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面试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苏老师，您找我？”
    初尘敲敲办公室的门，脸上的笑礼貌而疏离。
    “是初尘吧，快进来，坐。”
    初尘进来坐下，乖巧地接过了辅导员递过来的几份文件。
    一份是换宿申请，其余几份都是精神疾病问卷。
    初尘脸上的笑意不变，她抬眼询问：“老师，这是？”
    “你们宿舍其它三位同学都申请换宿，换宿理由是担心你的精神情况，主要是…”
    “也就是说她们认为我有精神病？”初尘笑着打断，合起那些文件整齐地放在桌上。
    “老师，其实我找您也有一些事情，我想退宿。”
    “初尘，你不用…”
    初尘继续打断，仍旧笑得乖巧，“不是因为宿舍关系的问题，而是我想出去实习。您也知道，前一段时间我母亲病重，虽然有所好转，但后续治疗依然需要很多钱，所以我想出去找一份管吃管住的实习，省下来的钱给母亲治病。”
    面前辅导员的表情很怪，怪得让初尘感觉到不适，她身体向后微撤了撤，辅导员慢慢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了初尘面前。
    “这是你母亲林敏的死亡证明复印件，三月份你请假时提交的。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份，“你父亲初远的，四月份。“
    初尘脸上的笑意微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碎裂后又重组，她猛地站起来，嘴角在笑，眼神却在恐惧，“老师，我先走了，麻烦你转告我的舍友们，让她们不用换宿舍了，我今天就会退宿。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冲出办公室时候，初尘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边走边翻看微信界面。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一条条消息。
    【妈，从医院出来了吗？】
    ……
    【出来了。】
    【妈，吃了吗？】
    ……
    【吃了】
    【妈，我买了很多快递，记得去拿。】
    ……
    【好，买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去拿不就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件东西。】
    聊天记录显示到今天上午10：30，而苏沐找她约谈时间是11：00。
    初尘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就说嘛，她才刚刚跟母上大人聊过天，一定是辅导员和舍友们联合起来欺骗她，不就是不想和她住一起吗？她退宿不就成了。
    只不过她现在去哪儿找一份管吃管住还高薪的实习呢？
    风起，叶落。
    初尘突然猛地刹住脚步，四周安静得可怕，她缓缓回头，盯着地上一张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广告页看了许久。
    跨国文化机构·深渊图书馆诚聘实习生！
    实习福利：实习津贴6000元/月✓免费食宿√六险二金√跨维度差旅补贴√参与国家级文献数字化项目√
    ……
    初尘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实习福利那一项，最终她抬脚，捡起那页广告纸。
    12：00整，初尘收到了一封面试邮件。
    发件人：hr阿努比斯
    邮件主题：【面试邀请函】深渊图书馆面试安排
    初尘，您好
    感谢关注深渊图书馆！很高兴收到您的简历，想和您就【图书馆实习生】职位安排一次面试。
    面试时间：2023年11月15日 15:00
    面试形式：VR沉浸式面试
    面试链接：
    【特别说明】
    本馆采用最新VR技术还原工作场景，点过链接后请对着麦克风清晰复述验证码：“Κnowledge is power“即可进入会议。
    【温馨提示】
    如需修改面试时间，请提前 1 h与 HR阿努比斯联系
    请在一个网络畅通且安静的场所进行面试，提前 10分钟调试好手机或电脑麦克风
    点击面试链接之后，如果超过面试约定时间 5分钟面试官仍未上线，请与 HR阿努比斯联系
    联系电话：……
    若确认面试，请填写后续的在线面试登记表http:/……，以便加速现场面试流程。
    (系统邮件，请勿直接回复)
    附件：深渊图书馆指南
    （包含本馆概况、部门设置、图书馆布局、开关时间表、管理制度、常见问题）
    初尘仔细阅读了深渊图书馆指南，也上网搜索了一些信息，最终确认了这家坐落于三线城市旧城区图书馆的真实性。
    下午三点整，初尘准时点开了链接，低声念了三遍“Κnowledge is power“，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处在一个虚拟会议室里了。
    会议室是硅谷极简风，墙上挂着抽象画，面试官戴着狗头头套。
    见初尘抬眼看来，穿着西装的狗头笑了笑，他双手交叉，下巴微抬。
    “我们是一家神话文化主题图书馆，员工需用神名称呼，你可以称呼我为—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
    古埃及神话中的一位神祗，象征着死亡、木乃伊制作与亡灵审判。
    初尘虽然是学民俗学的，但对一些神话体系也有涉猎。
    “阿努比斯，你好，我是今天面试图书馆实习生的同学，初尘。”
    阿努比斯点点头，“很好，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疑问连连。”
    “这并不值得惊讶。”
    初尘保持微笑，世界上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她没必要事事关心事事惊讶，何况她从不认为与大众认知所不符的，就一定是错的，一定是反常的，一定是需要惊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沉沦或者清醒，自己开心就好。
    “哦？那什么才值得你惊讶？”阿努比斯反问。
    “目前的话，你们的实习福利会令我惊讶。”
    “这么说，你很需要钱？”
    “是的，我如今母亲重病，同学不喜，老师劝退，很是穷困潦倒。”
    阿努比斯挑挑眉：“但很奇怪？因为你并不难过。”
    初尘笑，“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罢了，再说我不是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不错，心态很好，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这是一套笔试题，限时30分钟，请开始吧。”
    初尘桌面上浮现出了一张试卷和一支钢笔。
    【深渊图书馆实习生笔试试卷时间：30分钟|总分：100分|
    一、选择题（每题5分，共20分。）
    1、下列哪本书籍需用“八卦阵封印法”存放？
    A.《荷马史诗》
    B.《幽冥录》
    C.《克苏鲁的呼唤》
    D.《尼伯龙根之歌》
    ……
    二、填空题（每题4分，共20分）
    1、克苏鲁区文献分类的依据是________，例如《印斯茅斯的阴霾》需浸泡在________浓度的盐水中。
    ……
    三、简答题（每题10分，共30分）
    1、请简述“非欧几里得分类法”与“五行灵根分类法”的异同，并举例说明。
    ……
    四、综合应用题（30分）
    场景模拟：
    你收到一批混合文献，包括：
    古国残缺孤本《红楼梦》
    ……】
    初尘此前已经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此时下笔如有神，还没到时，就已答完，而后细细检查。
    30分钟一到，试卷就自动飞到了阿努比斯手里。
    阿努比斯的狗头微微低垂，祂捏起试卷的一角，将其投入一个天平的左端，天平起起伏伏，最终左端翘起。
    “恭喜你，笔试合格。”
    初尘早有预料，情绪并未有所波动，但她对阿努比斯的那架天平有点兴趣。
    传闻，在亡灵审判中，阿努比斯会用天平称量死者的心脏与真理女神玛特的羽毛。
    如果心脏比羽毛轻，亡灵将被引导至来世；如果心脏更重，则会被怪物阿米特吞噬。
    初尘淡笑抬眸，言语中存了些许试探：“如果我的笔试不合格，会被阿米特吞噬吗？”
    阿努比斯歪头微笑，“你可以试试。”
    “算了，我母亲还在医院。那我面试算通过了吗？”
    “当然。欢迎加入—深渊图书馆！”
    “这是实习合同，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现在就可以签了。”
    初尘仔细查看了实习福利的条框，发现没有问题后就麻利地签了字。
    签完字后，阿努比斯给了她一个工牌和一个摄像头。
    “稍后会有班车来接你去图书馆，可以刷工牌坐车。对了，为了响应上面的政策，图书馆新增了直播任务，这个任务就先由你来负责，直播效果好的话，每月会有奖金提成。“
    初尘抓住关键词，询问，“直播效果怎么判定？”
    “三个数据。观看数据，互动数据以及转化数据。以月统计，更详细的文档会在员工培训时给你。”
    初尘点点头，虚拟会议室渐渐消散，消失前的最后，她突然瞥了一眼那个一直灰着的人形投影。
    阿努比斯注意到，他向后一靠，笑道：“那位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原秩，本来这场应该是我和祂一起面试你，但祂突然有事来不了了。不过，入职后你应该会经常见到祂，毕竟从部门设置上来说，祂才算是你的直属上级。”
第二章入职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叮！您关注的【深渊图书馆】开播啦！”
    报纸僵尸的腐脑闪过一丝疑惑，无措地看着《泰晤士报》上的黑白字母突然叛逆成清晰的彩色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皮白肉嫩的姑娘，脸上的笑比向日葵还灿烂，但一双死鱼眼出卖了她假笑的事实。
    “友友们好呀！”初尘对直播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只是眼里并无太多情绪，“欢迎来到深渊图书馆的直播间，我是深渊图书馆的实习生初尘，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带大家第一视角体验下入职流程，现在我是在学校门口等班车，以防大家无聊，我给大家读一段我们图书馆的概况吧，欢迎大家以后有机会来玩！”
    初尘一手举着摄像头，一手翻看《深渊图书馆指南》。
    “深渊图书馆诞生于时空尽头的虚无裂隙，由克苏鲁神话中的旧日支配者们联合希腊罗马诸神、北欧众神、中国仙魔、印度梵天、埃及九柱神以及玛雅羽蛇神等共同构筑。
    其建筑本身即为一座活体迷宫，由蠕动的血肉石壁、扭曲的青铜梁柱及不可名状的几何结构组成，面积无法以人类尺度衡量，藏书则跨越维度，记录着宇宙诞生至终焉的所有禁忌知识。”
    “不过大家不要害怕哦。”初尘抬头看着摄像头，笑容假的要命，“这只是我们图书馆玩梗的一种介绍方式，本质上我们是一家融合全球多元神话体系的主题图书馆，神话氛围浓厚，员工们都是神话爱好者，不仅会起神祗花名，还会cospaly以及角色扮演，内部文件也是使用神话体系撰写，很有意思的哦，大家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主播，主播每天都会给大家展示图书馆独特的地方。啊，先不聊了，班车来了！友友们，到公司了再见呀！”
    一关掉直播，初尘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揉揉自己泛酸的脸颊，拿出工牌刷卡上车，丝毫没关注到直播间内炸开的弹幕：
    【哈迪斯今天秃了吗】：我没看错的话，她是拿着奥丁之眼在直播吧?（颤抖）
    【薛定谔的观测者】：奥丁—北欧神话中的主神，为获取智慧之泉的泉水，奥丁献出了自己的右眼，将其投入泉中。（科普）
    【李白不写诗改刷火箭】：所以，这姑娘拿着奥丁投入泉水的那只右眼在直播？（震惊+不解）
    【法老VIP木乃伊】：好凶残的姑娘啊。（感叹）
    【犹格泡泡茶】：快看快看！那是冥河渡船吧！
    【薛定谔的观测者】：冥河渡船—由希腊神卡戎掌舵，负责将亡魂渡过冥河送往冥界。（科普）
    【骑士僵尸113】：so，这姑娘死的活的？
    【682】：我要出去！我要求出去！
    【阴司掌灯人】：呀，这是我们图书馆新来的实习生吗？好元气的一个小姑娘。
    【北斗从不耍赖】：呵呵！那群老东西真是越来越疯狂了，竟然聘请活人当实习生，原秩居然同意？
    【废土捡垃圾】：@【薛定谔的观测者】求科普！
    【薛定谔的观测者】:原秩—深渊图书馆本体意识，诞生于克苏鲁+诸神共建时的混沌余烬，是维持馆内规则的中枢。
    【实习生今天掉san了吗】：哈哈哈，那个死混沌当然不同意，可那又能怎么样？（狗头）我们有的是能绕过他权限的方法。
    【废土捡垃圾】：@【实习生今天掉san了吗】莫非是某位神祇的小号？请教大佬名号？
    【实习生今天掉san了吗】：我当然是伟大的……
    【提示！提示！矮人用雷神之锤砸服务器，以上弹幕全部清除……清除完毕。】
    而坐上班车的初尘丝毫不知晓弹幕的纷争，已经靠着山海经刺绣抱枕，摸着特制的孟婆汤恒温杯睡着了。
    “终点站，深渊图书馆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魂魄。”
    初尘拿好自己的行李下车，看到外面的场景，皱了皱眉，但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打开直播，把摄像头翻转，对准了眼前极具90年代建筑风格的图书馆——布满爬山虎的墙壁，贴满小广告的大门，还有掉漆掉得只剩“图…馆”二字的招牌。
    “哈哈，友友们，我到啦！给你们看看我们图书馆，这一看就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废土捡垃圾】：哇，这就是深渊图书馆啊，真是好雄伟。
    【秦始皇寻找长生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当得起诸神黄昏后的唯一神迹。
    【薛定谔的观测者】：整体由无数青铜书架与血肉梁柱纠缠而成，外墙覆盖着玛雅历法浮雕，每块砖都刻着不同神话的禁书名，一呼一吸之间整体微微颤动，多么完美的建造啊！多么完美的比例啊！多么……
    【薛定谔的观测者】的弹幕没有发完，因为初尘突然开始翻看弹幕。
    从初尘开始看弹幕开始，直播间就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到似乎能感受到后台波动的电流。
    而初尘从看到第一条弹幕起，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然后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朝着直播间—
    竖起了大拇指。
    “很棒的想象力。你们应该是一些很浪漫很有意思的人，我或许可以从你们身上学习到一些东西……”越说她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近似喃喃自语。
    【废土捡垃圾】：……
    【秦始皇寻找长生药】：……
    【薛定谔的观测者】：……她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新兴理论吗？
    【废土捡垃圾】：你都不知道了，我们更不会知道……
    似有所悟的初尘推开了图书馆大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戴着狗头头套的阿努比斯。
    狗头，不，阿努比斯张开双臂，笑道：“欢迎来到—深渊图书馆。”
    “初尘同学，来得很早嘛！走，我先带你去吃晚饭，然后再带你参观图书馆和宿舍。”
    自来熟的阿努比斯热情地搭上初尘的肩，裹挟着她往里走。
    初尘不是很适应这种亲近，可又挣脱不开，只得僵硬着被带到了电梯旁。
    电梯是那种常见的老式金属电梯，按钮面板有些掉漆，上面标着B1~6F。
    阿努比斯按下B1，朝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这就是咱们图书馆的直播？怎么样？还适应吗？“
    初尘立马把摄像头对准阿努比斯，然后假笑道：“很适应很适应，咱们直播间的观众也很有意思，还给我提供了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视角，让我受益匪浅！我来看看他们又说什么了？”
    “哈哈哈，他们说咱们电梯是青铜材质的，门框上还刻满了玛雅献祭文，门缝里渗出的是星之彩。“
    “哈哈哈，还说咱们B1上刻得黄泉井图腾，你按的时候还在流血。”
    “哈哈哈，还说你浑身散发着冥火，他们一看见你就害怕，让我不要把摄像头对准你——”
    初尘的笑声戛然而止，阿努比斯的狗头头套看不出情绪，气氛瞬间安静得有些尴尬。
    初尘干笑两声，打圆场道：“阿努比斯，你别介意，直播间的观众应该是把你想象成某位神话中的人物了，这表示他们觉得…你很厉害！对！你很厉害！他们很喜欢你的！”
    阿努比斯笑出了声，然后对准直播间，邪魅一笑。
    “是吗？大家都很—喜欢我？”
    初尘频频点头，也不敢再读弹幕了，恰巧电梯到了，她赶紧拉着阿努比斯进了电梯。
    而弹幕此时则在刷屏。
    【谁要喜欢阿努比斯啊！呕—（狗头）】
    电梯内没有信号，初尘把直播关了，她和阿努比斯两人并排无言地站着，电梯运行得似乎有些不稳，灯光忽明忽闪，到后面索性灭了，然后一阵巨大的推背感袭来，初尘下意识扶了下电梯壁，而后立刻收手，电梯墙壁上似乎有些长毛的东西。
    初尘眉头微皱，手指摩挲着想感知出那是什么东西，而等眼前再有光亮时，面前已换了一番天地。
    初尘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她只能说，好一场酣畅淋漓的cosplay盛宴。
    在充满玉米饼焦香和蜜泉酒清甜的空气中，写着混沌食堂的档口下，有三头六臂的壮汉正在卖力翻炒，油星子还不小心溅到了旁边揉面的木乃伊师傅绷带上；而彩虹玉米饼的摊位上，挥臂翻饼的师傅则头戴七彩羽冠，披着金黄长袍；还有西装革履的独眼侍者站在蜜酒喷泉旁用战斧劈开冰柱……用餐区则更是众生百态，红木雕花的餐台上，身穿墨绿旗袍发插碧玉骨簪的古风女子正在优雅喝汤，而旁边浑身凸起的黑袍男子则在吃活体刺身，还有九尾的狐狸在拼桌吃炸物；更有几个不知名生物在地上蠕动……
    “哈…哈…我司员工还真是…疯…丰富。”
    初尘努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半天才发出这样一句夸奖，可转眼身一看，阿努比斯早就不见了，她扫视了一遍，才在一个餐区找到了正勾肩搭背热络寒暄的阿努比斯。
    初尘摇摇头，自己摸索着拿了不锈钢餐盘，刷了工牌，去各色各样的档口前选吃的，她拿了个说是叫冥界面包的全麦欧包，端了杯飘着枸杞的孟婆汤，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这个角落还有一个人在用餐，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安安静静地吃着一碗清汤面，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场景下，显得极为格格不入，但对初尘来说，她却莫名其妙但又自作主张地感到了一些……安心。
    那人低着头，从始至终没看初尘一眼，初尘也不欲交谈，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饭毕，阿努比斯终于想起了初尘，带着初尘去找图书馆的管理员，说让管理员安排她的宿舍。
    可找了半天，阿努比斯都没找到人，狗头明显暴躁了，抬头大喊：“奈亚拉托提普，你究竟管不管，这家伙又制造书架迷宫，我找不到祂！”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笑声，然后初尘就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突然凸起来了，还伸出了四个机械轮，然后开始移动，空间在以她不知道方式变换，最后停下来时，初尘一眼就看到了一位正站在书架前整理图书的白净少年，也是她在餐厅看到的那位少年。
    这位少年貌似很高冷，不喜说话——
    “奈亚拉托提普，你再乱篡改书籍，信不信我把你吞了!”
    初尘还没回忆完，这位她认为的静默少年就突然冲着空中大吼，然后顺手抄起书架上的书，一股脑儿地砸向了某处。
    霹雳哐啷的声音落下后，紧跟的是一阵哎哎呀呀的哀嚎。
    初尘正推测那堆书的重量，就接收到了少年凌厉的眼神。
    初尘下意识避开了眼，想想又觉得可笑，她怕什么啊？随后抬眼直直地望过去。
    少年的表情很冷，眼睛却很漂亮，初尘一眼沉溺于少年的瞳孔里，里面似乎有数以万计的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星尘……而后，她就没有了意识。
第三章 第一个普通工作日：门禁处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再醒来时，初尘人已经在一个陌生房间里了。
    房间大概30㎡，带了一个迷你阳台，墙面贴满了猫咪海报，家具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初尘观察了一圈，后来在书桌上看到了一个黄色纸条。
    【明日七点一刻来一楼活体书库进行员工培训。原秩】
    原来那人叫原秩。是他将她安置在了宿舍？
    或许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初尘越想越害怕，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在刚过完新年的一个天清云朗的中午，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初尘，没事儿的话，来一趟****肿瘤医院吧。】
    去医院后，她看到了沉默的父母，母亲强撑着笑说：“初尘，我有些放心不下你。”
    初尘又看向父亲。
    父亲低头，“医院让我们来做二次检查，如果确定是晚期，没有多久时间。初尘，别怪爸爸自私，但你妈妈如果走了，爸爸也陪不了你多久。”
    幸亏幸亏，后来的检查结果是早期，只要持续治疗，痊愈可能非常大。
    初尘满眼含泪，颤颤巍巍地按下了语音通话。
    “妈，你还好吗？我今天突然晕倒了……”
    已经入睡的原秩被一阵细碎的哭声吵醒，他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脑袋，发现没用后摔门而出，却在走廊上碰到了等候已久的白泽。
    白泽，中国神话中的瑞兽，象征智慧与祥瑞，是知识与光明的代表。
    原秩冷眼看着，看着这只瑞兽又要如何多管闲事。
    白泽靠在墙上，笑眯眯地问：“原秩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原秩冷冷地掀掀眼皮，“去把那个爱哭鬼赶走。”
    “大人这样可有失风度，那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更何况，”白泽的笑意微敛，“这是大人曾答应过我们诸神的一次试验，难不成大人还想让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啧。”原秩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靠在了对面的墙上，“第一，我从来不认为你们这个乱七八糟的试验会有用；第二
    ——太吵了。”
    白泽笑笑，伸手变幻出一张符。
    “戴着这道符，你便能屏蔽她在图书馆内的任何行动了。”
    原秩冷哼了声，扯着符纸走了。
    第二日，初尘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一楼活体书库等着了。
    活体书库中收录了诸如《冷笑话僵尸录》《厄洛斯恶作剧箭筒》这类书籍，初尘如今对图书分类标准还不清晰，只好观察一些陈设，比如这书架是雕花红木，其上有蛇形装饰，还镶嵌了五彩宝石和黄金。
    “还挺有质感。不会是真的吧？”
    初尘上去摸了摸，却摸到了一手湿润，她细细看去，这书架缝隙间居然渗着水。
    哈？
    初尘无语，拿起旁边的抹布边擦拭边寻找漏水的源头。
    “你在干什么？”
    “这些书架漏水了，我在擦，顺便找下是哪儿……”初尘回头，剩下的半句话被噎了回去。
    不是，少年，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大白天的室内戴墨镜。
    原秩微抬了下自己脸上的墨镜，瞧了一眼，平静道：“哦，是恒河圣水涨潮了，不用管，晚上它们会自己退回去。”
    初尘把抹布放下，揉了揉太阳穴，行吧，不用管就不管。
    “原老师，那我们现在要开始员工培训吗？”
    原秩靠在书架上，随手扔过来一个小册子。
    “《深渊图书馆指南》你应该有，这是《员工手册》，你自己看看，有事儿按上面的规章制度办就行，没什么需要我特别培训的。”
    “哦，再通知你一声，实习生入职一周后会有考核，考核不通过则会解聘。”
    初尘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员工手册》，满脸都写着离谱。
    实习生还有考核？还能解聘？
    喂喂！这符合《劳动法》吗？
    “哎，等下——”初尘顾不得吐槽，急忙喊住要走的原秩，“阿努比斯说，会在员工培训的时候给我一份直播激励判定的详细文档。”
    原秩的身影顿了顿，原本潇洒的背影一下子颓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过几天给你。”
    初尘点点头，正准备好好学习员工手册，就又听见原秩幽幽道：
    “对了，第一天你就先在门禁区接待来往的访客，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吧。”
    “还有，有空写一下工作日报，闭馆时，我来查收。”
    初尘揉揉耳朵，怎么感觉听出了很大的怨气？
    一定是昨晚没休息好。
    随后她带着员工手册来到了门禁区，门禁区设置了感应闸机以及接待办公桌。
    感应闸机上贴着“请投票进入”，旁边立着个复古铜秤，感应闸机前是接待办公桌，掉漆的木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电脑连接了一台陈旧扫描仪以及破旧打印机，桌面上还有一本泛黄纸质簿，封面印着“访客登记”。
    初尘坐下，顺手打开直播，然后开始翻看《员工手册》，结果入眼第一条就是：
    【深渊没有996，因为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呼！
    初尘立马合上员工手册，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稳定后才笑着对直播间打招呼。
    “宇宙的终极意义是没有意义。
    时间和空间的尽头是深渊。
    欢迎来到【深渊图书馆】的直播间，我是初尘。”
    “友友们好呀！怎么样？这是我为直播间想的口号，是不是很适配？”
    【李白不写诗改刷火箭】：别说，确实有点韵味。
    【废土捡垃圾】：呀？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昨天死在黄泉井里了？
    【白无常的粉底液】：纯新人。请问关注主播会有新人福利吗？
    【孟婆汤里掺水了】：三千年的孟婆汤喝吗？
    ……
    新人福利？初尘挑挑眉，或许可以有，等她看看去找谁提需求。
    阿努比斯？还是，原秩？
    初尘正想着该怎么向上管理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既像诵经又像赞歌。
    弹幕也有片刻卡顿，一时间所有的文字都扭曲成了宗教经文。
    “哈利路亚……嗡嘛呢呗咪吽……”
    一阵耀眼的阳光刺过，第一位客人——卡在了门口。
    初尘懵了，弹幕也沉默了。
    所以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初尘翻了下员工手册，然后蹲下，从办公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消防斧，而后猛地砸向了图书馆的青铜大门。
    【若顾客无法进入，请用办公桌下消防斧猛砸大门。
    ——《员工手册（节选）》】
    “哈哈……客人，现在，您可以进来了。”初尘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
    门打开的瞬间，弹幕炸开——
    【废土捡垃圾】：我靠！我是变异动植物吃多了吗？我怎么看到了我前女友！（眨眼+不可置信）
    【褪色金蝉子】：放肆！菩萨娘娘岂是尔等俗人可以玷污的！还不快快道歉！登徒子@废土捡垃圾
    【废土捡垃圾】：我冤枉啊……
    【犹格泡泡茶】：（揉揉眼）咦，我怎么看到的是触手怪啊？晕圈……怎么大家看到的都不一样……
    【薛定谔的观测者】：这应该是深渊诞生的新物种。它的身体是由三具腐烂的天使尸体组成的，只不过被金色佛经缝合成了人型肉团，底下的莲花台实为蠕动的口腔，本源之力有精神污染的效能，san值过低会导致出现幻觉，所以才会出现有人见菩萨，有人见触手，有人见前女友的情况……但是这玩意儿到底要归属于哪个神话体系？古希腊和古印度的杂交产物？那它们互相吞噬时是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还是单手指天呼喊咒语……（凌乱中）
    【羽蛇神掉鳞护理】：嘻嘻~这是我们食堂剩饭孵化出的迷你外神哦~怎么样？很酷吧~
    【秦始皇寻找长生药】：神祂酷—
    【李白不写诗改刷火箭】：神祂酷—
    【骑士僵尸113】：@废土捡垃圾你吃变异植物？这边有大量变异植物，收吗？（小声+期待）
    【孟婆汤里掺水了】：@羽蛇神掉鳞护理上班时间摸鱼，你完蛋了。
    【废土捡垃圾】：@骑士僵尸113这得私下聊(偷感很重)
    【羽蛇神掉鳞护理】：@孟婆汤里掺水了你不也在！
    ……
    看着面前这位头上戴着天使光圈，背后安着白色翅膀，浑身纹满卍字真金，脚下踏着莲花形滑板的个性美少女，初尘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会被卡住了。
    她维持着僵笑，严格按照流程接待这第一位客人。
    “欢迎来到深渊图书馆，请报一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个性美少女'嚼着泡泡糖盯着初尘看了一会儿，然后桀桀桀桀地笑了起来，“我名‘兼容’，在月相重叠时用血液书写我名即可联系到我。”
    “哈哈……”初尘干笑两声，没有犹豫就在名字一栏填下了[兼容]，在联系方式一栏填下了[在月相重叠时用血液书写她名]，因为访客登记上其它的记载更抽象，因此初尘选择适应并接受这种抽象。
    “兼容小姐，你好，请问您需要图书馆的哪项服务？”
    “我要《红嫁衣》的信息。”
    红嫁衣？
    初尘打开电脑进行书目检索。
    【题目/作者：《红嫁衣》/暂无
    来源/出版发行项：凡人献祭/深渊图书馆出版部， 2025
    CORE及定价：AC-CHN-EUC-25.7.15/暂无
    载体形态项：血绸卷轴.全息投影（能量波动频率***Hz）
    个人责任者：暂无
    个人次要责任者：暂无
    学科主题：中国志怪/精神污染
    深图法分类号：E.Cn.B.M
    提要文摘附录：本图书呈现中国古代姜国的时空切片：咸平年间，临安城徐府大婚夜发生双重死亡事件：林氏女身着染血白衣自戕，新郎徐湛离奇暴毙，其中缘由，各凭分说。
    索书号：E.Cn.B.M/4B715
    馆藏地：四层B区-黄衣之王剧场（特藏禁区）-哈斯塔剧本书架
    书刊状态：不可借（Euclid级）】
    大量的陌生信息让初尘有些理不清头绪，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麻烦稍等片刻。”随后开始疯狂翻阅《员工手册》。
    【目录—深渊图书馆图书索书号结构—第54页。
    索书号结构
    格式：深图法分类号/楼层+区域代码】
    【目录—深渊图书馆图书分类法—第42页。
    图书分类法
    一、分类层级结构
    第一级：危险等级
    S（Safe级）：无害但需管控
    E（Euclid级）：需动态收容
    K（Keter级）：高危污染源
    第二级：神话体系
    Cth（克苏鲁神话）
    Cn（中国神话）
    Gr（希腊罗马神话）
    N（北欧神话）
    In（印度神话）
    Eg（埃及神话）
    Mz（玛雅/阿兹特克神话）
    第三级：内容类型
    A：神祇自传与本源记录
    B：禁忌知识与污染典籍
    R：仪式与咒术指南
    P：预言与时空悖论
    L：活体图鉴与生态档案
    H：历史与文明残片
    第四级：特殊属性
    -S：需定期喷洒镇静剂（如克苏鲁碎片）
    -L：农历节日活跃度增强（中国民俗类）
    -M：自主演化倾向（残缺孤本类）
    -T：时间锚定需求（玛雅预言类）】
    【目录—深渊图书馆.各区域收录等级与准入规则—第21页。
    ……
    黄衣之王剧场（特藏禁区）：
    等级：Euclid-Keter临界态
    性质：剧本强制VR参演，读者可能被写入剧情
    进入要求：需获得跨神话审批以及支付“一项情感”（图书馆随机抽取），并签署克苏鲁哈斯塔黄衣契约抵押“自我存在”的完整性，
    注意：读者若成功掌握图书知识，经考核后可图书馆编制身份；但若失败，读者“自我存在”将归属深渊图书馆所有。
    “在黄衣剧场，你不是读者，而是角色——区别仅在于，谢幕时你能否自己写下结局。”——剧场入口警示牌
    ……】
    《红嫁衣》的深图法分类号为：E.Cn.B.M，索书号为E.Cn.B.M/4B715所以——
    “您好，经查询，《红嫁衣》属于中国神话体系、禁忌知识与污染典籍类别的、有自主演化倾向的图书，因是Euclid级，目前处于不可借状态，读者只能在馆内进行阅读，图书位于四楼B区的黄衣之王剧场特藏禁区，读者需要提供跨神话审批以及支付一项情感，并签署克苏鲁哈斯塔黄衣契约，抵押‘自我存在’的完整性才能进入，且后续会被强制要求VR参演，参演结束后读者若能正确理解图书所传达的知识，考核通过后即可获得图书馆的编制；但若未能成功理解，读者抵押的“自我存在”将归深渊图书馆所有。
    以上就是《红嫁衣》图书的全部信息，请问您这边还有什么疑问吗？以及还是否需要借阅？”
    初尘一口气说完这些信息，差点自己先去极乐世界转圈了。
第四章 第一个普通工作日：《红嫁衣》上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个性美少女没说什么，只是随手扔过来一张纸，然后吹了个泡泡，说道：“情感的话，随机抽取吧。”
    “好的。”
    初尘打开那张纸，用扫描仪将这份后勤部羽蛇神和医疗部扁鹊联合审批的准入证明存入了电脑，然后登入预约申请页面，填了访客书名等信息，在支付一栏又点了随机抽取，最后打印出了克苏鲁哈斯塔黄衣契约。
    “您好，图书馆随机抽取的情感为‘爱’，这是契约，检查无误后可以签下名字。”
    个性美少女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犹豫最后还是签下了名字。
    初尘将契约扫描上传到系统，最后打印出了准入门票。
    “这是您的准入门票，进去左转按电梯上四楼，出电梯后再右转到头就是黄衣之王剧场区，哈斯塔剧本书架上有编号索引，可根据门票上的图书信息去寻找，如果找不到或者有任何问题可以去咨询处询问四楼值班人员，祝您阅读体验愉快。”
    个性美少女进到图书馆后，弹幕开始火热讨论：
    【废土捡垃圾】：《红嫁衣》？是哪位神祗的故事？我怎么没有听过。
    【薛定谔的观测者】：据我所知，这个是残缺的世界碎片，里面并没有神祗。
    【犹格泡泡茶】：所以，缝合混沌体为什么要去这个世界？
    【薛定谔的观测者】：你们看，这个缝合怪身上有古巴比伦的纹身、还有印度、希腊的标识，你们会想到什么？以及还缺少什么？
    【犹格泡泡茶】：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希腊……四大文明古国？还少中原古国？
    【薛定谔的观测者】：没错，而且你们还记得这个缝合怪叫什么名字吗？兼容。兼容在不同领域有不同含义，但我猜测，这个缝合怪的‘兼容’在此处是一种狭义的定义，仅指多元文化共存。
    【犹格泡泡茶】:也就是说，这个缝合混沌体想去吞噬古国碎片进而彻底掌握'兼容'法则，进阶成为新的神祗？
    【薛定谔的观测者】：是的，毕竟从文化源头上来讲，四大文明才是原生文明，其他文明都属于派生文明。如果它能成功掌握这块古国碎片，哪怕只是其文化体系中极小的一部分，但也有极大可能凝结出‘兼容’法则，进而被深渊认可。
    【犹格泡泡茶】:但这只缝合怪进去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这是为什么？
    【薛定谔的观测者】：或许与它所支付的情感有关。
    【废土捡垃圾】：爱？为什么被抽取爱之后，兼容脸色就很难看啊？
    【犹格泡泡茶】：应该与《红嫁衣》这个世界碎片有关。
    【废土捡垃圾】：我现在可太好奇《红嫁衣》这个故事了。主播主播，能否申请《红嫁衣》电子阅读权限？
    【犹格泡泡茶】：+1
    【薛定谔的观测者】：+1
    ……
    看着满屏的+1，初尘很是无奈，各位，你们称呼人家为“缝合怪”已经很无礼了，现在又要窥探人家的隐私，这样不好吧……
    【叮咚！检测到今日直播人气TOP1：《红嫁衣》
    直播启动全息投影沉浸阅读模式……
    信息载入中……
    场景重现中……
    警告!警告！缺乏故事核心人物投影，需就近员工立即补位……
    员工意识连接成功……
    重新载入……
    载入成功……
    《红嫁衣》世界开启。
    祝各位阅读愉快！】
    哈？
    失去意识前，初尘瞥了眼桌上的《员工守则》。
    【当沉浸式阅读缺乏主要角色时，就近员工需立即补位。】
    初尘失去了情感波动，麻木微笑中。
    ———————————
    【北斗从不耍赖】：姜国临安林婉，林家长女，生母不详，生于咸平二年。
    咸平七年，初见徐湛；往后五年，青梅竹马；咸平十三年，痴恋徐湛；咸平十四年，互诉情意；咸平十五年，与徐湛定亲；同年，徐湛从军，在家痴等；咸平十九年，徐湛归家，另娶他人。
    再往后文书就没记载了。
    【废土捡垃圾】：哇塞！可以呀！@北斗从不耍赖，人脉资源够广呀！这都能查得到！
    【犹格泡泡茶】：啧，这样看起来，不是个美丽的故事啊。
    【薛定谔的观测者】：确实。这样的剧情，远到宙斯近到现在，层出不穷，只不过根据文化背景和所属体系不同，多少有些差异。
    【废土捡垃圾】：让我来一句话总结，无非就是相爱的人分开后男子变心求娶他人，女子挽留不成，在男子新婚之夜杀了男子，而后又自杀的凄惨故事。
    ……
    初尘躺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啃着苹果看着弹幕，在意识被拉入这个世界几个时辰后，终于弄清楚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信息。
    不过，其实这些信息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这个沉浸式阅读系统好像只是想要一个意识载体，而不想要一个完全的自主意识。
    简单来说，它只需要一个人在特定情境下说出特定的话，以此推进剧情的正常发展，甚至语气表情都是设置好的，连演技都不需要。
    初尘咬下一口苹果，眼皮都不带抬的。
    她只需要当个机器人，按照系统设定走剧情就行了。
    不过，谁能想到这个故事里缺乏的核心角色投影会是女主角呢？
    呵呵，这个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姑娘，徐公子回来了，正在前厅见老爷。”丫鬟敲门通传。
    初尘不急不忙地啃完最后一口苹果，而后就变成了众人眼里的“林婉”模样，满眼期待和情意地要往前厅赶去，可还没跨出房门，就被丫鬟拉住了。
    “姑娘，别去了。徐公子……他……他是来退亲的……呜呜呜……”
    小丫头满眼心疼，到最后哭了起来。
    初尘踉跄了几下，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湛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心意相通，幼时湛哥哥会为我折梅跳冰湖，后来他前去从军，也会托人年年从边关给我送青杏……那么多年，湛哥哥不曾改过心意，我也在家痴痴等候，如今好不容易盼回来了湛哥哥，湛哥哥怎么会……怎么会……”说着说着忽然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醒醒啊！快来人，请大夫！”小丫头抱住晕倒的‘林婉’，焦急地喊人。
    但本该晕倒的初尘，此时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这引起了弹幕的争议：
    【废土捡垃圾】：主播！你竟然摸鱼！
    【褪色金蝉子】：阿弥陀佛，施主，这样不好，很不好。
    【犹格泡泡茶】：是呀，不是说是沉浸式阅读吗？主播，你这样很影响我们阅读体验哎。
    【薛定谔的观测者】：赞同。
    ……
    初尘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
    拜托，不是她不想晕，是人林婉本来就是装晕啊……
    【废土捡垃圾】：啊？你说，林婉，这个世界的林婉，这个时候是装晕！
    初尘颇为无奈地点点头。
    【犹格泡泡茶】：啊，这——
    【褪色金蝉子】：阿——弥陀佛。
    【废土捡垃圾】：为啥啊？林婉为啥装晕啊？她不想去见徐湛？什么情况啊？
    【薛定谔的观测者】：不清楚。只能说故事可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且往后看吧。
    等初尘再次被迫睁眼时，林婉的父亲林老爷正在她房里坐着。
    铜烛台的雕花棱角在墙上投出獠牙般的暗影，半截残烛在灯罩里暗自灼泪。
    看不清面容的林老爷察觉‘林婉’睁眼，率先开口：“想必你也知道了，徐家今天来退亲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哭泣的‘林婉’打断，“爹，不会的，湛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
    “够了！“林老爷霍然起身，腰间玉带钩撞得环佩叮当，“一股子小女儿作态，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辱了我林家门楣！想当初你娘，宁可血崩而亡，也要把你生出来！你此刻在此哭哭啼啼痴缠不休对得起你娘吗？你要真有气性，绝食自尽我都不拦着！说不定我林家还能再立个贞节牌坊！你若没这本事，就乖乖听话，不要吵闹！”
    说完，林老爷便拂袖而走，走出房门后，又朝门边守着的小厮叮嘱。
    “这几日看好小姐，切勿让小姐出门，尤其是明日，千万不能让小姐出门。”
    【废土捡垃圾】：咦——这是什么父亲？
    【犹格泡泡茶】：唉，这样的其实很常见……
    【白无常的粉底液】：唉，原本的林小姐是听不见林老爷的这番话的吧？要不然得多难过。
    【法老VIP木乃伊】：这林小姐也太惨了，被抛弃还不算，后面还自杀了。
    【薛定谔的观测者】：那这么说来，明日就是林小姐那未婚夫另娶她人的日子了吧？
    【废土捡垃圾】：对，渣男！
    ……
    林父走后，‘林婉’来到房间的一角，那里放着几大筐青杏，她捏起其中一颗，放入嘴中，却干呕而出，但还就这么一边干呕一边继续往嘴里塞，不知过了多久，满脸青汁的‘林婉’展颜一笑，痴迷地看着那些青杏。
    “因我最喜吃青杏，你便每年托人送青杏。湛哥哥，你怎么会变了呢?“
    【废土捡垃圾】：咦，林婉这个样子真的像喜欢吃青杏？
    【褪色金蝉子】：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像。
    【犹格泡泡茶】：好怪啊好怪——感觉有病？
    ……
    第二日，暮色刚落，徐府门前的青砖已经换上了红衣，鎏金门檐下悬着璀璨的琉璃八角灯，角门处的小厮们抓着红枣桂圆撒向周围嬉闹的孩童，红衣乐工们吹着唢呐敲着鼓，伴着烟花爆竹引着花桥缓缓而来，沿路街坊好友拍手称好，三百羊角灯沿街次第燃亮，路边梧桐树上贴得洒金双喜字明珠生辉。
    而随系统设置偷偷溜出府的初尘，此时正独自一人站在阴影里，欣赏徐府门前的这副热闹之景，直到‘林婉’看满足之后，初尘才偷偷从大门顺着小路去到了徐府后院。
    院中有一男子在月下独酌，着红衣，束黑发，身形俊逸，相貌清雅。
    正是林婉的未婚夫—徐湛。
    初尘潸然泪下地来到徐湛身边，揪住了他的袖子。
    “湛哥哥……湛哥哥……是你吗？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徐湛已经有些醉意了，他眼神朦胧，语气柔和：“婉儿？哭甚么？”然后抬手似乎想为‘林婉’拭去泪水，却不料下一刻就翻出匕首，直接割断了‘林婉’揪住的嫁衣袖口。
    他甩甩袖子，坐直，眼神恢复清明，“别演了，你早知我三月前就归家，若真想见我，自来见我就是了，何必此时在此惺惺作态。”
    ‘林婉’垂泪，“湛哥哥这是什么话？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婉儿特来祝贺。只是婉儿不懂，湛哥哥若真对我无情，为何还年年托人送青杏？”
    徐湛垂眸整理袖口，语气冷淡到仿佛在谈论无关的风月，“那青杏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北行街上朱雀桥边杏林斋里。怎么？需要我唤店家来对质？”
    【废土捡垃圾】：啊！这青杏是林婉自己买的？不是，她图啥啊？
    【犹格泡泡茶】：她骗自己？骗她爹？还骗大家？
    【白无常的粉底液】：但我的关注点是——徐湛知情！？
    【法老VIP木乃伊】：是啊，这样来看，徐湛本人是知情的，而且一直没揭穿。
    【犹格泡泡茶】：好怪……我是说这两人……好像都有病？
    ……
    初尘也是被震了一下，但此刻她根本没机会思考，只能按照林婉的设定继续走剧情。
    ‘林婉’不停地摇头后退，“湛哥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不，你不是我的湛哥哥，你不是那个当年为我折梅跳冰湖的徐湛！你把我的湛哥哥弄到哪儿去了？你把湛哥哥藏到哪儿了？“
    徐湛一双丹凤眼睥睨地看过来，一句一句，平静又冷漠地质问。
    “当年为你跳冰湖的人是我吗？林婉。”
    “你真的最喜食青杏吗？林婉。”
    “你真的痴恋于我吗？林婉。“
    “你真的爱我吗？林婉。“
    “清醒了吗？”
    “——林婉。”
    有什么东西在‘林婉’颅骨里爆来，初尘被迫踉跄着撞翻了案几上的酒杯，碎片扎进手掌心，初尘看到了原林婉的记忆深处的一些画面。
第五章 第一个普通工作日：《红嫁衣》下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那是一个寒冬腊月，少女林婉蜷在街角石狮后，怀里紧紧搂着一个青瓷罐。
    “他爱吃酸。”
    少女林婉一边哈气，一边自言自语，她盯着青瓷罐里装着的青杏，露出了羞涩的笑。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挑灯少年的身影晃进长街，少年肩头落满碎雪，苇杆架上几盏素纱灯随他的步伐轻颤，像一只只停落的白鸽。
    少女林婉笑着跑过去，怀里紧紧抱着瓷罐，“沈…沈家哥哥。”
    少年卸下灯架，哈着白气搓手：“小娘子要买灯？年关价贵，最便宜的兔儿灯也要十五文。”
    少女林婉红着脸摇了摇头，吸了一大口气后将瓷罐往前一递：“给…给你的。”
    少年怔了怔，然后把挑灯的担子放下，双手接了过来，他笑着露出了两颗虎牙：“给我的？”
    少女林婉的脸越发红，她慌忙低头：“上元节那日…你送我菱花灯，我…我…”
    “沈五郎！”
    一个穿着桃红袄子插着金蝶翅钗的少女娇呼一声，而后走了过来，她亲昵地拽住少年袖角，撒娇道：“不是说好留盏美人灯给我嘛！”
    少年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他手一抖，瓷罐“咣当”摔在了青石板上。
    青杏滚进雪泥里，像春光溺死在了冬日里。
    “对不住啊小娘子，我没拿稳，多谢小娘子的好意啦。”少年尴尬赔笑，而后介绍：“她叫阿云，是我们里正家的女儿。”
    唤阿云的少女瞥了眼满地狼藉，笑出声：“五郎最不爱吃酸的。五郎，我给你带了栗子糕，用的可是广南的黄金栗，洛郡的鲜花蜜。”
    雪粒骤然密集，少女林婉僵在原地。
    少年手忙脚乱地收拾灯架，“要收市了，小娘子且回吧…阿云，你的美人灯！”
    街口的鲤鱼灯被随意塞进货堆，苇杆发出几声轻响。
    天地俱白，少女林婉慢慢蹲下身，拿起混着雪水泥浆的青杏，缓慢地缓慢地放入了口中。
    暮色浓稠，铜盆里未燃尽的纸钱被穿堂风卷起，少女林婉穿着素衣跪在林家祠堂。
    “哭甚么！”林老爷的戒尺抽在少女林婉的肩头，“为个贱民值得？”
    少女林婉仰起脸，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我…我是恨自己天真。”
    “错！”戒尺挑起了少女林婉下巴，林老爷的面容在苍白月光下显得诡异又慈祥，“你该谢他——你今日所作的《薄幸郎赋》，难得有了几分才情，有了些贞女气性。”
    雪夜孤鸟掠过祠堂，供案上的白蜡突然爆出烛花。
    少女林婉长久地盯着林老爷以及其后的母亲牌位，而后嘴角慢慢慢慢地弯起了弧度。
    “原来是这样。“
    少女林婉说，原来是这样。
    ——————————
    “为什么…要戳穿？”‘林婉’失神落魄地喃喃自语，手里捏着的那块儿碎瓷片扎得更深，“你明明可以继续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啊？”‘林婉’颤抖着将手中的瓷片刺入了徐湛的心口。
    而徐湛则不躲不闪，他垂眼看着没入胸口的碎瓷片，眉眼平静，无动于衷。
    【废土捡垃圾】：呃，所以所以，林婉并不爱徐湛？她只是做戏给众人看？什么几年的痴恋等待，都是骗大家的？甚至她连她自己都骗？疯子疯子，真是个疯子！
    【犹格泡泡茶】：唉，可甘用一生去自导自演一场情爱，又怎么不令人唏嘘呢？
    【白无常的粉底液】：而且这个徐湛明明能逃却自愿赴死，又怎么不算另一种深情？
    【废土捡垃圾】：所以，徐湛爱林婉？不是吧……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法老VIP木乃伊】：无话可说……两个疯子锁死吧……
    【薛定谔的观测者】：未观全貌，不予置评。（提示：还有人物未出场。）
    【废土捡垃圾】：对哦！缝合怪呢！缝合怪不是会被动参演这个故事吗？怎么都快到大结局了，还没看到它？
    【犹格泡泡茶】：差点把兼容忘了……兼容不是要吞噬这个世界的本源吗？怎么一直没出现。
    ……
    “小心！“徐湛瞳孔骤然收缩，角落里有寒芒闪来，他旋身将林婉整个护在怀里，红色嫁衣裂开的瞬间，弹幕看清了没入徐湛身体的那把凶器。
    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徐湛和初尘一起摔到地上，徐湛大口吐血，初尘则懵圈地看着突然冲出的人。
    那头戴玉冠，身着绿色嫁衣的——竟然是兼容！
    【废土捡垃圾】：哇塞，徐湛退亲要娶竟然是兼容？
    【犹格泡泡茶】：好狗血啊……
    【薛定谔的观测者】：兼容要杀林婉？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其实在林婉身上？
    【法老VIP木乃伊】：可林婉不是缺失了吗？这个世界的林婉要是还有自主意识，主播就不会被拉来充数了啊？
    【薛定谔的观测者】：还记得这本书的提要文摘吗？咸平年间，临安城徐府大婚夜发生双重死亡事件：林氏女身着染血白衣自戕，新郎徐湛离奇暴毙。所以，林婉杀了徐湛之后又自杀了？
    【废土捡垃圾】：咦？快看，主播摔出来了！
    是的，初尘摔出来了，准确来讲，是从林婉身体里被挤出来了。
    而霎时间，狂风大起，暴雪已至。
    林婉‘活’过来了，她直直朝着徐湛走了过去。
    她蹲下，温柔抚摸着徐湛的脸，细细为他拭去脏污的血迹，满眼情意。
    “湛哥哥，我真蠢，戏码上演了这么多遍，我如今才知道——“
    “你原来真的爱我！“
    “哈哈哈……”林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可笑！你居然爱我！你居然真的爱我！”
    “可是你爱我什么呢？”林婉突然收笑，语气疑惑，她唰地一下拔出了徐湛身上的匕首，带出的血珠溅到了她脸上，她表情无辜。
    “你爱我什么呢？”
    “是爱我谎话连篇？”
    “还是爱我顾影自怜？”
    “我爱——“徐湛的声音卡在染血的齿间，久久无法说完。
    雪越下越急，白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对峙。
    林婉轻笑了一声，她整理了下徐湛身上已经凌乱的嫁衣，语气很淡的询问。
    “为我跳冰湖折梅花的不是你，为我买青杏的也不是你，我痴恋的也不是你，你既然清楚我只是要一份飞蛾扑火惊动世人的戏码，那你为什么还要入局呢？我之前一直不懂，你是不懂情爱还是真为我所骗，才与我订婚且缄默不言，当然，我当时也不在意，哪怕你突然退婚，我也不曾伤心或者想去追问。你为我换了一出更加荡气回肠的盛大戏码，我必须让它完美落幕。在你新婚之夜自杀，将会是我最痴情忠贞的象征。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死？为什么在我自杀之后，你也死了？这不对，我只是爱，却从未想过害人。我不会报复的，哪怕你另娶他人，我根本不在乎的。所以，为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甚至隐隐生出了愧疚，以为真的是我害了你，然后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一遍一遍的经受死亡，时时刻刻受着挫骨锥心之痛，不得解脱不得消散不得自圆。”
    “可我如今才知，我们竟然是同一种人。”
    “你亦不爱我，你也不想了解我，你只不过偶然窥见了我腐烂的一角，便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想做救世主——”
    林婉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徐湛的伤口里，她眼神清明，语气绝对。
    “你爱的不过是'被需要的徐湛'，就像我爱的只是'深情的林婉'——我们都是自己戏台下的看客！”
    “世上常说负心郎薄情女，负心郎薄情女是为了自己舍弃了情爱，可痴男怨女何尝不也是为了自己呢？对某一个人情深义重，痴情不改？哈哈，扒开他们的心看看，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他们自己？还是那所谓情深义重的人儿?”
    “究竟是对那人的喜爱还是对喜爱那人的自己的迷恋？”
    “人啊！说到底啊，最爱的都是自己，只不过被什么所谓的道德世俗，所谓的什么条条框框拘束着，没人敢踏出来，没人敢承认。说什么牺牲奉献，苦苦等待，一心一意……都是笑话！”
    “所以，湛哥哥，别说你爱我，也别说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更不要说你是为了我而死。你都是为了自己！”
    “是你自己要血肉模糊，要自我献祭的，而我只是搭了一个戏台子，让我们这一出痴情戏可以被万古传唱，青史留名。我从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
    “我们只是都需要一场盛大的凌迟，来供奉自己亲手捏造的感情。”
    “我们自己就是痴情本身…谁配让我们取悦？”
    话语落下的最后一刻，一把金簪子插到了林婉的胸口。
    兼容神色癫狂，满脸恨意，“他居然救你！他居然为了你甘愿去死！为什么！明明是我为他挡下了毒箭，明明是我一直在苦寒之地陪着他，明明是我最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如此选择！为什么他一直不开心？为什么他还想着你？你们都该死！都该被我吞噬！”
    “去死！去死！去死！”
    兼容又朝林婉身上疯狂刺了数下，林婉最终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徐湛身上，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兼容，怜悯地摇了摇头。
    “可怜虫，一只连爱是什么都不懂的可怜虫。”
    她的血和徐湛的血交融着，交织着，一滴一滴渗透了身下的红嫁衣。
    “你有爱吗？”
    “你爱自己吗？”
    “连爱自己都不会，又怎么敢说爱别人呢？”
    “你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怪东西，怎么胆敢在我的地盘上指点江山？”
    林婉淡笑着一句一句的质问，而后身上慢慢溢出了雾气，那种雾气没有颜色没有形状，但却可以感知到里面有无穷的恐怖，雾气渐渐开始弥漫，世界开始坍缩，飘落的雪花皆化作了赤色火焰，灰烬纷扬中，徐湛嫁衣上的金线突然暴起，在半空凝成诡谲的符咒，将林婉徐湛和兼容一起缚成了蚕茧，随后传来了徐湛的轻叹和兼容的尖叫，然后赤焰燃烧中，蚕茧一片一片裂开。
    兼容的身躯上，左脸是林婉笑眸，右脸是徐湛垂目。
    祂开口，左眼流泪，右眼流血。
    “此泪为祭，葬天下两情相悦者。”
    “此血为咒，赐孤独者自溺极乐之权。”
    “吾名为‘妄’，凡以爱为名求吾者——赐尔永失所爱，方知真心轻重。”
    祂赤足踏过灰烬，身后红嫁衣灰烬重组成神龛，其上金光闪烁：“早悟兰因非功德，跪我方知我即佛。
    “拜我者，得永生自欺之福。”
    【系统公告：新神‘虚妄’登记在编，当前神格：林婉/徐湛（融合度99.9%，林婉主神格66.6%）】
    【薛定谔的观测者】：林婉和徐湛融合，吞噬了‘兼容’，而爱恨同源，祂们被认可了，祂们的规则被深渊接纳了。
    【实习生今天掉san了吗】：是的，新神林婉/徐湛，尊名‘妄’，司掌世间自欺者。
    【犹格泡泡茶】：祂们弑了一座残神，真是恐怖。
    【废土捡垃圾】：—打死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和结局。
    【北斗从不耍赖】：这就是深渊的规则，它足够公平，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意志或能力，那么深渊会认可你。
    【薛定谔的观测者】：是的，林婉这样的，从不需要“被爱”或“爱人”，她需要的只是无限自我认同的闭环逻辑，无论外界如何质疑，都能将一切转化为“我痴故我在”的自洽。但之前徐湛的死，让林婉无法逻辑闭环，这才让《红嫁衣》成为了残缺孤本，一直无法结局。
    【白无常的粉底液】：而兼容的到来，不仅给林婉提供了爱恨同源的兼容法则，还让林婉知晓了徐湛死亡的真相，进一步验证了她对情爱本质的看法，她有了彻底自洽的自我认知，从而撼动了深渊法则。
    【犹格泡泡茶】：不知说什么了，这剧情走向也太匪夷所思了……
    【废土捡垃圾】：同上……
    ……
    新神的面容一直变换，直到最后固定成了‘林婉’的面容。
    ‘林婉’高坐骸骨神座，祂随手伸手一捏，便从初尘脑子里取出了青杏大小的光团，那是初尘的记忆。
    她捏碎，然后轻笑，她说：“图书馆见。”
    图书馆见，我的信徒。
    指尖弹落的杏核滚入尘埃，生根处绽放出血色杏花。
    花瓣上浮现出一家三口的团圆景象，只是其中两人是腐尸枯骨，一人则是破碎的光影。
    那光影被诡异的黑线凝聚成了人的形状，而‘人’的轮廓又在不断坍缩重组，时而是大好年华的青葱少女，时而又是无数眼球堆砌的畸形集合体。
第六章 第一个普通工作日over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深渊图书馆公告：
    尊敬的渎者，经古籍修复部历经半日的专业修缮，馆藏禁忌文献《红嫁衣》(CORE：AC-CHN-EUC-25.7.15）残缺孤本(索书号：E.Cn.B.M/4B715)现已完成系统性修复工程。此典籍以姜国咸平年间血案为锚点，经世界树枝液修补、伏羲八卦阵隔离等三十九道工艺，现其载体形态已稳定，即日起该文献升级为完整版本（索书号更新为：K.Cn.A.L/2B25715），除原书七回正文外，特藏文献部新发现夹藏于书页间的“庚子年补遗“手稿残卷，经荷鲁斯之眼、獬豸等考证，确认其为后世叙事者所辑补的妄神异闻录，该增补章节实为通灵卷，详实记载了信徒拜祭赤骸庙寻求虚妄因缘的禁忌习俗与民间传说，与正文形成跨时空的叙事呼应，为研究东方志怪叙事与精神认知污染交叉态提供了珍稀的文本佐证，其「自指性悲剧结构」已收录于《ABY∞号文明观测档案》。
    特此公告。
    深渊图书馆古籍文献部
    2025年 5月 2日】
    初尘意识被弹出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这篇刚发布的公告。
    古籍修复？《红嫁衣》？
    “第一天就修复了一本残篇，你还挺厉害。”
    初尘抬眼，看到了双手交叉靠在感应闸机上的原秩，她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就权当是称赞了，她礼貌笑笑，回道：“谢谢夸奖。”
    原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扔过来一沓资料。
    “这是明天要入职的新员工信息。她的入职流程以及员工培训什么的，就全权由你负责了。”
    哈？初尘不解，她还是个新人，还什么都搞不清楚呢，怎么就负责新同事的入职了？
    “这不合适吧？我也才刚来一天，还什么都不熟悉。”
    “很合适。”原秩微笑，“毕竟新员工是因为你才入职。”
    哈？？
    初尘不解地打开了新员工资料，看到其姓名后，惊讶出声。
    “林婉？”
    原秩点点头，然后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林婉’，你也可以叫祂'妄'。”
    初尘其实并不是惊讶是哪个‘林婉’，她惊讶的是‘林婉’为什么是因为她而入职。
    “所以，林婉为什么是因为我而入职呢？”
    初尘抬眼，看向原秩，眼里是淡淡的质问。
    原秩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烦躁地揉了揉头，“以你能理解的话去说，就是祂原本是黄衣之王剧场里专门负责演绎《红嫁衣》残缺本的演员，但是现在《红嫁衣》被修复了，不需要去演绎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演员了，但祂想留在这里，大家也都同意，因此同意重新聘请祂，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初尘点点头，“简单去讲，因《红嫁衣》被修复，演绎组被裁员了，但由于林婉能力出众，得到了图书馆各部门的认可，于是一致同意她内部转岗，也相当于从外包转为了正式编。”
    原秩咳嗽一声，“你——理解的挺透彻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的，我会做好准备，明天负责好林婉的入职流程。”
    初尘粗略翻看了一下那沓资料，心里有数了。
    资料里新员工入职指引部分写得还是比较全面的，她也会再查查不清楚的信息，争取明天可以比较顺利接待新同事入职，但不顺利也没关系，好坏都是历练。
    何况，追根溯源的话，林婉这事儿确实还和她有些关系。
    《红嫁衣》那样就是被补全了？
    林婉想去看看《红嫁衣》的信息，只是，才碰到鼠标，就听到原秩的问话。
    “对了，快下班了，你今天的工作日报写了吗？”
    “哈哈——”
    看到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初尘尴尬地笑了两下。
    17：35。
    她确实还没写，也没想起来，不过——大哥，老板，少年……你是魔鬼吗？
    她才刚刚从VR模式中出来，怎么就想到先跟她要工作日报了？
    好吧……虽然图书馆18：00闭馆。
    但不说她还不熟悉VR里时间流速跟现实世界里时间流速的比例，就说还连午餐都没吃且也算为修复《红嫁衣》尽了一份微薄之力……也不该这么资本剥削吧。
    “那个……六点我准时发到您邮箱，您看行吗？”
    心里诽异，但面上还是微笑，初尘最擅长的一项——忍耐。
    待原秩一走，初尘立马在电脑上输入了‘红嫁衣’三个字，点下了书目检索，显示出了如下信息。
    【题目/作者：《红嫁衣》/林婉&徐湛
    来源/出版发行项：凡人献祭/深渊图书馆出版部，2025
    CORE及定价：AC-CHN-KET-25.7.15/ABY∞
    载体形态项：血嫁衣.全息投影（能量波动频率***Hz）
    个人责任者：林婉
    个人次要责任者：徐湛
    学科主题：中国志怪/精神污染
    深图法分类号：K.Cn.A.L
    提要文摘附录：本图书呈现中国古代姜国的时空切片：咸平年间，临安城徐府大婚夜发生双重死亡事件：林氏女身着染血白衣自戕，新郎徐湛离奇暴毙。
    索书号：K.Cn.A.L/2B25715
    馆藏地：二层B区-四库妖异录
    书刊状态：不可借（Keter级）】
    不可借？Keter级？
    初尘又去翻员工手册，查看Keter级的借阅规则。
    Keter级的借阅规则倒是比Euclid级简便许多，只需要有奈亚拉托提普亲自签发“混沌许可证”即可。
    但奈亚拉托提普？馆长？
    呃，还是算了。
    初尘摇摇头，绝了看眼《红嫁衣》完整版的念头，不过《红嫁衣》还上传了电子版资源，初尘点了进去，虽然提示没有相关权限无法查看，但初尘还是看到了《红嫁衣》的完整目录:
    第一章：青梅绕竹马、冰湖暗埋因
    第二章：青杏托鸿雁、边关寄相思
    第三章：寒枝栖孤影、深闺锁芳心
    第四章：铁甲踏归程、红笺变绝情
    第五章：血溅合卺酒、魂断芙蓉帐
    第六章：残烛照旧约、杏核藏天机
    终章：白骨塑神龛、妄念证菩提
    番外卷·妄神异闻录
    下午六点整，初尘准时向原秩的邮箱发送了工作日志。
    Day 20250502
    今日工作内容：
    1、深渊门禁处签到、直播间签到。
    2、给一层绿植浇水。
    3、接待一位读者，帮读者寻找图书信息。
    4、去VR剧场版充当npc。
    明日工作计划：
    1、负责新同事的入职。
    2、提交《深渊图书馆直播福利研究项目书》
    只是初尘没有注意到，在她点完发送那一刻，电脑上的文字已经扭曲了。
第七章 第二个普通工作日：林婉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还未到八点，初尘就已经来到了门禁处，她坐下，拿出昨天原秩给的新员工入职指引细细翻看了起来，其实昨天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多做些准备总不会错，要不是昨天原秩通知的太晚，她都可以提前去彩排一遍，可惜那时大家都快下班了。
    不过，不重要，好坏都是体验。
    昨天她不是也体验了很多第一次吗？都还好。
    提起昨天，初尘今天在食堂碰到阿努比斯的时候还问了一嘴兼容的情况，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兼容离开图书馆。
    然后阿努比斯朝她微笑比了个嘘，初尘也就不追问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关心，她拦住阿努比斯，主要是因为另一件事—直播福利。
    这个东西她觉得可以有，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了直播福利，无论是文创也好借阅卡电子资源啊也罢，有了可获得的利益，那么才能或多或少地吸引聚集起来一部分观众。
    不然，她辛辛苦苦播了半天，有什么用呢？
    就让大家就看她怎么工作?看图书馆借书读书的日常？
    不要太无聊，太浪费双方的时间。
    当然，这是她心里话，对阿努比斯自然不能这么说。
    她只说，既然有这项业务，那也应该有相应的福利，这样直播才能真正作为图书馆和读者互动的窗口，才能更好地提升读者黏性，有效转化流量，扩大图书馆的影响力，直播也才不会流于形式……总而言之，把官话都说尽了，毕竟实打实涉及到资金成本，初尘很是注重。
    因为有了直播福利，才能更好地提升她的直播数据，最后才能获得更多的奖金。
    阿努比斯听完初尘这个想法之后，仔细打量了初尘许久，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难不成我随便一找，就找到了一个人才。不错，很不错，初尘你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直播福利的具体模式我稍后会和馆长副馆长们以及各部门负责人一起拉个会去讨论下，争取尽快给你具体的直播福利方案，让你能尽早实施。”
    初尘微笑回好，心里只觉得要完。
    因为直播激励的评定文档原秩现在还没给她，那至于这个直播福利嘛……初尘只能保持微笑，先死等着吧。
    有敲门声传来，初尘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八点整，应该是林婉来报到了。
    果不其然，一开门就看到了仙气飘飘的林婉。
    林婉本人的装扮倒是与初尘当时在VR里所见的‘林婉’相差无几。
    身穿素白襦裙，墨发松绾成椎髻，青木簪斜插鬓边，余发如鸦羽垂落肩头，远山眉峰如淡墨轻扫，眼尾微垂如春水凝波，本该是菩萨低眉的慈悲相，偏生额间一点朱砂如泣血梅蕊，红得惊心动魄，将整个人从画中仙推回人间，又似在慈悲里添了三分诡谲，仿佛下一刻便会从袖中抖落半阙断人肠的戏文，腰肢微拧三分，婷婷袅袅地站着，还似乎在演着那“低眉顺目”的闺阁小姐。
    总而言之，是个极美的古风美人。
    不过初尘如今对外表这个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换句话说，麻木了。
    毕竟她最近见到不是带着狗头的阿努比斯，就是爱室内带墨镜的原秩，更别提食堂浓墨重彩的各位了。
    于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微笑：“你好，我是深渊图书馆的实习生初尘。您是林婉老师吧？今天由我负责您的入职流程，但因为其实我也才刚来一天，虽然看了很多资料，但不确保全部流程都很清楚，稍后可能就要麻烦老师这边多多担待了。”
    林婉一直站在一个离图书馆大门较远的位置，眼神飘忽地上下扫视图书馆周围，听到初尘说话，眼神才聚焦起来，她施礼笑道：“见过初尘姑娘，姑娘好生多礼，唤我妄儿（婉儿）便好。其实是我指定你来帮我办理入职的，要说担待，我还要请姑娘这边多多担待。”
    哦？初尘挑眉。
    “那……婉儿，方便问下，为什么要指定我呢？”
    听到初尘的问话，林婉低垂下了头，素白襦裙的衣褶在腰间轻轻收拢。
    她双袖交叠于小腹前，指尖相互纠缠着，声音轻得像戏台上的叹腔。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如今瞧着外面这世界，真真似襁褓中初见天日的幼婴。我啊，被困在那出《红嫁衣》里太久了，水袖起落间竟不知今夕何夕。戏文里的一更鼓到人间的五更天，外面早已是换了山川日月……”
    忽而林婉抬眼，额间朱砂在细碎的阳光下夺目的耀眼里。
    “可我总不能一辈子困在红嫁衣里。你扮过我的模样，眼尾那颗泪痣都与我分毫不差，见着你便如见着戏台下的镜中人，心下说不出的熨帖。若不嫌弃我愚钝，往后……还要劳你多担待些了。”
    初尘笑得也很温柔，她摇头：“这是我工作所在，婉儿不必太过在意。何况，不熟悉的东西，看着学着练着，自然慢慢地也就熟悉了，不用害怕，更不用担忧，万事万物都是这个过程。我们先进来吧，我先带你去四楼的信息技术部找IT领电脑，然后给你传一些文档资料，我们一步一步慢慢熟悉图书馆工作就好，不用太着急。”
    初尘站到一旁，请林婉先进。
    林婉怯怯地犹疑地踏出了一步，在初尘鼓励又温暖的目光里，终于走了进去。
    初尘满意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在循循善诱这块儿，或许她还挺有天分？还没得意完，就听到林婉犹豫地发问：“电脑？那是何物？未曾听过。不过听你描述，可是与竹简一般用来记文的器物？或是……会吞吐墨汁的灵器？”
    初尘缓慢地僵硬地转身，突然她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
    “婉儿，虽然有些冒犯，但我想先确认下，你……认字吗？”
    林婉肯定地点点头，“认得。只是如果有些地方的字太小的话，我会看不清。”
    还好，还好，只是有点近视，初尘长长吐了一口气。
    前途还不算一片灰暗，日子还过得下去。
第八章 第二个普通工作日：行政部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咱们图书馆的现任馆长是奈亚拉托提普，副馆长是赫尔墨斯和陆压。”
    “除此之外，图书馆内还有12个部门，分别是禁忌文献流通部、神谕期刊部、虚空咨询部、混沌资源建设部、深渊技术部、文献修复部、后勤部、食堂、医疗部，档案馆、外勤探险部以及行政部。”
    “婉儿，你现在记不住没关系的，后面待得久了，和大家一起工作，自然就慢慢都认识了。哈哈，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死记硬背，好多部门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嘛。”
    “我先带你去行政部签合同以及录信息，然后咱们再去技术部领电脑和工牌，之后咱就找个会议室，看看图书馆的资料。”
    “行政部在一楼最里面，走，我们去找阿努比斯。“
    初尘带着林婉来到了行政部。
    行政部的铁门虚掩着，门上“行政部”的木牌歪歪扭扭地挂着，“部”字的墨迹已掉落大半，看久了竟感觉像“冥”字。
    真是该装修了，初尘揉揉眼睛，推开门，第一眼看到就是带着狗头头套的阿努比斯正斜撑着头，趴在泛黄的木桌上摆弄着一台破旧电子称，显示器上的数字还在乱跳，一会儿是0一会儿又是404。
    估计坏了，初尘视线扫过旁边老式台式电脑的页面，看到上面满屏的狗头，摇了摇头。
    她怎么能对阿努比斯抱有期待呢？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唉。
    “阿努比斯，忙吗？我来带新员工入职。”
    阿努比斯一下弹了起来，狗头头套好像都有了光泽。
    “是初尘啊！不忙不忙，先拿下入职材料给我吧。哇哦，咱们小初尘都可以带新人入职了，真是了不得。哈哈哈哈……”
    初尘假笑。
    看出来你不忙了，何止不忙，感觉你无聊的都要长蘑菇了。
    请问，她的直播福利方案在进行中吗？阿努比斯！
    初尘咬着后槽牙递上了文件夹，里面装着林婉的简历和一些资料，都是原秩昨天给她的。
    初尘当时只匆匆扫了一眼，因涉及到个人隐私，并未细看。
    阿努比斯将文件随手放到了电子称上，然后递过来一沓资料。
    “第一张是信息登记表，先填个人信息，合同在第二页，试用期三个月，记得签对日期和姓名。”
    初尘接过来，递给了林婉。
    林婉却始终没接，初尘转头去看，这才发现林婉有些不对劲，整个人神情恍惚，眼神失焦，甚至在轻微颤抖，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婉确实看到极为恐怖的东西，从踏入这个地方的第一步起，她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然后她就看到了空中悬浮着的那架黄金天平，以及那站在天平旁边的恐怖存在。
    那存在身躯挺直，有着人形的躯体却长着豺狼的头颅，身上的长袍散发着诡异光芒，手里那根黄金权杖似乎蕴含着无穷的重量。
    它金色瞳孔扫过林婉。
    “戏文里的魂魄，倒少见得很。”
    “我名阿努比斯，是古埃及神话中的死神。”
    话音未落，阿努比斯的豺狼爪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林婉的心口，扼住了她早已腐烂的心脏。
    林婉的恐惧从内心蔓延到四肢，她下意识想动用法则本源——七重妄境。
    妄境一：青梅乱因果
    妄境二：青杏饲妄魄
    妄境三：寒枝锁魂灯
    妄境四：铁甲化阴契
    妄境五：合卺酿血蛊
    妄境六：残烛照孽镜
    妄境七：白骨筑妄龛
    但她根本用不了，她的意识在被侵蚀，她的思维在混乱，她一点动不了，这是高级能量体对低级能量体的绝对碾压。
    阿努比斯嗤笑了一声，随手将那颗腐烂的心脏丢到了天平左端的托盘上。
    “哇哦，你心脏比真理羽毛——轻唉！恭喜你，称重通过，请签名吧。我们的新神—妄。”
    威压消失，林婉眼前场景变换，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一脸担心的初尘。
    “婉儿，婉儿……林婉，林婉……”初尘看着面前大汗淋漓浑身颤抖的林婉，焦急地呼喊。
    林婉朝初尘安慰地摇摇头，然后接过了那张信息登记表。
    那张“信息登记表”一碰到林婉，就化作了一张黄泉纸，上面用亡者之书的咒文写着祂的真名—林婉、徐湛，水袖拂过，纸页就浮现出前世祂们在大婚夜死亡的记忆片段，合同第二页的试用期条款，实则是用业火写成的契约：“若擅自吟唱《红嫁衣》，灵魂将被缝合进《黄衣之王》剧本。”
    当狗头工作人员（不，是阿努比斯）递来“签字笔”时，林婉看见那是根鸵鸟羽毛笔，笔尖蘸着尼罗河冥水，在她接过的瞬间，笔杆上的象形文字突然游动，拼出“墨色即枷锁”的警告，她额间的朱砂痣发烫，她的神魂印记此刻正与契约产生共鸣。
    “婉儿，你居然还自带毛笔，你真是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初尘看见林婉从袖中取出狼毫笔，墨汁还泛着淡淡的檀香，惊叹出声，随后目光扫过合同上的签名，工整的小楷与打印体的合同条款相得益彰，末页的“阿努比斯”签章是可爱的狗头图案，旁边还有个笑脸表情。
    合同终于签完了，去找IT领电脑和工牌吧。
    “阿努比斯，这算完成了吗？还需要别的吗？不需要的话，我就带林婉去四楼信息技术部领电脑了。”
    狗头笑笑，“完成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了，直播福利的方案我们已经讨论出来，如今正在试运营，主要是给之前已经关注了图书馆直播的观众补发新人福利同时测试通道，都没问题后，就把方案给你，你就可以照着实施了。”
    哇！初尘眼睛亮了。
    她狠狠地点了下头。
    “好的，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初尘带着林婉离开，可踏出行政部，林婉脑海里就响起了阿努比斯的声音：“你吞噬的’兼容‘是北欧矮人王辛德里造出来的，算起来，相当于你和初尘共同毁了祂们的谋划，你猜猜，你们如今要去北欧矮人王辛德里主管的技术部，会发生什么呢？嘻嘻嘻嘻，真是期待死了。“
第九章 第二个普通工作日：辛德里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婉儿你看，这是图书馆的开馆时间表。”初尘指着行政部旁的公告栏给林婉看，说是公告栏，其实就是一块斑驳的黑板，上面用粉笔一条一条写着图书馆各区域的开放时间，有点字边缘都已经模糊了。
    “流通书库的开放时间最复杂，周一到周五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得‘通过希腊冥河摆渡’，我猜测其实就还是走正门的感应闸机？”
    她指尖继续划过下一行：“下午开放时间分冬季夏季，冬季到五点半，夏季晚半小时，闭馆前半小时会亮黄灯，是闭馆提示。不过周二下午会全馆闭馆，说是全体员工要去参加克苏鲁低语抗性培训或中国符咒绘制课，应该就是图书馆一些培训活动吧，我也还没参加过。每周二晚上也有固定的团建活动，说是‘奈亚拉托提普会在六楼馆员学术发展中心开茶话会’，大概是馆长搞的员工活动吧，阿努比斯说咱们新人暂时不用参加。”
    “周末会多开两个区域。”初尘笑着戳了戳黑板，“周六会开放克苏鲁区，周日会开放中国仙魔区。但周末上午开放的时间短，而且说读者要‘献祭过记忆’才能进，估计就是登记时多填份资料之类的，图书馆总爱搞这些稀奇古怪的说法。”
    行政部的对面是电子阅览室，初尘领着林婉走到了电子深渊的指示牌前，铜牌上的“电子阅览室”字样同样掉了漆。
    “这里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五十分开放，下午冬季两点到十点，夏季提前半小时开。周四下午四点到六点系统维护，有时能听到楼上‘叮叮当当’敲打的声音，据阿努比斯谣传，说那是技术部在‘敲打服务器’，虽然动静跟打铁匠铺似的，但其实应该就是在修电脑，咱们图书馆的同事都很‘个性’。”
    然后初尘又走到标着“理智自习室”的门前，指着门楣上生锈的全天开放标识给林婉看：“理智自习室倒是全天开放，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点，比普通图书馆还久呢，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在这儿看到过一个读者。”
    一楼区域基本介绍完毕了，初尘带着林婉穿过中央的活体书库去坐电梯。
    说是活体书库，其实就是上面说的流通书库啦，也是她之前看到书架缝隙渗水的那个区域，这里主要收录了一些有关印度神话的书籍，阿努比斯恐吓过初尘，说有那伽蛇神盘踞在这些书架之上，初尘耸耸肩，好吧，随便啦。
    初尘按下4F，指着下面的B1按钮给林婉介绍，“B1楼也就是负一楼，下面有食堂、医疗部、后勤部还有员工浴室。”
    “食堂挺方便的，五点就开门，据说半夜还供应‘克苏鲁刺身’，当然不能是真的刺身，应该是某种黑暗料理的代号，还要签‘生死簿免责条款’，挺夸张的，我还没吃过。对了，医务室是随时急诊，单数日是‘希腊医生值班’，双数日是‘中医坐诊’。
    “反正婉儿你记着，咱们图书馆总有些奇怪的说法，比如还有什么‘混沌日开放时间随机’，其实应该就是系统故障导致的临时闭馆，咱们新人按常规时间来就好，不用被这些神神道道的说法吓到。”
    “叮——”
    电梯到了，初尘拍了拍林婉的肩膀，率先进去了。
    林婉紧跟其后，电梯门闭合的刹那，她额间的朱砂痣如被火灼，方才在初尘眼中的金属电梯，此刻在她视线内褪色成青铜原色，那是某种还在还在呼吸着的活体怪物，身上刻着诡异符文，长着灰白色触须状肉芽，而肉芽下全是闭合的眼睛，电梯启动的刹那，数百枚眼睛同时睁开，漆黑而诡异的瞳孔齐刷刷转向她们。
    林婉后颈一寒，下意识想去抓初尘，却抓了空。
    “初尘？”
    她转身，电梯内空无一人，此刻这个怪物体内，只有她自己。
    突然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啸，数百枚眼睛变成了数以万计的齿轮，一个虚影从齿轮中浮现，祂身躯矮小结实，脸上长满了皱纹，下巴蓄着长须，古铜色皮肤全是坑洼的纹路，头上有一顶镶嵌着宝石的金属王冠，戴满戒指的手中则拿着一把锻造锤。
    “北欧矮人王辛德里，见过妄神。”他的声音像锻造锤砸在砧板上，带着金属的震颤，“或者该叫你——林婉？徐湛？还是说，你更喜欢‘自欺者’这个头衔？”
    林婉的指尖掐入掌心，额间的朱砂痣变作了青梅印。
    电梯空间突然扭曲，齿轮倒转的“咔嗒”声中夹杂了几句哀怨的唱段。
    “青梅落处因果乱。”她低吟，轿厢地板浮现出青梅树的根系，将齿轮倒转方向。
    “兼容到最后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失败。”辛德里挥锤击碎树根，齿轮重新正转，无数齿轮组成的牢笼从天而降，“因为它不了解人性，它不知道人类连自己都骗。”
    “图书馆也是个巨大的谎。”辛德里的声音像锤子砸在砧板上，王冠上的宝石随话语明灭，“希腊用天平称量灵魂，中国用符咒粘贴裂缝，哪些全是骗小孩的把戏。这栋会呼吸的血肉迷宫，本就是从虚无裂隙里渗出的混沌原液，但偏要装成一座图书馆的模样，制定那些所谓‘规则’，真是可笑。”
    辛德里大力举起锤子，声音向北欧寒冬涌出的冷风：“这座图书馆早该毁灭，该崩塌了。让希腊人的柱子被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须绞碎，让埃及人的真理羽毛被芬里尔一口吞下。混沌不是毁灭，是回归，是重生，是一切新的开始，就像乌鲁金属必须在熔炉里锻打千次，才能显出本质。而如你们这般的蝼蚁，也该被碾碎。”
    林婉指尖青梅印骤亮，地上窜出的血色梅枝绞向辛德里的锤子，却被高温熔浆瞬间汽化。她强启青杏境，杏核神座刚显形就被齿轮咬合碾碎，半透明花瓣在齿轮间爆成光点。
    辛德里的锻造锤重重砸在她肩颈，林婉的神格印记泛起裂纹。
    电梯间突然闪出了烟花的虚影，辛德里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林婉，突然嗤笑了一声。
    “妄神大人，要不要看看你的信徒？”
    信徒？目前在这里的信徒？只能是初尘！
    “初尘……”林婉囔囔出声，“你把她怎么了？她只是个凡人，不该牵扯到我们之间的因果。”
    辛德里挥手，齿轮转动之间浮现出了初尘的记忆投影。
    林婉抬头去看，看到是初尘一家三口开心过年的景象，画面里的初尘，笑得无比温暖。
    “好看吗？好好看看她的幸福时刻。”辛德里的虚影在投影中漫步，手臂穿过了初尘母亲的影像，“这是我为她量身锻造的最幸福回忆。”
    “你唯一的信徒，已经选择沉溺在幸福幻境中。”辛德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机械的冰冷：“自欺者的神格，到此为止了。”
第十章 第二个普通工作日：所谓“母亲”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初尘被吵醒，脑袋昏昏沉沉，她拿起手机看。
    才早上五点。
    不过正常。
    毕竟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怕放电子鞭炮也是要听响的。
    习俗罢了。
    她坐起来，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更清醒些。
    不知为何，她现在总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似梦似幻，像悬在空中的石头，落不到地，当不得真。
    她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难过的梦。
    梦里母亲生病去世，父亲也紧随而去，天地之大，荒芜中只剩下她一人。
    呸呸呸，初尘甩了甩头，想把那些晦气的画面都甩掉。
    大过年的，怎么能梦这么晦气的东西，母亲一定健健康康，父母一定都平安无事。
    初尘起身，打开房门的一角，从缝隙中瞥到了在客厅忙碌的父母。
    父亲正忙着煮昨天晚上包好的饺子，母亲则点燃了三尺红香，将其插入了香炉中，对着黄纸上的庇佑神，俯身祈愿。
    香火氤氲飘渺，初尘眼里映着线香顶端明明暗暗的火光，然后她嘴角弯了起来，轻轻关上了门。
    果然，只是噩梦一场，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太过焦虑焦躁。
    没办法，无论谁在她这样的境地，都会焦虑不安吧。
    初尘是今年六月份的毕业生，大学时从未有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毕业时自然也无去处。
    没考上研，也没找到好工作，前路一片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毕了业即是无业游民，隶属于啃老的一族。
    其实她并不懊恼自己的失败，因为她确实没有付出。
    说是大四考研，其实也只是随波逐流，大家都在学，那她也学好了，但她并未拼尽全力，甚至很是吊儿郎当，那失败的结局她当然可以接受。
    至于工作，道路太多，选择太多，她对哪一个都无法下定决心all in，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
    总而言之，是她很混沌，她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规划。
    其实，她对自己之前的人生也没什么规划。
    无非是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试，升学，闲暇时间玩耍休息罢了。
    她很少去想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少去想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想也想不明白。
    因为对这世上的大多人和事，她都不了解，所以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就更没有必要怎样的坚定和必不要怎样的抗拒。
    她都可以，也都不可以，所以摇摇晃晃，像被绑在空中的石头，风一吹，歪向了四面八方。
    但毕业前，她还是曾想过一次的。
    既然都不了解，那就给自己时间去了解好了，天大地大，去看吧，去寻找吧。
    她报名了边疆计划，想去广阔无边的地方，看看诗与梦想，当然，她也不否认，有逃避现实的原因存在。
    这是一场赌博，她想，她可以去试试。
    可真的被录上了，初尘又犹豫了。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对风险的规避。
    初尘去询问了母亲，母亲让初尘不要去，而是再考一年研。
    当然，母亲会出资。
    初尘权衡利弊再三，决定了再次考研。
    如今就是初尘刚考完研，回家过年，成绩应该会在二月下旬出，现在是一月底，还有大概两三周的时间，初尘当然紧张。
    虽然父母好像并没有特意关注初尘的成绩。
    但她还是免不了焦虑。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接连做噩梦吧。
    一会儿梦到母亲病危，一会儿又梦到母亲死亡，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书籍……不重要，今天是过年，开心一点。
    “初尘，醒了吗？醒了出来吃饭。”母亲的声音传来。
    初尘穿好衣服出去吃饭，饺子是她最爱的鸡蛋粉条馅，她朝母亲笑笑，母亲慈爱的目光望来，给她夹了一个蒸饺。
    “尝尝妈新学的水晶蒸饺，”母亲用筷子戳开初尘面前的饺子，虾仁混着玉米的香气涌出来，“你考研那阵总说没胃口，妈想着等你回家，变着花样给你补补。”
    初尘眼睛有些湿润，她夹起吃下，然后笑着说：“谢谢妈，很好吃。”
    母亲眼角笑出了皱纹，把那笼蒸饺放到了初尘跟前。
    “女儿喜欢就好。”
    这一天，初尘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和母亲一起准备年夜饭，和父亲一起放烟花。
    夜晚降临，烟花炸开，春晚的锣鼓声裹着腊味香钻进初尘的鼻腔里。
    母亲把最后一道大菜端上餐桌，偷偷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红包，塞到了初尘的手里。
    “给你的压岁钱，过年后自己去放松放松，压力不用那么大，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大不了咱们再接着考，或者去考公。没事儿，妈都陪着你呢。”
    红包上的烫金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暖意，熨帖着初尘的心酸涨酸涨。
    新年倒计时钟声敲响的瞬间，烟花把整面窗户都染成了红色。
    母亲笑着把初尘揽进了怀里，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厨房的烟火气灌进了初尘的脑海里，让她想起了许多回忆。
    初尘笑着流出了眼泪，然后手摸到了餐桌上的水果刀。
    “谢谢，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初尘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但是，不对。”
    下一刻，她把水果刀插进了'母亲'的心脏里。
    ‘母亲’惊愕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初尘，你……”
    初尘温柔地流着雷打断，她问：“妈妈，你还记得你当初反对我去边疆的理由吗？”
    '母亲'也流下眼泪，她伸开手，似乎还想去抱初尘。
    “我当然记得，边疆太苦，妈怎么舍得你去受罪，何况那边那么乱，你要是出什么意外了，妈可怎么活，你大姑亲戚家的孩子去了后回来不也找不到工作吗？妈不想让你别浪费时间，想让你安安稳稳地。“
    初尘嘴角的笑意更浓，她用力将手中的水果刀刺进了心脏更深处。
    “不对哦，母亲不是这么说的。”
    初尘眼前浮现了那时的情形，母亲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很生冷。
    母亲说，生你不是因为我想要孩子，而是为了养儿防老。
    “是因为养老哦。”
    刀终于刺进了最深处，初尘放开了手，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崩塌。
    那个正在慢慢消散的‘母亲’抓着初尘，满脸都是不理解和不甘心。
    初尘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她说：
    “母亲从不伟大。”
    “我也并不乖顺。”
    “我们从来，都只是有缺陷的，普通人。
    “我一直都很清醒。”
    “也因此痛苦。”
第十一章 第二个普通工作日：over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辛德里的锻造锤落下的瞬间，林婉额间的神格印记突然炸裂，万千条青黑色的枝桠从中伸展而出，那些枝桠蜿蜒着狰狞着贪婪地向外生长，在有限的空间里，长成了一棵枝节错杂的巨大的青杏树。
    而后它们开花，它们结果，它们抵抗。
    锻造锤重重砸下，青杏果实同时炸开。
    每个炸开的青杏果实里都是初尘和父母在幻境里幸福相处的碎片。
    那些记忆碎片重演又消散，最后都凝聚成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初尘脸上笑着流泪，手中却将水果刀刺入了‘母亲’的胸腔。
    她说：“不对哦。”母亲拒绝她远去，不是害怕她受苦，只是因为害怕没人养老。
    不对哦，她的母亲并不伟大，她也并不是懂事的孩子。
    但她接受母亲的‘自私’，也接受自己的软弱。
    因为，她们都只是，有缺陷的，普通人。
    初尘在幻境里最后的那段话，像春日里的一道惊雷，温柔又爆裂地劈开了林婉神格上的桎梏，某种比虚妄更坚韧的东西在深渊的底层规则中泛起了涟漪。
    林婉忽然大笑了起来，癫狂又肆意。
    “你错了，辛德里。”林婉的笑声又戛然而止，她抬起眼，直直地盯着辛德里，眼神无比明亮。
    “你说兼容不懂人性，你又何尝明白了呢？”
    她站起身，地上开出了无数血色杏花，每一朵杏花盛开，就有一个齿轮消失。
    “自欺的根源从不是逃避，而是清醒。“
    “每个自欺者都是在清醒的痛苦下却依旧想要保留幸福的挣扎灵魂。“
    “你说，图书馆是假象，深渊是混沌，毁灭是重生，我不认同。“
    “你说，神性至高无上，纯粹完美，而人性充满杂质，斑驳不堪，我也不认同。“
    “神明的信仰尚需人类来维持，图书馆的崩塌还需要人性来调和。“
    “所有神话的诞生都来自于人们最初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我们其实是依赖他们而存在。“
    “而辛德里，你太傲慢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北欧神话吗？“
    林婉挥袖，青杏树根系缠绕着齿轮生长，其上的万千青杏俱裂，而每一个青杏里都记载着人类在亲情中自我欺骗的瞬间：父母隐瞒病痛发“安康”消息、子女在家族群里伪装成功、空巢老人对着宠物呼唤子女乳名……
    辛德里的瞳孔骤缩，祂挥动锻造锤轰然砸下，却在空中被血色杏花缠住，齿轮开始倒转，辛德里的虚影第一次出现裂痕：“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吞噬残神的蝼蚁……”
    “够了，辛德里。”
    电梯顶部的血肉墙壁开始蠕动，青铜梁柱浮现出图书馆的原始符文，那是属于原秩的、图书馆本体意识的警告。
    辛德里的锻造锤“当啷”落地，他愤怒地看向那逐渐清晰的人影——原秩站在齿轮间隙中，墨镜不知何时消失了，星尘瞳孔倒映着整个电梯空间的规则紊乱。
    “身为混沌，你居然庇护人性？”
    “作为图书馆的本体意识，我从不庇护任何一方。只是，图书馆负责收录一切，这其中包括你们北欧诸神的傲慢，当然，也包括人性的自欺。”
    “辛德里，你违规了。“
    “根据《深渊典籍管理条例》第 47条，未经跨神话审批的神性清洗属于规则污染。”
    原秩的星尘瞳孔看过来，里面包含了宇宙从诞生到湮灭的所有知识。
    辛德里根本承受不住，手中的锻造锤“当啷”落地，虚影消失前祂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毁灭即重生，混沌的齿轮永不会为蝼蚁停下。”
    齿轮牢笼开始崩解，电梯内的活体肉芽也停止蠕动，青铜墙壁恢复成最初的金属原色，林婉的神力也随之收回，她又重新变回那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古风美人，只是额间的青梅印变成了两瓣杏花。
    “初尘呢？”林婉轻声问。
    原秩转身，电梯门在他身后开启，初尘正靠在走廊的活体书架旁，掌心似乎还紧握着什么，她抬头，眼中还带着未褪的泪意与茫然，在看见林婉额间的那抹杏花印记时，她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手机。
    “图书馆收纳一切。”原秩走过初尘身边，声音轻得像图书馆顶楼的风声，“包括那些，不敢直视的真相。”
    初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看到那烫金花纹的红包残片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她抬眼望去，看到远处，林婉的素白襦裙拂过的是血肉墙壁，电梯按钮上则闪烁着诡异红光，B1层的按钮，此刻正倒映在初尘眼中，其上的“黄泉井”图标正在流血……
    “初尘，你还好吗？”林婉的声音让初尘的目光微微聚焦。
    初尘拼命眨了眨眼睛，然后对林婉笑着摇了摇头。
    “我当然没事啊，就是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像是睡了一觉，还做了噩梦。倒是婉儿你，我怎么一不留神儿没看到，你就突然不见了呢？”
    林婉看着初尘的笑，那笑明明那么正常，那么温暖，她却感到了诡异和恐怖，明明刚刚和对峙都没有这种感觉。
    “初尘，你——”林婉看着初尘若无其事的询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最后潜意识里的某种意识，让她妥协，“对不住，刚刚是我迷路了。”
    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是阿努比斯的声音：“全体注意，图书馆直播出现问题，需要实习生立刻前往协助——初尘，收到请回复。”
    “收到，这就来。”
    初尘有些惊讶，随后立刻就挽着林婉一起回到了行政部。
    阿努比斯一脸凝重。
    “初尘，刚刚深渊图书馆的直播突然被封了，上面通知，说是有直播观众利用直播福利运输渠道走私了军火，现需要你和图书馆同事一同出差，去找到走私源头，先抓到主要责任人，之后再说怎么处理。”
    “车票都给你们订好了，一会儿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晚上七点，大家会在图书馆的门口集合，班车会送你们到指定的地方。”
第十二章 出差日：新同事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初尘拉着行李箱在图书馆的大门前等要一起出差同事们，她指尖一直摸索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她和母亲的聊天页面，从日期来看，每天至少有一次文字回复或是语音通话。
    最近的几条是初尘的报备信息。
    【妈，图书馆发生了一点情况，我要同事们一起出差几天。】
    【你在家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出差的地方很安全，只是可能会有些偏僻，通讯信号不好，有可能联系不到。
    【但一有信号，我会立刻发信息报平安的。】
    【这次的出差的补贴费用很高，等我出差回来，我就能带你去医院复查了，而且，我一定会通过实习生考核的，这样的话，那个5800的靶向药我们也可以试着吃了。】
    【你看，日子越来越好了，越来越有盼头了？是不是？】
    【妈妈，你和爸爸一定照顾好自己，其它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勿念勿担忧，女儿一且安好。】
    “初尘，我来了。”林婉手里提了一个红木雕花的箱子，婷婷袅袅地向初尘走来。
    初尘笑笑，顺手拿过林婉的箱子，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上，她嗅了一下，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青杏的酸味。
    “你怎么提了个箱子？不沉吗？怎么不拿行李箱呢？”
    本来阿努比斯只想让初尘协助图书馆其它两位同事一起去处理一下这起直播走私事情，毕竟直播是由初尘负责的，直播福利后续的实施也要初尘来落实，初尘多参与一些，多了解一些，非常有必要。
    但没想到，从进入图书馆起，就一直谨慎寡言的林婉竟然主动申请要一起去协助处理这起走私案，申请理由是作为新人，想多参与跨部门协作，以便更好地了解图书馆各部门的情况，然后更快的融入。
    阿努比斯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婉看了眼初尘脚边的箱子，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她拉住初尘的手，矜持的撒娇：“我没有这样的箱子。不如这样，等出差回来，你陪我去添置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初尘笑着点点头，又细细打量下了现在的林婉。
    就刚刚收拾行李的功夫，林婉竟然还换了一件衣服，不再是素白襦裙，而是一件底部有红色花纹的襦裙，腕间袖口滑落半寸，露出了林婉手腕上青色的纹身，纹路蜿蜒又精致。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林婉，初尘就感觉她似乎很相信自己，如今一天过去，更是多带了几分依赖，整个人也比入职时放松了许多。
    一阵寒意袭来，初尘下意识看向来处，随后眼睛微微睁大。
    来人拉着银色行李箱，穿着黑色连体工装，领口立起遮挡住了脖颈，皮肤苍白如霜，右脸则有一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淡青色疤痕，左耳还带了一只冰晶耳坠，她走过时，初尘行李箱上的金属锁扣“咔嗒”结出一层薄霜，林婉的红木箱表面也泛起淡淡寒意。
    “你好，我是图书馆的实习生初尘，这是今天刚入职的同事，林婉。”初尘主动打招呼。
    冷美人走到离她们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开口：“我乃北欧死亡女神，是深渊技术部特邀调查官。你们可以唤我——海拉。”
    “……海拉，你好。”
    气氛就有些尴尬。
    主要初尘确实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不停的看时间，终于在6：59，等到了另一位要一起出差的同事。
    那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外国少年，少年戴着圆框眼镜，穿着灰色工装，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杆笔，浅棕色卷发上的草屑随着他走动簌簌掉落，其中一片草叶落在地面，接触石板的瞬间便蜷曲枯黄。
    “早啊，各位。”少年脸上带着懒洋洋的微笑，说话的语气慢慢吞吞，“我这里有从食堂顺得的果酱面包，有人要吃吗？”
    他先递给林婉，果酱在夕阳下泛着不自然的荧光青。
    林婉看着面包，微微后退几步，神色略有恐慌：“谢谢，不用了……我在食堂吃过了。”她指尖无意识地捏住袖口，青色纹身被衣袖遮掩了大半。
    少年转身又把面包递给初尘，初尘顺手接下：“谢谢。”
    是青杏果酱的面包，倒是少见。不过，今晚食堂有这个口味的面包吗？
    “尤姆・卡克斯，你来晚了。”海拉矜傲地开口，眼神像冰晶刀刃一般，直直地射向了少年。
    少年眯起眼笑，“是海拉啊。七点集合，现在刚好七点，我是卡点到的哦，并没有迟到。”他晃了晃口袋，里面传来种子碰撞的沙沙声，帆布包上绣着的古怪文字若隐若现，初尘细细看去，感觉像是“死亡与新生并存”。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少年又转头温和地看向初尘和林婉，“你们好，我是虚空咨询部异次元生态调查科的尤姆・卡克斯，而是一名植物学家。”
    啊哈？
    军火走私案来了个植物学家？
    虽然初尘有时会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可这是不是有点太荒谬了？
    “……尤姆，你好，我是实习生初尘。这位是今天刚入职的新同事，林婉。”
    “别说废话了，班车到了，先上车。”冷美人海拉酷飒地拉着行李箱转身，初尘注意到她领口微敞，锁骨下方有一道淡蓝色的灼伤痕迹，形状像展翅的乌鸦。
    班车的鸣笛声刺破晚霞，初尘边拉着行李箱往前去，边在手机上查询。
    【尤姆・卡克斯——玛雅神话中的森林与野生动物之神】
    走到车前，初尘回头，疑惑：“婉儿，怎么了？走啊，班车已经到了。”
    林婉听见初尘的呼唤，她抬头，面上带着羞怯，唇角扬起的弧度。
    “来了。”她快步跟上初尘。“眼尾余光扫过那艘在幽暗的冥河上行驶的破旧扁舟，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那船的舷爬满了水藻般的幽蓝火焰，船头则悬着盏骷髅灯，掌舵的船夫则佝偻着骨架披着破烂黑袍。
    她见过这首船，也知道这个掌舵人。
    这是希腊神卡戎掌舵的冥河渡船。
第十三章 出差日：跨地区走私案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冥河班车的空调开得太冷，初尘缩了缩脖子，指尖摩挲着恒温杯上印着的「深渊严选」logo，这是图书馆新人入职时会发的周边，此刻杯里盛着从食堂打的枸杞茶。
    她盯着手里的《跨地区走私案》文件，打印机油墨味里似乎还掺杂了些玉米饼的香气，让她有点走神。
    这份文件里的信息与她已知的一点都不符，确定不是发错了？
    不是说是军火走私案吗？
    怎么看资料上的描述，更像是两个贫瘠地区的物物交换？
    一个是西北的偏远小镇，名叫锈谷镇。
    几十年前因一次化工厂爆炸，导致当地污染严重，在意外中存活下来的那些居民也都得了一种“慢性怪病”，症状表现为皮肤会出现永久性溃烂瘢痕以及丧失生育能力，但心智依旧保留，而且病情稳定不会再恶化，那些患病者也被称为“腐皮症患者”。
    另外一个地区叫辐痕荒原，是早年核废料泄漏区，当地辐射污染严重，极端气候常发，环境已然崩坏，清洁水源、食物等各种资源都极度稀缺，社会结构也已经瓦解，当地处于无管制状态，只有少数幸存者组成了一些人类聚居地艰难生存。
    文件上的描述的那起走私案就发生在这两个地区之间，经技术部追踪溯源，最终确实是直播间的两名观众发起了这起走私案。
    一个ID名叫【骑士僵尸 113】，是锈谷镇的居民。
    一个ID名叫【废土捡垃圾】，是辐痕荒原的幸存者。
    主要走私物品是—变异植物。
    锈谷镇因为人口锐减且生病的原因，基本无需进食，而且因为土壤中含一些化工物质，导致当地植物发生异变产生了一些攻击性且具有了超强的繁殖能力，变异植物的过度生长不断压缩着锈谷镇居民的生存空间，本就所剩不多的锈谷镇居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进行搬家，迁徙带来的不安定感和失落感极大地影响了锈谷镇居民的正常生活，他们很苦恼，直到深渊图书馆开播，有部分居民意外链接到了图书馆直播，在弹幕互动的时候，发现了以变异植物为食的【废土捡垃圾】。
    【废土捡垃圾】所处的辐痕荒原，食物资源几近枯竭，当地幸存者只能收集变异植物当作食物，但因辐射变异，辐痕荒原的变异植物攻击力极强且也很稀少。
    两个地区极大的供需矛盾成为了这起走私案的动机，又恰巧碰上直播福利试运营，图书馆在各个地区都设置了快递站点和渠道，不知道这两个地区的居民是如何运作，竟然打通了这两个地区之间的运输渠道，这才出现了这起走私案。
    看完这些信息之后，初尘最想问一个问题。
    所以，阿努比斯所说的“危险走私品”就是所谓的变异植物？
    啊哈？
    阿努比斯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出发前阿努比斯还悄悄嘱咐了初尘，说是这起走私案后面的水很深，他怀疑有图书馆的内部人员卷入，他并不信任咨询部和技术部派出的两位同事，但初尘是他招的，而且是新人，他相信初尘，要初尘在出差时多小心些，发现什么异常可以直接联系他。
    对的，阿努比斯还给了初尘一个紧急联络装置，弄得初尘少见的还有些紧张，出发前反常地给母亲发了好多话。
    可，现在资料明明显示，这就是一起贫瘠地区的物物交换啊！
    何况，初尘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理由需要去阻止。
    对于锈谷镇来说，变异植物威胁着他们的生存空间，属于无用又危险的的东西，而这些对锈谷镇居民来说无用又危险的的东西恰恰是辐痕荒原幸存者们迫切需要的稀缺食物，这一整个交易都很闭环且合理，为什么要去破坏呢？就因为他们使用了图书馆的运输渠道，这个好办啊，让两个地区的原住民给使用费不就好了，这样不是三方共赢吗？
    搞不懂图书馆上层是怎么想得。
    初尘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话一落，班车上瞬间死寂。
    虽然之前也很安静，但此刻的安静似乎是爆发的前兆。
    班车突然颠簸，海拉的水晶冰刃在笔记本上划出了刺耳的痕迹，她放下了手里已经快雕刻成形的冰晶迷你天平，声音像冻干的冰块。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利益来衡量。《深渊法典》第三百零七条，在《深渊法典》中，跨位面物种流通需经过七重生态评估。他们违反了规定，就要付出代价。”
    海拉严肃地像在宣读法典，每个词都带着北欧寒冬的棱角。
    一直神游天外的尤姆也不再吃玉米饼了，他看着初尘，嘴角还带着玉米饼碎屑：“初尘，知道为什么玉米神总爱把种子埋进土里吗？”
    “因为真相需要时间发芽。”
    “而且你可能对变异植物的概念有点误解。”
    “阿努比斯是不是跟你说这是一起军火走私案，但资料上却显示是变异植物走私，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其实阿努比斯和文档都没有说错，走私的那些变异植物在《深渊物种图鉴》中就属于有攻击性的危险物种。”
    “或许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吗？那些变异植物就像那款游戏里的植物，是可以喷火，发射豌豆的。“
    “何况，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地区的变异物种去到另外一个地区，后续会不会造成什么连锁反应？”
    “锈谷镇向辐痕荒原输送变异植物作为食物，辐痕荒原的幸存者长期食用会不会产生问题？新物种进入辐痕荒原会不会加剧污染？会不会威胁辐痕荒原原有的生存机制？这些情况都是需要考虑进去的。”
    “而不单单只是运输渠道的问题。”
    初尘脸唰得一下通红，她确实没想过这些，当然也想不到。
    她承认，她思考问题的角度向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思维有限。
    “抱歉，是我的问题，这次走私事件我会认真对待的，后续还要向两位前辈多多请教，麻烦了。”
第十四章 出差日：变异植物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海拉没再说话，继续拿起一块冰晶雕刻。
    尤姆则温和笑了笑，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沓泛黄的图纸递给了初尘。
    “这是我之前在锈谷镇外围采集的变异植物样本速写，你可以先看看，先有个了解。对了，稍后班车会停在腐浆花带外，那些那些漏斗状的橙黄色花朵会溶解金属，之前吃掉了三辆勘探车的轮胎。”
    初尘从10张图纸中，准确的找到了腐浆花的资料。
    图纸上，腐浆花的花蕊被细致地描绘成不断蠕动的肉瘤，旁边标注着“分泌腐蚀性液体，72小时溶解金属栅栏”。
    初尘眉心不由自主地挑了挑，她看向又在包里翻找奇怪零食的尤姆，要不是她知道尤姆是个植物学家，就该认为尤姆是个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迷了。
    毕竟，她手里的变异植物样本速写实在太像是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植物图鉴了。
    绞杀刺藤、腐浆花、巨根树、血藤、迷幻菇、铁刺果、吸地藤、辐射蕨、小鬼藤、娃娃花。
    一共10种变异植物，每个都有奇怪的外观，特性和威胁。
    绞杀刺藤的暗紫色藤蔓上，尖刺被标注为“金属般坚硬，含神经麻痹毒素”，地下根系如网状蔓延，旁注“24小时覆盖建筑”；巨根树的黑色树干布满血管状纹路，根系被画成扭曲的钢铁，“每小时生长 5cm，挤压地基导致坍塌”的警告用红笔圈出；铁刺果的血红色果实上，三棱形尖刺带着锈蚀属性，爆炸范围用虚线标出，“射程 5米，尖刺残留引发慢性腐烂”……要不是初尘此刻非常确定自己在出差的路上，就要以为自己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的真人版游戏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尤姆不知找到什么，突然凑近林婉，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新同事饿吗?上车后一点东西都没吃，我这里有好吃的水果罐头，吃吗？”
    尤姆侧身，背包袋里露出了半截青杏罐头。
    林婉干笑着摇了摇头，身体往初尘那边靠了靠。
    “我吃。”海拉突然开口，冰晶耳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她摘下耳坠，刀刃般的冰晶边缘轻松划开罐头铁皮，金属碰撞声中，青杏的酸涩气息混着防腐剂的甜腻涌了出来。
    林婉彻底依偎在初尘身边，和初尘一起看锈谷镇地图。
    从地图上看，锈谷镇中极大部分区域已经被变异植物占据了，只剩下边缘一角被红笔圈着，写着“安全区”三个字。
    班车突然减速，在颠簸中缓慢前行，车体不知道与周围的什么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初尘看向窗外，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橙黄色花田了。
    腐浆花田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荧光，花茎顶端的肉瘤正随着班车的震动缓缓张开，散发的甜腐味透过车窗缝隙钻进了车厢。
    “戴好防护服和面罩，锈谷镇不仅植物危险，连空气都有毒性。”尤姆从座位下拿出四套折叠整齐的防护服，布料表面泛着暗银色金属光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腐浆花的酸液能融化普通布料，但这种混合材料能撑十二小时。”尤姆将防护装置递给初尘和林婉，自己也戴好了面罩，“面罩的滤罐里装着辐射蕨的叶片，能过滤空气中的迷幻菇孢子，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碰到迷幻菇后，还是不要盯着它们看太久，之前有个外勤探险部的勘探员对着它看到了很恐怖的事情。”
    “班车最多停三分钟。腐浆花的甜腐味会吸引血藤，它们的吸盘专找关节处的缝隙——”尤姆指向初尘防护服脚踝处的护具，“那些铁环是用吸地藤溶解的混凝土残渣浇铸的，只能撑过两次收缩。我们先穿过变异植物的封锁去到完全区边缘，那里有图书馆新建立的快递站点，我们先在那里落脚，然后再想办法找到他们运输变异植物的通道以及负责人。再善意提醒一下，这里的居民可能也不是你常规概念下认知的人类，你下车之后，一定要跟紧我们，毕竟我们四位里，目前你最弱，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如果走丢，后果不堪设想。”
    “下一站，锈谷镇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魂魄。”
    班车猛地刹停，车窗外的腐浆花田近在咫尺，花茎顶端的肉瘤正像咽喉般张开，散发的甜腐味几乎要将人溺毙。
    尤姆率先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海拉紧跟其后，初尘和林婉则是相互挽着，一起下了车。
    初尘踏出车门的刹那，海拉的冰晶耳坠突然爆出幽蓝寒光，而后一股寒意突然从防护面罩的滤罐窜入鼻腔，她下意识眨眼，护目镜的裂痕间泛起了细碎的蓝光，而某种冰冷的能量正顺着面罩渗入她的太阳穴。
    忽然，海拉回了头，她看着初尘，眼里是无比的冷酷。
    “现在你看见的，”海拉的声音传到初尘的大脑，犹如冰川崩裂，“才是真实。”
    世界在面罩的裂痕中扭曲，初尘眼里的场景已翻天覆地。
    前面的尤姆和海拉不再是人的形态。
    原本温和的尤姆此刻有着暗金色的躯干，上面布满了玉米粒状凸起，而每个凸起都嵌着闭合的眼睛，它的头颅如劈开后又拼接的玉米穗，当它看向初尘时，躯体上的玉米粒眼睛同时睁开，初尘似乎闻到了腐烂的玉米甜腥气息。
    而之前冷酷美艳的海拉如今左半侧是少女的苍白肌肤，细腻如冷瓷，却泛着死寂的灰蓝；右半侧则早已腐化为骸骨，黏连的腐肉垂挂在焦黑的骨骼上，唯一完整的独眼，瞳孔深处翻涌着暗涌的冰霜，它看着初尘微笑，活人一侧的唇角正在优雅上扬。
    “初尘，你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林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今却像是隔着数以万计的时空。
    世界在真实与荒诞间撕裂纠缠。
    初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她似乎闻到了很重的青杏味道，而后她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林婉。
第十五章 出差日：走散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痛。
    眼睛上是无法忍受的痛。
    初尘抱着自己的脑袋，紧紧闭着眼。
    似乎有某种超越维度的灼热正穿透她的瞳孔——像远古巨树的根系在颅腔内肆意生长，金属交鸣的嗡鸣中，无数碎片化的场景如烟花般爆炸迸射她脑海：穿校服的少女在教室打盹、母亲在厨房切番茄的声响、海拉冰冷无情的侧脸……这些画面在黑暗中旋转，直到最终都变成了腐浆花的甜腻气息。
    在失去意识之前，初尘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是林婉的惊呼。
    “初尘！闭上眼睛！抓住我！”
    有水袖拂过初尘的面庞，而后她摔进了腐浆花田里，陷进了无数的甜腻里。
    再有意识时，初尘的第一感受还是痛。
    但不是眼睛上的痛，而是身体上的涨痛。
    眼睛的疼痛反而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感知。
    她睁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又眨了眨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很安静，屏息细听，似乎能听到某种汁液滴落的咕噜声和风吹过树枝的嘎吱声。
    初尘的指尖向四周小心摸索，她后面似乎是一棵巨大的树木，树皮上充满了粗糙的纹路，还正往外渗微凉的黏液。
    是巨树根吧，锈谷镇特有的变异植物之一。
    无枝叶的黑色巨树，树干布满血管状纹路，根系裸露在地表如扭曲的钢铁，每昼夜生长 50厘米，最高可达 20米。
    巨树根通过吸收辐射和土壤中的重金属生长，木质坚硬如岩石，生长时会挤压建筑地基或撕裂地面，是导致锈谷镇安全区内结构崩塌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重要了。
    或许，此刻她自己一人待着才是最好的情况。
    初尘闭眼，脑海里全是尤姆和海拉的非人形态，还有海拉那句冷漠的话语。
    【现在看见的，才是真实。】
    初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那之前的呢？之前她看到的，她经历的，又算什么呢？
    她的世界？前半生？那些被她视作生命基石的亲人、朋友，那些让她笑让她哭的爱恨情仇，此刻都在她眼前扭曲成模糊的色块。都是假的吗？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连空气里弥漫的烟火气，街角那家总飘着烤面包香的小店，甚至昨夜枕头上残留的发香，难道都是幻觉？
    喉间泛起苦涩，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某个可怕的念头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
    家人...“这个词从唇齿间溢出，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们的音容笑貌，那些共同度过的晨昏，真的存在过吗？
    鼻腔突然酸涩，初尘眨了眨眼，却抵不过眼眶里翻涌的热潮。一滴泪率先滑落，滚烫的触感惊得她浑身一颤，紧接着，泪腺在某个临界点突然决堤。那些被她拼命压抑的恐惧、迷茫与痛苦，随着泪水倾泻而出，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这无尽的质疑与崩塌之中。
    她不知道，她分不清楚，她也不想搞清楚，她潜意识里一直有一种隐约的恐惧，那种恐惧一直让她不要对很多事情深想。
    与己无关的，轻轻放过，与己有关的，随其自然。
    她从不敢惊呼或质疑，因为好像只要有了想法，就会惊动了什么，触犯了什么。
    而那后果——她承担不起。
    或许是海拉的恶作剧呢？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让她远离一下，让她调整一下。
    世界还是原本她认知里的模样。
    初尘在无声的哭泣中挣扎和纠结，然后她突然屏住了呼吸，抓紧了后背的树干。
    有奇怪的声音。
    像是某种东西滚动的咕噜声，这其中又夹杂了什么粘腻液体的滴落声。
    有东西来了，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初尘身体绷得很直，她手里紧紧抓着了一根树枝。
    木质坚硬如金属，是巨根树脱落的须根。
    “姐姐的血，比小鬼藤的汁水还要甜呢。”
    童声炸开的瞬间，初尘被拖进巨根树的根系裂缝。
    初尘刚张嘴想说话，就被一只手迅速地捂住了。
    捂住她嘴巴的手掌带着腐皮特有的凉黏，指腹的硬痂划过她的唇瓣——那是变异皮肤硬化的征兆，却在掌心纹路里藏着人类幼童的柔软，像块冻坏的奶油蛋糕。
    是锈谷镇患病的小孩儿。
    “嘘——”带着黏液的呼吸拂过了初尘耳垂，“血藤会顺着甜味爬过来，小心它把你做成会走路的花盆。”
    小孩儿突然舔了舔她耳垂，初尘浑身僵硬。
    小孩儿舔舐她耳垂血迹的动作让她浑身紧绷，那舌头的触感介于潮湿的落叶与半融的蜡之间，温热的潮湿。
    “含着这个。”半颗腐烂的橄榄被塞进她齿间，果肉的腐臭混着奇异的甜，“血藤宝宝闻到橄榄味就不会咬你啦，就像骑士哥哥用树脂粘我的烂牙。”
    地面突然震动，是巨根树的根系在扩张。
    小孩儿的手突然收紧，初尘感觉自己被拖进了深处，腐浆花的肉瘤擦过她的脚踝，腐有蚀性液体滴在她的防护服上，嘶嘶作响。
    紧接着，齿轮碰撞的脆响由远及近，某个金属物体重重砸在他们身旁。
    “找到了！”沙哑的男声带着铁锈味，像根生锈的铁钉被砸进树干，“迷幻菇的孢子显示有新鲜血肉，没想到竟然会是旧人类。”
    黑暗中，初尘的后颈被某种冰冷的金属抵住，像是某种东西的钝端，铁甲摩擦声在耳畔炸开。
    “松开她，13号橄榄小鬼。”沙哑的男声带着些许无奈，“你把腐烂的橄榄塞进她嘴里了？她是旧人类，吃腐烂的橄榄会生病的。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乱塞东西。？上个月你往血藤吸盘里塞铁刺果，害我用消防斧砍断三根藤蔓才把你救出来。”
    “可是姐姐的血在滴呀！”被称作“13号橄榄小鬼”的小孩儿跺了跺脚，从初尘的嘴里掏出了那半颗腐烂的橄榄，“她的血闻起来比迷幻菇的孢子还温暖，像我梦里的……”小孩儿的声音突然哽咽，带着人类幼童特有的颤音，“像梦里妈妈抱我的时候，怀里的温度。”
    “骑士哥哥，姐姐受伤了，我们把姐姐带回镇子里好吗？她在这里，会被植物们吃掉的。”
    铠甲摩擦声靠近，某种冰凉的金属片贴上初尘的脸。
    长久的沉默后，那沙哑的男声开口。
    他说：“我见过她。”
    “带她回安全区！”
    那男声突然拔高，盖过了巨根树新枝断裂的脆响。
第十六章 出差日：骑士僵尸113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报纸叔叔，姐姐怎么还不醒？“
    橄榄小鬼跪坐在初尘身边，粗胖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接着初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然后有个声音机械生硬地响起：“《宝宝辅食知识大全》第17版上说，人类幼崽需要蛋白质和...维生素。因此我们需要…先去采集一些植物，给她做饭补充营养……这样她就能醒过来了。”
    “谬论。”另一个温吞如老式磁带机的声音插进来，“82号，根据旧科学，光合作用很重要。因此，我们要把这个旧人类放在巨根树的阴影里，用辐射蕨的荧光液在其额头画太阳图腾，这样她就能像植物一样生长了。”
    一直闭眼装昏迷的初尘听到这段对话，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下。
    锈谷镇都是些什么人？逻辑这么怪吗？
    “呀！这个姐姐的嘴角动了，是不是饿了？”稚嫩的女童声突然贴着她的耳垂响起，初尘差点条件反射地肘击过去。
    “82号报纸叔叔，32学者叔叔，囡囡觉得——我们都可以试试哦！可以先把姐姐搬到外面晒太阳，然后我们去采集植物，再给姐姐做东西吃。”
    “咦—囡囡真是聪明！就这么办，82号，你带着13号橄榄小鬼去安全区外采集植物，我和囡囡把这只旧人类搬到阳光下去。”
    “好嘞！”这是那个被称作13号的橄榄小鬼。
    “可。”这是那个说话极其不利索的82号报纸叔叔。
    “嗯嗯。”这是最后提出那个魔鬼建议自称“囡囡”的小女孩儿。
    初尘僵硬着身体被抬了起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还是醒来算了，虽然她现在有点想摆烂，但她不想就此没命啊！
    “你们在做什么？”沙哑的男声传来，是把初尘带回来那位男士。
    那几个出歪点子不嫌事大的家伙儿七嘴八舌地解释。
    沙哑的男声听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放下她。”
    “报纸先生，学者先生，这是没有进化的旧人类，非常脆弱，你们就这样把她放到外面，辐射会伤到她了。好啦，你们和两个小鬼先去别处玩吧，对了，今天是藤蔓编织日，工匠先生们已经在广场聚集了，你们也过去帮忙吧。”
    等那几人离开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那位骑士先生也走了？
    初尘心里暗中思索，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听到了一阵沙哑的笑声。
    “初尘小姐，莫要装睡了，现在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小姐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
    初尘尬笑了一下，坐了起来。
    “……骑士先生你好，我不是有意装晕的，主要是和大家不熟悉，这才索性装晕了，真是不好意思，还望见谅。”
    “不过，”初尘脸朝向一个方向，问得礼貌，“有一句话，我早就想问问骑士先生了。”
    “请问，骑士先生为什么会认识我呢？据我所知，我并未来过这里，更未见过骑士先生。”
    “初尘小姐确实没见过我，但我却见过初尘小姐，我可是初尘小姐忠实的直播粉丝。”
    “只是自从《红嫁衣》后，就没见小姐开播了，初尘小姐又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呢？”
    初尘瞬间明白了，“你是【骑士僵尸113】？”
    113号骑士僵尸微笑着点了点头，然而初尘并无反应。
    他歪了歪头，在初尘眼前晃了晃手，疑惑道：“初尘小姐，你的眼睛？”
    初尘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微笑道：“因为一些原因，看不见了。”
    然后初尘就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划过了她的眼皮，带着某种腐烂花蜜的甜腥味。
    “应该是直视了某种高级能量体，眼睛无法承受，被灼伤了。不过没关系，工匠先生们应该可以修理。”
    “对了，小姐还没说，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
    面前的骑士先生似乎就是变异植物走私案的主谋，虽然初尘如今感受下来，并不觉得锈谷镇的居民是什么坏人，面前的骑士先生，还是救过她的恩人，但她来这里的目的，能说吗？要说吗？
    正当初尘犹豫的时候，骑士僵尸又开口了。
    他给初尘递过去了一件东西，然后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小姐可以不说。最近镇子上确实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不重要，活着最大的意义是快乐和开心，所以，初尘小姐，请穿上这件工匠先生特意为您做的‘防辐射斗篷’，跟我一起去广场参加藤蔓编织日，去笑去快乐吧。”
    “藤蔓编织日？”初尘询问。
    “是的。自从那场意外之后，我们小镇就充满了辐射和病毒，侥幸存活下来的只有一些变异植物和极少部分居民。那些变异植物具有极强的繁殖能力，有的还具有攻击性，极大的压缩着我们的生存空间，于是我们就划定了安全区，并且随着植物的膨胀繁殖，一直在不断地迁移。而我们每次迁移后，都会举办‘藤蔓编织日’，将绞杀刺藤的废弃藤蔓加工成安全区屏障，尽管 3天后就会被新藤蔓覆盖，但也美丽的三天不是吗？”
    “在这一天，工匠先生会用生锈的剪刀修剪藤蔓的尖刺，流浪者先生会根据植物生长密度设计编织图案，就像旧世界栅栏花纹，其它的伙伴们会一起去编织，我们骑士团们还会披着编织好的藤蔓铠甲在外巡逻。”
    “很有意思，对吗？初尘小姐，欢迎来一起玩耍。”
    初尘倒是不太在意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她敏感地发觉了几个关键词，有些词在她装昏迷的时候就听过，但没细想，但现在一听，却觉得非常奇怪。
    “稍等，骑士先生，您刚刚说旧世界？之前也有听您说，没有进化的旧人类，方便问下这是指？”
    骑士僵尸站了起来，身上的铠甲早已锈迹斑斑，他手持断裂的骑枪，神情桀骜又淡漠。
    “在一个充满辐射、病毒或者资源匮乏的地方，我们的身体机能停滞，不需要进食和代谢，疼痛感也全部消失，虽然没有了繁殖能力，但与你们这些没有进化的旧人类相比，我们更能适应这种恶劣环境，几乎享有永生。这么去看，我们怎么不是‘进化的新人类’呢？而你们这些未感染的人类，又怎么不是‘退化的旧物种’呢？”
第十七章 出差日：锈谷镇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骑士僵尸 113将斗篷披在了初尘肩头，金属铠甲的碰撞声里混着从远处传来的古怪歌谣。
    “跟着我的脚步声走，”骑士的声音带着铁锈味的温柔，“广场在安全区中心，那里的巨根树被修剪过，不会突然生长。”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初尘后背，引导她避开地面上的障碍物。
    初尘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味，还是一种甜腐味儿，但却比腐浆花更浓郁更梦幻，像是某种植物发酵后的甘甜美酒，她嗅了嗅，那味道，好温暖。
    “那是迷幻菇的孢子雾。迷幻菇会释放含神经麻痹成分的孢子，吸入后会让人产生美好的幻觉，在安全区外闻到这种味道，一定要避开，它会让你无意识地走向菇群中心，最终被底部菌丝缠住吸干身体能量。”骑士耐心解释。
    “但在安全区内不必担心，迷幻菇的汁液是我们常用的染色材料。今晚的编织日就会用它们的荧光液染色藤蔓，这样屏障在夜里会发出五彩的磷光，那是我这一生见过最震撼的场景。”
    骑士的语气里带着某种骄傲和憧憬，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那无与伦比的美丽。
    广场上的喧闹声逐渐清晰。
    初尘听见金属剪刀修剪藤蔓的“咔嗒”声，孩童们的笑闹声，以及某个沙哑的嗓音在哼唱：“腐浆花甜，铁刺果炸，血藤缠腰做婚纱……”
    那是锈谷镇的童谣，奇奇怪怪的歌词。
    “姐姐！你醒啦。”橄榄小鬼 13号扑过来，小手掌抓住她的手腕，“囡囡说要给你留一个荧光蘑菇！给你！”
    “谢谢。”
    初尘将蘑菇攥在手心，感受到其上布满了细小的凸起，轻轻挤压了一下，掌心传来一股灼热。
    “13号橄榄小鬼，她不可以拿的。“骑士先生轻轻抽走了初尘手中的蘑菇，“荧光菇里面的辐射和毒性会灼伤旧人类的。”
    橄榄小鬼哼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嘟囔：“旧人类真是麻烦……”
    “旧人类的皮肤真光滑啊，”某个机械音响起，应该是报纸叔叔 82号，“比我的旧报纸还光滑。”
    “她的头发会掉吗？”另一个声音带着液体气泡的咕噜声，可能是感染严重的居民。
    初尘虽然看不见，但感觉有越来越多的居民聚集到了她的身边。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问着，显然是对她这个“旧人类”很好奇。
    骑士僵尸清了清嗓子，金属铠甲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是图书馆的实习生，来……考察植物生态的。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编织活动要开始了。”
    初尘被牵引到了一个角落，她静静坐在了巨根树的根系上，掌心还残留着橄榄小鬼身上的腐橄榄味，混合着周围迷幻菇的甜腻味，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味觉记忆。
    她看不见藤蔓的颜色，但能通过耳朵拼凑出周围的画面：绞杀刺藤被修剪成柔软的条带，浸泡在迷幻菇的荧光液中，逐渐变成幽蓝色；铁刺果的尖刺被磨平，镶嵌在藤蔓间隙，如同旧世界的串珠；甚至有几段血藤的吸盘被改造成装饰性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曳。
    “摸起来像茉莉花。”初尘轻抚一段处理过的绞杀刺藤，表面的神经毒素已被中和，只剩下细腻的绒毛。
    “茉莉花？”骑士僵尸的声音里带着丝怅惘，“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你能帮我描述一下它的形状吗？”
    初尘突然意识到锈谷镇的居民可能已经经历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时光。
    腐皮症患者衰老的速度很慢很慢。
    她试图解释：“是一种花，很香，花瓣很柔软，以前……”
    初尘的声音渐弱，她想起母亲身上的茉莉花香，想起家里阳台角落那盆总爱在雨夜绽放的白茉莉……那些记忆此刻都像迷幻菇的孢子般虚幻，轻轻一吹，就在意识深处散成无法捕捉的光斑。
    “姐姐！”一只小手突然握住初尘，小女孩极其轻柔地递来一团藤蔓，“这是囡囡挑的藤条，处理过的，没有毒的！你像编辫子一样把它们交叉绕起来就好啦！”
    “学者先生说，编织的图案能影响植物的生长方向。”囡囡的小手覆在初尘手上，帮她调整藤条的角度，“去年我们编了向日葵图案，结果血藤真的绕开了那片区域呢！”
    “为什么是向日葵？”初尘轻声问，指尖随着囡囡的引导交错藤条，黏液在指缝间拉出透明丝线。
    “因为旧世界的书上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转呀！”囡囡的声音带着憧憬，“虽然我们这里没有太阳，但工匠先生在藤蔓里嵌了荧光石子，晚上会一闪一闪的，像星星掉进了栅栏里。”
    广场中央突然响起类似手风琴的呜咽声，初尘侧耳倾听。
    “那是用腐浆花的花茎制成的乐器。”骑士僵尸低声解释，“这是流浪者先生在演奏旧世界的民谣《乡村花园》。”
    乡村花园吗？初尘向来不懂音乐，却在这个时候，从音乐中看到了画面。
    她看见阳光穿透厨房纱窗，母亲的围裙沾着番茄汁；她看到某年立夏，窗台上的薄荷被风吹得簌簌响，搪瓷锅里的绿豆汤冒着热气；她看到橄榄小鬼踩着木屐般的脚步声蹦跳着，笑声带着缺牙的漏风感，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她看到囡囡挥舞着荧光藤蔓编成的花环，喊着“姐姐摸我头发”；她看到了镇民们一起跳起了怪异的圆圈舞，他们欢呼，他们大笑；她看到了尤姆啃着玉米饼温和地笑，她看到了海拉的冰晶耳坠在光下折射出了冰冷的光……她想起了那个浑身布满了玉米粒状凸起，而每个凸起都嵌着闭合的眼睛的怪物，她想起了左半身是苍白健全的人类少女，右半身是腐烂骸骨的海拉。
    她听见海拉在说：初尘，不要执迷不悟了，不要自欺欺人了，睁开眼看看吧，这才是真实。
    海拉的声音此刻如此清晰。
    她说：“初尘。”
    “我知道你在这里。”
    初尘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她屏息细听，在热闹声喧闹声中，她准确地听见了另一种脚步声——不属于锈谷镇居民的、沉稳而冰冷的步伐。
    那脚步声穿过混乱的广场，停在巨根树前，而后某种冰冷的能量随之蔓延，冻结了声音。
第十八章 出差日：蒙娜丽莎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海拉想做什么呢？
    初尘自认，和海拉之间并无矛盾，在此之前，她们甚至都不认识，现在也算不上了解。
    她只知道海拉的姓名，准确来说，只是个花名。
    她不知道海拉的过往，也不想参与海拉的未来。
    就连现在，初尘也只是想和对方做个相安无事的陌生人。
    但海拉似乎并不是这样想。
    初尘对很多事情都是漠不关心，面不改色，可这不代表她真的就没有感知能力。
    相反，她很敏锐。
    只是，敏锐会很难快乐。
    所以很多事情，她可以装作愚钝，甚至于冷漠，点到为止就好了。
    面对林婉莫名其妙的亲近与依赖，她点到为止的接受就好了，没必要去探究这个人内心又有着什么痛苦和幸福。
    她不想救赎，也不想被救赎。
    面对海拉毫无缘由的厌恶和排斥，她也没什么愤怒或悲伤，不喜欢就远离，很简单的做法。
    她不想探究，也不想改善。
    图书馆奇怪吗？
    当然奇怪。
    诡异的VR面试、戴狗头或者是真狗头的hr、奇特的笔试题、各色的神话角色同事、不真实的VR阅读体验、内部的各种异常规则、奇怪的出差任务……初尘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符合常理又怎么样呢？
    这世界上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去了。
    初尘不理解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为何受害者要手染鲜血，为何母亲要伟大，为何女性要凄凉，为何不公平要被说成公平……有太多事情比这个图书馆更荒谬，让初尘更不能理解。
    可它们依旧存在，依旧在循环往复的出现。
    所以，一个图书馆罢了，一个神话图书馆罢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有什么一定要被定义成真实或虚假的呢？
    就像锈谷镇的居民。
    初尘承认，在刚得知锈谷镇的情况的时，她潜意识里带了些高高在上的怜悯，以致于在最开始，她并没有很赞同图书馆的做法。
    何必对连‘人’都不算的‘临终群体’如此步步紧逼呢？
    生物学上，物种的定义是在自然状态下相互交配并能产生可育后代的生物。
    因此从生物学的角度去看，锈谷镇的居民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它们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物种。
    锈谷镇居终将迎来灭绝和消散，于是乎，初尘对它们带着天然的悲悯。
    可在锈谷镇待了这半日，初尘才发现，她错了。
    她实在是太傲慢了。
    骑士先生说得没错，在锈谷镇这样的环境里，腐皮症患者拥有比正常人类更有优势的生存条件，那他们为什么不能认为自己是”进化的新人类“呢？为什么不能将初尘这些正常的人类视为“退化的旧物种”呢？
    可以的。
    这本质是权力话语的转移。
    在锈谷镇居民成为主流的时候，初尘这样没得腐皮症的人类就成了‘异类’。
    在锈谷镇居民主导的世界中，规则已经被颠覆了，物种的定义已经被改写了。
    所以，世界是什么样，取决于从什么视角看。
    而初尘现在想要一个正常的世界。
    至于海拉为什么执意要让她看到那些恐怖奇怪的画面以及是怎么让她看到那些诡异奇怪的画面，初尘决定，不挣扎了，不纠结了，不怀疑了。
    因为这太不重要。
    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对初尘来说并不重要，世界也不在乎初尘怎么看它。
    至于海拉的想法，对初尘来说，更不重要了。
    她凭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关的人甚至是讨厌自己的人，去怀疑自己十几年的认知，她凭什么因为海拉的行为，就去改变自己的三观。
    她好不容易长到现在，经历无数喜怒哀乐，才形成如今看待世界的逻辑。
    所以，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或者是很讨厌的人做了一件她不喜欢的事，就改变自己？
    没有这样的道理。
    海拉现在还不配在她的人生中留下印记。
    初尘说正常，那她的一切一定就是正常的。
    所以，初尘微笑抬头，她说：“海拉，你好。”
    “深渊技术部特邀调查官—海拉，你好。”
    在初尘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寒意消失了，声音缓慢地开始流动。
    “你……”海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自己半人半尸的神祇之躯正在被迫扭转成人类的形态，腐肉与骸骨的交界处传来剧痛，她身上的寒霜出现裂纹，如蛛网般爬满她的身躯。那些冻结空气的冰晶开始簌簌坠落，在触地的刹那化作荧光粉尘，初尘的话语像一双无形的手，强行压制住了她的力量。
    “这不可能……”海拉猛然后退，撞在巨根树的树干上，她看着初尘，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初尘感受到了周围迷幻菇孢子的温热气息，以及远处藤蔓编织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她缓缓睁开眼，世界在她眼前不断重组，最终固定，原本被黑暗笼罩的视野中竟渗出一缕幽蓝，紧接着，无数光斑如碎钻般涌入了她的瞳孔，在视网膜上拼贴出了奇异的轮廓。
    初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她看见巨根树的根系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那些被修剪过的绞杀刺藤呈现出细腻的层次感，叶片上的荧光液正在不断变换色彩。
    安全区最中央的屏障上，锈谷镇居民编织了一天的藤蔓图案此刻终于完整地落入了初尘眼中，
    那是一幅由血藤、铁刺果和荧光蕨共同编织的、巨大的、微笑的、梦幻的——蒙娜丽莎。
    ”好美啊……“
    初尘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
    “你的眼睛……”海拉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充满震惊，她的半人半骨形态已完全消失，此刻只是个穿着破旧连体工装的苍白美女，右脸颊的青色疤痕在荧光下若隐若现，“你……你究竟是什么？”
    广场上突然爆发出欢呼。
    不知是谁点燃了铁刺果制成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出无数金色藤蔓图案，橄榄小鬼们围着屏障跳舞，他们的脚步声惊起一群荧光甲虫，在蒙娜丽莎的“发丝”间穿梭，宛如流动的银河。
    初尘平静地转向海拉，微笑。
第十九章 出差日：真相（1）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初尘！”
    有声音传来，初尘抬头，是急切担忧的林婉和不紧不慢的尤姆。
    林婉的素白襦裙沾满荧光蕨粉末，走动时飘落着星点微光；尤姆的工装口袋露出半截玉米饼，浅棕色卷发上依旧混着草屑和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
    “谢天谢地……你还在。”林婉快步走过来，拉着初尘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个遍。见初尘没有什么大伤，这才放下心来，吐了一口气后说：“可担心死我了。之前刚下车，就有一阵诡异的寒霜吹来，偏偏你当时不躲也不避，直愣愣站着，面朝寒霜，我让你闭上眼睛抓住我的袖子，可风实在太大，还没抓牢你，你就被吹散了，没受什么伤吧？”
    初尘微笑着摇头，看来林婉他们对自己和海拉之间的暗流涌动都不知情。
    “咦？海拉找到你了啊！你们案子调查的怎么样？”
    “海拉找我？”初尘看了眼还坐在地上没回过神来的海拉，向林婉询问。
    林婉拉着初尘坐下：“当时你不见后，海拉主动请缨说要去找你，本来我不放心，想跟着海拉一起去，但海拉说，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海拉找到你，你们一起在锈谷镇调查走私案，我和尤姆则去附近的辐痕荒原去找找走私案的线索，这样更有效率，最后大家可以在锈谷镇中心集合，尤姆也赞同，两人对一人，我没有胜算，只能跟尤姆去辐痕荒原，但幸好，海拉还是把你找到了。”
    “初尘，你好啊，你没事儿我也放心了。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尤姆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眯眯地问道。
    “是经过处理的藤条。”初尘把手里之前囡囡给的藤条递了过去，“今天是锈谷镇的藤蔓编织日，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在每一次安全区迁移后，他们就会在安全区外面的屏障上用藤条编织图案。看，这就是他们这次编织的图案。”
    “蒙娜丽莎的微笑。”尤姆看过去，欣赏地点点头，“很艺术。”
    “初尘小姐，这些是？”骑士先生不知道什么过来了，看着初尘周围的陌生面孔疑惑。
    初尘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骑士先生。
    骑士先生的样貌几乎已经看不出，身上的装扮也很不寻常，身披着锈迹斑斑的中世纪盔甲，手持着断裂的骑枪，骑枪的尖端还绑着褪色的旗帜。
    一切种种都和初尘认知的正常世界不一样。
    可，那又怎么样呢？
    初尘笑着回：“骑士先生你好，感谢您之前的照顾，这些是我的同事，目前都在深渊图书馆任职。”
    “初尘小姐，你的眼睛……”骑士先生伸出腐皮覆盖的手在初尘眼前晃了晃，然后高兴地说：“小姐，你的眼睛可以看到了。”
    初尘笑着点头。
    “真好。哎呀，”骑士先生懊恼地锤了锤头，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震了震，“报纸先生还有橄榄小鬼他们正在用采集好的植物给你做什么……补铁辅食呢！他们非说你吃了眼睛就会好。我现在赶紧去告诉他们，你眼睛已经能看见了！”
    骑士先生慌慌张张地就要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招手：“初尘小姐，还有初尘小姐的同事们，也请一起先过来吧。”
    尤姆扶起海拉，林婉拉着初尘，大家一起跟着走了。
    在走之前，初尘又顺手拿了一根藤条。
    走到门前，看着里面的场景，林婉尤姆海拉三人罕见地一同看向了初尘，沉默。
    初尘一开始是惊讶，待接收到三人目光时，她连忙摆手。
    苍天可鉴，她真的还没吃过锈谷镇居民做的饭。
    报纸先生正捧着褪色的《宝宝辅食全书》，用腐烂的手指点着泛黄的书页，指挥着两个小孩儿做饭。
    “把……血藤的汁液煮沸至……冒绿泡，再撒上……辐射蕨碎屑，书上说这叫……补铁辅食。”
    橄榄小鬼还在对着那盆沸腾的绿泡泡手舞足蹈地唱着歌：“腐浆花甜，铁刺果炸，吃了姐姐就能看见啦！”
    初尘看着那盆绿泡翻涌的黑暗料理，眼角抽了抽。
    她说怎么骑士先生没有头盔呢？敢情被用来当的“烹饪锅”了。
    忽然，初尘意识到什么，她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防辐射’斗篷，然后两眼一黑，几欲昏倒。
    林婉手疾眼快地接住了初尘，问道：“怎么了？”
    骑士先生也注意到了初尘的异状，他顺着初尘的视线看，然后解释：“我们的皮肤每年会脱落一次，质地类似旧世界的橡胶，工匠先生用迷幻菇汁液软化后编织成斗篷，还会在领口缀上绞杀刺藤的嫩芽，像会动的花边一样，它会比任何布料都能抵抗辐射。”
    初尘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然后她注意到了屋内囤积着大量变异植物。
    她想到了此次出差的目的。
    她问林婉，“你们去辐痕荒原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辐痕荒原的情况怎么样？”
    林婉的表情凝固了，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辐痕荒原的情况很糟糕，本来就是没什么秩序和文明的地方，又走私进去大量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辐痕荒原的居民几乎人人都在养殖变异植物，他们叫这些变异植物叫做‘会生长的子弹’，如今说辐痕荒原是枪林弹雨，人间地狱也不为过。至于走私的那个发起人，就是资料里写的那位【废土捡垃圾】，我们倒也是遇到了，只是对方太滑头了，我们没抓住，他躲起来不见了，我担心你，便和尤姆商量，先回来看看锈谷镇的情况。对了，你们调查的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锈谷镇的走私渠道或者发起人。”
    初尘摇了摇头，“我没找到锈谷镇的走私渠道。”
    她看着还在角落清点植物数量的骑士先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藤条。
    海拉在一旁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初尘沉默了很久，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但我找到了锈谷镇走私的主要交易人，【骑士僵尸 113】。”
第二十章 出差日：真相（2）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初尘小姐，你叫我吗？”
    在角落清点植物数量的骑士先生懵懵地抬头，而后盯着初尘身边的林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最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林婉小姐！《红嫁衣》里的林婉小姐。”
    林婉缓缓施了一礼，抬眼浅笑：“阁下就是【骑士僵尸 113】？”
    骑士僵尸 113点了点头，“是的。真是好神奇啊，林婉小姐竟然从书里走出来了。”
    林婉笑着，眼睛却瞟向了角落那堆已经捆绑好的变异植物，“是啊，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对了，方便问下，那些植物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总不能都是用来给初尘熬汤吧。”
    话音一落，报纸先生也不读食谱了，橄榄小鬼也不唱童谣了，他们整齐划一的转过头，黑黝黝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林婉。
    空气一时安静的诡异，只剩下绿泡泡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林婉额间的那两瓣杏花印记愈发红艳，尤姆扶了扶圆框眼镜，摸着上衣胸前口袋里那杆笔，海拉则一直把玩着自己左耳的那只冰晶耳坠。
    初尘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藤条攥得更紧。
    气氛似乎很焦灼，一触即发。
    终于，报纸先生僵硬地开了口。
    “你们……好残忍的……想法。把那些都……熬成……糊糊……是想要……累死我吗？”
    “就是就是。”橄榄小鬼撅着嘴，在旁附和，“你们这些旧人类，好狠毒的心肠。”
    骑士僵尸尴尬地挠挠头，“初尘小姐，他们没有恶意，你们不要介意。”
    “这些植物确实不是为初尘小姐准备的，这是为另一个地方的旧人类准备的。那个地方和我们小镇很相似，也是充满了辐射和污染，但他们比我们可怜，他们还是旧人类，还不能适应辐射环境，吃的和喝的也很少，我在弹幕上看到他们吃变异植物，刚好我们这里有很多变异植物，就问他们还要不要。”
    “所以，”林婉指着那堆变异植物，质问：“你们真的是把变异植物当作食物来交易的？”
    骑士僵尸点点头，抱歉地朝着初尘笑了笑，“初尘小姐，你要不够吃，我再去帮你采。但是那些是要给废土那个地方的，那个地方的旧人类生存环境很恶劣的，很可怜的。这些植物在这里是灾难，但在那边……”
    “但在那边，它们是武器。”海拉的冰冷的眼神扫过来，“腐浆花的汁液能融化骨骼，绞杀刺藤的神经毒素让荒原居民互相残杀——你输送的不是救济品，是战争。尤姆，把你们在辐痕荒原拍到的影像调出来。”
    尤姆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他按下某个凸起的纹路，一道幽绿的光束投射在巨根树的树干上，形成了一幅扭曲的画面：辐痕荒原的幸存者们举着燃烧的铁刺果，追砍着浑身缠绕绞杀刺藤的同类，变异植物的尖刺穿透人体，血液滴落在辐射尘埃中冒出青烟。
    “骑士先生，虽然中间可能存在误解，但，请看这个——你以为是‘救济食物’的腐浆花，现在被荒原居民称为‘黄昏之泪’，滴在皮肤上会融化肌肉。”
    荒原上燃烧的绞杀刺藤映在骑士僵尸的瞳孔里，他的铠甲发出细微的颤抖，断裂的骑枪尖端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变异植物在荒原上已经形成了生物链，”尤姆的声音低沉，“它们吞噬辐射的同时，也强化了攻击性。你们输送的腐浆花，现在它的汁液已经被荒原居民提炼成了神经毒素。”
    骑士僵尸 113的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单膝跪地，断裂的骑枪重重砸在地上：“我们只是想帮助下过去的自己，没想到……”他抬起头看向初尘，”初尘小姐，记得我当初问过你，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时你没回答，我现在明白了，你是代表图书馆来调查的吧？因为我们运输植物使用的是直播间发放的新人福利。谢谢你，让我度过了最后一个快乐又难忘的藤蔓编织日。”
    骑士僵尸 113站起身，摘下锈迹斑斑的盔甲：“我愿意接受图书馆的处罚，无论是去荒原回收变异植物还是其它。但这和锈谷镇其它居民没有关系，请不要牵连他们。”
    初尘看向尤姆，睫毛微微颤动。
    尤姆把盒子收进帆布包，他叹了口气，“我会向上层申请从轻处罚的，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停止一切未经审批的运输。”
    骑士僵尸向初尘等人深深鞠躬，“谢谢……”
    “不过，也不一定。”尤姆推了推眼镜，从初尘头发里摘下一片荧光蕨叶，他转动叶片，“我只是把这次任务报告的录像和资料传了过去，虽然我在报告里注明了‘情有可原’，但具体会不会酌情从轻处理，还要等上面的回复。”
    “已经足够了，我相信深渊会给出一个合理的决定的。”骑士僵尸低下头。
    初尘走上前，伸开手，她笑着说：“骑士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骑士僵尸抬起头，看着初尘手里那只用藤条编织而成的东西，思考，“这是？”
    “这是茉莉。骑士先生不是说忘记茉莉花长什么样子了吗，我便用藤条编了一个送给骑士先生，这样骑士先生就不会忘记了。”
    骑士僵尸双手接了过来，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他眼里有泪光，“这就是……茉莉啊……”
    初尘正笑着看，突然有一些光斑在她瞳孔中剧烈跳动，她指向远处的腐浆花田，“怎么感觉那些植物在动？”
    巨根树的根系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地面出现细密的裂缝，腐浆花的肉瘤张开，喷出大量荧光孢子，编织好的藤蔓屏障开始扭曲变形，绞杀刺藤的尖刺重新变得锋利，如钢针般刺破空气。
    “植物要繁殖了！要迁移安全区了！快！报纸先生，橄榄小鬼，囡囡带好你们重要的东西，跟着守望者先生的指示走！初尘小姐你们，跟紧我!”
    骑士僵尸语气严肃，他整顿好装扮，小心翼翼地揣好了茉莉花，举着断枪，前行。
第二十一章 出差日：新安全区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迁徙过程并没有初尘想得那么悲壮或者说凄惨。
    锈谷镇居民非常井然有序，有一种荒诞的优雅。
    穿着一件破旧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手上总是拿着旧报纸的报纸先生迁徙前会用植物汁液拓印安全区墙壁上的旧新闻与诗歌，虽然据骑士先生说，迁移后这些都会因潮湿腐烂，但报纸先生还是坚持“带走每个字的影子”。
    橄榄小鬼会把晒干的腐浆花花瓣塞进背包，称其为“会唱歌的饼干”；迷藏囡囡则在巨根树的树洞留下布娃娃的一缕头发，作为“给旧家的礼物”。
    在流浪者先生的指示和学者先生的计算下，大家很快就到达了不会被植物生长侵袭到的新安全区。
    其实就是在往锈谷镇更边缘的角落迁移，所谓的新安全区也只是半座未倒塌的超市。
    这时，工匠先生会用铁刺果尖在玻璃上刻下简易日历，尽管日期早已失去意义；报纸先生会把过期的食品标签贴在墙上，宣称“这是我们小镇的布告栏”；橄榄小鬼则会在货架缝隙间去寻找腐烂的玩具积木…原本建好的广场和房屋已经淹没在植物的浪潮中。
    而他们如今又要重新去修建，初尘看见有的居民去处理新的藤条了。
    “他们要做什么？”初尘问身边的骑士先生。
    骑士先生微笑，“他们在重新编织那副未完成的‘蒙娜丽莎’。”
    “既然最终都会被植物吞没，为什么还要执着完成？”初尘不解。
    既然所有的安全区最终都将被植物吞没，那为什么还要制作类似“蒙娜丽莎”
    “这个问题，我们曾经也困惑过。”骑士先生看着周围荒芜的废墟，说得格外温柔。
    “进化后的我们无需进食，没有伤痛，拥有了几乎漫长的生命，我们可以在漫长的时间里，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唱歌，我们谱曲，我们画画，我们发明……我们创造文明，制造奇迹，书写历史。”
    “但太漫长的生命，反而让我们成为了永恒的存在，我们创造的一切反而会消逝在我们眼前，我们的歌，曲，故事……最终都会在时光中丢失，我们在永远的‘搬家’中失去曾积累的文明成果。”
    “我们总是在无限时间中亲眼见证自己的文明瓦解。”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心灰意冷，看着破败荒芜的新安全区，不再修建房屋，不再绘制壁画……反正在每一次迁徙中，文明遗产都无法被全部带走，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修建去制造？
    “我们那时在想，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除了我们本身，其余的一切都不能被留存，如果我们做的一切都不能被记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做的意义是什么？”
    “可我们又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生命？“
    “那是我们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们当中有人发疯了，有人沉迷去创造“无意义的永恒艺术品”，有人最终走进植物丛拥抱消散。”
    “可后来，我们渐渐想明白了。存在为什么一定要有意义呢？存在本身就是意义。我们只要自己欢乐了，开心了，满足了，那就是最大的意义。无法留存又怎么样？不被记住又怎么样？做好了被毁又怎样？”
    “于是我们珍惜每一件干净的衣服，珍惜每一次平等的对话，珍惜每一刻能自由发展兴趣的时刻。”
    “工匠先生发明了只能维持一天的香水，报纸先生举办了‘晨读抄报会’，学者先生发起了‘星图晚餐会’，我们还制定了藤蔓编织日，橄榄投掷游戏日，迷藏地图测绘日……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我们每天都很充实，而且快乐。”
    “所以哪怕这个地方明天就会被巨根树挤碎，但今天它还是我们的‘安全区’，是我们的‘家’。”
    初尘在静默地听着，她似乎已经从骑士先生的描述中，看到了一些画面。
    每日黎明，居民们会围坐在安全区残墙前，听报纸先生用机械的嗓音朗读泛黄报纸上的旧新闻.
    “……某明星离婚……”
    “……火星探测器失联……”
    工匠先生会边听边用铁刺果尖在石壁刻下关键词，而学者僵尸则会突然打断：“‘离婚’的法律定义在***后已失效！你这个不准确！”
    争论常以没有结果告终，最后铁刺果的汁液会滴在墙缝里，工匠先生的记录会消失在空气中。
    每月夜，学者先生会用辐射蕨的荧光液在地面绘制太阳系星图，居民们围坐在一起，轮流讲述“自己记得的最后一个旧人类时期的夜晚”。
    橄榄小鬼会把腐烂橄榄捏成星球形状，抛向血藤缠绕的“卫星”，其实是生锈的路灯，而迷藏囡囡则用布娃娃“拜访”每个行星，嘟囔着“火星上有会跳舞的影子。”
    学者先生则会一一把所有话语记录下来，这是他珍贵的学术材料。
    都是好荒诞的仪式，在初尘的生活中，她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意义的事情，她讨厌花草，厌恶虫子，不爱散步逛街，也不喜欢音乐，更觉得和人聊天是浪费时间……她很忙，每天都很忙，虽然现在想想，她也想不起来她在忙些什么？她怎么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呢？
    和她不同，锈谷镇的居民是如此的奢侈，他们肉体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却在这些荒诞的仪式中无限膨胀。
    他们在流沙上建造巴别塔。
    所以——
    “你们为什么要走私变异植物呢？”初尘睁开眼，平静的发问，“难道仅仅是为了救济辐痕荒原？”如果没有这起走私案，锈谷镇根本不会引来图书馆和外界的注意，他们可以这样荒诞浪漫至永恒。
    骑士先生抠了抠自己的头盔，有些尴尬，“骑士也没你们说得那么舍己为人，我会用食物换取他们的书籍或者一些损坏的机械或者其它的，有时也会让他们帮忙保存一些东西。所以，我们是交易，虽然给那个地方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不是我本意，但确实是我所为，所以我才认错。”
    “处理结果出来了。”尤姆的声音插了进来。
    初尘和骑士先生一同转身。
第二十二章 出差日：over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上层审查了所有交易记录和生物样本，”尤姆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骑士僵尸，“确认你确实不知道变异植物在辐痕荒原被武器化的后果，走私动机也并非恶意。所以，上面决定不对你进行追责。”
    初尘松了一口气。
    周围不知发生了什么，橄榄小鬼们欢呼声传来。
    初尘看过去，是报纸先生用旧报纸折了一只纸飞机，此刻正将它抛向空中。
    她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但尤姆的下一句话让她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
    “但是，”尤姆顿了顿，看向初尘，“根据《深渊生态平衡条例》，这些变异植物已经构成跨地区污染威胁。如果任由它们扩散，可能引发连锁生态灾难。因此，深渊上层决定——”他指向安全区外的方向，“销毁并净化锈谷镇境内的所有变异植物。”
    “销毁……”骑士僵尸喃喃自语，“那我们的安全区……”
    “变异植物是你们的生存威胁，也是污染源。图书馆会在安全区外围建立隔离带，你们可以继续居住在这里，但所有具有攻击性的植物必须清除。””海拉突然开口，冰晶耳坠在荧光中闪烁，她递给初尘一个金属匣子：“里面是纳米燃烧剂，接触植物后会引发连锁氧化反应。初尘，上层指定你作为这次净化行动的执行者。如果你能顺利完成，就通过实习期考核；如果失败……”
    海拉没有说完，但初尘明白后半句——她会被解聘，失去这份唯一能负担母亲医疗费的工作。
    初尘沉默了很久，久到纸飞机飞落到了她脚边，铁锈与腐花混合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她拿金属盒的手微微颤抖。
    骑士先生突然蹲下身，用断枪挑起地上的纸飞机，金属与地面摩擦出细碎的火星，橄榄小鬼们围过来时，他的手指在纸飞机尾部轻轻一弹。
    “看，报纸先生折的飞机能飞多高？”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断枪尖端却在地面划出颤抖的弧线，“去年橄榄小鬼们用铁刺果当燃料，让纸飞机飞到了巨根树顶呢。”
    “真的吗？”囡囡攥着布娃娃的手悬在半空，眼睛亮得像荧光蕨，“那飞机现在还在树上吗？”
    “当然在。”骑士先生望向腐浆花田，而后他转向初尘，嘴角弯起一个苍白的微笑，“初尘小姐，能否等到晚上再开始？我知道这些变异植物有很大的危害性，但……”他停顿片刻，目光温柔，”它们毕竟也陪伴了我们这么久，请让我们为它们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骑士先生，”海拉的冰晶耳坠折射出冷光，“上层要求日落前完成净化。”
    “那就让我们加快速度。”尤姆突然开口，他推了推眼镜，镜片掩盖了他眼里的情绪，“燃烧剂的扩散也需要时间，或许……可以等他们办完所有的仪式。”
    “谢谢。”骑士僵尸平和地道谢，离开。
    初尘站在原地，看着远处慢慢成型的蒙娜丽莎，她抬头看向尤姆，眼神里是尤姆读不懂的平静。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是叹息。
    她说：“原来‘从轻处理’是这个意思。”
    什么销毁植物，什么隔离带，什么不处罚锈谷镇的居民……不过是上层们谎言的文明性包装。
    深海的鱼儿上不了岸。
    沙漠植物离不开干旱。
    锈谷镇没了变异植物，那锈谷镇还存在吗？
    尤姆沉默后道歉。
    ”很抱歉，但我们必须这样做。变异植物扩散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所有变异植物必须清除，这是深渊的决定。就算你不做，也会有人去做，你自己考量清楚。”海拉甩下一句话后离开。
    初尘抚摸着手中的金属匣子，微笑。
    最残忍的暴力，往往戴着最文明的面具。
    她平静地看着，看着锈谷镇居民的狂欢，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看着迷藏囡囡蹲在第三棵巨根树下，用荧光蕨在树洞上标记“公主城堡”。她把铁刺果丛称作“烟花花园”，踮脚对着树根低语：“彩虹泡泡今天会来做客吗？”而流浪者先生在旁记录着童言童语。
    橄榄小鬼则会突然尖叫着奔跑，他手里攥着腐烂的橄榄，大声喊：“游戏开始了。”然后其他先生们会佯装踉跄躲避，骑士先生故意被“击中”，单膝跪地时铠甲与地面碰撞出声响：“我被勇敢的小战士打败了！”
    当第一颗星星升起，工匠先生从废墟中挖出了生锈齿轮，并给齿轮缠满了绞杀刺藤的嫩芽，骑士先生举着断骑枪充当“送葬杖”，全体居民围绕齿轮哼唱走调的《婚礼进行曲》，因为他们说齿轮曾是时间的伴娘。
    然后流浪者先生会收集起居民脱落的半透明如羊皮纸的腐皮，用腐浆花汁液在上作诗。报纸先生即兴吟诵：“当我的脸皮成为植物的第一个吻/腐烂是宇宙盖在我们身上的邮戳”——话音未落，橄榄小鬼把腐皮贴在脸上，血藤吸盘将其黏成“小丑脸谱”，学者先生在旁批注：“毫无艺术和美感”。
    荧光蕨在地面铺成太阳系星图时，居民们轮流讲述“旧夜晚”。骑士先生打开铁皮罐头，里面是晒干的腐浆花花瓣：“旧世界的月亮是黄色的，现在是绿色。”橄榄小鬼们用铁刺果壳做灯笼，骑士先生则用断枪挑起荧光藤条，继续在隔离带上编织蒙娜丽莎。囡囡把荧光蘑菇塞进初尘口袋：“给你的星星种子。”
    当第一滴燃烧剂落在腐浆花田时，皮肤拓片诗会的居民们突然手拉手跳起圆圈舞，他们用腐皮拓片拼成巨大的藤蔓图案，在火焰中释放最后的荧光，骑士先生举起断骑枪，枪尖的藤蔓旗帜在火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字迹早已被火焰烤得模糊：“我们存在过，以腐烂的方式。”
    初尘的手指悬在匣子上方，迟迟没有挤下第二滴。她看见骑士先生望向燃烧的花田，腐皮覆盖的眼睛里倒映着跳动的火光，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释然的平静。橄榄小鬼们将最后的铁刺果抛向空中，在爆炸声中尖叫着拥抱彼此，仿佛那不是销毁的火焰，而是庆祝的烟花。
    这时，初尘突然笑了，她望向虚无的天空，笑得温柔又烂漫。
    “浪漫吗？”
    “图书馆直播间的各位朋友，喜欢这个小镇的荒诞和美丽吗？”
    “如果喜欢的话，《锈谷镇生态志》即将出版哦。欢迎大家支持。”
    【叮咚！检测到今日直播人气TOP1：《锈谷镇生态志》】
第二十三章 停职日：时白 - 在深渊图书馆实习的日子 - 松鸦joy

    六月末，暴雨夜，出租屋里的灯又坏了。
    这已经是搬来的第三次，初尘拿起手机熟练地给房东发消息。
    房东说先将就将就，等他出差回来再给初尘换灯泡。
    初尘叹了口气，摸黑在沙发上坐下，一抬头看到了窗边发着荧光的茉莉藤编。
    快两个月了吧。
    从海市回到安市，已经快两个月了吧。
    最初回到安市时，平淡紧凑的生活让初尘有时会晃了神，是不是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两个月前在海市的那场实习，在深渊图书馆短短几天的经历，是不是都是她在做梦，阿努比斯，原秩，林婉还有锈谷镇的种种……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一个月前，初尘收到了一个快递，快递的寄件地址是锈谷镇，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只发着荧光的茉莉藤编。
    是当初她给骑士先生编的那朵茉莉花，只不过这一朵，更大更漂亮。
    看着那朵茉莉藤编，初尘才确认，之前的种种不是梦。
    这么看来，锈谷镇应该还好。
    锈谷镇变异污染植物没有被销毁，锈谷镇也依然还存在。
    当初她擅自开启图书馆直播，将锈谷镇生态和文明暴露在所有直播观众的视线中，是因为她从之前《红嫁衣》的沉浸式阅读中发觉，直播间观众的反应似乎可以影响到深渊图书馆的工作运营，但其实她没抱太大希望，但她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她求助林婉，开启了深渊图书馆的直播，偷偷记录下锈谷镇居民最后那一下午的告别仪式。
    哪怕最终还是逃不过被销毁的结局，起码锈谷镇被看见了。
    而被看见被记住，骑士先生他们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但最后造成的影响似乎比初尘想得要严重的多，初尘不知道最后锈谷镇的处理结果，因为她当时立刻就被送回了图书馆宿舍。
    阿努比斯去看过她一次，言语之间多有隐瞒，神色之间多有闪烁，但有一点很确定，她的实习考核，应该是被她搞砸了。
    虽然阿努比斯说，只是暂时停职，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上层还在商议。
    但初尘认为这只是阿努比斯的安慰，现在只不过是在监管她，因为她可能需要为自己的擅自所为承担后果。
    初尘并不担忧，她坦然接受。
    只是等啊等，等了又快有一个星期，还是没有结果。
    然后初尘等不下去了，因为她收到了父亲的来电。
    父亲说，初尘母亲的病情恶化了，要去安市住院治疗。
    初尘听后，在宿舍留下一张纸条，就收拾行李赶去了安市。
    为了更方便照顾母亲，初尘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并找到了一份家教兼职，辅导初中物理。
    房子有点旧，但房租很便宜。
    所以，很多事情，初尘也不想太去计较。
    她举着LED灯管蜷缩在沙发上准备明天的课件。
    明天上午八点有一节物理课，下午四点还有一节，这中间的时间她会去医院陪护母亲。
    她辅导的小孩叫时白，是一名初中生，小孩性格很活泼机灵，初尘上课并不费劲。
    第二天，八点整。
    初尘正坐在咖啡馆里检查资料，时白就推门闯了进来。
    孩子本就白净，此时穿了一身红，活像年画里的娃娃，吉祥热闹。
    时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初尘，他说：“小初老师，生日快乐。”
    初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笑了笑：“谢谢，时白同学。”
    一反常态，这次上课，时白的注意力一直不集中，一直胡乱看着周围，有种惴惴不安感。
    两个小时的辅导结束，初尘没急着走，她问：“时白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看出他有点不对劲。
    时白小心看了眼四周，凑到初尘耳边，压低声音。
    “我们后面可能要封校！因为……因为昨天晚上有一个学生死了，然后警察找不出任何原因，所以要求学校封校，直到找出真凶为止。”
    初尘眉头微蹙，她的眼睛盯向了时白背后。
    时白的眼睛又四处瞟了起来，他声音更小，脸色愈白。
    “而且有人说，那个同学，就是谢辛有可能是被……被那些东西……杀死的，谢辛之前害死过另一个学生，现在那个学生的鬼魂回来报仇了！那个学生死前曾经说过，所有人都会死！然后，谢辛昨天就死了。哎……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时白眼睛不停地眨着，脸上的神情很惊恐。
    初尘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后。
    她说：“不会。”
    时白的不安被初尘的平静抚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对的，这世界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对了，”他突然抬头，眼睛直直看着初尘，瞳孔黑得纯粹。
    “小初老师，你想了解一下那个被谢辛害死的学生吗？”
    初尘看着时白笑了笑，“可以啊。你给我讲讲它吧。”
    时白也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笑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灿烂。
    “那个学生……他从小就被告诉说，要与人为善……于是他总是笑眯眯，一副好脾气，什么忙都帮，什么话都应……他们说他假笑，说他傻，说他是个‘老实人’……他有点不明白了……再后来，他死了，是自杀……可死了之后，他更疑惑了……他应该算与人为善吧……可为什么……他死了啊……他疑惑，他不解，他一遍又一遍寻找着答案，在数不尽的死亡和鲜血中，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或者说，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他恐惧，他杀戮，他脆弱，他残忍……他变得不像他了……但他还是找不到答案……”
    “小初老师，你说，它要找的答案是什么呢？”
    初尘没答。
    长久的沉默过后，时白笑笑，他摇了摇头，收拾好了书包。
    “小初老师，之前我说的话，你就当我是被吓到了，胡言乱语吧，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今天下午我有可能出不来，小初老师你来学校给我补课吧，我找个空教室。”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