建国一个人来到了公安局的楼顶,他默默地坐在石凳上,一直都抬着头,他怕自己一低头,双眼噙满的泪水就会滚滚而落。 申城市公安局的楼顶平台,是他与老贺经常来坐的地方,他们坐在一起抽烟、一起聊天,一起发牢骚。 石凳的边上,还残存着几根老贺上次抽的烟头。但是,人却永远地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冯建国勉强摁耐住心头翻涌的一阵阵酸楚,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先点了一根,之后,又点了三根,放在石凳上。 冯建国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却被烟雾呛的一阵剧烈的咳凑。他用手在眼睛上摁了一下,这才看着那三只袅袅升腾着青烟的烟头说道:“老贺啊,你抽吧。我不会再阻止你抽烟了。我这还有一盒呢,是好烟,咱哥俩今天抽个够!” 青烟,从烟头上袅袅升腾起来,萦绕着冯建国悲伤的脸颊,将眼角的那一行泪珠遮盖起来,不给经过的那一丝微凉的风窥见。 但是那微凉的风似乎极为不甘,它反复在冯建国的面颊前经过,将当作伪装的那一缕青烟带走。 冯建国再也无法找到隐藏自己的东西,他看着那三根即将燃尽的烟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贺啊!”冯建国对着那三根就要燃尽的烟头,哽咽着叫了一声,喉头一热,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起参军,共同经历了懵懂热血的军营青春; 一起转业,自基层第一线,依旧从事着打击犯罪保护人民的工作。三十四年的战友情谊,是无法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来阐述的。 如今,老贺突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开,冯建国的心底,又怎能轻易释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扰乱了冯建国的思绪,他慌忙擦了一下潮湿的眼角,泪眼朦胧中,却看见,上倒楼顶来的,竟然是安然。 “冯局。”安然站在那里,悲戚地喊了一声。她看见了冯建国眼角晶莹的泪珠,她明白,自己的到来,扰乱了两个老友之间的畅谈。 “安然,过来坐。”冯建国将那燃尽的三根烟头收拢起来,放在一边。 安然轻轻走过来,看着冯建国,欲言又止。 “子恒走了?”冯建国关切地问道。 “是,队里有任务。”安然是第一次直面有关方子恒的问题,没有怯懦地回避。 冯建国从安然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尽的哀伤与绝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往日里坚毅、开朗、沉稳的安然不见了,眼前的安然,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小女孩,冯建国的心底一阵酸楚。 他完全明白安然的悲痛,从老贺出事到现在,她一直都穿着那套浆染了老贺鲜血的卫衣。她是这种方式,来缅怀自己的领导、师傅,一个父亲。 冯建国更知道,自己的老战友老贺,对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员,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所以,他能理解安然此刻悲痛的内心。 “安然,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对于这起有针对、又预谋的谋杀警员的事件,我们会尽快破案,给老贺一个交代。”冯建国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安慰安然的话。 安然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她的眼神里,依旧被哀伤与绝望浸润着,没有一丝空隙。 许久许久之后,安然才抬起头,她眼神里的哀伤与绝望被压制的无用无踪,有的,是一种坚定、毅然的、破釜沉舟的决心。 “冯局。”安然轻轻地喊道。 “你说?”冯建国望着眼前这个为憔悴、孱弱的姑娘那迸发这坚毅的眼神,他有些意外,他不确定,这个小姑娘到底在思考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华灯初上,楼顶的平台上,被城市绚丽多彩的灯光映照的通亮。 安然站了起来,她手扶着栏杆,眼光望向远处那万家阑珊的灯火,心底如就如风暴来临的时的海洋一样地翻涌。 老贺临终前的那八个字,就如一阵阵响锤,敲击着她的心脏。老贺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所以,爱,才那么深切。 所以,安然决定了,她无法放下,但是可以勇敢!所以,她要将自己内心的藏匿的悲痛完完全全释放出来!在申城市这个凝聚着悲伤的夜晚,让勇敢化作一道利剑,却刺破夜空的黑暗! 时间,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可以让稚嫩成熟,也可以让青春长出沧桑。 但是,对于打拐办的警员来说,时间,却无法带走大家对老贺的思念。 姑娘们习惯了被老贺阴着脸训斥一顿,然后,大家背着老贺,做一副鬼脸。那时的开心,就如淘气的孩子在父母跟前撒娇。 如今,老贺不在了,家里的这个顶梁柱倒塌了。姑娘们再也不担心被训斥了,但是,欢乐,也随着老贺的牺牲,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有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打拐办里,却见不到一丁点节日的愉悦,反而是更加的沉重了,这是打拐办失去老贺这位“家长”后,准备度过的第一个悲伤的节日。 安然一直到了上午十点钟,才懒洋洋地走进了办公室。 她头发蓬松,眼皮浮肿,一看,就是长期失眠带来的后果。 简丹与褚峤正在忙碌着,见到安然进了办公室,虽然比上班的时间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但是总算是来上班了。于是,两人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简丹悄悄地摸出了自己珍藏的玫瑰茶,殷勤地为安然泡了一杯。 鲜艳的玫瑰花,在洁白的杯子里绽放着,丝毫没有引起安然的兴致。她说了一声“谢谢。”便缩进了宽厚的椅子背里,出神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资料,一声也不出。 简丹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她拿起了一叠需要打拐办签发的文件资料,轻轻地放在了安然的面前,又拿出了签字笔,拧开,递到安然的手里。 安然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连文件的内容都没看,就在简丹手指的地方流畅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安然把自己递过来的文件很快地签完字,简丹惊愕地张大嘴巴看着安然,一脸怜惜:“头儿,这一份文件是我要把你租出去的合同,你也签字?” 褚峤跳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简丹手指的地方。 原来,简丹恶作剧地在一页纸上打印着:兹将打击拐妇女儿童专项工作组组长安然租借给资料员简丹,租借期限2016年12月1日至2017年12月1日至。 安然苦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将那份恶作剧的“租借合同”卷起来,拍在了简丹的脑袋上。 褚峤恨恨地瞪了简丹一眼,嘟囔了一句:“无聊!” “姐姐,你这么个状态是不行滴!要不是我略施小计提醒你,出去吃了大亏,你说我上哪找你去!”简丹爬在安然的办公桌上,把脸对着安然的脸,眼神里,充满着真挚的情谊。 安然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做出了微笑的样子,使劲点点头,那意思是:我好后怕哦!我知道错了! 但是,无论怎么努力,脸上始终无法浮现出笑意来。于是,她摆摆手,示意简丹不要再打扰自己,之后,又自顾地蜷缩进了沙发,呆滞地看着远方冰冷的墙壁。 一直到中午,安然都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褚峤将采购设备的订单放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依旧是没有多少的精神。 褚峤已经无心再工作了。 第五十四章 借酒消愁 他坐在那里,如坐针毡一样的纠结。安然如此的精神状态是不行的,是要适当的加以劝解的。于是,他拿起资料,走到了安然的办公桌前。 “百盛集团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我列出了申购的设备清单,你签字,我送局长那,咱们那项目就可以畅顺的运转了。”褚峤指着摆在安然面前的一叠设备的资料,让安然做出选择。 安然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褚峤,又轻轻地推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资料,依旧是没有出声。 褚峤用手点了点安然面前的桌子,轻微的响动,让安然迷离的眼神得以集中起来:“领导,我跟你汇报工作呢。”褚峤轻声说道。 安然这才将眼神集中在褚峤的脸上,声音有些迷惘地说道:“褚峤,你告诉我,就算是完成了那个系统的设置,社会上就没有罪恶了吗?” 褚峤一时语塞。 让褚峤的语塞的,并不是安然的问题,而在于安然的态度。 在当初两人构想“回家”项目设置的时候,安然的信条是:哪怕用一万分的努力,来减少一分的罪恶,都是值得为之奋斗的! “但是......但是......”褚峤原本想把安然之前的那些豪言壮语复述出来,可是,当他看到安然眼神里无尽的哀伤与绝望的时候,言语笨拙的褚峤吱唔着,竟然无以言对。 “但是什么?你的神情已经在告诉我,那是不现实的!褚峤,人性是有弱点的。一个人在饥渴的时候,从来不在乎摆在面前的水,究竟是泉水,还是井水。因为那人的目的只有饥渴。褚峤,我说的话,你能听进多少?”安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峤。 褚峤茫然地看了安然一眼,突然像是不认识了一样。 他认识的安然,坚毅果断,处理任何事务都是不畏艰难、雷厉风行。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找借口。 更何况,安然那些关于“水”的话,晦涩难懂,在听惯了安然下达那些简单明了指令的褚峤来说,那些话,就如禅语一般,不明所以。 于是,褚峤盯着安然的面孔足足凝视了一分钟,终于说了一句他认为是正确的话:“安然,你是不是怕了?” 这句话一出,安然“蹭”的一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好像缩在哪里,就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安然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褚峤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以此与安然保持一段距离。 安然猛地站了起来,面孔因为愤怒与委屈而显得有些狰狞,她的眼睛里喷射着怒火,朝着褚峤吼道:“我怕?我怕!是!我怕了!差一点死掉的不是你!是我!我怕难道不应该吗!谁规定我不能害怕?谁?!” 安然失控地吼叫着,声嘶力竭地朝着褚峤吼叫,因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她的声音单薄、尖利,身体此而瑟瑟发抖! 褚峤被安然如此竭斯底里的状态吓坏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安然,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安然如此崩溃的场面,让简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劝解一下安然,还是还该斥责褚峤几句,帮安然消一下火。 打拐办接待大厅的几个年轻的警员惊愕地看着办公室内的几个人,一个个探过头来,好奇地张望。 简丹摆摆手,示意她们各自忙自己的。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看着安然愤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懊悔与失落交织,痛心与怜惜并存,这便是褚峤那一刻的心态。 晚上下班后,简丹去了安然的宿舍。原本是想着把安然拽出宿舍,一起到外面走走。 可是等她推开了安然宿舍的门,便惊愕到不敢挪动半步:“我的姑奶奶!你这画风转变的会吓死人的!” 安然喝醉了! 宿舍的地面上,摆着几个空的啤酒瓶,安然醉倒洗手间的地面上,正呼呼睡的正香! 打拐办,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四点钟,简丹代表打拐办,去参加局里各部门的例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简丹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掏出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了几个糖瑞士糖,全部塞进嘴里。 褚峤看着简丹满腹委屈的样子便知道,简丹准是又被局长骂了。 “回头,跟你妈告状,削他!”褚峤走到简丹的办公桌前,将拳头轻轻砸在办公桌上,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褚峤的这个动作,引起了简丹的共鸣,她压抑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她将手里剩余的几颗瑞士糖砸进了褚峤的怀里,双眼,一下充盈了泪珠。 “你说,胖子,我容易吗!我一科员,我能做得了什么主?你说这管事的都不在!”简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看着老贺那空空如也的办公桌。 “老贺叔!”终于,简丹的嘴角瞥了一下,喊了一声“老贺叔”,充盈在眼眶里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在办公桌上。 冷不丁看到自己的泪珠,简丹慌乱了,赶紧抬起手臂,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伸手从褚峤的怀里捡回来一颗糖,丢进嘴。 简丹委屈又无处发泄的样子委实可怜,褚峤却也无可奈何。 汇报工作进度及跨部门沟通合作的工作,原本是老贺来完成的。老贺牺牲后,本应该是打拐办副组长安然的本职工作。 可是,自从老贺叔牺牲后,安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乎是无法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对于打拐办的工作,已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极少过问了。 今天是星期五,也就是说,安然这个星期只上了一天班。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呢?”褚峤忧虑的思考着,却无法将自己内心的牵挂表露出来。 “胖子,你说,头儿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她就不想快点找到凶手?”几颗瑞士糖的浸润,让简丹恢复了往日的心境,她拿出纸巾,抿干净桌面上的泪珠,疑惑地问褚峤。 “每个人对待痛苦的处理方法是不一样的。安然是孤儿,她心底一直当老贺叔是父亲,所以,这伤痛一时无法面对,也是能理解的。”无论什么时候,褚峤都会无条件地为安然开脱。 “胖子,你说这话,我就怀疑你私心严重。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要知道,她是警察,有别于一般人的心理素质。这样长期的消磨意志,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 “谁不负责任?”一声问询从打拐办办公室的门口传来。 简丹与褚峤循声转身,这才看到,方子恒正朝着他们大步走来。 方子恒穿了一套作训的迷彩,面孔上,还残存着星点的灰尘,疲惫,似乎成为一层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面纱,在方子恒俊朗的面颊上凝聚。 “你家那个。”简丹被方子恒问起,刚消散的委屈重又浮面颊,她的嘴撇了瞥,又想哭的样子。 “她又没来上班吗?”方子恒的面孔更加忧虑了,不,是一种沉重,一种无法释怀的沉重。 “她最近的情绪很低落,我们又都忙,也没时间开导她。”褚峤赶紧替安然辩解。他觉得,不能让安然在其他人的面前,留下半点负面的形象。虽然在方子恒的面前,替安然辩解是多么的尴尬多么的多余,但是褚峤就是不想放过任何替安然辩解的机会。 “老褚,谢谢你们。”方子恒礼节性地伸出手,握了握褚峤的胳膊。 这一句“谢谢”,顿时让褚峤像是外人一样的尴尬。 方子恒却没有顾忌到自己这句话的后果,他心底,只有安然的安危。自从老贺出事以后,方子恒已经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地敞开自己对安然的爱!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安然的保护神! 方子恒对褚峤说了谢谢,又看着简丹,焦急地问道:“你知道安然现在哪里吗?她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她可能在......”简丹踌躇了,似乎在下决心,不知道要不告诉方子恒。 “在哪?”方子恒看到了简丹眼神里的犹豫,着急地问道。 “在宿舍。”简丹说出句话,似是做做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一样。她说完之后,甚至都不敢看褚峤的眼神。 听说安然在宿舍,方子恒下意识地嘘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尽管他心底有着不小的疑问,安然在宿舍,简丹需要下那么大的决心说出来吗? “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能带我去宿舍看一下安然不?”方子恒以征求的眼光看着简丹,那眼神充满着祈求与渴望,让人无法拒绝。 “但是......但是......”简丹支支吾吾,似乎是难以决断。 方子恒发现,褚峤已经在使出强烈拒绝的眼神,在对简丹予以暗示,这让方子恒内心有些惊慌。 方子恒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焦虑地说道:“我只还剩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只看她一眼我就走。求你了!” “我......”简单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她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走到褚峤的身边,用眼神在寻求褚峤的帮助。 “那情景,你觉得给外人看到合适吗?”褚峤小声地、带着抱怨地看着简丹,对于眼前的局面,他自己也是一筹莫展。 “方子恒不是外人。”简丹从褚峤的话语里得到了安慰,于是,她一横心,转身对方子恒说道:“我带你去见她。说好了,天大的事,都不准发火!” 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气氛,基本已经让方子恒崩溃! 公安局员工宿舍楼的门卫张叔好奇地看着一身戎装的方子恒:“这是女生宿舍......”方子恒端正地站在门口,慌忙从袋子里逃出来军官证,却被简丹拿手挡了回去。 “张叔!”简丹娇声地喊了一声,门卫张叔立刻绽开了笑颜。 “是简丹啊!你这是?”门卫张叔指指方子恒。 “只有这个人,能劝醒安然,我专门请来的!”简丹说着,朝着张叔眨着眼睛。 “哎呀!那敢情好啊快去吧,又让人送了两件上去,唉!这孩子,心思重啊!”张叔指指楼梯口,催促方子恒赶紧上去。 “啊?!”简丹听到张叔的话,惊叫了一声,方子恒已经健步如飞的朝着楼上奔去了。 “这下惨上加一个惨字!”简丹看着方子恒匆匆的背影,忧虑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她赶紧走到了张叔的跟前,端起了张叔的茶杯:“张叔,下次我给你带点藤茶喝,对您那高血脂有帮助。” “还是简丹心疼张叔。”张出笑眯眯的,虽然没有得到茶叶,但是已经像是在品尝着甘甜美味一样地满足。 “那是,张叔这么好人!”简丹嘴巴甜甜地恭维了一句,之后,便神秘地说道:“张叔,等会有人下班了,就说楼上在消毒,让她们先出去转一会。” “行!行!”张叔会意地点点头。 简丹这才放心地离开。但是,她知道,楼上已经响起了战争的号角,有些事情,是无可逃避的,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 方子恒按照简丹说的房间号,轻轻地敲了一下门,良久,一声倦怠的声音才从屋里传了出来。 “谁......啊?”疲倦、哀伤、充满着无助,那竟然是安然的声音。 方子恒的心底“咯噔”了一声,这声音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坚毅的安然,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在就要沉溺于水底的人,发出的绝望无助的哀求。方子恒顾不得那么多,他以为安然出了什么事情,猛地一推门。 哪知道,门,竟然没有反锁,在方子恒的大力撞击下,“咣”地打开了,打开的门重重地撞击在一边的墙壁上,发出了“咣”的一声。 宿舍的屋里,安然正坐在地板上,身体依靠着床身,手里,还拿着半瓶没有喝完的啤酒。 宿舍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的空的啤酒瓶,在几个空的啤酒瓶子里,居然还有几根烟头。 方子恒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他再有思想准备,也不敢想象,一个性格刚毅、沉稳的警官,竟然会被悲痛打击成如此模样,这哪是一个警察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 安然依靠在床身上,冷不防被方子恒推门进来。 安然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把那喝了一半的啤酒瓶藏在身后,可以,当她的眼神扫视到满地的空啤酒瓶及方子恒绝望的眼神时,安然放弃了,她绝望地举起酒瓶,又往自己的口中灌了几大口。 金色的啤酒从瓶子里洒出来,湿透了她身上那件藏青色的卫衣。 方子恒心头一酸。 “安然。”方子恒轻轻地呼唤了一句,想要弯腰把安然扶起来,可是却被安然一甩手打开了。 “离我远点啊!”安然吼叫了一句。 “安然,是我,我是方子恒。”方子恒轻声说道,怜惜地用手抹去了安然脸颊上残存的泪珠。 “方子恒?......呵呵呵呵!方子恒来看我的笑话了?!”安然诡异地笑着,不与方子恒有眼神的接触,她又自顾地端起了酒瓶,想要再往口里灌一些酒,却被方子恒一把将瓶子抢了过来。 “安然!”方子恒抢过安然手里的酒瓶,厉声叫道。 安然竟然被方子恒严厉的声音震慑到,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但是,她随即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着自己的酒瓶,似乎想再次讨要回来。 方子恒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安然拽了起来,然后,将安然软软的身子摁进了一边的沙发上:“安然,你要振作起来!懂吗!过去的都过去了!”方子恒的声调里,虽然也透着无尽的悲痛,但是依然希望安然能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过去了吗?过去了吗?”安然突然从沙发中站了起来,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质问站在面前的方子恒。 第五十五章 自暴自弃 “安然,都过去了。”方子恒不明白自己这一句话,为何会让安然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赶紧轻声安慰。 “过去了!过去了就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老贺叔就不用牺牲吗?”安然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吼出来,每一个字上都带着浓郁的泪珠。 “安然,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勇于面对眼前的事实。”看着眼前的安然如此地悲痛,方子恒心里就如刀割一样的难受。 “是,我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老贺叔牺牲了!是因为我牺牲的!”滚烫的泪水,顿时从安然憔悴的面颊上流淌出来,就如山涧间的一条小溪! 泪水,并没有阻止安然的哭喊。她手指着自己,对方子恒吼道:“你说的对,我是要勇于面对!我要承认,老贺叔就是因为我牺牲的! 如果我接受局里的决定,不坚持追查,老贺叔对那个电话就不会那么重视,也就不会去采石场,也就不会走进陷阱! 是因为我一心要找到线索,连起码的辨别能力都失去了,那么明显的陷阱,我连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太想按照自己的直觉做事!是我害死了老贺叔,你懂么,方子恒!” 安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就如她面前站立的不是方子恒,而是一堵可以给她收藏所有委屈、悲伤、绝望与悔恨的海绵墙,可以将她心底许多年来的压抑及悲伤全部吸收进去! 方子恒看着安然竭斯底里的样子,一颗心,被撕成了碎片! 眼前的安然,不是他认识的安然。 她认识的安然,坚毅、冷静,果敢,对所有的事务,都有着洞察于心的淡然。但是,为何只是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她就变得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安然!”方子恒痛心地呼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面对一个不肯听自己说一句话、不准自己靠近半步的人,无法用一句话,让她的悲痛与自责释怀。 “安然,你要振作起来,找回以前的你。你还有工作要做!”这是方子恒思忖了良久,自认为最适合安慰安然的话。 “你走啊!不要在我跟前出现。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啊!”安然冲着方子恒喊了一句,推着方子恒,把他从屋里推了出去,之后,“咣”地一声,将房门紧紧反锁住,那声悲怆的嚎啕声,被重重地关进了屋子里。 方子恒无助又绝望地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一声比一声悲怆的哭声,真的想一头撞在墙上,以此来减轻内心所受的煎熬。 这个可怜的女孩,这个冷傲、坚毅的女孩,这个不给任何人接近身边的女孩,到底有着怎样迷一样的过往,又是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与煎熬,才会让她变成这现在这个样子呢? 被冷漠地推出房门的方子恒,以立正的姿势站在安然宿舍的门外面,面对这一扇朝着自己紧紧关闭的门,五内俱焚。 他没有能力再次敲开房门,他也没有能力去安慰门后面那个哭至嘶哑的声音,他什么都做不了。面对这个痛苦的局面,方子恒的心里是自责,是痛苦,更多的是无助。但是更为无助的,却是时间。离归队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十分钟,他已经不能再停留了。 于是,方子恒把脸贴在门上,就像是那一扇冰冷的门,便是安然悲痛欲绝的面颊一样:“安然,我没有时间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你走啊!不要再来找我!”门口面的痛哭声止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安然冷冰冰,充满的绝望的嘶喊声。 方子恒在那绝望的嘶喊声中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是趁着执行任务的间歇,来探视一下安然的,却依然是失落而回。 伴着方子恒离开的脚步,一声更为响亮的哭声再次从房间内响起,安然那悲怆的哭声,就如被抛弃在旷野的孩子一样,充满着恐惧与绝望! 公安局宿舍的楼下,已经聚集了无数下班回到宿舍休息的警员。看着方子恒绝望又无助地从楼上走下来,几个多事的人不由得指指点点:“像什么话嘛,自以为是安全卫士,这个称呼又不是让她为所欲为的。” “就是吗!一个警察,天天在宿舍里喝醉耍酒疯,局里也不管管!” ....... 今天是星期天,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 打拐办的警员却面临一个尴尬的现实,在打拐办那一块金属的牌子下面,有一家三口已经在那里坐了三个小时了。 无论警员如何劝解,他们执意坐在那里,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任谁劝解,都只是一句话回复: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就走! 这一家三口,便是失踪儿童王诗涵的父亲、奶奶、与姑姑。 迄今为止,王诗涵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她是被人贩子已经卖掉了,还是已经遇害,这些基本的信息,打拐办的警员一概都不掌握。 原本以为,整个犯罪团伙,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对于以后寻找被卖掉的人口是有帮助的。可是,只是这些信息的索取,就比登天还难。 没有细节,就无法跟踪查询。而细节,需要犯罪嫌疑人真心诚意的配合,而这些,恰恰是整个犯罪团伙回避的问题。 程喜祥的死亡,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挡箭牌。 自从程喜祥意外死亡之后,文勇再也没有吐露半点有用的信息,他只有一个回答:这一切都是程喜祥安排的,具体他不清楚。 这让打拐办的警员对于失踪人口下落的寻找,陷于僵局之中。 简丹与褚峤,并排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与汪鹏程一家三口面对面地坐着,整整两个小时地面对面耐心劝说,都被汪鹏程的母亲恨恨地顶了回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都不会起来,反正不带走我孙女,我就死在你们公安局!” “大妈!奶奶!”简丹揉着已经发麻的膝盖,绝望、语无伦次,“我们已经尽力在寻找了,您总得给我们时间不是!” “是!我给你们时间!给你们时间喝茶、抽烟、聊天!你们是公安局的,你们是大爷!我怎么敢逼你们!谁给我孙女时间啊!我可怜的孙女啊!你到底在哪里啊!”汪鹏程的母亲听到了简丹的话,一下子失控了。她竭斯底里地哀嚎着,并在地上匍匐,想要一头撞进简丹的怀里。 褚峤手疾眼快,一把将简丹拖了起来。 汪鹏程的母亲见到自己扑了一个空,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索性躺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起来。 汪鹏程的妹妹心疼地把母亲拉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冲着褚峤及简丹吼道:“你们公安局不是说有困难就找警察吗?我家现在是天大的困难,你们帮到我们了吗?你们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汪鹏程则痛苦地跪在母亲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手里,坚强地举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还我女儿! 简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凄惶的局面,欲哭无泪。 褚峤绞尽脑汁,却无法找出安慰的话来,原本就老实、笨拙的嘴巴,此刻更是理屈词穷一般地退缩。他与简丹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的含义是一样的:哪怕是安然在,此刻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啊! 好在申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冯建国及时赶到,简丹与褚峤顿时有了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 看着冯建国将老人家从地板上搀扶了起来,一起走进了楼上的会议室,简丹看了褚峤一眼,长嘘了一口气,悲伤地说道:“当年解放区的人们,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 褚峤却没有简丹那样轻松的心情。 四十三天,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就是普通的六个星期,他们工作、休假,享受属于自己的踏实小日子。 但是,四十三天,对于一个时刻都需要在岗位上坚守的警员来说,便是擅离职守的严重犯罪,已经是局里忍耐的上限。 如今,副局长已经介入到打拐办的日常事务里来,褚峤隐约觉得,局里留给安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褚峤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逃避,是时候与安然面对面的摊牌了。 晚上下班后,褚峤拨通的安然的电话。 让褚峤揪心的是,安然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褚峤有些慌了。他匆忙赶到了安然的宿舍,门卫老张叔却指指外面,一脸忧虑地对褚峤说道:“出去了,打扮的很漂亮。” 第五十六章 星月酒吧 老张叔的话,让褚峤喜忧参半。 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证明有了良好的心情,但是,电话为什么不开机呢? 有些慌乱的褚峤又赶紧给简丹打电话,却被简丹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你真是杞人忧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出去,肯定是有约会了!有约会,就证明已经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你该开心才是,担什么忧啊!” “哦!哦!”褚峤连声答应,虽然被简丹训斥,心底却很是舒展,他相信,女人之间的心意是想通的,安然也许真的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了。 这对安然来说,是好事;对打拐办来说,更是好的现象,毕竟案件已经挤压了许多急需要分类处理。 更为重要的是,“回家”项目是推掉百盛集团的那笔赞助,还是赶紧将设备申购回来,这,是一个问题。 “挣脱出来就好了,打拐办也就能正常运转了。”褚峤回味着简丹的训斥声,四十三天来,第一次酣然入睡。 没人知道,安然是否真的从悲痛与自责中完全挣脱出来,起码,今晚,她没有躲在宿舍里买醉,而是从宿舍走了出来,并且,还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一套黑色的kEEPSAKE长裙,裹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身体,却依旧将那衣服的神韵彰显到了极致。 往日的坚毅、阳光,从脸颊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沧桑与绝望,因为长时间在室内的原因,原本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惨白,惨白之中,又带着一丝蜡黄。 她那坚定、聪慧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助,又似乎藏着什么难以捉摸的神情,肿胀的有些发亮的眼袋,让人望而生怜。 在宿舍里整整沉寂了四十三天以后,安然以不同于以往的形象,第一次踏出公安局警员宿舍大楼的大门。 出了宿舍大门之后,安然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站了一会,之后,她去街口对面的小餐馆点了一碗牛腩面,闷声不响地低头一口气吃完。 吃完面的安然深呼吸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得到了恢复。便又稍微坐了一会,这才叫了一部出租车,直奔她今晚的目的地:月色迷离酒吧。 月色迷离酒吧,在海滨开发区靠近海边的位置,是用一个废弃的工厂改建而成的。设计师的灵感来自夜空。 设计师将整个厂房屋顶的铁皮全部拆除,装成了玻璃屋顶,再运用灯光投影技术,把曼妙的星空景象,投射到玻璃的屋顶上。 这样,真实的夜空与虚幻的夜空相呼应,给人亦幻亦真的感觉。 酒吧内装饰的格调也很梦幻,每一个卡座及散台的椅子周围,都用蓝色的荧光装点出来。人在座位上坐着,品着各种名酒,就如身处太空一样的虚幻。 这里很静,虽然酒吧的停车场里,各种豪车云集,车位难求;虽然酒吧内早已客似云来,但是,却没有一般酒吧的那种喧闹。 人们三五成群或者是孤独地坐在某个角落里,品着自己杯子里的故事,讲话的声调,都被寂静的夜空吞噬掉。似乎是这里如星空一样的静霾,驱赶走了人心底的烦躁与郁闷。 作为一名警察,安然是极少有机会出入这样的场所的。 所以,进到了酒吧里,安然茫然无措地站在哪里,有些无所适从。 靠近门口一个卡位里正在闲聊的几个年轻男子放下手里的酒杯,朝着站在门口的安然张望着。在确定这个神色茫然、气质超群的美女是独自一个人来到的时候,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男子把手指放进口中,响亮地打了一个呼哨,引得他身边另外几个男子哄堂大笑。 这间幽静的酒吧,因为安然的到来,瞬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而变得喧嚣起来。 安然没有理会那人,眼神似乎在寻找,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位子。 酒吧的酒保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他适时地一路小跑赶过来,朝着安然躬身打招呼:“美女!有约吗?” “哦......我一个人。”安然有些拘谨。 “那您跟我来,吧台位置可以接受吧?”酒保一边带路,一边询问安然。 安然无所适从地点点头,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哪个位置才是合适的。 听到安然是一个人,那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男子更加来了精神,他再一次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然后对着安然喊道:“嗨!小姐姐!来这里坐,我请,保证让你开心满意!” 男子的话,引来了身边的人一阵哄堂大笑。几个人纷纷学着那男子的声音喊着:“小姐姐!过来坐啊!” 围绕在那几个年轻男子身边的女孩子,则以妒忌的眼光看着安然。 酒保看着孤单无助的安然,善意地安慰:“您可以不理他的,他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因为您太漂亮了!”说着,在吧台的前方,为安然指引了座位。 “谢谢你!”安然道了谢,轻缓地在酒吧的吧台前坐定。看着调酒师殷切的眼神,轻声说道:“WhiteRussian”便默不作声地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当中。 调酒师得到了指令,轻快麻利地将各种配料均和着,不大工夫,一杯散着浓郁咖啡及鲜奶味浓烈的伏特加味道的鸡尾酒,摆在了安然的面前。 安然端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她在“百度”上搜索来的美酒的味道,一只粗大的、散发着浓郁高档香水味道的手臂便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一个人在这喝这个,多没意思!”那人一伸手,便从安然的手里接过了那杯WhiteRussian,转手放在吧台上。之后,整个身体越靠越近,似乎是准备贴在安然的后背上。 安然松了手,任由那人抢过自己手里的酒杯,之后,她就势抬起右肘,狠狠地杵到了就要依靠在自己身体上的那个人。 “啊!” 随着一声惨叫,搭在安然肩膀上的手臂一下子拿开了,那人猛地蜷缩着身体,蹲在安然的吧椅后面,连声惨叫。 听声音安然就分辨的出,搭一只胳膊在自己肩头的,便是在进门时吹口哨,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男子。 这瞬间就完成的反擒拿动作,对安然来说,易如反掌。之后,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理会那人的惨叫,伸手端起自己的那杯WhiteRussian,品了一口。 虽然这是一杯女性向的酒,但是这浓郁的酒味依然让她有些不适。但是,安然强装轻松地把这一口酒吞入了腹中。 “凉总!凉总!” 惊呼声,从靠近门口的那个卡座里传了出来,几个原本与那人一起喝酒的正企图看热闹的人发出连声惊呼,匆忙从卡座里跑出来,将那一头飘逸长发、疼的蜷缩在地板上的人扶起来,连声惊呼。 第五十七章 以一敌三 “不碍事!不碍事!”一头飘逸长发的人叫凉秋,他伸出手,示意身边的几个人不要紧张,但是自己的脸却疼的扭曲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下手也忒狠了一点吧?”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猛地冲到了安然的面前,他看看凉秋,又看看安然,不解,但却异常愤怒。 “就是吗!装什么正经啊!不就跟你打个招呼吗,至于这样吗?”几个女孩子围在凉秋的身边,几只小手搀扶着凉秋的手臂,怜惜、又愤慨! 安然泰然自若地坐在吧椅上,若无其事地品着自己的酒,就好像身边的事情从发生过,就好像凉秋那揪心的呻吟声,与自己毫无关系。 “小丫头片子,你给咱凉总道个歉,咱啥事没有。”五大三粗的男子对着安然吼道。 “坤哥,算了,算了!”凉秋一边呻吟,一边朝着五大三粗的男人说道。 也许是安然不屑的态度,重创了坤哥的自尊心;也许是坤哥真的心疼凉秋;也许坤哥想让自己在其余几个女孩身边树立起一些威信。 总之,安然不屑的态度,让坤哥的热血沸腾了起来。“小丫头片子,不吃点亏,就不知道盐是咸的!”他谩骂着,一边恶狠狠地抬起手臂,朝着安然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安然虽然默默地地品着自己那杯WhiteRussian,却感觉到了身后的危急,就在坤哥的那一拳头抡圆了,朝着自己的后脑勺砸过来的时候,安然轻巧地从吧椅上跃下,抬起脚,一个后踹,正中坤哥的胸口。 一个身着优雅长裙,如何快速地将穿着高跟鞋的后脚踹在背后人的胸口上的,周围看热闹的人其实是没有看清楚的。 看不清楚就代表着神秘,神秘,能激发出人们藏在心底的敬畏,于是,围观的人群奋力鼓掌,那掌声,是献给安然的! 在热烈的掌声中,坤哥沉闷地“哼”了一声,身体直接飞了出去,足足有一丈远! 踹飞了坤哥,安然这才将手里的杯子优雅地放在吧台上,轻声对着酒保说道:“买单!” “我请!我请!”酒保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却依然无法想象,一个身材纤弱的长相秀丽的女子,竟然在举手抬足之间,将两个壮男大汉收拾到服服帖帖!于是,酒保慌忙推开安然递过来的银行卡,坚决不肯收钱,他是真心的佩服! 如果说第一次,安然肘击凉秋是一招偷袭的话,踹飞坤哥的这一脚,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是当着几个壮汉的面,瞬间完成的。 凉秋身边的几个人开始明白,他们遇到了对手。 对于男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面子重要。 他们一伙五六个人,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弱女子收拾的落花流水。望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那一阵阵的哄笑声,几个人的尊严,被安然在轻而易举之间撕的粉碎! “唉!真窝囊!”一个扶着凉秋的女孩送开手,叹了一口气,开始环抱起双臂,冷眼盯着安然。 如此一来,便激发出了凉秋一伙人的羞耻感。而坤哥的心里,已经被愤怒燃烧了起来,成为一座喷射的火山! 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抓过身边的一张椅子,吼叫着,直奔安然扑了过来。 凉秋身边的几个同伙则也趁着这个机会,有人拿起台面上的冰桶,有人攥起了啤酒瓶,恶狠狠地一起朝着安然围攻。 最先冲过来的坤哥将手里的椅子扬的高高的,劈头盖脸砸向安然; 安然闪身躲过,那椅子“哐”的一声,砸在了吧台上,在猛烈地撞击下,瞬间成为了碎片。就在碎片纷舞之间,安然抓起放在吧台上自己才喝了一口的那一杯WhiteRussian,狠狠地砸在了坤哥的头顶。 鲜血,顿时从坤哥有些肥大的脑门上流了出来,他用手摸了一下,等确定是自己的鲜血时,便一头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一下。 另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则把啤酒瓶的底部,在一边的台子上磕碎,手握着瓶子的口部,让锋利的底部的玻璃,朝着安然的胸口猛刺过来。 安然用眼神瞟了一下,自己的身后,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客人,如果自己闪身避开的话,那锋利的玻璃瓶,一定会刺伤身后的客人。 于是,安然只得就地拿起自己坐的那张吧台椅,迎着那个玻璃瓶子砸去。坚硬的玻璃瓶,始终无法与更加坚硬的钢制吧台椅对抗,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如雨点一样飘落的玻璃碎屑,在月色迷离之间飞舞,朦胧的灯光之下,就如滑落的流星一般炫目! 失去武器的年轻小伙子有些茫然,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安然腾出一只手,手腕用力,狠狠地看在那小伙的脖颈上,于是,小伙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坤哥的身上。 掌声,如雷鸣般的掌声,再次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那是心悦诚服的敬重,那是献给安然的。也是对凉秋身边的人给予的最为不屑的鼓励! 凉秋捂着肋骨,依旧蜷缩在哪里,动也没敢动,倒是剩余的两个年轻人,挥舞着手里的椅子,丢开也不是,上前又不敢,正在踌躇之间,门口突然冲进来了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不准动!双手抱头,全部蹲在地上!” 警员们高声呵斥着,及时制止再一次发生的械斗。 安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默默地爬在吧台沿上,把两只洁白的手,放在了头顶上。 “快叫救护车!”警员一边将安然与其他人从酒吧带出去,一便对着酒保喊道。 原来,怕事的酒保怕事情再扩大,在安然与坤哥纠缠的时候,选择报了警。 接警的,是海滨开发区龙城派出所的巡警。他们原以为就是一单普通的酗酒之后的寻衅滋事。当肇事的主角站在在羁押室内雪亮的灯光下的时候,龙城派出所的民警当场就呆住了。 第五十八章 醉鬼警官 安然安警官,那可是整个申城市公安系统学习的标兵,她的英勇的事迹早已在各各单位传诵,她是警界之光啊! 于是,负责此案的警员龙飞赶紧把把安然从羁押室带出来,安排进了会议室,又殷勤给安然倒了一杯水,这才崇敬地地说道:“安警官,您这是在执行任务?” 安然没有接那杯水,她看着龙飞,轻声说道:“不是,我喝醉了!” “您还是像上次一样,以某种身份在卧底?”龙飞诱导着安然,改一下口。 “不是,我就是心情不好,去酒吧转转,看着那几个人讨厌,所以顺手教训一下。”安然并不接受龙飞的诱导。 这一句话,当时就让龙飞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端着手里的那杯水,放下也不是,拿开业不对,纠结、尴尬,无奈,只得扭头出了会议室,把所长找了来。 所长看着安然的笔录,沉思了良久,终于拨通了市局的电话。 申城市公安局的男警员宿舍里。 自从老贺遇难了以后,褚峤就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觉。今晚,听了简丹对于安然行为的阐述,褚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是四十三天一来,他睡的最沉的一次,以至于电话足足响了五分钟,他才听的到。 褚峤抓起电话,一脸茫然地说道:“我睡过头了吗?” 电话里,却是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的声音:“去,到海滨派出所,把安然接回来,关一个星期禁闭。” 褚峤睡意全消,“噌”地一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灯,褚峤看着电话,又用手拍拍自己的脑门,确凿无疑,不是梦境,电话,确实是冯建国本人的号码,一连打了三次,自己是在第四次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才从梦中惊醒的。 顾不得洗漱,褚峤匆忙往海滨开龙城派出所赶去。 安然坦然地坐在羁押室的地板上,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她惨白的面颊,眼神里,看不出丝毫表情。就算见到褚峤的时候也是一样,没有愧疚没有尴尬。甚至,连一丝不安与慌乱都没有。 安然的这一副神情,把褚峤吓了一跳。他强忍着,没有说出任何疑问或者是关切的话。默默地办完了手续,在龙飞愕然目光的注视下,褚峤领着安然出了羁押室。 安然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平静的就如没有一丝微风的湖面。 褚峤偷偷地瞟了一眼安然,心底一阵酸楚。 安然真的变了,昔日的神采飞扬,被忧郁及迷惘替代;显得有些孱弱的身子,承载着迷惘地眼神四处游走,似乎在定格什么,却永远没有目标。 “安然,你好一点没有?”褚峤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问是否正确,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句问话,让这个备受打击的灵魂,如鹅毛一样轻盈地飘零起来。 “哦!哦!......你说什么?”安然听到了褚峤的声音,努力地将自己的思想集中起来,疑惑地看着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褚峤。 看来,她刚才太过于沉思,而没有听到褚峤的问话。 “局长说,回去要关禁闭。”褚峤说完,胆战心惊地看着安然的表情。 关禁闭,对于有着极强的事业心及荣誉感的安然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具羞辱感的事情,褚峤不知道,这个结果对安然意味着什么。 但是,让褚峤觉得意外的是,这句话,依然没有为安然带来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她只是“哦”了一声,算是回应褚峤。 褚峤甚至以为,安然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于是,他又紧张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安然,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局长说关禁闭吗?”安然平淡地问了一句。 于是,除了悲楚与惶恐,褚峤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派出所的门口,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三四警员,正簇拥着一个女孩,往派出所里进。 女孩似乎是在挣扎,想要挣脱警员的包围,奈何身单力薄,始终无法抵抗,于是,女孩便高一声低一声地呵斥。 褚峤顿时一愣,那女孩的声音好熟悉。 “怎么回事?”褚峤问跟在身后的龙飞。 “她喝了酒,还非要开车,男朋友不给开,她把男朋友揍了一顿。男朋友绝望之下报了警。”龙飞说着,看看沉默不语的安然,再看看高声喧闹着的暖阳,一脸错愕与不解。 “你想说什么?”褚峤看着欲言又止的龙飞问道。 “兄弟,我觉得今晚真邪乎。”龙飞诡异地眨眨眼。 “你用这个词,也太惊悚了吧。”褚峤不置可否。 “你不觉得吗?今晚是女人的天下?两宗外勤,都是女人喝醉揍男人!这世道变了吗?再说,你看她俩这长相!”龙飞说着,朝着褚峤眨眨眼。 此时,女孩似乎再也不愿意往前走了,坚定地站在原地,但是身子却无法站稳,晃晃悠悠的往一边跌倒,身边的警员赶紧伸手扶住。 褚峤摇摇头,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为了证明褚峤不是幻觉,被几个警员簇拥着的女孩突然高声地喊了起来:“嗨!那帅哥!警官帅哥!” 被警员簇拥在中间的人,竟然是暖阳。 褚峤尴尬地站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对,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几个警员顺着暖阳的目光,齐刷刷地将诧异的目光望向褚峤。 龙飞也不怀好意地上下审视着褚峤,那神情似乎是说:你小子,看不出啊!这都是啥情况?! “去打个招呼吧。”安然突然开口,对褚峤说道。 褚峤想起来,安然以曾经说过,暖阳喜欢自己。于是,为了避嫌,褚峤更加不敢往暖阳跟前走,那神情,尴尬、无奈,甚至是绝望。 哪知道,暖阳见褚峤没有应自己,更加来了精神,她把身子依靠在一个交通警员的胳膊上,扯着嗓子对着褚峤喊道:“哥——!哥——!你怎么不理我!我是暖阳!姐——!哥——!” 警员赶紧把暖阳给往羁押室拽,一边拽,一边斥责道:“别看见谁都套近乎,哥呀姐的,容易出问题懂吗!” “不!她真是我哥!哥——!哥——!姐——!”暖阳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就如即刻就要被拉去刑场的执行枪决的重刑犯! 褚峤被暖阳的行为给弄的哭笑不得。 “把钥匙给我,你把她送回家吧。”安然轻轻地从褚峤的手中拿过了钥匙,自顾地朝着车子走去。 “哎——!那......”褚峤这才恍惚回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快速进入车内的安然。 “我知道,进禁闭室。”安然坚决却愉快的声音,被关在了车门外面。 看着安然极速离去的车子,褚峤暗暗松了一口气,再看那边声嘶力竭呼唤的暖阳,顿时又被愁云笼罩。 “兄弟,啥情况?”看着安然离开了,龙飞把手搭在褚峤的肩膀上,一脸诡异地笑容。 “把人给我吧,回头我带你上王者。”褚峤一脸地坚定。 “一言为定”龙飞伸出手掌,强烈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一言为定。”褚峤与龙飞击掌,算是完成了交易。 暖阳晃晃悠悠地来到褚峤的身边,晃着手指对搀扶着自己的警员说道:“都告诉你们了,他是我哥。” 龙飞为褚峤叫了出租车。 褚峤扶着暖阳进了出租车,却被暖阳一把薅住了衣领:“你把我送回家。” 褚峤知道龙飞正站在身后,不怀好意地盯着,于是,也不好挣扎,顺势坐了进去,车子朝着海滨开发区内一栋单身公寓疾驶而出。 躺进车内的暖阳似乎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她把头依靠在褚峤的肩膀上,不喊也不叫,沉沉地睡着了,就像是找到家的孩子。 这倒是苦了褚峤。 司机在公寓门口停下,看着僵坐在哪里的褚峤,不耐烦地说道:“大哥,你到底下还是不下啊?我这是出租车,不是时钟酒店!” 褚峤唯有心一横,连拖带拽,把暖阳从出租车上弄了下来。 暖阳的身体软绵绵地依靠在褚峤宽厚的身体上,没有半点醒来的样子。 “森美家”,一栋标注最奢华最幽静最值得单身贵族拥有的公寓,只需带着自己来住,一切都交给贴心的管家。 “森美家”的口号是:需要的时候像老妈;不需要的时候叫管家! 打出这样的口号,无疑在年轻人心目中找到了共鸣。于是,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从老妈丰满的羽翼底下挣脱出来,一是图一个自由,另外一个,也是要在年轻人的心目中彰显出一份特殊的身份:我靠自己呢!现在住森美家! 于是,女孩便会被认为独立,男孩子便被认为有个性能独立。在同辈人中,自然得到了无数的艳羡。 更重要的是,“森美家”把每一个单元的阳台,都对准了远方的大海,这样,无论你住在多少层,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海边景观。 当然,住在这里,你得付的出高昂的租金才可以。 暖阳自然不是不需要担忧租金之类的。一部炫目的法拉利及满身的名牌服装足以证明,她缺的不是钱,而是关切。 就如现在,被褚峤从出租车上拽下来之后,她依旧把身体依偎着褚峤,不想离开半步。 “陈总?陈总!你到家了!”褚峤轻声地呼唤着,试图让暖阳清醒一些。 “嗯......?家?......那个家?”高档红酒的功效就在于,等到你知道自己喝醉了,其实你早就已经喝醉了。 第五十九章 超级温馨“森美家” 一位身着笔挺灰色制服的年轻女孩,佩戴着“森美家”管家的标示,站在铺就着洁白云石的大堂里。 见到暖阳与褚峤相拥着一起过来,管家赶紧贴心地走了过来打招呼:“欢迎回家!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效劳的?”她面带微笑,就如一个从来都没有烦恼的天使。 见到管家,褚峤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地说道:“她喝多了,麻烦您把她送回去吧。” “你把我送回去!”暖阳说到。听到管家的问候,暖阳似乎是清醒了,她努力地站直身子,以命令的口气对褚峤说到。 “我有事,先走了,有管家在呢。”褚峤指指身着微笑着站在一边的的管家。 “你......把我送回去。”暖阳坚持着。 “我真的有事,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早点回家休息。”褚峤尽量让自己有耐心,就像是在劝说一个贪玩不舍得回家的孩子。 “你送我回家,要不我......报警,说你刚才非......礼我!”暖阳依靠在褚峤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道.虽是耍赖,语调却坚定果断。 “小姐,我是警察!” “有困难,找警察!我现在有困难!” 所以说,你无法分辨一个醉酒的人讲的话,到底是醉话还是真话;你也无法分辨,她的行为到底清醒的,还是迷失的。总之,跟一个喝醉酒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她说的都是假话,你也得当成箴言! 可怜的褚峤,就在暖阳胜利的微笑中、在管家的灿笑中,被胁迫着一步步进了电梯! 二十八楼三单元,暖阳的家。 暖阳的身体有气无力地靠在门上,摁了差不多四次,才终于正确地试出开门的密码。之后,那软绵绵的身体随着弹开的门一起,重重地甩进了屋里。 这一次,褚峤没有在“东烨酒店”那样,给她及时的救助。 暖阳一头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啊!”地叫了一声,便再也不出声了。 原本是想要替暖阳关上房门便离开的褚峤,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见暖阳这么久都没声息,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他走了屋,弯下腰,想要看看躺到在冰冷地板上的暖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哪知道,等到褚峤走进身边,暖阳一翻身,一把拽住了褚峤的衣袖:“我......就知道你......备跑!敢走我就喊非礼!” 说完这一句,暖阳竟然开始嘤嘤地啜泣了起来,似乎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褚峤被暖阳拽住了衣袖,他又气又急又好笑! 你说这是招谁惹谁了,好意送回来,还被纠缠到无法脱身!于是,他试图想要劝解暖阳,快点放自己离开。 但是一想就觉得好笑,跟一个醉鬼,能解释出什么青红皂白!于是,她把暖阳从地板上拽了起来,准备强行把她拖进客厅的沙发上。 哪知道,这么一摇晃,暖阳竟然比之前更精神了。她用双手拽着褚峤的衣袖,死都不撒手。 “你矜持点好不好!”褚峤被暖阳弄的有些烦躁。 “你......陪我再喝一杯,我就......就......放你走!”暖阳醉眼朦胧地看着褚峤。 “小姐,你还喝?!”褚峤的语气里多了愤慨,他极少跟女孩子接触,反正简丹与安然是没有这样的现象。没有经历,就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就只能按照别人的剧本出演。 “你喝还是......不......不喝?不喝......我就......”暖阳一句话没说完,赶紧捂住嘴,似乎是要呕吐一样。 褚峤的气不打一出来:“不喝你就报警,说我非礼你对吗?” “你真聪明!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暖阳终于送开拽住褚峤的一只手,一把带上房门,身体则用力,拽着褚峤,往客厅内拖拽。 褚峤这一米七八的大个,只能由着暖阳拖着行走,任由摆布! 褚峤这才打量了一眼暖阳的家。 进门口便是一个宽大的客厅,木色的地板,衬着四周白色的墙壁,色调简单明快; 一块银色的地毯上,摆着一张椭圆形的黑白格调的茶几。茶几四周,摆放着一圈浅粉色的布艺沙发。 穿过客厅,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略带海草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隐约的,还能听到几声海鸟的鸣叫。 玻璃窗边的一侧,是一个乳白色的酒柜,酒柜前面,摆放着一张银色的吧台,坐在吧台前,一边看着远处的大海,一边品着红酒,生活自然惬意无比! 暖阳一只手死死拽住褚峤的衣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酒柜边,伸手摸出了一瓶拉菲,放在银色的吧台上。 褚峤一把夺了过来,转手又放进酒柜。 暖阳呆愣了一秒,即刻松开紧紧拽住褚峤的衣袖,就势爬倒在酒柜前的吧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你们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你们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着......!” 暖阳哭的花枝乱颤,悲切的哭声在房子飘荡着,似乎已经透过阳台的玻璃窗,飘到了远方的海滩! 褚峤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局面。 原本就嘴巴笨拙,再面对一个喝醉了的、蛮横不讲理的、哭的梨花带雨的娇弱美女,褚峤更是觉得手足无措。 他站在那里,望着低头痛哭的暖阳,觉得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孩子一样孤单无助。 其实他是想悲愤地对苍天大吼一声: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前面一个安然耍酒疯被关进禁闭室;如今又被一个暖阳缠住无法脱身! 老天啊! 终于,褚峤还是忍住没喊,他重新拿出被自己塞进酒柜的那瓶拉菲,拍拍暖阳的肩膀说道:“嗨!嗨!那谁?你不要哭了!我陪你喝一杯,你就放我走好不?” “好!”暖阳立马止住了哭声,就像是关掉了一个管控痛哭的开关一样干净利落!褚峤看着暖阳醉眼朦胧又带着狡黠的眼神,开始怀疑人生! 浅红色的拉菲,泛着一阵令人迷乱的香味。就如她生就便是一个诱人的妖精,勾引着人类心底极为错弱的防线,引诱人们忘记世间各种的德、道、礼、法! 暖阳身体软绵绵地依靠在银色的吧台上,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一点都看不出,就在刚才,还因为悲伤而失声痛哭。 褚峤端正地站着,端起了酒杯,他避开了暖阳伸过来要跟自己碰的杯子,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喝进肚子才感觉到,口里,竟然甘草的香气,余味中还有着薄荷醇风味。褚峤不喝酒,也不懂酒,自然也不知道这瓶82年拉菲的价值。 暖阳摇摇晃晃地举着自己的杯子,看到褚峤就像灌啤酒一样地把一杯红酒灌下肚子, 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跟着笑声,暖阳娇俏的肩头一阵阵地耸动,如此不到三十秒,她随之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之后,再次趴在吧台嚎啕大哭。 “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说让我上来,我就跟着上来了;你说让我陪着你喝一杯,我也喝了,你为什么还要哭!”褚峤再也无法沉稳地面对,他站在吧台前,来回地走动,脚底,发出了“砰、砰”的脚步声! “没......情......调!”暖阳抬起头看着褚峤,一边哽咽,一边道出自己痛哭的玄机,眼神迷离而失落! 褚峤彻底崩溃! 第六十章 一夜孽缘 “小姐!情调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玩的无聊的游戏!我不懂!所以,求求你!放我走吧!”褚峤就差给暖阳作揖了。 暖阳不理会褚峤的焦虑,又自顾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眼神迷离地指着门口说道:“门......在那。” 褚峤用愤怒地眼神,将暖阳杀死一万次。而后,愤愤地往门口走去。 暖阳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愤怒又慌乱的褚峤,在得到了暖阳的允许之后,快步走到了门口,他一拉门的扶手就绝望了,就算是从里面打开,依然是需要输入密码的。 褚峤努力地回忆暖阳开门时使用的密码,却无论如何都是不正确,褚峤绝望了,他一巴掌拍在门上,冲着暖阳吼道:“密码!” 身后,寂静一片,没有人回应他。 褚峤扭过来头,银色吧台前,已经不见了暖阳。 褚峤愤怒地走回吧台,这才看到,自己走开这一会,银色吧台上放着的那瓶酒已经空了。而暖阳已经斜着身子,躺到在冰冷的木色地板上,昏昏沉沉,睡的正香! “mygod!”褚峤凄惨起喊叫一声,心头,竟然有了窒息的感觉! “密码呢?你的密码是什么?快起来,告诉我密码!”褚峤几乎是暴怒地使劲地晃动着暖阳的胳膊,想要让暖阳从睡梦中醒来。 结合前边的经验,褚峤以为,暖阳又是在装醉。 这一次,暖阳没有起身来拽褚峤的衣袖,她真的醉倒了,不省人事! 褚峤绝望地一屁股坐在暖阳那幽静的客厅里,着急与绝望一起袭上心头,想死的心都有。 安然独自回去局里了,她如何能独自面对禁闭室里的幽暗?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该如何面对如何释怀如何解脱? 她...... 褚峤不敢再想下去。 绝望的褚峤又站起来,使劲地去晃动暖阳的胳膊。无论如何暖阳都要醒,暖阳不醒,他就无法出门! 在褚峤猛烈的晃动下,暖阳似乎是有了反应,她嘴角动了一下,手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看到暖阳又了反应,褚峤一阵欣喜:“快,密码!” “别......别动......”暖阳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快点告诉我密码!”褚峤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把拽起了暖阳的胳膊。 “啊----呕!”一口红酒混合着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海鲜,朝着褚峤奔涌而来,褚峤下意识地手一松,暖阳身体重新躺回地面,不过,是刚好躺进自己呕吐出来的东西上! 这次,她是彻彻底底睡着了,鼾声,伴着褚峤沉重又绝望的叹息,在黎明前的晨霭里扩散开去。 褚峤默默地依靠着茶几前的沙发里,绝望与懊悔在心头交织,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受人摆布,要把一个喝醉的人送回家; 恨完自己又恨安然,就因为她是领导,就随便给自己安排这么一项工作。 想起了安然,褚峤禁不住看了一眼暖阳。 一月底的天气,是申城市最寒冷的季节。 暖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紧皱着眉头,似乎是依旧沉寂在委屈之中,嘴角微微上翘着,又似乎是在做着一个美梦。 她的呕吐物,将身上那套精致的套裙浸湿,纤弱的身体似乎是感觉到了寒冷,蜷缩成一团,在那里瑟瑟发抖。 看着暖阳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样子,褚峤心头突然涌现出无限的怜悯,虽然这女孩有些骄横跋扈,但毕竟不是十恶不赦的歹徒。况且...... 褚峤轻轻地站了起来,他的心头,被怜惜侵袭着,再也无法容忍暖阳睡在那一堆污浊之中。 于是,他走到暖阳跟前,扶起沉睡的暖阳。 被呕吐物浸湿的套裙,失去了原有的高贵,变成一件多余的东西。褚峤呆愣地难受了一秒,唯有硬着头皮,为暖阳除掉了她身上被呕吐物弄脏的外套。 这是褚峤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孩的身体,也是他第一次帮女孩除掉衣服,好在他把这些当成了一种工作,虽然呕吐物的气味难闻,虽然女孩衣服上有不知名的设施,褚峤还是完成了这项工作,不过,几乎是闭着眼睛来完成的。 好在,暖阳贴身还穿着一套精致的内衣。 清理完暖阳身上的污浊,褚峤弯下腰,将依旧沉睡不醒的她放进了柔软的沙发里。看着暖阳孱弱的身体紧紧往沙发背上依靠,褚峤知道,那是她感觉到了冷了。 于是,褚峤环顾客厅,竟然没找到一个可以让暖阳保暖的东西,无奈,他只得脱去了自己身上穿的棉夹克,覆盖在暖阳单薄的身躯上。 也许是柔软的沙发让暖阳有了舒适的感觉,也许是褚峤的棉夹克给了暖阳足够的温暖,于是,她居然伸了一个懒腰,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起来,脸颊上,浮现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褚峤叹了一口气,为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也为自己这一场无妄之灾。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这个沉睡的酒鬼,从睡梦中醒来。 于是,在打发住了暖阳之后,褚峤在远离暖阳的沙发位置上依靠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是,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安然那忧郁的、哀伤又绝望的眼神。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早晨的晨曦中扩散开来,将褚峤从睡梦中警醒,他慌忙地下意识地在身边乱摸,电话依旧在响,褚峤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电话在夹克衫里,而夹克衫在暖阳的身上。 悲惨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生。 电话的铃声,也把沉睡的暖阳吵醒。 就在褚峤忙乱地寻找自己的电话的时候,暖阳迷迷糊糊地,从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夹克衫的口袋里摸出了电话,于是,她顺手接通了电话,迷迷糊糊地道:“喂?谁啊?!这么早打来做什么?” “......”电话那头,是沉默的声音。 褚峤飞奔了,一把从暖阳手里抢过来电话,惊慌失措地看着电话里的来电提示,惶惶不安! 电话,是简丹打来的。 “你干嘛抢我电话!”暖阳猛地从沙发上跃了起来,扑打了褚峤一拳头,之后,又一头倒进沙发里,捂着个头,一句声都不出! “简丹,我是褚峤,你说,有什么事?”褚峤不迭地对着电话喊道。 “哦......没啥大事,头儿被关禁闭了,你是该happy一下!”简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褚峤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你为什么在我家?”暖阳把头蒙进褚峤的夹克里,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你家的密码锁怎么开?”褚峤一把拽过自己的夹克衫,匆忙地穿到身上。 失去防护的暖阳赶紧伸出双手,捂在自己睡意惺忪的面颊上。 褚峤第一次发现,女孩的手指甲原来可以这么长,居然还有一颗颗粉色的星点的水晶镶嵌在指甲上。 “你......怎么来的?”暖阳躲在自己纤细的手指后面,又怯懦地问了一声。 “开门密码,说!”褚峤吼道。 “爱你一生一世!”暖阳呢喃着。 “密码!再不说人话信不信我掐死你?!”褚峤咆哮着。 “201314!” 褚峤开了门,顺手将门恨恨地碰合上,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愤慨。 申城市打拐办的办公室内,简丹独自在办公室里来回转圈,她已经将近两个小时,都没有在座位上坐一下了。 十点钟,褚峤才疲惫不堪地赶回办公室,他心虚地看了一眼简丹,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简丹见到褚峤进来,原本焦虑的脸颊,一下子被愤怒笼罩。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好像依旧是无法发泄内心的愤怒,于是,她摸出电话,拨了出去。 对方显示的号码,是申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冯建国。 “......对,我不是耍小孩子脾气......对!对!我很冷静!这是我冷静中得到的结果,就是申请调离打拐办!”简单对着电话吼叫了一声,收了线。 就在这时,司机苏招财探头探脑地进来,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褚峤,又看看简丹,小心谨慎地说道:“简丹姐,我已经把那位家属接来了,正在技术科采血样。” “那是你的本职工作!这点事还回来跟我汇报,想让表扬你吗?我又不是领导!要不要奖励一颗糖给你!?”简丹的嘴巴,就像是机关炮一样,连番地朝着苏招财开火。 苏招财吓得大气都没敢出,他没敢出声,一缩头,赶紧从办公室逃离。 第六十一章 深海走私船 褚峤明白,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起码为了自己的清白,也需要向身边的同事解释清楚,于是,他深呼吸了一口,壮了壮胆,对简丹说道:“简丹,其实我知道领导进了禁闭,是我接到的通知,后来我就去了那里,不过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她喝醉了!” 简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跺着脚出了打拐办的办公室。 褚峤结结巴巴地说完,看着简丹毅然离开的背影,就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刮子! 今天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 申城市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有车辆驶过,也是匆匆忙忙的,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末日逃亡。 申城市大大小小的厂矿企业都已经放假了。 这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全民的狂欢。无论身在何处,人们都会等待这个一年一次的长假,不辞辛劳地返回自己的故里,与亲人们团聚。 于是,这个75%都属于外来人口的、喧嚣的城市,在这几天里,显得孤寂、落寞,就如一位失宠的皇妃。 春节,是普天同庆的阖家团圆的节日,但是,对于那些特殊岗位上工作的人来说,春节,其实是他们的战场,比如申城市边防武警支队。 边防武警支队队长方子恒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他就坐在作战室里,对着面前的几部对讲机及几个电子监控器的屏幕,神情严肃,嘴角上,起了明晃晃的一层水泡。 一如既往地,老战友文宇航一直都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过这一次,文政委不像以前那么支持自己的老搭档,反而是一脸地愤慨。 他已经无数次劝说方子恒去休息一下,但是方子恒就是不听。 “你真的要去休息一下,蹲点的任务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人到就收网,你这么不眠不休的连着几天,判断上容易失误。” “行了!你都说了多少次了?烦不烦呐!我什么时候因为没有睡觉而影响判断力了?”方子恒是第一次跟自己的政委拌嘴,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走出作战室的意愿。 文宇航当然知道方子恒内心的悲楚。 安然被关紧了禁闭室,并且,拒绝方子恒的关爱。方子恒连着去了两次,安然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这是导致方子恒崩溃的最直接的原因。 所以,方子恒愣是与一线的战士们一起,坚守了两天两夜。一线的战士员早已换了岗位,但是方子恒却拒绝离开作战室。 作为与方子恒搭档了许多年的政委文宇航明白,方子恒其实是想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以此来麻痹内心的痛楚。 这次的任务,是要对一伙走私外币团伙首脑的围捕。 根据情报处的资料,申城市的黑市上,开始出现了来自东南亚几个国家的货币。并且数量惊人。 针对这条线索,边防武警支队安排侦查员们经过无数天的明察暗访,终于锁定了目标。 这是一个由本地人“海哥”控制的犯罪集团。该犯罪团伙将外币走私到境内,再包装成纪念币等,在网络上高价出售,谋取暴利。 在申城市南郊一所废弃的物流仓库内,存放着“海哥”等人从境外走私来的大量的外币现金。如今,已经知道了赃物的地点,只等只要嫌疑人海哥现身,便可实施抓捕。 仓库内,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方子恒下令,不等到“海哥”,一定不能轻举妄动。终于,在临近中午十点钟,一辆破旧的皮卡晃晃悠悠地侦查员们的视线,渐渐驶向存放着大量外币现金的仓库的门前。 隐蔽在附近的战士立刻发回了警报。 通过战士传来来的时时影像,方子恒立刻安排技术人员进行面部识别比对,令人振奋的是,皮卡内的人,正是大家要守候的“海哥”。 方子恒一阵欣喜,即刻下达了收网的命令。 隐蔽在四周的身着便服的武警战士一拥而上,堵在刚刚下车的“海哥”面前。立刻实施抓捕。 “海哥”见情况不对,转身又上了皮卡车,开足马力,疯狂地往海边方向驶去。 所幸,方子恒已经布置了机动部队守候在外围。“海哥”在开着车跑了两个街区之后,便被在此堵截的武警战士抓了个正着。 “海哥”绝望地从撞碎的皮卡内钻了出来,脸上,显现了惊恐的神色。 此次抓捕任务圆满完成。 文宇航暗暗舒了一口气,方子恒的神色却依然严峻。 审讯室里,“海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他恹恹地坐在那里,眼神里充满祈求。 这对于方子恒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因为只有犯罪嫌疑人的心底有了恐惧,才会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战士们才能根据罪犯的供述,堵塞那些罪恶的漏洞。 而方子恒与文宇航想要知道的,正是那些犯罪的细节:这么大批量的外币,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境内的呢? 自从上次接到境外的线报,堵截失利后,再加上年关将至,部队已经取消了所有战士的假期,加紧对各个口岸及海上的巡逻及巡查。可以说,每一个关口都经过了严格的盘查,但是,市面上居然还是出现了这么大批量的外币,他们是如何做到毫无痕迹的入境的呢?这就说明,他们的工作是有疏漏的。 犯罪分子的成功道路,便是战士们需要检讨的细节。 面对方子恒的问题,“海哥”倒是很坦率:“我用渔船!” “不可能,所有往来的船只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才会停靠在码头的。”方子恒实在不相信“海哥”的话。 “船出港,那边上货;船到之前,我们在海上卸货,之后用小渔船载货回港。”“海哥”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轻蔑与自豪。 方子恒与文宇航对望一眼,瞬间觉得肩头被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制,呼吸甚至都有些困难。 渔船!海面上每日来往的渔船无以计数,战士们极少去检查小型渔船,一是因为数量太多,无法完成排查;二十渔船都是当地渔民在经营,极少有渔民会用自己的谋生工具来从事违法犯罪行为。 方子恒命人将“海哥”带走后,坐在审讯室,久久没有动一下。 文宇航盯着方子恒的深沉的眼神,关切地问道:“老方,你想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接到“老友”的线报,说有重要货物,结果却一无所获的事情吗?”方子恒的话语,变得凝重起来。 “哦......当时,还有一艘民用拖船,撞上两位渔民导致一起两人死亡的海事难事故那次?”文宇航问道。 “对!就是那次。到现在为止,我们都疑惑渔民为何要载着跟自己不熟悉的人出海。现在我明白了,那次的货物,是人!就是那个身份不明的,手上有L形纹身的人!或者他自己就是‘货’,或者他是压货人。” 第六十二章 黯然神伤 方子恒恍然大悟起来。 是的,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个手上有L形纹身的人,因为被安然认了出来。也许他是掌握着团伙内幕的人,于是,他坐渔船出海,或是自己,或是带着“货物”逃离出境。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临时改为了杀人灭口。 这才有了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海难事故。 也就是说,申城市公安局破获的黄依依案件,实际的操控制是在境外的,而并不是已经认罪切死亡的程喜祥。 “查一下,当时在附近的海域,有哪些船只!无论是哪一家公司的船只,我都需要有人到它肚里看看。”方子恒对文宇航说道。 文宇航会意地点点头:“我去安排。” 看着政委文宇航忙着自己布置的任务,方子恒心底没有轻松的感觉。他愈发觉得,在申城市的天空上,乌黑的云层越来越密集、厚重,就如末日前的景象一般,令人胆战心惊。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里那些不良的信息甩出去,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方子恒知道,自己该去一下申城市公安局,就自己手里掌握的这些情况,与兄弟单位做一些沟通。 当然,申城市公安局的禁闭室里,还有牵扯着自己心底脆弱神经的人。 与边防武警一样,在春节期间还坚守岗位的,还有人民警察。 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技术专家褚峤,待在打拐办的办公室里,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了。他没办法离开办公室,甚至连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 陆续有失踪人口上报到市局里,他要将那些资料及时输入进“回家”系统内,以确保信息库的完善,也便于及时与信息库内的现有资料进行对比。 这是一项繁重切复杂的工作,褚峤盯着电子屏幕,眼睛都绿了。 百盛集团援助的资金,褚峤已经代表打拐办推掉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褚峤的推辞理由很简单:“回家”项目的负责人任都已经离职了,项目运作的设备也就没必要采购了。 话虽是那样说,有一点,褚峤还是明白的:安然那句关于“喝水”之类的话,大概的意思,是不想褚峤代表打拐办收到那笔赞助。 既不能收赞助购买先进的设备,“回家”项目又不能搁置或者是暂停,所以,褚峤唯有继续在原有的设备上更新改进,希望以现有的设备与技术,能完成与警方的“天眼”项目进行链接。以提高搜寻到失踪人口的比例。 最为要命的是,简丹请假了,拒绝来上班。 褚峤除了要完成“回家”项目的运作以外,还要面对前来问询失踪亲人的家属们。这是他不擅长处理的问题,每每接待完一位事情失踪人员的家属,褚峤都觉得生不可怜。 而更重要的,安然还呆在禁闭室里,距今已经六天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到了,褚峤匆匆忙忙地跑去饭堂了打了一个盒饭,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顿饭吃的太快,褚峤觉得自己差点给噎死,于是他又拿了一瓶矿泉水,一边走路,一边往嘴里灌。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他想趁着这个时段,去禁闭室看一下安然。虽然不允许见面,隔着门安慰两句,也算是对自己心灵的安慰。 那倔强的丫头被关了六天了,褚峤知道安然心底的痛苦,所以,褚峤也竭尽自己的能力,给到她一些安慰,让她知道,任何时候,他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给予足够的支持。 快到禁闭室的时候,褚峤把瓶子里剩下的那一点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却忘记往下咽,他看到了方子恒。于是,那大口的矿水水一下子呛进了褚峤的喉咙,褚峤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方子恒哀伤地,依靠在禁闭室门外的墙上,似乎是刚刚与安然有了一番争执,方子恒的面颊上,还囤积着无尽的哀伤与悲楚。 褚峤看的出,方子恒明显消瘦了。 往日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失去了光彩,脸颊有些消瘦,眼窝有些发黑,最重要的,往日那阳光的,神采奕奕的眼神中,投射出的深沉的无以言说的悲痛与哀伤。 褚峤呆呆地站在那里,离开也不是,向前更不是,于是,他傻愣愣地站着,看着近乎绝望的方子恒。 方子恒听到了褚峤痛苦的咳凑声。 于是,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装作如无其事地对着禁闭室里喊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你不用来,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安然并不知道褚峤站在外面,似乎是接着刚才的气愤而发泄出来的。 这让方子恒也有些尴尬。 他冲褚峤伸出手,象征性地打了招呼。 “老方,你吃饭没?”看着方子恒一脸地憔悴及满嘴的水泡,褚峤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打招呼的句子。 “嗯......我过来找冯局汇报,有点情况需要沟通一下。”方子恒装出平常的样子,一边离开禁闭室的门,一边对褚峤说到。 工作,是方子恒化解痛苦的最合适的良药。当然,对褚峤也适用。 “冯局跟一帮领导在开党委会。”褚峤指指会议室,他们一个上午都在里面没有出来。褚峤瞥了一眼停在公安局大院里的,那辆挂着公安牌照的黑色帕杰罗,没敢告诉方子恒,省厅来人了。 “那我改天再过来吧。”方子恒找到了从褚峤身边离开的理由。他眼睛看着禁闭室的方向,似乎觉得,正在伴随自己离开的,是一具早已干涸掉灵魂的躯壳。 褚峤能体会安然此刻的心境,于是,他没敢往火山上撞,在往办公室走的路上,他打电话定了一份“李记”盆菜,那是申城市最有特色的年夜饭,那是为安然定的。 今晚除夕,安然虽然是在关禁闭,但是毕竟是过年,褚峤决定,在禁闭室外,陪着安然一起完成除夕倒数!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鞭炮声传来,虽然申城市已经明令禁止,不允许燃放鞭炮,但是,在这个一年一度的佳节里,谁又能控制的的住内心的欢腾呢! 何况,过年放鞭炮,是一项延续了数千年的传统! 褚峤刚刚放下了电话,便又一眼看到了那辆帕杰罗。褚峤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褚峤的担忧不无道理,省厅来的督查,确实是为了安然的事件而来。 经过一个上午的党委扩大会议的讨论、研究,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负责此案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女警官,她身材消瘦,不拘言笑,一头银发,凸显着独特的气质。此人,便是省厅督察大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铁娘子:沈娟。 沈娟以严谨、严肃、严厉而著称,处理过无数扰乱警队秩序的案件,比如祁阳县公安局交警殴打妇女案件;比如花城派出所民警利用职权为当地地产商人充当打手案件。 经过沈娟处理的案件,都得到了民众的认可,也让警队内的警员有了约束自己的动力,所以,人送外号:灭绝师太。 申城市公安局针对“安然事件”的党委扩大会议结束后,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陪同沈督查一起,来到了一楼接待室。 安然禁闭结束,正坐在一楼接待室内的一张会议桌前,等待处理结果。 沈娟面无表情地,与冯建国象征性地寒暄了一句,便在安然对面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噼里啪啦”地丢了一堆的文件在面前的桌子上,之后,便开始了例行的询问。 ...... “知道自己当时是警察的身份吗?” “知道。” “这么年轻就被授予那么高的荣誉,你一定是忘乎所以了!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 “你愿意怎么理解是你的问题,我无权作出评论。”桌子对面的安然一副不屑的态度,着实让沈娟受了不小的打击。 “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么我也没必要再进行无谓的劝解。作为一位在职警察,要勇于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 沈娟眼神伶俐地盯着安然,像是要看穿安然五脏六腑。 “我说过自己不负责任吗?”安然不屑地用眼睛蔑视着沈娟。 “好吧。”沈娟点点头:“在这次暴力事件中,共造成一名市民重伤、两名市民轻伤。此次事件,在市民中造成了极其恶略的影响,严重影响了警察在市民中的形象及荣誉。 为此,根据:根据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纪律条令第二十三条之规定,特给予安然开除出警察队伍的决定。” 第六十三章 最孤独的新年 沈娟督查念完对安然的处理结果,愤然地合上卷宗,与身边的随从一起离去。 接待室里,只剩下冯建国与面色坦然的安然。 “后悔吗?”冯建国面色阴郁。 “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安然的面颊上,除了坚毅,再看不到任何表情。 代表着警察荣誉与荣耀的、一个警察曾经宣誓为止服务终生的警服、警徽,叠放的整齐齐齐地,摆放在接待室的桌子上。 安然离开了,她把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留给了这个她曾经宣誓服务终生、愿意为之牺牲性命的神圣的地方。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着即将降临的夜幕,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一些等不及黑暗降临的烟花,在太阳的余辉里,迫不及待地绽放着自己的任性。 2016年的最后一天,将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结束,迎来崭新的一年。 而安然身为警察的职业生涯,也在这尘世的喧嚣与欢腾中,走到了尽头。 没有人能体会,安然心底有多少的失落、多少的绝望、以及那些无尽的哀伤。她的背影,在申城市公安局巍峨大楼的映照着,越来越渺小,直至昏黄的街道,将她略显孱弱的身躯淹没。 安然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在除夕的夜晚,在飘散着浓郁的、大量的二氧化硫等物质的街道上孤独地游荡。 那种刺鼻的味道,代表着喜悦、代表着欢腾,当然,在今晚,更是代表着团圆。一家老小,做上一顿丰盛的家常菜,围聚在一起,再配上一壶老酒及红彤彤的利是;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跪倒在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将那一封封鼓囊囊地利是塞进口袋里,再扬起脸来,看着窗外绚丽的绽放的烟花,这,便是年!一家一户团圆的年!天伦相聚的年! “我没有家了。”安然喃喃地嘟囔了一声,那是内心深处的声音,原本能极好的掩饰、伪装自己的安然,竟然一不留神,让藏匿在心底的那句心声冲破了枷锁,脱口而出。 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安然吓了一跳,她赶紧伸出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极度自责,袭上了心头。 “检讨,检讨。”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顽强地点亮,似乎是向着夜空及纷乱的鞭炮及烟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点亮的路灯,其实是一番好意,希望用自己的光辉,为迷路的人指引出一条方向,但是,对于在孤独行走在街道上的安然来说,却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站在逐渐明亮起来的路灯下,安然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却也无法想出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于是,她索性低下头,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从着自己的脚步,漫无目的转悠着。 灯光,透过树叶的影子,洒在街道边的行人道上,就如为道路披上了一件由着暗色花纹的披肩。 人动,光乱,影迷离。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冬夜里,在喧闹的的背后孤独的街道上,在安然的心头一点一丝地聚拢起来,萦绕在冰冷的心头,莫名的,竟然有一丝温暖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安然有些恍然,仿佛在前方,有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在蓝花楹迷离的光影之下等候着自己。 安然慌忙抬起头,向着前方望去,只有一丝微凉的风经过,挑拨起光与树叶的冲突,让原本就如止水的人行道,闪耀起光的涟漪。 前方,没有方子恒。那矫健伟岸的身影,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从阳光开朗到沉积了无数忧郁的眼神,都只在脑海中的印象里。 安然使劲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禁止自己再回忆下去。 是的,这一条道路,是她与方子恒那晚走过的道路,是她第一次依偎进方子恒怀抱的道路,当然,也是她遇到了黄依依的地方。 想到了黄依依,方子恒在安然心目中的样子逐渐飘离了出去。 安然的意识里,是想留住他的:“对不起!”安然轻轻地说道,她放任那个令自己心摇神拽的身影,在这喧闹的夜晚飘零了出去。 “你不属于我!你该有更好的生活!”安然下了决心,她毅然地,将那个身影摁进了心底,并为他锁上了牢牢的枷锁。 “美女?要不要搭车?”在安然身后,一辆出租车戛然而止。安然下意识想要回绝,她不搭车,她只想在附近找个出租屋之类的,但是,猛然又觉得那声音极其熟悉,于是,安然扭过头,却看到了从车窗内伸了半个头出来的褚峤。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安然骂了一句。 “姐姐,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单身女性,独自在街道上溜达,一点安全防护意识都没有,怎么做警察?”褚峤原本是想缓和一下安然的情绪,找一个轻松幽默的话题,可是说完之后,他就明白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安然却并没有在意。 “这么说只要是漂亮单身女青年,你都愿意保驾护航?”安然停下脚步,指指自己手里的行李箱。 “算了,当我没说。”褚峤不敢再接话,赶紧认输。他慌忙下了车,将安然的行李箱放好,看着安然在位置上坐好,满脸堆笑。 “做了什么亏心事?从来都没看过你这么虚伪的笑容。”安然盯着褚峤,就像是在审讯一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犯人。 “你对我的人格评估,就不能打一点高分吗?”褚峤愤恨地瞪了安然一眼。 “我可不可以关心一下我的去向?”见到褚峤将示意司机开车,安然淡定地问了一句。 “你轻易地选择上了贼船,还有安全的上岸的可能吗?”褚峤成功扳回一局。 街道上,似乎多了一些车辆。 快速行驶的车辆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放肆地享受这难得的自有,那是参加午夜倒数的酒鬼们。 褚峤在“李记”餐厅打烊之前,拿到了自己预定的盆菜,在安然啧啧的夸奖之下,往海滨开发区失去。 两边的马路越来越宽阔,道路两边的楼也越来越高,景色也越来越繁华。 安然看着路两边渐渐多的豪车,忧虑地说道:“褚峤,我可负担不起五星级酒店的房费啊。” “没事,已经有人为你预付了一年的房费。”褚峤说道。 “什么?你接受贿赂?”安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直起了身子,恶狠狠地盯着褚峤。 褚峤笑而不语,他心底轻松了不少。 让褚峤轻松的原因是,他不仅帮安然找到了住处,更利用这个机会,与简丹达成了和解备忘录。 最让褚峤觉得解脱的是,安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虽然她的面色依然憔悴,虽然她的身体显得孱弱不少,相反的,安然的情绪里,有着一种轻松。就像是完成了某一样任务后的满足于愉悦。 这中怪异的情绪让褚峤纳闷,也让褚峤释怀。 也许安然是真的不愿意再承受作为警察的那种压力,也许离开警队,让安然觉得得到了解脱。无论安然以后做什么职业都好,只要她能好好的,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褚峤就知足了。 看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安然,褚峤暗暗舒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章 新一年的礼物 申城市海滨开发区,一处尚未完成拆迁的农家小院。 依旧是那三间蓝砖蓝瓦的房子,依旧顽强地端坐在高楼大厦中间的空隙里,就像是一个历经岁月侵蚀的老人,冷眼看着尘世的喧嚣。 铁栏杆焊成的院墙的大门两边,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绿色的藤蔓依旧在铁栏杆上漫延,鞭炮爆炸后纷飞的鲜红的纸屑,藏在青藤里,就如一朵鲜红的小花。这倒是点缀了青藤那骄傲的绿色,青色的藤,貌似得小花,它们用另外一种美,让人提前领会了那即将到来的春天的美妙。 这所雅致的独门独院,是安然上次执行任务时住的地方,也是简丹这次为安然租下的出租屋。 “简丹说了,她为你预付了一年的房租,直到......”褚峤下了车,站在小院前,示意安然下车。 “直到什么?”安然下了车,看着褚峤将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一边疑惑地问道。 “她说直到你把自己嫁出去。”褚峤嘟囔了一声,将安然的行李箱重重地戳在地上。 “你轻点!哥哥,这是我唯一的财产了!”安然心疼地吼道。 “也不见你心疼一下你自己!”褚峤拖起箱子,进了院子。 安然还没来得及进,便看到了一辆如火焰一样的鲜红的法拉利戛然而止。 见到那辆法拉利及车子上的人,褚峤的脸立马就红了。 暖阳,身着一套水蓝色的风衣,优雅地、一脸灿烂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就像是一位来自春天里的小天使一般的可爱。 他看着褚峤,又看看安然,满脸堆笑地说道:“嗨!两位警官,新年好!” “你跟踪我?”那晚的无奈与绝望,一股脑涌上褚峤的脑海,他看着暖阳,愤然地说道。 “哎呀!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从你拿盆菜就一路跟着你,你说你做警察的,敏感性可不咋地啊!”暖阳撇撇嘴,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大的袋子,跟着安然就进了院子。 “你什么意思?”褚峤赶紧回来,挡住了暖阳。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我这会儿来,肯定是陪你新年倒数的啊!”暖阳一扭身子,绕过了褚峤,径直走到了屋子的门前。 安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峤,赶紧帮暖阳打开了房门。 屋里,简丹已经让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里,甚至还煲了开水。 安然心头一阵温暖。 褚峤闷闷不乐地端着盆菜进了屋子,对安然说到:“你等着,我煲热了就可以吃了。” 暖阳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开心地说道:“看到你们在拿盆菜,我觉得不带点好酒来,这顿饭就蹭的没意义。” “你真有心。”安然礼貌地说道。 “哎呀!别那么客气,我不自在的!”暖阳大大咧咧地说着,又朝着厨房喊道:“帅......褚警官,我来帮你啊!” 暖阳还没进厨房,褚峤就一头钻了出来,好像厨房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的。 暖阳站在那里,一脸不解地看着褚峤,疑惑地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褚峤却不吱声,既不敢单独进厨房,又不敢正眼看屋子里的两个女人。 安然看到了暖阳笑容背后的那一丝尴尬,于是,安然赶紧站起来解围。她盯着厨房说道:“谁能告诉,那东西该怎么弄?为什么有一股味道?” “啊-------!”褚峤尖叫一声冲进了厨房。 安然与暖阳紧随着褚峤跟进厨房,灶上,刚买的那盆菜,正冒出一阵黑色的烟雾。 盆菜里要适当地加一点水在烧开的,褚峤没加水,直接放在灶上,美味的盆菜,烧胡了! 那份还在冒着黑烟的盆菜,更增加了褚峤对暖阳的愤恨,他指着暖阳吼叫道:“都是因为,我遇到你,就不会有好事!” 暖阳看看褚峤,又委屈地看看安然,怯懦地说道:“我只是想感谢你们把我从派出所里弄了出去,要不,给同事知道我喝醉进了派出所,多丢人。” “满口谎话!”褚峤的愤怒,没有因为暖阳的道歉而消除,反而越发厉害了,他是余悸未消! “等等,等等!”安然站在暖阳与褚峤的中间,反复地看了又看,这才疑惑地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她就一骗子!”褚峤愤愤地说道。 “什么骗子骗子的,多难听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骗你什么了?!”褚峤的话,也激发出了暖阳的愤怒,她往褚峤跟前走了一步,手指愤怒地指向褚峤。 褚峤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不过他发现,暖阳长长的指甲上,又镶嵌着另外一种颜色的水晶石。 安然害怕事态失控,慌忙往暖阳跟前迎了一步,将褚峤与暖阳分割开来。 “本来就是骗子。”因为想到了暖阳的指甲,褚峤有些心虚,口头上,也软弱了下来。 “骗子?我都没指责你好不好!我一黄花大闺女,你在我那屋里住了一宿,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占我便宜!”暖阳说完这句话,嘴一撇,竟然委屈地要哭的样子。 “什么!褚峤?她说的是真的?”安然惊呼一声,眼神犀利地盯着褚峤。 “我什么都没做!她喝醉了,我就是帮她把那脏衣服脱了!”褚峤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看,你承认脱我的衣服了吧!那我怎么知道你没趁机揩油?”暖阳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你别不知道好歹好不好!”褚峤被冤枉,脸都被气的扭曲起来。 “打住!”安然断然大喝一声。 暖阳被安然这突然的断喝吓的一愣。 “那天晚上,你送她回家,为什么不赶紧回去?”安然手指褚峤。 “她那门是密码锁,我打不开。”想起了那晚,褚峤就窝火,不光是窝火,还满腹的委屈。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开门。”安然把目光转向暖阳。 “我......我喝醉了。”暖阳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说道。 “那你相信他并没有对你做出不轨的事情吗?”安然又问。 “嗯......本来就没有什么。”暖阳偷偷地瞟了一眼褚峤,脸颊微微泛红。 “她现在已经还了你清白,你还有什么申诉的吗?”安然又问褚峤。 “......她说没事就没事了呗!”褚峤绝对不是惹是生非的人,这一点,安然还是确信的。 “现在,你们双方都没有需要控诉对方的地方了,对吗?”安然又问。 褚峤与暖阳一起点点头。 一场危机解除,安然常常舒了一口气:“你不是带了酒来么?”安然转身坐进沙发了,近乎虚脱的样子。 “对!对!”暖阳慌忙从自己提来的那袋子里,把酒拿了出来。 “波尔多AOC雾榭园。”暖阳敲敲瓶子。 “别喝了!”褚峤褚峤吼了一声,从暖阳手里抢过酒瓶,想要倒进厨房的下水池。安然伸手将瓶子抢了过来,抱在怀里:“我都没喝过这种红色的酒,你们谁跟我抢一下试试!” “你看看你还像你了吗?喝酒!喝酒!你一女孩子,整天弄的跟一醉鬼似的,好看吗?”褚峤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求你了!褚峤,我现在喝酒,再也不怕什么条例了!你就给我喝吧。”安然放弃了凶巴巴的样子,改为哀求褚峤。 以前的安然从来都不会是这个形象的。 看着安然望着红酒那种饥渴的就如一只猛兽紧紧盯着自己猎物的饥渴,褚峤心如刀绞,不忍再坚持。 暖阳看到褚峤脸上的神色稍微缓解,赶紧从安然的手里把酒瓶拿过来,熟练地打开,倒了一杯递给安然。 安然似乎早已等不及了,接过酒杯,象征性地在褚峤的面前摇晃了一下,一饮而尽。脸上的贪婪与满足,让褚峤打了一个寒颤。 第六十五章 魔鬼的召唤 暖阳也不顾褚峤愤怒的眼神,又为安然斟上酒,开怀畅饮。安然一边与暖阳对饮着,一边欢快地交谈着,脸上,欢快的笑容堆砌。 褚峤看着安然,心底竟然有了无尽的疑虑。 她到底怎么了?堆砌在面颊上的笑容,就像是一个面罩!褚峤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安然此时的神情。 尽管安然的伪装绝妙精伦,唯有褚峤能看到,从安然眼神里透出的那么一丝忧伤与坚毅。这些细微的神情,可以瞒得过暖阳,但是却无法瞒过于安然朝夕相处的褚峤。 她到底要做什么?褚峤审视着安然,心底浮现出无限的疑问。 暖阳喝完一杯酒,似乎不太满意,于是,又打电话让酒店送一些吃的来。她放下电话,看看醉意朦胧的安然,又看看满眼温怒的褚峤,讨好地说道:“没点菜喝酒没情调.........唉你们做警察的喝酒还有条例?” “没事,她以后不用再顾及了。”褚峤不置可否地说道。 “为什么?”暖阳似乎有了微微的醉意,瞪大眼睛看着安然:“新年新规定?” “她因为喝酒,把人家揍了一个重伤、两个轻伤。多了不起!从现在起,永远都不再看条例的脸色了。”褚峤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很重,很伤人。 他觉得都到了这一会,没必要再顾忌安然心底的感受。他甚至都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强制性地制止安然那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如果这样做了的话,她就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 “这......也就是说......”暖阳的杯子放在了嘴边,却一直没喝,她就那样看着安然,似乎是知道结果,却又不敢确认。 “你就直说我被开除出警队了呗!”安然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就如喝啤酒一样,猛地往口里灌。 “祝贺你!干那警察有啥用啊!喝个酒还得看脸色。”暖阳举起自己的杯子,与安然手里的瓶子上碰了一下。 褚峤被安然的态度激怒了,或许褚峤也想尝试着与安然同样的心境,于是,他重新为自己开了一瓶酒,闷声不响地喝了一杯。 大半瓶子红酒,被安然当成啤酒一样地灌进了肚子,在酒精的刺激下,她苍白憔悴的面颊,绯红一片,人,似乎也比刚从禁闭室里出来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你教教我,你是怎么揍几个男人的!”暖阳把头依靠在安然的肩膀上,就如一个小妹妹,焦急地等着姐姐讲故事。 “我跟你说啊,那天......”安然一边拿出手机,在与暖阳玩着自拍,一边兴高采烈地为暖阳叙述着“月色迷离”发生的事情。 褚峤靠在对面的沙发里,看着安然那轻松解说的神色,觉得自己就像是从来都不曾认识她一样。 此时的安然,眼神飘忽,语调欢快,在叙述别人痛苦的时候,面颊上的笑容竟然是开心满足的。 安然往日工作时的状态,又一点点回到了褚峤的脑海中。无论如何,褚峤都不能将昔日的安然,与眼前这个在一点浅薄的酒精刺激下,灵魂便浮躁起来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没有理由变成这样,坚毅、果敢、善良,是她骨子里携带的基因,就如此轻易地被失败击溃了吗? 褚峤不相信。 “这到底是为什么?”褚峤在心底默默地质问自己。事到如今,褚峤不知道该质疑安然的脆弱,还是该质疑自己的判断。总之,眼前的安然,抛弃了往日干练英武的形象,开始如迷一样的在褚峤的心目中存在。 酒店的饭菜在午夜钟声响起来的时候,终于送了过来,但是酒精,已经让三个人对满桌子的美味丝毫不感兴趣。 她们就那样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聊着。两个职业、身份、性格迥然不同的女孩,在酒精的帮助下,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姐妹,或许是的。 黎明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这是全新的一天,又是全新的一年,对暖阳、对褚峤,更是对安然。 “别......当那破警察了!有......什么好的,喝一个酒还得看什么条例!”暖阳有些醉意,她将茶几上最后一只橘子拨开,给了安然一半,剩下一半,自己抓在手里。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安然吃了一颗橘子,甜中又带着一股酸涩,让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不如你来我公司吧,我给你一个副总的职位。薪资你自己定!”暖阳在柔软的沙发上,努力坐直脊背,显出认真的样子。 “哦......不!不!不!”安然连连摆手:“除了做警察,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安然的声音里,开始透出无尽的失落。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用来上班就可以了。”暖阳有着着急。 “呵呵!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安然再次摆手,态度坚决。 “你是不是担心薪资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的,我们公司效益很好的!”暖阳把手里的那一半橘子放在茶几上,一脸认真,“真的,安然,你来我公司吧,年薪一百万,我再配一辆车给你。” 褚峤“蹭”的一声就从沙发的背坐了起来:“什么?” 安然的眼神里,竟然也闪耀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我说真的。哎呀,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暖阳晃动着脑袋,一脸不被信任后的委屈。 “一百万?!”褚峤嘟囔了一声,眼光上下转动,把安然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怎么看,我都不觉得你值一百万。” “就这么定了,懒得跟你们罗嗦。初八我公司正式开工,到时候,你一定来。”暖阳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满脸疲倦:“回家补个觉,还要去跟我老娘拜年呢!” “暖阳,我不会去,真的!”安然斜着躺在沙发上,朝着暖阳喊道。 暖阳的手在背后挥舞了一下,算是一种拒绝,径直开门离去了。 第六十六章 误会 屋里,因为暖阳的离去,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城市,在新年第一缕阳光懒洋洋地洒落来的时候,沉沉地睡去。喧嚣及繁闹归附于暂时的平静,也让这所小院显得非常宁静。 褚峤看看疲倦的安然,关切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安然的眼神变得空洞。 “要不你就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吧,现在你恢复自由身,想去哪都可以了。出去转一圈,回来再看做什么。”褚峤轻声说道。 “唉!我说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我哥了?什么都管。”安然不满地瞪了褚峤一眼。 “你没疯吧?”褚峤弯下腰,关切地看着躺在沙发里满眼不屑的安然。 “你还不走,谁替你值班?办公室没人行吗?那帮小屁孩你能靠的住?”安然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对褚峤吼道,把褚峤吓了一跳。 “我这不就走吗。”褚峤不忿又不忍地瞪了安然一眼。 “把桌子收拾干净再走。”安然对褚峤说,然后自顾躺进了沙发里。 “凭什么!”褚峤低声地吼叫了一句,可还是乖乖地把茶几上吃剩下的餐盒及空酒瓶收拾干净,又找来了一块毛毯盖在安然的身上,这才提着那一大袋子垃圾离去。 褚峤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小院的大门,急匆匆地往前边路口找出租车。 他没有留意到,此时,一辆黑色野马似乎正准备往小院的方向开过来,等到那车里的人看到站在小院的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子垃圾的褚峤时,原本准备停下的车子,极速地开走了。 车子里的人,是方子恒。 当简丹告诉方子恒,安然被警队除名了,此刻正住在自己为安然租住的小院里的时候,方子恒简直就要发疯了。 这比他自己受到处分更伤心、痛苦。 方子恒知道,安然是一个荣誉感很强的女孩子,这么多年一心扑在工作上,以拼命三郎的态度忘我工作。那是因为安然喜欢警察这个职业,这份职业的荣誉是重要过自己的生命的。 老贺的牺牲,已经让安然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开除出警队的决定,无疑是雪上加霜。方子恒能体会到安然此刻的绝望,于是,内心就如浇上了一锅滚油,“滋滋”地冒着烟。 但是他却不能离开,今天是除夕,政委文宇航的爱人及孩子趁着假期来探亲了。 “陪她们吃个团圆饭吧。一年才见这一面。”方子恒对老战友说道。 “不,今天该我值班,你回去跟家人团聚吧。”文宇航催促方子恒。 “我一个光棍,到哪都是团聚。”方子恒说着,把文宇航从值班室推了出去,接过了战备值班的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方子恒完成了对各个岗位的查岗、慰问,天边已经窥见一丝曙光。他将工作与前来接班的文宇航做了交接,便驾着自己那辆黑色野马,风驰电掣一般赶到申城市。 一路上方子恒不停地拔打安然的电话,安然的电话,却自始至终都显示无法接通,虽然方子恒想了一万个理由,却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电话打不通,那是因为安然将他的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方子恒真是恨不得自己会飞似的。 等到他赶到海滨开发区那所独立小院前的路口时,正好看到了褚峤提着一袋子垃圾从院子里走出来。 这一幕,让方子恒瞬间觉得五雷轰顶! 褚峤没有洗漱,睡眼惺忪,刚刚睡醒的样子。看来,他从昨天就一直陪在安然的身边,看来,昨天夜里,他是在安然的身边度过的。 怪不得安然一直都没有接自己的电话,怪不得安然一直强烈拒绝自己的求爱,原来她心底早已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原来她喜欢的是褚峤! “不!不!不!”方子恒在心底,绝望又痛苦地哀嚎。时间,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褚峤已经迎着他车的方向走了过来,为了不让褚峤与安然尴尬,方子恒选择快速地驶离现场。 屋子里的安然,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 她躺在沙发里,听到了褚峤的脚步越来越远,在确定大门“啪”的一声锁喉碰撞的声音后,她一骨碌从沙发里爬了出来,摸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一声女孩硬朗的欢呼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安然!好久没你消息了,想死你了!” “先别激动,我发一张图片给你,你按照我给你的地址与资料,帮我核实一下。”安然轻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疲倦与消极。 “我就知道,没事你肯定想不起来我。”对方的声音里,充斥着不满。 “知足吧,这证明你本人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安然反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比如你是真的想我了。”对方依然祈求。 “你得了吧!咱俩都是女的,有必要那么儿女情长吗!记得,去的时候,不要穿警服,这件事,就只有咱俩知道!” “yesmadam!”对方爽朗收线。 安然挂断电话,将通话记录彻底删除。 但是,电话储存器内的信息还是提示,她有将近三十个被归入黑名单的通话。安然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将那未接电话删除。 最后的那条信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信息是前一分钟发过来的,来自于方子恒的电话:安然,把握好自己的幸福,我永远祝福你。 安然没有勇气摁下删除键,她将电话摔在了一边。 这世界,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静谧,让人可以沉寂下来,思考更多的东西。安然依偎在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想要思考一下自己以后的路究竟该如何一个走法。但是,挥之不去的,却是方子恒那憔悴的、无助的眼神。 安然心底,被那种无助与绝望袭扰,那是她每次想起方子恒的感觉。她想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却无济于事,那影子,就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一样,赶走一次,再次出现的形象,会比之前那次更为鲜明。 安然觉得心里很痛,痛到无法呼吸一样。她突然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像是键盘一样,有一个Delete键,可以将一些章节删除,该有多好。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生活的本质是残酷的,是不允许更改或者是删除的,哪怕是退车都不可以。确定这个结果的安然心底彻底绝望。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于是,将头闷进沙发抱枕里面,嚎啕痛哭。就如同那柔软的抱枕,便是方子恒坚实的臂弯。撕心裂肺的哭声,只在安然的喉咙里发出了两声,便被她强制性地压抑进心底,终至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止住了哭声,闭着眼睛,想啊,想啊,终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便慌乱地冲进了洗手间,甚至连衣服都没有除下,便一头钻入了冰冷的花洒之下,让淅淅沥沥的水,从她的头顶浇下来,却将脑海里方子恒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冲刷的更为清晰! “啊------”绝望的安然,站在花洒冰冷的水里,还是止不住将收藏起来的哀楚,化作了泉水一般的眼泪,无声地哽咽。 申城市边防武警支队驻地附近的海滩上,是边防武警战士晨操的地方。 沿着宽阔的海堤,伴着晨起被朝霞染红的海水及海鸟的啼鸣,来回五公里,这是方子恒每日必做的功课。 今天,方子恒没有人陪伴,他独自一人,在新年的第一天里,在这条铺就着霞光的沙滩上来回地奔跑,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少个来回。 冬日的海边,在海飞的侵蚀下,是寒冷的。他只穿了一套迷彩的背心及短裤,在沙滩上极速狂奔。比海风更为寒冷的,是方子恒的那一颗碎的如海面波纹一样的心。 自从清晨见到褚峤从安然的房子里出来,方子恒就彻彻底底的绝望了。他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懊悔、妒忌、失落、痛苦、抑或是满怀的不甘。 “安然,安然!我永远都失去你了么?”方子恒在心底里问了一千遍、一万遍。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褚峤已经比他早一步,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方子恒的血液似乎比之前流淌的更快了,他甚至都能听到那颗心脏在胸膛里发出的强有力的敲击声!“怦!怦!怦!”似乎稍不留意,就要从胸膛里炸出来。 双腿迈出的频率,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极限。方子恒再也不能管控自己,终于还是踉踉跄跄的又往前扑了几步,一头栽进了松软的沙滩上。 轻缓的海浪,轻柔的扑上来,又轻缓的退下去,就如一只温柔的手,轻抚着方子恒那双臂上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 “哗哗”的浪花声音,遮挡了世间一切喧闹的声音,当然也有方子恒发出的声音。 良久良久之后,方子恒才把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拿开:“嘿嘿嘿嘿!”方子恒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该祝福你才对啊!褚峤善良敦厚,一定会好好地对你的。这小丫头,终于肯让人照顾自己了!”笑完之后,方子恒再次把头埋进了清凉的海水之中。 任由冰冷的浪花,将面颊上的泪水冲的一干二净。 在不远处,班长卓阳及小米等几个战士正紧紧地盯着方子恒。 “看到没有,这次的伤害估计是彻底性的。他没练咱,他把自己弄残了。” “我们该高兴吗?” “高兴你个头,秋后算账懂吗?” “那咋办?” “没事都偷偷多跑两圈,别到时候总掉队,丢人现眼。” 第六十七章 T国的派对 T国。 塞尔达岛上。 一栋独立的避暑,依靠在陡峭的悬崖上而建。 设计师巧妙地将地基与陡峭的岩石相结合,既突出了悬崖的巍峨,也彰显了别墅的个性。 别墅程白色的格调,错落有致地由低往高而建,在高如云霄的绿色椰树衬托下,更加显得高不可攀。 这栋别墅,除了它的雄伟以外,还有一处在当地人心目中,就如圣殿一般的存在:这里,似乎总是有开不完的party。当然,能进到这栋别墅参加party,非富则贵。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今天的party主题,是东方“蒙娜丽莎”,也即是蒙面舞会。 虽说是东方“蒙娜丽莎”,前来参加party的多是以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居多。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东方面孔。 今晚的聚会,显然是有重要的人物参加,因为大门口的保安检查,要比往日严格了许多。 客人陆陆续续地开着他们的豪车过来,经过大门口警卫森严的保安检查,便进入了别墅内的停车场。侍应沉默不语地递过面具,来客接到手里,戴在脸上,开开心心地往别墅里面走去。 偌大的别墅主楼前,是一个露天的泳池。 美女们身着三点式,身材婀娜性感,或是三五成群地与带着面具的男人浸在泳池内,或是躺到在泳池边的太阳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美女们酥胸微露,极致地展现娇媚与妖娆。 柔美的景色与顶尖美味的食物,成为了点缀。 有人却不在乎这人间的美景。 一个带着超人面具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身着黑色礼服的侍应带领下,径直去了别墅的最里面。 那是为特殊客人准备的地方。 别墅里面的安保,要比外围的更加严密。进到里面的客人,必须有侍应的指引,才不至于迷路,也不至于被保安从里面驱赶出来。 别墅的内部,像是一座迷宫。 地面上,铺就着猩红的地毯;各种名画,挂在墙壁的两边,要装扮出一种雅致的氛围。无论屋主如何用心,还是被昏黄的灯光所出卖。 粉色的灯光,从走廊顶部漫无目的地洒落下来,将来客们焦急的身影映照在一片迷幻之中。 越是往别墅的里面走,客人也逐渐稀少,而站在走廊保安的数目也越是增加。 终于,这位身材高大的、带着超人面具的男人,在一个侍应的示意下,在一个房间的门前停下脚步。 从他蹒跚的步伐来看,这个带着超人面具的客人起码在七十岁以上。 侍应打开了房门,示意客人进到了房间,又转手将房间的门关上。 屋内的灯光,也如走廊上一样,昏黄、无精打采。 房间内,没有窗户,摆设也比较简单。地板上,依旧是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在进门一侧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张宽敞的大床。 大床设置的有些诡异。床头,装饰着两根冰冷的精钢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最多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双手反绑,嘴巴,被胶布封了起来,只有双眼惊恐的眼神以及脸颊上的泪珠,证明着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带着面具的男人径直去了床边,就如饥饿的豺狼看到了鲜嫩的食物一般,一把撤掉了小姑娘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服,一边扯,一边伸手,在小姑娘身体敏感的部位抚摸着。 小姑娘惊恐地挣扎着,似乎又在喊叫,却无法发出声音。 那带超人面具的男人,似乎并不能完成一个男人对于女人肉体的侵占,于是,他开始愤怒,手下使劲地拍打眼前娇嫩又脆弱的身躯。小姑娘稚嫩的身体,泛起了一阵阵青紫的斑痕...... 凄厉又悲惨的哭喊声,被嘴上那块胶布遮盖,淹没在男人的咆哮声中。 ...... 别墅最隐秘的地方,是留给有着特殊嗜好的客人的。 别墅最舒适的地方,是留给主人及他的贵宾的。 在景观最为开阔的主楼,这栋别墅的主人,正与自己的贵宾,躺在二楼露台上的太阳椅上,低声地聊着天。这里面朝着大海,整个别墅的景致也都尽收眼底。 两人的谈话甚为私密,负责警卫的保安,也只能站在通往二楼露台通道的门前警戒,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一下身为这栋别墅的主人的贴身保镖,三十几岁,身材健硕面目严峻的鬼哥,也只能站立在通道的走廊上,把魁梧的身影背对着楼台,偶尔有那么一两句话,顺着微咸的海风,飘进鬼哥的耳膜。 ...... “史密斯,久闻您的大名,你今天能来,我真的是非常开心。”主人是中国人,说着地道的汉语。 “Mr.Aaron,能跟您合作我也非常的荣幸!贵国一带一路的思路,确实非常伟大。 如今的世界,彻底认识了这个来自东方的古国。 现在,有更多的客人指名要求提供东方面孔的女孩。你知道,themSobeautiful,纯真的的就如Angel。”贵宾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讲述着,中间还夹杂着简短的英文词汇。 “哈哈哈哈!”主人拿手拍了一下贵宾的手臂,被贵宾那饥渴的面孔逗的开怀不止。 “MrAaron,我需要大量的‘货’,越鲜活越年轻,你的钱就会像潮水一样拥进你的怀抱,但是,我不希望总是处于缺货的状态。” ...... 主人与贵宾碰了一下杯,鲜红色的酒,如同掺杂了清水的鲜血,被两人一口灌进肚子里,达成了这笔交易。 看着贵宾离去的背影,主人朝着门口摆摆手:“我要静一下。” 于是,站在门口的保安鬼哥,赶紧关上了通往露台的大门,健硕的身影,将通道把守的严严实实。 主人看着关上的通道大门,又呷了一口酒,这才拨通了一个国际的长途。今天,是中国的大年初一,而主人拨出的这个电话,不是对新一年的祝福,而是如死神下的一道诏书。 申城市浅水湾,半山腰处一栋独立别墅里。 这里的女主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iPadPro里播放的画面。 画面不多,除了几个热心市民上传到网络上的“绝色警花.....”的视频,还有一些安然偶然入镜的工作照。 女主人把身子藏进高大宽厚的椅背里,看着那照片里的人,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妈妈,你想吃什么?回来我买给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穿一条鲜艳的黄沙裙,就如同此刻野地里的野山菊一样的俏丽。 “我的瞳儿真懂事,知道帮妈妈买东西了,你有钱吗?”一位年轻的妈妈将满是泥土的手,在女儿的面颊上抚摸了一下,欣慰地说道。 “我有钱啊,上次你给我买零食的钱我存起来了。”小女孩说着,从黄色的纱裙袋子里,摸出了邹巴巴的几张零钱。 “嗯!我的瞳儿真乖!”妈妈低头在女儿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 “叮铃铃......”一声电话铃声,在这栋别墅内响起,这间别墅的女主人吓得一哆嗦。 第六十八章 死神的诏书 身穿黄色纱裙的女孩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电话,来自女主人面前的手机,女主人接通了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电话来自T国。 “一切顺利。”女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iPadPro,轻声说道。 “我始终觉得,你这么做,无异于引火烧身。”对方似乎是不满地说。 “我们之前也有使用过这样的方法啊。现在不都运行畅顺吗?何况,她对我......我们意义非凡。通过她,我们可以接触到许多无法接触的人物。”女主人继续说。 “好吧。国内的事情,你可以全权处理,不过,我需要货,越鲜越好,要快!”对方挂断了电话。 女主人闭上眼睛,想再次回忆脑海里那个身穿黄色纱裙的女孩,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聚拢那个画面。 无奈,她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2017年2月4日,农历正月初八,是一个黄道吉日。黄历上写着:适宜开业、乔迁。 街道上的鞭炮早早开始“噼里啪啦”地鸣响,此起彼伏,那是店铺、厂矿企业在新年第一天的开工祝福。 人们从遥远的故乡,再次回到这里,开始了新一年的奋斗。申城市的大街小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与繁华。 早上七点三十分,安然从深沉的睡梦中被吵醒了。 吵醒安然的,除了街道商铺、工厂开工前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外,还有电话“嗡、嗡”的震动声。 “情况怎么样?”接通电话,安然便急不可待地问。 “是你照片上的人。”对方回答。 “我知道了。”安然回答的时候,一颗心竟然被悬了起来,紧紧地吊在心口。 “你也不谢谢我?大过年的,我风餐露宿地为你在外面跑啊。”对方恳求道。 “行了!养成索贿的习惯可不好,我这是为你好呢!”安然对着电话的显示屏亲了一口,准备挂断电话。 “你猜我给你弄到了什么?”对方突然说了一句。 “别老是让我猜,我没那么多精神。”安然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嘴撅了老高。 “2002年,江城市刘江镇刘村幼女失踪案的卷宗。”对方神气地说道。 “你说什么?”安然竟然一阵颤抖,她赶紧把被子往胸口捂了一下。 “女儿失踪后,夫妻二人一个服毒、一个跳河,双双自杀。哎?你说你,干什么非要看十五年前的卷宗呢?” “放在你那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回头去看。”安然慌乱地挂了电话,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电话却又执着地响起。 安然一直把头蒙进被子里,置之不理。 许久许久之后,安然尝试深呼吸了一下,觉得心底没有了疼痛的感觉,这才接通了电话。来电的人,竟然是暖阳。 “安总,你准备睡到几点?”暖阳一如既往地活泼开朗。 “暖阳啊,谢谢你!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还是决定不去上班了。”安然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暖阳则再一次拨了回来:“姐姐,安总,别挂我电话啊,我就在你门口呢。” “什么?”安然一骨碌爬了起来。 暖阳笑吟吟地站在小院的门口,见安然穿着睡衣出来开门,暖阳指指自己的车,对安然说:“我这是学古人,三顾茅庐。你可别真的让我来三次才出门啊。” “要不你先进来坐一会?”安然睡眼惺忪地指指屋里。 “不了。你快点洗漱,公司员工还等着我派开工利是呢!”暖阳的神色是坚决的。 安然摇摇头,进屋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套平时没什么机会穿的黑色套裙,坐进了暖阳那辆鲜红的法拉利。 “我总觉得自己是被绑架的。”安然打了一个哈欠,不满地说道。 “别那么敏感脆弱啊,我是求贤若渴!” 车子穿过满是鞭炮爆炸后燃起的烟雾,向前疾驶,就如进了一个满是硝烟的战场。 申城市海滨开发区海利大楼,立面采用干挂花岗岩石和玻璃相结合的工艺,完美展现现代欧陆式建筑风格,高189米,设有空中直升机停机坪、空中泳池等,这里便是申城市的金融中心,五A级写字楼。 进入海利广场,楼梯入口处那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滚动播放着一条恭贺的消息:热烈欢迎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安然小姐。 安然站在那巨型的LED显示频前,有些不知所措。 “走了安总,三十三楼。”暖阳一把拖住安然的手,进入了铺着洁白大理石的电梯。 安然依旧是有些忐忑,这将是她开启的一个全新的职业,一个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一个可以任意放飞自我的全新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迎接安然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全体三十三名员工,站在走廊上,为安然送上了热烈的欢呼。 这种热烈欢腾的场面,安然真是一点都不适应,她历来都不喜欢这种喧闹,脸颊一下子绯红起来. “你们真是乖了!”暖阳兴奋地朝大家说道。 “我们可以自由发挥不?”说话的,是一个与暖阳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安然瞟了一眼她胸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人事部主管孟晨曦。 “什么叫自由发挥?”暖阳将自己那个硕大ALMABB袋子从肩头上拿下来,好奇地问道。 “哦!”孟晨曦似乎是等不及暖阳的批准,她欢呼一声,便迫不及待地拥到了安然的身边,其他几位员工也像是早已商量好的,朝着安然涌了过来。 “安总,安总,我早就在视频上看到过您,没想到您真人比视频上漂亮多了!给我们拍个照吧!”孟晨曦的话语里充满祈求,人其实已经站在了安然的身边,手指已经放在下颚上,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标示。 “我也要拍!” “我也要拍!” 安然哭笑不得。 员工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在公司的大堂里回响着,此刻的安然,被团团包围了起来,成为这所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最好的风景。 那是人们对于英雄的敬慕! 作为战斗在打拐第一线的英雄安然,通过那个视频,被申城市广大的市民认可,人们以能与英雄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开心、欢呼! “哎!哎!哎!”暖阳站在包围圈的外面,高声地呵斥着:“你们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你们的工资可是我发的!” “陈总,您就大度一些吧!”孟晨曦拍了照,心满意足地发了朋友圈。 “看来你们是不想要开工利是了。”见没多人在意自己,暖阳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利是封,高声喊道。 “等会在拍。”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开始“呼啦”一声从安然的身边散开,你挤我撞地排成了一排。 暖阳心满意足地微笑着:“我就不信你们不喜欢钱。” “陈总!快点发!快发啊!我们还等着拍照呢!”孟晨曦排在队伍最前面,手已经伸了老长。 鲜红的利是封,装着对员工一年工作的认同与鼓励,塞进了热切的手掌之中。 这是申城市由来已久的习惯,新年开工的第一天,公司要给员工发一个红包,美其名曰“开工利是”!寓意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 红包的厚度,代表老板的诚意。 有别于往年的是,像暖阳这种单身的老板,只派一个利是封,而今年,暖阳则每人派出去了两封利是。 孟晨曦把利是封接到手里,疑惑地问道:“陈总,几天不见,你把自己处理了?” “处你个头啊!另外一封是我替安总派的!”暖阳指着安然说。 “那我们还是希望你快点把自己处理掉,这样我们可以多赚一封利是。”孟晨曦抓着厚厚的利是封,开心地说道。 “我觉得我能把自己处理掉。是吧安总?”暖阳说着,有些期待地看看安然,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安然明白,暖阳的眼神里,是褚峤的影子。 员工领到了厚厚的开工利是,开开心心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工作,热闹非凡的公司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安然注意到,在一个挂着“财务部”牌子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影进入了办公室,没有加入大厅内这帮年轻人的狂欢。 暖阳注意到了安然的眼神。拍了一下安然的胳膊,说道:“走,我带你到各部门认识一下。” 财务部的门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手扶着门的把手,站在那里。他个子不高,身形偏瘦,头部好像是从背上往前伸出了一截,眼神里的神情,深邃,难懂。 “亮叔,财务部经理。”暖阳介绍道。 亮叔依旧站在那里没动,语气平静地说道:“陈总,安总,新年好!” “亮叔好!”暖阳态度谦恭地打了招呼,对安然说:“亮叔虽说是财务部的经理,其实他是这里的家长,什么工作都包了,我这才有时间到处疯呢!”暖阳说的话,意味深长。 “哪里,哪里!都是陈总信的过我。”亮叔的脸上,是笑容,眼神里,却丝毫看不到变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安然与暖阳就站在门口边,与亮叔寒暄了几句。之后,暖阳便带着安然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是一间装修精致的办公室。 地板上,铺着精致的地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将远处的海景尽收眼底。一张硕大的猩红的办公台前,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的茶几,茶几四周,摆放着豪华的沙发。 “你以后就在这里办公了。”暖阳说道。 “我......”安然站在那里,有些拘谨。 “哎!来都来了姐姐!踏踏实实留下来吧,做那呆板的警察多没意思!再说现在人家也不让你做了不是。”暖阳唠唠叨叨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你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安然尝试拉了一下办公台后面的椅子,眼神审视地看着暖阳。 “算,也不算。”暖阳自顾自地将茶几下面存放的茶叶拿出来,放进茶壶里:“原本是为了老娘准备的。但是她不愿来这里办公,所以就空闲在这里,你来了,刚好用。” 不大工夫,茶几上的水,逐渐烧开,冒出袅袅的青烟。暖阳纤细的手指,娴熟地清洗着茶杯,就如舞娘妖娆地转动着妩媚的身姿一样地美妙。 安然缓缓地在暖阳的对面坐定,端起暖阳泡好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小口。 茶叶的清甜,就如干涸的土地遇到了飘落的雨水,强制性地吸吮进肺腑之间。安然想起了一个词汇:唇齿留香。 她不由得啧了一下:“好茶!” 暖阳看着安然的脸颊,“嘿嘿”地笑了出来:“你以后要做的工作,便是学会喝茶、泡茶!” “你给我一百万,就是为了让我坐在这里喝茶?”安然愕然地说道。 “安总,我实话告诉你,大部分的生意,都是从茶里面泡出来的。”暖阳意味深长地品了一口茶。 “我天天坐在这里泡茶,你付我一百万,那你还不亏死。”安然不置可否。 “别这么说,你不懂你自己的价值。我是生意人,亏本的事情,我不会做!”暖阳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对安然说:“你先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去拜访客户。” 第六十九章 副总经理 暖阳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安然一个人。 她在办公桌后面那张舒适的老板椅上坐下来,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失神地往向窗外。 这里,是申城市的最高地标,整个申城市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相比于打拐办内狭小的办公室以及哭哭滴滴的环境,可谓是天堂一般。 这便是许多打工仔梦寐以求的、为之奋斗的目标。在这里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是许多人的理想。安然在举手之间就得到了。 接下来呢?自己这个拿着一百万年薪的人,会有什么工作要做呢? 安然深呼吸了一下,尝试熟悉另外一种全新的工作环境。 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的,是人事部的主管孟晨曦。 “安总。”孟晨曦一脸微笑。 “孟主管。”安然呆了一秒,尝试用全新的思维来接受全新的身份。 “安总,您叫我晨曦就可以了。陈总吩咐我做您的私人助理,您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孟晨曦的脸上,满是崇拜的神色。 安然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不太熟悉公司的运作,麻烦你给我讲一下吧。” “安总不要客气。”晨曦走到安然的电脑前,打开了公司网页的页面。 “这是我们公司的组织结构......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这是.......” 晨曦耐心地为安然讲解。 吃完午饭,已经是两点了。 暖阳让晨曦把那些用名酒、名烟装点的水果篮拿到了楼下的车里,正准备与安然一起下楼,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水果篮,却率先从电梯内钻了出来。 “暖......陈总,新年好!我来看你了!”声音妖娆、娇媚,余音绕梁。 “胡总好!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晨曦乖巧地高声打着招呼。 “真乖!”来人说着,腾出手,从身上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彤彤、鼓囊囊的利是封,递给晨曦。 “谢谢胡总。”晨曦接过利是封,欢快地应着。 来人,安然是见过的,这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头发用发胶打得锃亮,身体四周都被名贵香水味道萦绕的人,便是在“偶遇”咖啡厅与暖阳一起的,一股娘味的胡冠宇。 原本是欢天喜地的暖阳,猛然看到胡冠宇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胡冠宇,你慢慢在这坐吧,我有事要出去了。”暖阳的声音冰冷。 “哎......暖阳,我才来你就走啊。”胡冠宇似乎有些不甘,他那穿着高档皮鞋的脚在地板上轻轻蹭了一下,腰身轻转,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晨曦,好好招待胡总。”暖阳有些温怒地对晨曦喊了一声。 “好!陈总你去忙,这里就交给我了。”晨曦会意,立刻走到了胡冠宇的身边。 “哎!暖阳,你才是我女朋友呢......你别那么快走啊?”胡冠宇低声地嘟囔着,似乎也不敢过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胡冠宇的不甘,被晨曦欢快的喊声淹没:“快点出来了,胡总派利是了!” 喧闹与欢快的喊叫声,被暖阳急不可待地关紧了电梯的外面。 走进海利地下停车场,暖阳的脸上依旧有尴尬及不忿的神情。 “你前任?”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唉!”暖阳一言难尽的样子,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的样子。她从袋子里摸出一把车钥匙,丢给安然,指着停放在自己车位旁边的一辆黑色黑色jeep,对安然说到:“中价位,感觉跟你的气质相衬,希望你喜欢。” “无功受禄,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感觉?”安然看着眼前的车,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暖阳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轻松与得意。 “我能坐你的车不?我不想开车。”安然一脸祈求把自己那辆jeep的钥匙装进了随身的包里。 “上来吧。”暖阳说道。 安然跟着暖阳,忙活了一个下午,无非就是礼节性的去各个有关部门拜年,比如劳动局、比如外经委。当然,还有海关。 这是申城市的风俗习惯,大家相互拜访,一来图个吉利热闹,而来也拉近彼此的关系。 大家的脸上是一样的笑容、一个的祝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今天,变得异常祥和。 当然,当身为“安全卫士”的英模,年轻有为的打拐精英安警官,成为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副总,与暖阳一起出现在客户的面前时,那些客户是惊讶的,也是艳羡的。 惊讶是给安然的;艳羡是暖阳的。 在申城市,安然已经是如英雄一般的存在。 人们从网络视频上的疯狂报道上,认识了这位优雅的,坚毅的女警官。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破获了重大案件、又获得了无上荣誉的警官,人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与敬慕。 但是,对于安然突然退出警察队伍,加入到私人企业,人们除了报以惊讶,更多的,是理解。 又有谁愿意每日游走在死亡与危险的边缘,而放弃优越的物质的享受呢? 所以,人们羡慕暖阳捷足先登,将这样一位英雄式的人物纳入麾下。 暖阳自然能感受到这一份优越感。她的神色虽然疲惫,却充满着骄傲与自豪。 在回程的路上,暖阳不时地瞟一眼面无表情的安然,得意地说道:“你现在认识到你的价值了吧。” “对,展览品的价值。”安然不置可否。 “姐姐,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人们崇拜你,这就是商机啊。”暖阳撇撇嘴。 “你说你小小年纪的,怎么满嘴都是生意经啊。”安然依旧把身体靠近椅背里,说出的话,听不出褒奖。 “那当然了。要不我吃什么。”暖阳并不在乎。她减了一下车速,认真地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是电子时代了,人人都可以通过网络上,找到自己的商品。于是,人们就说,在做进出口贸易,就已经落后了。 我告诉,其实,现在,才是我们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黄金时代........”暖阳畅谈着自己对进出口贸易的理解与未来的发展思路,她脸上的神色,不再是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在商场纵横的悍将! 第七十章 夜总会重逢 新加入柏力的离职警官安然,以副总经理的身份,开始逐渐适应属于这个职位的新生活。 每天早上九点钟,她开着暖阳为自己配置的那辆黑色的jeep,到海利十八楼的中餐厅喝上一个小时的早茶。之后,便回到三十三楼,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内。 开始一天的工作。 如果没有客户来,安然便靠在自己那张标榜“头等舱”功能椅的办公椅内按摩,悠闲地做一下理疗,把多余的时间打发掉; 如果有客户上门,安然便会在暖阳的教导下,熟练地洗茶、煮茶,陪着客户一起喝茶聊天。 当然,客人与安然聊天,并不在于了解柏力的资金状况及公司运作是否畅顺,客户更关心,作为副总经理的安然,是怎么卧底抓获人贩子的。 安然极少谈论这个话题,通常都是一笔带过。 这更增加了安然在客户心目中的神秘感。于是,业务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交:“安总,我们是冲着您,愿意与柏力合作。”客户每每都怀着崇敬的心情说道。 暖阳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安然不需要熟悉什么业务,作为一个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副总经理,她甚至都弄不清楚如何到海关报关。但是,这不妨碍她成为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风云人物,也不妨碍她在公司员工心目中的地位。 打拐英雄,年轻、漂亮,干练。安然的名字,便是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金子招牌。 每当达成一项合作,暖阳都会得意地对安然说到:“怎么样,我的眼光没错吧。给你一百万,我一点都不吃亏。” 安然也似乎欣然接受这种赞美。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应酬中度过,轻松、惬意、纸醉金迷。身为警察养成的高傲与冷静,在莺歌燕舞之中消失殆尽,安然再去五星级酒店看到那些袒露着胸脯的女孩时,已经没有第一次在“东烨酒店”蹲点时的尴尬了。 自从黄依依事件之后,申城市娱乐行业有了一个新的不成文的规定:酒店KTV包厢内的门,必须是透明的,并且,要不定时接受公安部门的突击检查。 即便如此,依然不妨碍人们的兴趣,这个弥漫着金钱与肉体香味的地方,依然是人们放纵自我的最佳选择。 这个让人抛弃斯文与伪装的地方,当然也会成为洽谈生意的最佳场所。 作为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在总理暖阳的言传身教之下,安然正逐渐适应这种全新的生活模式,泡夜总会、酒吧,正成为安然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下午四点钟,快下班的时候,暖阳风风火火地进了安然的办公室。 “我们就要出发了,你收拾的怎么样了?我过来监督监督。”暖阳一边说,一边在安然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盯着安然长到耳边的碎发,一脸忧愁的样子。 晚上约了客户,暖阳要求安然必须以最漂亮的一面示人。 “看什么看?你没见过我像我这么漂亮的短发美女吗?”安然关了电脑,不无调侃地说道。 她最近在学习一些与国际贸易学相关的知识,但是她发现,自己每检索一个文件,每发送一条信息,电脑都会自动备份,并且主动将自己的行为发送到一个不知名的网址。 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严密的监视之下。即便是明白到这一点,安然也都当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点破。 “我是在想,你要是长头发,该有多美丽。”暖阳总是一副老谋深算的狡诈,她盯着安然的短碎发,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 “长头发?那该有多别扭。”安然摇摇头。从自己考入警校至今,早已与长发绝缘。 “不!我的安总,你这么婀娜的身材,俊俏的小脸蛋,要是来一头飘逸的长发,往大街上一走,我赶保证,能把交通警给累死。”暖阳下了决定。 “为了减少事故率,我还是留短发吧,只当为社会做贡献了。”安然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包。 “安总,我的姐姐!你早就不是警察了,别老想着为社会做贡献。听我的,就这么定了!”暖阳说着,手一挥,就如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的霸气。 安然茫然地看着暖阳,不知道她到底要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暖阳不再理会安然,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十分钟后,两位年纪轻轻、肤白净的小伙子与两身材娇小么样秀丽的姑娘,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一脸风尘地赶到了安然的办公室。 “你这是?”安然看着暖阳激动的神色,不明所以。 “交给我吧,三个小时之后,你会感激我的。”暖阳一边说,一边示意着两个小伙子开始工作。 于是,两个伙子也不说话,熟练地打开打开随身带着的打包小包,摆出了一堆美容美发的工具,将安然围在中间,手脚麻利地工作起来。 安然看看得意的暖阳,唯有绝望地接受:“好吧,你开心就好。”她沉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任由着两个小伙子在自己的头上欢快地摆弄着。 他们,要为安然接驳出一头长发。 见到安然就范,暖阳好不得意。她先是仔细地为安然挑选假发的颜色,不时拿到安然的面颊前比试:“你觉得这个颜色怎样?”暖阳问道,还没等安然睁眼,便又自顾地说道:“哎呀,算了,你有不懂。”于是,酒红色,成为她为安然选定的基调。 看着那些头发在安然的头顶开始一点点“长”长,暖阳的兴奋也开始逐渐地降低,终于,一个小时之后,无聊及疲惫,让原本兴趣盎然的暖阳变得麻木起来。于是,她依靠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三个小时之后,停止忙碌的年轻小伙子叫醒了沉睡的暖阳。 “陈总,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处理。”年轻的小伙子满头大汗的说道。 “哇!哇!啧!啧!”暖阳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到了安然的样子,禁不住连声赞叹:“这么漂亮的绝色美女,做警察,真的是把你糟蹋了!” 整整三个小时,安然就沉静地坐在那里,她甚至都没有睁眼。 对于暖阳强烈要求自己改变形象的事情,安然是理解的。 改变,是一种态度,是证明有勇气与之前的工作经历做出切割的决心。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与勇气,她绝对不能反驳任何建议,而是要以一颗好奇的心勇于接受。 唯有这样,她才能得到这个公司的认同与器重,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于是,她默默地,任由几个人在自己的头顶忙碌着,就像是哪些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暖阳的呼唤,让她明白,工程完成,她慢慢睁开眼,暗暗嘘了一口气,壮足了胆量来接受一个全新的自己。 暖阳递过来一个镜子,放在安然的面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安然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是我吗?”安然惊呼了一声,不禁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将微微憔悴的面颊,衬托的更加纤瘦;纤瘦的面颊,让原本细长的眼睛显得大了不少,更加将眼神内隐藏的那一丝忧虑与哀伤暴露无遗。 原本是英气逼人安然,在暖阳精心的修饰下,多几分哀怨与秀丽。 这是另外一个安然,一个完全颠覆之前形象的样子。 安然的嘴巴张了一下,没有出声,她是不敢相信,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从镜子中看到的人,真的是她自己。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只要给我一个安然,我能让她惊艳世界!”暖阳围着安然在转圈,就像在欣赏一个旷世宝藏。 “好吧,我的身体,你做主。”安然绝望地对暖阳说道。 “来来来!快点帮她捯饬!”暖阳指挥着两个小姑娘。 安然憔悴的面颊,成为一块调色板,再一次成为人们手工下的试验田,不过,从暖阳满意的笑容里,安然知道,自己应该都不会再认识自己了。 晚上十九点,暖阳与安然一起,踏出了海利大厦、柏力公司的办公楼。 一头酒红色长发,黑色的丝绒内衣,一双黑色长筒靴,肩披浅蓝色着流苏羊毛毡外套,画着淡妆。今晚的安然,第一次以如此淑女的形象,展示出了一个不同的自己。 “你从来都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美丽吧?”暖阳自然也是欣喜无比。 安然捶了暖阳一拳头,算是对她的奖励,在暖阳装模作样的呻吟中,两人一起离开了海利大厦,朝着今晚的目标地进发。 夜晚二十点整,沉静了一天的申城市开始爆发出别样的美丽。 这个城市没有因为“东烨酒店”的倒闭而变得萎靡不振;也不会因为失去了几个如花一样年龄的少女而变得内敛、哀伤。相反的,这个城市开始竭尽全力的绽放自己,希望用梦幻一般的色彩,将之前的哀伤抹去。 今晚,暖阳煞费苦心地为安然装扮,当然是因为一个重要的约会。 凉秋,申城市LED行业的领军人物,他的“秋意浓”灯饰所生产的LED上下游产品以及工艺品,是市场上炙手可热的产品。 暖阳有些异于常人的眼光,她明白,如果拿下“秋意浓”的海内外唯一代理权,那她就等于拿到了一台印钞机。 奈何,市场的竞争太过激烈。每一家贸易公司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么一块大蛋糕,想要拿到独家,非是一般的人所能做到的。所以,项目洽谈了半年,也不见什么成果。 所幸,安然成为了暖阳的救星。 当对方听说柏力的副总经理,便是当日那位打拐英雄后,一口答应了今晚的邀约。所以,今晚,安然的身份才是最尊贵的客人。当然,暖阳更希望锦上添花,让安然的美丽,发挥出极致的光芒。 自从“东烨酒店”被查封后,申城市“奴家”酒店成为了申城市唯一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物以稀为贵,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心与客人的尊贵,五星级大酒店自然成为首选,唯一的“奴家”酒店,生意自然也就变得异常火爆。 “奴家”酒店十二楼,是这所酒店最为豪华的KTV包房。 “水云间”,是暖阳一早就预定好的超大包厢。 她与安然刚刚进到包厢坐定,今晚的贵宾便如约而至。 婀娜身材的迎宾小姐,带领着大腹便便,身材高瘦,一头长发的凉秋进了包厢。暖阳赶紧拽起安然,一起起身迎接。 安然却愣在了那里。 “哎呀!安警官!安小姐!久闻你的大名啊!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我为你,可是足足养了半个月的伤啊!”凉秋林进了包厢,没有理会站在一边的暖阳,径直奔了安然过来。 他两只如鹰爪一样的手掌,把安然纤弱的手,紧紧捂在自己的掌心,眼神里发出了如火一样的光芒,肆无忌惮地在安然的面颊、胸口上游走。 凉秋!便是星月酒吧被安然打伤的那个人! 安然可以接受自己的短发,被接驳成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可以接受自己的嘴唇泛着妖艳的红光;也可以接受自己的眼窝里,出现一抹浅蓝色的眼影。但是,她却一时无法适应,自己,竟然与曾经亵渎过自己的人同座在一起喝酒,再一次接受他肆无忌惮的亵渎。 她想发作,心底的声音却摁住了自己:“生意人!你是生意人!”那个声音不停地在心底劝慰。安然忍耐住自己,礼貌地打着招呼,但是,面颊上的笑容,开始变得生硬。 “凉总伤好了!那天,真的是太对不起了!”安然打着哈哈,努力让自己快点适应这尴尬的气氛。 “凉总啊,原来您跟安总是旧相识了?那真是缘分啊!见到您可是太开心来,来,里面请!”善解人意的暖阳一边说,一边拽住了凉秋的胳膊,往包厢内拉。 凉秋只得松开了紧紧攥住安然的手,就在他的手松开的一刹那,右手竟然抬起来,在安然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安然完全无从防备,更谈不上躲避,这个轻佻的动作,对于安然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但是,她无从发作,她的身份是来谈生意的,她是普通公司的一名副总经理,不是一名受人尊敬的警员。 于是,安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屈辱,她只能隐忍,装作若无其事地,示意跟在凉秋身后的一帮随从往包厢内进。 寂静的包厢,瞬间热闹非常。 跟在凉秋身后的几个人,是见过安然的。他们对着安然灿笑这打了招呼,大概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所。面对紧随其后的、鱼贯而入的美女,每人怀中搂抱着一个人,便开始横七竖八地往沙发上一躺,吼着如狼吼一般的嗓音,开始狂欢的前奏。 “先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身穿西服的领班指着站在身边的一排身材婀娜,样子稚嫩娇羞的美女,问斜躺在在沙发里的凉秋。 “我不要的啦!”凉秋对朝着自己媚笑的美女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出去:“你那些人跟我身边的两位绝色美女一比,可就黯然失色了!”他说着,一把拽过了安然与暖阳,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面对凉秋的轻佻,安然只能警告自己,不能发作。 作为一个公司的副总,为公司的业务增长要有拼命的态度,尊严是一件多余的附属品。要想成为柏力公司的一份子,必须拿出如暖阳的那种姿态。 暖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所。 她侧着身子,与苏灿林几乎是贴着面一样地坐在一起,欢天喜地地聊着。 天南地北的话题,无所不谈,就如与凉秋是前世的好友一般。 当然,这种场所,自然是少不了东西助兴,一瓶一瓶的红酒与啤酒,就如一瓶精心勾兑的汽水,在暖阳的手中游离交换。 自己喝一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要让凉秋把杯子里的酒喝到口中。 凉秋自然是场中老手,无论暖阳递过来的酒有多少,统统来者不拒。酒,在凉秋的面前,毫无性格可言,卑微的就如一杯清水。 凉秋的注意力,并不在酒杯中,也不在暖阳热切的话语与娇嫩的面容上。 草拟的合同都已经在秘书的公文包里,凉秋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昔日盛气凌人的打拐英雄、今日这位娇俏可人的美人副总识做一点。 “识做”,是一个名词,一个术语,在生意人与生意人之间心照不宣。 年纪轻轻的暖阳早已是生意场的悍将,她自然懂得苏灿林答应前来赴约的含义。于是,暖阳竭尽全力来让凉秋觉得不虚此行。 但是,凉秋却对暖阳毫无兴趣可言。 喝酒,对于现在的安然来说,自然不会如当日在警察宿舍一般的狼狈。 一杯一杯的红酒,成为安然的手下败将,即便是空瓶子早已将眼前的茶几占据,安然依然能清晰地判断出,眼前这个一头长发的男人,这个被金钱侵蚀的躯壳,只剩下了对肉体的追求的人,并不是她需要关注的人。 安然手中端着酒杯,透过KTV包厢透明的玻璃门,看着走廊上昏暗灯光中,步履匆匆的人影,心底无限忧虑,谁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那个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从水底浮现出来呢? 就在这时,原本是灯影昏暗朦胧的走廊上,突然亮如白昼。有人关掉了走廊内如梦幻般的水晶灯,打开了白炽灯。 白炽灯的光亮伴着一阵嘈杂声,扰乱了人们人们的兴致。也让那些浓妆艳抹的女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凉秋一脸不悦地看着暖阳,断断续续地说道:“陈总啊......你今天......约我出来,可是......没看黄历啊。” “苏总,您可千万生气,这些人,是来给您助兴的。”暖阳用自己纤巧的手指,拍了拍凉秋的胳膊,以示安慰,之后,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买卖 此时,“云水间”的这间包厢的门也被打开,一位身穿西服的领班先进了包厢。她焦急地示意躺到在客人身体上的女孩坐直了身子,这才打开了包厢内的大灯:“对不起,请大家配合一下,消防突击检查。” 其实,对于领班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也不过也就是一个说辞,说是消防检查,其实是公安部门与武警部门相配合的综合治理工作内容。 目的,自不必说。 在领班为大家解释之后,两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中年民警,以及两位位身穿迷彩制服的年轻武警一起走进了包厢。 来人站在包厢的中间,仔细地环顾着包厢内的情形。 在酒精的刺激下,暖阳趔趔趄趄地从茶几边绕了出去,走到了那位中年警官的跟前,扬起手指,指着那位警官说道:“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凉总......不高兴了......说我请客不看......黄历!” 暖阳的行为,无疑是自找麻烦,原本是到包厢内例行巡查的警官被暖阳的无礼激怒,只得公事公办:“女士,麻烦您出示一下证件。”那位中年警官礼貌地对暖阳说道,声音里的威严却不容质疑。 与中年警官一起进来的年轻的武警,则警惕地注视着包厢内的一切行为,一个武警则转身走了出去。 “凭什么给......你看!有什么好看的?从哪个朝代......起,喝酒犯法了?”暖阳不屑地推了一把那位警官,情绪开始激动。 “陈总,你配合一下好了。这位警察同志也是在按照规定办事。”看到暖阳的失态,安然有些担忧。 这种冲突是不必要的,无论对于办案的警察还是暖阳。于是,她一边说话,一边试图把暖阳从那位警官身边拉开。 “什么啊!警察就了......不起了!警.......察就非要管人家喝不喝酒?你是警察,我又不是警察,凭什么要归你们管。”暖阳猛地甩开安然的手臂,手指摇摇晃晃,又指向那位中年警官。 听到暖阳的话,中年警官面色一沉,他用疑惑地眼神看了一眼安然,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从包厢的门口,匆忙进来了四五个身穿公安及武警制服的人。 安然一眼认出,领头的,是申城市公安局综合治理办公室的主任、刑警队队长,田勇军; 与田勇军一起进来的那个身穿武警制服的人,就如一根高压电棒,瞬间击中了安然的心脏。魁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来人,正是申城市边防武警支队的队长:方子恒。 一眼看到方子恒,安然觉得,身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开始在身体内极速地攒动。充盈到她的面颊上,又马上“咕咚”一声,堆积在她的心脏内。 大量的血液挤压在心脏内,那一刻,安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与方子恒分开快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她把方子恒的电话拖入黑名单。电话自然一个爷没接;凡是来自方子恒的信息,她看都不看,全部删除。 她怕自己听一个来自方子恒的电话或者是一条信息,之前的努力就会白白浪费。她自己为已经成功将方子恒禁锢在内心的深处,并锁上了牢牢的枷锁,却不想,在见面的这一刻,当方子恒的么样映入她的眼帘是,一个残酷的事实瞬间展现:她无法忘记方子恒,她无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地烙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自从离开申城市公安局以后,安然曾幻想过一万种与方子恒重逢的情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真正的重逢,却如此的不合时宜。 身边,是风头大耳的、俗不可耐的男人;自己是如此娇艳的装束,手拿红酒杯,身处灯红酒绿之间,与人把酒言欢。 如此香艳的场面中,安然想竭力避开方子恒,但是,她清楚,这场景,避无可避。于是,安然索性端起酒杯,迎面迎接了过去:“田队长,在办案呢?”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让田勇军愣了半天,他死死盯着安然的脸颊看着,惊愕的神情,久久不散。 “安然?你......在这里?”田勇军站在那里,看看安然,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方子恒。 当安然还没有喊出那一句“田队长”的时候,方子恒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客人”。 尽管眼前的女孩,有着一头飘逸的酒红色长发;尽管这个女孩的嘴唇泛着妖艳的光泽;尽管那些时髦性感的衣服已经将这女孩的英气遮盖起来,散发着方子恒从未见过的娇媚。方子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身处在散发着美色与金钱味道的空间里,如鹤立鸡群般清雅的人,是自己挚爱的人。 在确定到眼前的人是安然时,方子恒下意识地剁了一脚,以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现实而不是幻觉。在脚底一阵酸麻感觉之后,方子恒痛苦地接受了,眼前的人,是安然无疑。 “安然,你怎么在这里?”方子恒让自己的神情镇定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田勇军的面前,语调竭尽平和地问道。 “方队长,辛苦了,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安然开始镇定,她开始以一个公司副总的气势,来结束这个尴尬的局面。 “安然!”方子恒语调高亢地呼唤了一句。安然的那一句冰凉的“方队长”,彻底击碎方子恒的镇定。他开始失去理智,痛苦而悲伤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什么新的规定,姓安的不能来吗?”既然无从躲避,索性勇敢面对,安然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不屑地问道。 方子恒没有理会安然的不屑,他又朝着安然身边走进一步,轻声说道:“安然,没什么事早点回去吧,要不,......会担心的。” “谢谢方队长关心!”安然微微地笑着,眼神空洞地盯着方子恒,慢慢地将杯子里红酒轻轻灌进了自己口中。 方子恒就站在安然的对面,看着安然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面前放纵。那红酒,就如他心底流淌出来的血液,被安然默默地吞噬到自己的口中,却在方子恒的心底搅动。 绝望、无助,依旧是方子恒困局。 纵然他愿意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爱情,奈何安然从未正面承认,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何况,现在,他亲眼见到褚峤在安然的屋里过夜,那么,自己就更加无权来指责安然。 方子恒呆呆地看了安然足足一分钟,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眼前的局面,是他无力挽回的。他唯有心痛,心痛不敢再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又会说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话。 于是,他看了一眼安然,像是要用这一眼,就把眼前的她复印进自己的脑海,一起带走。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那个凄楚的背影,让安然瞬间泪流满面。她装作为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低下头,不给任何人见到。 田勇军是知道方子恒与安然之间的关系的,如今这尴尬的局面,是他始料不及的。这个场景是一个死局,他也无力化解,于是,他指了指离去的方子恒,对安然说到:“你们继续,我和方队长还有其他任务。” 说完,田勇军赶紧示意身边的警员与自己一起撤离现场。 暖阳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安然反常的态度,又看看那个离去的帅气的、伤心欲绝的背影,恍惚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然,对不起。”暖阳怯懦地站在安然的面前,为自己的冲动自责。 “这有什么啊。”安然若无其事地喝了一杯酒,示意将包厢内的灯光关掉。 突然的检查,打断了大家的兴致。 凉秋不是傻瓜,他看懂了安然与那位英气非凡的武警队长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没敢再动心思。但是,凉秋知道,自己一定要与安然保持良好的沟通,他看到了安然身后比美丽更有用的价值:人脉。 暖阳如愿以偿,她拿到了与“秋意浓”的代理合同。 这次的聚会,成就非凡。 离开酒店,安然与暖阳告别,径直回自己的小院。在经过路边的一个便利店的时候,她进去,买了一把剪刀,又买了一沓啤酒。 回到自己的小院前,停好车,安然急不可待地提着装了啤酒的袋子,脚步匆匆地进到院子前,却一下愣住了。 第七十二章 关爱 屋门是开着的,一个人影,正在屋门前来回地踱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竟然是褚峤。 一件单薄的衬衣不足以抵挡深夜的微凉,褚峤不时地缩一下身子,以此来对抗那阵阵寒意。 见到安然回来,褚峤盯着安然那头飘逸的长发愣了一秒,便焦急地说道:“大姐,你也不看一下自己的手机吗?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吗?” 安然没有理会褚峤,自顾地进了屋子,冲进洗手间,拿出刚买的剪刀,将头上刚刚接驳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剪下来。 她一边剪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剪。 她知道,这跟满头酒红色的头发无关。 安然原以为,自己早已做足了准备,任何事情都能接受。却不想,就是因为方子恒轻易的出现,就想满满的信心击打得粉碎。 泪水,交织着懊悔、愧疚、愤怒、心痛,在安然的心底翻滚,当着褚峤的面,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毫无收敛。直到那酒红色的长发一根都不剩,还原出了她原来的样子。 褚峤依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默默地看着安然所做的一切。 褚峤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解,他理解安然此刻的痛,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却暴露了最不华丽的一章,任谁都会崩溃。 面对安然如疯子一样的在自己的头上狂乱地挥舞着剪刀,褚峤就觉得,那每一剪刀,都将他的心,剪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恢复了短发的安然,渐渐地归属了平静,她用水清了一下脸,缓缓地来到客厅。 “是你自己接受不到,还是怕他接受不到?”褚峤冷冷地说道。 “不喜欢。”安然答非所问,声音却有些哽咽。 “做了就做了,见就见了,有什么大不了。”褚峤依旧站在那里,似乎是宽慰,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陪我喝酒吧。”安然的手臂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从袋子里拿出了刚买的啤酒。 褚峤没有做声,他接过啤酒,打开了一瓶,递给安然,自己也开了一瓶。与安然一起,依靠在沙发里。 “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子的啤酒,安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缓解,于是,她握着啤酒瓶,与褚峤象征性地碰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问褚峤:“你怎么知道今晚的事?” “我能不说吗?”褚峤灌了一口啤酒,不忿地说。见安然没有出声,褚峤有自顾地说道:“不过,他没有给我电话,只是发了一条信息给我,让我过去看着你。我觉得好奇怪。”褚峤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完,依旧是一脸疑惑。 安然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方子恒的样子。 他瘦了,明显地消瘦了。脸颊有些凹陷,显得有些憔悴。昔日那开朗的、阳光的、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深沉与忧郁。 想到这里,安然突然觉得异常地憎恨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罪人,是灾星,从来都不会为亲人带来幸运的灾星。 她抬起手,恨恨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又拿起一瓶子,“咕嘟嘟”地灌进了口里中。眼泪,却没有如预期流出来。 褚峤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他又开了一瓶酒,自顾地喝了大半,这才鼓足勇气对安然说到:“你需不需要去看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安然被褚峤的话给弄蒙了。 “精神科的。”褚峤说完,暗暗地运足一口气,准备承受来自安然的拳头。 “我是该去看一看。”安然并没有像褚峤预期的那样,突然给他一巴掌,她眼神里突然有了无限的凄楚。 褚峤再也没敢出声,他原本是想一以玩笑的形式,缓解安然的压力。 却没想到,安然在听完自己这句话之后,眼神里透出的绝望与凄楚,让褚峤开始变得惶恐。 他意识到,安然所面临的困局,不是单纯的爱情困扰这么单一。 那一刻,如果是有神灵的话,褚峤一定会向天祈祷,他愿意为这个外表孤傲,内心脆弱的人承担一切磨难!一切! 天蒙蒙亮的时候,褚峤陪着安然把那沓啤酒消灭光,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离开。 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褚峤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电话,对安然说到:“我已经警告过她了,以后她要再敢作弄你,我就绝不会给好日子她过。” “谁?”安然有些迷糊。 “陈暖阳。”褚峤严肃地说道。 褚峤走了,把黎明前的黑暗,留在了安然的屋子里。 安然默不作声地依偎在沙发里,没有动作,没有思维,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呼吸。 原本以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只需要勇气就可以了。却不知道,勇气,有的时候也会像是一个逃兵,临阵逃离。她原本想尝试快速地改变,该变成对方需要的样子,以求快速接近目标,却发觉这样做其实是在犯着一个极大的错误。 什么事情都不是一撮而就的,快速的改变,只能说明有着强烈的功利心。这很容易让对手识破。想到这里,安然的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她开始思念老贺,思念与老贺朝夕相处的日子,思念那种任何疑问与困惑都有人帮自己解答的时刻。 “老贺叔,我该怎么做?”安然开始清醒起来,她双手托着头,望着屋顶的天花,头疼欲裂。 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严峻的事实,光凭着勇气是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基本目标已经锁定,剩下便是细节,是与时间的赛跑。 早上九点钟,安然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让她心底一惊。情绪不好,喝了一晚上的酒,脸色显得蜡黄。眼皮也变得浮肿了起来,她心底开始发虚。 自从学习喝酒之后,安然发现,酒精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她暂时抛开心底压抑了许久的痛楚,在酒精的麻醉下,她的紧张与压抑会得到释放。所以,她开始对酒精有了依赖。 这种需求让她更加恐惧,她怕自己以后真的会就这样堕落下去,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匆匆地洗漱完毕,拿起了手提包,出了门,却发现,暖阳正站在小院的门口。 太阳,在楼层的缝隙里,顽强的折射出刺眼的光束,安然不由得拿手挡在了自己的额头前,意图遮挡刺目的酸痛:“你什么时候来的?”安然问暖阳。 暖阳瞟见了安然那重新恢复的短发,这让她更加愧疚,也显得委屈,她诺诺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那个样子。” 安然自顾地走到自己的车前,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样子?” 暖阳一路小跑地挡在安然的面前,自责地说道:“你男朋友。我知道,你不想给你男朋友看到你那个样子,都怪我!” 第七十三章 清明的眼泪 “她不是我男朋友。”安然平静地说道,一边要去拉开自己的车门。手刚放在车把手上,却被暖阳一把摁住。 “别骗我了,你爱那个人,那个人也爱你!那个人不习惯看到你昨晚的样子。你心虚了!你想要在他心目中成为一个完美纯洁的人!”暖阳手摁住安然的手,高声地嚷嚷着。 暖阳的话,让安然心底有了些宽慰。虽然她说出了一些藏在自己心底的事实,但是对于剪去长发这件事儿,她有这么一个理解,也未尝不是坏事。 于是,安然托起了暖阳的下巴,装出凶狠的样子说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否则......哼哼!” 安然说完,拿开了暖阳的手开门,坐进了车内。 暖阳的手不停地拍着安然的车窗,开始变得一脸得意:“你不理他,是不是他没有把持住自己,一时迷乱入了花丛?也难怪,他那么有型,不给人惦记才怪呢!” “好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安然准备关窗。 “别啊!我告诉你,见到你跟那帅哥对望的眼神,我心底就踏实了许多。起码,褚峤该死心了。”暖阳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这都哪跟哪啊!”安然瞪了暖阳一眼,自顾开车离开。 暖阳也赶紧回到自己的车里,匆忙追赶离去的安然。 暖阳确实安心了。 自己见到褚峤之后,暖阳由调侃逐渐演变成了真的爱恋。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爱褚峤,发自骨子里的爱。 但是,暖阳也注意到,褚峤注视安然的目光,不是对待身边同事那样单纯。女人是天生的敏感派。 在昨天晚上,在褚峤知道KTV包房发生的事情后,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问询安然的状况。到后来,劈头盖脸地一顿把暖阳一顿臭骂。 暖阳极其伤心,她伤心褚峤是在关心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她陈暖阳。但是,仔细回想之后,暖阳的心底稍稍得到了宽慰。 安然与那位帅气的武警一定是情侣关系,他们相互对视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也就是说安然有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说,褚峤就算是喜欢安然,也只是单纯的暗恋;那也就是说,只要她陈暖阳努力,还是能为自己争取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兴奋的暖阳一夜没睡,大清早便跑来等安然,她从安然的眼神中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的,争取!为自己的幸福,奋力争取。 安然的心境,没有暖阳那么放松。她要思虑的实在太多太多。 在接下来的应酬中,暖阳没有再要求安然去改变什么,相反的,她处处为安然考虑,在应酬中,总是身先士卒地为安然保驾护航。 在一次次的应酬中,安然的酒量也在逐渐增加,接待应酬也开始变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是,一个警察的职业敏告诉她,她的处境,并没有表面的这么轻松。 她感觉的到,无论她去到任何地方,在她的身后,都会有一个如鬼魅一样的人影,紧紧尾随。她看不到那个人,但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有好几次,她手机上的锁屏,甚至自动更改了模式。 这表明,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查看自己的通话记录。 安然一般都会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吃饭、喝茶、逛酒吧。当然,都是在暖阳的陪同之下。 而暖阳就如自己的贴身侍卫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是寸步不离。 表面上看,暖阳与安然保持着极其亲密的关系。亲如姐妹一般的融洽。表面看,这家公司已经完全接受了安然。 但是,对于总经办办公室,暖阳却从来没有对安然开放过。 好在,安然也并不在意这些。 身为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暖阳似乎没有一般公司老总的忙碌,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喝酒应酬。对于公司内部的运作极少过问。 安然看的出,维持公司运作的,其实是亮叔。 亮叔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阴沉着脸,不拘言笑。一个财务部的经理,做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也从不指责偷懒的员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亮叔,要注意休息。”一次,安然关切地对亮叔说。 “习惯了!习惯了。”亮叔并不多说话,他是唯一对安然没有敬慕及崇拜的人。 柏力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陈梦,暖阳的母亲,安然从来都没有见过。 公司里,甚至连一张陈董事长的照片都没有。 对于安然的询问,暖阳回答的很自然:“我妈身体不好,不能见风,然后就头疼。所以,通常都是在家里静养。” 对于这位有些传奇色彩的董事长,安然是好奇的,听说她还除了创办柏力进出口贸易,名下还有一间船务公司。 单身,独自带大暖阳,创立了两间市值上亿的公司,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自从安然加入了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以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顺利。顺利的,让安然有发疯的感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二月。 今天是农历的二月初二,这一天,被申城市人们称为龙抬头的日子。 一大早的,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春雨贵如油,这种天气,似乎是对流传了几千年的谚语无情的蹂躏。 老天流了这么多的泪水,无非就是因为今天的特殊:二月初二,是老贺的生日。 往年的今日,老贺婶都会做上一桌子的好菜,叫上方子恒与安然一起来,大家吃一顿饭,聊聊天,就算是给了老贺过了生日。 今年的饭局,却是在西郊的烈士陵园,老贺的墓前。 方子恒请了假,早早赶到了烈士陵园。远远看见,老贺婶已经在了,正站在雨地里,拿了一块毛巾,轻轻擦拭老贺的墓碑。 细雨微蒙,湿透了老贺婶的衣衫,那明显佝偻了的背影,在蒙蒙雨雾之中,越发显得苍老。 老贺的墓碑,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老贺的照片,也在雨水的清洗下及老贺婶的抚摸下,越发明亮了起来。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极度的思念,老贺婶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依偎在墓碑上,失声哽咽。 方子恒站在一边,看着哭泣的老贺婶,不敢上前。他怕自己惊扰了一对老夫妻的呢喃。 方子恒瘦了,脸颊微微陷了下去,眼神里,透着无尽的忧伤。一身端正的军装,衬托着伟岸的身躯,在春寒料峭的陵园里屹立着,如一座丰碑。 老贺婶无声地哭了许久,雨水与泪水混合着流淌着,将老贺墓碑前的青草,浇灌的特别翠绿。 一声布谷鸟的啼鸣,将老贺婶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她一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方子恒。 老贺婶赶紧止住哭泣,用手擦了一把脸:“子恒过来了。”老贺婶子手扶着墓碑,艰难地站了起来,眼神却往方子恒的身后望去,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神色不免有些失望。 方子恒看着老贺婶那失望的神色,心底异常难受,他知道,老贺婶是在看安然,她以为安然是与自己一起来的。 安然应该与自己一起来的。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安然没有理由不记得。方子恒其实是故意拖延了一些的,他希望能与安然撞在一起,但是,安然是始终没有出现。 方子恒已经被痛苦磨出了老茧的心底,感觉不到疼痛了,有的,只是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一阵窒息。 “子恒来了。”老贺婶站起来,接过方子恒手里的水果,轻轻地摆在老贺的墓碑前。 方子恒把带来的祭品交给老贺婶,理了理军装,标准军姿站在老贺的陵墓前,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是每一年生日,方子恒带给老贺的礼物。 老贺是特别受用的。他总是重重地在方子恒的肩头拍一巴掌,算是对方子恒的认可。但是今年,就只有那张冷峻的照片,默默地注视着方子恒的到来。 老贺婶摆放好方子恒带来的祭品,嘴里念念叨叨:“老贺啊,子恒来看你了。你可别怪安然,那孩子一定是有事走不开。她心里,是想着你的。” “老贺婶。”方子恒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眼圈也有些发红,他终于还是扭了一下头,趁着老贺婶不注意,抹了一把脸。 第七十四章 暗自神伤 “她......她不是以前的安然了。”方子恒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自己凭什么要为另外一个人做决断呢?就因为她选择了褚峤而放弃了自己? “子恒啊。不会的。你婶子的眼神不会错。那孩子......什么都不会变,她心里是有你的。老贺,你说是吧?”老贺婶轻轻地抚摸着老贺的墓碑,一边对方子恒说道。 “老贺婶,已经......”方子恒想说,你错了。安然已经跟褚峤一起了,但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子恒啊,听老贺婶的话,这人生啊,太长,什么事都能发生。但是年念想是不能丢的。知道吗?”老贺婶的话,意味深长。 方子恒明白,老贺婶是看的出来他与安然之间遇到的挫折,她老人家是期望他方子恒能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初衷。 但是,这真的有必要吗? 方子恒每每想起褚峤清晨从安然房间走出来的样子,心里,就如被一刀一刀的切割,冰冷,剧痛,呼吸困难。 “嗯,我知道。”尽管心底疼痛难忍,方子恒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他不想让这位善良的老人失望。他希望自己的答应,是对这位孤独老人的最好慰藉。可是,方子恒却不想再谈论有关于安然的话题。 于是,他扶起老贺婶,关切说道:“老贺婶,不如你搬到我家来住吧。我妈也好有个伴,她一直都说让我过来接你过去。” “不了,不了。”老贺婶摇摇头,在方子恒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沉睡在泥土之中的老贺。 “我要在家里守着。”老贺婶的眼圈,因为方子恒的话题,而再次变得通红。 “子恒啊,这么多年了,你老贺叔总是说劝我搬走,换一个地方住。 可是,我不想啊!我怕万一贺冰有一天回来了,找不到我跟你老贺叔,找不到家可怎么办!”老贺婶的泪水,再一次滚落下来,就如决堤的洪水。 方子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着头,哽咽了起来,这是他成为男子汉以来,第一次如孩子一样的哭泣。 “老贺婶,都怪我,没有保护好贺冰!”方子恒泣不成声! 老贺婶的手,抚摸着方子恒的头,哽咽地说道:“不是说一直都没找到贺冰尸体吗?或许啊,他没死,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老贺婶说着,又回头看了看老贺的陵墓,神色哀伤、绝望:“我这会儿啊,倒是希望他死了啊,你老贺去了那边,他们两父子,还有个伴儿!”老贺婶望着蒙蒙雨雾里老贺孤独又冰冷的墓碑,喃喃地说道。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落着,时断时续,冰冷的雨滴,就像是一道雨帘,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 安然一早就醒了,她靠在床头,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雨雾,一动不动,就如一尊雕塑。 今天是老贺的生日,这是她从来都不曾忘记的一件事情。 但是,她不能前去祭奠。 方子恒肯定回去,她不愿意给自己与方子恒任何有接触的机会。 再说,她觉得,自己无颜去见老贺。 更重要的,老贺是一道界碑,是自己与之前警察的生活划清界线的界碑。如果她去到了陵园,那么现在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的行为,都会令人质疑。 所以,想要融入一个全新的生活,她必须做一个无情又无义的人,这样,更符合她现在是生意人的身份。 天气有点冷,安然坐了不知道多久,竟然打了一个哆嗦。于是,她又缩进了被窝。而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人,是暖阳。 “安总,我没吵醒你吧?”暖阳大大咧咧地在电话里喊道。 “如果我没醒,谁接你电话?”安然没好气地问道。 “嘿嘿!姐姐,安总,何必较真呢。咱们今天抛弃世俗烦恼,去爬山去怎么样?”暖阳死乞白赖地说道。 “伟大的陈总,难得哦,我可不可不可以质疑一下你爬山的目的?”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层台笑上楼。多美啊,所以,我也要出去醉一醉!”暖阳的声调抑扬顿挫。 “哎呀!我是不是接错电话了,你是谁?怎么酸成这样。”安然惊讶地喊道。 “嘿嘿!我刚百度来的。我总不能天天带着你泡酒吧吃海鲜不是,适当的世外运动,有益身心!”安然隔着电话屏幕,就能感觉到暖阳嬉皮笑脸的样子。 “不过,我们叫上褚警官怎么样?”暖阳的声调变得温柔,近乎是哀求。 “这一句可以划为本次谈话的重点。”安然揶揄。 “安总,姐姐!”暖阳死乞白赖地笑着。 莫名的,安然竟然替暖阳感动。她喜欢褚峤,毫不掩饰地喜欢。她找出了许多的理由来接近褚峤,就是为了能看得到的褚峤的样子。 看来,对爱情的渴求,根植在每一个人的心底,任谁都不能拒绝,也不能幸免。 挂断暖阳的电话,安然给褚峤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褚峤倒是很意外:“领导,今天是什么日子?”褚峤惊讶地问道。 “别管是什么日子,你请一天假,想方设法弄辆车,过来跟我回合。”安然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候,暖阳开着车,过来小院接载了安然,又去与褚峤回合。 褚峤开了一辆黑色的丰田,安然认得,那是简丹家的车。安然微微舒了一口气。三个人简短地寒暄了几句,便直奔暖阳选择的登山点,距离申城市半个小时车程的南郊七峰山。 七峰山,成为热门的远足地点,并不是因为它那并不巍峨的七座山峰,而是因为七座山峰上,都有一条小山涧沿着山体蜿蜒而下,又在山脚汇成了一座潺潺的小溪,最终汇入茫茫大海。 七峰山的山不高,植被却很茂密,多达几百种植物在这里扎根、成长,故此,也吸引了数不清的鸟类及动物。 关键是,山的另一边,被大海包围着,站在峰顶,便可以眺望毗邻的T国,这更增加了一丝神秘的感觉。 所以,人们多选择来此地,沿着山体凿开的小径往山顶攀岩,感受着青山绿水带来的清爽与大自然的静谧。 暖阳与安然及褚峤到达山脚的时候,来登山的人到不是很多,山脚下的停车场冷冷清清,见不到几个人影。 安然下了车,站在那里,看着细雨蒙蒙的天空,不愿意挪动脚步。 “走啊,上去啊?”大概是有褚峤在的缘故,暖阳倒是显得很兴奋。 “下雨天,还给喊出来爬山,你俩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褚峤停好车,把钥匙塞进运动衣的裤袋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一脸不情愿。 “多有情调啊,是不褚.....警官。”暖阳嬉皮笑脸地看着褚峤,眼神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准备将褚峤燃烧掉。 暖阳的眼神是毫无遮拦的。 这一点,安然明白,褚峤明白,暖阳更知道。 自从那次醉酒之后,暖阳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与褚峤相聚的机会。但是,娱乐场所的地方,褚峤一概不加入,这让暖阳很郁闷。 第七十五章 另有目的 今天能与褚峤一起爬山,也许是暖阳计划已久的事情,也许,她只想找一个机会,与褚峤呆上一会。 安然却没有这么想。 如果安然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安然入职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后,暖阳第二次大早上就拉着自己出来。也许,今天的公司里,会有什么人,是不愿意给安然见到的。 褚峤借故避开暖阳炽热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安然。 整整两个星期,褚峤没有见到安然。 此刻的安然,脸上的神情是静谧的,看不出半点开心或者是忧虑,虽然她的脸颊依然显得憔悴,身形有些孱弱,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出奇的平静,就如大海一样的深邃。 雨,就如一层烟雾一般,透过头顶茂密的树枝,飘落下来,被山谷的风裹挟着,夹杂着一股寒意。 山谷中间的云雾,与雨雾混合在一起,化作如长蛇一般的轻烟,在山腰之间萦绕,把这静谧的山林,衬托的犹如仙境。 山脚下,还能见到一些远足踏青的人,等走到山腰的时候,人影已经寥寥无几。暖阳兴趣盎然地在前面走着,不时从路边揪起一朵娇艳的野花,放在鼻息下嗅着,开心不已。 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安然就已经显得气喘吁吁的样子。这让褚峤看着,心里很难受。这可不是安然应该有的状态,自从警校毕业到现在,每次局里的对抗演练,她可从来没有输过任何男警员,甚至,连特警队的都指名要与安然进行对决。 跟在安然身后默默地走了一会,褚峤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你还好吧。” “好的......不得了!我告诉你褚峤,我现在才认得,钱这个东西......真的是好东西。我正想劝你也加入柏力呢。”安然的话说的有点上汽不接下气。 褚峤看着安然的样子,心疼又憎恨:“哼。我可没这个福气。”褚峤不屑地说道,他的心底,竟然有些责怪暖阳,他觉得,都是因为跟着暖阳,安然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再看暖阳的神色,竟然有了不屑。 却不料,褚峤这一丝不屑的眼神,刚好给转身的暖阳捕捉到,暖阳立马就火了,她往厚便退了一步,站到褚峤的跟前,愤怒地说道:“褚峤,你说清楚,什么叫没福气?我还是我的公司啊,就让你那么讨厌?” 褚峤被暖阳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到,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却无处可退,于是,他只得与暖阳面对面地站着,他有些不知错所,慌乱的看着安然。 “你别看她,你要有勇气面对我这张高颜值的面孔!”褚峤越是慌乱,暖阳就越是得意。总之,她喜欢看褚峤脸上红彤彤、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脸皮可真厚。”褚峤憋了半天,才想起这一句话。 “说什么呢!?”暖阳大声喝了一句,一把拽住了褚峤的胳膊。 褚峤吓得一哆嗦,却不敢反击。他有点不明白,也很郁闷,在办公室,简丹欺负他;在外面,暖阳又欺负他:“这脸上难道写着善良两个字吗?”褚峤心底愤愤不平。 暖阳恶狠狠地伸出纤细的手指,牢牢扣住褚峤的的胳膊,那神情,就像要把褚峤吞进肚子里。 褚峤再一次近距离地与暖阳面对面,再一次看到了暖阳那修长的、镶满了各种钻石的手指,他的神色更加慌乱了。 “你俩上一辈子是结了多大的仇啊?”安然见到褚峤的窘况,赶紧过来解围,她拽了暖阳一把,也顺手怕打了一下褚峤。 褚峤明显感觉到,安然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拿走了车的钥匙,又迅速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这一切动作快如闪电,都是在瞬间完成的,褚峤看的清楚,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我错了!”褚峤不理会安然,慌忙对着暖阳道歉。 听到褚峤的道歉,暖阳一下子愣住了,她原以为褚峤肯定还会跟自己辩解,骂几句自己无耻之类的话,却没想到褚峤这么快认怂,她气势汹汹的场面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我错了!我都错了,你还想怎么样?”褚峤开始变得凶恶起来。 “呵呵!认错了就是乖孩子。”暖阳攥着褚峤胳膊的手,恋恋不舍地拿开了。 褚峤甩了甩胳膊,觉得胳膊有点发麻。 “褚峤,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暖阳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褚峤身边的石块上:“褚大警官,你说我喜欢你,这不是错,对吧?”她说完,眼神直直盯着褚峤的面颊,似乎是想再褚峤的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世道是不是变了,为什么女孩子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害羞呢?”褚峤慌乱的看了一下安然,借机想往山顶爬。 “你心底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暖阳紧走一步,堵在褚峤的面前。 “我?!”褚峤的脸红了,他看看安然,又看看暖阳,脸上就如一面霜后的枫叶一般绯红。 “这不就得到了吗!”暖阳大大咧咧地说到:“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就是喜欢你啊!爱就是爱了,不能遮遮掩掩,这有错吗!”暖阳对着褚峤喊道,脸上的神色,从来都没有现在这般的认真。 “我觉得我今天跟着来,纯粹就是一多余!你俩没两个小时,很难理清这复杂的关系,对吧?”安然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冲着褚峤与暖阳背影吼叫。 “安总,爱情到底应该收藏心底,还是坦诚表达,这是一个问题,既然说到这里,就必须弄清楚,你说对吧,褚警官?”终于与褚峤正面谈论这个话题,暖阳意犹未尽。 “那好吧,你们继续。”安然轻声说道。 “褚峤,警察也是要受人间烟火的对吧,你都老大不小了,肯定是该找女朋友结婚生孩的对吧......”暖阳喋喋不休地跟在褚峤的身后,说着自己许久之前就想对褚峤说的话。 褚峤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自顾往山林深处走出,逐渐地,他与暖阳偏离里人们远足时划定的登山径,渐渐偏离了主道。 见到褚峤与暖阳走远,安然一改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极速转身往山下走去,健步如飞,同时,她将自己的手机甩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从山上下到山坡下的停车场,原本是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只用了十分钟。下了山,安然掏出从褚峤袋子里偷来的钥匙,驾着那辆黑色的丰田,风驰电掣地朝着海利中心驶去。 第七十六章 窥探 细雨淅淅沥沥地,时断时续。 人与人之间,就如隔着一层烟雾般,似幻迷离。安然以最快的速度在道路上穿行着,车子极速驶进地下停车场,快速停好车,安然从车内摸出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攥在手里,直奔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办公室而去。 此时是中午十一点三十分,按照以往的习惯,员工这会大都去餐厅吃饭,办公室内,并没有几个人。 安然出来电梯,闪身进了楼梯旁边的杂物间。她把手里的那瓶矿泉水,轻轻浇进了墙角处为吸尘器充电的插座上。 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插座上冒出了星点的火星,一股焦糊的味道从插座内传出,楼层里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安然静静站在了门口,隔着门缝往外面查看,如果办公室有人,停电之后,便会从屋子里走出来。 果然,在办公室的灯光熄掉后一分钟,她听到了门打开时“啪”的一声轻响。 那响声极其轻微,如果不是摒住呼吸,很难听到的到。这显示,开门的人是极其谨慎的。 响声过后,并没有人走出来的声音,安然可以想象,那人悄悄打开了门后,站在门后悄悄往门外查看的样子。 “以前有过停电的现象吗?”在开门声响过大约四十秒之后,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随着打开的门,传了出来。 根据声音判断,来自财务部亮叔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偶尔有,你留下来吃饭吧?”果不其然,是亮叔的声音。 “不用了,我还要陪陈董去一趟船务那。”还是刚才那男子的声音。这人应该有三十几岁,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果断,有种冰凉的感觉。 这个声音,安然从未听见过。 “那行吧。你先去吧。我下午就去办理手续。”亮叔似乎与那人很熟络,并未有太多的客套话。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电梯方向走。 安然站在杂物间里一动也不动,摒住呼吸,感受外面的动静。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又从电梯的方向朝着她这里走来。 安然左右看了一下,储物间实在没有可以躲藏的,她唯有一头钻进了放在一边的一个蓝色的储存杂物箱子里,又将一块黑色的垃圾袋覆盖在头顶。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探头进来看了一下,停顿了两秒,又轻轻带上房门。 “那是杂物间。”亮叔的声音是从电梯方向传过来的,也就是说,前来杂物间查看的,是那个陌生的男子。 “我总感觉到有人。”那人嘟囔了一句,又去了电梯位置。 安然从杂物箱内钻了出来,悄悄地贴着门缝往外面看. 亮叔的身边,跟了一个中等身材偏瘦的男子。那男子身穿一件针织衫,衬着一件灰蓝色的牛仔裤,显得干净利落。那人在与亮叔一起进了电梯之后,端正地站在电梯靠后的位置,右手悠闲地插进了牛仔裤的裤袋里,眼神则凌厉地注视着电梯外面的情景。 安然不敢再看,等到电梯关闭下行,她立刻起身,避开监控摄像头的拍摄,直奔暖阳的办公室。 停电之后,等到电工部发现过来维修,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在杂物间内躲藏耽误了足足有五分钟,她只剩下不足十分钟来完成剩下的工作了。 暖阳的办公室就在财务部的隔壁,门锁是指纹识别,安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指套,那是安然趁着暖阳不备时提取的,上面有暖阳平时开门用的指纹。 顺利地打开门,安然轻轻进入,随手将房门关上,放眼四望,暖阳这间办公室没有特殊的地方。 一张黄花梨木的办公台,前面摆放着两张椅子,地板上,依旧丝绒地毯,房间里,也没有过多的摆设。 安然走近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边,快速地在电脑上植入了一个程式。这是一种具备偷窥功能的软件。软件植入后,只要有人使用这部电脑,软件会自动将使用情况及电脑内储存的信息发送到相关的IP地址。 两分半钟,安然植入完毕,比平时练习是要慢了32秒。安然暗暗检讨,正准备离开,因为匆忙,她的脚下不慎踢到了放在办公桌下面的一件东西上。 安然低头查看,办公桌底下,放着两个皮质的箱子。箱子不大,大概是四十乘四十这样。 “这是做什么用的?”安然极速在脑海里思考,她从未见过暖阳拿这样的箱子。于是,安然用手提了一下,箱子有些重量,凭着第六感,安然判定,这箱子里,装的是现金! 安然来不及去判断这两个箱子到底有多少的现金,因为她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暖阳这间办公室,与从外部看到的面积不符。 这间办公室的室内面积,明显比从外面看,要小了一部分。 失去的的那些面积在哪里?安然环顾四周,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间办公室,装有一个夹层,也就是说这里有一间暗室。 这完全没必要,办公室里,通常都是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等,如果是文件足够重要,直接放一个保险柜就可以了。在办公室内做出一间暗室,实际的目的是什么呢? 原本要出门的安然在屋里,仔细审视着办公室的墙壁,以判断那个暗室所在的位置。正在这时,从走廊上,传来女孩的说话的声音。 “怎么没电呢?”是孟晨曦。 “可能跳闸。”这个声音,安然也不陌生,那是货代那边的跟单文员。 “myJesus!”安然暗暗惊呼了一声,这两个人比预想的要早来五分钟。 无奈,安然只得放弃寻找那间暗室,伺机离开。 孟晨曦站在大厅里,给电工部打了电话,命人快点过来维修,便又对身边的人抱怨:“我最讨厌他来了,每次阴着个脸,就像是前世的大仇没报一样。”这是晨曦的声音。 “晨曦,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一个月才见一次,每次见到他你就不停的抱怨,连吃饭都没胃口?”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里边走。 “你真会搞笑啊!可能吗?我会喜欢他那样的?”晨曦赶紧反驳。 “得了吧!装!继续装!钻石一颗,冷峻、帅气,这个典型的稀缺货!你不喜欢才怪呢。” “既然那么优秀,那就让给你吧!” “不要反悔哦!” 两人说说笑,进了办公室。 安然也不敢再停留,她看了一眼暖阳与亮叔办公室之间的位置,匆忙离开了。 褚峤在蜿蜒的小山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暖阳聊着天。 暖阳有些兴奋,也有些受宠若惊。 褚峤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有问必答,风趣幽默,一路上,还不停地为暖阳拨开阻挡在面前的树枝。以至于暖阳一只都沉溺于褚峤的关爱,而忘记了安然的存在。 直到他们面前是一处绝壁,再无道路可走,暖阳这才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安然呢? 暖阳的脚底,到处都是一些腐烂的树叶,这显示这里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周围的树林,也比主道要茂密了许多。 飘落的雨水,在树叶上堆积,稍微碰到,便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落在暖阳那满头红色秀发的头顶。 暖阳从脸上抹去了一滴雨滴,看着四周并不熟悉的景色,神情有些焦虑。 褚峤也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焦急地寻找。他抬起手腕,看看了时间,现在距自己带着暖阳往山里爬,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他的脑海里了,闪现出了安然朝着自己背影说的那句话:“看来,没有两个小时,你们是无法沟通清楚的。”也就是说,安然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而现在才四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安然最少还需要一小时十五分钟。 他不清楚安然要这两个小时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配合安然,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于是,他站在原地,四处地看了一下,这才忧虑地说道:“就是,不是一直都在身后跟着的吗?” “这是哪?我们丢了?还是把安总丢了?”暖阳有些紧张地攥住了褚峤的手腕,神情紧张却也兴奋。 “她可能没跟上我们。”褚峤诺诺地说到,他不敢动自己的手腕,更不敢看自己的手腕,因为他极其害怕看到暖阳那镶嵌着各色钻石的纤细的手指,那会令他慌乱。 “褚峤,你是不是想打什么歪主意?为什么要把我往这深山老林里带?”暖阳恨恨地盯着褚峤,又似乎期待自己所说的是正确的。 第七十七章 救助 “你心底真阴暗。”褚峤被暖阳误解,一脸不悦。他可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怎么会做这么阴暗的事情,要不是...... “好吧,我在你心底永远都不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暖阳的声音里,有些伤感,她一转身,便要下山。 褚峤惊呼了一声:“别动!” 却已经晚了,暖阳一脚踩在腐的树叶上,脚底一滑,顺着山峰的斜坡,滚落了下去。 褚峤的警示,未能提醒暖阳,他猛地前一扑,希望能拽暖阳。但是却晚了一秒,看着往斜坡下滚落的暖阳,褚峤想都没想,纵身跃了下斜坡,身体随之失去了平衡,顺着斜斜的山坡,“咕噜噜”滚落了下去。 暖阳在与褚峤说话的时候,脚底已经移到山坡的边沿,只是小路被腐叶覆盖掉了,让人意识不到旁边已经是陡峭的斜坡,她一脚踏空,快速往山坡下滚落。暖阳惊恐万状,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啊-------!救命!救命啊!” “手抱头!抱头!我来了!”褚峤借助斜坡的力道,加速往暖阳跌落的位置追赶,或许是自己重量的问题,在暖阳跌落谷底的前一秒,褚峤及时滚落到跟前,高大的、极度有肉感的身躯成为防护垫,再一次为暖阳提供的安全的防护。 惊恐万状的暖阳禁闭双眼,颤抖的不已的身体,被褚峤一把搂住。 惊魂不定的暖阳,感觉到了褚峤怀抱的安全与保护,她悄悄睁开眼睛,看到褚峤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颊。于是,她赶紧闭上眼睛,装作晕过去的样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躺在褚峤宽厚的怀抱里,感受着从褚峤身体上发出了淡淡的油墨的香味。 褚峤用自己的身体,承托住了暖阳,自己的后背,却狠狠地撞在后面的一棵树上。 疼痛,让他的脸颊扭曲起来,望着身后陡峭的山谷及身边这棵大树,褚峤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给暖阳这单薄的身子骨撞到这一棵树根上,后果.....想到这里,他忍住身体的剧痛,慌忙低头查看暖阳的伤势,却发现暖阳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被动。 褚峤有点慌了,赶紧伸手在暖阳的鼻息出试了一下,心底宽慰起来,呼吸均匀,摆明在使诈。 “你没事吧?快起来。”褚峤把暖阳从自己怀里推出去,顾不得后背的疼痛,赶紧从地上坐起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计谋被褚峤识破,暖阳的面颊变得红彤彤的。她躺在原地没动,双眼紧紧盯着褚峤:“你刚才跟我一起跳下来了?” “嗯。”褚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拍着,以此来弄掉粘在衣服上的树叶。 “你为了救我,那么高也不害怕?”暖阳继续问道。 “我们做警察的,都有临危反应。”褚峤只顾低头弄自己身上沾着的树叶,并未在意暖阳的神情。 “你就不能说,你不愿意看到我有危险?哪怕是骗我一句,好吗?”暖阳极为不甘,声音里,透着哀求。 “我们找到一条路上去吧,安然找不到我们,都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褚峤借故避开暖阳的话题,他观察了一下,自顾往前走去。 “哎呦!”暖阳在褚峤的背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走吧大小姐!你的伎俩我见的多了。”褚峤知道暖阳的心思,这个狡诈的女孩,也不知道又在使出什么鬼花样。于是,他连头都没回,继续往前面走去。 “我脚崴了!”暖阳凄凄楚楚地朝着褚峤的背影喊道。 “扶着树,慢慢走。”褚峤不以为然。 “呜......”暖阳坐在原地,放声大哭起来。 褚峤往前走了十几米,见到暖阳没有跟过来,又听到了暖阳凄惨的哭声,他心软了,于是,掉头回来:“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啊!” “没事,我不拖累你,你走吧。”暖阳坐在那里,哭声更加凄厉。 褚峤这才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于是褚峤弯下腰,看着暖阳问道:“那里不舒服?” 暖阳哽咽着,伸出了右脚。 褚峤这才看到,暖阳右脚的脚腕出,有一处剧烈的擦伤,皮肤被蹭破,渗着血迹,血迹的周围,开始变得乌青。 暖阳的脚腕,下往山坡下滑落的时候,撞到了树桩上,她真的受伤了。 褚峤站在那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厚重,悠长,就连善解人意的暖阳,都无法探明那一声叹息之后的含义。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今之计,是如何走出去。 褚峤轻轻扶起暖阳。 脚腕的疼痛,让暖阳尖叫了一声,身子趔趄了一下,又差点摔倒。 无奈,褚峤只得弯下腰,对暖阳说道:“来吧,我背你出去。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暖阳破涕为笑,她抓起褚峤的胳膊:“不要那么悲观,也许这就是你的福分呢!” 暖阳几乎是将自己上个身体依靠在了褚峤的身体上,在褚峤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寻找着返回的路。 这条山谷,行走过的人不是很多,落叶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一片潮湿,发出一阵阵霉味。 身边的树丛,不时传出“哗”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动物,从枝叶上掠过。 每次传来一次声响,暖阳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攥着褚峤的手,也越来越紧。 褚峤的心底,不由生出怜悯:“还是我背着你吧,这样你没那么痛苦。” “不用了,山路不好走。”暖阳坚持着,她不愿意褚峤背着自己走,一定要坚持一瘸一拐地坚持。这里是山坡,一个人走路都很辛苦,她心疼褚峤。 如雾一样的的雨,终于停止了飘舞,视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褚峤已经陪着暖阳,在这所丛林里兜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一次,褚峤是真的迷路了。 好在,透过树丛的缝隙,褚峤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电子哨兵”。这是边防武警为更好监控边境线而设置的。望着那处“电子哨兵”,褚峤判定了自己的方位,心底稍显了宽慰。 “来,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走,就是主道了。”褚峤用力拖住了暖阳的胳膊,往山峰的主道上攀岩着。 为安然争取的这两个小时,鬼使神差一般的完成了,褚峤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等到褚峤几乎是扛着暖阳,一瘸一拐地回到山峰下的停车场时,安然正悠闲地靠在停车场一边石凳上,抱着一袋子薯片,无精打采地吃着。 “你俩这是......”看着暖阳一瘸一拐地样子,安然赶紧丢了薯片,慌忙迎了过来。 “意外!意外!”暖阳蔑着嘴,委屈,也开心。 安然快步走到暖阳跟前,关切地从褚峤手中扶过暖阳,顺手将车钥匙塞进了褚峤的袋子了。 “我们消失这么久,你难道也没想着找我们?”暖阳有些委屈 “见你俩越走越往没人的地方去,我以为你俩不想我打扰呢,所以我就没跟上去,再说......”安然赶忙解释。 暖阳脸红了。 褚峤则恨恨地瞪了安然一眼。 安然则对报以会心的一笑,继续说道:“再说,我电话丢了。” “啊——”暖阳报以一声叹息:“今天出门,是一个黄道吉日呢!”虽然脚腕疼痛难忍,虽然她的话题是一种无奈的自嘲,却透漏着无限的喜悦。 她,得到了褚峤的关爱,是愿意牺牲掉性命一样的关爱。 方子恒拜祭完老贺,便赶回了部队的驻地,第一件事情,便是到值班室查看值班备忘录。 “队长,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第七十八章 误会 “队长,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值班的战士好奇地看到。 “我没什么事,回来看看。” “今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方子恒拿过了值班备忘录。 “DF坐标拍下两个人影。”值班的战士将值班室内一个电子屏幕放大,切换出“电子哨兵”拍摄到的画面,汇报给方子恒。 随着电子屏幕上的画面不断放大,一男一女的样貌,清晰地出现在屏幕里:男人身材高大,身体微胖,他站在树丛,眼神四处观望,最后,那男人手里指了指“电子哨兵”的方位,又继续上路了。 那男人身边的女人样貌俏丽,穿着打扮不俗,她的身体,紧紧依偎在那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在确定到方位后,几乎是抱着那娇俏的女人,慢慢离开了画面。 看到画面中那男人清晰的样貌,方子恒不由得喉咙一紧,身体发凉,画面中的人,竟然是褚峤。 出现在画面中的女子,方子恒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却比安然年龄要小一点,两人相依偎的显示出两人有些不俗的、极其紧密的关系。 “没什么可疑的。那人是公安局的。”方子恒朝着战士摆摆手,面色难看地出了值班室。 难道?方子恒不愿在想下去,他只觉得,似乎从黑暗中,有一只手伸出来,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褚峤与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起远足,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电子哨兵”的侦查范围。从画面里看的出,褚峤对那女孩非常关爱,他甚至是抱着那女孩在走路。 “这不是一般的关系。”方子恒做了最后的判定,普通的关系,不会进入丛林那么深远的地方;普通关系,那女孩不会将身体依靠在褚峤的身体上走路。 也就是说褚峤除了安然,也在与另外一个女孩约会; 也就是说褚峤背叛了安然! 方子恒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凉。越想,身体越发地颤抖,是止不住的颤抖。他默不作声地开着车,出了营地,来到了海边。 海浪,均匀地拍打着海堤,似乎要冲涮走海堤上沾染的尘世喧嚣,却无法抹去方子恒因为疼爱、怜惜安然而带来的伤痛。 安然一定不知道褚峤的背叛,安然一定是被褚峤这憨厚的外表蒙蔽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安然,方子恒踌躇着,痛苦着。 因为是褚峤的介入,方子恒主动退出来的,他是信的过褚峤的,褚峤为人善良,性格敦厚,只值得让安然托付后半生的理想伴侣。 但是,现有的事实又摆在面前,“电子哨兵”的画面不会作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也是实实在在的画面,褚峤背着安然在跟另外女孩约会!憨厚的褚峤背叛了自己的爱人,背叛了他方子恒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 方子恒心底的愤怒在燃烧着,理智只是一个名词,极度的怜爱与愤怒,促使方子恒下了一个决定:再也不要顾什么条例、操守了!要把这一切都抛弃在一边,他要替安然,教训一下这个忘恩负义不知道珍惜的家伙! 于是,愤怒的方子恒拨通了打拐办的电话,褚峤不在,接电话的,是简丹。 “方子恒,能接到你的电话,我怎么有点受宠若惊得样子?”简丹阴阳怪气地说道,自从安然离开打怪办后,她都快不记得方子恒的样子了。 “褚峤在吗?”方子恒没有理会简丹的挖苦,声音低沉的问道,作为军人,伪装是他最差的一门学科。 “褚峤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早上把我的车开走了。”简丹答道。 “嗯!你告诉他,我在西海堤边等他。给他电话,马上。”方子恒语气冰冷,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简丹拿着听筒,愣了许久:方子恒打电话来打拐办,居然要找褚峤,而且还是马上,发生什么事了? 接到简丹电话的时候,褚峤正开车回局里,听说方子恒让自己去西海堤,褚峤看看华灯初上的街道,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听错了,还是觉得我还车比较晚,来电报复?” “确定找你呢!态度极为嚣张,你小心点。”简丹叮嘱。 褚峤找了一个路口掉头,直奔西海堤。 初春,又是雨天,海风,就如一把薄薄的刀片,拍打在面颊上,疼,切冰凉。所以,夜晚七点的海滩上,已经鲜有行人。 褚峤赶到的时候,方子恒身上穿着白色的背心,正靠在自己那辆黑色野马车身上,任凭细微的海浪,浸湿了脚下的沙滩。 褚峤停下车,快步朝着方子恒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老方?你找我什么事?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 方子恒并没有理会褚峤的话,他只是直起了身子,迎着褚峤走了过来。 褚峤并未留意方子恒的脸色,他见到方子恒朝着自己走过来,赶紧伸出手,想要与方子恒握个手。 方子恒却举起了胳膊,恨恨地朝着褚峤的面颊砸了过来。 褚峤猝不及防,即刻闪身躲避。 方子恒一击没有得手,更加愤怒,猛地抬起了腿,一下子踹在了褚峤的胸口上。 褚峤的身子趔趔趄趄地往后倒了足足有四五步,才勉强站稳身子。他试着深呼吸了一口,胸口微微有些疼痛:“你疯了!”他做出防御姿势,朝着方子恒喊道。 方子恒也不回话,直拳、摆拳、霹雳腿,一股脑地朝着褚峤袭来。 好在褚峤经常陪着安然演练,面对这方子恒气势汹汹的攻势,虽然不能占上风,终觉也能抵挡一阵。 五分钟过后,褚峤便渐渐招架不住了。 他的头顶,挨了方子恒几拳头;面颊上,已经被方子恒的拳头砸了几下,乌青一片。嘴角,也开始流出了鲜血。 “别打了!你疯了!我到底做什么了?你要这么恨我!”褚峤一边护着头部躲避方子恒的袭击,一边凄惨地喊叫着。 在与褚峤的对抗中,方子恒几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的。 褚峤凶狠的拳头,可都是奔着他俊朗的面颊而来的。但是,方子恒却并没有避让,所以,他俊朗的面颊,在挨了褚峤几拳后,鲜血从鼻子及嘴角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早已将身上洁白的背心浸染的鲜红一片。 褚峤觉察出了方子恒那近乎崩溃的状态,趁着方子恒不备,褚峤猛地往前一扑,将方子恒扑倒,两人一起滚落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两个人面对面,一起躺在冰冷的海浪里,哗哗啦啦的海浪声淹没了方子恒的咆哮。 褚峤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鲜血,朝着方子恒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你为什要跟另外一个女孩搂搂抱抱?!”方子恒吼道。 “我又没结婚,跟另外一个女孩搂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吃哪门子醋?!”褚峤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合着挨了半天揍,就是因为这事? “我让你没结婚!我让你没结婚!”听到褚峤的话,方子恒又发起疯来,猛地扑向褚峤,拳头如雨点一样地砸了下来。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褚峤爆发了,他猛地从海水之中爬起来,摁着方子恒的脖子,使劲地往水里摁。 方子恒却停止了反击,由着褚峤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把头摁进冰冷的海水之中。莫名的,那一会,方子恒有了一种愉悦的感觉。 对!是愉悦的感觉,是频死前的那种绝望,能遮盖心底的疼痛。就在那一会,方子恒的心底,不在因为想起了安然,而变得剧痛无比。于是,他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反抗,静静地,摒住呼吸,感受那一刻的静谧。 第七十九章 教训 褚峤把方子恒的头摁进海水之中,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却突然感到方子恒放弃了挣扎。那种平静,让褚峤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以至于让方子恒昏厥了。 于是,褚峤赶紧松开手,双手不停地拍打方子恒的面颊:“老方!老方!方子恒!你醒醒!”褚峤慌乱的喊道。 良久,方子恒才发出了一声剧烈地咳凑。 褚峤这才舒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坐在那里,看着咳凑不止的方子恒:“老方,有事慢慢说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一阵阵剧烈地咳凑,让方子恒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他从冰冷的海水里坐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盯着褚峤,恨恨地说道:“你为什么背叛安然?” 褚峤“蹭”的一声从水里跳了起来,疑惑地说道:“老方,你讲清楚,什么叫背叛?” “你又交了新的女友?!”方子恒愤恨地说着,手里的拳头,又想往褚峤的头上砸。 褚峤一脸茫然:“就因为我有一个女上司,就不能谈女朋友?再说,我也没有女朋友啊!” “你还狡辩是吗?”方子恒终于将攥了许久的拳头,再一次砸在褚峤的脸上,鲜血,顺着褚峤嘴角,一滴滴落下。 褚峤没有闪避,也没有擦拭嘴角的鲜血,他迎着方子恒,凛然无惧:“方子恒,你我都是特殊行业的人,做事情,要讲证据。” 褚峤的神情,让方子恒微微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可能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他紧紧盯着褚峤的眼睛,严肃地问道:“你都已经跟安然在一起了,今天为什么还要跟另外一个女孩子那么亲密?” “什么?!”褚峤惊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跟安然在一起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大年初一早上,你提着一袋子垃圾,从安然住的地方出来,难道你们两个不是在一起了吗?” “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嘿!”褚峤“噗通”一声,又倒向了细软潮湿的沙滩上,笑这个不停,笑声中,夹杂着苦涩。 方子恒疑惑地看着笑个不停的褚峤,心底有些发毛。 “方子恒啊方子恒!你说是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肩上扛着两杠三星,你就不觉得愧疚?”褚峤躺倒在沙滩上,盯着方子恒,一脸嘲讽。 “我明明早上看到你从安然的屋子里出来。”方子恒想坚持自己的观点,却突然发现有些心虚。 “方子恒,你长点脑子好不好。”褚峤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从沙滩上站了起来,愤愤地朝着方子恒吼道:“我跟她是最好的搭档,她那种状态,我要是欢天喜地地去过年,我良心上过的去吗?!再说,当晚还有陈暖阳在。” “......”方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方子恒,她挚爱的人的是你啊!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误解她!”褚峤几乎是悲楚地吼了出来。到如今,褚峤才明白,为何安然在外面喝酒,方子恒要给自己发信息,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误解了自己与安然。 褚峤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悲哀,他不在理会方子恒,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快到车前的时候,褚峤又一转身走了回来。 方子恒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褚峤。 “你最近不要去打扰她,我觉得她有自己的事情。”褚峤低声地对方子恒说了一句,把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留给了方子恒。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褚峤,方子恒心底不知道是喜是悲。他误会了褚峤,也误会了安然。如今,误会解释清楚,方子恒的心底却没有释然。 如果说安然喜欢的不是褚峤,那么,她为何要坚决地把他方子恒拒之门外呢?并且如此地绝情,如此地冷漠。 “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吗?安然根本就没有爱过我?”答案是否定的。方子恒站在那里,迎着冰冷的海风,苦苦地思索。 安然陪着暖阳去医院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好在没什么大碍,经过医生的推拿,暖阳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虽然略有疼痛,但是,暖阳的面颊上,还是浮现着一丝幸福。 那是被心爱的人关爱后的幸福感。 “我送你回去吧。”安然对暖阳说道。 “不用了,我能走路了,你也回吧。累了一天了。”暖阳督促着安然。 安然不再坚持,她告别了暖阳,叫了一部出租车,又去买了一部新电话,便回到了简丹为自己租下的幽静的小院。 暖阳看着安然离开,自己也开着那辆鲜艳的法拉利,离开了医院。不过,她没回自己的“森美家”,而是朝着浅水湾别墅疾驶而去。 浅水湾别墅半山的一栋独立别墅内,灯光依旧是昏暗的。 暖阳进到客厅的时候,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却没有人。 暖阳顺着轻声说话的声音,来到了小客厅,屋里,两个人正在谈话。 “报关单都弄妥当了吧?”是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平静,冰凉。暖阳知道,那是妈妈的声音。 “最少要一个星期,货都备好了,但是海关验柜麻烦。”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果断,同样有种冰凉的感觉。 “之前不是停顺利的吗,现在出了什么事?”一位中年女人关切地问道。 “边防那边查的紧,验柜的也跟着谨慎了。” “暖阳,你明天去安排一下,让他尽快安排,货物要尽快出关港。”小客厅的谈话停止,屋里的人,对着站在门口的暖阳喊道。 “妈,你千里迢迢的把人弄回来,就为了这事?”暖阳站在门外,不满地喊道。 “这事小吗?”妈妈的语气严厉。 “妈---------”暖阳拖长声音叫一声,却无力拒绝。 “凌风哥来了,你跟他沟通一下你最近的进展。”妈妈的语气,不容抗拒。 暖阳只得无奈地踱着脚,进了小客厅。昏暗的灯光下,暖阳窝在沙发里,详细地为沙发对面那个人,讲述着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 申城雨后的天空,难得一见的清爽。 安然一大早就起床,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 孟晨曦进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安然,有些惊讶:“安总?您这么早?” “是啊,做了一个梦,结果......一晚上没睡。”安然指着自己杯子刚冲上的即溶咖啡,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道:“这不,这会要提神。” “你恋爱了?”孟晨曦把手里的文件摆在安然的面前,一脸好奇。 安然啜了一口咖啡,算是默认。 第八十章 蛛丝马迹 “警察也会相思?”孟晨曦更加好奇了。 “什么逻辑?警察也是人啊。”安然依旧是一脸地疲倦。 “说说,安总,让你睡不着的人,到底是啥样的?”安然的沉默,勾起了孟晨曦极大的兴致。 “干啥啊?这么八卦!”安然放下杯子,挑衅地看着孟晨曦。 “说一下吗!安总!”孟晨曦体贴地为安然捶捶肩膀。 “有什么说的,臭当兵的,脾气倔着呢。”安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也是喜欢当兵的?”孟晨曦突然来了兴致。 “你也喜欢?”安然的神色,就像是茫茫大海,找到了知音。 “我......”孟晨曦一下子像是泄气的皮球,一头爬在安然的办公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搞不定啊?告诉我,我帮你出出主意。”安然拍拍垂头丧气的孟晨曦。 “安总,你说,我为什么就喜欢那样一样人呢?其实,也不怕您笑话我,他其实连正面都不看我一眼的。但是我就TMD地喜欢他,就连睡觉都总是梦见他对我笑。我真恨不得抽我两耳瓜子,就觉得自己贱!”孟晨曦的眼神里,透出无尽的哀伤。 “不看,并不代表他心底里没你,有人的感情埋藏的比较深邃。”安然喃喃自语这让他又想起来方子恒。 “真的?”孟晨曦似乎从安然的话语里听到了希望,眼神里透着惊喜。 “那人是谁啊?我见过吗?下次见到了,我帮你参谋参谋!”安然关切地看着孟晨曦。 “他叫肖凌风,是陈董的司机,很少来这里。昨天就晃见了一眼,一个月见两次面。”孟晨曦的神情,失落之至。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我会看相。”安然看着失落的孟晨曦,神秘地说道。 “真的?”孟晨曦惊喜地问道。 “骗你的!”安然笑着说道,一口嘬干了半杯咖啡,又对孟晨曦说道:“傻丫头,你忘了,我是做刑侦的,分析人可是我的强项啊。” “安总!”孟晨曦搬过来安然的面颊,亲了一口,赶紧打开自己的电话:“您看,我只是偷拍了他一张照片,你不许告诉别人!” 在孟晨曦的手机保护屏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身材中等,偏瘦,面部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从眼神中,投射着一种凌厉的光芒。 那人站在一步红色宾利前,正专心的听着电话。 “搞了半天,你只能偷拍人家一张照片啊?”安然把电话放在自己的手边,感慨地问孟晨曦。 “就这一张,还是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拍的,聊以慰藉。”孟晨曦哀伤地说道。 “这个人,做事很果断,雷厉风行的样子;他身穿休闲装,但是站姿笔挺,应该是军人出身。 他的衣服与自己的气质吻合,说明他极其讲究,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孟晨曦看着安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惊愕,又满是佩服,安然一边说,她一边不住地点头:“对的!对的!” 安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看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放了下去。 孟晨曦赶紧识趣地拿起来杯子:“安总,我帮您加一杯水,您慢慢告诉我。” “大厅还有咖啡吗?”安然问道。 “有啊。” “那就麻烦你帮我冲一杯咖啡吧,我好像有点困。”安然说道。 “好的。”孟晨曦欢快地端起了杯子,去大厅为安然冲即溶咖啡了。 安然看着孟晨曦出门,即刻拿起来孟晨曦的电话,将那一副照片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了。 十点三十分,暖阳来到了公司,虽然脚还是有些痛,但是她的脸上,却依然洋溢着幸福与欢快的表情。 “陈总?昨晚做了什么春梦?”孟晨曦笑着与暖阳打着招呼。 “总之是千金难买的好梦了!”暖阳笑嘻嘻地进安然的办公室,与安然打了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好手袋,便打开电脑,查看着自己邮箱里一些待处理的邮件。 中午十一点钟,安然如常地给了暖阳一个电话,约暖阳去餐厅吃饭,没想到,暖阳却拒绝了:“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去吃吧。”暖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好吧。”安然一副失落的口气,挂掉了电话。自从来到了柏力之后,每次都是由暖阳陪着吃午饭,自己一个人去餐厅,安然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暖阳今天不能陪着安然,她有更重要的约会。 挂断安然的电话,暖阳从办公桌的下面,拽出了一只皮箱,提在手里,转身出了门。她刚走到电梯的门口,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安然的呼唤:“陈总?陈总!你先等一下。” 公众场所,安然一般都会尊称暖阳,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安然才会呼唤暖阳的名字。 暖阳很是受用安然的尊敬。她赶紧停住了脚步,疑惑地问道:“安总,您有什么事?” 安然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提着自己车的那串钥匙。她追到暖阳的跟前,脸上带着献媚的笑:“今天把你那靓车借给我开好不?你开我的车。” “你要做什么?”暖阳有些意外,安然可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 “我局里离职的手续还没办完,想回去处理一下。所以......”安然欲言又止。 “哦!我明白了,你想让那帮有眼无珠的羡慕嫉妒恨对吧?!”暖阳手里提着箱子,俏皮的眨眨眼睛。 “嗯嗯!”安然赞同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着渴望。 “去吧!这是我最支持你做的事情。”暖阳说着,把皮箱放在地板上,从袋子里掏出了钥匙,与安然做了交换。 就在暖阳重新提起了箱子进入电梯的时候,安然的心底凉了打半截,那箱子的边上,被蹭到了一小块黑色的泥土,那是昨天自己不小心踢到的。 “太不小心了!太不谨慎了!”安然暗暗自责,眼见暖阳提着皮箱进了电梯,却也无能为力。 原来的“东烨酒店”,被查封了一段时间以后,现在已经重新开业。新的酒店依然挂着五星的标示,名字也比志强更加霸气、直白:“富豪酒店”。 这直接、霸气的名字,与酒店自身的气质倒是极为很相衬。 新开业的富豪酒店,比之前更加有了名气,这吸引来了大量豪车,云集在停车场中。许许多多身材婀娜的美少女,将娇柔的身躯依附在大腹便便的中年或老年男人身上,在酒店大堂穿梭不断,倒是成为这里一道极其特殊的风景。 暖阳驾驶着安然的那辆黑色jeep,来到了“富豪酒店”的底下停车场,停了车,径直去了十八楼的客房。 踏着猩红的纯毛地毯,暖阳脚步有些蹒跚。 这原本是她一贯习惯的工作,但是,在今天,却让她觉得脚上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她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了褚峤那憨厚的笑容,以及那宽厚的怀抱,把自己紧紧拥入怀中的画面。 那是危急万分的时刻,一个时常被自己捉弄的男人,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对自己实施了救助,在暖阳的生活里,还没有如此博大的爱。 想到这里,暖阳凄楚地笑了一下,她没有选择,1809号房间内的事情,才是她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 暖阳推开了房门,屋里柔和的灯光,让她无需适应光线。 即便是摸黑,暖阳也知道,躺在客房的床上,是一个人五十几岁,身材臃肿的男人,此刻,他正身穿睡衣,悠闲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胡哥。”暖阳低声地喊了一句,想要像以往那样,报以甜美的微笑,她努力微微笑了一下,却觉得自己的笑容太过于苦涩。 于是,她只得收起笑容,提着手里的那个箱子,迟迟疑疑地来到了床头。 “陈总啊,你要是让我再等一会,我可是真的不行了!咱俩可就得再约时间了。”那人眼睛微微睁开,眼神里,透着猥琐,语气里,却是一种威胁的语调。 “那可真的对不起,我塞了车呢。”暖阳努力恢复往日交往的状态,竭力安抚躺在那里的那个中年男人。 她将手里的皮箱放在床头柜子上,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现金,准备装进一早就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超大的黑色公文包里。 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的老男人却一把拽子了暖阳的胳膊:“小姑娘,你赶时间?” “哦!不!”暖阳不知所措地停下了手,她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洒脱。 第八十一章 追踪 老男人松开了抓住暖阳的手,示意暖阳解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让我好好看看你,想死我的。”老男人一把拽开了睡衣上的带子,将自己的身体赤裸出来,眼睛看着暖阳,露出饥渴的光芒。 暖阳看着自己的身体,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你心里有想法?”那男人的眼睛睁开了,脸上的堆积的脂肪,将一双眼睛拥挤在中间,就如手术中的切割痕。 “我......。”暖言咬了一下嘴唇,开始一件一件地除去身上的衣服,直到身上剩下那三点式。 “我什么都没看到呢宝贝。”那男人的眼睛里,映射出邪恶的光。 暖阳终于一横心,身上遮挡隐蔽部位的东西扯的干干净净,洁白如玉的身躯,完全暴露在一个中年的、满脸满身都是集聚脂肪的老男人面前。 “真乖!”老男人一下子从坐起身子,将暖阳光洁的身体拥入怀中,双手在暖阳的身体上抚摸着。 暖阳背过身去,眼角,滴落了冰凉的泪珠。她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珠,一边将箱子里面一捆一捆的人民币,装进了那个超大的公文包里。 就在合上皮箱的一刹那,暖阳才发觉到,箱子的边上,居然被蹭了一块黑色的泥土。箱子一直都放在办公室,为何会有泥土?她有些疑惑,也有些恍然。于是,她赶紧伸手抹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老男人一边抚摸着暖阳光洁的躯体,一边眯着眼睛,见着暖阳将现金全部装进了袋子里,这才一把将暖阳拖到了床上:“想死我了!” “下个星期四要出货,那边你安排一下。”暖阳的身体,在老男人的蹂躏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是,这一句话,才是今天来到这里的重点。 “我的心肝宝贝交代的事情,还能有差错吗?”老男人开始发觉到了暖阳脸颊上的泪珠。于是,他将自己满是脂肪的脸凑到了暖阳的脸颊上,猥琐地笑着:“你不开心,是不是我那傻儿子是不是又去骚扰你了......” 在老男人喘息中,暖阳紧闭着双眼,她怕自己一睁眼,便看到了褚峤。 申城市公安局打拐办办公室内,褚峤早在就来上班了。 简丹进了办公室,见褚峤低着头,对自己不理不睬,心底有些好奇。于是,她径直去了褚峤的办公桌前:“胖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今天居然早过我?” 简丹一边说,一边趴在褚峤满桌子电脑屏幕的缝隙里。 褚峤依旧低着头,装作在键盘上寻找摁键一样的,不理会简丹。 这更勾起了简丹的好奇心,她又往前边伸了伸脑袋,想要看清楚褚峤的脸色。 褚峤的头却低的更低了。 简丹知道,褚峤一定是在隐瞒什么。于是她趁着褚峤不备,一把托起了褚峤的下颚。 褚峤想要躲避,却已经晚了,眼窝出的淤青被简丹尽收眼底。 “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是方子恒!对不对?”简丹惊呼了一声。 “别吵!”褚峤小声地喊道,生怕简丹的惊呼声,引起了外面大厅里其他警员的注意。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他要把你打成这样?”简丹从褚峤的办工桌上下来,站在褚峤的面前,一脸愤愤不平。 “误会!误会!”褚峤慌乱的对简丹解释。 “我找他去!凭什么啊!武警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欺负人吗!”简丹看着褚峤那淤青着的眼窝,眼神里,有着无限的心疼。 “谁吃了雄心豹子,敢欺负你?”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副局长冯建国的声音。 “冯局!是方子恒那个东西,你看把褚峤打的?欺负咱打拐办没人了是吧!”简丹指着褚峤的眼窝,向冯建国告状。 冯建国看了看褚峤那有些淤青的眼窝,虽然有疑惑,却也没问。 他面色严肃地对褚峤说道:“你这形象,少到外面去转,吃饭让简丹帮你打回来。把打拐办的事务与简丹做一下交接,你另有工作安排。” “他什么时候走?”简丹惊呼了一声。 “随时。”冯建国说着,转身离开了打拐办的办公室,把一个写满疑问的背影,丢给了恋恋不舍的简丹。 褚峤的心底,同样满是疑问,但是他什么都没问,作为警察,服从工作是天职。 于是,他开始整理自己手上所掌握的资料,交代简丹哪些案件的线索是急需跟进的;那些线索又该与哪个部门做及时的沟通。 简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的光线,却一直都停留在褚峤那部最新款的Apple/MacBookPro上,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那是褚峤妹妹刚刚邮件给褚峤的生日礼物,最近一段时间,下班之后,褚峤总是低着个头,对着电脑,很晚才离开办公室。 “你想都不要想。”褚峤立刻明白了简丹的意图,他一把拽过电脑,锁进进了一边的柜子里:“这是我私人物品,就算我离开这个部门,也不会交接给你。” “小气!我只是看一眼。”简丹瞪了褚峤一眼,虽然疑惑,却也无奈。 褚峤锁好自己的电脑,继续为简丹做工作交接。这时,一个回复到自己邮箱的邮件引起了褚峤的注意,他兴奋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把简丹吓了一跳。 “你吃错药了!”简丹愤愤地问道。 “哈哈!终于有人回复了!有门!”褚峤依旧是兴奋地喊道。 这是褚峤用私人账号,在论坛上发布的一个帖子,帖子的名称是:2016年11月21日二十二点,宜安路民安巷,你在干什么?都看到了什么?” 简丹知道,那个日期,便是黄依依遇害的日子。 在褚峤帖子的下面,有无数的跟帖...... “没去过!” “跟妞路过!” “什么鬼地方?” “路见不平一声吼!终于做了一会无名英雄!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妹妹,咱哥们把他赶跑了!”这是一名叫“磊子”的网友人回复的帖子 ...... 在“路见不平的帖子”下面,褚峤拿起了笔,重重地画上了一条红线。 “你的意思是?”简丹大概是明白了。 “是的。据我分析,当晚,黄依依逃进了民安巷,那个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追了上去,在哪个男人与黄依依纠缠的过程中,这个帖子的主人路过。便给了黄依依再一次逃跑的机会。”褚峤若有所思。 “你一直都没放弃?”简丹说道。 “简丹,我觉得头儿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件案子,一定没有表面现象那么单纯。”褚峤说道。 “那是你中毒太深,让情感来主宰了自己的思维。”简丹看着褚峤,话有所指。 褚峤并没有明白简丹话里的意思,他指着那个回帖说道:“我要马上与他见面,他是或许是整个谜底的关键。”褚峤一边说,一边按照帖子主人留下的电话,与对方取得了联系。 第八十二章 监控 半个小时之后,在宜安路民安巷旁边的便利店边上,一个身材瘦高,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身穿白色棒球衫、头戴棒球帽,站在门口,焦急地朝着路边张望。 褚峤刚把车停在路边,小伙子便焦急地迎接了出来:“您就是褚警官?”小伙子紧紧盯着褚峤那淤青的眼窝,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是。”褚峤看到了小伙子的眼神,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却发现纯粹是多余。于是,他将抬起来的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警官证,拿给小伙子看。 见到褚峤掏出了警官证,小伙子再看褚峤淤青的眼窝,眼神里多了一种对英雄的崇拜。他手里拿着警官证,爱不释手地在手里来回翻了几次,才恋恋不舍地还给了褚峤:“真牛!你是我偶像!”小伙子说道。 “好啊!你就是磊子?好好读书,欢迎你加入!”褚峤微笑着鼓励。 “我叫石磊。”小伙子友善地伸出了手。 与石磊打了招呼,褚峤这才步入了正题,他示意石磊与自己一起踏进了民安巷,一边走,褚峤一边问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石磊紧紧跟着褚峤,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就在这里住的。”他指指巷子里的一处出租房。 那天晚上,是星期天,石磊约了一帮同学,在屋里聊了半宿,等到二十二点钟左右,石磊出来送一帮同学离开,走出了院子,石磊便听到了院墙的外面,传来了一声女孩极为恐惧又悲楚的哭声。 “你放开我,我打死都不去!”女孩的声音很低。 “你想不想活?想活命就乖一点。”站在女孩身边的一个男人低声地说道。那男人的声音虽然低沉,却阴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们杀了我吧。”女孩凄厉地哭了出来,声音依旧很低,但是却充满了恐惧。 石磊也没想那么多,拉开大门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见到大门拉开,站在女孩跟前的男人一愣,他停止了说话,转身便拉着那女孩离开。 女孩似乎极其不愿意跟着男人走,脚下用力勾住了地面。但是,却并没有向石磊求救。 “怎么了?”石磊与同学走到了那男人的跟前。 “我女朋友,说耍小性子就耍性子。”那男人说道。 “什么女朋友,女朋友你问人家想不想活命?”石磊的同学朝着那男人身边迈进了一步。 男人似乎是一震,可能是觉得石磊他们听到了他的谈话。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孩挣脱了那男人的手,快步跑走了。 那男人想追的时候,石磊的同学便把那男人团团围困住,没有给那男人离开的机会。 那男人似乎也不想跟石磊几个人纠缠,他一直道歉,然后,找了一个空隙挤出了石磊同学的包围。 似乎是追赶那女孩去了...... 没等石磊叙述完,褚峤便急不可待地打断了石磊的话:“那个男人什么样子,你还能记得吗?” “个子没我高,比我胖,三十几岁吧,穿着一件卫衣,帽子扣在头上,看不清楚样貌。”石磊比划着,竭力准确描绘出那个男人在自己印象中的样子。“感觉像是江湖高手一样的深藏不露!”最后,石磊为自己见到的那个男人做了评语。 告别了石磊,褚峤激情澎湃。 这一条重要线索的出现,便说明,黄依依案件,真正的隐情被隐藏了起来,那些人逼迫黄依依去做什么?为何黄依依宁可死也要拒绝?文勇归案,程喜祥死亡,那个穿风衣的人到底是谁,文勇与程喜祥都不曾提及?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人隐藏的更深吗? 他到底是谁? 褚峤的眼前,不时浮现出那个人的人的样子,他真的想快点与安然分享这个意外的线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去打扰安然,他只能默默地来完成对这条线索的追踪。 安然的工作,从表面上看,很是悠闲。 喝茶、聊天,见客户。 这两天,尤其清闲,暖阳的应酬少了,自然也很少再带着安然出去。 安然多数时候都呆在办公室内,百无聊赖地看看邮件,然后,便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中午的时候,安然收到了一封邮件,那是来自“助养之家”的官方邮件。 在二月底,“助养之家”官方组织了一次活动,希望助养人与自己助养的儿童有一个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告诉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你们一点都不孤独,你们是有人关爱的。 安然看了邮件之后,点击删除了。 她没有时间去,也没有精力处理那些事情,摆在她眼前的任务异常紧迫,她不知道,自己还要隐忍多久,才能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安然的心底,却在默默地祈祷,她祈祷与自己一起资助那三姐弟的网友sunshine,会如约前往,不要让那三个孩子失望。 中午,安然又去找暖阳与自己一起吃饭。暖阳在与安然见面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复杂的,似乎是多了许多的忧虑。 安然看的出,暖阳心底是有想法的。 “也许,是皮箱上的那一块泥土。”安然给暖阳态度下了结论,不过,在关系不挑明之前,她依然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坦然。 不过,暖阳什么都没问过,连试探的话都没有,这一点,倒是让安然有些揣揣不安。 下午,一直都没有客户上门,暖阳也另外的约会,独自出门了。 安然在自己办公室的按摩椅上躺着,她闭着眼睛慢慢回想自己昨晚得到的资料: 廖明亮:1962年生,西北财经大学毕业,老牌的大学生; 廖明亮大学毕业之后,回家乡教书,三年之后,离职下海,曾创办一间木器加工厂。工厂在2008年金融风暴中倒闭。老婆在他破产前离婚,席卷了他所有财产。 绝望的廖明亮在自己公司的屋顶上准备跳楼,当时,她唯一的女儿也跟随着他一起到了楼顶,说要与廖明亮一起跳楼,这才阻止了廖明亮的自杀。 廖明亮收起自杀念头,倾其所有,将女儿送到米国留学,至今仍生活在哪里。 2010年认识陈梦,协助陈梦创立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任财务部经理,全权打理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事务至今。 廖明亮除了柏力贸易有限公司财务部经理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隐形的身份,那就是柏力贸易进口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梦的私人助理,实际在打理着陈梦的另外一家公司:柏力船务公司。 也就是说,亮叔廖明亮,才是整个环节不可或缺的人。 安然暗暗做了一个判断。 此时,孟晨曦敲门走了进来。 “安总。”孟晨曦拿了一叠文件,敲门进来,把文件放到了安然的办公桌上:“一月份的工资表我造好了,您是副总经理,在这个位置上签个字吧,我好送财务。” 安然接过来文件夹,浏览了一遍,便在指定的位置上签了字:“亮叔还没签字吗?”安然指着财务经理的签字的位置说道。 “是的,我等会便拿过去。”孟晨曦说道。 “嗯,你先把表放我这吧,我等会找亮叔有点事。”安然朝着孟晨曦摆了摆手。 “那好吧。”孟晨曦识趣地离开了。 安然打开了自己的袋子,拿出了一个小化妆盒,对着盒子里的镜子照了一下,在合上化妆盒的同时,她迅速从化妆盒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如一粒极小的黑色扣子一个的东西,夹在手里,拿着孟晨曦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出了门。 她照镜子与拿东西的动作一气呵成,就算是站在她的面前,也未必会看得到。 亮叔的财务部,与暖阳的办公室相连。 也许是财务部特殊的性质吧,亮叔的办公室门打开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就连室内的清洁都是亲力亲为,绝不会假手与人。 身为柏力有限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安然也只是被允许站在门口不超过一分钟。 这间办公室的神秘感,更甚过于总经理暖阳的办公室。 安然拿着文件夹,敲响了亮叔的办公室门,开门的亮叔见到是安然,有些意外:“安总,您有什么吩咐?” 亮叔一只手扶在门的扶手上,并没有让安然进入的意思。 “亮叔,我过来有点事想要麻烦您。”安然举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胸脯往前靠去。 这个动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眼看着安然的胸部就要蹭到亮叔的胸前,亮叔赶紧松开了扶在门把手上的手,身子往后一撤,安然顺势进了屋子。 这间办公室,同样显得普通,光洁的地面,靠在房间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张宽大的办公台,办公台后面,靠着墙的位置,是一排文件柜子。在柜子的一边,放着一些水生的植物。 与暖阳办公室相同的是,这间办公室内的面积同样是与外观的面积不相衬,也就是说,这间办公室,是有夹层的,或者说,夹层就在暖阳的办公室与亮叔的办公室之间。 在办公桌的对面,摆放着两张椅子,那是让客人坐的。 不过,亮叔并没有邀请安然坐下来。他将两只手交叉着放在一起一起,垂在小腹上方,有些拘束地说道:“安总,您有什么吩咐?” “亮叔,是这样的。”安然将手里拿着的文件夹放在了亮叔的办公桌上,自顾地玩下腰,打开了文件夹。 “哪里有问题吗?”亮叔不明所以,跟着看了过来。 安然装作为谦恭地为亮叔腾位置一样的,身子往一侧撤开,一脚踢翻了那盆水生植物。 “哎呀!”看着那盆水生植物倒地,安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装作要上前扶着一样,身子,已经转到了亮叔办公桌的后方,紧紧挨着靠墙的那一排柜子。 “没事的,没事的。”亮叔低头拿起了那从盆子掉出来的植物,放在一边。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一低头的刹那,安然将手里夹着的那个就像是一粒扣子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粘贴柜子的各层板上。 第八十三章 打草惊蛇 安然完成动作的时候,亮叔的头也正好抬了起来。 “您看我,真的笨手笨脚的。”安然一脸尴尬地站在哪里,不知所措的样子。 “没事。您找我到底是什么事?”亮叔盯着安然的脸颊,似乎是要窥探出来一些事情。 “哦,是这样的,亮叔,我一月份根本就上班,但是陈总依然为我计了半个月的工资。我无功受禄,心底不安。这样好不好,包括这半个月的,以后发工资的时候,能不能从公司的账上,直接扣一半,打到这个账户上?”安然说着,拿起手里的笔,快速地写下了一个账号。 “你这是什么意思?”亮叔看着那个账号,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助养的几个孤儿的账号,现在有钱了,我想多助养几个。”安然一脸诚恳地说道。 “嗯......好吧。”亮叔点点头,收起了账号,眼睛看着安然,那意思是:你没什么事。 “哦,那我没事了,谢谢您亮叔。”安然赶紧拿起了文件夹,转身出了办公室。 申城市公安局技术科,在公安局后院一所独立的两层小楼。这里的安保比较严密,鲜有其他科室的同事到访。二楼拐角处的一间五十平米的房间,被副局长冯建国征用。 只有持有特殊证件的人,才会获准进到这个房间。 褚峤按照冯建国的吩咐,拿着自己的电脑前来报道,却发现满屋子都是最先进的电子电器设备,在那些自己梦寐以求得到的电子电器设备前,有两个年轻的同事正在忙里。那两个人,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 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正坐在屋子靠窗边的椅子上,与一个人低声说话。 那人站在冯建国的面前,专心听着,他三十几岁,个子中等。没有穿警服,即便如此,脸上严峻的神情以及他标准的站姿,褚峤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冯局借调来的某一方面的专家。 “冯局,我来报道!”褚峤端正地站在那里,向冯建国报道。 冯建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褚峤脸颊上的疑惑,指着站在面前的那人,对褚峤说道:“来,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合作顺利。” “欧阳冰。”来人朝褚峤伸出手。 “褚峤。”褚峤与来人握了手,脸上,依旧是困惑。 见到两人打了招呼,冯建国面色开始变得严肃:“欧阳是我从省厅借调来的情报及行动专家,而你,褚峤,将于欧阳一起,来完成接下来案件的侦破工作。” 褚峤看着冯建国,他隐约感觉到什么。 冯建国看着褚峤,坚定地点点头。 冯建国指了指欧阳,对褚峤说道:“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从省厅借调人员过来。 这件案子牵扯的面积太广、太复杂。你的职业操守,是我信的过的,我相信你能摒弃私人感情,全身心投入到案件中间。你能完成任务吗?” 褚峤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案件,于是,他将身板挺的笔直,坚定地说道:“我一定完成任务!” “开始吧。”冯建国对欧阳冰点点头。 “是!”欧阳应道。 欧阳操作起仪器,为大家播放着投影: 案件A:由失踪女童黄依依遇害,牵扯出“东烨酒店”老板程喜祥为首拐卖、容留强迫从事不正当职业、杀害妇女儿童等罪行; 此案以程喜祥意外死亡而结案; 案件B:打拐办侦查员老贺遇害案件。 此案发生在“东烨酒店”案件破获后,嫌犯也是以程喜祥死亡的线索为诱导,致使老贺与前案件负责警官安然跌进圈套。 在此案中,嫌犯共使用了“东烨酒店”案件两条线索,除了程喜祥死亡线索外,还包括前警官安然及褚峤去调查的民安巷“监控”线索。 由此可以判定,老贺牺牲案件,是“东烨酒店”那帮犯罪分子残酷的报复。 案件C:根据打拐办的数据,在端掉了以程喜祥为首的那伙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后,罪案不跌反升。近一段时间,申城市及周边的城市,失踪的人口比列有明显的上升,与同期相比,上升率高达18%,这种现象,极为不寻常。 失踪人口中,十周岁幼童的比例占89%;这与“东烨酒店”案件中,海边废弃工厂内所解救出的失踪人员女童的比例相近。 所以,有理由相信,这三个案件,可以并拢为一个案件,由三个案件牵扯出的线索来看,实际的操控人,还逍遥法外。” 欧阳的讲解,暂时中断。他站在那里,看着冯建国,等待接下来的指示。 “根据以上线索,我决定,从今天起,专案组正式成立,名字叫做:降魔!” 冯建国站在投影前,语气坚定,神情坚毅。 褚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原以为,程喜祥死亡后,案件送检,已经结案;他也以为,在老贺遇难中,那辆白色的SUV根本及泥头车,都是偷窃来的车辆,随着老贺遇难,车辆烧毁,早已成为一件悬案,却没有想到,副局长冯建国却在背后,早已经重启了对案件的侦查,切已经默默地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看来,自己一直坚持资料收集是正确的,他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而感觉到异常地自豪。 “那接下来,你们就双方手中掌握的线索,做一下交汇。”冯建国说道。 “是!”欧阳冰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 “褚警官,你是电子技术专家,我们这里,收到了‘peep’发送回来的信息,我们手头掌握的信息有限,希望你能帮助分析一下这些资料,看哪些是我们需要的。”欧阳冰指着其中的一部电子显示屏。 “从那部电脑发回的信息,我简单处理了一些,都是一些平常的邮件。但是,有一辆车辆运行轨迹图,电脑主人似乎非常重视,每天浏览的时间超过她处理邮件的时间。”欧阳说着,点击开电脑,将那辆车的运行轨迹图,给褚峤看。 “这车是安然的。”那辆车每天的运行轨迹两点一线:海利大厦-----海边海滨开发区旧区,那个地址,正是简丹为安然租下的独门小院。。 望着那车的运行轨迹,褚峤心底一惊,他瞬间明白了,前天去远足,安然为何要让自己一定要弄一台车来。看来,她一早就知道了那辆车会被监控,褚峤不禁为安然捏了一把冷汗。 “如果是安警官的车,再继续调查下去的意义也不是很大。”欧阳看着冯建国,似乎是在征求冯建国的意见。 褚峤认真的看着,突然一个激灵,“不对,这是是一条有用的线索。”褚峤说道。 “你说!”原本要被自己丢弃的信息,竟然有了价值,欧阳有些兴奋。 “你看这部车的运行轨迹,昨天中午十一点钟出门,半个小之后,到达‘富豪酒店’,在酒店停留的时间是三小时二十分钟,之后离开。这段时间,并不是安然驾驶那辆车。”褚峤扬起脸,疑惑地对冯建国及欧阳说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安然早已知道这部车上装有gps。昨天中午这个时间段,她开着另外一部车来局里转了一圈就走了。她其实是用这个方法在告诉我们,应该重点监控这部车。”褚峤有些焦急地说道。 “唉!”欧阳一拍脑门,为差点错过重要线索懊悔不已。 褚峤盯着这屋子里的那一排电子仪器看了一眼,欣喜地说道:“你这些设备,完全可以黑进‘富豪酒店’的监控器,看看那辆车到底在做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对于屋里这些现金的电子仪器设备,褚峤一阵欣喜,这可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新款,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场景下如愿以偿。 “好,交给你了!” 褚峤在那些电子设备前坐了下来,熟练地操作了起来,不大工夫。 便从“富豪酒店”监控主机内,窃取到了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显示,开着那辆车的人,是暖阳。 她停了车,从车内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皮箱,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直达1809房间。 在房间停留了将近四个小时后离开,依旧手提着那个小皮箱。但是从她提着的手法来看,皮箱明显轻了不少。 “屋里有人。”褚峤与欧阳对视了一眼,心底有些喜悦。 晚上十八点三十分,1809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藏青色商务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从屋里探了一个头出来,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便关门离开。 他的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超大号的公文包。 “我要看他进屋的画面。”冯建国说道。 褚峤从上午十点钟的画面里,找到了那个男人进入时的样子,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公文包。只是,拿着袋子的手臂弯曲度,稍有不同。 褚峤将那人进门及出门的画面摘去出来,做了对比,并将对比细节多了分析。 “也就是说,陈暖阳手里提着的那个箱子里的物品,转移进了这个人的公文包内。”冯建国说道。 褚峤点点头。 “可以找出这个人是谁吗?”冯建国问褚峤。 “画面太模糊,无法做出面部识别。”褚峤尝试了许多次,却依然不能成功。在男人进入了电梯之后,随即又有许多的人涌了进来,等大家出来电梯之后,再也无法追踪那个身穿藏青色商务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了。 冯建国的脸,阴沉了下来:“另外一张照片有目标了吗?”冯建国问欧阳冰。 “初步锁定目标。资料,在进一步的整理中,估计再有......”欧阳冰说道这里,看了看腕表,又继续说道:“估计再有三个小时,就会得到他的全部信息。” “时间不等人!你们明天去见见安然,听一下她的意见。”冯建国对欧阳说道。 “是!”欧阳应道。 褚峤站在那里,既兴奋,又忧虑。 他兴奋的是,安然最关切的案件,终于又重新立案,终于有机会将那些歹徒绳之以法;他忧虑的是安然的处境,那些人,各个都是亡命之徒,身处在虎狼之穴的安然,该是多么危险。 申城的二月,处处都透露出了春的信息。 风,从冰冷开始变得温暖,轻抚着沉睡了的草木,驱赶走他们的疲倦。那些草木的枝叶,开始变得青嫩,也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悄然绽放,想在春的娇艳中,拔得头筹。 不过,那些无名的小花太不起眼了,就算努力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因为是开放在路边,终还是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人是有阶级区分的,花草亦是。 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如果用来装点别墅的精致,便又是不同。 别墅的花工辛勤地劳作着,将那些原本不是很出名的花草装进了名贵的花盆内、砌的精美的围栏中,于是,同样是哪些不知名的小花,因为有了精心的装饰,而显得艳丽了许多。 也许它们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在狭小的空间内,拼命地绽放着自己,以此来博得花工的注意。 经过鲜花装点的别墅,自然能提早感受春的美丽。但是,在浅水湾的半山腰的独栋别墅内,春天的气息却踪迹全无,甚至,有着比冬天还要寒冷的气氛。 这是暖阳这个星期内,第三次被母亲陈梦叫回来。 在别墅的小客厅里,正坐着一位客人,他中等身材,微瘦的身形显得精神干练;冷峻的面颊面无表情。 此人,正是孟晨曦口中暗恋的对象:肖凌风。在肖凌风的面前,摆放着电脑,电脑里,正在反复播放一段画面,那是从室内监控里截取的画面。 母亲陈梦坐在肖凌风对面的沙发里,她默不作声地看着画面,手里端着一杯茶,有些失神。 画面中,是安然与孟晨曦的谈话: ...... “不看,并不代表他心底里没你,有人的感情埋藏的比较深邃。”安然的声音。 “真的?”是孟晨曦,话语里透着惊喜。 “那人是谁啊?我见过吗?下次见到了,我帮你参谋参谋!”安然的问话。 “他叫肖凌风,是陈董的司机,很少来这里。昨天就晃见了一眼,一个月见两次面。”孟晨曦的声音极其地失落。 第八十四章 海边餐厅 孟晨曦的声音极其地失落。 ........ 暖阳的身子懒洋洋地蜷缩在沙发里,默默地看着那电脑内的监控画面。 等到看着孟晨曦离开安然的办公室,她猛地从沙发内直起身子,愤恨地关了电脑,脸上,是难以捉摸的神情。 关掉电脑的暖阳朝着肖凌风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你什么意思啊?有人喜欢你了,让我们分享你的成就感?” “暖阳。”母亲陈梦声音低沉地和喝止暖阳。 “就是吗,一些正常的谈话,也弄的神经兮兮的。”暖阳蔑视地瞪了肖凌风一眼。 “你难道没有看她动了孟晨曦的电话吗?”肖凌风冷冷地说道。 “这很正常啊,我也会拿其他人的电话过来看一下,好奇吗!”暖阳依旧辩解。 “关键是,她不是普通的人。”肖凌风依旧是冷冷地说道。 “你整天就是一神经病!”暖阳嘲讽地对肖凌风说道。 “你是因为喜欢上那傻子警察,自己也给带傻了吧。”肖凌风毫不客气地反击。 “你!”暖阳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暖阳,凌风说的是真的?”母亲陈梦的声音一下子尖利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先前的沉稳与娴静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说什么你都信啊?我不是 “妈!”暖阳叫了一声,瞬间哽咽:“我知道。”她低声地说道。 “好了,你跟凌风沟通一下,这几天有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母亲轻声说道,语气里,又回到之前的那种冰凉与沉稳。 “好吧。”暖阳答道,语气依旧充满着不屑。 肖凌风并不为暖阳的神色所动,他凝视着暖阳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这几天跟她在一起,有没有发现她有古怪的行为或者话语?” 暖阳的脑海之中,瞬间便浮现出了皮箱上那一块泥土与安然无端端消失的几个小时,但是,那画面只在暖阳的意识中出现了一秒,便被她压在记忆的最底层:“没有啊!什么事都没有,每天的谈话及行动你不都知道吗。” “行了,暖阳,你出去吧。”陈梦知道,暖阳心底已经开始与肖凌风对抗,不会讲出什么有用的价值,于是,她对暖阳摆摆手,示意暖阳离开。 暖阳站起来往外走,再一次愤恨地瞪了肖凌风一眼。 小会客室里,是死一般的沉静。 也许是这屋子里的主人厌恶光线,所以,即便是有客人在,灯光依旧是朦胧的,模糊的。 在这朦胧又模糊的灯光之下,最容易将个人的情绪收藏起来。 暖阳的离去,使小客厅内,再一次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肖凌风才冷冷地说道:“那个人信不过,我建议做切割。” “我觉得是你多疑了。女孩子之间有这样的谈话是很正常的。”陈梦的声音冰冷,平静,显得不以为然。 “陈小姐,我不是这样想的。以她之前的工作状态及能力,在经受到打击之后便那么轻易的自暴自弃,甚至为此被逐出警队,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 你不了解这个职业,他们的意志,是经过锻造的,没有那么轻易垮掉。” 肖凌风的语气有些强硬,在叙述的时候,语调基本是判定的。 “按照你所说的,你也不应该是我们的一份子。”陈梦的声调突然变了,咄咄逼人。 “陈小姐,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可以转达老板的看法。 老板本根本就不同意你这么做,但是你一直在坚持,所以,老板就卖了你这个面子。如今,我们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老板的意思是,及时切割,以免酿成大错。”肖凌风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的样子。 “你背着我跟老板联络?”陈梦眼神冷冷地盯着肖凌风。 “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肖凌风的语气很平淡。 “老板说过,国内的事情,我全权处理了,如果你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不客气!”陈梦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卡擦”的一声脆响。 肖凌风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出轻微声响的茶杯,什么也没说,轻轻地转身离开,将死寂一样的沉默,留给了这间房子的主人。 自从加入到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之后,安然的性情也与之前大有改变。 她喜欢上了名牌,经常拉着暖阳去高级时装店里,为自己挑选当季最新款的时装;她喜欢交朋友,每日沉寂在大大小小的应酬当中乐此不彼。她更喜欢美食,对于美味,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当然,相比于对她的赞美,更是喜闻乐见。 今天是2017年三月十九日,星期日。安然在柏力上班的第四十五天。 下午四点,暖阳约了许久的客户章总,在接到了安然的邀请电话之后,终于来到公司,他肥嘟嘟的身子,几乎就要将安然办公室的门口堵住:“安总,认识您真的太荣幸了。”这位胖胖的中年男人握着安然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章总,您太客气了。这话听的,我一定要留您一起吃饭呢。”安然爽朗地笑着,荣光满面。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说什么都是我请才对。”章总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缝,他看着站在身边的暖阳,又看看安然,一脸媚笑地说道:“有两个大美女相陪,你说我是那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第八十五章 背景 章总明面的身份,是申城市华菱电器的老总,公司不大,也就一百来人。可是,在申城市办企业的人,特别是像暖阳这样从事外贸行业的生意人,看到章总后,都要毕恭毕敬。 人们尊敬章总,甚至是敬畏他,那是因为章总的特殊身份。 章总的夫人,可是掌握着整个申城只能机关的主要人物:外经办主任。 所以,暖阳把章总这一条大鱼,当成了自己工作上的挑战。 还好,在安然亲自联系了章总两次之后,他终于答应和大家吃一顿饭。 其实作为生意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答应在一起吃饭,也就是答应了会和你保持“合作”下去的意思。 暖阳当然懂。 申城市是海滨开发区沿海的的港湾里,是食客的天堂。 出海的渔民把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鲜就近给了这里的大排档,于是,食客们就眼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虾、蟹之类的搬上餐桌,那种极致的鲜美,是城内的食府无法比拟的。 海滨大排档,是招待尊贵客人最好的去处。 大家抛开在城市里条条框框的约束,无拘无束地坐在海边, 听着海鸟在夜空中的鸣叫,眺望着海面上星点灯光的渔船,品尝着最为新鲜的海鲜,大自然会使人们冰冷的关系自然亲近起来。 这便是城里人有钱人的玩法。 暖阳最喜欢的大排档,是靠近港湾最深处的那家“诚哥”大排档,这里更接近大海,环境更加宁静,没有那么嘈杂,空气清新一点,当然,诚哥拿手的白灼花蟹,是暖阳的挚爱。 暖阳早已是这里的熟客。当然,安然也是。 在暖阳第一次带着安然来到这里吃饭的时候,老板疑惑地站在那里偷看了半天,后来,小心谨慎地过来问道:“您就是网上那个打拐英雄?” “对啊,就是她啊!”暖阳一脸地自豪。 于是,店主便恳求安然与他一起合个影。安然欣然应允。 老板如获至宝,将自己与申城市打拐英雄的照片,挂在了大排档最显眼的位置,以此来炫耀大排档的身价。 于是,这张照片成为了“诚哥”大排档的金子招牌。食客们来吃饭,便先在那张照片前合一个影,以此证明,他们与打拐英雄是喜欢的同一样的美食。一来二去,倒是把“诚哥”大排档带旺了不少。 看来,人们对于英雄的敬慕,是任何时候都无法回避的。 每次安然与暖阳来吃饭,无需多说,店主直接就上了一份白灼花蟹,那是暖阳的挚爱。再加一叠白灼明虾,则是安然的挚爱。 章总看着两个女孩如此受人尊敬,自己的颜面上,也觉得光彩。 席间的气氛,也就融洽了许多。 暖阳热情地为章总夹着菜。 章总受宠若惊的样子,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暖阳的手臂上碰一下,脸上,是一副满足的笑容。 安然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夹起了一只虾,点了一点酱料,却皱了一下眉头。 “你们试一下,好像味道不对。”安然对暖阳说道。 “是吗?”暖阳趁机从章总身边离开。夹了一只虾,试了一下,点点头:“好像味道是不对。”她放下虾,刚准备喊服务员,却被安然制止了。 “看他们那么忙,不要叫了,我自己去调一下。”安然说着,端起了那一叠酱汁,离开了餐台。 海鲜台内,一个三十几岁的师傅正在忙碌,见到安然过来,赶紧挤开身边的同事,过来迎接安然。 “师傅,今天的调料味道不对,我过来调一下。”安然说着,举起自己手中的菜碟。 “真的不好意思。您自己调还是我帮您,这是酱油。”师傅说着,拿了一个瓶子,递给了安然:“他们在四号包厢。” “麻烦您帮我调吧。”安然应了一声,将碟子交给了那位师傅,转身进了厨房边的那间小包厢。 打开门,安然一眼便望见了褚峤与欧阳冰。 三个人来不及寒暄,欧阳冰即刻指着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对安然说到:“整理出来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看一下,还有什么补充。” 安然也不说话,极速走到电脑前,快速浏览欧阳冰与褚峤整理出来的资料。 电脑页面中间,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三十出头,中等的身材,偏瘦,单眼皮,透着凌厉的目光。照片中,他身穿一件灰色羊毛衫,笔挺地站在一个饭店门口,站在一辆宾利前,专心地打着电话。 正是安然从孟晨曦手机中偷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下方,有一行文字: 肖凌风:三十二岁。 2000年入伍,曾是特种兵,参加过哥伦比亚特种兵集训;2006年退役,之后寂寂无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做了什么。直到2010年,第一次以业务员身份出现; 第一份职业是申城市百盛灯饰厂的业务员,主攻外贸订单。据说在当时,他每一份订单的提成都高达数十万元。但是奇怪的是,他居然放弃高额的收入,转作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梦的专职司机; 作为业务员,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沾染女色。高额收入下落不明,作为司机,兢兢业业,就如一个迷一般存在。 “他就是黄依依遇害当晚,身穿风衣,跟踪黄依依的那个人。”褚峤对安然说到。 “确定吗?”安然一阵欣喜。 “确定。”时间太过紧迫,褚峤无法详细告诉安然,自已已经让石磊做了辨认。 安然快速思考了一遍,心底大约有了一些答案。于是,她看了看暖阳所在包厢的位置,语速平稳而坚定地说道:“脉络基本清晰。财务室的监控已经就绪,明天上午十点半,打草惊蛇。” “好,就这么定,我回去跟冯局汇报!”欧阳说到。 “电脑还有耳麦,我已经放在你车后备箱了。系统已经调试完毕,直接开机就可以了。”褚峤说道。 “明白。”安然轻声回应。就在她转身准备出去的那一刻,她从褚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忧虑与担心。 “嗯。”安然朝着褚峤点点头,无声地在心底“嗯”了一下,示意褚峤自己会小心。 安然拿着重新调试好的调料回到餐台,章总正醉眼惺忪地握着暖阳的手,与暖阳聊得热火朝天。 暖阳见到安然进屋,赶紧从章总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调了半天呢,你试一下这次的味道怎样。”安然若无其事地把碟子放在了暖阳的面前。 暖阳夹起一只虾,试了一下,点了点头。 “哎呀,两位美女对美食挑剔的程度,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章总说着,拿着筷子的手,有意无意地与安然的手臂碰撞了一下。 “章总,您是贵客,味道自然不能有偏差。”安然嘴里说着,装作为章总倒茶,避开了章总不怀好意的试探。 这一段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章总明显地醉了,看着安然的面颊,口里,嘟嘟囔囔地说着醉话:“安警官........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人为财死......咱以后合作......愉快!” 第八十六章 心底难安 在回程的路上,暖阳的脸颊一只都是阴沉着的。 安然专心地开着车,不时从镜子里查看暖阳的神色,却发现暖阳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路灯,站在道路的两边,忠诚地值守着,为黑蒙蒙的夜空,奉献出微薄的力量。越来越多的黑暗,被抛在了身后,城市的霓虹逐渐在眼前闪亮。 从海边到公司的这两个小时的车程,暖阳的神色,从未绽放轻松。 “你怎么了?”安然是从未见到暖阳是今天这个样子,于是,她禁不住问道。 “我是不是特别贱?我真的是配不起褚峤的。”暖阳像是在回答安然,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第一句话是问句,既希望安然赞同,又希望安然反驳。在后一句话里,却是一种无尽的自责与绝望。 “暖阳......”安然莫名地有些伤感,因为暖阳这发自肺腑的话。安然叫了一声暖阳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不容易。”安然思忖了许久,才想起了这一句话。 暖阳一门心思想把公司做大做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这个,安然看的到,也理解暖阳的用心。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大家都忽略掉的问题:钱,真的是人生为止奋斗的唯一目标吗?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尊严真的是一个完全可以抛弃的东西吗?如果是,早已驾轻就熟的暖阳,为何还要如此哀伤?安然劝说自己,她甚至开始理解并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相反的,如章总此类的人,利用自己的权势,为自己谋取不正当的利益的人,成为了安然心底内最憎恶的人。 “我知道,你跟褚峤两个人都不是喜欢钱的人。但是,我喜欢钱,我需要钱!有了钱,我就可以做我自己!”暖阳先是慢慢地说着,但是,她的语句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的那一句,暖阳几乎是喊出来的。 随着那最后撕心裂肺的喊声,滚烫的热泪,从暖阳的眼眶里夺眶而出。 安然紧急踩了刹车,她愕然又心疼地看着暖阳,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想起来了褚峤。说出来就好了!”暖阳倒是毫不掩饰。她从袋子里拿出了纸巾,摁在自己的眼窝里。 足足一分钟后,她随手将纸巾从窗口甩了出去:“去它的吧!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嘿嘿!” 笑声,继续从暖阳的嘴里发了出来,却浸满了无尽的悲伤,心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申城市海滨开发区城乡交合部的一个小村子,三沙村。 因为城市开发的原因,这是个原本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子,拿到了补偿金的村民提早离开了。于是,旧屋子便被推平,修成了马路,或者是预备起成高楼。 对赔偿金不满意的农户就继续在这里坚守,老旧的房屋与宽阔的马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突兀地存在于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样的空地上。被时宽时窄的道路,切割成了无数的小方块。 不过,就算房屋依旧,也都不是本地人在居住了,坚守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些外来的人口,贪图这里的环境幽静而已。 在靠近村口的地方,依旧还剩下一个小池塘,小池塘边,还有一所房屋矗立在那里,冷静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三条道路,都从小屋前经过,无论从那个方向,都是可以达到城市的任何角落,选中这个位置的人,一定是有专业的军事素养。 一袭灯光透过窗户,映照在鱼塘边的水面上。让屋里的那人的影子更显的寂寞。 他坐在那里,正在打一个越洋电话。 茶几上面,泡着一杯陈年的普洱,那浓郁的香味,伴着袅袅的轻烟,在寂静的屋内飘散。 看得出,这个电话很重要,以至于对着酒红色的这杯香茶,屋里的主人,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专心地听着电话,还不时地看一下放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台监控器。那里是对外面三个路口的人流的监控。 “货都是新鲜的。” “......” “对的,船出港的手续都已经妥当了。我已经安排备货了。后天出港。”屋里的男子说到。 “......” “那小丫头喜欢上了一个警察,所以,我觉得接下来的事很麻烦。”屋里的男子像是在汇报。 “......” “那女警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人。”屋里的男子语气很坚定。 “......” “好!谢谢老板。我会及时切割!放心,以后不会再出错了。”男子放下电话,忧虑重重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茶。 茶已经凉了,再也闻不到那沁人肺腑的香味。 三月的申城市,乍暖还寒。 也许是头一天去海边吃饭吹了海风的缘故,暖阳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有些微微的痛。 于是,她又一头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大海,发了一会呆。 昨晚的失态,又一次进入她的脑海,暖阳摇摇头,却无法将那些片段挥走,于是,她又猛地坐了起来,恨恨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但是,却无济于事,她依旧会想起那个身材微胖的性格敦厚的警官褚峤。无奈,暖阳只得绝望地爬了起来,点击开了“丽人圈”,为自己购买了无数个手提包,这才觉得心底没有那么焦虑。 将近九点,暖阳无精打采地赶到了公司,如常地去敲安然办公室的门,却发现办公室没人。 “安总呢?”暖阳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高声地喊了一声。 “跟孟主管到楼下吃东西了。”不知道是谁回应了一声。 暖阳这才暗暗嘘了一口气。 她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经过亮叔的财务部,习惯地叫了一声亮叔。 亮叔在屋里“嗯”了一声,算是对暖阳的回应。 就像是一个仪式,暖阳做完了这一切,才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到屋里,放下手提袋,便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始想褚峤。 “我完了!”暖阳心底惨叫着,却再也找不出能忘记褚峤的办法。 正在此时,桌面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是前台的电话。 “陈总,这边有两位反贪局的人,说要见您。”前台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带到会客室吧。”暖阳心底一阵的慌乱。 在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的会客室里,两位三十来岁,身穿笔挺黑西装的男子,正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见到暖阳进来,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子便朝着暖阳迎接了过来。 “请问你是陈暖阳陈女士吗?”那人身材魁梧,面色严峻,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更是显得威风凛凛。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情。”暖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让自己显出惊慌的样子。 “这是我的证件。我们在处理一个案件,有一些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一些。”男子说着,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暖阳。 暖阳也没有看证件,只是轻声地说道:“我本本分分做生意,恐怕是帮不到你们什么。” “也不一定。”那男子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我们手上有一个案子,其中一条线索,跟你的日程有些重叠,所以,想麻烦你帮我们理一理。” “我打个电话可以吗?”暖阳看着眼前的检察官。 “可以。很小的事情,不会耽误你回家吃晚饭的。”那男子说到。 暖阳顿了一些,还是拿起了电话:“妈妈,反贪局的人来说找我了解一些事情,我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嗯,没什么事,放宽心,我会做好吃的,留给你。”电话那头的母亲,声音冰冷,淡定,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暖阳放在电话,对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说道:“走吧,希望我能帮到你们。” 在海利中心西餐厅吃早餐的安然,看看了自己的手机,时间是十点三十二分。 于是,她对孟晨曦说道:“你吃完就不用等我了,自己回去吧,我到车里拿点东西再上去。” 孟晨曦点点头。 安然出了餐厅,直奔海利大厦电梯出口,看着暖阳与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一起离去,安然快速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 电脑里,褚峤早已输入了与监控器相吻合的编码。电脑启动后,财务室的画面即刻映入眼帘。 第八十七章 灭口 画面中,廖明亮似乎刚刚接听听或者是打出了一个电话,正失魂落魄地放下自己的手机。他沉思了一会,他又拿起了刚放下的电话,像是在叫一个人上来。 完成这一切之后,廖明亮坐在电脑前,开始紧张地在整理什么。从那些画面来看,廖明亮正将储存在自己电脑内的文件进行删除及粉碎。 但是,当一个文件夹被廖明亮删除之后,他没有摁下粉碎键,而是思考了一下,之后,又将那文件进行了恢复,之后,将那份文件,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了出去。 安然死死地盯着画面,她看了一下时间,从接到电话到现在6分18秒。 这时,廖明亮办公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廖明亮站了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走到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依旧是开了一条缝,廖明亮将手里的那个档案袋递了出去,又轻声地说了一句什么,之后,便又重新关上了门。 关起门来的廖明亮站在办公室的中间,他左右环顾了一圈,似乎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突然,安然手中的电话突然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在静谧又紧张的空间,让安然突然吓得一哆嗦。 她手忙脚乱地接通的电话,来电的人,竟然是自己警校的同学:“姑奶奶,我正忙呢,你等会再打来好不。”安然轻声说道。 “不行啊!我就在你那小家前边呢。”对方欢快地说道。 “什么?你来申城了?”安然惊呼了一声。 “我把卷宗带来了。”对方依旧是兴高采烈地样子。 “姑奶奶,我等会打给你。”安然心底一阵狂跳,“我要挂电话了。”安然心慌意乱地说道。 “别啊,求你了!”对方开始绝望。 “钥匙在门口左边的花盆底下。”安然语速极快地说完,便将电话关了机。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又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监控的画面上。 画面中,廖明亮似乎要准备出门,打开门之后,他又走了回来,为办公室内那盆水生植物淋了水,这才打开门,出了门口。 “他要去哪里?去见谁?”安然在心底问这自己,她快速收起电脑,准备出门跟踪。就在这时,她办公室外面,传来了极速而慌乱的敲门声。 此刻来敲门,真的是要了命了。安然不得不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轻轻放开,站在门边。 “砰!砰!砰!”三声急促的敲门又再次响了起来,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一个焦急声音喊道:“安总,安总,你回来没有?” 敲门的人,是孟晨曦。 如果给孟晨曦缠到,那便脱身无望,心急如焚的安然唯有摒住呼吸,避免给她知道她在办公室内。 “你不是跟安总一起吃早餐吗?没跟你一起回来?”是跟单文员的声音。 “哎呀!她说去到车里拿东西,电话也打不通!人还没回来吗?......哎!哎!亮叔,你要去哪里?”孟晨曦似乎是追着廖明亮的背影走了。 “老鹰出巢。”安然唯有对着耳麦呼叫一声,焦急等待。 走廊上,传来电梯“叮”的一声响,意味着人已经乘坐电梯离去了。安然在确定办公室外没有无人时,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极速奔向楼梯,飞速而下。 廖明亮如果要去见什么人,或许定会来地下停车场拿他自己的车。 等到安然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停车场,却很是意外,廖明亮那辆白色的本田依旧停在自己的车位上,没移动的痕迹。 “难道还没有下来吗?”安然开始觉得错乱。“没有理由,他比自己先进电梯,要早出一分钟的样子。不可能没出来。” “老鹰消失。”安然嘟囔了一句,不得不懊恼地接受这个现实。 褚峤也开着一辆黑色吉普,也在此时赶到了地下车库。 根据指令,褚峤要在停车场的出口处,等廖明亮的车辆驶出停车场,便开始跟踪监视,却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见到。 接到了安然的指令,他移动了位子,依旧没有发现目标。 “没理由。”安然快速坐上了车,对褚峤说道:“我明明听见他进了电梯。” “他没有出这栋大楼。”褚峤问询了其他的岗位,也都没有见到走出这栋大楼的迹象。 “我们先去主道那边,跟其他的同事回合。”安然心急如焚地吩咐褚峤。 褚峤开着车,慢慢驶出了停车场,刚刚行驶到大楼前的主车道,安然便尖叫了一声:“快看——!” 安然的尖叫声,被“轰”的一声巨响淹没。 在两人车子的前面不到十米的位置,一个人影,如一只黑色的鹰,从海利大厦的楼顶飘落而下,“砰---!”的一声,砸在一辆正好经过的黑色奔驰车顶上。 飘落的那个影子,瞬间变得血肉模糊,鲜血如注,从奔驰车的车顶流淌下来。那辆豪华的奔驰车,也因为猛烈地撞击,凹成了一堆废铁。 “有人跳楼了!”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人们“哄!”的一声,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离,海利大厦前惶恐、凄厉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安然与褚峤慌忙从车内下来,看着那辆黑色奔驰车顶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楼上掉下来的人,竟然是他们要跟踪的目标,柏力财务部的经理:廖明亮! 廖明亮的眼睛,依旧是睁着的,睁的大大眼睛,透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安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那种寒冷,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褚峤看到了安然这个细微的动作,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安然的手。他努力将自己体内的温暖,通过自己的手心,传达给安然,以此给她安慰与鼓励; 他更是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慨,早知道这帮人丧心病狂,如今,安然能安全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安然在那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她挣脱了褚峤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我没事。”安然一边说,一边走到廖明亮的尸体边,她要寻找到廖明亮的手机。 安然记得,廖明亮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是将自己的手机攥在手里。尸体在这里,他的手机呢?找到手机,便可以知道他最后的通话。 遗憾的是,廖明亮身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人们见到安然与褚峤那么大胆地站在尸体的跟前,便开始确定,这个两个人,不是普通人。 于是,人们由最初的恐惧,变得兴奋,开始像欣赏一幕精彩的戏剧一样地围拢了过来,对着车顶上那具血肉模糊的的尸体指指点点。 褚峤慌忙叫了支援,竭力维护着现场。 安然则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去,她要寻找一下,廖明亮的手机,是否在跌落过程中,掉在了别的地方。 海利大厦前,人头攒动。 人们从海里大厦走出来,原本是悠闲的样子。等他们看到了大厦主道前那蜂拥的人群,悠闲,即刻被驱赶的烟消云散,好奇心让她们忘记矜持,开始一窝蜂地往事故现场涌来。 那些经过的车辆,也因为拥堵而停下来,往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中好奇地张望。急着赶时间的人便焦虑地摁着车辆的喇叭,催促着前面的车辆赶快移动。 于是,那停车观看的车辆及人群,才会在一声声焦虑又烦躁的喇叭催促的声中,依依不舍地将车开走。 安然站在人群外面,透过慌乱拥挤的身影,四处查看,希望能寻找到廖明亮随身携带的手机。 第八十八章 猖狂 安然站在人群外面,透过慌乱拥挤的身影,四处查看,希望能寻找到廖明亮随身携带的手机。 就在这时,一个人,引起了安然的注意。 他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身穿一件薄薄的卫衣,将衣服上的帽子扣在了头上。他从海里大厦内走出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面对蜂拥的人群好奇地张望。那人出了海利大厦的前厅,径直穿过了主道,往临时停车场走去。 对于蜂拥的人群,他连一点兴趣都没有,像是一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卫衣的帽子原本是装饰,而他却罩在了头顶,明显是不愿给其他人见到自己的样子;步履匆匆,似乎是在赶时间,急于离开海利大厦。 职业的敏感性,让安然瞬间判定:急匆匆离开的这个人,并不寻常。 于是,她加快步追了上去。 匆匆赶路的那个人,似乎是知道了在自己的身后,有人追踪。于是,他的步伐变得更加快速了。 在那人加快脚步的时候,安然确定,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要追踪的目标。于是,她一边高声喊叫:“站住!站住!”一边加速追赶。 此时,那个身穿灰色卫衣的男人,已经过了海利大厦前的主道,来到了露天临时停车场的位置。在听到安然的断喝后,他开始极速奔跑,一边极速往前奔跑,一边拿出来钥匙,遥控开锁。 一辆黑色的奥迪,在遥控钥匙的感应下,应声启动。 男子跑到车前,拉门上车,随即猛打方向盘,从停车位位里,把车子移了出来。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非是普通人所能及。 就在那人将黑色的奥迪车从车位里挪出来的同时,安然也紧追到了跟前。她迎着那辆黑色奥迪的车头,站在那里,凛然无惧。一边用手指着车内的人喊道:“停下!下车!” 那人回正了方向,一抬头便看到了安然,他一咬牙,脚底踩下油门,猛地朝着安然冲了过来。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透过车玻璃,安然看的清清楚楚,车内的人,便是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梦的专职司机:肖凌风! 想要闪避迎头撞过来的车,已经是不可能。 在黑色奥迪车头离自己的双腿还有十公分的时候,安然只得平地跃起,身体,朝着那黑色的奥迪的车前盖上倾倒了下去。身体猛然跃起的力道,与那一层空洞的铁皮,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咚--------!”沉重的撞击声,将主道上的喧闹声淹没! 肖凌风原本是要将安然碾在自己的车轮下的。他却没有预料到,安然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并且避过了他的撞击。 再做出其他的措施,已经来不及了。肖凌风隔着车前玻璃,恨恨地瞪了安然一眼,将奥迪车的方向盘快速打死又回正。极速的转弯,将安然的身体,从车前盖上重重地甩了下去。 安然的身躯,从奥迪的车前盖上摔倒僵硬的水泥地板上,她来不及顾忌背上及胳膊上钻心的剧痛,为防备肖凌风再一次的撞击,她只得就地一滚,躲进了车辆的缝隙之中。 肖凌风放弃了袭击安然,他驾车风驰电掣一般,驶离了海利大厦临时露天停车场。消失在了茫茫车流当中。 安然从停车场车辆的缝隙中直起了身子,看着那辆远去的黑色奥迪,懊恼不已。 褚峤呼叫了支援,一转头却发现不见了安然。他正疑惑地寻找,却听到了从外围露天临时停车场位置,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褚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那轰然的巨响,一定是与安然有关系的。 褚峤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便看到了安然从那辆黑色的奥迪的车前盖上猛地甩了下去。 那一刻,褚峤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静止不动,心口冰冷。他完全没了意识,只是知道自己要快一点赶到安然的跟前,给安然提供保护。 以至于一辆疾驶而来的车都忘记了躲避,差一点就给撞了个正着。 “你疯了!”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对着褚峤吼道。 褚峤并不理会,他三步并作两步,狂奔到安然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安然的胳膊:“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褚峤并不知道,作为一名警察,他的声音,在此刻,竟然透着颤抖。 “我没事。”安然紧张地说道:“那是肖凌风!” “肖凌风?!”褚峤惊呼了一声。 “嗯,田队他们到没有?”安然点点头又问褚峤。 “到了。”褚峤说道。 安然穿了一件黑色套裙,单薄的衣服,在滚落地上的时候,手肘部被坚硬的水泥地板擦破,安然手肘部暴露在外面,正渗着斑斑血迹。 褚峤看在眼里,心疼无比。却无法再如之前一样调侃或者是无所顾忌地关爱。自从被方子恒误会之后,褚峤再也没有之前的的洒脱与沉稳了。 “没什么的,擦一点药就好了。”安然大概也感觉到疼痛,她用手摸了一下,不由得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然毕竟是安然,工作起来的安然,对于身体的伤害是无视的。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朝着廖明亮事故现场走去,就如刚才的那危险的一幕,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褚峤心有余悸,见到安然如此淡然,也只能无声叹息,紧紧跟在安然的身后。 在廖明亮事故的现场,警员又报告了一件当大家揪心的事情:在地下停车场,安然那辆黑色jeep前,多了一具年轻的女尸。 在接警警员的带领下,安然与褚峤一起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一个年轻女孩的尸体躺倒在安然的车门一侧,一根纤细的铁丝,深深地勒进了脖颈之中,几乎要将脖颈勒断。她纤弱的身体,还尚有余温。 安然心底一惊。 只是从那一身衣服上,安然便已经看出,地上那具尸体,是孟晨曦! 看着嘴角依然泛出殷虹血丝的孟晨曦,安然愧疚不已,她明白,孟晨曦先是过来敲自己办公室的门,应该是告诉自己暖阳被人带走的事情; 因为自己的手机关机,打不通电话的孟晨曦又心急火燎地赶到地下车库,哪知道遭了毒手。 也就是说,歹徒原本要杀害的目标是安然,而孟晨曦误打误撞,歹徒错将孟晨曦认成了安然。 望着孟晨曦那惨不忍睹的尸体,褚峤惊恐不已,不由自主地呼唤了一声:“安然。” 顺着褚峤的呼唤,安然眼神里开始出现了困惑,还有无尽的哀伤。又有一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因为自己而丧命,在那一刻,安然完全相信,自己就是一个灾星! 申城市公安局后院技术科的小平房内,“降魔”专案组的案情讨论会正严肃地进行着。 本次“打草惊蛇”的行动计划,可谓是成功的。在对陈暖阳进行控制之后,以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为在载体的犯罪集团,开始露出马脚。 财务部经理、董事长助理廖明亮,意外死亡。 根据安然放置的监控画面以及一些细节分析,廖明亮并非死于自杀,而是被人从楼顶上推了下去,导致死亡。 这一点,也在廖明亮衣服上发现的指纹以及楼顶现场凌乱的脚印为佐证。 廖明亮临死之前删除的电脑内的文件正在恢复,想要知道他临死之前在销毁哪些证据,还需要时日。 另外,廖明亮在临出门之前,似乎打电话,送了一个档案袋出去。根据走访,在那个时间段,曾经有一个快递公司的员工过来收件。 人员正在核查当中,很快就知道廖明亮邮寄档案袋的内容; 此案的另一个嫌疑人,董事长陈梦的专职司机肖凌风也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根据褚峤调查结果,肖凌风便是在黄依依案发当晚,跟踪黄依依的人。也就是说,与“东烨酒店”案属于同一成员。 肖凌风试图摆脱安然的问询,急于逃离现场,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也是杀害廖明亮的凶手。再加上肖凌风对于安然肆无忌惮的谋杀,更加印证了,这个人,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极其凶残的、切训练有素的歹徒。 第八十九章 抓捕肖凌风 对肖凌风的抓捕工作已经展开,而身为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陈梦,却下落不明。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的财务部经理被人谋杀、及司机肖凌风的罪恶,并不足够证据起诉董事长陈梦。 警员打开了陈梦位于浅水湾别墅的那栋半山豪宅。 屋里,空空如也。除了豪华的家具及一些日常用品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如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想要在屋子内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线索的警员,变得一筹莫展。 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公司,他们的运作模式是怎样的;究竟谁才是这个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他们与落网的文勇一伙,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一切一切的线索,都需要一个人在众多的线索当中捋出一条清晰的脉络,而这个人,便是暂时被羁押的陈暖阳。 但是,陈暖阳拒绝配合,面对欧阳冰的问询,自始至终都是那句话:我是生意人,其他不清楚。 安然与欧阳冰将各自手中掌握的信息做了汇总。 这个局面,开放,也是一个死局。 犯罪集团所有的缺口,被完全打开;但是却又同样陷入了一个死局。 证据!要想将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绳之以法,还需要确切的证据。 而这一切,都需要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陈暖阳。 “褚峤还没回来吗?”冯建国问道。 “还没有。”安然回答:“柏力现场还在清扫当中,估计快了。” “那好吧,陈暖阳那边,就有欧阳你们两个加紧去办。” “是!” “是!” 安然与欧阳冰异口同声地说道。 将近三个月了,这是她再一次以警员的身份参加案情的分析会。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与熟悉的同事,安然竟然莫名地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知道,有这么一个感觉是不正常的。 但是,对于这种不正常,她又理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原以为,引出藏在幕后的真凶就是自己最大的胜利。但是,在日夜的相处之中,她、褚峤与陈暖阳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朋友。 虽然她明白,陈暖阳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被犯罪集团利用的傀儡;这与自己的工作又有什么分别呢?而自己,不也恰恰地在利用着陈暖阳的单纯与信任。,才完成看任务吗? 安然在心底,甚至有一丝不堪,恨自己卑鄙那样的不堪。 这或许也是在会议时,让她产生陌生感觉的原因。 散会后,已经是深夜近十二点。街道上,空空如也。 与欧阳一起出了公安局的大院,车辆的马达声及驶过之后的疾风,让安然郁闷的心境稍微得到了缓解。她试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摒弃那些杂乱的思想。 也许是全球气温暖化的原因吧,三月的申城市,并不算是夏季。但是,今年的三月,天气却显得异常。 先是闷热闷热的,早上,还有稍许的风,但是等到下去四点过后,连那一丝的微风也停掉了,于是,天气更加觉得燥热。 傍晚时分,天边,便开始堆积起了一团一团的乌云。因为没有风的缘故,云彩飘过来,便不会散去,于是,那云彩越积越多,越积越厚重,也越发乌黑,似乎是在为一场暴雨做着充分的准备。 闷热的天气,让人们心底烦躁,也让安然浑身上下出了不少的汗。汗水,浸泡在她手肘处简单处理的擦伤处,引起一阵阵的刺痛。 衣服在地板上被擦破了一个洞,安然来不及回去自己的宿舍换衣服,于是,简丹便把自己的作训服借给了安然。 一身迷彩的安然,变得英武了许多。 “期待褚峤那边,会有更多的线索。”欧阳专心地开车,似乎是跟安然沟通,也似乎是一种祈祷。 “我不抱太大的希望,这些人行事谨慎度,超出我们的想象。”安然轻缓地说道。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忧虑表露出来,以免增加同事内心的压力。 申城市第一宾馆,坐落在申城市南郊的滨河旁。半弯形的滨河,将一座两层小楼的建筑环绕在怀抱中,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是修养的好去处。 冠以“第一”宾馆,自然是属于申城市第一座建成的宾馆。因为年代的原因,当初只建设了两层,但是在当时,已经属于奢华的建筑。 虽然房屋陈旧,但是设施却较为先进,再加上环境优美,倒也为宾馆增色不少。另外一个第一,当然是地位的原因。 它是政府化的,由政府来运作,召开会议、接待来宾使用。当然,也会安排诸如暖阳这样身份的人。 只是协助调查,暖阳还是普通市民的身份,所以,自然不能带到执法机关。 于是,第一宾馆便成为了最佳的去处。这在行业中,是心照不宣的。 陈暖阳被暂时安排在第一宾馆二楼最靠楼梯尽头的那间房间。 这里较为幽静,少了闲杂人等的骚扰。被作为申城市公安局招待“贵宾”专用。 在这里守护暖阳的,是与欧阳冰一起来自省厅的付坤与李子阳。 由省厅来的同志守护陈暖阳,自然是来自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降魔”专案组组长冯建国的安排。 将暖阳秘密羁押在此,一来是因为案情的需要,而来,也是为了一些防备。对于需要防备的人,冯建国并没有说。只是交代,除了专案组的人员,任何人,一缕不准接近目标。 这是一间特殊的房间,中间砌了开半堵墙,将一间房子一分为二。最里面那间房子,没有窗户,屋里,也只是简单地摆设了一张硬板床。 连一件多余的摆设都没有,自然是为了屋子里的人的安全。 在外面那间房间,更为简陋,除了一张简易的沙发,便是两张木质的椅子。 夜晚十一点三十分,守护暖阳的警员付坤及李子阳,又对暖阳做了一些例行问询之后,便开始轮班休息。 暖阳则依靠在里间那张大床上,微闭双眼,思忖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李子阳依偎进了沙发里,慢慢合上眼睛,略微放松一下;付坤则靠在门口,不停地翻弄着自己的手机,以免自己睡着。 十二点十二分,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似乎不愿惊扰到周围的人。 即便是如此,将身体依靠在门上的付坤还是听到了双脚踩在轻柔地毯上发出的“沙、沙”声。 并且,那脚步显得杂乱,应该不止一个人。 付坤一把抓起了李子阳,示意李子阳门外的动静。 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停止了,似乎是有人站在门外四处查看,紧接着,门上,便传来了一阵贴胶纸的声音。 “这是要做什么?”李子阳紧张地看着付坤,眼神里充满着疑惑。 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的警员,还未经历过太过凶险的事情。却不知道,此刻,在这间房子的外面,正在上演着惊险的一幕。 在第一宾馆二楼走廊尽头,羁押着暖阳的这间房间外面,一共来了三个人。 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运动衣,头上,蒙着黑色面罩。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囊。 他们之间并不说话。身形敏捷地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了房门外。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房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另外两个人,则放下了手里的背包,其中一个人弯下腰,从背包里面摸出了一包黑色的胶纸一样的东西,开始麻利地往门上张贴。 五秒钟不到,胶纸粘贴完毕,两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人摁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轰!”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房间的门,在爆炸过后那声“轰”的响声过后,“蹦”的一声,向屋内倒去。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并不等硝烟散尽,他们从身上摸出枪,穿过满是烟雾的门,径直闯入屋内。 付坤要年长过李子阳几岁,工作经验相对丰富一些。当他听到了门上传来的粘贴胶纸的声音之后,他的脑海里,瞬间“嗡”的一声响,直觉告诉他,如果判断不错,站在门外的人,正在往门上张贴一种叫做“残酷口香糖”的塑胶炸弹。 他们是试图炸开这间房门,理由只有一个:正羁押在里间的陈暖阳。 明白过来的付坤丝毫不感怠慢,他关掉灯,一把揪起李子阳,猛地冲进了里间。 暖阳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却见到付坤揪着李子阳,疯狂地扑了进来。 第九十章 审讯 暖阳不知道发生了生么,见付坤突然扑了过来,吓地正准备尖叫反抗,却被付坤一把捂住了嘴巴。 李子阳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与付坤一起,将挣扎的暖阳从硬板床上拽了起来,又合力将硬板床挡在了里间的门口边。两人一起用背部,死死堵住门板。 在瞬间完成这一切,还没等喘一口气,门便被炸开了。从烟雾弥漫中,走来了两个黑衣黑裤,头戴面罩的男人。 两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子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那张堵在里间门口的床板。其中一个人猛踹一脚,见无法踢开门板,于是,拿起枪,对着那门板一阵疯狂的乱射。 暖阳并没经历说如此的阵势,她吓得拼命挣扎,想要逃开,却被付坤死死抱住。付坤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为暖阳遮挡背后那疯狂射来的子弹。 一颗子弹,射中了付坤的肩胛上,一阵剧痛,不由得让他发出低沉的一声低沉的惨叫。 这一声低沉的惨叫,才让暖阳清醒了一些。她停止不动,绝望又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里间的面积太过狭小,一块床板,基本已经被射的千疮百孔,三人已经为活靶子,付坤看了一眼暖阳,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我放开你,你别喊,等会我缠住他们,你跑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明白吗?”付坤忍着剧痛,对陈暖阳说道。 “嗯。”暖阳点点头。 付坤放开陈暖阳,极速地摸出枪来,准备与袭击的三个人来一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从走廊里,传来了一声大喝:“站住!” 紧接着,便是两声清脆的枪响声。 及时赶到了,正是安然与欧阳冰。 两人一起来到第一宾馆,一辆停在宾馆院墙外的一辆黑色的丰田车,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欧阳冰正要下车询问,那辆黑色的丰田加足油门,飞驰而去。 两人预感到处了意外,于是一边呼叫支援,一边朝着二楼奔去。 果然,二楼走廊的中间站着那个黑衣人,见到了安然与欧阳冰,即刻开枪射击,并朝着屋内的两个人示警。 屋内两个正在搜捕陈暖阳的人,听到了走廊上的枪声及同伙的示警他们迟疑了那么一秒,似乎是心有不甘。奈何走廊的枪声越来越紧密,于是,两人停止了搜捕,扭头朝着走廊方向跑出去。 “站住!”走廊上再次传来欧阳冰及安然的断喝声及清脆的枪声。三个黑衣人汇合在一起,砸烂了窗户,跳窗逃离。 安然与欧阳冰不敢追赶,他们慌忙跑到暖阳住的房间外面,紧张地呼唤:“ “小付!” “小李!” 欧阳冰焦虑不堪,歹徒穷凶极恶,他实在担心两位下属的安慰。 “暖阳!”安然忍不住高声地呼唤着。 “我们没事。”付坤听到了欧阳冰的呼唤,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捂着肩胛上的伤口,站了起来。“你们来的真是太及时了。”付坤心有余悸。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却不想神兵天降,绝处逢生。 “没事吧?!”欧阳冰一把拽过了付坤及李子阳,上下打量。 “没事,受一点轻伤。”付坤摸了摸流血不止的肩胛说道。 安然望了一眼身处在烟幕之中的暖阳,心底有了宽慰。她没有受伤,除了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望而生怜外。 陆陆续续有接到示警的警员赶到现场,宾馆内沉睡的客人也被惊醒了不少。第一宾馆,变得喧闹不堪。 “我们要更换新的场所吗?”欧阳冰征询安然的意见。 “不用,加强警戒就可以了,等天亮之后,所有人都回局里去。”安然明白,这些人是惧怕暖阳吐露什么的,既然已经决定灭口,应该早已制定了详尽的计划,夜晚贸然地移动目标,应该是最危险的。 所以,今夜,第一宾馆,对于陈暖阳来说,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然的建议,与欧阳冰的思路不谋而合。 于是,付坤另外安排了房间,让李子阳贴身保护,又让大批的巡警,在第一宾馆驻守。一切安排妥当,安然这才在欧阳冰的带领下,来到隔壁的客房。 在房间的门外,欧阳冰停住了脚步。 “你不跟着过来吗?”安然问。 “你独自去面对她,也许效果要好一些。”欧阳冰说道,他了解安然与陈暖阳的情感。 抛开冰冷的身份,运用双方培养起来的感情,也许是揭开谜团的办法。 安然明白欧阳的冰的意思,她没再说什么,推门进了房间。 安然开门进了屋子,暖阳正躺在客房中间的床上,把被子垫在脖子下面,仰着脸,看着头顶的天花发呆。 也许是刚才极度的惊恐,也许是对于自己前途的绝望,暖阳的面颊,有些扭曲,泛起瘆人的寒冷。 门的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下意识地随着响声扭头看,等她发现进屋的人是安然时,她猛地坐起身子。 惊喜的眼神,盯着安然看了一眼,或许是那一身军绿色的迷彩,刺激了暖阳的神经,她有些惊喜的面颊上,瞬间变得冰冷,又藏着无尽的委屈。 她又一头倒在高高踮起的被子上,阴沉着脸,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暖阳,你没事吧?我过来看你了。”安然站在暖阳的面前,轻声说道。 “哼哼!我还没死,你不失望吧?”暖阳并没有看安然,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嘲讽地说道。即便是她知道,刚才的险况,如果不是安然赶来,自己早就没命了。但是,她心底,依然不愿表现出感激的情绪。 “暖阳,不能这么说,其实我真的是在帮你。”安然平静地、推心置腹地说道。 “对!对!你是在帮我!”暖阳坐了起来,她愤恨地盯着安然的面颊,冷冷地说道:“在你成功帮助的帮助下,我差点死了,还进了监狱!” “暖阳,这不是监狱。我们只是需要你帮助。何况,今天那些人你都看到了,你不帮我们,那些人早晚还是会回来的!”安然在暖阳的床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 “无非就是一死吗!我有今天这个局面,跟死有分别吗?”暖阳恶狠狠地盯着安然,声音还是变得尖利。 “暖阳!”安然一把抓住了暖阳的胳膊,试图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却不想被暖阳一把甩开。 “怎么了?你又开始装出软弱,骗我相信?”暖阳继续依靠在那一堆被子上,因为愤怒,她的喘息声,让坐在一边的安然都清晰可闻。 “暖阳,你一心想要把公司搞好,这个我很理解。但是,任何事情都有法则,有些底线,是不可触碰的!”安然的语调,开始变得严肃。 “底线?底线是什么?能喝多少酒?能赚多少钱?还是能上多少个男人?”暖阳抵近安然的面颊,嘴角上翘,泛着诡异得微笑。 “那我就直接问你,今天晚上来的人都是谁?你提着皮箱去富豪酒店见的是谁?”安然被暖阳玩世不恭的态度激怒了。 “皮箱?哈哈!亏你还跟我提什么皮箱!我早就知道那皮箱上的泥是你偷偷到我办公室的时候蹭的。” 安然一愣,她没有想到,暖阳居然一早就知道自己进了她的办公室,并且一直都保守着秘密,否则..... “暖阳,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安然感激地说道。暖阳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一点,她是坚信的。 因为焦虑而引致的紧张情绪,在安然的心头逐渐散去,她的语调也平和了许多:“暖阳,谢谢你帮我隐瞒,我知道,这很重要,否则,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但是,有些事情的细节,还是请你帮忙告诉我们,这样,对你我都好。” “那些事情,你真的很想知道啊?”暖阳的眼角突然泛起了一丝委屈的神色,因为委屈,她骄傲不逊的眼神里,开始泛着泪光。 “是的。”安然诚恳地说道。 “你让褚峤在这里陪我一晚上,明天,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暖阳的轻松的语调与怪异的眼神,让安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九十一章 相框中的照片 安然知道,在自己弄不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暖阳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她要保护自己的利益集团,或者说,她是提前受到了警告,不得不保护自己背后的那一股黑暗势力。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电话适时响起。 安然在暖阳愤恨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间,接通了电话,来电的人,是负责清理廖明亮办公室的褚峤。 “安然,你现在跟她一起吗?”褚峤问道。 安然知道,褚峤问的是陈暖阳。 即便褚峤的语调装出若无其事,但是,在他说出那个“她”字,略显迟疑的语气里,安然还是听的出褚峤的纠结。 在与陈暖阳的相处过程中,褚峤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他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内幕,毫无心计的褚峤真的是在当陈暖阳是朋友。以至于发生了这一场哀伤的故事。 褚峤无法直视陈暖阳,她安然,多多少少都是有责任的。 “安然,你在听我说吗?”因为思虑太多,安然竟然不记得回答褚峤。 “是的,我在听。我跟她在一起。”安然慌乱的说道,为自己思维混乱而显得愧疚不已。 “我五分钟后到,我手里有一样东西,或许是问题的关键。”褚峤说道。虽然是好消息,却没有听到多少喜悦。 安然收起电话,心中有了期待。 褚峤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一定是发现了极其重要的线索,也许是让陈暖阳开口的重要证据。 三分四十五秒钟之后,在安然迫切的注视下,褚峤驾车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 在欧阳冰与安然的迎接下,褚峤一头大汗地下了车。 三人就坐在宾馆的大厅内,来不及寒暄,褚峤便从身上的包里里摸出了一个透明档案袋,里面装着一个金丝楠的相框。 他一边往往外掏镜框,一边说道:“在廖明亮与陈暖阳的办公室之间,确实是一个夹层,里面全是钱,我估计,没有一千万,也差不多!” “这么多现金,居然收藏在办公室的夹层内?亏他们也想的出。”欧阳惊呼了一声。 “这表明他们随时都要用钱。”安然大约知道了那些钱的用途。除了收买相应的人,还需要打点手下的马仔。 “电脑内的资料,我已经安排恢复了,同时,也找到了那间快递公司,明天就能追回邮件。”褚峤希望在最短时间内为大家分享最多的信息,因为语速太快,说到这里,他才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接着说下面的话:“在那间密室里,存着一个私人的相册,估计是陈梦的真身。还有,夹杂着的一个小本子,估计是她记得东西。”褚峤依旧是在用“她”这个称呼,而没有使用陈暖阳。 “喏,夹在镜框里的。”褚峤将那个小本子递给了安然。 安然接过来褚峤递过来的那个小本子。 这个小本子,其实是一个散发着淡淡幽香味道的便签纸,大概有十几页的样子。从便签的光泽度来看,本子的纸张有些微黄,起码已经存放了三年以上。 安然打开了便签,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数字。 数字一行行地写在便签上,从字迹及使用的笔来看,并不是一日完成了,而是累计了许久,甚至是几年形成的。 在便签的最尾部,字迹较为新鲜,像是写上去的时间不久。 “这会是什么?”欧阳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不确定,数字无规律,不是特定密码。”褚峤说道。 安然看着那便签上的字迹,心底隐约明白了。 那是暖阳的字迹,暖阳只是普通的市民,并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不可能使用特殊的密码。 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这是她手工记得“账本”,一个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的“密码”。 “把这个收好,等她心情好了,收获将是惊人的。”安然对褚峤说道。她明白,要想揭开这个本子上的秘密,唯有靠暖阳真心配合。 “照片中这个人,应该就是陈梦。她们为什么要把照片收藏进密室里?”褚峤一边收起了本子,一边将那个金丝楠的镜框递给了安然,疑惑地说道。 安然接过了那个镜框,仔细地审视着金丝楠镜框中的人。 在柏力做了近三个月的副总经理,她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这位神秘的董事长。 这个十五寸大的金丝楠木相框中,暖阳笑得异常灿烂,她将尚显稚嫩的面颊,依偎在一位中年女人的面颊上,眼神中的幸福与快乐,是安然与暖阳接触这么久,都不曾见到过的。 看来,这张照片,起码拍摄于十年前。 照片中的那位中年的女人,四十几岁的样子,头发剪得很短,眼睛细长细长细长的,透着一股沉稳与深邃。 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被阳光照射的那种白皙,白的有点瘆人的感觉。她的嘴唇微微上翘,又似乎是在微笑,又似乎是在思考。 眼神中的神情,却是显得有些哀伤,似笑非笑,哀伤又被可以地遮盖,画风显得有些诡异。 安然的心底,突然一阵痉挛!她的眼神,死死盯着照片中的那个女人,就如那女人的面颊上,有着一股强大的吸附力。 “不!” 安然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不!不可能!”安然知道,那是自己心脏内理智的声音在呼喊。 纵使她曾经受过严格的训练,纵使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心里素质,但是,在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下,安然的心,还是乱了。 她无法平静地面对,那个金丝楠镜框中,与陈暖阳依偎在一起的那一副面颊。是的,她无法冷静地接受这一切。 镜框中的那个人,本不应该存在的!安然甚至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心底撕裂一般的疼痛却有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这就是事实,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安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早已在滚动着滚烫的泪珠。她试图说服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事实终归是事实,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质疑。 虽然镜框中的女人那面颊做了精心的修饰,虽然她的皮肤变得惨白而不是之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安然依然还是能将镜框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不可能!”哀伤又绝望的声音在心底,一声声炸响。 安然觉得自己就要虚脱了。 她试图让自己内心狂跳的那颗心脏放慢、再放慢,可是,就算她倾尽了所有的精力,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 她想将身子依进背后的沙发上,好给松软的身体一个依靠,但是,背后沙发坚实的靠背似乎做了逃兵,无法给到安然她想要得依靠。 安然觉得,她整个躯壳似乎被掏空,灵魂飘渺着飞的无边无际。 “安然?安然?你怎么了?”褚峤发现了安然的异常,他赶紧走到接过安然手里的镜框,关切地询问。 两声关切的呼唤,将安然从绝望中唤醒。她看着褚峤关切的眼神,心底更加绝望、无助、浑身冰凉。 良久,安然才勉强恢复了镇定。 “没事......我没事。”安然强装镇定,却不知道,眼泪,已经如决堤的洪水,在面颊上肆无忌惮地流淌。 她感觉到面颊上滚烫的泪珠,于是,她伸手抹了一把,却发现那眼泪根本不由得她控制。 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员,这是她表现最不好的一次,最为慌乱、绝望、惊恐的一次。 她所有的情绪都完全在面颊上展示者,没有隐藏分毫。 “你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褚峤轻声说道。他是细心的,与安然成为同事至今已经五年了,褚峤从未见过安然有如此崩溃绝望的神情。 他明白,安然遇到的事情,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是她一个人无法扛起的事情。但是,安然那慌乱的掩饰,也让褚峤知道,这一件天大的事情,安然依旧是希望一个人承受,不愿让被人窥到那秘密分毫。 于是,善解人意的褚峤忙为安然打着掩护,不希望欧阳看出来什么蹊跷。 “是太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欧阳冰看着安然瞬间憔悴不堪的面颊,关切地说道。 “好吧,把车钥匙给我,我先回去。”安然对褚峤说道。 “让我送你吧。”褚峤把钥匙拿在手里,却迟迟不肯递给安然。 “不用了,这里就辛苦你们了。”安然的慌乱,从来都不能在褚峤的面前进行伪装。她从褚峤手中拿过钥匙,夺门而出。 褚峤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安然极速消失的背影,他的心底,开始泛起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在他的心底交织,愈发的浓烈。这一切,都源自安然那辆黑色jeep前,孟晨曦意外死亡的惨状。 对着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团伙,褚峤实在不放心安然独自一个人走进黑暗的夜里。 于是,褚峤急忙将手中的资料交给了欧阳,开了欧阳的车,急忙尾随安然,出了海利大厦。 第九十二章 褚峤牺牲 雷声,也由远至近,发出声声闷响,就如从人的心底发出来的,震颤着脉搏。沉闷的空气里,开始变得清凉,这表明,雨,就要来了。 安然开着的那车辆,似乎是一个醉汉,跌得撞撞地载着安然前行。 安然要回去自己的出租屋,她要拿一样东西,她要去看一看警校同学为自己送来的卷宗,她要证明一下,自己在金丝楠镜框中见到的人,不是真的! 临近午夜,公路上,车辆稀少。 褚峤驾着车,跟随着安然的车速,悄悄尾随在后面。 褚峤知道,安然如此地失态、如此慌忙地避开大家,一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他不能扰乱安然的计划,更不能置之不理,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跟在安然的身后, 为安然提供安全的保护,褚峤觉得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伴着在头顶炸响的雷声,大颗大颗的雨滴,开始从天空倾泄,似乎要将天空中所有的沉闷,一股脑地冲刷出去。 海滨路花语桥上,桥两边的路灯也显得无精打采,甚至,有两盏路灯竟然无缘无故地熄灭了,似乎想趁着倾盆的暴雨,偷偷懒。 安然的车辆向前疾驶,在雨水中穿行着,就如忙忙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上下起伏,颠簸不平。 眼看着安然的车子就要驶过花语桥,褚峤稍微觉得心安了一些,这个方向,是她回简丹为她租的那座小院的方向。 “回家休息休息也好。”褚峤暗自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褚峤车的左边,突然冲出了一辆重型皮卡车。 那辆皮卡车就如一只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从褚峤车身边擦过。 这突如其来的超车,让褚峤一惊,他下意识地用手怕了一下喇叭。虽然是后知后觉,但是也算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对方违规驾车的不满与警示。 就在他的手敲响了车的喇叭,那“叭”的长音,刚刚飘入雨幕中的时候,那一辆重型的皮卡车,径直追了就要下桥的安然的车,之后,直接撞击在了安然的车尾上。 “碰!”猛烈的撞击声,在雨夜里,在滚滚雷声的衬托下,更为响亮。 已经行驶到桥下坡的安然完全没有防备,她的车,在皮卡猛烈的撞击下,失去了重心,在原地打了半个圈,之后,一头冲到五米高的桥下,跌入桥下的面的绿化地里。 又一声轰然巨响,被凌晨倾盆的暴雨吞没。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褚峤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于是,他发疯般地将车开到桥头,拉开车门,一头扑下五米高的桥头,连滚带爬地进入了桥下面的绿化地里。 “安然!安然!你快答应我!你没事吧!安然——!”他疯狂地往安然失事的车辆前奔跑,一边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他高大的、微胖的身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的灵活、轻巧,那一米多高的绿化带,他几乎轻轻一跃,便跳了过去,在安然遇到了危难的时候,自己应该是如超人一般的存在。 安然的车,侧翻在桥头坡底下的绿化地里。 剧烈的撞击,让安然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识。她只觉得头是晕的,心被震得粉碎一样的疼痛。 剧烈的疼痛过后,是茫然的麻木。麻木,在血液内漫延,遮盖了痛楚。 被遮盖起来的痛楚,换得心底的惬意。在那一刻,安然真的想闭上眼睛,永远都不要睁开。 “安然!安然!你快答应我!你没事吧!安然——!”安然的耳边,传来了褚峤焦虑的呼唤。 安然迷迷糊糊地在思考着,她觉得这声音好熟悉。每一次在自己遇到危难的时候,她都会听到这个声音。 当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她便是安全了,便什么都无需思考了。 于是,安然放松地闭上了眼睛,她想在这个声音的守护下,好好地休息休息。 “安然!”她的胳膊,被褚峤一把抓住,于是,一个激灵,让安然从恍惚中醒悟了过来。 “我......在这里!”醒悟过来的安然慌乱地喊道。 “我来了,我在这里,不要怕!”褚峤从破碎的车窗内探进头,抓住了安然的胳膊,紧张地地喊道。 雨水,从两人的头顶浇灌下来,透过微弱的路灯,褚峤已经发现了安然面颊上的鲜血正源源地流淌着,安然受伤了。 “你没事吧?你那里受伤了?”褚峤抓住安然的胳膊,惊慌失措地喊叫着。 流淌的鲜血及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安然的面颊,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这才发觉,褚峤正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胳膊,试图把她从侧翻的车内拖拽出去。 于是,安然调整麻木的肢体,以此来配合褚峤,才刚用了一下力,便感觉左腿一阵的剧烈的刺痛。 侧翻的车辆一侧的门,紧紧挤压住了她的一只腿,令她无法动弹。“褚峤,我腿卡住了!”安然慌乱的说道,就如迷失的孩子,终于听到了亲人的声音。 “不怕!不怕!我把车门拽出来就可以了。”褚峤强壮镇定,他是怕自己的惊慌,让受伤的安然更加慌乱。于是,他放缓声调,就如平常一样的淡定。 “嗯。”安然安心地嗯了一声。 褚峤的淡定,让她放松下来,于是,她低下头,开始查看自己受伤的部位,以便配合褚峤,挣脱出挤压。 褚峤则把弯下腰,拽住车门的把手,试图拉开已经变了形状的车门。 褚峤太专心了,他一心想着如何帮助安然脱离险境,根本没有留意到,在他将车停在桥边,一头扑倒桥下的时候,那辆撞击安然的皮卡车,在将安然撞击到桥下后,极速掉了头回来,从车内下来了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直尾随着褚峤到了安然坠毁的车边。 当褚峤弯下腰,奋力拉拽挤压住安然腿的那一个变形的车门时,其中一个男子悄悄走进褚峤的身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长长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褚峤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与力道,让褚峤完全没有防备,他一头扑在了变形的车门上,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啊”的一声低沉的惨叫。 褚峤低沉的惨叫,让安然心头一阵颤抖,她猛地抬起了头,看到了在褚峤的背后,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正从褚峤的背上拔出血淋淋的匕首,高高扬起来,准备再一次插进褚峤的后背。 雪亮的匕首,在微弱的路灯下,闪着寒光,鲜红的血,从顺着锋刃滴落下来,同暴雨一起,汇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溪。 第九十三章 感应 “褚峤!小心!”安然高喊一声,即刻要摸索出腰间的配枪。但是,因为车门变形,导致座椅偏移,将她的后背紧紧地挤压着,她的手指尖,只能摸索到枪柄,并不能完全抓在手中。惊恐万状之下,她唯有高喊一声,以提醒褚峤躲避。 剧烈的疼痛感,让褚峤意识到,自己受到了袭击。 他没有哦顾忌自己的安危,让安然快点脱险,才是最迫切的事情。 于是,他没有理会背后高高扬起来的匕首,完全无视。他咬牙从车门上爬起来,再一次伸手拽住了变形的车门,奋力拖拽。 一边拽,一边温言安慰安然:“没事,别怕!我快拉开了!我快拉开了!” “噗!”匕首再一次狠狠地刺进褚峤的后背! 褚峤又一次一头扑倒在车门上,但是,他的手却一直紧紧握住挤压的变形的车门的把手,并未松开! “啊-------!”吼叫声,与褚峤顽强的、再一次地直起的身子一起,在暴雨中飘荡。随着褚峤如狮吼般的吼叫与奋力的拖拽,挤压住安然的、那变形的车门终于在褚峤吼声之下应声而开! 褚峤的身子,却随着拉开的车门,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车门打开,座椅挤压的压力也得到释放,安然的的手,这才得以伸到后背,摸出了手枪:“蹦!”清脆的枪声,在暴雨的吼叫声中发出了怒吼。 这一枪,却并未击中袭击褚峤的歹徒。在其中一个人拿匕首猛刺褚峤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从侧面迂回了过来,就在车门打开、安然摸出手枪要开枪的同时,另外一个人手持铁棍,猛地拍打在安然的胳膊上,随着安然手臂骨裂的脆响,那一枪,被射向了空中。 随即,那人丢掉手中的铁棍,一把将安然从车内拽了出来。 安然试图反抗,却无法发力。她的胳膊在铁棍的拍打下,已经折断;她的一条腿在车门猛烈的挤压下,早已失去了知觉。 此刻的她就如一只雏鸟,在凶狠的鹰爪下无助地挣扎。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不说话,他们一左一右,架起安然的胳膊,往公路走去。另外一个人则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褚峤倒在地上,他恍惚看到了那两个,凶神恶煞一般地将安然从车内拖拽了出来。安然娇弱的身躯在无助地挣扎。他“啊!”地吼叫了一声,从地上猛然跃起,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一把拽住了架着安然的一个男人的腰。 架着安然那人正急匆匆赶路,被这猝不及防地一一扑,脚步趔趄,差点摔倒。 安然趁此机会,一个摆腿,踢中了另外一个人的头部。 那人往前踉跄一下,抓住安然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另外一个人见褚峤扑倒了跟前,旋即转回身来,恼羞成怒地一把扼住了褚峤的脖子,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下、两下、三下......一次次插进了褚峤的胸口,每一次拔出匕首,那泉水一样的鲜血,便从褚峤的胸口喷射出来,与暴雨相融合,化作鲜红的河流! “不......怕!安然......快跑!”褚峤没有松手,鲜血,从他嘴角里流淌着,与胸前的鲜血汇集在一起,成为一道血色河流。 褚峤完全是置之不理的,他拼尽了全力在吼叫,却只能发出喃喃的低吟。鲜血,已经将周围的土地染得鲜红一片,那绿化地里的青嫩的花圃被褚峤鲜红的血浸泡着,就如绚丽的玫瑰。 他抱着那个人,死死地抱住,让对方动弹不得,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安然换取逃生的机会。 “褚峤!你松手啊!你松手啊!”安然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她全身上下都是伤,无力挣扎反考,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助、绝望、心痛。看着褚峤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那种痛,比拨皮抽筋更为十倍! “不......怕......我救......你........”褚峤的声音,已经顺着暴雨的冲刷,微弱不堪了。 “褚峤!快放手啊!”安然哭着、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眼看着褚峤的身体,顺着那个歹徒的腰部慢慢滑落下去,倒进了泥水与血水混合的红色浆液中........ 申城市边防武警支队,方子恒的寝室内。 灯,一直都是亮着的,方子恒和衣靠在床头,眼睛挣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天花,纹丝不动,就如一尊雕塑。 他手机,一直都放在手边,屏幕上,是他编辑好的信息,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发送。 跳动的时间显示:凌晨四点三十分。 因为一个噩梦,方子恒被惊醒了。 他梦见安然浑身是血,被锁在一个铁笼内,笼子的四周,站着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饿狼! 被噩梦惊醒的方子恒不敢再睡,他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安然一个电话,以确定此刻的安然是安全的。 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的手机号码,早已被安然拖入黑名单,永远都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于是,方子恒又绝望的依靠在床头。他忧虑,他无奈,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的心底,被绝望侵蚀着,是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 他甚至不敢合上眼睛。每当合上眼睛,梦境中那血淋淋的画面便会不停地在眼前闪现。 “安然,你现在怎么样?”方子恒唯有无声地在心里念叨。思忖了许久,方子恒还是按捺不住自己,他抓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他期待安然会看到这条信息,他期待安然知道,自己是多么多么地在乎她。等到短信编辑完成之后,方子恒抓住手里,愣愣地看着,却不够胆量发送出去。 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告诉一个把自己拖入黑名单的女孩,自己因为梦见她身处险境忧虑万分? 多么可笑又又幼稚的理由! 方子恒放弃了发送,他又绝望地“噗通”一声,倒向床头。 但是,他却无法停止思念与牵挂。 那个让他梦绕魂牵的人,就如一座冰山,任凭他倾尽的全力,却仍然寒气袭人,从不给他靠近的几乎。 方子恒觉得悲哀,觉得无助,觉得绝望。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泛着殷虹的血丝,让他痛不欲生。 他无法呼吸,只能直起了身子。 窗外,依然是瓢泼一般的大雨。从凌晨一点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似乎老天爷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在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内心的愤怨。 “也许,自己也该调整一下了。”方子恒心底默默地想着。他换上了背心,准备去海边跑步。他想在战士们晨操之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收拾妥当,方子恒打开房门,正准备扑进雨里,却不想与一个人撞了一个正着。 “老方?你知道了?”对方摘掉雨衣,惊讶地说道。 来人,竟然是政委文宇航。 “我知道什么?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因为文宇航的话,再联想到自己的梦境,方子恒的心底,竟然一哆嗦。 “有行动。”文宇航看着方子恒惊愕的面孔,有些愕然。他脱掉雨衣,挂在方子恒门后的挂钩上,轻声说道。 “哦......什么时候传回来的?”方子恒这才恍然。 文宇航是负责一项任务的,这么早过来,一定是安排好的人员,传回来了重要的信息。 于是,他赶紧为文宇航拉来一把椅子:“怎么样?” “情况是这样的。”文宇航在方子恒的对面坐下来,轻声地与方子恒沟通着情况。暴雨,在一夜肆虐之后,才停止了发威。 第九十四章 被绑架的安然 申城市,却因为这一场提前道来的汛期,而被弄的面目全非。河流暴涨、城市堵塞,大街小巷一片狼藉。 申城市公安局刑警队,在早上八点钟接到了报警。等到警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褚峤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浸的面目全非。 他的胸口,被匕首几乎刺成了网状,但是,他的眼睛依然睁着,双手努力地向前伸展,似乎要抓住什么。 临终前那固定的口型,是一个“然”字。 安然那辆车依旧侧翻在哪里,人,却下落不明。现场地上的泥泞,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那是被褚峤身上的流淌出来的鲜血浸染的。 现场的警员,无不哀泣! 冯建国站在褚峤的遗体前,轻轻合上了褚峤圆睁的双目:“放心吧,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全城搜捕,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我要她活着!”冯建国的眼角,绽着鲜红的血丝,他几乎是吼叫着,对刑警队下达着命令。 安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身处何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时间。她的周围,一切都是黑洞洞的。耳边,只是能听到古怪的声响:“啪!啪!” 一阵阵的剧痛,随着那“啪”的响声,从面颊上传送至心内。安然似乎是有了一些意识,她似乎看到一个惨烈的画面,一堆殷虹的险些中,躺着一个人,他呻吟着,惨叫着,不停对自己摆手:“快跑!快跑!” “褚峤!”安然惊恐地嘶喊了一声。 那是她下意识喊的,是她在被人击晕之前最后惨烈的画面。喊声,似乎也让安然清醒了,于是,她更加惊恐了,又凄厉地嘶喊了一声:“褚峤!” 这一声嘶喊,却被那怪异的“啪!”一声重重的抽击声淹没。 面颊上的一阵剧痛,让安然彻底清醒,她慢慢地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光线,从头顶狭小的缝隙中透了进来,也带来了微咸的海风的味道。周围空间不足四十平,从墙壁上的挂件判断,这里,应该是一艘货船的船舱。 船舱内,空间狭小。 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有几个人影,矗立在幽暗的墙壁边上,如地狱里的鬼魅一般。 在她面前一侧的地板上,一个人的头部被蒙起来,双手反绑着,被固定在地上的一个钩子上。 从穿着来看,应该是一位中年女性。 “大英雄,醒了!”还没等安然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一个人便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她的下颚,也被那人一把托了起来。 安然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打开那人托着自己下颚的手,猛然一挣扎,手臂却发出了钻心的剧痛。 安然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同样被反绑在背后,无法动弹。因为刚才奋力的挣扎,骨裂的那只右臂,发出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不过,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她终于可以看的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已经被公安局通缉人:肖凌风。 安然明白,今日,怕是很难再走出这里了。 想起了壮烈牺牲的褚峤,安然的心底,一阵凄然。纵然是一死,也要做最后一搏,安然将自己的脖子往后仰了一下,猛磕向面前的肖凌风。 肖凌风似乎是早已防备,轻巧地躲了过去。 “安警官,这么打招呼,也太不斯文了吧。”肖凌风气定神闲,眼神中,不表露任何个人情绪。 “你会受到惩罚的。”安然瞪着肖凌风,恨恨地说到。 “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审判,那是在末日的时候。但是,你的惩罚,似乎是早了点吧。安警官?”肖凌风的声音,显得阴阳怪气。 他说完,对身边的人摆了一下手,示意将被绑住的那个人头顶的遮盖的东西拿开。罩子拿开,一个人赫然出现在安然的面前。安然死死盯住那个人,身体开始颤抖的无法自已。 “别激动,别激动,我会让你们叙旧的。”肖凌风说着,将放在一边的一个棕色的牛皮纸档案袋拿在手中。他走到被绑在地板钩子上的那个人跟前,一把扯开了那人嘴上的胶布,冷冷地说道:“陈董,我就说吗,你临时决定不杀这小丫头,一定是有古怪的。” “肖凌风!你找死!”被五花大绑,固定在地板钩子上的人,正是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陈梦。 嘴巴上被封着的胶布被肖凌风揭开,陈梦长吸了一口气,瞪着肖凌风,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 “陈董,你真是有福气了!我都羡慕你。”肖凌风并不理会陈梦的咒骂,阴阳怪气地说道。 “肖凌风,你积点阴德吧!”陈梦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面对这肖凌风。 “帮你们,这就是我要积的阴德。”肖凌风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里的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开始读出了档案袋内的一行字:“江城市刘江镇柳村幼女失踪案的卷宗!” “求你!不要!求你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在听到肖凌风读出档案内这一行字之后,愤怒谩骂的陈梦一下子愣住了。 她惊恐地看了一眼肖凌风身后的被绑住的安然,一下子瘫软在地,她开始放弃咒骂肖凌风,转而跪在地上哀求:“求你!不要在读了!求你了!” 眼前的这一幕,被安然尽收眼底。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的疑团都迎刃而解!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义。 她不需要再去研究那一份十五年前的卷宗了,她不再纠结于为何“江城市柳江镇 柳村幼女失踪案”中的母亲尸体为何下落不明。她也明白为何老贺牺牲,而自己可以在最后一刻躲过劫难。 就在她看到了金丝楠相框中的那张照片之后,她就该明白,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泪水,肆无忌惮地在安然的面颊上流淌。 陈梦跪在肖凌风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不停地哀求着:“小肖!我求你了!看在大家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不要在念了!” “不!不!安警官费心心力弄来这一份卷宗,还没看一眼就上路,她会死不瞑目的。我是帮她了却心愿。”肖凌风的声调依然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求你了!不要念了!”陈梦哀求着,“砰”的一声,把自己的头磕在地上,在扬起来的时候,鲜血已经从额头一滴滴渗出。 “失踪女童:柳雨瞳;年龄:十二岁;于2002年4月8日与父亲柳成山一起去街市时失踪......”肖凌风完全无视陈梦的哀求,一字一句地念着。面对匍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陈梦,就如在欣赏一个动物临死之前的残喘。 “住口!”安然突然断喝了一声,倒是把肖凌风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看着安然,挑衅地问道:“怎么?安警官,我念的不专业吗?” “让她自己说!”因为极度的痛苦,安然的面颊扭曲着,眼睛睁得大大的,透出了无以言说的哀痛。 “安......瞳儿!”陈梦凄厉地喊叫了一声,一头扑倒在安然的脚前。 “你说!这是为什么?!”这一声呐喊,是从安然的心脏里吼叫出来的,顺着安然的吼叫,一丝鲜血,在安然的嘴角流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落着,打湿了染成紫红的迷彩。 “瞳儿!求你原谅我!求你了!我是真的恨那个人啊!”陈梦跪倒在安然的脚边,双手抱住了安然的双腿,泣不成声...... 二零零二年四月初八,是佛祖的诞辰,柳江镇会在这一天,举行漂色巡游,来纪念佛服的诞辰。 这一天,是柳江镇的节日,也是孩子们的节日。 那些古灵精怪的小朋友,被装扮成神明或古今人物,站在支架上穿梭大街小巷,营造出“凌空飘然”的效果,乍看之下犹如腾云驾雾的样子,每每都能引起孩子们的沸腾。 十二岁的女孩柳雨瞳老早就起了床。 如往常一样,每个节假日,她都会早早起床,为家人准备好丰盛的早餐。何况,今天还是飘色日,一早就说好了,一家人会和飘色队伍一起巡游。 但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屋内,母亲林夕却正与父亲柳成山在屋里吵的不可开交。天未亮便开始,一直都没有停。 几次,柳雨瞳还听到了父亲重重的巴掌,甩在母亲脸颊上的声音。 柳雨瞳走到母亲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屋内,争吵声停止.母亲拉开了门,走了出来。 “妈妈,该吃早餐了。”柳雨瞳乖巧地拉住了母亲的手。 “嗯!瞳儿真乖。你先吃,妈妈去帮花花打点草回来。”花花是家里养的猪,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帮花花打一点新鲜的猪草,才会坐在来吃早餐。 雨瞳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母匆匆出了门,穿过屋前不远处的那座高高的石桥,去了河对岸的田里。 母亲出门之后,父亲也阴沉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坐在门前石阶上的雨瞳,也没说话,径直去了厨房,打了一碗雨瞳早已煮好的粥,坐在院子的石台上,闷头吃了起来。 雨瞳乖巧地端出一叠咸菜,放在父亲柳成山的面前。 柳成山愣了一下,看看女儿,点点头,夹起咸菜,又猛喝了一大口粥,这才轻声问道:“雨瞳,你知不知道你妈把钱藏在哪了?” 第九十五章 穿黄纱裙的小女孩 “你又赌输钱了?”雨瞳趴在父亲的对面,双手托着下巴,质疑地问道。 “小孩子别瞎猜。一个朋友跟我借钱,我都答应人家了。可是你妈却不同意。你说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朋友跟前立足?”父亲一口喝光了碗里额粥,把碗撂在石台上,怨恨地说道。 柳雨瞳没有能力判断父亲说话的真伪。 母亲林夕从不在自己跟前谈论与父亲。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不要像妈妈这样。 雨瞳不是很理解母亲的话。 但是,她知道,母亲经常一个人哭泣。在母亲与父亲吵架的时候,雨瞳听得最多的是母亲低声地哀求:“别再赌了,求你了,就当为了孩子。” 父亲看着雨瞳托起腮一脸深思的的样子,眼前似乎是一亮。 “雨瞳,不等妈妈了,爸爸带你去集市好不?”父亲的神情,有些怪异。 “真的!”雨瞳一下子跳了起来,原本以为母亲跟父亲吵架了,今天的不能去镇上了看飘色了。如今得到了父亲的承诺,雨瞳开心不已。 “谢谢爸爸。”雨瞳在父亲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慌忙跑进了屋里,翻出了珍藏了许久的黄纱裙,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父亲却站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了,都中午了!” “好嘞!”雨瞳开心地应着。 穿过门口不远处那座高高的石桥,便是通往镇上的公路。田野里的油菜花,开的正旺,金黄金黄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雨瞳拉着父亲的手,欢快地穿过了石桥。站在石桥的最高处,雨瞳看到了远处田野里坐在油菜花中间的母亲。 雨瞳一下子挣脱了父亲的手,倒是把父亲吓了一跳:“雨瞳,你不想去了?”父亲的呼唤,显得有些焦虑。 “我去叫妈妈。”雨瞳朝着母亲身边奔跑。 青青的田埂,就如一条绿色的长龙,蜿蜒在金黄色的油菜花田中间,一身黄色的纱裙与身边的金灿灿的油菜花相映成趣,就如一只翻飞的蝴蝶。 她一边跑,一边叫到:“妈妈!妈妈!” 妈妈坐在田埂上,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听到了雨瞳的呼唤,她来不及掩藏自己淤青的面颊,只能满面含笑地看着神情兴奋的女儿。 看到母亲淤青的面颊,雨瞳一下子愣住了,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淤青的面颊,却被母亲用满是泥泞的手挡住。 “妈妈。”因为心疼,雨瞳的眼眶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没事!妈妈刚才没看路,一下子撞树上了呢。”母亲笑意盈盈地说道,就像是哄着雨瞳睡觉时讲故事一样的平和。 “疼吗?”雨瞳的手停在母亲面颊前,并不敢去触碰那淤青的脸庞。 “不疼,都怪妈妈,妈妈脸皮薄,经不起碰!回头我还得给那棵树去道个歉。”母亲微笑着说道,满眼温柔。 “咯咯咯!”雨瞳被母亲的话逗笑了:“妈妈,我们一起去看飘色好不好。”雨瞳恳求道。 “嗯!你跟爸爸去吧,妈妈不去了。”母亲把手上的泥土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替雨瞳捋顺了散乱的头发。 “去吧妈妈,你不是答应过我吗?”雨瞳继续哀求道。 “你听话,妈妈累了,不想去,你跟爸爸一起去吧。”母亲林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面颊淤青的部位,轻声说道。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来买给你。”见母亲坚持拒绝,雨瞳只得放弃了哀求,转而体贴地问母亲,她一直都是这么体贴。 “嗯?我的瞳儿知道关心我了?你有钱吗?”母亲微笑着拍了拍雨瞳稚嫩的面颊。 “我有呢。上次的零花钱,我存起来了。”雨瞳说着,从黄纱裙的袋子里,摸出了两张零钱,在母亲的面前晃了一下。 “嗯!我的瞳儿真乖!”母亲把雨瞳的面颊揽在自己的面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丈夫,对雨瞳说道:“好了,你走吧,爸爸都等急了,玩的开心点啊,注意安全!” “知道了!”雨瞳再次跳跃着回到父亲的身边,不过,她没有再牵父亲的手。 “怎么了女儿?”爸爸看着雨瞳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你为什么总是打妈妈?”雨瞳扬起脸,质问父亲。 “我......”父亲一时语塞。 “我警告你啊,以后你要是再打我妈妈,等你老了,我就把你送养老院。”雨瞳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打了!不打了!”父亲连声保证。 雨瞳这才伸出了手,再一次牵住了父亲的手。 林夕站在田埂上,看着女儿远去,这才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低声嘤嘤地哭泣着。 她憎恨自己当年的决定,年轻的自己,听信了柳成山的甜言蜜语,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跟他一起厮守在小山村。 哪知道,柳成山好高骛远不说,还迷恋上了赌博。家里只要有值钱的东西,立马可以换成赌资,这以后的岁月还长,该怎么生活啊! 林夕陷入了长久的哀伤之中。 晚上八点,林夕再一次将饭加热后,去到村口等待女儿,但是,最后一班的公车都已经停驶了,依然不见女儿的踪影。 林夕有些慌乱,她去村里问了其他人,但是大家都是异口同声:今日的飘色巡游上,并未见到柳成山及雨瞳两父女。 夜晚十点钟,公路上,早已变得寂静一片,柳成山与雨瞳依旧是渺无音讯。一丝不祥的预感,开始在林夕的心头萦绕。 她一夜都没有睡,就站在村口的路边,看着雨瞳与父亲消失的方向,心急如焚地张望。 直到第二天近中午,丈夫柳成山才慢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雨瞳呢?”林夕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柳成山的衣领。 “有话好好说吗?你吼啥?”柳成山定了定神,对着林夕喊道。 “雨瞳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柳成山的态度,让林夕对自己的怀疑确信无疑。 “那个死丫头,去到集市上,喊都喊不住,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柳成山站在那里,脸色阴沉。 “你就没去找吗?”林夕吼道。 “我要是不找,能到现在才回来吗?”柳成山恶狠狠地瞪着林夕,自顾往家里走去。 林夕看着柳成山的背影,她咬了咬牙。 于是,她没有再出声,默默地跟在了柳成山的背后,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林夕没有再追问柳成山女儿的下落,她倒头便睡,柳成山有些心虚,他看看闷声不响的林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去找雨瞳吗?” “好找吗?”林夕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不好找吧。”柳成山不敢再看林夕,低头走开。 林夕整整睡了三天。 三天之后,她摇摇晃晃地起了床,只不过整个人已经变了样子,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声音嘶哑。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还不下雨呢?”林夕嘟囔着。 第二天下午,果然如林夕的愿望,天边阴阴沉沉地,雷声也蠢蠢欲动,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 在滚滚的雷声中,林夕居然颤颤巍巍地出了门,晚饭之前,在豆大的雨滴从天空倾泻而下的时候,林夕赶回家中。 她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回来的时候居然还买了柳成山最喜欢吃的鲩鱼,另外,她居然还给自己买了一双新鞋。 晚饭,只是一条红烧的鲩鱼,但是,林夕居然拿了酒出来放在餐桌上。 柳成山有些胆战心惊。 “吃吧,没毒。”林夕背对着门,低头坐在那里,轻声说着,自顾夹起鱼,放进自己的碗里。 第九十六章 亲情 柳成山不敢说什么,也跟着林夕的筷子,夹了一块。 “咱俩也做夫妻十几年了,我问你一件事,还是请你如实跟我说。”林夕拿起酒瓶,给柳成山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咱们是夫妻,你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柳成山诚惶诚恐,不敢多说话。 “上次你跟我要钱,我没有给你,你是不是很生气?”林夕轻声问道。 “过去了,就算了。”柳成山想要搪塞过去。 “不。我一定要多了解你,这样以后才不会跟你起冲突。”林夕不依不饶。 “也没什么,就是欠了曹万十万,他说我要是不还,就剁掉我一只手。”柳成山怯懦地说道。 林夕倒是对柳成山说的这句话并不感兴趣。她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端起了酒杯,放在唇边,并示意柳成山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 柳成山顺从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瞳儿还好找吗?”看着柳成山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林夕这才看着柳成山的眼睛,似乎是轻声在问,但是,语气里的力度及那种迫切与寒冷。 也许是门外那一道响亮的炸雷,也许是林夕那阴冷、凶狠的眼神,柳成山打了一个哆嗦。他怯懦地回到到:“她......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个人。”林夕将手里酒杯放在桌子上,再一次厉声问道。 “我真不知道。”柳成山暗暗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壮胆。 “十几年的夫妻,你还是瞳儿的亲生父亲。算是我求你呢?”林夕继续追问。 “你不要问了,她自己走丢的,我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柳成山咬咬牙。他放在手里的碗,想要站起来离开,却发觉头部一阵眩晕,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楚。 “你......你下药?”惊恐与痛苦,在柳成山的体内交织,柳成山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一道闪电,将屋内照的雪亮,也让林夕的脸显得个格外狰狞。她迅速从桌子边站了起来,身体退到了门外,快速关上了房门,将柳成山反锁在屋内。 柳成山想要追赶林夕,脚步踉跄了一下,一头爬倒在餐桌上。 他定了一下,勉强下了地,扶住桌子来到门边,不停地拍打着门,惊恐地喊道:“你个死......女人,哪有你这么心......黑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瞳儿,我就给你解药。”林夕站在门外,任凭暴雨从头顶肆无忌惮地浇灌,却毫无退缩的意思。 “我真不知道,她自己走丢的。”柳成山吼道。 “你还有三分钟。”林夕的语气平静切冰冷。 “你......花......夜......快......快给我啊!”柳成山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雨,倾盆而落,伴着亮彻天边的闪电及炸雷。 林夕坐在雨中,纹丝不动。 屋子内,先是柳成山愤怒的谩骂声,被暴雨声吞没,碗碟打烂的声音,也被响彻天边的雷声遮盖住。之后,屋内便是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她知道,丈夫柳成山是不会说实话的,她什么信息都无法的得到。既然他决定沉默,那就帮他永远沉默下去。 林夕就坐在门外,坐在雨中,任凭暴雨从头顶,如瀑布一般地浇灌下来,她纹丝不动。 她要等待,她要确认屋内,一定是死寂的,再无声息的。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 林夕打开了房门,确认了一下,柳成山再也没有一丝的气息了。于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屋内凌乱的环境收拾了一下。布置成一家温馨吃饭的场景,之后,她从屋内拿出了一双下午才买来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新鞋,便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门口不远处的那座高高的石桥。 石桥之下,那条小溪变成了愤怒的么样,它将禾苗及泥浆裹挟砸一起,咆哮着向下游奔腾,去寻找一条可以承载它愤怒的大河。 林夕站在石桥的顶部,左右看了一下,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她将脚上的鞋脱下来,凌乱地放在石桥上,之后,换上了那双新鞋,悄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七个月之后,林州市花城夜总会里,多了一位少言寡语,姿态优雅妈咪“林姐”。 林姐虽然加入的时间不长,却深得客人的喜爱,原因是她的身边,总能带着几个姿色出众,对林姐言听计从的小女孩。 林姐对于客人的夸奖与钱财,却并不感兴趣,她的目标,却是这里的一位神秘的贵宾:“万爷”。 “万爷”在花城夜总会有长包房,为人却异常谨慎。他不喜欢招摇,来夜总会,也多是招待客户。当然,当女孩子进入包厢伺候客人的时候,“万爷”通常都已经离开了。 唯一能与“万爷”接近的,便是一名叫做章天意的女孩。 她是酒吧驻唱歌手,年轻、靓丽。与“万爷”熟络。夜晚下班之后,偶尔回跟着“万爷”过夜。 林姐的目标,自然放在章天意的身上。 经过半个多月的跟踪接触,林姐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章天意正在与警方进行秘密的合作,目标,竟然也与自己的目标是吻合的,都是那位神秘的“万爷”。 一天,当章天意约“万爷”在一处咖啡厅见面的时候,林姐适时地出现在“万爷”的眼前,她把自己跟拍的章天意与警察一起密谈的照片,交给了“万爷”。 “万爷”接过照片,看了看林姐,也看了看看酒店的四周,确实有一些不同寻找的人出现。 他没出声,径直走到章天意的背后,章天意猝不及防,被“万爷”一刀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结局,让林姐目瞪口呆。 两个月之后,林姐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在一所装修豪华的别墅内,林夕终于有机会接触这个自己耗尽心思,用八个月时间筹谋想要接近的目标:“万爷”。 也是到今日,林姐才第一次能仔细地审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眼前的“万爷”,年龄约三十岁,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人,但是细小的眼神里,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你为什么要救我?”“万爷”一边示意林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平静地问道。 “我......”林姐咬咬牙,强烈恩耐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我想跟您打听这个人。 “你说。”“万爷”的声音依旧平静。 “柳成山。”林姐说道。 “柳......我不熟悉。”“万爷”说道,眼神诚恳。 “不可能!你们开设的赌局,让他入套,一天之内他就输了十万!为了还债,他还把女儿卖给你们抵债!”一向都是沉稳的林姐,突然像是发疯的一样扑向“万爷”,指着“万爷”的鼻子怒吼道。 站在门口的一个“万爷”的随从赶紧走了过来,想要挡住林夕,却被“万爷”挥手制止。 林姐的身体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花城夜总会的这位优雅沉稳的妈咪,便是为了寻找被亲生父亲卖掉的柳雨瞳的母亲,林夕。 “万爷”看着林夕,思忖了一下,之后,他站起来,走到林夕的跟前,拍了拍林夕的手臂,语气凝重地说道:“我大约知道你是谁了。” “你知道我女儿的下落?”林夕紧张又欣喜。 “现在看见你本人,我开始佩服你。”万爷重新又坐会沙发内,端起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审视着林夕。 “你快说啊,我女儿到底在哪里?”林夕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万爷”的胳膊。 茶水洒了出来,湿透了“万爷”那一身精致的西装。 “我没说错的话,你老公柳成山因为女儿丢失,愧疚服毒自杀,是你布的局。你伪装正跳河自杀,却站在我面前。”“万爷”并不在乎林夕的鲁莽,他放下茶杯,慢声满气地说到。 第九十七章 与魔共舞 “你怎么知道?”林夕有些胆怯了,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忘记了,自己站在别人面前,就已经是把真相活生生摆在别人的面前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美女。”万爷深呼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只有隐姓埋名,才能瞒得过你所做的事情,否则,你的结局只有一个。”“万爷”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鬓角边,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林夕看着这个动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愤怒与渴望气焰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彻肌肤的寒凉。 “万爷”看着林夕面前的变化,依旧是不动声色。良久,他才用手指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林夕坐下。 林夕没有反抗,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心思缜密,是难得的人才。我爱惜人才,所以,我想对你提出一个忠告。”万爷轻缓地说道。 林夕没有出声,她看着万爷,一副茫然地表情。 “既然你能找到我,也就证明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你的女儿,我确实没见过,见了,也不认识。但是生意就是生意,任何生意,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你在花城带的女孩,我也见过了。这说明你有做这个生意的潜质。我爱惜人才,希望你跟我合作,咱们共同发财。” “万爷”看着沉默不语的林夕,继续说道。 “我帮你更换身份,你从此可以大大方方地,在这世界上享受永华富贵。你也可以从这走出去,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走哪一条路,你自己选择。” “万爷”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些话,林夕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不是来寻找人合作做“生意”的,她带着那些女孩进夜总会,只不过是为了接近眼前这个恶魔!是为了要从这个恶魔身边救出自己的女儿。 但是,当与恶魔面对面地接触的时候,林夕觉得自己竟然胆怯了,退缩了!她没有底气也没有胆量也因为迷茫,而失去了跟魔鬼交流得勇气。 林夕坐在沙发中久久地沉默,达成了与魔鬼的交易。 ....... 安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默默地听着她声泪俱下地叙述着十五年前的腥风血雨。 安然的心底麻木了,她感觉不到悲,也感觉不到痛,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在听一个索然无味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心底平静如水,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这突然的一幕,领到安然无法接受,一时之间,她无法反应。于是,她的思维意识便出现的短暂的停顿,以避免神经系统受到最大的损伤。 但是,在安然心底,一个声音却依旧在呐喊着,在哭泣着,不受神经系统的控制。 十五年前那一天,是毁灭性的一天,是让安然每每想起便恨不得立刻死掉的一天。 无数个日日夜夜,安然甚至是祈祷,这一切都是梦,那一天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而她不过是在噩梦中未醒的样子。 但是,理智告诉她,那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一天确确实实发生了,是存在的,无法抹去的。无数人的命运,在那一天得到了改写,包括后来闯入到她生活的方子恒。 十五年的胆战心惊,十五年来的艰辛痛苦,日子熬到如今,安然甚至已经不像原先那样,心怀怨恨。 她接受了,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而自己的命运是这样。她的心底已经想不起来是该恨还是该怨。她接受了,认命了,她劝说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却没有想到,在十五年后的一天里,居然会在有人亲身站在那里,在那一条从来都没有愈合过的伤疤上,又深深地砍上了一刀。 眼前的女人,是生养她的人,是她至亲的人。 是为了寻找她,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人。 但是,她也是自己苦苦追踪的罪犯,是杀害了自己师傅的仇人! 安然的眼前,晃动着这个女人的身影,却无法为她定位。 “瞳儿......求你原谅妈妈......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啊!”林夕跪倒在安然的脚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那悲戚的哭声,让时间停顿。 肖凌风站在安然的眼前,冷眼看着这一幕,就如在欣赏一幕精彩的戏剧。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走到肖凌风的身边,轻声地说道。 “肖先生,船到了。” “好吧,上货吧。”肖凌风点点头。 “肖先生,她怎么办?”站在肖凌风身边的一个人指着安然问道。 肖凌风没有回答身穿蓝色工作服人的问题,他面对着安然,半弯下腰,用手掰起安然的面颊,阴冷地说道:“安警官,我帮人帮到底,这次,我会把你送到你一直都想见的人身边,你就准备好好享受吧。” 之后,他放开安然,对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说道:“你亲自把她交给老板,这是我送的礼物,让他尝尝警察的味道。”肖凌风说道。 “好!那个呢?”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指着陈梦问道。 “船票紧张,就不要浪费了。”肖凌风语气不屑。 “知道了。”那人说完,即刻走到了陈梦的身边,一把架了陈梦的胳膊。 陈梦正匍匐在安然的脚边,被那人突然一拽,更加惶恐。 她一把抱住了安然的脚,声嘶力竭地喊道:“瞳儿!瞳儿你原谅妈妈吧!要不,妈妈真的死不瞑目啊!” 安然依旧是毫无反应。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眼神之中,没有半点表情。 “瞳儿!瞳儿!你原谅妈吧!”陈梦的身体,被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无情地拖拽着,她抱着安然的双腿的双手,死也不松开。 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恼羞成怒,于是,抬起脚来,猛踹陈梦的脸部。 鲜血,从陈梦的嘴角、鼻子,奔涌而出,陈梦的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就在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在拖拽陈梦的同时,另外一个人打开了舱门。 舱门也被打开了,一大束光线,随着打开的门,射进了黑黝黝的舱内,强烈的光线,也照射在安然苍白的面颊上。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眨了一下,意识,逐渐恢复。 “瞳儿!你原谅妈吧!妈错了!”陈梦的双手,在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强烈地拖拽子啊,慢慢地松开。她的口中,绝望又无助地嚎叫着,希望呆若木鸡一般的安然,能有所回应。 “嗯.....?”安然恍惚地应着,似是还没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谢谢你!妈的女儿!谢谢你!瞳儿,妈死也瞑目了。”终于看到安然有了些许的反应,陈梦似乎如释重负,她最后勾着安然一副的手指,欣慰地放开了。 陈梦的手心松开,在手心中间,一个黑粗体L英文字母,赫然映入了安然的眼帘。 “瞳儿!原谅妈!”陈梦再一次嘶喊着,拼尽了力气吼叫着,她的身体,被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高高地举起来,越过船舷,“扑通”一声,丢进了海里。 “瞳儿!妈对不住你!”陈梦凄厉悠长的呼喊声,被滔滔的海浪声淹没。 “妈—————!”安然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陈梦的身体被高高地抛了出去,她看到陈梦望着自己那欣慰的笑容。 安然的心碎了!她朝着那消失在大海的身影,悲怆的一声长啸! 这一声呼唤,隐藏了十五年,蓄势了十五年。再次发出了这一声呼唤,却又是一次生离死别! 生命埋葬进大海的女人,是罪犯,是将无数稚嫩的生命从亲人跟前拐走的罪犯。她统治这个这个邪恶的集团,她是恶魔! 但是,她更是一位母亲。 一位失去了女儿的母亲。 一位历尽艰辛想要把失踪的女儿寻回家的母亲。 一位为了让自己失踪的女儿回家团聚,却不惜伤害另外一位母亲的人。 但是,她是安然的母亲! 安然对着船舱外那咸涩的海风,将心底积存的思念、牵挂、愤怨与哀痛,化作了一声悲怆的嘶喊! “妈------” 第九十八章 下场 肖凌风冷眼看着身穿陈梦被丢入大海,他便在一个精干男子的护送下,头也不回地踏靠在船舷一边一艘快艇,疾驶而去,不大工夫,便消失在茫茫的海浪之中。 看着肖凌风走远,一个四十几岁的样貌猥琐的男子与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走到安然的跟前,将安然松绑,带出了船舱。 安然无力挣扎,在两个人的拖拽下,到了夹板上,她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此刻,安然与身边的两个人,正身处在一艘杂货船的甲板上。 在杂货船的前方,停着一艘远洋的货轮,一艘小艇,正往返于货轮及杂货船之间。 两个男子架着安然上了小艇,不大工夫,便到达了货轮的跟前。 货轮上,伸出一个机械手臂,机械手臂吊着一个密封的铁笼,两个男子架起安然进了铁笼,顷刻,便被升到货轮的甲板上。 甲板上,站着两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他们并不说话,打开铁笼,一把揪出了安然,之后,在甲板上拖拽着,来到了一个集装箱的门前,抬手敲击了一下。 集装箱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出来了两个人,接过安然,往里面拖去,另外一个人随手关上的集装箱的门。 安然漠然地随着这些人的拖拽前行,就如已经死去了一样。 她没有办法反抗,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被车门挤压过的那一只左腿,已经开始变得乌黑;她的右手臂被铁棍击打成了骨折,根本不能动弹。 最终要得是,她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是的。心死了。她希望自己死掉,这样,就无需焦虑、无需牵挂、无需痛苦。 安然沉默着,任凭两个人将她从集装箱的门口拽进了集装箱的里面。 “呜呜呜呜!”一声惊恐的、极为细小的哭泣声,在集装内飘荡着,飘入了安然的耳膜。 已经陷入茫然的安然,似乎被这一声低低的哭泣声震颤到,她的身体突然一激灵:“这里面还有人!” 一个警察根植于心底的职业素养,让安然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开始强打精神,观察身边的状况。 集装箱内的光线,较为暗淡,安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让眼睛适应这集装箱内的光线。等她看清楚四周的环境,不由得一阵惊喜,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绝望。 这是一个超大型的集装箱,大概有四十尺长,在集装箱远离门口的另外一头,黑压压地聚集着一堆人。 粗略估计,那群人大概有一百来个,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女孩。她们衣衫不整,混乱不堪地记在一起,就如被饿狼追赶的羔羊,惊恐之错地蜂拥在一堆。 那哭声,便是从那她们中间传来的。哭声无助、惶恐、悲戚。是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的本能。 “再哭我就把你拉出去丢海里。”一声恶狠狠的训斥,从集装箱的一角传来。 安然循声望去,在集装箱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两张厚厚的床垫,床垫边,放着两张旅行椅。 一个三十岁不到,个子粗壮的男子躺在厚厚的床垫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不耐烦地快速翻阅着。 另外一个个子瘦高的男子,理着平头,小小的眼睛,一副恨凶恶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电警棒,朝着那一堆黑压压的人群走去。 啼哭止住,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平头男得意地回转身子,坐进一边的旅行椅内。 “冯笑秋?”安然脑子里回忆着“回家”系统内失踪的人员名字,脱口而出。冯笑秋,十二岁,申城市人。2017年2月18日失踪。 在喊出冯笑秋的名字之后,安然摒住呼吸,凝望着那一堆黑压压的人群,凝神细听。 “嗯........呜呜呜!”人群之中,先是一句下意识地、稚嫩地应答,紧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哭泣! 这一声哭泣,瞬间传染给了那一堆人,哭声,开始响亮了起来。 安然瞬间明白了,那一堆黑压压的人影,便是那些尚未寻回的失踪人口。 而这一艘货轮,是要将这些失踪的人员偷渡去境外的。 “你找死啊!喊什么喊?”手拿警棍的平头男,从旅行椅上站起来,疾步走到安然的跟前,抬起手里的警棍,迎头就是一棍。 鲜血即刻顺着安然的额头流淌了下来,一滴滴落在胸前的迷彩上。 安然却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她的心底,重新又燃起了一种悲悯、一种责任与义务。 她的职业是警察,救那些人逃离魔爪是自己的职责与义务,只是这茫茫大海,自己又身受重伤,该如何带着这些苦命的孩子逃离魔窟呢? “你操那心干嘛,随她喊。马上到公海了,她还能喊个菩萨下来。”身材粗壮的男子把平板电脑丢在床垫上,不以为然地说道。 “听的老子烦!”平头男打完安然,见安然连吭都没吭一声,不免有些意外。 “烦就学学哥,这有最新波霸,要不要欣赏一下?”身材粗壮的男人斜躺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安然,一脸怪异的神情。 “你别打她的注意,你知道她是谁吗?”平头男挑衅地看着身材粗壮的男人。 “不就是那个‘绝色’女警吗。”身材粗壮的男人不屑地说道。 “所以,你就收起你那色心吧。”平头男将手中的警棍夹在手中,重新又坐到那个旅行椅上,开始歪着头,打量对面的安然。 “这些人咱又不能动,难道要咱一直都憋着?”身材粗壮的男人蔑着眼,看看集装箱最里面的那些小女孩,阴阳怪气地说到。 “我坏,都是你教的。”平头男拿脚踢了一下斜躺在床垫上身材粗壮的男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兄弟!你太抬举你老哥了,就咱俩,还装什么斯文,我还不知道你一顿能喝几两酒。”身材粗壮的男人拿手指着平头男,嘲讽地说道。 “哈哈哈哈!”平头男哈哈一笑,算是回应了身材粗壮男人的嘲讽。 “怎么样?现在试试味道?”身材粗壮的男人朝着平头男挤着眼睛。 “警察的味道,我还真没试过。”平头男的激情,被身材粗壮的男人撩拨了起来。 他丢下警棍,径直去了安然身边。 那两个男人的谈话,不远处的安然,听的一清二楚,一种巨大的耻辱感与绝望在心头交织。 她身受重伤,如果不能抵御这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接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受辱! 这对于警察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耻辱。 安然眼神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帮助自己防御的武器,但是身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所要做的,便是拼死一搏,用自己重伤的身体做武器,拼一个鱼死网破! 平头男疾步走到安然的跟前,弯下腰,一把薅住了坐在地板上的安然的衣领,准备往床垫的位置拖拽。 就在他薅住衣领的一刹那,安然借助那一股力道,顺势从地板上跃起,她将自己的脊背,紧贴在平头男的后背上,没有受伤的左手臂运足了力气,将力道聚集在肘部,朝着平头男的脖颈上猛地击打下去。 第九十九章 安然遇险 平头男并没有防备,安然的这一击,正中他的脖颈,他沉闷地“哼”了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斜躺在床垫上、身材粗壮的男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惊呼了一声,猛地从地上跃起来,饿虎扑食一般地扑向安然,想要救自己的同伙。 安然尽量让自己的身子紧贴着平头男,与他踉跄的脚步保持同步,在身材粗壮的男人到达跟前时,安然用尽了全力,扭转了平头男的身子,依旧是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平头男的后背上,将他的身子作为支点,高高抬起没有受伤的右腿,狠狠地砸向身材粗壮的男人的头顶。 这一招稳、准、狠,是安然拼尽了全力使出来的。她原以为这一击,足可以让来人倒地。 但是,结果却出乎意料。 那身材粗壮的男人,居然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他迅速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挡在头顶,避过了安然的袭击。 安然倾尽全力发出的袭击,也不过是让身材粗壮的男人脚下往一侧移动了几步,并没有受伤。 在拼尽了全力之后,安然再也无力做出攻击。作为支点的平头男的身体,也在安然奋力搏击之后发出的力道之下,脚下一软,普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这一摔,把安然的身体也重重地摔了出去。 身材粗壮的男人反应迅速,在安然倒地之后,他猛地扑了上去,一脚踩在了安然的肚子上。 安然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好似都被这一脚踩的粉碎。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但是,她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声。 平头男也醒悟过来,他晃晃悠悠地从上爬了起来,揪着安然的头发,疯狂地地往地上磕,一边磕一边狠狠地骂道:“我让你偷袭!我让你偷袭!你个死警察!” “算了!死人没味道了!”身材粗壮的男人伸手拉住了平头男。 “TMD,老子今天就让你在身子底下求饶!”平头男放弃了摔打安然的头,他转过来,一把扯住安然迷彩服的衣领,就要往下扯。 安然紧咬牙关,圆睁着的双眼绽出了血丝,她在盘算着最后的一击。 正在这个时候,集装箱的外面,传来了敲击声。 平头男不耐烦地喊道:“你去看看,谁这么扫兴!” 身材粗壮的男人站起来,打开集装箱的门,门外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满脸稚气的年轻小伙子。 “米粒?你来干什么?”身材粗壮的男人对着站在集装箱门口的年轻的小伙子问道。 “金达哥,李叔说让我过来跟你们帮手。”站在门口的年轻小伙子对着身材粗壮的男人,诚恳地说道。 “去!去!去!这里不需要帮忙,小屁孩滚远点。”身材粗壮的男子厌烦地说道,并试图关门。 站在门口的小伙子叫米粒,见身材粗壮的男人,没有让自己进入的意思,他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头一低,从身材粗壮的男人的腋下钻了过去,进入了集装箱内。 “我不是让你滚吗?你进来干什么?”身材粗壮的男子一把没抓住米粒,于是,于是,他将集装箱的门虚掩了一下,愤恨地跟了过来,脸色有些愤怒。 “我肯定不会走的,李叔说让我过来我就呆在这。”米粒倔强地说道,也不理身材粗壮的男人,自顾往里走。 衣衫不整的安然躺到在集装箱的地板上,集装箱的最里面,还有无数个惊恐的万状的小女孩拥挤在一起,眼前的一切,都让米粒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找打是吧?”身材粗壮的男人追上了米粒,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算了,留就留下来吧,也让他涨涨见识。”平头男见是自己人米粒进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续又弯下腰,准备继续扯拽安然的迷彩服。 “坤哥,我带了香口胶,你尝尝。”米粒一边说,一边拉开平头男的手,将自己手里的一盒口香糖塞进了平头男的手里。 “你是不是诚心来捣乱的?”平头男看了一下被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的香口胶,有些愕然,于是,他愤恨地把口香糖摔在地上,顺手给了米粒一耳光。 “不吃就不吃吗,干嘛打我。”米粒嘟囔着,手却拽着平头男的手,制止他在撕扯安然的衣服。 身材粗壮的男人与平头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什么。 于是,平头男放开了地板上的安然,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卡住了米粒的脖子:“说!你进来干什么?你到底什么目的?” 身材粗壮的男人则拿起了对讲机,与船上其他的人在进行确认。 “我就是过来送东西吗。”米粒吱唔着,眼珠却在滴溜乱转,他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擅自活动的,一律灭了。” 身材粗壮的男人放下对讲机,恶狠狠地朝着米粒走了过来。 米粒突然一个直拳,一下子砸在平头男的面颊上,平头男手下一松,米粒趁机挣脱。 挣脱后的米粒一步跃到那两副旅行椅边上,伸手抢过来放在椅子上的了那一根黑色的警棍。 此时,身材粗壮的男人也紧跟着飞奔到了米粒的跟前,但是,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奔到米粒的跟前,并不多说话,举起手里的匕首,恶狠狠地朝着米粒的后背猛刺了过来。 米粒伸手抢过了警棍,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身子,便已经感觉到了后背冷飕飕的凉风,于是,他抓住警棍,就势往前便一个翻滚,躲过了背后的袭击。之后,米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挥舞着手里的警棍,朝着站在身边的身材粗壮的男人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只听到“嘣”的一声,那警棍,正好砸在身材粗壮男人的右臂上,他捂住右臂,“啊”地一声惨叫。 米粒一击得手,却没有防备站在一边的平头男的偷袭。 眼看着米粒偷袭,从自己手下逃脱,平头男恼羞成怒。 他今天已经是两次被人偷袭,屈辱感激发出了平头男内心的愤怒,在米粒与身材粗壮的男人纠缠的同时,平头男从那张厚床垫下,摸出了一把长长的铁棍,二话不说,朝着米粒的后背猛砸了过来。 安然是在观察着这一切的。 米粒的突然出现,让安然觉得意外。 在看到米粒与身材粗壮男子对抗时,擒敌拳娴熟身手凌厉,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安然意识到,这孩子,是自己人。 眼看着平头的铁棍,就要击打米粒,万分危急时刻,安然唯有用伤残的右腿作为支撑,奋力从地跃起,抬起脚,一脚踹在平头男的腰部。完成这一击,因为剧烈的疼痛,安然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平头男的身体,在安然的踹击之下,失去了重心,他脚步踉踉跄跄地往一边歪去,“咚”的一声,撞在一边的集装箱的岩壁上,手中的铁棍也脱了手,“咣当”一声,滚了出去。 安然看着这一切,身体一个极速翻滚,到了那跟铁棍的跟前,伸手捡起来,攥在手中,这才有了一些底气。 米粒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知道,是安然救了自己。但是,他顾不得说感谢,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警棍,逼退身材粗壮男人的袭击,一边朝着安然喊道:“你快出去,右舷下我刚放好一艘小艇!” 安然是不会走的。 第一百章 英勇的米粒 她正想示意米粒靠近自己的身边,两人可以相互照应,一把锋利的匕首锋刃便刺到了跟前。 她挥起刚刚拿到手中的那跟铁棍,挡了出去。 匕首的锋刃与铁棍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阵耀眼的寒星。 袭击安然的,是身材粗壮的那个男人。 他自然不允许安然手中拥有武器。 他知道,米粒一定是公安的人,如此不惜生命危险,冒死进入货柜,一定是为了救助安然的。 他也明白,攻击安然,便是米粒的软肋。 更何况,安然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是攻击的最理想的目标。于是,匕首在身材粗壮的男人手中,上下翻飞,招招都奔着安然的要害。 平头男一下子就明白了身材粗壮男人的意图。于是,他立刻放弃了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米粒,抓起那张旅行椅,奔着安然的头顶就砸了下来。 安然只得将手中的铁棍举在头顶,奋力一挡,奈何平头男的力度太大,安然是半蹲的姿势,根本无法发力,手中的铁棍在椅子的击打下,“啪”的一声飞了出去。 米粒正于平头男厮打的不可开交,对方却突然放弃纠缠,转身便去攻击安然。 见安然只能半蹲在地上,原地挥舞手中的铁棍抵挡,米粒便明白了,安然一定是伤重不便,只在这刹那之间,安然手中的武器便被击飞。 米粒看在眼里,暗叫一声不好。 见安然手中失去了武器,身材粗壮的男子一阵窃喜。他挥舞起手中的匕首,直奔着安然的胸口此去。 安然赤手空拳,无法反击,那一刻,安然唯有怒目以对,看着那一柄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奔自己的胸前。 这一切,都被米粒看在眼里。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到安然的胸前,米粒奋力一跃,身体腾空,飞扑到安然的跟前,身子还未落地,就即刻飞出一脚,正中身材粗壮男子的腰部。那人身子一歪,手中的匕首顺着安然的胳膊上划了过去。 安然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也是米粒反应迅速,才将安然从死神手中挽救了过来。完成这个动作,米粒弯腰,想要拽安然起身,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安然的手臂,后背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身材粗壮的那个男人的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米粒的后背。 米粒“啊”地惨叫了一声,一头扑倒了下去。 安然伸手扶住米粒,奋力侧身,挡住了身材粗壮男人再一次刺向米粒的匕首。 身材粗壮男人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安然的左臂上。安然顾不得鲜血的奔涌及疼痛,唯有俯身,用身体作为盾牌,为米粒提供暂时的保护。 此时,平头男已经捡起了安然掉在地上的那跟铁棍,他将铁棍举在了手中,朝着安然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来。 米粒被安然用身体护住,他深呼吸了一口,后背上钻心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受伤了。 他还没缓一口气,便看到了那根砸向安然的铁棍。 这一棍下来,安然的性命堪忧,于是,他“啊”地吼叫了一声,猛地抬起了身体,他来不及将安然推开,唯有用自己的身子去为安然阻挡袭击。 朝着安然头顶砸下来的铁棍,正中了米粒的头顶,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米粒沉闷地“哼”了一声,头一歪,身体直直地朝着后面倒去。 突然,集装箱虚掩着的门被猛地踹开,随着踹开的门,几声断喝震慑耳膜:“举起手来!不准动!” 随着断喝声,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蜂拥而至。两个身穿迷彩服的战士极速奔到米粒的身边,眼看着米粒就要摔倒在地,其中一个战士就地一滚,用自己的身体,承托住了米粒,来人,正是班长卓阳。 另外一战士赶紧出手,将米粒揽在怀中。 其余的武警战士,则将手里的枪,对准了高高举起匕首,正准备刺进安然心脏的身材粗壮的男人。 平头男手中那一根高高举起的铁棍“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一起进入了集装箱内。一身军绿迷彩,棱角分明的脸庞,只是眼神变得忧郁了不少。来人,正是方子恒。 方子恒进了集装箱,一眼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安然。 他心底一阵慌乱,他一步奔到安然身边,眼神快速地在安然的身上扫射了一圈,对着安然点点头,又俯身摸了一把米粒的脉搏,一边摸,一边高声地对身边的战士吼道:“卫生员!卫生员!赶快包扎!” 两个年轻的带这红袖标的武警战士极速地奔到了米粒与安然的身边,为两人紧急包扎起来。 方子恒的突然出现,让安然的眼睛一热:“子恒!”她在心底默默地唤着,但是,此刻的她,却不再如之前一样,幻想着自己的故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幻想着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可以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撒娇。 她知道,安然就是安然,在面对自己挚爱的人时,哪怕是九死一生后的重逢,也只能装作平淡的相逢。 命令卫生员为两人包扎,方子恒却不能过多的去关切安然。他快步走进了集装箱的最里面,战士们,正在劝慰蜂拥在一团的那些惊慌失措的孩子。 方子恒的心底是骇然的,也是庆幸的。 他骇然那些歹徒,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地,将众多失踪的孩子装进集装箱偷渡; 更多的,是庆幸当初做出的决策。 在抓获了以张大海“海哥”为首的走私外币案件之后,方子恒与文宇航意识到了走私集团偷渡的途径的性。 于是,文宇航便安排了武警战士,打入了有走私嫌疑的“海利”船务。 战士米粒是外地人,为人机灵,最适合以打工仔的身份,得到信任。 米粒果然不负众望,在短时间内,便探明了,“海利”船务,会在短时间内,将会出一批“货”。 于是,方子恒便在“海利”船务这艘远洋货轮出海之后,命令边防武警以了拦截。 正是这一个正确的决策及准确的情报,才意外地救到安然。 方子恒心有余悸。 在命令了战士们打扫战场之后,方子恒走进了那些蜂拥在一起哭泣的孩子们跟前。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地板上,身上是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她强忍住哆哆嗦嗦的嘴唇,似乎是制止自己哭泣。 方子恒弯下腰,将小女孩紧紧搂在了怀中。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老贺十五年前的场景,想起了老贺将那个小女孩从衣柜里抱出来,紧紧搂在胸前的场景。 方子恒也将小女孩紧紧抱在胸前,用自己的坚实的胸膛,为惊恐不定的她提供安全的保护。 但是,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从方子恒的面颊上流淌。 小女孩忍了许久的眼泪,也随着方子恒的滚滚而落的热泪,奔涌而落。她踌躇着,看着方子恒低下的头,伸出了稚嫩的手,为方子恒抹去了眼角滚烫的泪珠。 “叔叔不哭!坏人会来的。”小女孩将自己的面颊贴在方子恒的面颊上,眼神中的惊恐逐渐消散。 “没有坏人了!叔叔把坏人赶走了!”方子恒将眼泪吞入口中。 此时,负责清理货轮的文宇航也过来与方子恒回合。 文宇航的任务也顺利完成,在本次行动中,共击毙歹徒三人,其余三十六名歹徒束手就擒。 “清点人数,呼叫直升机,回航!”方子恒对身边的战士下达了命令,将自己的眼睛在小姑娘的手臂上摁在自己的额眼眶上,以抹去那总是不听命令的眼泪。 “是!”站在身边的战士高声应道。 直升机大队也在得到呼叫后,也赶来增援。 战士们把获救的孩子,一共一百三十三人,护送上直升机,安全返回申城市。 太阳就要落下大海了。 它变得暗淡,温柔,没有了那种刺目的光芒。身体被染成了鲜红鲜红的,就如一个装满了炭火的火球一般,挂在海面上,将海水也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无数海鸟在大海,在海面上盘旋,悠长的鸣叫声,在大海波涛的伴奏下,传送至了很远的地方。 有几只海鸥,紧紧跟着海面上这一艘快艇,极速地拍打着翅膀,似乎极其舍不得战士们的离去。 方子恒站在快艇的的驾驶舱位置,凝视着前方,从他绷直的脊背便可以看出,他一直都在抑制自己,他不想给手下的战士看到自己的儿女情长。 但是,将安然放在快艇上,与自己一起返航,所有的人其实都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想守在自己的安然身边,趁着返航的这一段时间,与自己心爱的人无声地相守一会。 米粒已经醒来了,他依偎在担架内,看着旁边担架内的安然,“嘿嘿”一声笑了出来。 安然看着小米,疑惑地问道:“这么重的伤,你还傻笑什么?” 小米左右看了看,确定站在船头的方子恒,听不到自己的话,这才努力将头往安然的担架前靠了一下,一脸神秘地说道:“回去之后,我就把范冰冰的照片全部都删除了。” “嗯?”安然不明所以。 “说真的,范冰冰根本没法跟你比!你的美,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小米绞尽脑汁,想要找出适合的词汇才形容安然,却还是失望地摇摇头。 “你个小屁孩!”安然想要抬手拍一下小米的头,以示警示,却发觉自己全身都是绷带,根本无法动弹,于是,她嗔怪地瞪了一眼小米。 “安然姐。”小米冲口而出。 “嗯。”一股暖流在安然的心头荡漾,那是一股家的温暖。 “我求你一件事。”小米一脸央求地看着安然。 “你说。”安然赶紧打起精神。米粒冒着生命危险救助自己,这让安然无比感动,所以,当米粒用了一个“求”字的时候,安然有了被孤立的感觉。 她觉得,已经是生死之交的情谊,有什么事情,非要说的如此庄重呢。 于是,她试图坐起来,以示对米粒这句话的重视。 第一百零一章 谜案元凶 “你答应我们队长吧。你拒绝他一次,他就发疯地训练我们,我们都快给他训残了!”米粒看着站在船头的方子恒伟岸的背影,一脸诚恳地恳求安然。 安然一下子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米。 因为她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困局。 在昨天的事情还没有被揭露出来之前,她觉得自己还能装作任何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能够将秘密隐藏再心底,直到死去。然后,装作心安理得地,尝试接受全新的生活。 如今,血淋淋的事实,将会成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将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将永远生活在这件事情的阴影里,一个人背负就够了,她绝对不能再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自己挚爱的人。 于是,心底的痛与绝望的结局让她沉默,长久的沉默。 快艇到达码头时,医生已经等待在了岸边。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米粒抬了下来,送上了救护车。 方子恒走到安然的担架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安然的面颊。他重重地点点头,算是与安然告别。 他不能陪伴进入急救室的安然,他有太多太多紧要的工作需要去处理。战斗结束,任务才刚刚开始,他的战场上是不允许临阵脱逃。所以,他只能以军人的方式,看着心爱的人与自己分离。 剧烈的疼痛,让安然不能躲避,她唯有闭着眼睛,不去与那一双温柔的,柔和着温情与怜爱的眼神发生碰撞。 申城市公安局看守所内,警卫严密。 因为这里多了一位重要的“客人”,陈暖阳。 一夜之间,陈暖阳似乎瘦了不少,一身黑色的长裙,显得格外飘逸,与其高挑的身形十分相配。 在警卫的带领下,暖阳脚步轻缓,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进了接待室。见到屋内的人,不由得一愣。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了。 接待室内,放着一张轮椅,一个人坐在轮椅内,全身都被绷带固定着,面颊上,也都被纱布包裹,日唯有那一双深沉的、幽怨的眼神,是暖阳熟悉的。 “安然?”暖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坐在轮椅内的安然点点头。 “你......”暖阳想要问,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那等于自打嘴巴。于是,她强行憋了回去,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轻蔑地问道:“安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告诉我,这张字条上的秘密。”安然说着,示意身边的警员,拿出了从金丝楠相框中,搜出的那一张写满了数字的便签。 暖阳看到了那张纸条,微微一愣,顷刻便恢复了平静。 “你看这个干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暖阳不屑地说道。 “这是你记录的行贿的名单对吧?”安然将纸条放在暖阳的面前,轻声说道。 “姐姐!安警官,你太敏感了。我随便记什么,你都觉得是证据吗?要是我告诉你,那是我记录的生理周期,你还洋洋得意了吗?”暖阳靠在椅子背上,嘴角微微上扬,浮现着轻蔑的笑意。 “暖阳,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替他们隐瞒了,自己的生活才是最主要的。”安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谢安警官关心。你说的很对,自己的生活更重要。我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我爱的人我不是得不到吗!所以,结果是什么,对我重要吗?”暖阳抓起了那张纸条,看着安然的眼睛,慢慢地撕着,撕的粉碎。 “褚峤牺牲了!”安然轻轻地说道。 “呵呵!你们警察,花样真多。”暖阳的身子,从椅子上微微抬了起来。 “前天晚上,在我跟你分别之后。”安然的话语,依旧是很轻,就如梦呓一般。 “你认为说褚峤的名字,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啊!”暖阳的牙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他在救我的时候,被人偷袭,一共被人刺了二十四刀。”安然的音调,依然很轻,一字一顿地说着,似乎那字,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每说出一个字,便在心底上捅了一下。 “你骗子!你是骗子!”暖阳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安然,似乎要从安然的眼睛里,看到事件的真相。 “他原本不用死的,他只是让我快......点.......逃!”安然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骗——子!啊————!”暖阳冲着坐在轮椅内的安然一声悲怆的吼叫,一下子坐进了椅子里! 突然,她又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嘴里开始凄厉地哭喊着:“你一直都是骗子!从一开始你就骗我!你是骗子!啊----------!” 她捂着自己的脸,就犹如一个醉汉一样,在狭小的接待室里,跌跌撞撞地走动,撞到墙上又回头,回头之后,又“咚”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 终于,在又一次撞到了墙壁之后,暖阳将身体依偎在墙壁上,慢慢地滑落下来,瘫软成一团。 她将自己的额头缩进两个膝盖之间,口中喃喃地撕喊着:“一定是骗我的!你们就是喜欢骗我!” 她嘤嘤地哭着,声音逐渐嘶哑了起来。 安然坐在轮椅内,看着发疯一般的暖阳,心如刀绞。 她知道褚峤在暖阳心目中的地位,她明白暖阳此刻的感受,却无力为暖阳做些什么。 她只能默默地在暖阳悲戚的哭喊声中,默默地离开,她要把空间留给暖阳,让她好好地祭奠自己的爱人。 申城市公安局会议室,关于以柏力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为载体的、拐卖人口犯罪集团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中。 全身都被绷带固定的安然,也加入了会议当中。她的神色严峻,眼神凄楚,只是坐在轮椅内那端正的坐姿,依然透着往日的坚毅。 主持会议的,是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建国。 作为此次侦破案件的主力军欧阳冰,正在为大家演示本次案件收集的证据。 廖明亮在被谋杀前,发出去的那一份快递,已经被追回。让大家意外的那一份在他临死前发出去的快递,竟然是一份普通的报关表。 快递的接收人,是廖明亮远在美国加州的女儿廖子清。 在那一份2009年的报关单上,欧阳冰将报关单放大:“请大家注意这里。”欧阳冰用激光笔在投影仪上,圈定了一个红圈。 顺着那个红圈,一行字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在报关单上境内货源地的位置,填写着一个公司的名称:百盛灯饰。 而在发给美国加州女儿廖子清的那一份邮件,同样是一份报关单,而在货源地上,则填写的是勃利灯饰。 “根据工商部门的登记资料,勃利灯饰是在2010年注册,一年有五百万的纳税记录,但是,其他就一概都查不到,没有招工信息,没有违纪记录,甚至劳动局内,连员工的投诉都没有。”欧阳一口气列举了许多疑点。 “也就是说,这个公司是作为工具而存在的。”冯建国问道。 “是的。按照公司的地址,我已经派人去实地侦察,那个地址,是挂着勃利的牌子,但是,场内根本就没有员工。”欧阳冰说道。 “你恢复出来的廖明亮电脑内的资料,每年不少于十单,是勃利灯饰与柏力贸易合作的合同对吧?”安然翻阅着自己面前的资料。 第一百零二章 心灵的魔 “是的,一个员工都没有的公司,每年却出口着超过一千万的灯饰订单。这个都不算奇怪的,更为怪异的是,该公司每个月都有一笔巨额的广告费用支出。而公司的注册人,竟然是陈梦。”欧阳冰将收集的资料一一展示出来。 “也就是说,廖明亮预感到了自己的危险,他将两份报关单发出去,是想在自己遇到危险之后,暗示杀死自己的凶手。”安然问道。 “从目前显示的证据来看,是这样的。”欧阳冰与安然是同样的想法。 “那么,他暗指的幕后凶手只有那个公司。”安然的神情凝重。 “是的。”欧阳冰将自己的激光笔,定格在第一份报关单上:百盛集团。 “百盛每一年与柏力贸易的合作不下五十单,我们凭什么要根据一份快递内的报关单,就要确定嫌疑人?”安然将所有的资料又重新地过滤了一遍,像是在问欧阳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陈梦的尸体,在西郊海堤被发现。我们又失去了一个主要的证人。”欧阳冰遗憾地说。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安然早已知道了结局,但是,她依然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痛。于是,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却因为两只胳膊都被绷带固定住,无法动弹。 因为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心底剧烈的疼痛,让安然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安然,你不要紧吧?”冯建国与欧阳冰异口同声地问。 “我......没事。”安然暗暗咬咬牙,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压抑进心底的深处。 “你们马上行动,我要确凿的证据。”冯建国的声音,掷地有声。 “是!” “是!” 安然与欧阳冰异口同声地回答。 正在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了敲门声,得到了允许之后,便有人进来;进来的是简丹。 简丹神色有些紧张,她看了一眼冯建国,轻声请示:“冯局,阳光花园有人跳楼,消防已经在现场救助了。但是,那人指定要见头儿。” “为什么?”冯建国有些意外。 “不清楚,他说只有头儿去了,他才愿意下来。”简丹同样是满腹疑虑。 “我去看看。”安然示意简丹为自己推动轮椅,但是,又立刻像是想起来什么:“陈暖阳那里,暂时不要打扰她,等我回来处理。” “好吧。”冯建国摆摆手,示意安然明白。 “但是,你这个样子......”简丹有些为难地看着安然,她实在是心疼安然,老贺叔牺牲了、褚峤牺牲了、安然身受重伤,而自己,却不能为大家做什么。 “没事,我能坚持。”安然想要对简丹报以微笑,以显示自己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在眨眼之后,却是一行晶莹的泪滴。 简丹鼻子一酸,也没再说什么,便推起安然的轮椅,出了会议室的门。 宜安路安益街一栋普通住宅,阳光花园。 想当初,这个花园可算是申城市最为高级的小区,在当时,只有那些“万元户”与管理着申城市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在此立足。 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高楼大厦林立,海滨别墅拔地而起的时代背景下,阳光花园显得有些寒酸、有些过气。 小区临街的一排房子,是一座百货楼,八层楼高。楼体已经陈旧不堪,百货公司已经倒闭,将楼层分割出去,成为几家公司的仓库。 在楼体外侧,大约十公分的屋檐上,站着一个人。 安然与简丹到达现场的时候,阳光花园前的十字路口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现场的交通警员正忙着疏通。 在百货大楼的下面,消防中队的战士已经铺就了一个巨大的气垫。 见到简丹推着轮椅内的安然过来,现场负责的警员何洋赶紧过来。 “什么状况?”安然问道。 “跳楼的人叫李清辉,75岁,家住阳光花园A栋301。李清辉在1987至1998年期间,担任申城市建设开发局局长,退休后,一直居住在这里。 2013年,老伴过世,儿子女儿都在国外生活。” 何洋一口气把现场的情况向安然作了汇报。 “但是,这跟你有什么联系?”简丹看着楼顶的李清辉,疑惑地问安然。 “我好像记得,在黄依依案件发生后,我们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对吧?”安然问简丹。 “是的,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情。”简丹突然想起了,确实有一个电话,在电话接通之后,对方一直都沉默。而那电话的IP地址,便是来自这栋百货大楼一楼的便利店。 在得到了简丹的响应之后,安然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你不要激动,安警官已经到达现场了,我们会想办法,让安警官到楼上去跟你谈话。”这时,一声高音喇叭的喊叫声,将安然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于是,安然示意简丹快点推着自己去到楼下。 楼顶的李清辉看到了坐在轮椅内的安然。他好像有些惊讶的样子,也好像是一种释然。 “安警官,我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我敬重你,佩服你,临死之前,也想找个人说说话,死,也就瞑目了。”李清辉站在屋檐上,高声地喊道。 “送我上去。”安然对何洋说道。 “可是,你这伤......”何洋为难地看着安然,又看看她坐着的那个轮椅,“万一他对你不利......” “没事的。”安然平淡地说道。 八楼靠近窗户的位置,消防员已经将堆放的货物移开,留出了一条通道,让安然的轮椅可以到达窗前。 李清辉站在楼梯外面,看着楼内的安然,似乎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李师傅,您找我来,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安然将身体尽量贴近窗户,好与李清辉保持较为接近的距离。 “姑娘,叔敬佩你。叔是决心死的人了,临死之前,把憋在叔心里的话找个人诉诉,死了,这老眼也合得上。”李清辉说道。 “李叔,有什么事想不开呢?您说出来,我帮您扛一份。”安然诚恳地说道。 “姑娘,这事啊,是丢老脸的事,没人能替我扛。”李清辉神情坦然。 “李叔,没有过不去的坎。”安然轻声说道。 “姑娘啊,叔这个坎,就是过不去啊。”李清辉长叹了一声,指指身后的海滨开发区:“叔对不起那个姑娘,叔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她的样子啊!”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李清辉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他便跟安然说了如下一些—— 我退休后,生活无忧,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叫花姐的女人。 花姐是“东烨酒店”的妈咪,手下有很多的姑娘。 有一次,她帮我介绍了一个小姑娘,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告诉我,她的真名叫依依。 我是真心喜欢她。但是,花姐开价很高,我不能负担。 于是,我就告诉依依,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会好好待她。 后来,依依告诉我,她想让我带她离开那个地方,她说,花姐找到了一个“客人”,但是,那个“客人”可能心理有些问题,每次都要把她绑在那里,用棍子捅,用鞭子打。 依依实在是受不了。她告诉我,她愿意跟我去任何地方 我就告诉了依依,我家的地址,跟她说,如果逃出来了,就到我家小区门口,我出来接她。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依依的电话,她说她到了我家小区的门口,让我出来接她。 我出来了,可是,却看到她身后跟了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年轻人。 第一百零三章 迟来的忏悔 我退缩了,我怕那些人,所以,我就远远地躲着,看着那些人把依依抓进了车里。后来看新闻,我才知道,依依那天晚上就死了。 我想把这件事报告给公安局,我知道是谁杀死了依依。 但是,我不敢,也没脸。 我就一直忍着,一直憋着。可我就是过不了良心这一关。那孩子,是因为我死的。我如果不说带她逃走,她兴许就忍了。我眼看着那些人抓她,我自私,我连喊一声的胆量都没有。 后来,我每晚都做噩梦,我梦见依依浑身浮肿、溃烂着站在我的跟前,问我为啥不救她。 是啊,我为啥不救她呢?! 我打了电话给你们,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下不了决心,我还是在乎我的老脸。直到现在,直到我在噩梦中见到依依,我才知道,人呐,跟牲口不一样的是:人得有良心。 我做噩梦,那是因为我良心不安啊! 我早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我决定了,这就去陪陪她,毕竟我也喜欢她,我又对不起她。我用了这个方法,我是想告诉那些人,良心,你藏的再深,它还是会被挖出来的!愧对了良心,结果都跟我一样,都是这个结局! 李清辉站在那里,眼神诚恳地望着安然,轻快地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坦诚、大方、没有隐瞒。 说完这些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然,爽朗地笑到:“安警官,麻烦你了。我这老人家,又自私了一回。 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看新闻,知道了您为了救那姑娘,连命都不要了!我佩服您! 所以,我就想着,在临死之前,把这里面的事情都告诉,也算弥补一点我良心的亏欠。”李清辉一口气地说完,之后,将紧紧攥在手中的一个信封猛地冲窗户中投给了安然,便让自己的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李清辉了却了心愿,决心赴死,故意避开了早已准备好的气垫的位置。 安然惊呼了一声,却无法施以救援。 她手里攥着李清辉留给她的那个信封,呆呆地看着,心底久久不能平复。 李清辉留给她的这个信封里,详细列举了一些提供“雏”的会所的名称及地址, 这些会所,大都在高档的小区之中,较为隐秘。 名单中,还列举出了一些提供此项服务人员的联系方式。这些资料,弥足珍贵,掌握了这些资料,也就等同将斩断恶魔的手脚。 窗外,天空湛蓝湛蓝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雾霾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一朵朵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下飘荡着,自由、释然。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些未解的疑团,因为李清辉的叙述,而变得明朗了许多。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稚嫩的生命,已经灰飞烟灭,带着对社会的憎恨以及对人性的向往,被深深地埋葬进了黄土之内,假如有来生,她会选择信任吗? 安然无法为自己的问题寻找到合适的答案,她也无暇顾及,还有众多的谜团待解。 申城市公安局看守所内,暖阳依旧坐在接待室的地板上,她就那样默默地坐在了那里,一天一夜。 下午的时候,她让看守的警员通知了安然。 暖阳,在一日一夜之间,完全变了样子。 她的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圈肿胀的发亮。她的嘴唇上,布满血泡,嘴唇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渗着血丝。 那身精致的黑纱裙,仿佛是挂在一个单薄的衣架上,看不到半点生的气息。 暖阳的样子,几乎让安然呆住了。 骄横跋扈的暖阳、性格不羁的暖阳,一副没心没肺的暖阳,并未得到褚峤丝毫示爱的暖阳,在褚峤牺牲后,居然悲伤成如此的样子。 安然替她悲伤,更替褚峤感动。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虽是疑问,暖阳却问的很平淡。 “从你去了程喜祥的家乡,把他的家属送到了机场。”安然回答的很坦诚。在她与褚峤去到程喜祥的家乡时,那位老农说的话,让安然印象深刻。 直到见到暖阳后,两人相似的样貌及神态,引发了安然的疑虑。在警校同学与那程喜祥家乡老农确认后,才将目标锁定在暖阳的身上。 “褚峤也是你设局的一部分吗?”暖阳的话语期待又恐惧。 “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安然心底有些悲楚。 “你带来了吗?”暖阳的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声。 “你决定了吗?”安然并没有多少喜悦。 “这上面记录的,是每一个侮辱过我的人。”暖阳的语气,平淡如水。 “每一串数字,都代表着一个的名字以及收买的日期及数额。”暖阳将警员递过来的纸条拿在手中。 “第一个数字4,代表他的姓氏,排名在第4的,是赵........”暖阳轻声地读着,手里的笔沙沙作响,将纸条上的数字,翻译成了汉字。 那一行行文字,摆在安然的面前,让人触目惊心。 “暖阳,谢谢你。”安然知道,翻译出这一串数字,对于暖阳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后的日子里,她要无数次地向警员及检查官来陈述这些数字内,隐含的事件经过。那等于将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世人的面前,亲手将自己的肌肤割开,再一层层地洒上盐。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妈是最清楚的,详细的细节,你问我妈吧。”暖阳并未理会安然的道谢,自顾地说道。 “她......已经不在了。”安然的声音,想要哽咽,却被自己强烈地制止住。 “不......是的,她总是怕这一天。”眼泪,从暖阳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她想制止,却显得无能为力了。 于是,她一头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妈......她说,猫跟老鼠永远都要保持距离,要不,受伤的,总是那只多情的老鼠!妈......我就是那一只多情的老鼠......我就想做那只多情的老鼠......你来抓我啊......” 安然懂得,暖阳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只要褚峤能再生,就算是让自己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爱情,向来都是如此,没有事先权衡,无需合理理由。爱就是爱了,义无反顾。死是一种解脱,无需背负太多的纠结,反倒是活着的人,却要面对难以释怀的局面。 T国。 塞尔达岛上。 那栋独立依靠在陡峭的悬崖上而建的别墅。依旧骄傲地矗立在几株高大椰树的俯视下。 只不过,它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 这栋别墅的主人再也无心经营他那活色生香的party,此刻,他正焦头烂额地站在阳台上,听着一通神秘的电话,矮胖臃肿的身材,如一只皮球一般,在楼台上滚动着。 “收敛,兄弟,我早就告诉过你收敛。”对方的语气虽是教训,却也充满了焦虑。 “是!是!您说的对,是我用人不当。”这栋别墅的主人以少有的、谦恭的口吻回应着,站在门口的鬼哥,极少见到主人有如此虔诚的态度。 主人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保镖鬼哥,似乎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继续低声下气地问道:“现在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吗?不惜一切代价的?” “不行了,已经成为了定局。相信通缉令已经发出了,你还是安好吧,我也是看在大家昔日情分的上,才冒这个险的。”对方说完,根本不给这栋别墅的主人再说下去,连一句说谢谢的机会都不给,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零四章 逃亡 随着电话挂断后那清脆的“嘟嘟”声,这栋别墅的主人猛地将手中的电话摔在了地上:“TMD,要老子钱的时候就狮子大开口,有事了就跟他毫无关系!” 他愤恨地骂着,双脚不停地踩着地上的电话,踩的粉碎。 保镖鬼哥一直笔挺地站在一边,并不多说话。 “快,备车,咱们要去赶最后一班飞机。”这别墅的主人对鬼哥说道。 “是!”鬼哥应道。 十分钟之后,鬼哥安排好了车辆。 这别墅的主人提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车,却不由得一愣:“不是Elton开车吗?”Elton是这栋别墅主人的专职司机,但是,在最紧要的关头,他却不在,开车的,却是保镖鬼哥。 “老板,这会儿,我还能信的过谁?”鬼哥从不多说话。但是,他每说出一句话,这栋别墅的主人都从不反驳。 “你安心休息吧,到机场我会叫你的。”鬼哥摁下了车窗上的黑色纱幔,以遮 挡窗外太阳就要升起来时那刺眼的光线。 这栋别墅的主人放心地躺在了座位上,闭目养神。 鬼哥已经跟了他近十年,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到达了机场,鬼哥停好车,轻轻地拍了拍主人的胳膊:“老板,我们到了。” “嗯......嗯!”主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鬼哥的搀扶下,走下车子。 但是,他却拒绝再往前走。 “老板,那是我们的飞机。”鬼哥指着在停机坪上一家小型客机说道。 “不!不!我们不是去中国!我不去中国!”主人开始显得慌乱,他失去了往 日那种沉稳的气度,脸色变得难看。 “老板,我们的目的地就是中国。”鬼哥说着,强行架起了老板的胳膊,朝着那架写着“中国航空”的飞机走去。 飞机下面,站着几个身穿便服的中国人,以及身穿制服的T国的警务人员。他们目送着鬼哥带着他的主人登上了飞机,相互办理的交接手续之后,目送着这架有鲜艳五角星的飞机飞进了黎明之前的黑暗里。 东州,申城市的省会。 东州国际机场。 载有特大拐卖人口集团犯罪嫌疑人的专机,穿过了鲜艳的彩霞,在东州机场缓缓降落。 奉命前来押解犯人的方子恒,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带着战士们,站立在飞机旋梯的两边,看着一个五十几岁,身材肥胖的如同球形一样的一个男人,被从机舱内押解了出来。 此人,便是申城市百盛集团的前董事长:黄远飞。 几个战士利索从两个身穿便服的警务人员手中,接过了满脸不屑的黄远飞。 将他转押进武警的囚车内。 但是,方子恒却站在那里,愣愣地站在哪里,看着从旋梯下走来的人,一时语塞。 从旋梯上走下来的人,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子。他身材健硕,面目严峻,一双眼睛直视前方,深邃、忧郁。难以窥到内心。他,便是T国那别墅主人黄远飞的贴身保镖:鬼哥。 鬼哥从旋梯上走了下来。 身后的飞机上,被金色的阳光覆盖着,发出耀眼的光芒,也将鬼哥的身影,衬托的异常伟岸。 他微笑地下了旋梯,径直走到了方子恒的身边,一把将惊愕的方子恒揽在怀里,紧紧地揽在怀里! 方子恒依旧站着,笔直地站着,不过,他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老友!” “是,我是老友!”鬼哥的声音,同样有些颤抖。 “你没死!”方子恒又说。 “对,我回来了!” “贺冰!” “子恒!” 两个男人,两个铮铮铁汉,就那样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滚滚的热泪,从两个坚毅的面颊上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流淌着。 天上的彩霞都看的哀伤,悄然收起了娇艳的颜色。 在回申城市的路上,方子恒听了贺冰,也就是边防总队的卧底警员“老友”,慢慢地叙述了这十年来的谜团。 贺冰,老贺的独子。 长方子恒一岁,与方子恒同年入伍。 新兵训练三个月结束时,在一次海上搜捕的演练中,贺冰不停劝阻,坚持要在甲板上玩跳水,从此失踪。 在经过了漫长的搜救之后,部队终于宣布贺冰遇难。 贺冰其实是接受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以马仔的身份,打入一个国际犯罪集团当中。 贺冰不负众望,他逐渐取得了该集团的信任,从而得以接触到一些机密的情报。为国内打击走私贩毒,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他为了,足足耗费了十年的时光。 2010年,贺冰根据组织的安排,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了一个集团的其中一名首脑:同样来自中国的黄远飞。 鬼哥取得了黄远飞的信任,顺利地成为了黄远飞的贴身保镖。 但是,苦于黄远飞为人谨慎,他始终无法将有力的证据交回国内。 黄依依案件,成为了一条导火索,将黄远飞的阵脚打乱。 安然成功引出了肖凌风及陈梦,这让黄远飞惶恐不安,在接到了国内的示警电话之后,黄远飞一刻觉得,按照提前准备的好的假身份,再一次逃出包围,却不想鬼哥贺冰按兵不动,早已与配合自己的人员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这才将狡诈阴险、老谋深算的黄远飞抓捕归案,押解回国。 如若不然,黄远飞怕是又一次要逍遥法外。 贺冰轻缓的语调,叙述的平淡无奇。 方子恒凝神聆听,却听得惊心动魄,胆战心寒。 他明白,当年贺冰选族从甲板上一跃而下,便早已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一个军人的职责与使命。 他没有犹豫、没有抱怨,没有反悔。 这条道路上,他默默地走着,一个人在魔窟之中,战战兢兢地应对每一个考验与危机。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担当起来的责任呢? 方子恒敬慕地看着自己的从小到大的玩伴、自己的战友,由衷地献上了庄严的军礼。 “老贺叔牺牲了。”方子恒唉声地说道。 “我......知道,我可以看到国内的新闻。”贺冰的语调变得沉重,他无法告诉方子恒,就在黄远飞下达死亡指令的时候,他是在跟前的。 但是,他却不能对父亲示警。他不能动用储备的资源,来救回自己的父亲。那些资源,是国家的,是在紧要关头用的。 “老贺叔可能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在你失踪之后,把你所有的照片全部都销毁了。对外就说不想老贺婶睹物思人。我想大概是怕有人认出你来。”联想到部队也将贺冰的所有资料销毁,方子恒到如今才有了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是我爸......”贺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开始低声哽咽了起来。知子莫如父啊! 十年了,十年来,他以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身份生活着,每天都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生怕有一些差错,自己送命不说,还误了部队的一番心血。 但是,他依旧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心中装满了牵挂的人,他的父母每个节日都要给自己上坟,而他则在遥远的国度默默地思念,这种悲与痛,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心安理得的承受呢? 他承受了。 他熬了过来,因为,他是军人。 申城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等待了它期待已久的客人。 就算岁月已经在黄远飞的面颊上,刻画出了无数条皱纹;纵然是是黄远飞拼命地增肥,让自己看起来跟十五年前的样子毫不相干,但是,那双阴沉的、散发着邪孽之气的眼神,却还是依旧。 安然站在审讯室的外面,隔着那层玻璃,依然会因为那个眼神,而浑身颤抖。 “你不要再见他了。”冯建国对坐在轮椅内的安然说到,语气多了怜惜。 第一百零五章 正面交锋 “不,师傅说,要勇敢面对,迈过他这一道坎,是对我的挑战。”安然毅然走进了会议室。 冯建国挥挥手,示意其余的警员回避。 审讯室内,就只剩下了安然与黄远飞。 安然没有回再回避那一双眼神,纵然她下意识地想打一个冷诊,纵然那个阴冷的眼神让她无数从噩梦中惊喜,此刻,她凛然面对,无所畏惧了。 “听说你一直都没结婚,是不是一直都在牵挂着我?我的技术不错对吧。”黄远飞盯着安然,语调轻佻。 “难得你还记得自己的罪恶。”安然没有发怒,没有惊慌,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那当然了,那一年......我算算......十六年了!......你十二岁?”黄远飞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安然的身上打量,十六年前的那一幕往事,同时在两人的脑海中上演...... 2001年4月初8,佛诞。 十二岁的女孩柳雨瞳跟随父亲一起出镇上看飘色。 父亲柳成山并未如约带着雨瞳去飘色巡游的街道,而是来到了一所僻静的小院子。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去看飘色?”雨瞳紧紧地拽着父亲的衣角,有些疑惑。 小院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面目冷峻的年轻男子带着雨瞳及父亲一起进了屋子,屋内的茶几前,坐着一个三十几岁,身材瘦弱的男子。 “万爷,我来了。”父亲没有理会雨瞳的话,恭敬地对着坐在茶几上的人说道,手里紧紧拽着雨瞳,好像生怕她跑掉一样。 “你带钱来了吗?”叫万爷的人将手中的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轻声问道。 “带来了。”父亲柳成山把手里的女儿柳雨瞳推到万爷的面前。 “你欠我是十万哦!你就用这个破孩子底数?你这价码也太高了吧。”万爷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雨瞳。 雨瞳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吓坏了,不停地扯着父亲柳成山的衣角,怯懦地说道:“爸爸,我不看飘色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你亲生女儿?”万爷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似乎有些质疑。 “是的,我亲生女儿。”父亲柳成山再一次把女儿柳雨瞳往万爷的身边推了一把:“我知道您喜欢这口,我亲生的,不会给您添麻烦,您尽管带走。”父亲将雨瞳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拿开。 十二岁的雨瞳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万爷,眼泪,开始在眼眶中凝聚,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让万爷的细小的眼睛里绽放出了一丝光彩。 “老柳啊,你这就为难我了,咱们都算是熟人,你说我这么做,你得多恨我。”万爷将自己的身体依靠进沙发的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女孩家,迟早都是要给人家的,早晚都一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是明事理的人。”柳成山指指万爷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纸条。 那是他的欠条,赌三宫,他一晚上输掉了十三万。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万爷说着,对站在身边的的男子说到:“先把她安置好了,完事我就去看她。” 随后,万爷将手中的欠条,撕了一个粉碎。 “咱们两清了万爷。”柳成山欣慰地笑了。 申城市临江别墅。 十二岁的柳雨瞳,被禁锢在一个幽暗的暗室里。这个原本为别墅的主人储存贵重器皿的暗室,成了柳雨瞳栖身的地方。 她被像狗一样地养活着。 在万爷想起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便会带一点食物过来,看着饥饿的雨瞳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些残羹剩饭。 之后,便要承受万爷疯狂的蹂躏。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伴随着她的,是身体撕心裂肺的痛楚与心灵极大的恐惧。 她记得的,便是那一双细小的眼睛,那充满了邪恶的眼神在以后十五年的梦境中,依然会让她不寒而栗。 所以,她宁愿自己是饥饿的,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承受着饥饿。那个时候的她,是幸福的,因为恶魔不会光顾。 六个月零十三天,雨瞳一直记得那个时间。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恶魔被别墅外身穿制服的人吓得仓皇而逃。临走之前,恶魔将她慌乱的塞回了那间狭小的暗室。 雨瞳躲在暗室里,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这一次意外的抓捕当中,获得了新生。 当暗室的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几个身穿制服的人,领口的警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于是,雨瞳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紧紧地搂住那个将她从暗室里找出来的人,那个人,便是老贺。 老贺联系了雨瞳所说的自己家庭的地址。 让老贺意外的是,此时的雨瞳,已经成为了孤儿。万般无奈,老贺唯有联系了雨瞳唯一的亲人,一个远嫁他乡的姑姑。 姑姑刚刚离婚,独自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雨瞳的到来,无疑是对姑姑的安慰。 姑姑怜惜雨瞳,对外便说是自己与前夫的女儿,柳雨瞳从此改名安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更换全新身份的安然,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她发奋读书,终于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警校。 她一定要考入警校,那是她毕生的愿望,因为她要去见那个把她从暗室里救出来的人,她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把更多的孩子,从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 姑姑婚姻不幸,抑郁成疾,在安然还未毕业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安然再一次成为了孤儿。 毕业分配的时候,安然要求去了申城市,那是老贺工作的地方。 安然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老贺的徒弟,在老贺的教导之下,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侦查员。 安然原以为自己的身份天衣无缝,直到老贺牺牲的那一刻,安然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傅老贺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当年从暗室里救出来的小女孩。 安然的心碎了。 如果说以前的安然一直都是用逃避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十五年前的噩梦的话,在老贺牺牲之后,在听到了老贺最后的遗言之后,安然决定,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去。 于是,她找到了冯建国,将自己的过去坦诚相告。 这领到冯建国无比震惊。震惊之余,更钦佩安然的勇气。于是,分析了整个案件的各种蛛丝马迹,于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件谋杀案背后的主脑,跟安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所以,才在最后的关头,放了安然一条生路。两人也同时判断,有意接近安然的,便是可能是背后的真凶。 于是,冯建国与安然将计就计,安然因为老贺的牺牲而引致严重的抑郁症,因生活放纵被开除出警队。如此自由的身份,将为安然创造更旷阔的,可以与歹徒接近的机会。 陈暖阳接近安然,力邀安然加入柏力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至此,安然也逐渐明白自己对于该集团的价值。 犯罪离团,是想利用安然的影响力,来拉拢更多的公、检、法系统的人,为自己所用。 目的虽然清晰,安然却还是有一桩疑惑,那就是谁在紧要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直到看到暖阳储存的那一张照片之后,安然才如梦方醒。原来操纵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亲生母亲! 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自己不惜牺牲性命,冒险追踪,深藏在幕后的首脑,竟然是生养自己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黑暗的结局 自己不惜牺牲性命,冒险追踪,深藏在幕后的首脑,竟然是生养自己的人! ...... 安然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看着审讯椅对面这个领自己在无数个噩梦中战栗的人。心底坦然了许多。 是的,勇敢面对,无所畏惧,既然发生的事情无可更改,坦然接受便是。 这一课,是敌人教授的。 “是的,十六年了,我终于将你缉拿归案了。”安然迎着黄远飞的眼睛,再也没有丝毫战栗。 “你是输家,你亲手害死了你的母亲,你能想到她临死前的挣扎吗?”黄远飞从椅子背上往前倾了一下身子,傲慢地说道。 “你错了,我是警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然如释重负。 是的,她的身份是警察。警察的职责,是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是法律的守护着,践踏法律的人,必将受到严惩,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 申城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出席会议的,除了申城市公安局的主要负责人以外,还有省厅的领导。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张名单,是暖阳翻译出来的名单。 这张名单,足可以撼动申城市的政商两界,就如一场十级地震一般。以至于在会议室的门外,都是地方的武警战士负责执勤,未经过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同样,也不能擅自离开会议室。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肃清工作,是将一个换上癌症的人,身体内的毒瘤一个个清除的艰难、危险的时刻。 因黄依依案件引申出来的申城市特大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跨国集团被正式告破。案犯主要负责人黄远飞,以被缉拿归案。 黄远飞,真实姓名:黄子万;1965年生。 临江市人,曾用名:曹万、万清。 现任百盛集团名誉董事。 2001年之前,在临江市,黄远飞一直都是以古惑仔身份,活跃在各个娱乐场所及赌场。他开设赌局,放高利贷,引人入瓮。 短时间内,集聚了一部分钱财。后开始贩卖女童,赚取非法暴力,成为当地一霸。 2001年,在临江市花城夜总会,杀死歌女章天意,后销声匿迹。 同年,黄远飞摇身一变,成为了申城市一家灯饰生产厂家的老板。没人知道黄子万如何化身黄远飞,但是黄远飞的事业从此一帆风顺。 在2001年至2008年,百盛灯饰,由成立之初,只是十几个人的小作坊,靠着来料加工,在短短十年之间,而成长为有着灯饰自主品牌的知名企业。 2008年至2013年五年期间,是百盛灯饰的爆发期,在此期间,百盛灯饰购置了大量的地皮,并建设成商场、厂房、或者是酒店。 之后,黄子万化身的黄远飞,成为了申城市风云人物、人大代表。他用了十五年,让百盛集团便成为了申城市的龙头企业, 2013年,百盛灯饰更名为百盛集团,下辖五个分公司。之后,身为法人代表黄远飞,将百盛集团的管理权,交给了卢碧珍,也就是黄远飞现任妻子的妹妹。 而则他以投资移民的方式,与家人长期在国外定居,极少回到了国内。 在犯案过程中,黄远飞主要以要挟、威逼、利诱等手段,拉拢自己需要的人,加入到他这个组织。 比如黄依依案件中的“东烨酒店”的负责人程喜祥就是明显的例子。 程喜祥,2009年认识黄远飞,之后,黄远飞便出资,让程喜祥经营一间发廊,实则是提供不正当的服务。 而后,又让程喜祥担任了“东烨酒店”的总经理。 在事发后,将黄远飞的家人送往国外,加以控制,企图让黄远飞担当起全面的罪责。 同时,柏力贸易、海利船务,都是由黄远飞的“洛丽塔”犯罪集团提供资金。成为该犯罪集团不可或缺的犯罪工具。 黄远飞利用柏力贸易与海利船务为依托,以出口灯饰为由,将拐卖来的女孩,装进货柜内偷渡出境。 这其中,海关部分人员,扮演者不光彩的较色。 正是庞大的利益输送网络,让黄远飞的犯罪集团,如鱼得水。在人们对金钱的欲望上,他们无所顾忌地繁殖着自己的罪恶。 表面上看,在国内,负责管理“洛丽塔”集团的业务的,是柏力贸易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陈梦负责,而实际上,则有陈梦的司机肖凌风监督工作。 此次,因为黄依依的偶然事件,引出了这深藏在黑暗之后的阴谋,犯罪集团内部,为了避免相关人员道出实情,提前杀人灭口。 此案的另外一名主要负责人肖凌风,则逃匿。 申城市门前的一侧的草坪上,安然默默地坐在轮椅上,在温暖的阳光下,脸上,绽着欣慰的笑容。 她助养的几个孩子,在新闻上听说了她的事迹,在当地政府人员的陪同下,专门前来慰问。 代表三姐弟前来的,是大姐可怡。 可怡十七岁了,出落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大姑娘,相比五年前满脸都是泥泞的样子,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蜕变。 五年来,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安姑姑!”可怡不等安然与其他人的寒暄,她冲过来,一下子扑倒在安然的膝盖前。 安然艰难地伸出了手臂,抚摸着可怡满是泪痕的面颊,欣慰地笑了:“傻丫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安姑姑,你没来看我们,我们可伤心了。”可怡的小脸上,又是笑,又是泪的。 “对不起了,姑姑那个时候有点事,走不开。可是姑姑想着你呢。”安然一脸得歉意。 “sunshine叔叔来看我们了。我们拍了好多的照片,他说您太忙了。”可怡说着,拿出了随身的一个相册。 随着可怡一张张地翻开那些相册,安然呆住了。 照片中,那位身穿便服,身材高大伟岸,棱角分明的脸部上,布着一层淡淡的忧郁。那阴郁,是每次都让她心疼的忧郁。那当然是方子恒! 安然不曾想到,这位于自己一起,默默助养三个孩子五年的网友sunshine,竟然就是自己身边的方子恒! 安然不仅一阵苦笑。 世界,也许真的有一双看不到的大手,在默默地操纵着一切。 在申城市公安局十二楼,冯建国的办公室内。 方子恒一直呆呆地站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天空,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态。 应安然的要求,冯建国将安然的遭遇及此次任务的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方子恒。 方子恒原本是在冯建国的对面坐着的。 在听说这些之后,方子恒呆坐了一会,之后,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对着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那是一种窒息的感觉,由心底发出。似乎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卡住了他的脖子,当然,真正的悲痛,是无法感觉的到的。 他听说过这个故事,是老贺告诉的他的。那个时候的他,是一种愤怒,是对犯罪分子罪恶的愤怒。 而今,当冯建国再一次重复这个故事的时候,在愤怒的同时,他的心底更是多了一种痛,是撕扯掉内脏一样的痛。还有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懊悔,将他的心放在火炭上炙烤一样的难受。 原来,老贺早已用这个方式,来提醒她一定要珍惜安然。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还误会了安然与褚峤。 如今,安然没有亲自向自己解开谜团,只是通过冯建国转告,无非就是告诉他方子恒,在这件事挑明之后,两人从此陌路。 方子恒懂安然了,在最后的一刻才懂。 他懂得了无数次拒绝后眼神中的绝望;他懂得了一个破碎的心灵是多么的渴望爱护;他也懂得了,无数个日夜中,那惊恐绝望痛苦之中煎熬。 他为误会安然而愧疚,他为自己不能守护安然而自责,他更多的是,是怜惜,怜惜那个可怜的孩子,那个坚强长大的孩子,那个坚毅的安警官。 “子恒,安然说,有义务让你知道真相,但是,生活不是小说,有很多意外的情况需要面对,所以,她渴望你以后能有一个简单的,幸福的生活。”冯建国拍拍了方子恒的肩膀,拍拍那个站在窗口,站了整整一个小时的人。 “冯叔,让她以后不再惊恐,不再受到伤害,是我此生的义务。”方子恒坚定地说道,毅然走出来冯建国的办公室,他要去告诉那个傻丫头,再也别想逃出出自己的视线。 第一百零七章祭奠英魂 健步如飞的方子恒,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步伐,离开了冯建国的办公室,匆匆赶往了打拐办。 快到打拐办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您好,打扰一下。” 方子恒循声回头,只见在身后,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 女孩个子中等,一身素色长裙,扎着一个道姑头,胖嘟嘟的面颊,显得圆润可爱,只是一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中,透着几分哀伤。 方子恒忽然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有什么帮到您?”方子恒站定,疑惑地问道。 “请问你,打拐办简丹简警官的办公室怎么走?”女孩的声音很甜,却也有着无限的哀伤。 “您找简丹?您是......”方子恒猛然想了起来,他是在褚峤的手机里见过这个女孩。 “我叫褚菡,褚峤是我哥。”女孩答道。 “你好。”方子恒即刻一个立正,恭恭敬敬地为褚菡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她是英雄的家属,受得起这个庄重的军礼。 方子恒一个军礼完毕,褚菡的眼泪,即刻扑簌簌地跌落了下来。 “您跟我哥是同事?我回来处理他的后事。”褚菡哽咽了。 “跟他认识,是我的荣耀。”方子恒做出请的手势,指引着褚菡进了打拐办的办公室。 大厅内的警员,已经看到了方子恒对女孩行的那个庄严的军礼,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于是,在方子恒指引着褚菡进入打拐办大厅的时候,所有的警员,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他们都端正地站立,朝着褚菡行着庄严的军礼。 褚菡在众人庄严的军礼中,步入了褚峤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打拐办的办公室内,安然正在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物品。 四个月了,简丹依然如之前一样,帮她的办公桌收拾的一尘不染。各种办公用具都端正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等来了自己的主人。 “谢谢你,简丹。”安然的话是由衷的,找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在自己困难的时候,给予了许多许多的帮助。 “我只剩下你了。”简丹看了一眼安然,又看了一下褚峤的办公桌,神色一下子黯然了下来。 经历过了四个月的磨难,简单明显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安然没有再说什么,她怕自己再说下去,简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她拉开自己的抽屉,想再整理一下抽屉里的东西,却突然发现多了一串钥匙。 “这串钥匙是谁的?”安然提在手中,疑惑地问简丹。 简丹奔过来,接在手中,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褚峤的柜子的钥匙,我说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他居然塞进你的抽屉?”简丹的话说到最后,竟然有些黯然。 正在这时,方子恒指引着褚菡进了办公室。 简单一眼便看到了进门的褚菡。 她轻声地对安然说道:“褚菡到了。”便急忙从从办公桌的后面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褚菡的手:“您好,我就是简丹。”与此同时,也与方子恒点头示意。 “简警官好。”褚菡双眼的泪水,早已止不住地流淌。 安然依旧坐在轮椅内,她看着与褚峤有着几分相思的褚菡,心底的悲伤,如海浪一样地翻涌。 “您就是安警官?”褚菡与简丹寒暄完毕,走到安然的身边,轻声问道。 “是的,我是安然。”安然看着褚菡,轻声回应,对于紧跟着褚峤菡一起进来的方子恒,则点头示意。 方子恒默默地站在那里,分享着室内弥漫的悲戚。 “这就是我哥平时工作的地方吗?”褚菡指着那些满桌子都是电子屏幕的位置,轻声地问道。 “是的,这些都是他整理出来的,‘回家’系统所有的技术都是他开发出来的。”安然用手转动着自己的轮椅,前往褚峤的办公桌。 方子恒赶紧上前,扶着安然的轮椅,想要推着安然前行,安然却示意简丹过来,拒绝了方子恒的帮助:“谢谢。”安然轻声对方子恒说道。 方子恒无奈,只得将轮椅交给了简丹。 “我回来接我哥回家。”褚菡抚摸着褚峤曾经坐过的椅子,抚摸着桌子上的电脑鼠标,泪眼婆娑。 简丹低头,强烈制止自己那就要控制不住的眼泪,轻轻地协助褚菡,将褚峤的遗物一件件整理出来,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箱子里。 “谢谢你们,我哥跟您一起共事,他一定很开心。”褚菡一边整理哥哥褚峤的遗物,一边轻声说道。 “这个柜子里,你哥只锁了一部电脑。”简丹拿着从安然柜子里翻出来的钥匙,打开了一个工作柜。 简丹记得,自从安然离开打拐办之后,褚峤就一直捣鼓自己那部电脑,为了不给她看里面的内容,居然还锁了起来。要知道,褚峤对于简丹与安然,任何事务都不设防的。 柜门打开,一部崭新的Apple/MacBookPro,安静地躺在柜子里,默默地等待着主人。 “这是他生日的时候,我帮她买的。”褚菡将电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下子泣不成声。 “我哥一直都供我读书,我今年就回国了,就可以工作了。我说过,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前的钱,让我哥好好享受生活,可是,他这么没福气。我回来了,他却走了。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简丹再也忍不住了,她俯在安然的轮椅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方子恒再也不敢待在这屋子里,他屋里抑制这满屋子的哀伤,他唯有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对着走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申城市西郊的烈士陵园。 天气格外的晴朗,天上几乎都可以将人的影子倒影出来。风轻柔地吹拂着,夹杂着海水之中略显的味道,轻柔地抚摸着陵园内那些庄严矗立的翠柏。 那些翠柏的身影,是那么挺拔,英姿飒爽的,守护在灵魂内沉睡的英魂。 老贺的墓碑前,摆着几束娇嫩的百合花,那是市民自发献祭的。他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祭奠着心目中的英雄。 墓碑上,老贺的那张照片被擦拭的一尘不染,似是在微笑,又似乎在沉思。 在老贺的墓碑傍边,新多了一块墓碑。 冰冷的,挺拔的墓碑上,张贴着褚峤的照片。 照片是安然选择的,照片中的褚峤,笑眯眯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呢个,脸颊边,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是那样的阳光、开朗,又是那么的温暖。 如今,他用自己的温暖,守护着老贺,守护着他眷恋的世界。还有他不惜牺牲生命守护的人。 几辆军绿的吉普车,陆续停在了陵园前的路上,率先从车内下来的,是贺冰。 贺冰换上了一身武警制服,在方子恒的陪同下,庄重地朝着老贺的陵墓走去。 贺冰的面颊上,依旧深藏着与深沉,那是十年来保护他的本能铸就的。 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的,是安然。她瘦弱了许多,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望落去,似乎憔悴了许多。 但是,她眼神中的那种坚毅,却是一直都存在的,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依旧行动不便的安然,脚下似乎有些踉跄。 但是,在下车之后,她拒绝了简丹的搀扶,她坚定地、傲然地向着陵园内走去,她可以跟师傅说一声:我做到了! 紧随其后的,是褚菡。 她面色凝重,一直将自己送给褚峤的电脑,抱在怀中,手中,还拿着一盒芒果干,那是妈妈特意让她带给褚峤的,是褚峤笑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 回家的天使 贺冰走到了老贺的墓碑前,端正地站立着,向着这位普通又伟大的父亲,献上了自己庄严的军礼。十年了,这是贺冰第一次行军礼:“爸爸!我回来看您了!” 眼泪,从贺冰的眼角流淌着,纵然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早已历经生死,但是,那个时候的贺冰是战士,无畏无惧。而现在,他是父亲的儿子,一个未能在父亲身边尽孝的儿子,这两行热泪,岂能将冲刷掉十年的牵挂。 一位父亲,在知道儿子突然出意外之后,以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默默地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他明白,儿子一定不是贪玩,一定是接受了秘密的任务。于是,为了保护子啊隐蔽战线的儿子,他将儿子所有的照片全部收起来销毁,同时,也将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一起深藏了起来。也将自己一颗破碎的心在人前收起,不为外界察觉。 十年之后,贺冰回来了,他见到的,只是这一块冰冷的墓碑,与墓碑之上这双深沉的眼神。 安然站在老贺的墓碑前,端正地站立着,纵然是骨折的那条腿不能支撑她的身体,她毅然坚强地站立着,她要让师傅看看,身为警察,她的腰身永远都是挺拔矗立,不会因为那些击打而弯曲半步。 “师傅!我过来看您了!”安然喃喃地说道,望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安然觉得,恍如隔世。 安然止住了泪水,她不要哭泣,她要师傅放心,她抗过去了这一场艰难的考验,她会成为像师傅一样,一名优秀的、合格的侦察员。 几个年轻人,整齐里排列在老贺的墓碑前,向着这位受人尊敬的老警员,献上庄严的军礼。 在褚峤的墓前,褚菡正默默地整理着为褚峤带来的礼物。那是妈妈为褚峤两兄妹腌制的木瓜干。 褚菡轻轻地打开了盒子,将散发着母爱与思念的褚峤最喜欢吃的东西,轻轻地摆在了墓碑前。 她坐在那里,抚摸着褚峤的照片,眼泪,就如一条连绵不绝的小溪,源源流淌着。 “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决定回国了,我会好好地照顾妈妈。”褚菡轻声地呢喃着:“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我见到她了,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哥,你真有眼光。” 褚峤的照片里,那笑容温馨地绽放着,柔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默默地站在自己墓碑前的人。 “我知道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的,我会告诉她,你深爱的人,是她。”褚菡看着褚峤照片中温柔的眼神,哽咽地说着。 拜祭完父亲的贺冰,又去了褚峤的墓前,与褚菡寒暄了几句,便向这位素未谋面的战友,献上了自己最真诚的敬意。 因为还有任务,他要先行离开了。 临走之前,贺冰看了看站在褚峤墓前的安然,伸出拳头,狠狠地砸了砸方子恒的肩膀:“兄弟,千万不要放走了目标!” 方子恒庄重的点点头。他明白贺冰说的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一个早就该强制性执行的决定。 趁着褚菡与简丹说话的会,方子恒轻轻地走到了安然的身边,悄悄地说道:“你到老贺叔这里来,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安然望着方子恒疑惑地面孔,轻缓地走到了方子恒的跟前。 方子恒赶紧伸手扶着安然,再一次来到了老贺的墓前。 “安然,我思考了许久,我赞同你所说的,生活不是小说,许多复杂的情况需要面对,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面对。”方子恒思忖了许久的情话,许多的甜蜜的爱的宣言,等到了嘴边,却化作了这几句铿锵有力的誓言。 “子恒。”安然没有想到,在老贺的墓碑前,方子恒居然是要向自己表白,她有些意外,让她慌乱的,不光是方子恒那些令她猝不及防的话语,还有方子恒如火一般的眼神。 “当着老贺叔的面,我向老贺叔保证,也向你保证,请相信我,请你做出嫁给我的决定,我一定会跟你一起面对生活。” “子恒,我爱你,但是,我不配在有生活。”安然咬咬牙,清楚直白地将隐藏在心底的一直想要说出来的话,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 “不!你有权利享受生活,我也有义务给你幸福。”方子恒的执着,不容否定。 “打扰一下。”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话语,对于安然来说,简直是一道救命符。 她即刻转过身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褚菡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褚菡,有什么事情,你说。”安然就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慌忙撤到褚菡的身边。 方子恒无奈又绝望,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想着自己演练了无数遍的,来说服安然答应自己的理由。 褚菡一直都没有出声,她怀里抱着送给褚峤当成生日礼物的那部电脑,默默地走走到离方子恒稍远的地方。 安然默默地跟在身后。 在陵墓边的石椅上,褚菡默默地坐了下来,安然也在褚菡的示意下,在石椅上坐定。 阳光依旧是那么温柔,温柔的,就如母亲的怀抱一般。将整个烈士陵园温柔地裹挟在自己的怀抱中。 翠绿的松柏,轻微地晃动着身躯,似乎是替惋惜着英灵的早逝。 一些灿烂的小花,在陵墓周边绽放着,就如孩童天真灿烂的笑脸。 简丹没有跟随两人离开,她默默地站在褚峤的陵墓前,看着冰冷石碑上,褚峤那笑嘻嘻的样子,隐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胖子!褚峤!你知道我在爱你吗?你什么总当我是小孩子?我是真的爱你啊!我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欺负你,你知道吗?” 泪水,从简单的面颊上,肆无忌惮地流淌,她再也无需扮出无所谓的样子,她的心,随着褚峤的离开,已经碎的不能缝补了。 三年的同事,她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憨厚的大哥哥,这个被她欺负了,从来都是“嘿嘿”地笑几声的警官,将被永远珍藏在简丹的心底,那是初恋情人的位置。 褚菡与安然在石椅上坐着,看着在褚峤陵墓前偷偷哀泣的简丹,大约明白了什么。 安然最是明白,褚峤与简丹在共事的时候,经常发生的碰撞,并不是工作中的矛盾,那是简丹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用自己的方式,在对褚峤示爱。 安然也明白,褚峤一直都把简丹当成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妹妹,就如对待褚菡一样地对待简丹,所以,褚峤无法感受到简丹炽热的爱恋。 但愿,寂静沉睡的褚峤,能感受到这一份迟来的表白。 褚菡收回了眼光,看着安然,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爱那个人,才贸然去帮你解围。” “什么?”安然被褚菡的话给弄的莫名其妙。 “爱是可以令人舒服的,是无所顾忌的,是任何顾虑都没有了。你那么纠结地拒绝他的求婚,那就证明你心底其实爱的不是他。”褚菡的话,就像是一位哲人。 褚菡的话,在安然的心底激荡起了无数的波澜。 短短几句,却如一记重锤,在心底震荡。 “爱是什么样的呢?明明看到方子恒那炽热的眼神,心底就会莫名其妙地激荡,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爱,其实是让人舒适的,怡然自得的感觉。”安然开始质问自己的内心。 “你不用考虑了,什么时候呢见到了一个人,觉得心底是安定的,无所牵挂无所顾虑的,那个人,就是你真正爱的人,是你需要的人。”褚菡的年纪,与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极为不相衬,相比之下,安然觉得自己如一个小学生一般地迷茫。 “这部电脑,应该是我哥留给你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把它交给你。”褚菡不再纠结与刚才的话题,她指了指手里的电脑,对安然说道。 “留给我的?”安然有些困惑。 “是的,原谅我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褚菡说着,把手里的电脑,轻轻地递给了安然,自己轻轻地离去了。 在温暖的阳光下,安然慢慢地打开了电脑。 在电脑的页面上,出现了褚峤记录的一些文字: 头儿,那天我们在梧桐巷,你问我,人们看到了罪恶,为什么不去阻止。 回来后,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说很正确,冷漠。 冷漠是人们心底最可怕的东西。 人们都渴望发生一些奇异的事情,让平淡的生活不那么乏味。等到事件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是,人们会选择事不关己的沉默。 我们有能力阻止罪恶,却无法在沉默的心灵里装上热情与关爱。 丫头,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我把‘回家’系统内那些孩子的照片,设计成小精灵,鼓励人们用玩游戏额热情,来关注那些失踪的儿童,这样,不就能再人们冷漠的心底,装上热情与关爱了吗? 你,我的安然,我的傻丫头,就是那些在默默帮助那些孩子的小天使。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泪眼,早已遮盖了安然的眼睛,她几乎都看不到,在接下来的那些游戏中,“回家”系统内储存的那些失踪的儿童,都化身成了一个个蓝色的小精灵。 每一个小精力身上,都带着一个吊牌,上面写着每一个孩子的家庭地址、体貌特征。还有他们失踪的地点及可能出现的地点。 每一位玩家,根据游戏提供的线索,帮帮助小精灵以后,就会得到一位天使赠送的神秘的礼物。 而那位天使,正是安然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