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章:“睁眼瞎”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出生那天,接生婆用剪刀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 他说那晚的雨下得邪性,青石板路上腾起的水雾泛着铁锈红。母亲躺在竹榻上,汗湿的头发糊在蜡黄的脸上,身下垫的粗布被血浸得能拧出红汤。 接生婆的手指刚碰到我的头,蚊帐顶上吊着的艾草绳就“啪”地断了,灰白的艾叶撒在血泊里,混着羊水的腥气,弥漫在房中。 “是个带把的。”接生婆的声音打着飘,剪刀在煤油灯下闪起银光。 就在她要剪脐带的当口,整个人却突然僵住。 因为我睁眼了。 眼白泛青,瞳孔仿佛蒙着一层水银,活像从死人脸上扣下的玻璃球。 接生婆突然发出母猫发情似的呜咽,沾染羊水的剪刀在脐带上方三寸悬停,接着狠狠扎进自己青筋暴起的脖颈。 血喷得比屋外的雨还急,喷溅到了蚊帐顶上,染红一大片。 她的喉头像破风箱似的喘息,嘴角“咕嘟嘟”冒出血沫。 屋内人全都惊呆了。 只有我,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起来。 “那双眼睛……”垂死的接生婆抠着门框爬向雨帘,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五道血痕,嘴里发出最后的声音,“鬼瞳……煞星……” 堂屋中供着那把铜钱剑,不知为何突然裂开。七枚古钱崩断红绳,叮叮当当地滚落到地,窗外的野猫炸了毛,蹿上院墙时碰翻了腌咸菜的陶瓮。 我是个“睁眼瞎。” 自打出生,眼前就总是蒙着一层洗不净又抹不去的灰雾,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纸,不那么真切。 父亲说我总是睁着灰蒙蒙的眸子“看人”,眼白泛青,瞳孔里凝聚着令人发颤的冷光。 村里的端公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得治。 七岁那年夏天,铁栓带我下河摸鱼。他头顶那团黑雾浓得像泼了墨,我没敢告诉他,那是要死人的颜色。 当天傍晚,铁栓就淹死在村东头的老井里,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我送给他的蝈蝈笼。 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发现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雾霭。 不仅是人,任何活物在我眼里,周身都氤氲着一层雾气。 这些雾气颜色不同,深浅不一。 也是在那年初秋,村里来了一个叫方九龄的赤脚医生。 方九龄跟爷爷沾些亲,年纪比爷爷小,父亲便让我叫他二爷。 二爷离开村子二十多年,一直没有音信,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外面,也有人说他犯了事,进去劳改了。 没人会想到,二爷会突然回村。 更想不到,他是专程为我而回来的。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天色比往常暗得早,院子里刚点上马灯。 二爷裹着件泛油光的灰袍,披着蓑衣,羊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咯吱”响。 推开后院大门,径直走到我跟前。 “这娃儿天生鬼瞳……” 二爷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满是砂砾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不封住,活不过十岁,还会祸及全村。”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像有人把滚烫的桐油灌进了颅骨。 二爷的手抚过我天灵盖时,将三枚钢针悄无声息的刺入头颅。 我张大嘴,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直至疼痛消失,我才“哇”的哭起来。 不过随即,眼前原本朦胧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了许多。 我第一次看清了父亲和母亲的模样。 “血月照井,三寸断魂……”二爷托住我的腮帮子,叹了口气:“这娃儿留不得,留不得啊……” 留不得的意思,是要我死。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荒坟飘荡的鬼火。 母亲把晒干的艾草搓成绳,手指被汁液染得青黑,眼神透着幽怨。 “二叔打算怎么做。”父亲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仿佛被这沉重的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让他跟我走。”二爷拽起我胳膊,推搡到父亲跟前:“能不能活,看他的命数和造化。” 父亲看向二爷:“跟您走?去哪?多久?” “居无定所,四处游荡,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二爷瞟向母亲,说道:“也许……再也不回来。” 母亲手里的艾草绳突然断裂,青黑色的汁液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她猛地站起来,后背撞翻竹匾,干枯的艾草撒了满地。 “谁打我儿子的主意,我跟他拼命。”母亲张开染成墨绿的手掌,指间夹着她用来割艾草的小刀。 父亲上前,厉声喝道:“阿梅,二爷是来救小尘的,你发什么疯?” 母亲像护崽的母狼挡在我面前:“七年了,我日日用艾草水给他擦身,用朱砂浸过的红绳系住他手腕,连除夕夜的爆竹声都不让他听……我的儿子,我自己能救。” 二爷枯树皮似的脸抽搐了一下,檐角的雨水顺着他的蓑衣滴落,在青砖地上溅起一朵朵暗红色的雨花。 “你以为那些小把戏能镇住鬼瞳?”二爷从褡裢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露出一截焦黑的指骨。 看到指骨,父亲猛地惊起,烟杆“咔”地折断在门槛上,火星四溅:“二叔,这是……” 二爷冷哼一声,看向母亲:“上个月十五,村东头李寡妇上吊前,是你埋在她家门前槐树下的,没错吧?” 听到二爷提起李寡妇,父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上个月十五,李寡妇丢下两岁不到的孩子,在门口的柳树上吊死了。 舌头伸在外面,足足有半尺长。 看到她死相的村民,至今晚上都不敢出门。 听二爷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李寡妇的死,跟母亲有关? 母亲将头偏向一侧,避开二爷凛凛的目光。 “阿梅……”父亲冲到母亲跟前,双手用力晃着她的肩头,怒声吼道:“李兰妹子生前跟咱无怨无仇,你,你对她做了什么?还有,二叔手里的那截骨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用尸油浸泡过的人骨……也叫阴骨。”二爷瞟了父亲一眼,声音冷得像是要结出冰碴,“除了李寡妇门前的这截,村里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吧?” 后面的话是质问母亲的。 母亲还是没有回答,眼神空洞的站在原地。 一旁的父亲急疯了,跺着脚说道:“阿梅,二叔问你呢,你说句话啊!” 母亲依旧不吭声。 二爷黑着脸,怒视母亲:“阴骨锁魂,总共需要七块不同部位的人骨,剩下的六块埋在哪里?” 0002章:阴轿借命,阳世偷生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母亲面色平静。 身体却微微哆嗦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的捏紧衣角,再缓缓松开。 “什么阴骨,什么锁魂,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听不懂二叔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沉默了许久的母亲,终于开口。 “是么?”二爷怒极而笑,咬牙切齿道:“你大概是忘了,阴骨上还缠有艾草绳。这些艾草绳的编织纹路,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符文……” 母亲闻言面色一滞,目光扫过晾在屋檐上的艾草绳,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阴骨借魂这种禁术你是从哪学来的。”二爷边说边走向母亲:“可你想过用禁术的后果,将有多严重么?” “二叔。”父亲担心二爷会为难母亲,快步拦在了二爷跟前:“阿梅她……” 二爷挥手打断父亲的话,冷声说道:“你不用为她辩解……老子问你,到底是让娃儿跟我走,还是让全村人给他陪葬?” 父亲满脸痛苦,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缓缓坐到地上。 二爷扫了父亲一眼,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方岐黄呀方岐黄,你当真是有眼无珠,居然让儿子娶了个草鬼婆。方家,怕是要绝户了。” 我那时不明白“草鬼婆”是什么。 只能从二爷的言语中,隐隐觉得母亲的身份来历不简单。 父亲听到二爷说方家要绝户,暴跳而起,狠狠瞪向二爷:“二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声刚落,一道炸雷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 母亲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嘴里嘟嚷着:“小尘不怕,有阿妈在,老天也休想带走你。”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二爷铁青着脸,将指骨用力砸在脚下,“你以为用阴骨锁魂,就能保住这娃儿的命?施禁术必遭反噬,你这样做,只会让这娃儿和方家万劫不复。” 母亲怔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发疯似的撕扯开我上衣。 我胸口有一处胎记。 暗红色的印记形似倒悬的钟馗,在雨夜里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父亲紧紧握着折断的半截烟杆,声音颤抖的说道:“阿梅,小尘的胎记,怎……怎么变成这样?” 二爷冷声道:“方逸,给老子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胎记,而是锁魂印。你婆娘是草鬼婆,在你儿子身上施了禁术,一旦反噬,不仅方家会绝户,整个村子都得跟着陪葬……” “二叔,您不要说了。”父亲打断二爷的话,悲痛欲绝地摇头:“小尘从今往后,就跟着您。” “不行!” 母亲怒瞪着猩红的双眼,拦在了我跟前:“二叔要带小尘走,就先从我这副骨头架子踏过去。” 二爷的蓑衣簌簌抖落雨珠,手腕突然翻转出古怪姿势。 母亲一声闷哼,鼻下人中处不知何时扎了三枚钢针,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可怖。 “杜梅,你一错再错,这是你逼我的。” 二爷沉声说道:“你是草鬼婆,应当认得我使的是鬼门十三针。一针人中二少尚,我只封你人中,算是给你留了条生路,若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下死手。” 一道炸雷落下,电光照亮母亲嘴角诡异的笑。 她解开头巾,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那伤疤与我胸口的印记相似,泛出暗红色的光晕。 就在此时。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脖颈青筋暴起。我惊恐的发现,他的锁骨处竟也浮现出跟母亲相同的疤痕,只是颜色浅淡得多。 二爷瞳孔骤缩,指着母亲声音颤抖:“你……你居然给自己和方逸都下了同心蛊?” 母亲趁机将我拽到身后,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眼皮,原本朦胧的视野变得清晰了一瞬。 就在那一霎,我瞥见房梁阴影里,垂着十二条麻绳,每根绳头都系着个巴掌大的纸人。 那些纸人穿着红袄绿裤,惨白的脸蛋上画着夸张的腮红。纸人抬着一顶白色的纸轿,帘幔朝一侧掀起,里面端坐的纸童,竟与我面目相仿。 赶过来抢我的二爷也发现了纸人,脸色顿时剧变:“阴轿借命,阳世偷生,江老说得没错,你……你果然还给娃儿找了替死鬼?哼,又是锁魂、又是借命……你就不怕娃儿遭雷劫?” 母亲狂笑起来,衣袖和发间钻出密密麻麻的绿蛾扑向二爷。我胸口的钟馗印记突然凸起蠕动,仿佛有活物要破皮而出。 我头皮发麻,当即吓得尿了裤子。 这些蛾子比寻常的飞蛾大上数倍,翅膀上布满纹路,在雨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口器,细长如针,尖端滴落墨绿色的粘液。 绿蛾随着母亲的口哨声,划出一道道暗影,空气中弥漫起一甜腻的腥味。 二爷迅速后退,蓑衣在身后翻飞。他左手掐诀,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香灰,口中念念有词。 绿蛾撞上香灰,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但更多的蛾子冲破香灰的屏障,翅膀煽动间洒下绿色粉末。 那些粉末落在二爷的衣服上,立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杜梅,你竟用尸油养蛊!今晚是留你不得了。”二爷厉声喝道,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绿蛾碰到血雾,如雪花般掉落。 顷刻间,满地都是绿蛾的尸体。 母亲冷声发笑,随即抖动衣袖。一只体形硕大的绿蛾从袖口飞出,翅膀上的纹路赫然拼凑成了一张人脸图案。 二爷见状,从褡裢中取出个青铜铃铛,用力摇晃。铃声清脆,仿佛能摄人心魄,原本已经靠近二爷的绿蛾突然乱了阵形,在空中胡飞乱舞了一阵后,悉数落地。 只有那只最大的绿蛾王例外。 蛾王趁着二爷分神的瞬间,飞撞过去,正中二爷的胸口。 二爷往后踉跄了几步,一手抓住了蛾王,一手指间寒芒闪烁,几枚钢针快速扎进蛾王的头、腹和翅膀等部位。 挣扎了几下后,蛾王的颜色由绿变灰,断了生机。 “扑哧!” 母亲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靠在墙上,头发不知何时白了一大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二十岁。 “值得吗?”二爷脸色苍白,喘息着问:“为了一个早该死去的煞星,不惜耗费自己的阳寿催动蛊术。”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指尖轻轻抚过我眼皮,声音哽咽地说道:“小尘,阿妈不能再陪着你了,往后的路得靠自己去闯。答应阿妈,一定要好好活着……” 话未说完,二爷挥着不知从哪儿来的鞭子,朝母亲狠抽过来。 母亲推开我,拉动那些麻绳,屋檐阴影里传来纸片摩擦声。 下一刻,无数蝙蝠从院中的槐树中扑棱翼手飞出,围着二爷打转。 0003章:母债子偿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抄起顶门杠,迅疾捅向房梁,陈年积灰扑簌落下,麻绳系着的纸人也纷纷坠落。这些纸人做工精巧得骇人,轿帘上的金线在雨中泛着寒光。 纸人落地的瞬间,突然无风自动,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二爷脸色骤变,抡起马灯砸向纸人,顿时燃起幽绿火苗。 “不要……”母亲疯了一般冲过来想要灭火,却不料火星飞溅,点燃了旁边的干艾草。 大火顺着草堆窜上房梁,又引燃了挂在墙上的蓑衣和斗苙。 顷刻间,母亲连同房子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烈焰裹挟着浓烟,让人睁不开眼。 火势越来越猛,屋顶的瓦片开始往下掉落。 那些蝙蝠和残存的绿蛾,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全都扑向了火海。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刺鼻的焦臭味。 “小尘,快走!”父亲从火中冲出来,拽起我胳膊往外拖。 我回头望去,早已不见母亲的身影。 “二叔,小尘就交给您了。” 父亲将我塞给二爷后,返身往火海里冲:“我不能丢下阿梅,是生是死,我都要跟她在一起……” 我拼命挣扎,却挣不开二爷铁钳般的手。 最后一瞥中,我看到父亲拥着母亲站在火场中央,身影被熊熊烈焰吞没。 胸口的钟馗印记突然灼热剧痛,仿佛有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上面。 我被浓烟呛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颠簸的牛车中。二爷坐在车辕上,佝偻着背看着前方的大山,烟袋锅亮着暗红的光,远处传来断续的鸡鸣。 驾车的是村西头的孙大顺。 我之前从没看清过他的相貌,但是熟悉他身上那股怪味儿。 因为母亲每次带我去镇卫生院时,坐的都是他的牛车。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的难受。 “醒了?”二爷抽了两口旱烟,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父母已经葬身火海化成了灰,不管你情不情愿,往后都只能跟着老子……还有,从现在起,你不要叫方尘,叫方断尘。” 断尘断尘,了断红尘,二爷这是想让我忘掉之前的事。 我胸口发闷,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母亲在火海中相拥的画面。每浮现一次,心中的悲痛就加深一分。 追根究底,是二爷害死了他们。 我恨二爷,又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定要将他手刃,给父母报仇。 牛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卫生院门口。 二爷跳下车,给孙大顺付过钱后,一把将我拽下去。 卫生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中药的苦涩气息。白墙已经泛黄,墙裙的绿漆斑驳如蛇蜕。 “跟上我,去见见给你续命的恩人。” 二爷朝走廊尽头的大铁门指了指,羊皮靴踏过水泥地面,震起一片尘雾。 我这才明白,那天晚上他说母亲给我找替死鬼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我马上要见到的,就是代替我去死的人。 铁门的后面是一座小院。 两间青瓦红砖房隐在爬山虎织就的绿帐中。风化的砖面满是龟裂纹,像是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 檐角吊着的铜铃积着鸟粪,下面坠着几块碎布条。木格窗上糊着泛黄的报纸,边角翻卷处露出“1988年计划生育宣传”的字样。 墙根码着一排陶制药瓮,瓮口结着蛛网,几株野蕨从裂缝里探出锯齿状的叶儿。 推门而入。 霉味混着中草药的香味扑面而来。 铁架床上蜷缩着一个纸片似的女孩。 女孩年纪与我相仿,裹在泛黄的的确良床单里,腕上连着吊瓶,青紫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蜿蜒如蚯蚓。 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眼窝深陷,泛着青灰,像是被人用拇指蘸了香灰摁出的印子。 床头柜上摆着个铜香炉,炉腹阴刻的八卦纹里积着经年香灰,正袅袅升起淡淡地青烟。烟迹掠过女孩干裂的唇,钻入她的鼻中。 床边坐着一位面容消瘦却精神矍铄的老者,靛蓝色中山装洗得泛白,胸前钢笔套磨得发亮。 “跪下,给恩人磕头!”二爷指了指床上的女孩,朝我膝弯狠狠踢了一脚,待我双腿刚着地,便抓住我头发猛地往地下按。 记不清磕了多少下,直到额头鲜血直流,二爷才停下来。 确切的说,是老者阻止二爷继续让我磕下去。 “好了,好了……”老者扶起我,边给我抹碘酒,边对二爷说:“孩子无罪,不必为难他。” 二爷的烟袋锅烫在我耳后,烙得皮肉滋滋作响:“杜梅用阴轿借了小影阳寿,这孽种多活一日,小影就少活一天。” 我疼得嗞牙裂嘴,手捂着被烫的位置,恨恨瞪着二爷。 二爷抬手一个耳光呼过来,捏住我下巴说道:“要不是早些年方岐黄于我有恩,我又答应过他给方家留个后,早在青石村就让你下阴曹地府,陪你父母去了。” “嘶……”老者闻言突然站起来,面色阴沉的看向二爷:“你是说,杜梅夫妇都已不在人世了?” 二爷点点头,将那晚的事,简要的向老者说了一遍。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递过去:“这是在杜梅的房间找到的……幸好是藏在床底的砖缝中,要不然就被大火烧没了。” 老者没有马上去接布袋,而是扯开我衣衫,查看我胸口的那块印记。 打量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印记已经明显暗淡,变得跟普通的胎记无异。 “同心蛊的母蛊已经死去,杜梅和方逸确实不在人世了。”老者边说边给我整理好衣服,然后才接过二爷手中的布袋,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有一绺用红绳缠着的头发,一只长命锁,还有一块带有血迹的布条。 布条上写着:江寒影,癸亥年辛酉月庚戌日申时生于渡口镇卫生院。 “这……这就是小影的胎发?”老者目光紧紧盯着那绺头发,沉声问二爷。 二爷轻轻点头,抬眼看了看床上的江寒影。 老者抖着手,将布袋里的物件一鼓脑倒在桌上,满眼含泪。 随后声音打颤地说道:“没错了,长命锁是小影满月时,她姑姑送的。还有这红绳,原本是长命锁上的,绳扣还是我亲手织的。” 顿了顿,接着又道:“我一直待杜梅不薄的,当年她想进卫生院没有证,还是我向上面申请特批的。进来后不到半年,我就给她转正了。可她……唉……。” 一阵唏嘘后,老者神色失望,不住的摇头。 他踉跄跌坐在竹椅上,中山装领口微敞处露出一截暗红血管,像蚯蚓钻进苍白皮肤里。 “杜梅救子心切做出这般糊涂事,虽情有可原,却罪不可恕。”二爷恨声说道:“母债子偿,如今杜梅已死,只要能留得这孽种一条性命,任凭江老怎么处置都行。” 说着,二爷将我推搡到老者跟前。 0004章:双魂同体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老者看我的眼神带着凛凛地杀气。 但,转瞬即逝。 随即他对二爷冷笑道:“方九龄呀方九龄,你把我江怀风当成什么人了?我痛恨杜梅不假,但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娃儿。什么母债子偿,简直一派胡言。” 二爷微微一怔,上前试探道:“这么说,小影给这小孽种续命的事,江老打算就此作罢?” 江怀风瞪了二爷一眼:“你又是苦肉计,又是献殷勤,不就是想让我放过这娃儿么?行了,你那点小心思,别人看不透,我可明清得很。” “这……唉呀,江老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二爷讪讪地笑了笑,接着扭头沉下脸,冲我喝道:“还不跪下谢谢江老!” 我害怕二爷又拿烟袋锅烫我,赶忙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跟人下跪,起来。” 江怀风将我拉起,看向二爷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错的是杜梅,跟这小娃儿无关……再说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他,也弥补不了小影这些年所遭的罪,更换不回小影失去的一切。” “江老说得是,小孽种命贱,死十次也比不上小影一条命。也就江老宅心仁厚,不与小孽种计较,要换其他人,小孽种必死无疑。”二爷拍着马屁,脸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甚至,目光有意避开江怀风,不敢与之对视。 江怀风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我头顶,接着翻开我眼皮,仔细端详了一番,疑惑道:“不对呀老九,你刚才说这娃儿天生鬼瞳,我怎么没看出来?” 二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思索片刻后,缓缓说起来。 我刚出生,便被母亲用草鬼婆的手段,封住了目窍。 母亲想以此来压制鬼瞳,瞒天过海。 因为鬼瞳非阴阳之属,乃通玄之窍。 阳眼观红尘浮沉,阴眼窥幽冥魍魉,而鬼瞳,则可洞悉天机。 何谓天机。 二爷说是命炁,也叫命气。 炁者,聚则成形,散则化虚。 鬼瞳开时,可见众生顶门三寸悬丝如瀑,此为命气流转之象。 人之命气,赤者吉星照命,青者灾劫暗伏,灰者疾厄缠身,黑者死门洞开…… 现在想来,以前我所见到的那些颜色各异、深浅不一的雾霭,就是二爷所说的命气了。 还依稀记得对门的王婶重病时,额前那团灰雾。还有那年跌进古井淹死的铁栓,落水之前,头顶氤氲着已经黑得像泼了鸦血的雾气。 窥探命气玄机,乃是逆天之举,天地不容,六道弃绝。 所以,每窥一息命气,瞳中便生一道血纹,待血纹交织成网,便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不仅如此。 鬼瞳还暗合幽冥玄牝之机,是滋养阴邪地精的至阴灵枢,凡魑魅魍魉等诸般精怪,皆受其阴极玄炁感召而聚,如百鬼朝宗。 母亲深知鬼瞳会给我和方家,甚至全村带来灭顶之祸,才会在我刚一出生,就迫不及待的封了我目窍。 但她不知,这样做只能让我视物不清,却无法完全压住鬼瞳。 而且目窍闭则阴阳壅塞,鬼瞳如困渊潜蛟,躁动噬魂。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的命魂如管涌之水,不断流失。 母亲用阴骨锁魂的禁术,就是试图堵住命魂流失的口子。 可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用。 直到那天晚上二爷用钢针破穴,给我通了目窍,反而令鬼瞳现世却不逾矩,如锁龙于九重金枷。 “这么说,小娃儿的鬼瞳是被你给封住了?”江怀风疑惑的盯着我的双眼,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对,鬼瞳非人力可封,难道……你用了移宫换斗之术?” 说着,脸色便阴沉下来。 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二爷稍作犹豫,微微点头:“没错,凡俗之法难锁幽冥玄瞳,但是……可以暂时将其转移。” “嘶……”江怀风深深吸了口气:“你的意思,鬼瞳转移到了小影身上?” “正是!” 二爷没有隐瞒,喉结重重一滚,指节把烟袋杆攥得喀啦作响:“若非如此,我带着小孽种,可能连青石村都出不了……” 顿了顿,接着道:“小影素体虚寒,元阳不足,任督玄脉中暗藏锁阴窍,可暂且镇住鬼瞳……当时事急仓皇,未来得及告知,还望江老莫要怪罪。” 江怀风摆摆手:“既然是任督玄脉锁阴镇鬼,短时间内小影不会有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小娃儿的鬼瞳,何以能移花接木给小影?” 二爷笑了笑,说道:“江老这是关心则乱,把小影给小孽种续命这茬儿给忘了。续命之后,小孽种的身体里,同时有了他和小影两个人的魂魄……” “你是说,双魂同体?”江怀风猛地起身,边摇头边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的肉身,怎能承载两道魂体?这岂不是逆乱阴阳了?更何况,还是小孩子。” 二爷解释道:“正是因为小影和小孽种都是孩子,本性纯真,两具魂体才没有冲突,反而渐渐有些相互融合之势。” 说着,二爷捋起我左臂衣袖,手腕内侧一道青红交织的锁链纹路若隐若现。 江怀风也挽起江寒影的衣袖,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条相同的纹路。 我即惊又怕。 却见江怀风突然激动起来:“难怪小影虽奄奄一息,脉象却如双龙绞柱,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说来,只要小娃儿活着,小影就死不了?” “没错,双魂同体,两道魂魄就像共生的双生藤,一株活着,另一株定然死不了,如果一株枯萎,另一朱则必亡。”二爷盯着江怀风的眼睛说道:“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江怀风急得跺脚。 二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突然并指按在我眉心。 我顿时看到自己瞳孔深处的血纹在涌动。左侧猩红如熔岩,右侧幽蓝似寒潭。 与此同时,床上的江寒影猛地坐起来,痛苦的捂着头,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小影……”江怀风上前扶住江寒影的双肩,转眼看向二爷:“老九,这是……双魂共鸣?” 二爷停下手。 我眼前的景象消失了,江寒影也软成一团,倒在了江怀风怀中。 “是的,双魂共鸣。”二爷叹了口气道:“十二岁之前,小孽种和小影的魂体可以共生共长。但是十二岁之后,一具肉身,只能容纳供养一具魂体。” 江怀风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十二岁阳数极于卯,阴数肇于子,双生之炁始分庭抗礼。肉身乃黄庭之宅,一宅不容二主。也就是说,在小娃儿十二岁之前,必须将小影的魂魄从他的肉身中分离?” 二爷点头。 “可如此一来,小影岂不是就活不成了?”江怀风目光如坠深渊,望向榻上苍白如霜的江寒影,眼底翻涌千重暗潮。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釉面映出眉间沟壑,恍若刻着命运谶语的碑文。 二爷黑色袍角掠过雕花窗棂,半张脸隐入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声音似从幽冥深处浮起:“这局生死棋,需借天地三分诡谲。” 说着,指尖蘸水在檀木桌上勾画起来。 0005章:活人尸斑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血饲魂引,瞳祭阴阳……”江怀风看向桌面,喉间滚动的低语,裹着青铜编钟般的颤音。 随即蓦地攥住二爷手腕,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窗外风过树梢,沙沙作响,似有万千魂灵在复诵这八字真言。 二爷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抹去桌上的字迹。 “什么时候开始?”江怀风询问二爷,目光却朝我投过来。 我当时并不明白二爷写下的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胸口突然“砰砰”的跳得厉害。 尤其是江怀风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猎人在打量猎物一般。 二爷抓起江寒影的手腕,似在把脉,又好像是在看她手臂上的纹路。 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看小影的情况吧,最晚不超过下个月初九……这段时间,小孽种就住在卫生院。” 江怀风应声说“好”。 随后就叫人把隔壁的杂物间收拾干净,安排我和二爷住下。 二爷是第二天早上离开的。 没说离开多久,也没说要去做什么。 只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必须事事听从江怀风的安排和差遣。 临走时,又取出了扎在我颅骨中的钢针,让鬼瞳重归我的目窍。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二爷看我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担忧。 “交待你的事,务必要铭记于心,万万不可肆意妄为,听清楚了么?”二爷再度厉声叮嘱。 我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二爷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寒影身体时,心头猛地一震。 她的头顶,弥漫着一团幽邃而凝重的深灰色命气。 那命气比我以往看到的都要浓稠,仿若实质。 尤其在命气的核心之处,隐隐有潮水般的黑雾翻涌升腾,大有要将江寒影吞噬之势。 二爷曾说过,人之命气,灰者疾厄缠身,黑者死门洞开。江寒影的命气灰中带黑,显然已是将死之相。 想到我和江寒影是双魂同体,一存俱存,一亡俱亡,顿时胸口一阵乱跳。 倒不是怕死。 那时候还小,对于生死没什么概念。 害怕的是死后,会像投井的铁栓那样,被钢钉封在铺满石灰的棺材里,埋到山沟乱石滩去。 “鬼瞳噬魂,赶紧收眼……”二爷朝我脑门两侧猛拍下去。 一阵恍惚后,江寒影头顶的雾霭渐渐消散不见。 当然,并不是她的命气真的消失。 而是我的阳眼遮住鬼瞳,看不到命气了。 二爷告诉我,只要用力拍打太阳穴,或者拿银针点刺耳垂,用疼痛来激发先天胎息,周身的罡气会自涌泉直贯百会,这样就能暂时用阳眼去遮蔽鬼瞳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 江怀风却咧嘴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看过二爷写的那些字后,给我的感觉就怪怪的。 让人莫名瘆得慌。 往后几天,我除了吃饭,就是跟着江怀风在卫生院四处转悠,给他端茶倒水。 有时候遇到疑难杂症的病人,他也会接诊,让我在一旁打下手。 有天晚上,我刚躺到床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院长,您快去诊室那边看看吧。” 说话的是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等江怀风回应,男人就推门而入,还打翻了江寒影床头柜上的香炉。 江怀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陈爱国同志,你也是卫生院的老医生了,应该沉稳才是。怎么还跟刚进来的年轻同志一样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陈爱国咽了口唾沫:“刚刚青石村送来一个病人,四肢和后背居然长满了尸斑。我从医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怪事。” 江怀风“嘶”了一声:“活人尸斑?走,去诊室。”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断尘……”江怀风在门口朝我的房间喊道:“跟我过去瞧瞧。” 卫生院的主体建筑是一排红砖平房,四间诊室分布在“回”字型走廊的入口处。 进门的第一间诊室是专门用于夜诊的。 陈爱国带着我和江怀风刚推开门,一股浓郁而刺鼻的酸臭味儿扑面而来,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诊室的长条木椅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的老者。 老者双目紧闭,脸色如同凋零的残叶,苍白得毫无生机。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一副单薄的躯壳。 就在我们踏入诊室的瞬间,老者猛然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一跃而起,如同离弦之箭,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飞扑过来。 “唉,老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陈爱国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了老者,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把他按到椅子上。 也亏得是陈爱国身材高大,体形健硕,要是换作一般人,估计根本就拦不住老者。 “真是奇了怪了,刚才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这会儿劲大得能打死牛。”陈爱国一边抹去脸上的汗珠,一边扭头看向江怀风,眼中满是疑惑。 就在这时。 老者突然沉吼一声,额头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用力顶向陈爱国胸口。 陈爱国踉跄后退,但是双手仍然紧紧锁住老者的腰间,不让其挣脱。 江怀风见状,赶忙上前捏住老者手腕,用力翻转。 “咔嚓”一声,肘关节脱臼,无力的垂了下来。 这一幕把我和陈爱国都惊呆了。 老者剧烈挣扎,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眼看着就要挣脱陈爱国的束缚,江怀风双手同时叩击他耳后,直接将他弄晕了。 “江院长,这……”陈爱国看着老者下垂的双手,不知所措。 江怀风没有理会陈爱国,而是托起病人的脸问我:“认识他么?” 我点了点头。 老者是青石村的木匠王海。 因为出生的时候,左手多长了一根指头,村里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六指。 我家的饭桌和柜子就是请他来做的。 所以,我熟悉他身上那股带着木屑清香的味儿。 这股味儿已经融入他的身体,很难被其他的气味掩盖。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个头不高,身形微微佝偻。沟壑纵横的脸庞,布满了沧桑。 灰蓝色的粗布对襟衫,裹着他干瘦的身躯,两边的领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胸前还罩着深褐色围裙。 “把他弄到隔壁去吧,不能影响其他病患的诊治。”江怀风双手负到背后,推开了门。 陈爱国把王海放到木椅后,就回自己的诊室了。 江怀风将门反锁,走到江海身旁,翻开他的眼皮瞅了两眼:“活人长尸斑,定是吃了阴间饭……断尘,他真的是木匠?” 0006章:死人看病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不知道江怀风为什么会这样问,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我印象中,王海确实就是个木匠。 青石村但凡有木工活,都会找他。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你一个小娃娃,很多事儿都不会知道的。”江怀风边喃喃自道,边抖了抖王海的裤管。 地面落了几块深褐色的土渣。 里面的衣裤还沾染了一层白色的粉末,有点像石灰。 江怀风拈起地上的土渣放到鼻下闻了闻,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走地仙,干多了缺德勾当,染上尸毒了。” 我那时候不懂什么是走地仙和尸毒,只单纯的对江怀风所说的这些东西感到好奇。 于是就用鬼瞳去看王海身上的命气。 结果只匆匆一瞥,就吓得魂都快要掉了。 王海周身竟无半分命气萦绕。 唯独在额头中央位置,隐约闪烁着一团幽绿色光点。 似有无数莹火虫趴伏在上面。 二爷说过,凡活物,皆有命气相随。 而像王海这般,显然是已经死了。 可方才他明明还生龙活虎,一身磅礴之力,连陈爱国都差点控制不住。 难不成是江怀风叩击他耳后时,没把握好分寸,失手把他给打死了? 一股无形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将整个房间包裹。 “断尘,你用鬼瞳看到了什么?”江怀风的声音在这死寂中炸开,惊得我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咽了口唾沫,指着王海,把所见到的景象说了一遍。 “你说他是死人?”江怀风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下一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迅疾脱去了王海的上衣。 王海的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斑块。 尤其是四肢和后背,相连成片。 江怀风的目光定格在了王海背中间的一片斑块上。 这片斑块硬币大小,形似猫掌,呈梅花状。五个暗红小点以环形聚拢围成一圈,中间稍大一些的斑块往下凹陷,仿佛是硬生生被剐去了一块皮肉。 江怀风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拿手探了探王海的鼻息后,对我说道:“断尘,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估计有得忙,小影就托你照看了。” 我点点头,用力拍打脑门,收了鬼瞳。 相较于面对不知是死是活的王海,看守江寒影自是好了许多。 事实上,江寒影根本无需他人照看。 从我来卫生院至今,已经是第九天了,她连眼皮都不曾睁开过。 如果不是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呼吸,我都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回到院中小屋,我满脑子都是王海后背那片猫掌状的斑块。 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心里很不踏实。 还有江怀风在看到猫掌状斑块时,那种难以言状的震惊,更是让我心神不宁。 反倒是王海的生死,在他眼中似乎根本就微不足道。 窗外的月光白得像死人指甲,院中老槐在风中沙沙作响。 树影映在窗纸上扭成麻绳,仿佛是王海吊在某根枝杈上,双脚不停的晃荡。 夜风挤过窗缝发出呜咽,我猛然翻身坐起,冷汗浸透的粗布衫紧贴皮肉,像裹着层湿漉漉的蛇蜕。 墙角煤油灯忽然爆出朵灯花。 青烟袅袅中,我听到开门声。 江怀风拖着影子跨进门槛,神情尽显疲惫之态。 目光中透着无神与空洞,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宛如两口干涸的枯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落寞。 颧骨上泛着宛如死人般的青灰,宛如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跟白天简直判若两人。 “还没睡?”江怀风往我的房间瞟了一眼,边说边走到江寒影床头的香炉前,更换了新的盘香。 我说刚刚上完厕所回来,正准备睡。 就听见他突然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王海明明活着,你为什么要说他死了?” 我还没回过神。 他马上又接着道:“活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命气,肯定是你太紧张而看走眼了。记住,以后一定得看清楚了再说话,知道么?” 我木讷地点头。 脑袋乱糟糟的,像一团浆糊。 无法明白江怀风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是想向我表达什么意思。 我能确定王海身上没有半点命气。 至于当时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江怀风肯定比我更清楚。 当然,王海是生是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懒得去多寻思。 听到江怀风发出微微的鼾声后,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原以为,活人长尸斑的事,不过是我在卫生院所经历的一段离奇小插曲而已。 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就在第二天晚上,我和江怀风刚吃过饭,就看到陈爱国便慌慌张张一路小跑过来。 没敲门,直接冲进屋,双手抱住江怀风的胳膊往外拽。 脖颈上青筋暴起,似一条条蛰伏的蜈蚣。额上冷汗如雨,沿着脸庞滴落。 江怀风微微皱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威严:“有事坐下来慢慢说,莫要着急。” 陈爱国剧烈喘着气,无法说出话来,手指着卫生院主楼的方向,急得跺脚。 “先喝茶,喝完再说。” 江怀风脸上毫无波澜,将茶水递给陈爱国,语气依旧淡然:“爱国啊,你是咱们卫生院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同志了,总这样冒冒失失的,还怎么跟那些年轻小同志树立榜样?” 陈爱国总算喘顺了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江院长批评得对,我以后一定改。” “瞧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又遇到凝难杂症的病人了?”江怀风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给陈爱国的茶杯添满了茶。 “刚刚有个急诊,病人没,没有脉搏,没有心跳,瞳孔都,都放大了……这明明就是死人嘛!” 陈爱国声音打颤,脸色发白,似乎还深陷于惊恐中,无法自拔:“但是,他能走路,能说话,还能指出自己哪里不舒服,您说这是不是活见鬼了。” 江怀风面上不动声色,手却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拉扯他内心的情绪。 沉思了片刻后,江怀风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病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二号诊室……”陈爱国抹了抹脸上的汗珠,边往外走边说道:“一号诊室有其他病人,我让小李护士偷偷送到隔壁去的。” 这次江怀风没说让我和他一起过去。 但出于好奇,我还是偷偷跟在了后面。 二号诊室的门半掩着,一股阴冷的寒意从门缝中钻出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爱国轻轻推开门,抬手往长条木椅指了指:“病人就在那儿……” 0007章:陶瓮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陈爱国说的病人是个中年男人。 约摸四十出头,体型胖硕,圆滚滚的肚腩像被过度充气的大气球,腆在身前。 男人靠在的椅背上,双目紧闭,宛如两枚失去色彩的石子。 嘴唇呈现出一种令人揪心的青紫色,像是被寒冬腊月的冰霜狠狠侵染过一般,透着一股死亡气息。 身上的衣服破败得不成样子,丝丝缕缕挂在身上,勉强遮盖住了他那臃肿的躯体。 还未走近,一股浓烈的腐朽气味,熏得人作呕。 江怀风缓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搭在男人手腕上,面色一滞,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我的注意力也随之落在男人身上。 果然跟王海一样,看不到任何命气。 不同的是,王海的额头有幽绿色光点,而眼前的中年男人没有。 我不动声色,暗中观察江怀风的举动。 江怀风先是给男人把脉,尔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按在男人的脖颈处,眉头越锁越紧。 一旁的陈爱国,喉咙发出“咕噜”吞口水的声响,神色凝重:“江院长,我没骗您吧,是不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您再看他的瞳孔,对光反射消失,已经明显放大了……” “咳,咳……”江怀风大声咳嗽,打断了陈爱国的话:“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有些特殊的患者,发病时会呈现出一种假死现象……” 顿了顿,接着道:“陈爱国同志呀,咱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定要秉持科学精神,用理性和实证去抵制封建迷信。” 陈爱国缓缓低下头,额上布满了密密匝匝的汗珠,没敢再吭声。 就在这时,中年男人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喘息声。 下一刻,他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呆滞的起身,轻轻摇晃几下,又坐了下去。 陈爱国疑惑地看了江怀风一眼,上前探了探中年男人的脉搏和呼吸,突然惊叫起来:“江,江院长……” 江怀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猛地拽住中年男人的胳膊,扭头看向我和陈爱国:“你俩先出去……把门带上。” 陈爱国的内心估计受到了极大冲击,情绪快要崩溃了,几乎是跑出诊室的。 我那个时候的好奇心胜过了恐惧,想知道中年男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于是故意放慢脚步,边往外走,边偷偷撇过头,用余光瞟向江怀风。 当时江怀风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中年男人身上,没察觉我在偷看。 只见他快速脱去中年男人的上衣,寻找了一番后,目光落在了他后背的猫掌状红斑上。 我眼皮一阵跳动。 红斑的位置和形状,竟然跟王海的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往头顶钻,双腿仿佛僵住了一般,怎么都迈不开。 “看够了没有?”江怀风的声音突然悠悠响起:“回去照看小影……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贴着墙根挪出诊室时,夜风正裹着消毒水味往衣领里钻。 廊灯投下的光晕像团发霉的橘色菌斑,江怀风的身影在门缝里忽明忽暗,好像在忙碌什么。 回到院中小屋,江寒影静静的蜷缩在被子里,月光从窗缝淌过她脖颈处淡去的青紫血管,看不到任何生气。 就连鼻子那缕微弱的呼吸,似乎都不存在了。 我壮着胆子,伸手往她鼻下探了探,倏然瞥见幽潭般的眸子裂开一线天光,浮动的微芒,似揉碎了月华的银屑。 江寒影苏醒了。 “我爷爷去哪了?”她突然开口,瞳孔在夜色中泛着琥珀色光晕,恍若古寺檐角将坠未坠的铜铃。 我还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猛地一抖,指甲在她嘴唇划拉出一道血痕。 随后触电般跳起,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床头柜的药罐,褐色药汁泼溅得满地都是。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江寒影扭头看向我,声音很虚弱,目光却温柔似水:“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认识她吗? 印象中,来卫生院前,我从未见过她,也从未听身边的人提起过“江寒影”这三个字。 或许是她刚醒过来,脑子还是迷糊的,认错人了吧。 我尴尬地冲江寒影微微笑了笑:“你认识我?” “我经常在梦中见到你呀!” 江寒影的声音像浸在露水中的蚕线,轻轻颤道:“你经常穿着靛蓝布衫,坐在院子里数蚂蚁,或是看着檐角垂落的艾草绳发呆。还有,每到过年时,你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我双眼突然模糊起来,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这些只属于我的回忆,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我与她曾有过交集?只是随着时光的流转,那些记忆被深深封印在了心底,以至于如今我已将她彻底遗忘? 月光透过输液架旁玻璃瓶里晃动的药水,在墙面上洇开层层叠叠的蓝。 被单褶皱间浮动的微尘,恍惚间都成了她梦中飘摇的繁星。 “我爷爷是不是又出远门了?”江寒影眼角闪着泪光,睫毛闪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这次要几天才会回来?” 我刚要回答,她马上接着又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把江云裳放出来,她好久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哦,忘了告诉你,江云裳是我姐姐。” “你姐姐?”我扫了屋内一眼,惊疑地问:“她在哪?” “就在……在外面……”江寒影艰难的抬起手,往门外指了指。 这一指,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连后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我按她指的方向,先是把院子翻了个遍,接着又沿着房子的外墙找了一圈。 除了墙根那几个陶制药瓮,再无他物。 难不成江寒影的姐姐在其中一个陶瓮里? 明知这根本不可能。 但念头一旦涌现,就再也抑制不住。 鬼使神差般,仿佛有一种无形力在牵引。 我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那些陶瓮上再也挪不开。 陶瓮被月光镀上了银边,蟋蟀在瓮口振翅,掺着隐隐的呜咽声。 这些陶瓮都有将近一米高,下窄上宽,要说藏人,还真有可能。 不过,瓮口都用黄泥封得严严实实的,活人在里面不用多久,就会被憋死。 稍作犹豫,我还是缓缓打开了第一个陶瓮的瓮盖。 0008章:冥冥呼应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瓮内铺着一些干枯的草药,摆放得整整齐齐。 第二个陶瓮里,装的是深褐色药汤,腥臭无比。 后面又打开了两个陶瓮,里面存放的,都是叶状和根茎状的草药。 当我抠开第五个陶瓮的封口时,一股比先前不知浓郁了多少倍的草药香气扑涌而出。 四周腾起一片灰色的浓雾,朦朦胧胧的,恍若置身于仙境。 待到雾气渐渐消散,但见半截凝脂般皓腕探出,腕间金镯叮咚作响,与江寒影身上那支虾须镯纹路如出一辙。 下一刻,一张纸人般苍白的面容浮现在瓮沿,朱砂点染的唇缝间,似有呢喃细语,空洞的眼神映着月影,恍若皮影戏中走脱的傀儡。 细看之下,竟与江寒影有九分的相似。 我僵在原地,喉头滚动着药汁的腥苦。 鬼瞳之下,她的命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人之命气,赤者吉星照命,青者灾劫暗伏,灰者疾厄缠身,黑者死门洞开……” 我细细回味二爷的话,似乎也从未提及什么样的人会出现幽蓝色的命气。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的瞥见那截皓腕仍悬在瓮口,腕间鎏金虾须镯随着雾气蒸腾的微光明明灭灭,在月光下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与此同时,屋内也传来同样的声响。 两个镯子仿若灵物,彼此冥冥呼应,产生共振。 “唉……”瓮中传来空灵的叹息。 我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问她:“你……你是江寒影的姐姐,江云裳?” “嗯。”江云裳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朱砂唇瓣翕动间,似有血珠顺着唇角滑落。 我踉跄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瓮壁也没觉得疼。 心中无比震惊和恐惧。 把活人封在陶瓮本就已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封这么久,人居然还活着。 “呜—呜—”江云裳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眸中翻涌着千言万语,却在唇齿间凝成泡沫,无法吐出。 我上前拽住她胳膊,试图将她从陶瓮中拉起来。 可指尖刚触碰到她身体,她垂落的发丝突然剧烈颤动,喉间发出沉沉的低嚎。 “别害怕,是你妹妹江寒影,让我过来帮你的。”我边安慰她,边去扣她手腕。 这次她没有再挣扎,却还是摇头。 接着,她后背紧贴瓮壁缓缓往上挪动,表情极度痛苦。 我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身体一点一点露出瓮口。 站立着的江云裳只比陶瓮高出一个头,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很难靠自己爬出来。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将她直接拽出陶瓮时,忽然惊恐的发现三根竹钉贯穿她的心口。 竹钉嵌在她身体应该很长时间了,仿佛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 瓮底伸出无数丝线,缠住了她的身体,腰间以下的白裙被染成了暗褐色,头发也被丝线缠绕,垂在瓮边。 乍一看,江云裳就像是被种在瓮里的一棵树,根须从脚下蔓延,枝叶从瓮口长出。 除了双手和头,身体其他部位都被丝线束缚控制,不能自由活动。 如此诡异的情景,让我仿佛身处于噩梦之中。 心脏剧烈震颤,耳膜蜂鸣,胸口像是压着块巨石,无法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 “呜—呀—”江云裳极力的想要表达什么,却苦于无法说出来。 她急得双手不停晃动,腕间的镯子在月光下闪烁寒光。 点点殷红,宛如泼墨一般从她心口蔓延开来,染红了白裙。 那些缠着丝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往上蜿蜒。 寒光掠过眉睫的刹那,江云裳猝然暴起,双手掐住了我脖子。 我眼前瞬间笼罩上一层死亡的阴影,双手本能地想去掰开她掐住我脖子的手。可她此时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手如同铁钳一般嵌得死死的。 倒像是从黄泉伸出的青铜锁链,任我如何挣扎,不过蚍蜉撼树。 我能感觉到气管被一点点挤压,空气变得无比稀薄,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丝线已经伸到手臂,开始朝我脖颈蔓延。 “谁让你打开这些陶瓮的?”江怀风无比愤怒的吼声,仿若惊雷般在耳边炸开,“你借了小影的命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云裳么?云裳要是有什么事,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轻轻抚了抚江云裳的头顶。 江云裳似乎对江怀风极为惧怕,掐着我脖颈的手,像是被电击一般猛的松开。 身体也慢慢缩回了陶瓮之中。 我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江怀风皱眉,狠狠瞪了我和江云裳一眼,随即抓起我衣领,猛地提起,用力扔进了屋内。 外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紧接着是陶瓮被打碎的脆响。 我贴墙而立,像受惊的老鼠,等待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刚才闯了大祸,江怀风是不会轻易饶恕我的。 原本我还在暗自盘算着,若是待会江怀风怪罪,可以把责任一鼓脑地推到江寒影身上。 事实上,也的确是江寒影让我去找江云裳的。 可细细一想,我要真这么做了,江怀风也不会轻信我的说辞。 在他心中,这无端指责,更像是我在蓄意诬陷江寒影。 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战战兢兢中,江怀风终于进了屋。 出乎意料,他并未过多责怪我,只问淡淡问了一句:“小影今晚是不是醒过?” 我忙不迭地点头,把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江怀风微微垂眸。 沉思了片刻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肩膀,让我先去睡觉。 我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惊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转身的那一刹那,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江怀风。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容显得比昨晚更加憔悴不堪,整张脸像是被抽干了生气一般,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得令人揪心。 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间,尽是不安与烦躁。 隔壁江寒影的房间,时不时隐约传来江怀风细微的说话声。 那声音仿若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好似就在耳畔呢喃,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起初我以为他是在跟江寒影轻声闲聊,也没在意。 渐渐地,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就偷偷往门缝瞧了瞧。 这一瞧,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0009章:一存俱存,一亡俱亡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床上的江寒影依旧静静地躺着,面色沉静如水,毫无苏醒的迹象。 江怀风站在床边,嘴唇轻轻蠕颤动,像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又仿佛他面前站着一个我看不到的人,正与他相谈甚欢。 江怀风边说边时不时的拍手跺脚,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更为诡异的是,床头柜香炉飘出的那缕青烟,原本是往江寒影鼻腔里钻的,此刻却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在空中扭曲缠绕。 突然,江怀风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嘴唇颤抖着,低沉而沙哑地吼起来:“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多少年……” 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暖瓶不知被什么撞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那些盘旋的青烟,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朝着我睡的房间迅疾围拢过来。 “嘶……”江怀风疑惑的目光跟随青烟的方向,看向我这边,眼神透着阴鸷,“你看到什么了?” 我咽了口唾沫,对上江怀风的目光,如实回答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江怀风听了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嫌恶:“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点,再惹出事端,老子不会再顾及老九的半分情面……听清楚没有?” 我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指甲掐进掌心,躺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出,冷汗不断从额头往外渗。 胸口仿佛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又沉又闷,眼眶热辣辣的,眨一下就有泪水要滚落出来。 今晚的事,我虽有错,却是为了帮江寒影。 事情的原委,刚才我也跟江怀风说过了。 可他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身上。 还给我扣了一顶祸害江云裳的帽子。 千般酸楚在胸腔里翻涌成苦涩的潮水,别提有多难受了。 但转念一想,江寒影是他孙女,至亲骨血。而我,不过是一个外人,檐下寄客。 他偏向江寒影,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我还借了江寒影的命。 就当是报答救命之恩,替她挨骂好了。 江怀风掐灭了香炉里的盘香,那些青烟才慢慢消散。 我悬着心,也放了下来,胸口却仍然像压着一块石头般憋得慌。 浑浑噩噩不知道熬到几点钟,窗外的麻雀都开始叫了,胸口堵着的那团郁气才像晨雾似的渐渐散开。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 江怀风没在,桌上有食堂送来的饭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药汁的颜色与以往有些许不同,呈金黄色,散发出来的不是药香,还是淡淡地的腥臭。 外面那些陶瓮已经全都不见了。 江云裳也不知去了哪里。 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些破碎的陶瓮碎片。 我扶窗而立,目光不经意间投向躺在床上的江寒影。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回想起她昨晚与我所说的那些话,心中隐隐觉得,她与江云裳以及江怀风之间,似乎不仅仅只是表面看到的那种简单的爷孙关系。 江怀风将自己的至亲骨血封禁在那幽深昏暗的陶瓮之中,还残忍地用竹钉穿透其心脏。 这般惊世骇俗之举,简直令人发指,为天地所不容。 还有江云裳,即便被封禁于陶瓮之内,承受着心脏被竹钉穿透的折磨,却依然不死,也绝非寻常之人。 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惊得廊下鸟雀扑棱棱掠向天际。 抬首时,瞥见院门口处,有道灰白人影一闪而过。 想起江怀风昨晚的警告,我强自按下心头惊悸和好奇,转身回了屋。 却见江寒影纤睫如蝶翼轻颤,鼻息匀长沉稳,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摇曳烛光中,素玉般的面庞浸染着霜色,平添了几分愁云。 “嗯……”江寒影轻哼了两声,缓缓睁开眼,“救……救云裳……” 话音未落就剧烈呛咳起来,被子上绽开数朵暗红梅花。 江寒影咳血了。 阴影笼罩着她苍白的脸,眼窝泛着青黑色,命气如墨一般萦绕于头顶。 这是将死之相。 我迅疾朝卫生院的主楼狂奔,去找江怀风。 心里默默祈祷江寒影千万不能有事。 倒不是因为她与我双魂同体,我俩一存俱存,一亡俱亡,而是害怕江寒影出了什么事,江怀风会下死手揍我。 正值吃饭午休的时间点,就诊的病人并不多。 卫生院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护士在值班。 女护士叫丁艳,经常去后院给江寒影换药,是认得我的。 听到我说要找江怀风,当即带我去休息室找了门诊主任。 卫生院有两个主任,一个是长期值夜班的陈爱国,还有一个就是我马上要见到的李为民。 李为民身形与江怀风颇为相仿,一头银发如霜,乍看之下,宛如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 然而,他的皮肤却保养得极好,光滑细腻,与三十来岁的人相差无几。 他面庞消瘦,轮廓分明,目光却深邃如渊,仿佛只需轻轻一瞥,就能将人心洞察得一清二楚。 每次见到李为民时,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微蹙,神色凝重,透着冷漠与疏离。 “找江院长?”李为民揉着腥松的睡眼,满脸愠色:“有事?” 我把江寒影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李为民一边打哈欠,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真不巧,江院长一早就出门了。” 我连忙追问道:“去哪儿了?大概什么时候回?” “领导的事,谁知道呢。”李为民缓缓摇头,眉间蹙起一道浅痕:“这样,你先回去照顾江姑娘吧,等江院长回到卫生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我担心撑不到江怀风回来,就问李为民能不能先过去看看江寒影的情况。 万一真有危险,也可以及时抢救。 李为民闻言却直摇头:“江姑娘的病,只有江院长能治,其他任何人,哪怕是神仙也无能为力。江院长每次出门,都会给江姑娘熬一碗救命汤药,你去找找……” 没等李为民说完,我转身就走。 饭桌上那碗腥臭味的药汁,应该就是在江寒影病势凶险时,用以吊命续魂的救急之方。 必须尽快给她服用。 不料,我刚出休息室,胸口突然一阵剧烈疼痛,汹涌如潮般将我淹没,几乎将我的呼吸都碾碎。 眼前也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回去的路。 双魂同体,灵犀共鸣。 我意识到江寒影可能是不行了,急得快要疯掉。 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次,头磕破了,手掌也蹭破一大块皮肉,总算是摸到了江寒影的床前。 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江寒影,心头像被什么重重捶击了一下。 0010章:百鬼夜行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江寒影又吐了不少血。 殷红的血迹刺得我眼睛生疼,也让我更加焦急。 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痛,我赶忙端起桌上尚有余温的救命汤药,往江寒影嘴里倾灌。 可如此反复几次,都没成功。 无奈之下,我只得先将汤药含到嘴中,接着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再将汤药喂到她喉咙里。 此时的江寒影,身体冰凉,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仿若已无生机一般。 但我知道她没有死。 因为,我还活着。 喂完药后,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能暖和一点。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无比漫长,我的心揪得紧紧的,不停去探她的鼻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哪怕恢复到我刚来卫生院时的样子都行。 可药汁顺着她的咽喉流入胃中后许久,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她的脸庞依然仿若凝着霜雪。 寒意顺着相握的掌心渗入我的骨髓。 透骨的冰冷。 不过,刚才我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说明她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 我就这样静静的守在床前,盼着江怀风能快点回来。 但是直到快天黑,他也没有出现。 暮色四合时分,横贯庭院的铜铃线突然绷如琴弦。 七枚生锈的铜铃无风自鸣,声响时而似幼童嬉笑,时而如老妪呜咽。最西侧那枚铃铛突然迸裂,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就在此时,院子东南角,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是从柴垛后响起的。起初像是夜猫哀嚎,转瞬间化作金属刮擦陶瓮的刺耳声,接着竟又变成溺水者的闷哼。 这声音随着阴风忽远忽近,当掠过晾晒的干辣椒时,串绳突然崩断,殷红的辣椒籽簌簌落下,在石板上有节奏的跳跃。 夜色渐浓。 槐树影中的梳头女人轮廓突然站起,树皮皲裂处渗出松脂状的浊泪。 树冠间垂落的蛛丝猛地绷直,悬着的露珠里映出扭曲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开合嘴唇的动作。 窗棂上贴着的报纸被风吹落,在空中化作蝶影纷飞。 我死死捂住嘴巴,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双手紧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的衣料黏在皮肤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都是幻觉...”我哆嗦着摸向腰间挂着的三鱼共首符牌,那是母亲生前给我的护身符。 柴垛后的惨叫声贴着我耳畔炸响,腐臭的气息从窗缝往屋内喷涌。 我拼命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千万不要转头,余光却瞥见窗外人影披着的长发,正一点一点往我脖颈里钻。 刺骨的寒意自足底升腾而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上紧攥的符牌,在这一刻变得滚烫。 母亲说过,符牌如果变得烫手,说明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一清,攥着发烫的符牌猛地向后挥去。 符牌触及丝发的刹那,窗棂外陡然炸裂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缠在脖间的丝发如灵蛇般滑脱,但是那道人影似乎还未离去。 院中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将清冷的月光严严实实地遮蔽。 隐隐之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雾中幽幽闪烁。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迷雾之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缓缓朝这边走来。 “嘎吱”一声,门闩突然崩落,木门像被无形的手推开,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回荡。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眼前浓稠的雾气,银白的月光如同一把利刃,斜斜地切进这漆黑的屋内。 桌上的茶碗泛着细微的光泽,床头柜上的香炉里,袅袅青烟正缓缓升腾 江寒影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原本苍白如纸、毫无生机的脸上,此刻竟涌上了一层动人的血色。 那血色由浅至深,像是荒芜已经的花朵,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双眸也慢慢有了神采,仿若幽暗中亮起的星辰。 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从无尽的黑暗深渊和死亡边缘,一点一点挣脱出来,逐渐恢复了生机。 “我记起你的名字了,你叫方断尘。”江寒影盈盈一笑,笑容如同破晓的晨光,穿透晨雾,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她周身的死气与阴霾。 我心头一颤,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双魂同体,我竟然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江寒影支掌着胳膊坐起来,靠在床上,睫毛忽闪:“我还知道你天生鬼瞳,原本早该死去的,是借了我的命才活到现在。” 我怔怔地望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江寒影的神情急剧变化,刚才那温婉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厉与决绝:“借了我的命,现在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说着,冷不丁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掐住我脖子,双眼通红,透出无尽的恨意。 我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用力去掰开她的手。 可她力气极大,双手好像铁钳一般,紧紧锁住我,任我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我双腿乱蹬,踢翻了桌上的茶碗。 “怎么,借了命,不想还了么?”江寒影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从九幽冥府传来,“你能活到现在,也该知足了。”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 就在我绝望之际,忽然瞥见桌上的剪刀,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艰难地侧身,将剪刀抓到手上,朝她胸口猛扎过去。 “住手……”耳边传来江怀风急切的喝声,接着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我拿剪刀的手,被江怀风紧紧抓着。茶碗好好地摆在桌上,纹丝未动。 江寒影静静躺在床塌上,面容依旧苍白如雪,毫无生气。 江怀风夺过我手中的剪刀,狠狠砸在地上。 随后取了三枚银针,刺入江寒影的头顶。 没过多久,江寒影的眼皮开始颤动,鼻息也渐渐沉稳匀调。 “你应该知道,小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能独活的。”江怀风的眼神透着一股凛凛地杀气。 我心有余悸,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江怀风冷哼一声,瞪向我:“还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解开了药骨封印,才引得今晚百鬼夜行。差点要了你的命,也险些害死小影……好了,穿上衣服,先帮我把院子收拾干净。” 0011章:还命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不明白药骨的意思。 但是隐隐觉得可能跟江云裳和那些陶瓮有关。 江怀风告诉我,雾气消散前,我看到的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其实就是他。 之后我被鬼气迷了心智,产生了幻觉,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暗自后怕。 幸亏他及时赶回来了,要不然江寒影会被我捅死,而我也必定活不成。 院中一片狼籍。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散落的小铜铃,有些相对完好,有些已经碎成铜片。 烧焦的树枝突兀的横在空中,像被黑暗伸出的魔爪蹂躏过。地面更是仿佛被人耙过一般,到处都是残断的草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我满心茫然,不知道自己陷入幻境的那段时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过,只需看一眼江怀风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还有口鼻处残留的血迹,便不难推测,必定是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残月隐入流云之际,一声雄鸡啼鸣刺破拂晓的薄雾。 我与江怀风将院中杂物清理完毕时,天已蒙蒙亮。 江怀风屈指叩响檐角青石,檐下铜铃如惊鹿般簌簌震颤。 他逐一缀补昨夜坠落的铜铃,指尖沾着新鲜泥屑,在斑驳墙垣下刨开土层,纵横交错的埋下数十根墨斗线。 当第一缕鎏金般的晨曦攀上瓦顶时,檐角铜铃“叮咚”应和,在院中荡起零落的清响。 “你去倒碗茶水过来。”江怀风忽然开口,嗓音比往日沙哑了几分。 我转身时,用余光瞥见他盘坐在柴垛前,嘴角有断续的血沫渗出。 身体也摇摇晃晃地,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等我端着茶水出来,他已经昏了过去。 我叫来正准备下班的陈爱国,帮我将江怀风抬到了屋内。 陈爱国先是给他把脉,接着往他嘴里塞了两粒黑色的药丸,走的时候叮嘱我给江怀风多喂点水。 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此刻困倦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眼皮好似两片沉重的铅板,怎么也抬不起来。 正当迷迷糊糊之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努力睁开眼,就看到丁艳护士提着饭篮朝这边走来。 “饿了吧?赶紧过来吃早饭,今天加餐,有榨菜肉丝面。”丁艳边说边打开篮盖,端出铝盒。 肉香如无形的丝钱,悠悠飘入鼻腔,朦胧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饭篮有上下两层,上层放的吃食,下面一层则是给江怀风煮的汤药。 丁艳将药罐放到桌上,抬眼看向我说道:“等会江院长醒后,记得让他把药喝了。” 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还顾得上回答,边大快朵颐,边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吃饱喝足,困意再次上涌。 没等到江怀风醒过来,我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完全暗下来。. 透过门缝,我看到江怀风已经醒了,正在换盘香。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我格外小心,将头微微朝向隔门偏过去,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 眼睛却偷偷从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江怀风换好香后,小心翼翼地从床头的布袋中,取出一把铜钱。 手腕轻轻一抖,三枚铜钱化为流光,落在离江寒影最近的屋角。 随后,他以同样的手法,在其余三个屋角也各自撒下三枚铜钱。 做完这些后,江怀风又从袖口中抽出数条红绳,沿着江寒影的床边精布置起来。 他先将红绳的一端固定在床沿的一侧,然后将红绳轻轻拉起,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我听不到具体说的什么,却见他神情庄重肃穆,又隐隐透着几分紧张与激动。 红绳在江怀风手中灵活穿梭,逐渐拉起一道道整齐的线条。 他极为细致地将红绳摆成三纵三横的格局,每一根红绳的间隔都像是经过精密的计算,不多不少,恰好间隔十公分左右。 江寒影就这样被红绳围在了中间。 床上的床单、被褥和枕套早已换了干净的,她身上的衣服也焕然一新,原本披肩的长发此刻已经盘了起来。 如果不是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乍一看,就跟睡着了似的。 江怀风看了昏睡中的江寒影一眼,轻轻叹息。 接着边抚摸着她的头,边喃喃自语道:“小影,爷爷知道你这些年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可你知道吗,你身上的第一道伤,每一分煎熬,都似刀刃利箭刺痛爷爷的心呐。” 顿了顿,接着道:“爷爷何尝不想为你遮风挡雨,替你承受苦难,可命中劫数,又岂是我一人之力能改变的?不过现在好了,再坚持一会儿,爷爷就能帮你脱离深渊苦海了。” 说罢,江怀风打开床头柜,摸出一大把拇指大小的铜铃系在红绳上。 “老九啊老九,希望你没有骗我,要不然小影和断尘今晚都得魂飞魄散。”江怀风缓缓摇头,目光看向我这边,“知道你早就醒了,过来吧……” 我瞪大眼睛,尴尬又有些慌乱,自以为完美的假睡,居然早就被他识破了。 双腿仿佛灌铅一般走到江寒影的床边时,江怀风已将她扶坐起来。 “到床上来。”江怀风用眼神示意我坐到江寒影对面。 我依言照做。 刚爬上.床,就见江怀风双袖陡然翻卷,三寸银针自指缝间倏然亮起。 针尖吐着细碎金芒,在他手中闪烁。 下一刻,化作三道寒星,分别扎进江寒影的印堂、人中和脚底。 紧接着,又是三枚银针自江怀风的掌心螺旋飞射,落在了江寒影的头顶、小腹和两侧耳根。 原本如若无骨、无法坐立的江寒影,身躯猛地一震,竟然挺直了起来。 不需要任何搀扶,也能稳稳地端坐在床上。 “手伸过来。”江怀风起身,在我和江寒影的一侧坐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截红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动作娴熟的将红绳两端,分别系在我和江寒影的十指上。 红绳缠得很紧,手指肿胀刺痛。 但我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你借小影的命,将她一生尽毁,如今是时候偿还了。” 江怀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指间银针翻转,闪烁着森冷的微光,“放心,我不是让你还命,暂且只要你十滴心头血就可以了。” 0012章:心头血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心中涌起一阵悲怆和恐惧,以为江怀风是要在我的心口处取所谓的心头血。 却见他手中银针轻轻一弹,扎在了我左手拇指的指尖上。 第一滴鲜血从指腹滑落到江怀风早已准备好的瓮瓶时,屋外檐角的铜铃,忽作碎玉相击的清越鸣响。 与此同时,床沿四周红绳上的铜铃,也随之“嗡嗡”共鸣。 江怀风没作停留,腕底翻飞如穿花蛱蝶,九枚银针依次没入指尖,十指绽开十朵血珊瑚。 红绳随血珠滴落簌簌轻颤,瓮中腥雾裹着的奇香愈发浓稠。 当最后一滴血滑进瓮瓶后,江怀风放下银针,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明明露着笑,可那笑纹却好像蛰伏的毒蛇,让人害怕。 我的视线在这一刻仿若突然被薄雾浸染,身躯好似被抽去筋骨。眼皮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压着眉心。 白瓷瓮瓶泛着冷冽的釉光,像极了寒潭里浸泡千年的死人骨。江怀风指尖掠过瓮口血污,迅疾将一绺头发塞了进去。 我认得那是江寒影的胎发。 胎发入瓮的瞬间,江怀风的手微微抖了抖,手背上赫然出现那晚在江云裳身上看到的丝线。 那些丝线泛着鱼鳞般的冷光,顺着他的十指蜿蜒盘旋。 但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你的心头血,能让小影逐步像正常人一样尝到人间烟火。”江怀风似笑非笑的看向我,眼神却阴森可怖,“但你欠小影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红绳从我指节缓缓滑落,恍惚间,好像看见江寒影睫毛轻颤,唇边浮起新月似的弧度。 耳畔忽近忽远飘着呓语。 有戏台上的女子在唱江南采莲曲,有寒鸦啄食腐肉的闷响,还有夜枭掠过柳梢,啼出半阙断肠声。 无数黑影在眼前扭动,却总隔着一层血雾,怎么也看不清。 瓮瓶里的奇香混着腥臭在肺叶里炸开,天旋地转间,后脑磕在了床头上。 残存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恍若被揉碎的星子坠入深潭。 当晨雾的第一缕金纱掠过眼皮时,我看见孙大顺的脊背在朝阳下,投出深褐色的剪影。 握着缰绳的指节泛着青色,仿佛那根粗糙的麻绳,早已长进上肉中。 草叶混着露水的清香裹着鼻息,牛车颠簸的韵律在肋骨敲打。 木轱辘碾过碎石路的声响,跟来卫生院时一模一样。 昨夜残留的噩梦仍在耳畔萦绕,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像被风雨摧折的纸鸢,只记得我倒在床上的瞬间,外面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 狂风裹着暴雨,如同咆哮的猛兽,疯狂地拍打门板。 “咔嚓!” 老朽的门闩生生折断,碎片飞溅,混着雨水往里砸落。 屋内顿时一狼藉。 雨幕中,院中老槐的虬枝在电光中狂舞,扭曲的枝哑间,隐约倒吊着人影。 我最后瞥见的,是门槛外无数的丝线,在雨水中蜿蜒如血。 而江怀风,却纹丝不动。 青石山在雨雾里像半截腐烂的断指,直直戳向铅灰色天穹。 “醒了!”孙大顺嗓声像生锈的铜锣被雨水敲击,缰绳在他骨节勒出青紫。 牛车轱辘陷在泥坑里的声响戛然而止,我恍惚听见皮肉撕裂的钝响,却见是他解下缠在牛角上的湿布。 “山路走不了牛车,只能靠双腿慢慢爬上去了。”孙大顺边收缰绳,边说道:“也不远,最多半个小时的脚程。” “去哪儿?”我疑惑地看向孙大顺,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孙大顺一声不吭地将我抱下牛车,没有回答,只嘱咐我跟着他走便是。 昨夜刚下过雨,山间像是被轻纱笼罩着一般,氤氲着薄薄的雾气。 林间漏下的光影在脚边碎成金箔。 孙大顺踩着深浅不一的落叶走在前,我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后面。 自从被江怀风取了指尖血之后,身体就仿佛被掏空了似的,怎么都打不起精神。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休息了多少次。 这段孙大顺只需走半个小时的山路,带上我之后,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两间泥砖房隐匿在一片竹海之中。 墙体裂开了几条小指宽的缝隙,向一侧微微倾斜,顶上铺盖的茅草已经破烂不堪。 房门是两块木板拼接而成的,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我刚想问孙大顺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就看到二爷佝偻着背,缓缓走了出来。 十多天不见,二爷面色蜡黄,隐隐透着青黑,原本就消瘦的脸庞此刻越发凹陷下去,颧骨突兀地耸立着,使得那双眼眶看起来深陷而空洞。 干枯的皮肤上青筋凸起,显得格外狰狞。 二爷走到房门前,靠着门板上看向孙大顺:“有劳了,车钱过些时候才再能给你结……” “嗨,什么钱不钱的,这算个啥。”孙大顺摆摆手,“人给您带来了,没啥事,我先回去了。” 二爷点点头,目送他朝山下走去后,才对我招了招手:“进来吧。” 屋内光线不太好,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和墙体的裂缝,一个劲的往里灌。 泥墙上糊着的报纸泛着焦黄,墙缝处钻出几株野草,已经枯萎。 当门摆着一张瘸腿方桌,缺的那条桌腿用石块垫着,三条长凳磨得油亮,靠墙的那条凳子上,还粘着半片干菜叶。 “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干啥呢?屋里板凳咬你屁股还是咋的?” 二爷开口就是伤害,眯缝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桌帮子:“以后你就跟老子住在这,听话呢,泔水缸里还能给你留口馊的。要是敢耍性子,老子让你饿出绿毛来。” 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父母的深仇大恨我一刻都不敢忘,但眼下,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忍气吞声。 落坐后,二爷抓起我双手,扫了一眼指尖那些被红绳勒出来的印子。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江怀风这手抽髓断龙之术真够狠的,竟敢一次攫取十滴先天精.血,也不怕你当场暴毙……先天精.血禀受于父母,乃命气之源,是活人的命灯芯子。” 顿了顿,接着道:“寻常之人,一次损耗三滴便元气大伤,五滴就成活死人……你倒好,一次被活剐了十滴,还能活着到这里,啧啧,你的命贱是贱,但确实够硬的。” 我脸上挤出一丝讪讪的笑容,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 恨不能即刻就结果了他,给父母报仇。 “你这小孽种,跟你娘一个样,最会找麻烦。” 二爷点上烟锅,狠狠吸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老子问你,在卫生院,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差点送江怀风归西?” 0013章:杀身之祸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思索许久,除了江云裳和那些陶瓮,再想不到其他。 光斑透过窗棂漫进来,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层浅淡的黄晕。 我将那天晚上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二爷僵在原地,烟杆斜挑在半空,铜锅里的残烬簌簌跌落,青烟在他肩头凝滞成螺旋状的雾霭。 “你再仔细想想,江云裳身上那些丝线到底是什么颜色?”二爷回过神来,脸色无比凝重。 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而后十分笃定的回答道:“褐金色的丝线,跟蚯蚓似的,顺着她腿往上爬。” 二爷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接着问道:“钉在她胸口的竹钉,是什么形状形状?” 我稍作停顿,努力平复着心绪,沉声道:“伸出体外的半截竹钉,四棱分明,仿若方正的砖石,棱角淬着靛蓝幽光,刺入她身体那半截,好似……好似浑圆的卵石。”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天晚上。 江怀风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我的心,一种莫大的恐惧油然而生,将我紧紧包裹。 二爷吸了口凉气,喉结上下滚动:“金线噬心,七星钉魂,是九阴堂的血嫁衣……小孽种呀小孽种,你闯下杀身大祸了。” 我张口欲呼却哑然失声,瞳孔里映着二爷骤然苍白的脸。 二爷手中茶盏在木桌上磕出裂响,指节捏得发白。 窗棂间漏下的光晕,为他眼角刀刻般的皱纹镀上血色:“江怀风身份暴露,你是非死不可的......怕是连我这条命也要赔在你身上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这煞星,要死还拉老子垫背,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答应方岐黄管这破事。” 我怔怔望着二爷虬结的腕脉,忽觉脊背窜起无数冰针。 不是因为那句判词,而是他瞳孔深处翻涌的浓稠黑雾——像极了后山城隍庙里勾魂的夜叉。 一股寒意,如冰冷的蛇鳞,从脚底蜿蜒而上,瞬间窜上了头顶。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爬满脸颊,浸湿衣衫。 “九阴堂是什么?”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内激起回声,“血嫁衣又是……” 二爷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个王八犊子哪那么多问题……你就记住一点,江怀风这老家伙,会要你的命。” 刹那间,我的心情宛如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照二爷这么说,我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想到死后要被封在铺满石灰的棺材,然后再埋到有野兽出没的乱石滩,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随即又转念一想,如果江怀风取我性命之时,真能顺带着把二爷解决掉,倒也算是替我报了仇。 死就死,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当然……” 二爷沉默良久,话风突然一转:“虽说江怀风不会放过你,但也不是毫无转机。你与江寒影双魂同体,同生共死。至少江寒影的魂体从你身躯剥离之前,你不会有事……” 说到这,二爷眸光微微一凝,似陷入沉思。 “江寒影刚刚得到你的十滴先天精.血,短时间内无法融合。”二爷徐缓启唇,声若幽泉:“如若这段时间,你能学会一些自保的手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燃起一丝希望,忙问他学什么? 二爷没回答,直接给我一个“爆栗”,翻起白眼说:“老子饿了,做饭去。” “没做过,不会。”我如实说道。 二爷举起烟杆,作势敲过来:“不会就不能学?老子教你,去缸里舀两杯米,先用水淘洗干净……”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 尽管米粘锅烧糊了,也没什么菜,却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吃过饭,二爷床底的木箱里,摸出几本发黄的线装手抄本扔到我面前:“七日内背熟。” 我接过本子,刚翻开第一页,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上面的字,没几个认识的。 二爷见我一脸迷茫,巴掌猛地拍在桌上:“瞪着眼珠发什么愣?” 我攥紧袖口里母亲留下的三鱼共首符牌,牌尖扎入掌心的刺痛,让眼眶酸胀:“阿妈只教过‘天地人’这些……” 想起母亲,一股悲愤的情绪涌上心头,对二爷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曾经母亲那温柔的目光,轻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缭绕。 如今已物是人非,只剩下我孤独地站在命运的漩涡之中。 二爷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住了,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随即粗糙的手掌拍在自己光秃的脑门上:“人老了就是不用中,瞧我这记性,跟筛子似的,漏得干干净净……” 说着他站起身,佝偻的背脊像一张拉满的弓,慢悠悠地踱到门口。 点点光斑从门缝里漏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像歪斜的竹竿。 他伸手摸了摸挂在门框上的旱烟袋,捏了捏烟叶,又放下,回头瞥了我一眼:“等着,老子这就找村长商量,让你去村办学校念书识字。” 说完,他迈出门槛,脚步却又突然停住,回头瞪了我一眼:“老子没回来之前,老实在屋里呆着,不要乱跑,更不要多管闲事。” 看着二爷的背影渐渐消失,我低头瞅了瞅手中的线装本,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从这儿到青石村距离不算远,待下了山,那条大路便径直通到村长家的门跟前。 以二爷脚程而论,这一去一来,最多两三个小时也就足够了。 再算上他和村长唠嗑的工夫,在日落之前,肯定是能回来的。 然而,一直到夜幕深沉,也不见二爷的影子。 山间的风,自入夜便格外瘆人,好似从九幽冥府吹来,冰冷刺骨。 耳边不时传来“呼呼”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蛰伏,伺机而动 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从林中传来。 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求救。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几道影子,随着风势忽上忽下。 前方不远处,有几点幽绿的光闪烁不定,像是野兽的眼睛。 偶尔还能看到有树枝诡异地扭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行,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生了火炉,坐在炉边等二爷。 木门叩响时,我正在往炉子里添木炭。 带着霉味的青烟在房梁间游走,忽被推门时灌进来的山风吹得四散奔逃。 月光下站着个身穿灰白马褂的小老头,草帽压得极低,露出两撇山羊胡。 老头端着青瓷碗的手布满棕褐色斑点,指甲盖泛着诡异的靛青,声音像是砂纸在打磨树皮:“小兄弟,路过此地讨碗水,润润喉,能让我进去么……” 0014章:火狐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刚要开口答应,突然想起二爷临走时的交待,当即把话又咽了回去。 “行行好,给口水吧。”老头喉结滑动的声音,粘腻如蛙鸣。 刺骨的寒意涌进屋内,我紧靠着火炉,还直打哆嗦。 不对劲。 现在才农历九月,不应该这么冷的。 山风掀起他压低的草帽,露出耳后两撮硬挺的灰毛,在月光下泛起油亮的光泽。 三鱼共首符牌在掌心发烫。 眼前的小老头,不像是人。 就在我亮出符牌的瞬间,老头迅疾往后退出十几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关上门,死命抵住,后背仿佛盖了一层冰,彻骨的冷。 “小东西,你会后悔的。”声音像两片生绣的刀片在摩擦,山风卷着一团绒毛,从门缝飘进来。 门板传来一阵刺挠的声响后,便陷入死寂。 我转过身,贴在门缝上朝外看去。 老头就站在门口。 月光把门槛照得雪亮,可那老头的影子却缩成拳头大的一团。 “刺啦!” 五道利爪突然穿透门板,距离我的双眼仅有半寸。木屑飞溅中,我看到那只抓透门板的“手”上覆满硬毛。 指尖血淋淋的,上面还沾着什么动物的内脏。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将手中的三鱼共首符牌,狠狠扎了过去。 门外传来惨叫声,那只“嵌”在门上的手,快速往回缩。 被符牌扎中的位置,传来皮肉烧焦的“滋滋”声。 透过崩裂的缝隙,一只琥珀色的竖瞳正疯狂转动,瞳孔里映出我的倒影。 “小东西,你逃不过的……”老头“桀桀”笑了两声,门板轰然炸裂。 我踉跄后退,瘫坐在满地狼藉中剧烈喘息,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老头将手中的青瓷碗盖在我头上,一只手掐住我脖子,一只手呈爪状,作势抠向我双眼。 “灰二哥,这么俊的小郎君,你怎么下得了手的?”银铃般的笑声,从窗缝钻进时,油灯火苗突然蹿高了三寸。 月光泼进屋内,像是一摊水银。 女人踩在水银里,周身氤氲薄薄的雾气,身上红裙的颜色比血还稠。白玉似的脖颈露出半截,眼尾那抹天生的胭指色,自雾气中浮起。 指尖捻着半凋的丹桂,花汁沿着凝脂般的指节蜿蜒而下,在虎口处凝成琥珀色璎珞。 发间玉簪突然松动,青丝如瀑散落的刹那,我忽的看见她耳尖泛起的绒毛在月光里闪烁银辉,又迅速化作珍珠光泽隐入肌肤。 “小郎君,要媳妇不要?”女人眼波荡漾,眼眸深处浮起两簇幽蓝光晕,“我们胡家的女娃,那是个顶个的美呢。” 我战战兢兢摇头,身体慢慢往后缩。 女人黛眉猝然绞紧,双手叉腰看向老头:“二哥,不是三妹说你,瞧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了?怎么说,他也是我胡家未过门的女婿,还不赶紧把你那又腥又臭的爪子拿开。” 我又惊又怕,怎么莫名其妙就成别人的女婿了? 难不成,二爷偷偷给我订了娃娃亲? 老头停下手,满脸怒色瞪着女人:“怎么,你也要来凑热闹?” 女人斜倚在门框上轻笑。 衣襟上缀着的珍珠突然迸裂,圆润的珠子顺着胸前沟壑滚落:“难道二哥吃肉,做妹妹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声音不急不缓,却在空气中荡开一圈圈微妙的涟漪,看似绵软,实则暗藏锋芒。 刹那间,阵阵阴风往屋里灌。 油灯剧烈摇曳,随时都要熄灭。 老头半眯起眼,一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就按老规矩,你取魂,我取瞳,如何?” 女人抬起染着丹蔻的指尖,慢悠悠滑过鸦青鬓角,檀口轻启:“以前可以,这次可不行。我答应过太奶,必须将他囫囵的带回去,少根汗毛都不能。”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跟我抢这娃儿?”老头面色狰狞。 女人翘起指尖拂过唇畔,饱满的朱唇便沁出蜜糖般的润泽。纤细的腕间,系着银铃,无端的闪烁出耀眼白光。 “二哥这话好没道理,小郎君既非你骨中血,亦非你掌中珠,怎么就成你的了?见者有份,能者多得,这是婆婆定的规矩,要我说,谁的本事大就是谁的。” 女人边说边往屋里走。 石榴红披帛缠绕着雪色腰封,行走时,纱裙开衩露出半截小腿。 金色小铃铛随着猫儿似的步伐叮咚作响,每声铃响,都恰好在心跳的间隙敲落。 “胡月姬,你……少拿婆婆来压我。”老头暴跳如雷,一跃而起,朝着女人飞扑过去:“今晚谁跟我抢这娃儿,我便要谁的命。” 胡月姬不慌不忙,等老头的利爪近到胸前时,身形闪动,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白色帛带。如灵动的蛇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缠住了老头的手腕。 老头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竟用牙齿咬断了帛带。随后如同老鼠一般,身体贴着地面平行滑出,将那条只有三条腿的桌子给撞得稀烂。 胡月姬盈盈作笑,腕间银铃叮当作响:“二哥这点道行就不要凑热闹了,倒不如早些回去给你那鼠婆娘暖被窝,多生些小老鼠来得实在。” “胡月姬,你去死……“老头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下一刻,黑压压一片的老鼠从四面方八涌向屋内。 胡月姬眼神一凝,双手轻舞,帛带飞扬,缠住了老头的脖颈。 老头想故技重施,咬断帛带。 可胡月姬这次没给他机会,另只手轻轻一抬,帛带将老头脖子以上的部位也缠成了棕子。 那些涌进来的老鼠骤然惊惶,尖利嘶鸣声此起彼伏。 为首的数只硕鼠猛然弓起筋肉虬结的身躯,钢针般倒竖的灰毛泛起幽光。 嘴里露出森白獠牙,喉咙迸发出低沉的呜咽。 更多的老鼠将胡月姬包围在中间不停的转圈,不过没有一只敢靠近。 胡月姬不屑的哼了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二哥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就送来这么几只鼠子鼠孙,还不够我那些小崽塞牙缝的……” 话音刚落。 外面传来阵阵“呜呜”声。 倾刻间,无数火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等身影走近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一大群火狐。 以前听阿妈讲过火狐拜月的故事,骨子里对这种有灵性又比较妖异的动物,有着深深地敬畏感。 月光很冷。 比月光更冷的,是胡月姬的眼睛。 0015章:夜半接亲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火狐出现后,胡月姬看老头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杀气。 她紧紧攥着帛带的一端,狠狠拉扯,双手因为使劲,隐隐可见微微凸显的青筋。 鬼瞳下,她的命气呈现出妖艳的蓝紫色。 且并不是雾气,而是已凝成实质,像是加了色素的牛奶一般,在她头顶流动。 我手中的三鱼共首符牌,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就像先前老头靠近时一样。 所以,我能断定他俩都不是人。 至少不是普通人。 火狐列队站在门外,安静得像是送葬的队伍。 它们没有像老鼠那般疯狂,但沉默往往比喧嚣更可怕。 “崽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开饭!” 胡月姬妖娆的声音刚落下,火狐便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了黑压压的老鼠群。 鼠群并未退缩,奋力拼杀,凭借数量优势,试图在狐群中撕开一道逃生的口子。 与此同时,被缠住不能动弹的老头,喉间发出一连串怪异声响。 “没用的,你的这些鼠子鼠孙,今晚注定要成为胡家崽子们的吃食。”胡月姬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至于二哥你嘛,只要你答应把东山头让出来,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老头身躯剧烈扭动,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 胡月姬面色一沉,原本还残留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二哥不识抬举,不领这份情,那就莫怪妹妹我心狠,不念往昔半分旧情。” 言罢,她缓缓转身,身姿如鬼魅般轻盈跃起,手中帛带往屋顶横梁穿过,将老头吊了起来。 老头双腿在空中胡乱蹬着,双手徒劳的挣扎,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地面上的撕杀也近乎白热化。 无数的老鼠,如潮水般前赴后继涌向狐群。 可狐群的攻击实在太猛烈,而且相互配合默契,每一个动作都是致命的杀招。 有的火狐张嘴咬住老鼠的脖颈,轻轻一扯,脆弱的颈椎便应声而断,鲜血喷涌而出。有的则用锋利的爪子撕裂老鼠的身体,内脏瞬间暴露在外。 一些老鼠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命丧黄泉。 鼠群慢慢开始变得无序和混乱,越来越多老鼠成为狐群的食物。 地上很快铺满了血迹。 被血腥味刺激的火狐却越发疯狂、凶狠,双眸之中,迸射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妖异红芒。 老鼠在火狐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最后一只老鼠消失的时候,月光依旧很冷。 地上除了殷殷血迹,连老鼠毛都没看到一根。 仿佛那些老鼠从未存在过。 被帛带缠住的老头,喉间突然爆发出尖啸。十指的指尖竟硬生生将缠在上面的帛带,扎穿一个个的窟窿。 “血债……血偿……”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老头的嘴里发出。 下一刻,所有的帛带发出金锁崩断的脆响,寸寸爆裂如飞絮,每片碎帛都沾着老头的血。 他扑向胡月姬时已不成人形,齿尖刺破下颚,脸上的勒痕宛如一条条毒蛇,指尖的利爪泛着森冷的青光。 身上暴发出来的排山倒海之势,蕴含无尽怨恨与疯狂,仿佛要将胡月姬彻底碾碎。 胡月姬却丝毫不惧,淡淡的笑起来,轻轻晃了晃手腕的银铃。 空气中突然漾起杏花的甜香。 老头暴睁的血目霎时蒙上水雾,高举的利爪在半空发抖,离胡月姬咽喉,只差了半寸。 胡月姬慵懒的站在原地,双眸犹如点点繁星,闪烁幽蓝色的光晕。 老头目光呆滞,眼神迷离,嘴角流出涎水。 下一刻,他还举在半空的爪子,朝着自己的身体猛刺下去。 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用了全身的力气。 虽然扎的都不是要害部位,但鲜血如泉涌般喷涌洒落,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溅得墙上到处都是。 而老头似乎浑然不知,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生一丝声响,蜷缩在墙角,像惊弓之鸟,身体不住地哆嗦着。 老头失血过多,开始摇摇欲坠,却又仿佛受到一股无形之力操控,缓缓稳住了身躯。 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脸上竟还露出一抹诡异的满足感。 胡月姬妩媚一笑,轻启朱唇,不知对老头说了些什么。 只见老头举得高高的爪子,就要往自己的脖颈猛扎下去。 锁呐声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曲调尖锐如银针挑破鼓面,裹着夜风撞碎窗纸。 胡月姬身形一颤,眸中的幽蓝消失。老头悬在半空的爪子垂下来,身子像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我这才看到,老头后颈插着一支玉簪,簪尾缀着桃花形状的小铃铛,此刻正随着锁呐声疯狂震颤。 “你这骚狐狸,心肠好生歹毒。”一道如泉水般清纯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荡而来。 一声起,群山应,林间夜枭齐声厉啸,扑棱棱的黑影遮住了半边月亮。 山路尽头,浮出一顶猩红轿子。 十六双黑布鞋踩着枯枝,却像踩在棉花堆里。 红绸褂子下摆沾着露水,十六张青白面孔浮在夜色里,嘴角勾着同样的弧度——像是被同一根线扯起来的木偶笑。 轿杠上铜铃不响,抬轿汉的关节倒发出吱呀声。 “落轿!” 最前头的歪脖汉子突然扭头,眼白在月光下像是死鱼肚,喉结滚动时,脖颈露出一道血线。 轿子停稳后,后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身形胖硕,套着件绛紫色百蝠褂,袖口爬满暗金色合欢花纹,两腮胭脂红得发黑。 她右手攥着半截断梳,梳齿沾着陈年发油与香灰,梳背上阴刻着“生同衾”三个字。 左手托着个乌木托盘,盘中堆着霉绿的铜钱、褪色的红头绳,还有一只衔着自己尾巴的玉雕壁虎 从她的装扮来看,应该是接新娘的接亲妈。 接亲妈是新郎一方派去新娘家接亲的。去的时候会拿着男方准备红包、喜糖,还有聘礼等等。 接到新娘后,接亲妈全程陪同返回新郎家,并且亲手拿着新娘陪嫁的小物件。 而眼前的这个接亲妈却太过诡异,手上拿的东西,压根就不像是活人用的。 “百年好合的时辰,小郎君躲什么?”接亲妈冲我笑,露出满口糯米似的牙。 轿帘忽被夜风掀开一角。 新娘端坐如庙里泥塑,盖头下摆缀着血玉珠。大红喜服在月光下洇出暗紫色,广袖垂落处露出半截白得像是浸过三冬雪水的手腕。 “新娘子要看郎君呢。”接亲妈袖中甩出条白绫,轿夫们齐刷刷屈膝。 0016章:阴娘子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新娘起身时,盖头下的金丝流苏突然无风自动,挂在轿顶四角的灯笼齐齐熄灭。 “阴娘子好大的阵仗,也不怕惊动附近的土地城隍?” 胡月姬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忌惮之色。 听到“阴娘子”这三个字,我也顿觉后颈寒毛倒竖。 以前听母亲讲过阴娘子的故事。 三十多年前,青石村有个叫柳青的女子出嫁。大婚当日,夫家嫌她长得丑,便诬陷她不是清白之身,活活将她钉死在棺材里。 喜服浸透血,盖头下的脸也被夫家生生剥去。柳青含冤而死,怨气不散,死后成了阴娘子。 每当月满之夜,阴娘子便会出来寻找“夫君”。 被选中为“夫君”的人,都会被挖去眼珠,剥下脸皮,身体像青蛙一样钉在树上,直至被晾成“肉干”。 故事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但在青石村,乃至是整个渡口镇都广为流传。 以至于每到月满之夜,再调皮的男孩子,都会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不敢出门。 “小郎君,吉时已到,该起程了!”接亲妈将手中的断梳和托盘放到门口,朝我走过来。 我吓哭了,紧紧抱住了胡月姬的双腿。 虽然她也很可能不是人,但相较于阴娘子,我宁可跟她走。 胡月姬妩媚的笑了笑,凝脂般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掐了掐,拦住了已经走到跟前的接亲妈,冲着外面的轿子说道:“阴娘子,你也看到了,小郎君不愿意跟你走呢。” “咯咯……小郎君不愿意?”阴娘子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可他的生辰八字,已经写在我的聘婚书上了。” 我这才发现接亲妈的托盘上,摆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血写着我的名字和生辰。 那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蘸血划出来的。 胡月姬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一张破纸罢了……唬唬孩子还可以,在我面前狗屁都不是。” 阴娘子的盖头被风吹动,露出一截下巴。惨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针脚,像是用粗线缝起来的。 “胡月姬……”阴娘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可怖:“你当真要拦我?” 话音刚落,屋内刮起一股刺骨的阴风,吹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胡月姬面色淡然:“凡事应该讲个先来后到,阴娘子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我感觉胡月姬的身子在微微绷紧,身后露出半截毛茸茸的狐尾。 阴娘子没说话,但轿子周围的抬轿人却齐刷刷转头,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和胡月姬,嘴角越咧越大,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麻麻烦烦的尖牙。 我腿发软,差点跪下去。 胡月姬一把拎住我的后领,头也不回地说:“怕什么,有我在呢……” 话未说完,只见阴娘子的盖头忽的飞起。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盖头下面没有脸,只有一张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面孔,两颗眼珠挂在眼眶外,被几根血丝连着,晃来晃去。 “那你就……陪他一起死吧!”阴娘子的嘴一张一合,露出森白的牙齿。 抬轿人动了。 不是走过来的,而是像被风吹起的纸片,飘进屋内。 胡月姬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两条帛带,每条带子上都扎满了一寸多长的棘刺。 最先上前的三个抬轿人被帛带打中,突然僵住,接着“哗啦”,碎成纸屑。 原来抬轿的都是纸人。 连同它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纸做的。 更多的纸人冲了过来,手上握着锋利的竹刀,挥舞之间,先解决了堵在门口的一群火狐。 “找死!”胡月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又有七条帛带从袖口飞出来。 一共九条帛带,如同舞动的白蛇一般,将剩下的纸人全部打得稀烂。 阴娘子尖叫一声,轿子轰然飞起,狠狠砸了进来。 胡月姬抱起我,往一旁闪躲。 “砰!” 巨响之后,二爷的床垮塌了。 墙壁的泥砖也被砸掉两块,露出一个大窟窿,冷风瞬间就灌了进来。 我怔住了。 阴娘子也僵在了原地。 胡月姬的红唇微微上扬,幸灾乐祸笑起来:“阴娘子,你惹错人了!方先生不喜欢小郎君,却爱财如命,你砸坏他的床,又差点拆了他的房子……啧啧……” “一介凡流,会些微末手段罢了,我还没放在眼里。倒是你……该死……”阴娘子尖啸一声,双手平举,寸余长的指甲泛起青光,直取胡月姬面门。 胡月姬瞳孔骤然收缩,不退反进,腕间银铃嗡嗡作响。 倾刻间,两人便打成一团。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故搅得混乱起来,风声、衣袂飘动声、银铃的嗡嗡声以及两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了一起。 “骚狐狸敢欺负我家新娘子,老娘跟你拼了。”接亲妈挥动手中的断梳,加入了战斗。 那些狐群也不甘示弱,将接亲妈围在中间,一顿撕咬。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二爷的声音:“门怎么烂了?谁干的?” 我心中一喜,不禁热泪盈眶,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甚至连对他的恨意都淡了几分。 二爷拄着不知哪里来的拐杖,身上杀气腾腾。 拐杖通体乌沉,泛着冷光,暗纹流转间寒芒吞吐。 尾端突兀地扭曲成虬结蛇形,婉若被斩断的龙骨,透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脊背生寒不敢逼视。 狐群如临大敌,四处逃散。 接亲妈慌忙扔掉断梳,战战兢兢的躲到一旁。 胡月姬高举的手僵在了半空,指甲上的寒光收了回去,那张妩媚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阴娘子更狼狈,飘在半空的身子突然坠地,半边脸摔出了几道血印子。 “方,方先生……”胡月姬率先开口,声音像被人掐住脖子发出来的。 屋内静得可怕。 二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到门口,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气。 难怪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贪杯,误了时间。 月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每道皱纹都带着怒意。 “好热闹啊。”他咳嗽两声,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我这破庙,什么时候成戏台子了?” 接亲妈“扑通”跪下了,身子抖得像筛糠,头上的红花歪到一边。 “方先生明鉴……”她带着哭腔,“都是那骚狐狸……” “放屁!”胡月姬尖声打断,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捂住嘴,眼珠子转了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方先生,是阴娘子先动的手,您看我这袖子……” 她伸出胳膊。 方才被阴娘子抓破的衣袖渗着血。 二爷只是冷冷一瞥,胡月姬就讪讪地缩了回了手。 这时,阴娘子突然动了。 0017章:狮子大开口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阴娘子迈着小碎步,挪到二爷跟前三尺处,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 声音又轻又柔的说道:“方先生,小女子知错了,方才实在是这狐狸精……” “够了。” 二爷的拐杖在地上划了划,胡月姬和阴娘子像被烫到似的,齐刷刷后退了几步。 接亲妈更是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门……”二爷指了指地上的碎木屑,“黄花梨木,三百年老料。” “桌子,”他又指了指三条腿的饭桌,“紫檀木的,还是前朝古物。” “还有床……”二爷目光扫向屋内,“睡了大半个月,有感情的。” “方先生,床是我砸坏的,我赔!”阴娘子突然咳嗽起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囊:“这是百年的灵芝……” 二爷看都不看。 阴娘子见状,又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细腻如脂的玉石:“方先生,这块灵玉可以养魂……” “我要这些破烂做什么?”二爷冷笑:“当我是叫花子么?” “那……方先生想要什么?”阴娘子小心翼翼地问。 二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浑身一僵。 “这小孽种的鬼瞳总给我惹麻烦。”二爷的拐杖点了点我:“你去弄两株龙涎草……两株没有,一株也行。” 阴娘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二爷一个眼神扫过去,她立刻闭上了嘴。 接亲妈的嘴角动了动,终究也是没敢出声。 “至于你……”二爷看向胡月姬,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旱烟袋,“我要你三根尾毛,至少得是百年以上的,最好能有三百年。” 胡月姬的脸“刷”地白了。 “怎么,不愿意?”二爷眯起眼。 “愿意!愿意!”胡月姬连声应道,身后闪过一道白影。 三根雪白的狐毛飘落到二爷脚边。 二爷满意地点点头。 边将狐毛往怀里塞,边走到老头跟前,拐杖杵在他腰眼上,“滋滋”冒出青烟,还有一股子刺鼻的焦臭味。 “方先生饶命……”老头身子猛地一缩,慌忙跪到地上,给二爷不停的磕头。 二爷的冷笑。 笑声比夜风还冷。 “怎么不装了?”二爷的拐杖点在老头咽喉处,只需往前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老头抬起眼,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眼睛湿漉漉的,像条落水的老狗。 “唉哟方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可误会我了……我是真受伤,您瞅瞅这,还有这……” 二爷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两把锋利的刀:“跟我有关系么?我问你,门是你砸烂的吧?” “是!”老头回答得很干脆:“我赔!” “桌子呢?”二爷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老头吓得一哆嗦:“也是我撞烂的,不过……” “嗯?”二爷瞪眼。 老头咽了口唾沫,牙齿发出“咯咯”的碰撞声:“我赔!” 二爷的目光又落到凹陷的床和墙上的窟窿,缓缓说道:“这些也一并算你的吧……我也不欺负你,给十锭银坨,帐就算清了。” “十……十锭银坨?”老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方先生,您看我这把老骨头……” 二爷的拐杖往前挪了半寸。 老头的脖子立刻渗出一道血线。 “嫌少?”二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二十锭吧,如何?” 老头的身子猛地一颤,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二爷慢悠悠地接着说道:“北山古墓最近破开一个洞,里面的金银宝贝,一夜之间全部被盗。那洞口啊,刚好够老鼠钻进去。” 老头的腿剧烈打颤,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二爷突然俯身,枯瘦的脸几乎贴到老头面前:“我觉得二十锭银坨都好像少了点,你说呢灰二爷?” 老头的身子猛地僵住。 “灰二爷”这个称呼像道惊雷,劈得他魂飞魄散。 “我……我……”他的嘴唇哆嗦着,“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方先生,我糊涂,我错了……我赔您二十五锭银坨,怎么样?” “三十锭。”二爷直起身,拐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少一钱,我把你那窝崽子全部下油锅。” 老头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身子瘫软在地上。 “滚吧。”二爷收起拐杖,“明天记得把银坨送过来。” 老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消失在夜幕之中。 接着二爷转过身,看向胡月姬和阴娘子:“你们也可以走了!” “是!”胡月姬化作白影,飞窜了出去。 阴娘子手忙脚乱地抬起轿子,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接亲妈也想溜,却被二爷叫住了:“慢着……把地打扫干净,床整理好了你才能走。” 刚才那番打斗后,屋里现在一片狼藉。 接亲妈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去找扫帚。 二爷这才看向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今晚之事皆因你这小煞星而起,老子跟着遭受无妄之灾。从现在起,你每天起床后,先给老子劈柴、煮饭……再去上学。” 我腿肚子还在打颤。 刚才的经历,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接亲妈离开后,二爷倒头就睡着了,鼾声像把钝锯在锯木头。 我躺在硬板床上,却是出奇的清醒。 晚上的事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后来才知道。 这一切都是二爷做的局。 二爷曾说过,我的鬼瞳通幽冥玄牝,滋养阴邪地精,魑魅魍魉能嗅着味儿找过来。 所以,今晚来的“人”,自然都不是人,而是冲着我而来的精怪。 二爷其实早就回来了,只是躲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等到胡月姬和阴娘子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再适时出现,借此狮子大开口索要各种好处。 当然,那些精怪真正惧怕的并不是二爷,而是他手中的拐杖。 第二天早上,我正嚼着半块干硬的馒头,外面传来几声铃响。 孙大顺推着“二八”大杠站在门口,车龙头上晃荡着一只崭新的绿帆布包。 二爷披着外套走出来,一把扯下布包,甩手丢给我:“记着,这是老子花钱买的,以后得还。” 我接过布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书本,还有两支削好的铅笔。 “方先生,时间不早,该出发了。”孙大顺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我坐上去。 二爷点点头:“有劳了……小孽种第一天上学,不熟悉路,你带他走两趟,以后就不用管了。” 说完,摸出昨晚找胡月姬索要的狐毛,塞了一根到布包的最里层。 接着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千万别弄丢了,否则老子先剥了你的皮,再送去给阴娘子做夫君。” 0018章:怪异命气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打了个哆嗦,跳上自行车后座,车轮转动的瞬间,冷风猛地灌进衣领。 新鲜?刺激? 不,更像是亡命之徒的逃亡。 山路蜿蜒向下,孙大顺竟连刹车都不带,任由自行车在死亡边缘飞驰。 我死死抓住车座下的铁杆,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 山道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渊。 孙大顺却像在平地一样,甚至还时不时的松开双手。 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从躯体脱壳而出。 “怕什么?这条路我熟得很,闭着眼都骑!”孙大顺回头冲我咧嘴一笑,黄牙间叼着一根草茎。 朝阳透过树缝,投下金色的光影。 我眯起眼,忽见孙大顺的头顶上盘踞着一团青雾。 这是他的命气。 二爷说过,人之命气,青者灾劫暗伏。 难不成孙大顺将有什么大灾大难? 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青雾已经不见。 心中稍安,却怎么也不踏实。 半个多小时后,自行车停在了用青砖砌成、刷了石灰围墙前。 “到了,下来吧!” 孙大顺放下车撑,提起帆布包,拽起我胳膊径直往里走。 学校比我想象中要破旧得多。 黄土夯实的操场,几间低矮的瓦房,旗杆上的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十几个学生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 孙大顺应该是学校的常客,对这里轻车熟路,带着我径直走向最边上的一间瓦房。 门檐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油漆写着“办公室”三个字。 推门而入。 里面很简陋。 昏暗的白炽灯下,几张方桌摆得整整齐齐。 桌上堆着学生的作业本和散发出墨香味的练习题。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放大镜看世界地图。 听到声响,他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扭头看向我和孙大顺。 “他叫方断尘……这是村里开的情况说明。”孙大顺将我往前一推,掏出两张信纸扔到桌上,“高校长,人就交给你了。” 高校长将放大镜放到一旁,拿起信纸瞅了几眼,示意我跟他走。 青石村的村办学校只有一至四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 高校长带着我走进一年级教室,将我交给了班主任李老师。 教室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二十几张木桌歪歪斜斜地排列着,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向我。 最后一排有个空位,旁边坐着个胖得像小猪崽的男生,脸上油光发亮,正不怀好意地冲我咧着嘴笑。 李老师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他伸手想拍我的肩,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透过鬼瞳,看到萦绕在他身上的命气,呈现出一种黑中泛褐的色泽,形状恰似一个婴儿的轮廓 。 命气发黑,死门洞开。 命气呈现褐色,则有邪灵侵扰。 那么像李老师这样黑中带褐的命气,又暗藏着怎样的天机呢? 我不敢妄断。 只觉得喉咙发紧,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了?”李老师皱眉。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布包里的狐毛突然变得滚烫,隔着厚厚的帆布,我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接着,一个只有我能听见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小崽子,别多管闲事。” 是胡月姬的声音。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夜的画面。 她朱唇轻启,娇笑着一口一个小郎君,声音软糯甜美,妩媚动听,仿若天籁之音,能勾人魂魄。 可此刻,却像是从九幽寒渊爬出的恶鬼,冰冷刺骨。 “没,没什么。”我低下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你就坐孙六斤旁边吧。”李老师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 我走过去时,脚下被什么绊住,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回头,看到孙六斤正若无其事地收腿,然后失望的撇了撇嘴。 “孙六斤!”李老师呵斥道:“你再捣乱就出去站到放学。” 我瞪向孙六斤,瞳孔微缩。 透过鬼瞳,可以看到他的命气虽然正常,但是全身却被一层黑雾裹着。 尤其是脖颈处,黑得几乎发亮。 更为怪异的是,不用鬼瞳,也能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什么勒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对鬼瞳与命气的理解,仅仅来自于二爷和江怀风聊天时的只言片语,非常有限。 可能是怕孙六斤影响我吧,后来李老师让两个男生搬了张桌子过来,并在了倒数第二排中间,让我坐过去。 第二堂课是数学。 我比其他同学晚来一个多月,老师讲的内容,基本上都听不懂,只能先把黑板上的习题抄在本子上。 “喂,新来的。”纸团砸中我的后脑勺。 我转头,孙六斤冲我做了个鬼脸,指了指我的帆布包,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颜料笔画了个乌龟。 思来想去,也只有孙六斤了。 应该是调座位前,他偷偷画的。 课间操时,所有的学生像出笼的野兽,冲向操场。 做完体操,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我第一天来学校,跟别的同学都不熟,便站在角落,看着其他人追逐打闹。 孙六斤带着几个男生在单杠上翻来翻去,每次他倒挂时,脖子上的淤青就更加明显。 “那是牛倌孙大顺的儿子。”一道细小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孙六斤是孙大顺的儿子? 我心跳如鼓,想起早上孙大顺头顶的青色命气。 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扭过头时,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脸上长满了雀斑,眼睛出奇的大,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他爸经常打他。”女孩压低声音:“前几天用麻绳勒他脖子,差点勒死。” 我胸口发闷,难怪孙六斤的脖子上会有淤青,原来是孙大顺勒出来的。 可孙大顺是他父亲,为什么要勒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女孩。 “周小梅。”她眨眨眼,“你能看到那些东西,对不对?” 我浑身一僵:“什么东西?” “别装了。”周小梅神秘地笑起来:“你从进教室,就一直盯着所有人的头顶看。我听奶奶说,有些人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命气,还能根据命气,断吉凶祸福,甚至是生死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布包里的狐毛又发烫起来,胡月姬的声音在我脑中炸开:“离这丫头远点!她会害死你。” 周小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马上退后两步:“你身上有股怪味……像狐狸。” 我惊愕的看向她。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眼神中透出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深邃与锐利。 上课铃响了。 我逃也似的跑回教室,心脏狂跳。 回到座位时,发现课本不见了。 “找这个?”孙六斤晃着我的算术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没等我反应,突然把书从窗户扔了出去。 0019章:诡异工匠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拳头紧握。 但想到他是孙大顺的儿子,又松开了。 窗外,我的算术书躺在泥坑中,已经湿透。 “新来的,不服气可以过来碰碰。”孙六斤得寸进尺,继续挑衅。 碰你大爷! 我心里暗骂一句,怒火被我死死压在胸膛里翻涌。 中午,放学的钟声一敲响,学生们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哄然涌出教室。 在这“双抢”农忙的时节,村办学校只上半天课,下午要么跟着老师去田里捡稻穗,要么回家帮着忙农活。 李老师把我留在了学校,要给我补前面落下的课。 学校食堂里,三双眼睛盯着桌上那简单的饭菜——两菜一汤,还有一碟咸花生。 吃过饭,李老师带我去他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小房间。 一张两层的铁架床贴着窗子,锈迹斑斑的钢筋仿佛随时会断裂。 墙上的裂痕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而破碎的蜘蛛网。 床边摆着两张瘸腿桌子,歪歪斜斜地架在满是青苔的砖块上,摇摇欲坠。 李老师坐定,翻开书本,开始给我补课。 整个下午,李老师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我也只能强忍着尿意,直到孙大顺来接我,这才猛地起身,冲向厕所。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李老师锁好门,夹着备课本,朝办公室走去。 回去时,还是坐孙大顺的自行车。 刚出校门口时,我看到孙六斤靠在围墙上,捂着红肿的脸抹眼泪。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朝旁边的小路跑去。 “听说六斤今天在学校欺负你了,下午我狠狠揍了他一顿。”孙大顺的声音冷不丁飘过来:“以后他再敢这样,我把他头拧下来。” 我打了个寒颤。 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在他嘴里,好像跟拧断一只鸡的脖子那样简单。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儿子。 这时我想起了周小梅上午说的那些话,想问问关于孙六斤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孙叔,六斤他……” “小崽子,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多管闲事。”胡月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话:“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 孙大顺好像没听到我说话,猛蹬自行车,风声呼啸,吹得我耳朵生疼。 天色渐暗,道路两旁的树影越来越浓,像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 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孙大顺停下车去买烟。 卖豆腐的王婆跟人嚼舌根:“你们说住青石山上的方老头是不是发横财了?” “这话怎么说?”旁边嗑爪子的中年女人好奇的凑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前些天,方老头在小卖部赊了米面,还赊了我的豆腐,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谁不知道。”王婆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可是今日中午……” 说到这,王婆突然停了下来。 中年女人递了一把瓜子过去,等着王婆往下说。 王婆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今日中午方老头不仅把赊豆腐的帐结清了,走的时候,还在我那买了三十斤花生油呢!” “什么,一次买三十斤花生油?”中年女人听到这儿,猛地一惊,手中的爪子撒落一地,“他一个人,吃得完吗……” 两人说的方老头,应该就是二爷了。 我也很震惊,但不是震惊二爷买那么多油,而是他的钱从哪来的? 孙大顺买好烟后,继续载着我往青石山的方向骑行而去。 夕阳最后的余辉洒在蜿蜒的道路上,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吹在身上的风也明显冷了起来。 “到了。”孙大顺突然刹车,差点把我甩出去。 这里是进山的入口,再往前只能步行。 奇怪的是,此刻本该静谧的山路上,却有不少人影在晃动。 “他们这是干嘛?”我跳下车,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些扛着木材、抬着青砖和瓦片往山上行走的身影。 孙大顺把自行车靠在跑边的一棵老枫树上,摸出烟,慢悠悠地点上:“还能干嘛,盖房子呗!” 说着,吐出一口烟。 烟雾中,他的脸模糊不清。 头顶那团青色命气又浮现在鬼瞳之下,而且愈发的浓郁了。 “谁家盖房子要这么多人来买材料?”我移开目光,数了数搬运材料的身影,至少有二十多个。 孙大顺突然笑了。 那笑声让我后背发冷。 “方先生没告诉你么?”他弹了指烟灰,“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太破旧了,方先生要起两间新房。” 我还想再问。 孙大顺却摆摆手:“快回去吧,天黑了山路不好走……还有,明天早上你自个儿去学校,方先生不让我接你。” 我点点头。 转身时,瞥见他的命气,青得有些发乌。 山路崎岖,我走得小心翼翼。 远处搬运材料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鬼魅,他们手中的电筒照出来的光,像漂浮的鬼火。 我边走边寻思,二爷昨天还穷得叮铛响,今天就盖新房,到底哪来的钱? 走到半山腰时,我回头望去,青石村的灯光已经亮起,星星点点。 只有我家的那片区域,漆黑一片。 也是,烧得连渣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光? 二爷的老屋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屋旁果然立着两间快要完工的新房,青砖灰瓦,在寒月下泛着冷光。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一天起两间房,这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几十道身影忙得热火朝天。 怪异的是,这些人动作很快,却几乎不发出声音。 工匠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递瓦片的学徒双臂抡成虚影,一叠接着一叠,没有丝毫停顿。接瓦片的师傅头也不回,单凭一只手,总能精准的接住。 还有砌墙的泥工,打杂的小工…… 所有动作都像被剪去声效的皮影戏,连呼吸蒸腾的白雾,也仿佛凝固成冰晶,悬浮在空中。 “看够了吗?”二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灶房有馍和咸菜,吃完赶紧滚去睡觉,明早自个儿去学校。”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就往灶房跑。 灶台上的馍已经凉透了,硬得像石头。我掰开泡在热水里,透过窗户往新房那边看去。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钻进了睡房那边。 我轻手轻脚摸过去,躲在窗棂下,从缝隙往里瞅。 屋内的桌、椅、床已经焕然一新。 二爷坐在桌前,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和刚刚进来的人低声交谈。 那人虽然背对着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昨晚受伤的小老头。 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只看见二爷接过一个布包,在手上掂了掂,甩到桌子上,发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 我突然知道二爷的钱是从哪来的了! 0020章:噩梦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昨晚二爷说过,所有的损失都要小老头承担。 小老头也答应用三十坨银绽来赔偿。 二爷的“横财”,应该就是小老头赔的银绽。 可刚才桌上的布包沉甸甸的,肯定不止三十绽。 所以我猜测,二爷又在狮子大开口,讹诈小老头了。 “方先生,您放过我吧,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老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那个古墓早就被挖过,我那些小辈进去的时候,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二爷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上前揪住老头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老头面色猛然一变,边点头边叹气,迅速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二爷靠在椅背上,抿了口茶,突然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浑身一哆嗦,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战战兢兢的缩着身子,不让自己的影子投到窗户上。 好在此刻他的注意力主要在布包上,只是匆匆往这边瞥了一眼这边,目光就挪开了。 回到灶房后,我故意磨蹭了一下,才到睡房去。 挨着二爷躺下的时候,他已经发出了微微地鼾声。 那一夜,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孙六斤站在我面前,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握在孙大顺手里。 孙大顺在笑,越笑手上越用力,绳子越勒越紧。 “咕咚!” 孙六斤的头掉了,滚到我脚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咧开嘴冲着我笑。 “啊!”我惊醒时,天蒙蒙亮。 二爷早已起床,隔壁灶房响起烧水的声音。 晨雾漫进了院子,两间新房已经立得笔直。青砖缝里渗着水珠,瓦棱上浮起银鳞般的光晕。 昨夜那些工匠连同院中截满的工具,全都不见。 甚至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灶房传来一阵米汤的香气,接着是铁勺刮锅底发出的刺耳声响。 我以为是二爷在煮粥,走近时却看到胡月姬苦着脸在灶房洗菜。 二爷靠在昨天刚买的滕椅上,手里抱着收音机,嘴里轻声哼着曲儿。 再抬眼一瞧,好家伙,那根乌沉森然的拐杖,居然端端正正的立在饭桌上。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难怪胡月姬一大早就在灶房洗菜熬粥,想必是受到二爷的胁迫了。 “几点了,现在才起来,把门口的柴劈了。”二爷突然开口,眼皮都没睁,抡起斧头砸在我脚边,“每天早上两担柴,劈完才能吃饭!” 刚刚还在窃喜不用做饭,此刻却被他当成苦力使唤。 胡月姬的菜刀狠狠剁在案板上,似乎在发泄心中的怒气。 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幽怨。 农村的孩子不缺力气,两担柴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树缝投进院子时,我正将最后一截木柴抱进灶房。 胡月姬已经离开了。 灶台上摆着一碗冷粥,几片没有油星的菜叶。 “手脚再慢点,糊锅巴都没得你吃的。”二爷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几口喝完粥,我提起帆布包朝山下狂奔。 从这里到学校,孙大顺骑车只要半个小时左右,但靠两条腿走过去,起码得一个多小时。 山路间露水未干,草叶上闪烁着银针似的光。 匆匆忙忙赶到校门口时,刚好看到高校长拿着木锤准备去敲钟上课。 “喂,新来的,昨天是你跟我爹告的状吧?”孙六斤倚在墙边上,对我勾动手指:“到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像野狗围食般,堵住了我去路。 其中一个穿灰布衫,叼着草茎的高个男生,戳着我胸口说:“我六弟让你过去,没听见?” 我扭看了孙六斤一眼。 他的脖子缠着纱布,隐约透出紫黑色淤痕。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脊背顿时一阵发凉。 “小杂种。”高个子男生吐出草茎,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耳朵聋了吗?” 说着,伸手来推我。 掌心刮过我下巴时,我抬腿猛踹过去。 高个子男生捂着肚子,蜷成虾米,滚进泥坑。 “大莽哥……”另一个“锅盖头”惊呼一声,上前扶起高个子男生。 孙六斤惊愕了看向我,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故作镇定的揉了揉发酸的脚踝,心里也是惊魂未定。 昨天李老师跟我补课的时候,还告诫我不能跟同学打架。如果被人欺负,应该第一时间找老师。 等会怎么跟他交待? 高个子男生起身后,骂咧咧的挥拳打过来。 拳头擦着耳畔掠过,我顺势闪躲,不料脚下被“锅盖头”男生绊了一下。 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一起上,往死里揍。”高个子男生边说边飞扑了过来,骑在我身上一顿乱锤。 我双手死死护住头,双眼蒙了一层雾气。 腐叶的酸臭钻进鼻孔,身上火辣辣地疼。 “锅盖头”男生的笑声像夜枭,踢起的泥块雨点般砸来:“你爹妈都被烧死了,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打死你也没人管。” 泥块糊住眼睛时,手上摸到一块尖石。 “来啊!”我猛地起身,尖石抵住他喉咙:“要死一起死!” 笑声戛然而止。 祸盖头男生的瞳孔缩成针尖,裤管流出一股骚黄液体。 吓尿了! 高个子男生啐了口痰,迅疾捏住我的拿尖石的手腕,用力一拧。 手腕剧痛,石头掉落。 他比高出半个头,力气也大得出奇。 “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了你。”高个子男生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我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恨恨的瞪着他。 直至舌尖破裂的血从嘴角流出来,手上的疼痛消失了。 “疯子!”高个子男生松开我的手,声音在发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他怕了。 恶人怕不要命的。 锅盖头男生喘着粗气,踉跄着爬起来,双眼血红,走向路边的一块青石。 石头很沉。 沉得让他龇牙咧嘴。 “去死吧!”他举起石头时,脸上的肉在抽搐,像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石头落下时带着风声。 死亡的风声。 可石头停在了半空。 两条胳膊架住了锅盖头男生手中的青石。 是孙六斤。 “教训一下就行了。”孙六斤的声音很轻,“砸死他,我爸会拧断我脖子,你也要坐牢。” “算你走运。”锅盖头男生扔下石头,双腿在发抖。 上课的钟声已经敲过两遍。 早读结束了,现在是上正课的时间。 我整了整肩上的帆布包,回头瞥了孙六斤一眼,快步跑向教室。 “迟到了!”李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眉头紧皱,“身上全是泥,跟人打架了?” 0021章:威胁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站在教室门口,心跳依然没有平复,手腕也还隐隐作痛。 同学们齐声朗读课文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仿佛与我无关,却又让我无处可逃。 李老师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我。 “没有打架……”我一阵心虚,低下头说道:“路上摔了一跤。” “摔的?”李老师显然不信,目光在我身上扫动,“不能吧,衣服像是扯破的。”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二十多双眼睛盯着我的后背,像二十多柄刀。 “真的。”我抬头,鬼瞳之下,李老师的命气已经从之前的黑中带褐,变成了黑褐各占一半。 婴儿的轮廓也更为明显。 “去上课吧。”李老师没有深究下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下不为例……” 我长长舒了口气,快步走向我的座位。 整个上午,孙六斤的位置都一直空着。 中午放学后,李老师让我先去食堂吃饭,他把作业批改完后去找我。 在走廊,碰到了周小梅。 “孙六斤昨晚又被他爹孙大顺打了,这次比以往打得都要凶,”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孙大顺用麻绳,差点把他脖子勒断。”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腕骨凸得像要刺破皮肤。 我又想起了昨晚的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 周小梅忽然笑了,嘴角翘得诡异,左边比右边高出半分:“我住他家隔壁呀。” “他爹为什么老是打他?”我十分不解。 周小梅刚要回答,身后传来李老师锁门的声响。 “以后再跟你说吧,我要回去了。”周小梅摆摆手,跑开了。 下午李老师继续跟我补课,我却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老是响起周小梅的话。 往后几天,孙六斤都没来学校。 那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倒是经常能看到,每次相遇时,“锅盖头”男生都会狠狠的瞪我一眼。 周小梅自那天后,再没有出现过。 有次补课时,我向李老师打听过她的情况。 结果李老师一脸茫然的看向我,说除非她用了假名,否则学校根本就没有“周小梅”这个人。 至于孙六斤,李老师说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请假的时间正是他带人在学校门口堵我的那天。 中午我在走廊碰到小梅时,孙大顺到教室找到李老师请的假。 孙六斤来上学那天,早上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阴沉,添增了几分寒意。 我进教室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位上折纸飞机。 也是在那一天,李老师的命气再度发生变化。命气所凝聚成的婴儿轮廓已仿若实质化,且隐隐能窥见五官。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李老师拿着高校长刚买的篮球,让大家去操场练习投篮。 就在他转身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突然看到那团婴儿形态的命气,将他整个头都包裹住了。 “李老师……”我脱口而出。 全班同学全都停下来,好奇的看向我。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方断尘,你有什么问题?” 我嘴唇发抖。 耳边传来胡月姬尖锐的声音,威胁道:“闭嘴!你敢说一个字,我让你以后变成哑巴……” 我打了个寒颤,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方断尘,你是不是不舒服,想请假?”李老师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想上厕所。” “去吧,快去快回。”李老师叹了口气,“你等会直接去操场吧。” 我逃出教室,冲进厕所,靠在墙上试图让情绪平复下来。 胡月姬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狰狞:“小畜生,你以后能不能别多管闲事了?” “李老师要出事了!孙六斤和孙大顺也不正常。”我喘着气说。 胡月姬围着我转了一圈,丝毫不忌讳这是在男厕所,手指着我额头说:“那又怎样?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你敢逆天改命?” 顿了顿,接着又道:“再说了,那些人跟你有屁的关系啊?姓孙的小子还欺负过你,他真出事,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可是……” “没有可是!”胡月姬阴寒着脸说:“你以为方先生为什么要给你狐毛?就是让我看着你,不要你多管闲事。你每改变一个人的命数,就会给自己引来一场灾祸。” 我浑身发冷,痛苦的蹲到地上:“那……那我该怎么办?” “装作看不见。”胡月姬淡淡说道:“活人自有命数,死人自有归处。你干涉得越多,鬼瞳就会吸引更多的东西来找你……包括方先生都对付不了的存在。” 临走的时候,她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你最好让方先生想个法子,帮你把鬼瞳遮蔽起来,你还小,心性不稳,很容易受鬼瞳的影响。” 我洗了把脸,往操场赶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了过来。 远远看去,只见操场那边的篮球架,不知怎么突然倒塌了。 所有人瞬间惊住,呆呆地站在原地。 稍过片刻,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朝着篮球架倒下的方向涌去。 血。 很多血。 李老师躺在地上,手里还抱着崭新的篮球。 蓝球架倒塌时,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头上。 “是孙六斤推的!”人群中,一个麻脸男生指着孙六斤,哆哆嗦嗦地说:“刚才他就在篮球架旁边。” 男生叫王志,是我同桌。 我走到李老师身旁,发现篮球架锈蚀的基座完全断裂。而孙六斤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脸色惨白如纸。 “不是我!”他尖叫,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我只是路过,根本就没碰到篮球架。” 没人听他解释。 几个男生已经围住他,边推搡边骂着。 孙六斤被推到墙角,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透过鬼瞳,我看到原本裹在他身上的黑气剧烈翻腾,完全遮住了他的命气。 高校长闻讯赶来时,场面一片混乱。 孙六斤被一群学生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女生甚至上前薅住他头发,让男生动手打他。 高校长喝退了学生,找人将李老师送去卫生院。 “我亲眼看到是孙六斤推的!”王志信誓旦旦地对高校长说:“他想霸占篮球,被李老师批评,当时就跟其他同学说过要教训李老师的。” “校长,我能作证,王志说的都是真的。”另一个女生站出来,指着孙六斤:“他平时就喜欢欺负其他同学,还往粉笔盒放过蛇,吓唬老师。” 女生也是我们班的,叫宋梦欢。 这下孙六斤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0022章:调查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不管篮球架是不是孙六斤推的,李老师被砸都是大事。 卫生院的条件有限,只能简单的包扎消毒,再送去县医院医治。 能不能救活,很难说。 高校长一边让人去通知孙大顺,一边要将孙六斤带去派出所,还让王志和宋梦欢一起过去。 “等等。”我鬼使神差般的拦住了高校长,说话时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陌生。 所有人都转头看我。 高校长以为我也要指证孙六斤,便让我也跟着去。 “蓝球架是自己倒的。”我指着基座断裂处,“那里的螺丝早就锈断了,铁锈都堆了一地。” 高校长猛地一怔,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松开孙六斤,蹲到我指的位置,仔细查看了一阵,喃喃自语道:“确实……锈蚀得很厉害。” 接着,他皱眉看向王志和宋梦欢:“两位同学,你们确定当时亲眼看到孙六斤推了?小学生可千万不能撒谎,要是学校找人来查出不是孙六斤推的……” 高校长的话还没说完,王志的脸色变了。 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张大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宋梦欢突然开口:“我……我当时没看清,只是听王志喊了一声……” 高校长的目光像两把锥子,钉在王志脸上。 “我……我好像看到他碰了一下……”王志支支吾吾,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好像?”高校长的语气严厉起来:“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校长!”人群裂开一道缝,周小梅费力挤进来,瘦小的身子绷得笔直:“方断尘同学说得没错,篮球架的螺丝早就锈断,我上周就看见裂缝了。而且……” 高校长盯着她,眼神像在称量一颗砝码。 冷风卷着铁锈味,混合着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周小梅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今天早上,孙六斤找高年级的学生打了方断尘同学,方断尘同学不可能为了帮他洗脱嫌疑而撒谎。” 王志的脸惨白一片,宋梦欢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出青白色。 高校长看看我,又看看王志,目光最后落到了瑟瑟发抖的孙六斤身上:“这件事学校会尽快调查清楚的,大家先回去上课。” 人群散了,像退潮的浪。 我回头去找周小梅时,她已不见踪影。 下午学校没有像往常一样放假,也没有老师来上课,大家都在教室里写作业。 县里来了两个人。 一个戴着眼镜,一个拎着工具箱。 他们跟着高校长蹲在倒塌的篮球架旁边,像啄食的乌鸦,用螺丝刀撬,用放大镜看,最后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高校长脸色阴沉得像块生铁,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之后,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螺丝锈蚀断裂,非人为破坏。”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建议全校排查老旧设施,避免类似事故。” 高校长边点头,边拭擦额上的冷汗。 放学铃响了,夕阳透过云缝,把人影拉得很长。 孙六斤站在校门口,眼睛红肿,手里拿着算术书,怀里还抱着一包东西,用报纸裹着,边角渗出油渍。 “给你的。”他把算术书和纸包塞给我,眼神飘忽,声音小得像蚊叫,“今天的事,谢谢你……以前是我不对……” 我拆开纸包,是两块芝麻糖,镇上老刘头铺子里,最贵的那种。 “算了,以后别再欺负人就成。”我将算术书塞进帆布包,问他:“王志和宋梦欢为什么要诬陷你?” 孙六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们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第一个就想到我。” “谁叫你总是欺负他们,话该。”我拧起眉,声音很冷。 孙六斤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我爸是孙大顺,村里人都觉得我也会变成他那样……” “你爸……经常打你?”我忍不住问。 “喝多酒就会……”孙六斤浑身一抖,像被鞭子抽了似的,突然抓住我胳膊:“你不要告诉别人!” 他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六斤!”孙大顺骑在自行车上,不耐烦地喊道,“磨蹭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学校闯祸了?” “没……没有……”孙六斤触电般松开我的袖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低声对我说道:“我得走了。” 说完转身就跑,胖胖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单。 他的命气也在一刻,与先前裹在身上的黑气,融为了一体。 孙大顺并没有载他回家,而是独自骑着自行车,朝渡口镇的方向驶去。 “孙六斤今晚会死。”周小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想救他,你愿不愿意帮忙?” 我猛地转过身,盯着她。 她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琥珀的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小布袋,塞进我手里。 布袋很旧,上面绣着小花,摸起来像是装了几枚硬币之类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帮忙,把袋子拿回去压到你二爷的拐杖下,今晚十二点前带出来,送到村口的老槐下。”她眨着眼说:“我在那里等你……记住,别让你二爷发现。” 说完,她转身就走,瘦小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树影中。 我攥紧布袋,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周小梅似乎对我了如直掌。 而我对她却一无所知。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墙上,像是涂了一层霜。 孙六斤那被黑气吞噬的命气,还有他脖子上的淤痕,一直在我脑子里晃。 二爷的鼾声在屋里回荡。 我摸黑翻出周小梅给的小布袋,凑到窗底下打开,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 七枚铜钱,边缘刻着蝌蚪般的符文。 母亲还在的时候,也经常摆弄铜钱。我问她这东西有什么用,她总是淡淡一笑,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想去送死?”黑暗中突然响起二爷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他坐在床沿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0023章:改命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告诉二爷,我用鬼瞳看到的孙六斤那诡异命气。 二爷的烟锅敲在我头上,叹气说道:“你这孽种真是不知死活,鬼瞳每用一次,反噬就会多一分。你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二爷……”我咽了口唾沫,“孙大顺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二爷冷笑:“用牛车拉过你几次,送你去上过两次学,这也叫恩?那老子给你吃,给你喝,送你上学,岂不是要你结草衔环来报?” “不止这些!”我喉咙发紧。 “唉……”二爷沉沉叹了口气,说道:“跟你一个小娃娃扯这些干嘛?老子是想告诉你,这人呀,命数天定,你怎么救?” “改命!”我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二爷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改命?谈何容易!且不说能不能改,就算可以,代价你付得起么?” 我淡淡说道:“那晚您用拐杖镇住胡月姬和阴娘子,不也是改了她们的命数么?” 二爷沉默了,点上灯,深深吸了一口烟。 吐出的烟雾有灯光下盘旋,像一条扭动的蛇。 “你真要救那小子?”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用力点头。 思绪回到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高烧不退,浑身抽搐不止,母亲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眼瞅着我身体僵硬,气息越来越微弱,她连夜敲开孙大顺家的门,让他送我去镇卫生院。 孙大顺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冒着倾盆大雨,牛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道雨花。 事后给我诊治的医生说,如果晚到几分钟,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过来。 母亲之前时常跟我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如果我救了孙六斤,也算是还了孙大顺当年的救命之恩。 “神仙难救求死之人,既然你自己要作死,那就随你好了。”二爷眸光闪烁,“不过……说起来,孙大顺一家今天的劫,还是你娘杜梅往日造的孽。你救孙家那小子,也是应该的。” “我娘?”我愣住了。 “她为了让你的魂体不受鬼瞳反噬,用了阴骨锁魂的禁术,在村里埋了七块阴骨。”二爷的烟袋锅敲了敲床沿,“其中一块,很可能被那小子无意中碰到了。” 阴骨? 我头皮一阵发麻:“那……那怎么办?我该怎样才能救他?” 二爷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布包,缓缓展开。 里面是一面泛着青光的古铜镜,镜面斑驳,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你的鬼瞳能改命,我可以教你方法。不过……”二爷面色阴沉,缓缓说道:“稍有不慎,你和孙家那小子都会死。” “我不怕!”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其实说不怕是假的。 我只是在赌,赌江寒影的魂体从我身上剥离之前,二爷不会让我出事。 至少,不能让我死。 二爷沉默了片刻后,跟我详细说了救孙六斤的方法。 大概是担心我记不住,又在纸上了写了一遍,还细心的找来胡月姬,在他认为我可能不认识的字上标上了拼音。 “好事做到底,你送他去青石村吧。”二爷淡淡对胡月姬说道:“明早就不用过来做饭了。” 胡月姬脸色铁青,却又不敢说什么。 我赶到村口老槐树下的时候,周小梅果然在那等着。 “就知道你会来。”周小梅淡淡一笑:“时间刚刚好,走吧!” 我问:“去哪?” “当然是孙六斤的家。”她拉起我的手,“下午给你的铜钱带了吧?” 我点了点头,问她准备怎么救孙六斤。 她身形一顿,靛蓝裙摆扫过草叶上凝结的露珠,转过头盈盈笑道:“你二爷不是教你方法了吗?我要是能救孙六斤,就不会找你了……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打帮手……” 我怔在原地,呆呆地看向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随即转念一想,就算她不骗我,只要我知道了孙六斤的情况,我会无动于衷么? “走啦……”周小梅拽起我手腕,往前指了指:“前面就是孙六斤的家了,今晚他家杀猪,请了亲房来喝酒,咱们只能翻墙进去。” 月光像冷刀刺穿树影。 离孙六斤家还有一些距离时,就闻到了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院门敞开,猪头还挂在院角的木架上,血水正顺着青石凹槽蜿蜒。 一张八仙桌前,七八个醉汉倒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什么。 桌底趴着一条大黄狗,正在啃骨头。 周小梅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直接进去。 大黄狗抬眼瞅我俩一眼,摇了摇尾巴,叼起骨头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院子。 我疑惑的看向周小梅。 她已经站在里屋的门口,朝我招手。 月光下,破旧的木门半开着。 我攥着铜镜,手心全是汗。 周小梅站在我身旁,手里捏着一根红线,线头系着一枚铜钱。 我心跳如擂鼓。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发霉的气息。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形成一块块惨白的光斑。 孙六斤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孙大顺不在屋里。 我举起古铜镜,对准孙六斤的眉心。镜面泛起一层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蠕动。 孙六斤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鬼瞳之下,他的命气正在从包裹他身体的那团黑气中分离出来。 这是救他的第一步。 二爷说,过程会很痛苦,如果孙六斤扛住了,那就成功了一半。 如果没扛住,他死,我半死。 孙六斤还在抽搐,嘴角隐隐有泡沫渗出。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那眼根本不像是人眼,漆黑一片,没有眼白。 “啊!” 孙六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古铜镜裂开一道缝,黑气从裂缝中涌出,直扑孙六斤面门。 周小梅眼疾手快,一把将红线甩出。铜钱“叮”的一声贴在孙六斤的额头上。 黑气被硬生生截住,在空中扭成一团。 古铜镜的幽光越来越亮,裂缝也越来越大。 “把其他铜钱拿出来。”周小梅急声说道:“全部塞进他嘴里。” “砰!” 古铜镜炸裂,碎片四溅。 黑气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消散在空气中。 “快塞铜钱!”周小梅催促起来。 我扔掉铜镜,迅疾将铜钱一鼓脑往孙六斤的嘴里塞。 每塞进一枚,他的眼白就恢复一点。 当我把所有的铜钱,全部塞到他嘴里时,他终于瘫软在床上。 周小梅脸色猛地一沉:“糟糕,孙六斤没呼吸了。” 0024章:阴骨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没呼吸了?”我赶紧去探孙六斤的鼻息。 周小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骗你的。”她眨眨眼,“他的命硬着呢,要不然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死了。” 我这才发现孙六斤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而且鬼瞳之下,他的命气,也从漆黑如墨,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些铁青的色泽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不过他脖子上的淤痕,依旧很明显。 “这才完成一半。”周小梅收起笑容,“必须尽快找到那块阴骨,把它烧毁,孙六斤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我微微眯起眼,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阴骨的事?” 周小梅弯弯地柳眉轻蹙,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与不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心中一动,暗自思忖。 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提过阴骨啊。 阴骨跟母亲有关,我不想这个秘密被任何人知道。 “你这人,记性真是差,刚刚才说过的话就忘了。”周小梅伸着懒腰,“你要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正说着,孙六斤剧烈咳起来。 缓缓睁开眼后,瞳孔终于恢复了正常,但眼神涣散得像隔着一层雾。 周小梅收起他额头上的铜钱,示意我把他嘴里的也抠出来。 “我……在哪……”吐出最后一枚铜钱后,孙六斤终于能断断续续地说话了。 在我和周小梅的轮番追问下,他想起刚开学不久,有天下午去打谷场抓蝈蝈。 回去时天已经快黑了,他怕挨揍,就从老祠堂那边抄近路。 经过祠堂后院时,看到土里露出一截奇怪的东西。 像骨头,又像是凸起的石块。 “你碰了?”周小梅问。 “我被它绊倒,膝盖和额头都磕破了。”孙六斤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当时心里气不过,就踢了几脚……”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 周小梅一把拉起我:“孙大顺回来了,咱们走。” “你们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孙六斤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周小梅按了下去。 周小梅扭头看了看门口,低声说道:“带上你,一个都走不掉。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动……” 我和她翻出窗户时,孙大顺正摇摇晃晃地走进屋,浑身酒气,手里还拎着空酒瓶。 孙六斤看到孙大顺时,脸色剧变,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毫无血色。 我和周小梅对视一眼,跳进院中。 桌前的醉汉已经离开。 桌下的大黄狗听到响动,抬头看了我和周小梅一眼,摇了摇尾巴,又舔骨头去了。 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直至村口老槐下才停下来。 “明天傍晚,太阳下山前,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周小梅像是耗尽了体力,身体微微前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去后,记得要把铜钱放到你二爷的拐杖下压着。” 二爷说锁魂用的阴骨见不得阳光,见光必定要死人,所以白天动不得。 太晚了也不行。 晚上地脉阴气升腾,阴骨噬魂夺魄,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有天地阴阳交割的时刻,也就是太阳刚下山那段时间最为合适。 顺利的话,找到阴骨,洒上朱砂,浇点桐油,一把火烧干净,孙六斤身上的阴气 就解了。 我点点头,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帮孙六斤?”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吐出一句话:“因为……欠他的。” 说完,转身走进雾霭之中,身影渐渐模糊。 第二天是周日。 傍晚的夕阳像泼了一盆血,把整个村子染得通红。 我和周小梅在村口老槐碰面。 她换了身深蓝色毛衣,头发用红绳扎起,肩上挎着布袋,腰间还吊着一只黑色的小瓦罐。 “东西都带了吗?”她问。 我拍了拍书包。里面除了装着她给的铜钱,还有二爷为我准备的朱砂和用黑狗血浸过的红线。 老祠堂在村东头,多年无人祭拜,墙皮剥落得像长满了老人斑。 后面的荒地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风一吹,草浪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 “应该就是这里。”周小梅蹲下身,扒开杂草,露出一块瓦片状的东西。 我刚准备去刨开它,却见周小梅从布袋里取出三柱黄香插在地上。 黄香点燃的瞬间,突然“啪”地一声齐齐折断。 “它不欢迎咱们。”周小梅的声音发紧。 四周涌起阵阵刺骨的阴风,天色仿佛在那一刻都变暗了。 我按二爷教的方法,先用黑狗血浸过的红线将四周围起来,然后开始挖土 。 越挖,腐臭味越重。 终于,一块人头骨暴露出来,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 缠着头骨上的艾草绳已经断成了一截一截,包裹它的油纸,也因日晒雨淋而烂成了碎渣。 头骨下面,还露出一截手腕粗的木桩,涂了一层红色的漆。 鬼瞳之下,木桩周围氤氲起一团妖异的红色雾霭。 命气? 不可能。 木桩是死物。 死物是没有命气的。 可不是命气,又会是什么? “别碰!”周小梅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的指尖擦过了头骨下方的木桩。 “咔嚓!” 木桩突然陷下去半寸。 四周的草丛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脚在草叶上拖行。 周小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跑……”她的尖叫刺破耳膜,声音迅速被拉长。 我转身时,感觉右腿一凉。 低头看去,三道血痕正在军绿色裤管上晕开。 而周小梅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密密匝匝的草木间。 草丛开始无风自动。 不是风吹的那种摆动,而是像有无数条蛇在草根处游走。 沙沙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快跑呀!”周小梅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分头跑……老槐树下汇合。” 我深吸一口气,往周小梅的右侧狂奔。 这样不知跑了多久,身后那恐怖的声音,一直如影随行,紧紧地跟着。 右腿被木桩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跑一步,都像有把钝刀在刮骨头。 汗水流进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停下喘息时,才发现不对劲。 0025章:锁龙桩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这片荒地并不大,以前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从刚才发现阴骨的位置,往北是通往青渡河的知青林,往东是青石村的打谷场,往西不出三百步,就该看见生产队的红砖墙。 可现在跑跑停停,差不多半个小时了,看到的还是只有草。 齐腰高的茅草,仿佛一直蔓延到天边。 更为糟糕的是,天色已经暗下来,阴骨的煞气会吸引附近的邪祟出没。 我心急如焚,大声喊着周小梅的名字。 可回应我的,只有“呜呜”的风声。 风在哭,草在笑。 我又累又饿,两条腿仿若灌满了铅,沉重无比。 尤其是那条伤腿,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骨缝间游走。 尖锐的刺痛裹挟着灼烧感,顺着血脉直窜心窍,连呼吸都成了颤抖的煎熬。 一段下坡路,脚打滑。 我摔进了一片荆棘丛。 尖刺扎进掌手,血珠顺着纹路滚落。 枯草堆里浮着黏腻的湿气,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 躺在松软的地面上,无力感涌遍全身。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恍惚间,看到周小梅正往这边走来,头上的红绳跟着她的步伐,欢快的跳跃着。 手掌和脚上的疼痛,让我突然清醒。 朝这边过来的并不是周小梅,而是一个四肢反折的人形,脖子泛着青苔般的尸斑。 走路的姿势像被拉扯的木偶,下颌几乎垂到胸口,青紫的舌头扫过野草。 鬼瞳骤缩,冷汗浸透衣襟。 他没有命气,只有一团幽绿光点浮在眉间。 “傻娃儿,你倒是快点跑啊!”胡月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我浑身一激灵,爬出荆棘丛,却见不远处站着七八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木偶人。 “周小梅!”我哑着嗓子喊。 边喊边跑。 跑了不知多久,一头栽到地上,实在跑不动了。 右腿的伤口崩开了,温热顺着小腿流进绿军鞋中。 鬼瞳之下,四周全是一团团橙黄色的雾气,眼睛却看不到任何的实物。 风起雾涌。 黄色雾团朝我围了过来。 胡月姬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咬舌尖,遮蔽鬼瞳……” 我依言照做,剧烈的痛疼下,眼前忽的一变。 月光惨白。 我的脚尖悬在一处断崖边上,崖下是黑黝黝的青渡河。 那些雾气消失了。 只有风吹过草茎的“呜呜”声。 远处的草丛忽然一动。 “周小梅?”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背对着我。 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外套,那个微微佝偻的身影…… “爸?”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天晚上,他明明和母亲一起葬身火海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影开始往前走。 我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地追上去:“爸,真的是你吗?” “回去再说。”熟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热。 “爸,你走慢些,我腿受伤了。”我一瘸一拐,紧紧跟在后面。 身影始终和我保持距离,带着我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草丛,消失在一栋破旧的宅院前。 我抬头,突然惊住。 这里是方家老宅。 虽然已经烧得只剩残垣断壁,但走廊却依稀可见编好不久的艾草绳。 旁边的偏房与主屋隔了一条巷道,除了墙壁被熏黑,基本完好无损。 偏房亮着灯。 父亲坐在窗前,对我招手:“小尘,快进来,你阿妈等你好久了……” “别进去。”胡月姬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鬼迷心窍,把眼闭上……” 缓缓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我一直在埋阴骨的地方打转,那截红漆木桩就在我脚边,上面沾着我的血。 周小梅不在。 我掏出朱砂,按照二爷教的方法,绕着人头骨撒了一圈。 朱砂落在土里,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缕缕白烟。 脚下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颤了颤,木桩像被什么拉扯,深陷了进去。 “你刚才发什么疯?”周小梅从枯草堆里爬出来,幽怨的看向我:“莫名其妙的跑开,喊也喊不应,追又追不上……时间不早了,快烧掉阴骨吧。” 我将桐油淋在人头骨上,划燃了火柴。 一股焦臭味扑入鼻腔,我和周小梅同时打起了喷嚏。 火光映衬下,我不经意间,发现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阴骨烧成了灰,方六斤也不用死了,咱们走。”她的声音轻得像片树叶,冷得仿佛三九的冰花。 我盯着她看,她却已经转身。 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我的腿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的腿……”周小梅突然开口。 “没事。”我咬着牙说。 她没再说话,只是脚步忽然加快,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 我没有去村口的老槐树下找她,拖着伤腿直接回到了青石山。 屋里亮着灯。 二爷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旱烟袋。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像块风干的橘子皮,皱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进来。”二爷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幽深古井中传来的闷响。 我刚跨过门槛,二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旱烟袋“啪”地掉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我受伤的腿,瞳孔缩成针尖。 “你碰到什么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疼得直抽嘴:“除了阴骨,没……没碰到什么……” “放屁!”二爷厉声打断,“阴骨不会让伤口发黑溃烂!”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腿上被划伤的位置,渗出了黑色的血,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腐烂的茄子。 二爷的手在发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咽了口唾沫,把木桩的事说了出来。 当说到那截红漆木桩埋在阴骨下面,我的腿又被它划伤时,二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这小孽种呀,怎么尽惹祸端?你可知道那木桩是什么?”他叹了口气,喃喃自道起来:“锁龙桩……竟然是锁龙桩,这下麻烦大了……” 屋里的油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火光剧烈摇晃起来。 二爷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只受惊的野兽。 “什么是锁龙桩?”我好奇地问。 二爷没有回答,转身翻箱倒柜,翻出个铁盒。他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把柳叶状的刀片和一些瓶瓶罐罐。 刀片划开我腿上伤口时,我眼前一阵发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二爷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边给我包扎,一边说道:“锁龙桩是镇凶物的,下面压着的东西,至少有几百年道行,你的血……解了镇物的封印……” 0026章:活尸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作响。 “是……是什么凶物?”我问。 二爷没有回答,双眸在油灯下,闪着阴寒的光。 给我包好伤口后,他将刀片拭擦干净,用红绳缠住,塞进了自己的腰带中。 “你这次闯的祸……”二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比你娘借江寒影的命,得罪江怀风还要严重。” 说着,目光突然钉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里有几道黑印,像被墨汁浸染的蛛网。 “你这小孽种还碰过什么?”二爷抓住我的左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瞧瞧你这手,成啥样了?” 我想起周小梅牵过这只手,便把她的事告诉了二爷。 说到是她陪着我去找阴骨时,二爷举起烟杆砸了过来:“胡月姬说得没错,真得要想个法子把你的鬼瞳遮蔽起来,否则你后面还不知道会招惹上什么样的祸事上身。” 我心一紧。 却听到二爷继续说道:“你手上的黑印是因为中了尸毒,那丫头不是人。” “您是说,她……她已经死了?”我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二爷冷哼一声:“死人也是人,但她不是……” 话未说完,屋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响,像是有无数只虫子正在往这边爬。 二爷皱起眉,咳了两声:“有胆就进来,没胆趁早给老子滚远点。” 外面的响动全都戛然而止。 二爷走到灶房,拿起那根泛着乌沉森然的拐杖,朝外走去。 我问他去哪? “给你擦屁服。”二爷冷笑,“能擦干净最好,擦不干净……还等不到江怀风来要你的命,你就烂成骨头渣子了。单是你死也就算了,还得拉着整个青石村的人,给你陪葬。” 门被摔上的瞬间,油灯灭了,黑暗像潮水般涌来。 我闻到一股腐臭味,好像是从自己腿上散发出来的。 这一夜,我时睡时醒,极不安稳。 眼睛睁开时,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周小梅的身影。闭上眼,梦里又全是她那诡异的笑,而且嘴角越咧越大,最后整张脸裂成两半。 天蒙蒙亮时,我彻底清醒了。 冷汗浸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像裹了一层蛇皮。 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儿,我突然意识到,从发现孙六斤脖颈有淤痕,到烧毁阴骨,每一步都有周小梅的影子。 我挣扎着下床,腿上的伤口传来剧痛。揭开布条,黑色的脓血已经凝固,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骇人的青灰色,像是被泡烂的纸钱。 手掌及腕间的那些黑印虽然不疼,却麻痒肿胀,极不好受。 灶房那边传来响动。 我拖着腿挪过去,看见二爷正在往布袋里装东西:朱砂、铜钱、红钱,还有几根鸡架骨。 “醒了?”二爷头也不抬,“等会孙大顺会来接你去学校,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买一斤糯米,用布条包在你手上发黑的地方。” 说着,扔了两块钱过来。 我捡起钱,紧紧攥在掌心,然后问他:“周小梅到底是什么?” 二爷的动作顿了顿,淡淡说道:“活尸……有人用邪术让她看起来像活人,其实她早就死了。” 我想起周小梅冰冷的手,想起她从来不流汗,想起她走路时轻得像片树叶…… 记忆的碎片拼成一幅恐怖的图画:我和一具尸体并肩而立,窃窃私语。 “锁龙桩下面压着什么?”我声音发干。 二爷终于抬起头,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管它压着什么,好好读你的书,早些认全千字文……”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偷偷跟着去瞅瞅二爷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时候我很天真。 总觉得再大的麻烦,在二爷面前都不是事。 二爷离开后,屋内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我盯着腿上的黑印,直到灶房传来做饭的响声。 胡月姬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脸上带着愠色,正在将蒸好的馒头从蒸笼里端下来。 灶房里飘出香气,白雾从蒸笼里钻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缭绕。 我站在灶房门口,不敢过去。 “杵在那干什么?”胡月姬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腿受伤了,嘴巴也哑了?要不要我喂你吃?” 我咽了口唾沫,拖着腿慢慢挪进去。灶台边的木桌上摆着一碗青菜粥,旁边是刚出锅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赶紧吃!”她背着对我,继续收拾灶台,动作又快又狠,仿佛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我不敢吭声,大口喝粥,大口嚼着馒头。 别说,胡月姬的手艺还真是不赖,馒头那叫一个松软雪白。 “二爷去哪儿了?”我小声问。 胡月姬的手顿了一下,语气森冷:“你管他去哪儿,吃你的饭……” 说完,她甩手出了灶房,脚步声又急又重,像是憋着一肚子火气。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听到几声铃铛响。 “方断尘,上学了!” 孙大顺的嗓门很大,震得屋檐下的蜘蛛网都在颤动。 我拖着腿挪到门口,看见他跨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着地。 “你的腿受伤了?”他眯起眼:“怪不得方先生让我这几天接送你。” “摔的。”我撒了个谎,反问他:“孙六斤昨天看着没精神,现在怎么样了?” 孙大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咳了两声说道:“感冒了,准备请几天假……” 自行车碾过村口的土路,扬起一阵灰尘。 小卖部的王婆子正往货架上摆新到的香烟,见我来了,咧嘴一笑,露出两个金牙。 “买一斤糯米。”我把二爷给的钱递过去。 王婆接过钱,小眼睛在我手上扫来扫去:“哟,手上长癣了?” 我没吭声。 她将称好的糯米,用旧报纸包了递给我时,突然压低声音:“你是杜梅和方逸的娃儿吧?有个事儿,我寻思着还是得告诉你……” “什么事?”我疑惑地抬眼,看向她。 王婆神神秘秘地关上门,凑到我耳边说道:“前几天晚上,我看到方家宅子里亮着灯……你是知道的,那里早就烧成灰了。” 我的心猛的一沉,想起了昨晚的经历,那道身影,难道真是我父亲? 0027章:七星锁龙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回去把这事告诉方老头……哦,也就是你二爷。”王婆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别的不怕,就怕遭贼……” 我一阵苦笑,房子都烧没了,还有什么好偷的。 王婆闻言却直摇头,眼珠泛起血丝:“你爹妈怕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眉,紧紧盯着她那浑浊的双眼。 王婆左右张望,细若蚊声的说道:“方家祖上有一件传家宝,老值钱了,很多人都惦记着呢。” 我嗤笑:“房子都烧成灰了,就算有值钱的玩意,还能剩下什么?” “傻小子!”她突然抓住我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传家宝怎么可能放在火烧得到的地方。” “搞快点,要迟到了。”孙大顺在外催促起来,我提着糯米往外走。 王婆在身后提醒到:“记得一定要跟方老头说啊……” 孙大顺载着我赶到学校门口时,刚好打预备铃。 高校长冲我招招手:“李老师的伤很严重,已经转去市医院治疗了,你落下的课我会安排新来的张老师继续给你补上。” 我道了声谢,冲进教室。 新来的张老师是个年轻美女,白衬衫黑色健美裤,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 刚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当我的鬼瞳扫过她头顶时,却发现她的命气呈现出跟李老师出事前一样的颜色。 更为可怖的是,她的命气轮廓也像个蜷缩的婴儿形状。 我心跳如锤鼓,胸口仿佛堵了团棉花似的闷得慌。 “同学们好,我是张老师,以后教大家语文。”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膜。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余光却在注视她的命气。 下课铃响,同学们蜂拥而出。 张老师倚在窗前,举杯饮水,动作优雅从容。 淡淡的笑容在脸上缓缓漾起,给人一种温婉而宁静的甜美。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李老师的事儿告诉她,再从侧面提醒她避免可能出现的风险 “小崽子,我劝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胡月姬的声音比冰还冷,“姓孙那娃儿的事还没完,你要再多管闲事,必死无疑。” 我吐了吐舌头,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下午张老师给我补课。 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清香味儿,声音也轻柔好听。 教《千字文》时,不像李老师那样要我死记硬背,而是一边给我讲解每句话的意思,一边让我在脑子里想象画面。 有时候还会穿插一些相关的经典故事,引人入胜。 听她讲课,我一点也不犯困,甚至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点。 可每当我瞥见她那黑中带褐的命气时,心情就变得无比糟糕起来。 傍晚孙大顺准时来接我回青石山。 二爷坐在门口磨那把柳叶刀,刀刃在油灯下泛着青冷的光。 “回来了……”他咳了两声,嘴角隐隐渗出血沫,“手怎么样了?” 我亮出手腕。糯米包过的地方,黑印淡了些,但皮下仍有蛛网般的黑丝在蔓延。 而糯米连同包裹手腕的布,都已经变成了浅褐色。 二爷哼了一声,放下刀:“晚上睡觉前,继续用糯米包着吧……什么时候包过的米不变颜色,就可以不用再包了。” 顿了顿,接着道:“腿的伤应该比昨天要好多了吧?” 我点点头,问他是不是锁龙桩的事解决了? “解决?”二爷往旱烟锅里加上烟叶,点燃,吐出一口烟雾:“你以为是重新打根桩子下去就行了么……” 原来,锁龙桩共有七处,我只松了其中一处,暂时还能镇着凶物。 但这好比七窍锁蛟少了只眼晴,总归是个隐患。 时间久了之后,其他的封印都会慢慢松动。 “当年布下这七星锁龙阵的是位大镇师,人家殚精竭虑,历时几年才完成。” 二爷的嗓音掺着砂砾,烟锅里腾起的青烟在他脸上爬出沟壑,“我有那本事,还用得着躲在这苟且偷生么……今早你买糯米的时候,王婆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我一怔,这事儿我还没来及得说出口,他就已经知道。 想必应该是孙大顺告诉他的了。 “她说……方家有件传家宝。”我如实回答。 二爷手中的烟杆“叮”的一声掉落在地,瞳孔缩成两个黑点:“她还说了什么?”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吠,又戛然而止。 “她说很多人都惦记着那东西。”我咽了口唾沫,“前几天晚上,她看到被烧毁的方家老宅有灯光。” 二爷神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捡起地上的烟杆,重新点燃:“她知道个屁,方家要真有什么传家宝,日子也不至过得紧巴巴的。” 这倒也是。 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母亲就一直靠编艾草绳补贴家用。 房子是几十年的破旧老宅,家里连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 可王婆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是在骗我呢。 “兴许是她看花眼了吧。”二爷的烟杆往桌子上敲了敲:“以后少跟她搭话,更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还有你,今天是不是又差点惹祸上身?” 我点点头,把通过鬼瞳看到张老师命气有问题的事儿,向二爷坦白了。 因为就算我不说,胡月姬也早就告诉他了。 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这样问。 “李老师出事了,我不想张老师跟他一样……”我目光灼灼地看向二爷。 “唉……”二爷叹了口气,“鬼瞳招祸,不仅累及自身,连你身边亲近之人,都难以幸免啊。” “那,那怎么办?”我急得要哭出来。 二爷没有马上回答,佝偻着背,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开口:“千字文学得怎样了?” 我挠了挠头,回道:“半个月之内,差不多可以认全。” “五天。”二爷的烟杆敲在桌上,“只能给你五天时间。” “认全千字文,张老师是不是就没事了?”我天真的问。 二爷的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认字只是钥匙,鬼瞳才是门,你若能随心所欲控制门的开关,就可以让身边亲近的人远离灾祸……” 我似懂非懂的望向他:“那……那这开关要怎么控制?” “你哪那么多问题?”二爷瞪起眼,甩袖打灭油灯,“赶紧滚去睡觉……明早开始,继续每天劈两担柴才能吃饭……” 我不敢再问下去。 爬到床上,却辗转难眠。 黑暗中,听到二爷低声念叨:“九阴堂……血嫁衣……锁龙桩……看来时间不多了。” 0028章:横财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接下来几天,我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千字文》。 吃饭看,走路看,连梦里都在描摹笔画。 那些复杂的字形在我脑中越来越清晰,有时甚至会在眼前自行拆解组合。 第四天下午,张老师随机从《千字文》中抽取两百多个字,打乱顺序让我认读,无一错误。 “方断尘同学,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学生。”张老师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你落下的课已经补完了,《千字文》也能认全,好好学习,将来必成栋梁之材……” 我脸上一阵燥热,低下头,不敢直视她赞许的目光,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既兴奋又无比局促。 要不是胡月姬拦着,让我无法开口说话,我那天非得把她可能遭遇的危险,直接告诉她。 傍晚回去时,在校门口碰到孙六斤。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脖颈上的淤痕已经消失,命气也恢复了正常。 “方断尘,谢谢你!”孙六斤递了两个鸡蛋过来。 我微微一怔:“谢我?” “对呀!”他压低声音,“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把我从水塘里捞起来,我已经淹死了?” “你说什么?”我盯着他眼睛,确定他不是在说笑。 孙六斤记忆中的场景,跟我所经历的居然完全不一样。 他说那天晚上家里杀猪,孙大顺请了亲房去喝酒。 一群人起哄,说孙大顺那么能喝,怎么孙六斤滴酒不沾,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那时候的青石村,男孩子刚满月,长辈就会拿筷子沾酒去喂。 可孙六斤七岁了,平时别说喝酒,就是闻到味道都说想吐。 孙大顺受不得激,当即叫过孙六斤,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喝了二盏高梁酒,差不多有三两。 从未沾过酒的孙六斤只觉口干舌躁,冲向自家灶房去找水喝,却发现水缸是干的。 这时酒力上头,胃里也跟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迷迷糊糊中,他走出家门,准备去大 伯家讨口水喝。 经过一片水塘时,实在渴得受不了,跳到塘沿的青石板上,双手去捧水喝。 不料脚下突然打滑,一头栽进水塘中。 呛过几口水后,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疼醒的。 醒后发现自己躺在水塘边的青石板上,衣服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嘴里有股咸腥味。 我蹲在他身旁,正使劲掐着他的人中。 他的记忆中没有铜钱,没有阴骨,更没有周小梅。 “周小梅是谁?”孙六斤歪着头,眼中尽是茫然:“那天晚上我只看到你啊!”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割着我的神经。 “你确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晒了三天的咸鱼。 孙六斤笑了:“我当时清醒得很,不会记错的。” 我想接着问,可他的眼神告诉我,再问也是徒劳。 回青石山的路上,我心里乱糟糟的,周小梅怎么可能会不存在呢? 那晚她分明就站在我身旁,手里拿着系着红线的铜钱。 尽管二爷说她不是人,而是一具活尸,按说孙六斤也应该能看到才对的。 越想越觉得烦躁,索性就懒得再去想了。 吃过晚饭,二爷蹲在门口抽烟。 烟袋锅里的火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吃完了?”二爷吐出一口烟圈,“关上门,跟我去山顶。” 说完转身就走。 我跟在后面,心里直犯嘀咕,这么晚了,去山顶做什么? 山顶光秃秃的,没有花草树草,能看到的,只有各种奇形怪异的石头。 石头中间有一块平地,二爷搭了个简陋草棚。 六根木柱撑起茅草顶,四面透风。 距离草棚二十米开外,立着一根木桩,上面钉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 “进去。”二爷指了指草棚。 棚子里铺着干草,正中摆着一盏油灯。二爷没点灯,只是让我盘腿坐下,面朝木牌。 “看得清上面的字吗?”他问。 我眯起眼。 夜色深沉,木牌在月光下只是个模糊的轮廓,更别说上面那些蝇头小字了。 “看不清。”我如实回答。 二爷的手按在我肩上:“别眨眼,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眼睛上。” 我努力睁大眼,目不转睛的看向木牌。 可无论我如何集中精神,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反倒是眼睛酸涩流泪,难以睁开。 “目窍所视,皆为妄相,以心体悟,方为大道之真。”二爷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继续……” 往后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吃过饭,二爷都会拿烟杆将我赶上山来练习目力。 他说提升目力是为了强化阳眼。 只要阳眼足够强大,就能控制鬼瞳,想用的时候用,不需要用时可以随时遮蔽起来,避免鬼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祸端。 三个月过后,我可以在黑暗的环境辨认出十步内的飞蛾。 “还不够……”二爷拿烟锅袋往我脑袋敲:“等你哪天能看清木牌上的字,阳眼之力就差不多能控制鬼瞳了。” 那段时间时常在茫然和无助中痛苦挣扎。 甚至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总觉得这辈子也达不到二爷所说的那种状态。 孙大顺来的那天,我正在草棚里揉眼。 几个月没见,他胖了一圈,脸上的横肉把眼睛挤成两道缝。 鬼瞳之下,他的命气不仅恢复正常,还隐隐透出橙色的光环。 这是富贵之兆。 他最近应该发了横财。 孙六斤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篮鸡蛋。 “听六斤说,你的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孙大顺见二爷没在,凑到我跟前,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门牙,“能看见我背后跟着几个讨债鬼不?” “我看不到你说的那些。”我如实回答,接着问他:“你最近发财了吧?” 孙大顺的笑僵在脸上,孙六斤手里的鸡蛋篮子晃了晃。 “神了!”孙大顺压低声音,“上个月起新房挖地基时,挖出一坛银锭……” “咳咳……”二爷的咳嗽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大顺啊,这么晚过来,有事?” 孙大顺讪讪的笑了笑:“没啥事,六斤跟断尘是同学,让我带他送点鸡蛋过来。” “有心了。”二爷点点头,接过鸡蛋,随手放在草棚角落。 孙大顺搓着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早点回去吧。”二爷转过身,烟杆敲在柱子上,“以后有事就去我的住处,不要再到山顶来了……你们父子俩胎光孱弱,阳气不盛,容易招阴引鬼上身……” 0029章:以心体悟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孙大顺面色一滞,吞了口唾沫,当即就带着孙六斤离开了。 他俩走后,二爷盯着我看了许久。 然后才缓缓说道:“刚才江怀风上山来了,说江寒影恢复得不错。从你身上攫取的先天精.血,与江寒影融合得十分顺利,滋养她魂体的效果远远超乎预期。” 顿了顿,接着道:“我估摸着,剥离魂体的时间可能会提前……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二爷叹了口气,转身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愣在原地,思绪杂乱无章,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停了。 “目窍之力在于心,以心体悟阴阳变幻于眸间……” 二爷的声音突然飘过来,“心入虚静,则目能察幽微;心杂妄念,则目反为尘障。心与目合,仿若道体之阴阳相济,如此方能使目窍之力臻于化境……” 这些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 大概意思无非就是让我要用心去“看”木牌上的字。 可如何才叫用心? 他说只能靠我慢慢用心去悟。 后来我发现,只要心无旁鹜,集中精力,前方的木牌就会渐渐变得清晰。 我忽的明白,二爷说的“心”,原来指的是“精神力”。 这种“力”无形无相,却可由微而显,渐至能辨纤毫之末,洞穿迷雾之蔽。 领悟诀窍后,我的目力突飞猛进。不仅木牌在眼中越来越大,上面的字也渐渐显现出轮廓。 又过了半年。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看清木牌上的字了。 甚至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到那些字,在眼前跳跃。 而且, 每当我将精神力集中到目窍时,不再需要靠疼痛去激发先天胎息,也能随意的收起鬼瞳。 二爷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是淡淡说道:“把木牌上的字,念出来……” “天地有炁,聚而为形,散则为风……”我盯着几行用朱砂写成的蝇头小字,声音越来越小,“清微御炁,以炁御万物,调和天地之力为己用…… 二爷听我念完后,第一次点燃了草棚里的油灯。 火光中,他的脸忽明忽暗,像是在承受极大的压力。 “还不错,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强化阳眼控制鬼瞳,比我预想的要快。”二爷缓缓说道。 我暗自欣喜,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料二爷却告诉我,能够控制鬼瞳,只是让我以后少惹麻烦,少招祸端,而我真正的危胁的是江怀风。 我娘为了给我续命,借了江寒影的阳寿,江怀风是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后来我又发现江云裳和那些陶瓮,坏了他的计划,并让他的真实身份败露,他更不会放过我。 之所以暂时没有动手,是因为江寒影的魂体还没有从我肉身剥离出来。 我不以为然的看向二爷:“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有必要那样担心吗?” 二爷瞪起眼,说单单一个江怀风或许并不足以为惧,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九阴堂。 但他并没有细说九阴堂,只告诉我这是一个擅用邪术的组织。旧时常以活人炼鼎,抽魂摄魄,并融合古医蛊毒等诡谲杀招,令死者化为阴傀。 建国后或隐入深山古林,或混入市井之中,极少现世。 但是只要有人发现其行踪或者真容,就会被种下“穿心蛊”。 “穿心蛊”极为歹毒,一旦入体,便会在心脏蜇伏。 施蛊之人能通过特殊手段控制蛊虫,使其休眠或者苏醒。 休眠时,中蛊者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可一旦苏醒,就会借由中蛊者的气血为引,在其体内疯狂滋生,不断啃噬生机。 而且施蛊之人还能根据蛊虫反馈回来的气息,精准定位中蛊者所在。 任其躲入天涯海角,也能被找到,最终必遭咒杀灭迹。 听二爷讲到这里时,我身体猛地一僵,声音微微颤抖:“我……我也种了穿心蛊么?” “哼,你说呢?”二爷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不仅是你,老子同样没能逃过江怀风的算计,住在卫生院的那晚,他在饭菜里下了毒……唉,你这小煞星,谁跟着你谁倒霉。” “那怎么办?”我快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打转。 “怕了?”二爷的声音比山风还冷,“想活命,那就听老子的话……闭上眼,把木牌上的字再念一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思索刚才的画面,缓缓开口:“天地有炁,聚而为形,散则为风……以炁御万物,调和天地之力为己用……九阳初升,炁聚丹田;日月同辉,心肾相交。” “很好!”二爷赞许的点头,“只看过一眼,就能够一字不差的记下来,还有救……” 接着他告诉我,木牌上的字并不普通,是‘ 清微御炁’的引子。 “清微御炁”是一门极为高深的修行法门,以《黄帝内经》中“炁行于经,血行于络”的理论为核心。 结合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通过特定的穴位引导天地炁机进入人体,与自身内气相融,形成“炁海回元”之象。 我刚到青石山时,二爷给我的那些手抄本,其实都是修习“清微御炁”前,必须要掌握的基础。 强化阳眼目力的这段时间,但凡得闲,二爷就会让我去反复诵读这些手抄本。 里面的内容我早已谙熟于心,倒背如流。 “清微御炁内容繁多,你暂且先练‘回元针术’和‘回元炁诀’。”二爷淡淡说道:“以后每天凌晨四点上山来,从呼吸吐纳开始……” 吐纳是清微御炁术的入门基础,小成即可在经络穴位中,生出一道道内气,焚尽体内寒毒、湿气等。 回元针术是以回元内气运行为基础,结合特殊穴位,可治病、疗伤,也可以瞬间逆转危局。 这里的“针”,有两层意思。 一是传统意义上的针灸之术,二是指将内气凝于手指,激发外放,形成可以伤人、甚至是致命的“罡气”。 练习过程不必多说,比之先前强化阳眼时,更为的艰辛和痛苦。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 离剥离江寒影魂体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江怀风也多次过来催促,但都被二爷以各种理由搪推了过去。 江怀风似乎彻底失去耐心,给出了最后期限:在我满十二周岁的前一天,必须要剥离江寒影的魂体。 二爷忧心忡忡,说我的“回元针术”和“回元炁诀”虽有所小成,但要应对江怀风和九阴堂的危胁,还远远不够。 更为要命的是,村办小学只有四年级,下学期我升五年级,必须要去镇小学就读。 那里离卫生院很近,江怀风随时都可以对我动手。 0030章:“药骨”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二爷跟孙大顺说好,下午带我去镇上买些生活物品。 孙大顺自从起新房挖出银元后,一夜暴富。 不仅成为村里第一个买拖拉机的人,还出钱将村办学校粉刷翻新,操场的土路也铺上了水泥。 如今的孙大顺,俨然成了青石村的“首富”。 那天下着大雨。 二爷一早披着蓑衣出去了,我坐在门口等孙大顺。 远处的竹林在雨中翻涌成墨浪,屋檐滴下的水珠带着一股奇异的草药香味扑入鼻中。 竹叶无风自动。 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女孩轻移莲步,穿林而过。 女孩年纪与我相仿,齐耳的发丝利落地束成马尾辫,辫梢俏皮地系了几只拇指大小的铃铛。 她的手上挎着一只竹蒌,编织得甚是精致,透出一股古朴的韵味。 伴随着她的脚步,竹蒌跟着微微晃动,辫梢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那非同寻常的命气。 幽蓝色雾霭中流转着翡翠光晕,像初春新柳浸在晨露里。 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命气。 “还记得我吗?”女孩走到我跟前,淡淡一笑:“相别四年,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我怔了怔,思索许久,也没想起来女孩是谁。 只觉得她很面熟。 竹篓里堆满了各种草药。 那股混在雨水中的药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青石山峡谷的气候适宜很多草药生长,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有很多人去峡谷那边采集。 有些留着自己用,有些可以拿到镇上的中药铺去卖钱,换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物品。 雨水顺着女孩的睫毛滴落,在命气雾霭中激起细碎金光。 我猛的一激灵,命气带金光,这是修道者才有的特征,可她……分明是个采药女。 “还没想起我是谁?”女孩笑靥如花,在我面前蹲下来,“难怪妹妹会说你记性差,看来是真的。” “你……你是……”我张大嘴,浑身哆嗦着,怎么都说不话来。 女孩轻笑,手中药锄滑落到我脚边:“想起来了?” “江云裳?”我几乎将整个脊背嵌进石墙,目光落到她的腰间,“你身上那些丝线……” 意识到失言,我马上死死咬住舌尖,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腥甜味在齿间炸开,却盖不住胸腔里惊雷般的轰鸣。 江云裳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像是黑暗中陡然间收紧的猫瞳。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四年前那个夜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陶瓮、插在她胸口的竹钉、缠在她身上的丝线,以及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你紧张什么?”江云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妹妹挂念着你,让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说着,她从竹蒌里取出一个小木盒递过来。 “这是什么?”我没敢伸手。 “救命的丹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体内有穿心蛊,等到妹妹的魂体离开你身体那天,蛊虫就会苏醒,而你的死期也要到了……” 我心跳如战鼓擂裂胸腔,每一声都震得魂魄发颤。 二爷说得果然没错,一旦江寒影的魂体从我身上剥离,江怀风就会置我于死地。 “为什么要我死?”我明知故问,声音在发抖。 江云裳毫不掩饰地说道:“从爷爷发现是你借了妹妹的阳寿那天起,他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对他还有些价值……” 顿了顿,接着又道:“等你的价值不在了,你觉得你还能活?” 她向前一步,将木盒直接塞进我手里。 “打开看看。”江云裳挑了挑眉。 木盒里躺着一枚暗红色的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腥味。我盯着它时,胸口感到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了个身。 “吃下它,能压制穿心蛊五年左右。“江云裳说,“五年的时间,足够你做很多事情,甚至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我猛地抬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竹林在雨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因为,你打开了禁锢我的陶瓮。”江云裳的声音仿佛忽然变得很遥远,“从我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刻起,我就摆脱了爷爷的束缚,终于……自由了。” 我皱起眉,不解的问她:“你爷爷为什么要将你禁锢在陶瓮里?” “为什么?”江云裳的手指轻轻抚过辫梢的铃铛,“应该为了他所追求的宏图伟业吧。” “可是,你是他的孙女。”我愤愤不平,“难道他就不念及和你的血缘关系?” 江云裳叹了口气,冷声说道:“在他所谓的大局观面前,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九阴堂用陶瓮禁锢了我五年,利用我天生药骨的命格来培育‘血嫁衣,都是他亲手操办的。” 药骨?血嫁衣? 这两个词像毒蛇一样钻进我耳朵,我忽然注意到江云裳露出来的小腿上,有几条深褐色的丝线若隐若现。 雨滴从她睫毛上滚落,而她的眼神,冷得像冰:“呵呵,天生药骨,百年难遇……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成为培育‘血嫁衣’的容器。”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江怀风的脸在我脑海中扭曲变形,最后变成我认不出的怪物。 “那天晚上……”我艰难地开口,“你和那些陶瓮……” “陶瓮都被砸烂了!”江云裳接上我的话,“爷爷把你拎进屋后,气得脸色发紫。他知道是寒影让你放我出来的,隐忍没有发作,却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我看到她眼角有透明的液体流出,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她的眼泪。 “缠在我身上的丝线,是九阴堂培育出来的一种蛊虫,叫做血嫁衣。” 江云裳恨声说道:“钉在我胸口的竹钉,是为了放出心头血,给血嫁衣输送养分……不过,在你打开瓮盖的那刻,种在我身上血嫁衣,已经跟控制它的人断了联系。” “所以你现在……”小心翼翼地问她:“也断了跟九阴堂的瓜葛?”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江云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九阴堂不会放过我,爷爷更不会,他们需要我的药骨,去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低头看着木盒的药丸,顿时恍然大悟:“你来找我,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送它吧?” 江云裳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 “你很聪明!”她凑近我,身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药香,“你想活命,我要救妹妹,咱俩可以合作。” 雨势渐小。 竹林里的雾气升腾起来。 我注意到江云裳的命气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些翡翠色的光晕中,隐约有一条条金丝在流动。 “怎么合作?”我问。 0031章:脱胎换骨成精怪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江云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后退一步,背上竹蒌,转身看向青石村的方向。 “我不想寒影沦为爷爷的工具,更不想她跟我一样,成为九阴堂的牺牲品。” 沉默了许久后,她终于开口:“在你剥离她的魂体前,我要带她离开卫生院,远走高飞……尽管很难,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去尝试。所以,你要帮我。” “帮你?”我惊愕地看向她:“怎么帮?” 江云裳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等你去镇上读书后,我会找你,再时候再告诉你吧。我先走了,别让方先生知道我来找过你……” “等等!”我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把潮湿的空气,“这枚药丸……” 江云裳的身影已经隐入竹林,只有她的声音随风飘来:“你要是相信我,就马上吃下它,越早对你越有好处……要是担心有毒,那就扔掉吧。” 我站在原地,手中的木盒像烙铁一样烫手。 吃下药丸吧,怕他骗我。 扔掉吧,万一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正纠结之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孙大顺来了。 我慌忙将木盒塞进口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但我知道,有些痕迹是擦不掉的。 比如对穿心蛊的恐惧,比如对江云裳的怀疑…… 这些都会或多或少的,通过表情神态表现出来。 二爷只需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孙大顺是带着孙六斤一起来的。 到镇上买好东西后,原本孙大顺打算带我和孙六斤去新学校熟悉一下环境的。 结果大门紧锁,根本进不去。 三人只好悻悻而归。 雨还在下。 细密如丝。 我踩着泥泞的山路回到青石山时,挂在屋檐下的辣椒串在风里疯摆动。 屋里除了二爷,还坐着五个人。 村长的手指在发抖,茶碗里的水溅出来,在他胸口的衣衫上映出一片褐渍。 另外四个都是青石村里辈份高、有威望的老人,平时无论在哪,身上都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可此刻,他们蜷缩的模样,活像被抽了骨头的蛇。 “第六个了。”村长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今早发现的,挂在老槐树上,像块风干的腊肉。” 二爷的烟锅重重磕在桌角,火星四溅:“背上……” “背上也有印记,跟前面几个吊死的一模一样。”最年长的陈四爷抢过二爷的话:“方先生,要不您再过去看看吧。现在整个青石村人心惶惶,天黑后都没人敢出门了。” 二爷没作声,重新点燃了烟锅,狠狠吸了两口。 坐在对面的村长咳了咳,压低声音说道:“老九啊,当年救你命的可不只有方九龄,青石村的男女老少都没少出力。现在村里有事儿,你可得管。” “管,当然要管。”二爷缓缓起身,“就算我跟青石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能袖手旁观……” 雨后的山路比毒蛇的脊背还要滑。 二爷的蓑衣簌簌作响,像只折翼的苍鹰。 我跟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看到他右手撑着拐杖,左手始终按在腰间。 那里别着十几枚浸过黑狗血的枣木钉。 路上听到二爷和村长等人的对话,我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有人在村口的老槐下吊死。 舌头伸得老长,比当年李寡妇上吊后的模样还在可怖。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死者的后背,都有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就跟用烙铁烙上去的一样。 “到了村口,开鬼瞳。”二爷突然开口:“将回元之炁行至目窍,注意周围的气场。” 说着,他抛来一枚铜钱,轻声说道:“含到嘴里。” 铜钱还带着体温,边缘刻着细密的雷纹。 我把它压到舌根下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口腔里荡开。 转过乱石岗的岔路口,青石村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本该炊烟袅袅的黄昏时分,村口老槐的枝丫上却挂着六个黑影。 风掠过时,那些黑影的脚尖会轻轻蹭过树根处的青石碑,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当然,黑影只有我和二爷能看到,声音也只有我俩可以听见。 回元炁诀小成后,我的鬼瞳除了能窥视活物的命气、死物的死气,还可以看出一个区域的气场是否有问题。 鬼瞳之下的命气以雾霭的形态展现,死气则是各种形状的光斑。 而气场呈现出来的,却似一片朦朦胧胧的流云。 正常情况下,这些流云会朝着某个方向,有规律的淌动。 如果气场受到阴邪等物的影响,颜色就会变得深浅不一,流动的方向和速度也将杂乱无章。 老槐上的黑影,应该是最近上吊身亡的那些人,还未消散的残魂。 气场流云靠近黑影所在的区域时,会变得有些扭曲,流动的速度也忽快忽慢,显得不那么流畅。 除此之外,整体还算正常。 二爷在老槐树下刨开土层,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微一变。 起身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老槐密不透风的树冠枝叶。 凝视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今天在这吊死的是谁?” “陈家老三,陈远清……”村长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也是个苦命人,老婆早年被扣上‘右.派’的帽子,死在了牛棚里。后来一场山洪,又把他住的老宅给冲垮了……” “带我去看看他的尸体。”二爷打断了村长的话,转眼看向我,说道:“老槐树的命气较之前有没有变化?” 我先是点头,紧接着又缓缓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清微御炁’所述,草木生灵的命气如翡翠溪流,百年沉淀则渐染琥珀沉渊,待褐意沁透脉络之时,便是凡株开启灵智化作草木精魅之际。 说人话就是,普通草木的命气一般都是绿色,年份越长,颜色越深。深到极致,便会慢慢变为褐色。 草木一旦出现这种颜色的命气,那就不再普通,而是开化成了具有神智的“精怪”。 村口这棵老槐历经百年风雨,鬼瞳可见墨玉般的命气中游弋着缕缕琥珀纹,恍若水墨画卷里晕染的丹砂痕迹。 虽然尚未脱胎换骨成为精怪,却已远非凡俗草木可比。 它的命气颜色跟以前相比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形态凝聚,仿若实质。 “到底是有变化,还是没有?”二爷瞪起眼,目光如炬。 我将所见到的异象,如实相告。 “嘶……”二爷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村长等人都在盯着他,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说话间,村长带着大家走进了祠堂。 接青石村的规矩,横死之人不得进屋,只能在祠堂停放三天后,直接下葬。 陈远清的尸体还没有入殓,硬挺挺的躺在木板上,脖颈处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舌头吐得老长,可嘴角却诡异的向上翘起,仿像是在笑。 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在陈远清的尸体前,一个给它洗头,一个帮它擦脸。 来时不着寸缕,走时干干净净,这是陈远清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把尸体翻过来,我看看它后背。”二爷的目光扫过陈远清的脸,眉头微微皱了皱,对村长说道,“老哥,你说的印子在哪个部位?” 0032章:炼阴骨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几人脱去陈远清身上的寿衣,小心翼翼的翻转尸身。 “在这!”村长眼疾手快,指着陈远清后面的一片斑块,“跟之前上吊的那几个,位置大差不差。” 我和二爷的目光同时扫过去。 斑块有硬币大小,形似猫掌,呈梅花状。 五个暗红小点围成一圈,中间稍大的斑块往下凹陷。 二爷不动声色,我却心跳如鼓,胸腔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陈远清背上的印记,跟我四年前在卫生院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陈远清的仿佛刚刚才烙上去。 “老九,这次看出什么了吗?”村长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二爷没有回答,盯着猫掌印记,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这些年他日渐消瘦,精气神也大不如从前,唯有双眸还跟以前一样,明亮而深邃。 不知怎么的,我对他的恨意没那么强烈了。 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他挺可怜。 “你以前见过?”二爷猛地抬头看向我。 我缓缓点头,将当时在卫生院所见的情形简要的说了一遍。 当说到青石村的木匠时,村长当即打断:“不可能,王海已经死了快六年,你四年前看到的绝不可能是他……除非,他自己从坟里爬出来了。” 二爷脸色阴沉,声音沙哑地说道:“王木匠的坟在哪?带我去看看。” “离这不远,就在老祠堂后面的祖坟山。”村长边说边往外走,二爷却一把拦住了他。 “我和小孽种过去就行了,其他人都守在这吧。”二爷将别在腰间的枣木钉取下七枚,递给村长,“要是发现陈远清的尸体有什么异样,马上用它去钉……” 说着,又让人找来毛笔,在陈远清的身上画下七个圈圈:“记住,要钉在我画的这些位置,千万别钉偏了。” 画完后,二爷抬手时,突然僵住了。 目光死死钉在陈远清的左脚——小趾骨少了一截,断口处的皮肤被细密地缝合,针脚精巧得堪比绣娘的手艺。 “尸蚕丝……”二爷声音低沉,像被砂纸打磨过,“湘西赶尸匠的手法,难道是……” 祠堂外的枫树突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摇动树枝。 二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扯开陈远清的裤腿,只见他的左腿脚踝处赫然缠着三圈红绳,绳结上串着七粒黢黑的珠子。 “封魂珠!”二爷的脸色瞬间变了,随手扯下了那串珠子,扭头对我说道:“走吧,天黑之前要找到王木匠的坟。”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绷紧,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烙铁。 我们从祠堂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夕阳刚刚费力地穿透云层,洒下几缕光线,转瞬又被乌云严严实实地吞噬。 祖坟山的轮廓,在这渐浓的暮色里变得扭曲起来,宛如一头蛰伏的怪兽,散发着神秘而又让人有些不安的气息。 二爷的脚步越来越快,蓑衣下摆扫过杂草,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声响。 王海的坟很不起眼,歪斜的青石板墓碑上爬满青苔。 坟茔看起来很新,干干净净,没有一根草木。 根本不像是死了六年该有的老坟。 石碑上的红漆鲜艳得像是昨天才刷上去的,跟周围那些青苔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爷蹲下身,五指插入坟土,抓起一把放在鼻端轻嗅,又用手指捻了一捻。 “空的。”他丢下泥土,眼神阴鸷,“六年,足够蛆虫啃光一副骨头,但这土里一点尸油都没有。” 空的? 难不成真像村长所说的那样,王海自己从棺材里爬了出去? 我将回元之炁凝聚到双眼,果然没有看到坟茔下有死气。 二爷站起身,用拐杖往坟头捅了几下。 土层松散,几乎没费什么力,就刨出一个半米深的土坑,隐约可见红色的棺木。 二爷扒掉土四周的土块,却见棺盖是半掩着的。 棺材里空空如也。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山风突然变得阴冷,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二爷的烟锅不知何时已经点燃,火星照出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不对……”他猛地转身,烟杆指向东南方向,“你闻到什么了吗?” 腐臭味。 不是那种尸体腐烂后的气味,而是混合了硫磺的刺鼻气息,像是有千百只死老鼠在烧红的铁板上炙烤。 我胃里一阵剧烈抽搐,忍不住干呕起来。 “阴骨香!”二爷鼻子动了动,眼中精光暴射,“跟紧我。” 边说,边循着气味疾行。 我紧跟其后,双腿却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树林越来越密,月光被枝叶割裂成碎片洒在地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片空地,摆着七盏灯笼,绿莹莹的火光像极了鬼眼。 灯笼中央有口铜鼎,鼎下火焰幽蓝,鼎中液体翻滚,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破裂时发出诡异的“啵啵”声。 那股作呕的味道,就是从鼎中散发出来的。 铜鼎旁站着一个道人。穿着暗红色道袍,袍上用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道人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脖子向前探出,活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秃鹫。稀疏的头发灰白,用一根骨簪束起,露出青白色的头皮。 我和二爷躲在离他两米左右的石头后面,却见他绕着铜鼎缓步而行,嘴里念念有词。 道人的步法很怪,时而前进三步,后退两步,时而原地转圈,道袍下摆拂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铜鼎周围的地面上,画着一个怪异的图案,有点像倒置的北斗七星。图案中心摆着六块骨头,每块骨头上都刻着陈远清身上那种猫掌形印记。 “鼎里装的是尸油,那些骨头都是从人身上取下来的。”二爷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在炼阴骨……”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二爷说话,道人突然停下来,缓缓抬头。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一个尖削的下巴和两片薄如刀片的嘴唇。 “还差一块至阴之骨。”道人开口,喃喃自语道:“炼齐七块阴骨,我的十冥七杀阵就成了……” 我后背陡然一凉。 二爷的手按在我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取下了两枚枣木钉。 道人忽的转身,正对着我们的方向。 灯笼里的绿光照亮了他的脸,高颧骨、深眼窝,右眉上一道伤疤将眉头斩成两截。 我倒吸一口冷气。 这张脸,我四年前在卫生院见过。 “王海?”我脱口而出。 道人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友记性不错。”他说话时,舌头似乎特别长,“不过,你认错人了。” 二爷猛的将我往后一推:“跑!” 0033章:寒骨蚀心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几乎就在我和二爷转身的同时,七盏灯笼齐齐熄灭。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道人的身影,也没淹了那口沸腾的铜鼎。 我只听到“嗖”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 二爷闷哼一声,身体往前倾倒。 我抓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湿热,血腥味顿时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枣木钉……”二爷的声音变得虚弱,“用回元针术的手法,打出罡炁……” 我手指碰到他腰间的那些枣木钉,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战。 黑暗中,一阵“咯咯”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笑。 “至阴之骨……” 道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呼出的气息带着铜鼎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上哪去找最后一块阴骨,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猛的转身,凭着感觉将一枚枣木钉向前刺去。 “噗”的一声,钉子似乎刺中了什么,但是触感不对。 太软了。 像是扎了一团棉花。 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利的嘶叫,不是人声,更像是某种动物吃痛时的嚎叫。 “童子血!”二爷大喊,“咬破舌尖……” 我依言照做,满嘴腥甜。向着刚才出声的方位,将带血的唾沫用力喷出。 “嗤……” 如同冷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暴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灯笼重新亮起绿光,却只剩下一盏。 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道人的道袍挂在树上,人却不见了。 袍子还在摆动,像是刚脱下来的。 二爷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右肩插着一截白骨,血已浸透半边衣衫。 他的脸色惨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不是王海。”他喘着气说,“是借了王海的脸皮……” “您认得他?”我边给他包扎伤口,边问。 二爷呼吸沉重,喉咙里发出拉锯子的“嘶嘶”声:“认得……” “九哥,好久不见!”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上腹还插着枣木钉。 “沈星移。”二爷一字一顿地说:“果然是你。” “哈哈……”沈星移笑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九哥还记得我,真叫人感动呐。” 说着,他竟将插在身上的枣木钉给拨了出来。 奇怪的是,枣木钉长有一尺,刚才我使劲全力,几乎有三分之一刺入了他的腹部,可拨出来时,却不见血迹。 我还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鬼瞳所见他的命气黄中泛金,又夹杂着些许深褐色。而且,命气的形态也并不是正常的雾霭袅袅,而是一半如烟雾迷云,一半却凝若霜晶琉璃。 按清微御炁所述,凡命气带金,皆为修者。 修者亦分正邪。 沈星移明显是邪修。 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邪修。 “三十前年你炼阴骨时,被我斩去一指,没想到还敢现身。”二爷缓缓起身,右手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 沈星移丝毫不惧,不慌不忙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三十年,够我做很多事了。比如,在青石村布下十冥七杀阵。再比如,借助杜梅之手为我炼制阴骨,还比如……” 顿了顿,接着说道:“控制周小梅,接近杜梅的儿子,让他亲手烧掉杜梅用来锁魂的阴骨,解开锁龙桩的封印。” 沈星移的话像淬毒的钢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母亲杜梅。 锁魂的阴骨。 还有周小梅……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闷雷,炸得我头晕目眩。 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舌尖的血腥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那股从脊背窜进来的寒意。 “你……”我死死盯着沈星移,胸口像是压了块烧红的烙铁。 我的手开始发抖,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 原来母亲炼阴骨,是受了他的蛊惑;原来周小梅是被他控制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跟眼前这个邪道有关。 “想明白了?”沈星移大笑:“你很聪明,可惜晚了。我的十冥七杀阵,还差最后一块阴骨,就是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 一道黑光直射二爷面门。 二爷横起拐杖格挡,与黑光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我这才看清,黑光是一截人的臂骨。 沈星移后退两步,臂骨断成两截。 而二爷却闷哼一声,右肩伤口处渗出黑血,皮肤上结了一层“白霜”。 他面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额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滴落。 “寒骨蚀心的滋味如何?”沈星移阴森一笑:“三十年前你断我一指,今天我要你全身骨头都化成脓水!” 说话间,白光闪烁。 沈星移手中刺出一根尖锐骨刺,直取二爷咽喉。 二爷的拐杖比骨刺更快,狠狠砸向他的腰间。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枣木钉也往沈星移的眼睛扎去。 “小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你爹和你娘都是方九龄害死的?”沈星移一边闪躲,一边挑唆,“你的仇人是他,你应该帮我对付他才对。” 我没理会他。 反手又是一枚枣木钉飞掷过去。 我当时想的是,就算沈星移反应再敏捷,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同时避开拐杖和枣木钉。 可是我错了。 二爷的拐杖根本没机会近到他身,我打出的两枚枣木钉,只有第二枚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嘶……”沈星移眼皮跳动,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瞬间化作惊愕:“小东西,是我看走眼了,居然能伤到我……不过,也仅此而已。” 说罢,他身形一闪,瞬间欺近我身前,袖中滑出一根半尺长的骨刺,朝我胸口猛扎过来。 “沈星移,你敢伤他半分,古寨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二爷厉声喝道。 沈星移听到这话,猛的停手,目光如电般射向二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爷却并不答话,眼中寒芒一闪,拐杖如流星般疾刺而出。 沈星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慌忙闪躲,而是任由拐杖戳中胸口。 反倒是二爷,拐杖刚碰到沈星移,就仿佛耗尽了力气,双腿跪到了地上。 拐杖也从他手中滑落。 “九哥,你老了……”沈星移狞笑着走向二爷,右手五指呈鹰爪状,朝二爷心口掏去。 “小心!”我抓起地上的枣木钉,再次刺向他眼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记忆中甜美的语调,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0034章:无药可医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周小梅! 我拼命挣扎,眼角余光瞥见她的侧脸,惨白如纸,嘴唇乌青,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眼白。 “放开他!”二爷怒吼一声,不顾沈星移的手指已近到胸前,拼尽最后的力气抡起拐杖砸向周小梅的后心。 沈星移似乎很在乎周小梅。 没有任何的犹豫,闪身而动,竟用身体替她挡住了二爷这一杖。 拐杖与沈星移的身体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星移踉跄几步,反手抓住拐杖,往前一拉,将二爷拉到跟前。 接着化掌为拳,重击打在二爷胸前。 二爷脸色骤变,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右肩的“白霜”已经蔓延到脖子,呼吸间喷出的气在空中也凝成了霜白色。 “九哥,你撑不了多久的。”沈星移一步步逼近二爷,“不如把方家的那件宝物交给我吧,我给你们个痛快……”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膜嗡嗡作响。 周小梅的手指越收越紧,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出去。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时,二爷沙哑的声音穿透迷:“铜钱……吐出来……” 我猛然间清醒。 嘴里还含着二爷给我的那枚铜钱。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将铜钱混着血水喷向沈星移。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正中沈星移眉心。 “啊……” 沈星移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整个人向后倾倒。 周小梅也像被无形的手扯住一般,松开了掐着我的手,一头栽了下去。 铜钱嵌在沈星移眉心后,滋滋作响,冒出一缕缕白烟。 “回元罡炁……”他的声音变得扭曲,“你居然会清微御炁术……” 话未说完,沈星移一把拎起周小梅,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只有那枚铜钱“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二爷柱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回祠堂……” 他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嘴唇乌紫,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白霜”的血迹。 我扶着他,跌跌撞撞地朝祠堂方向移动。 身后,最后一盏绿灯笼无声熄灭。 祠堂门口,村长等人已经迎了上来,将二爷抬了进去。 “听着……”二爷拽住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沈星移被回元罡炁所伤,暂时……不会再炼阴骨,但……但他不会就此罢手……” “老九,你先别说话,我去找老瘸子过来。”村长示意将二爷平放在供桌旁,撕开衣服查看伤口。 那截白骨已经完全变黑,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血管凸起,仿若蚯蚓在游走。 “寒骨蚀心……无药可医……”二爷苦笑道,“除非,找到这截手骨的本体……” 话未说完,二爷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中溢出黑血。 我手忙脚乱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祠堂里安静得可怕。 陈远清的尸体就躺在旁边,七枚枣木钉稳稳当当的钉在二爷画圈的位置。 村长说,就在我和二爷刚离开祠堂不久,陈远清的尸体就有了异样。 起初是双手突然举起,接着身体好像被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拉扯,慢慢坐了起来。 村长等人眼疾手快,当即按二爷交待的方法,钉下了枣木钉。 说来也怪。 最后一枚钉子钉下去后,陈远清的尸体马上像团软面似的,倒了下去。 此间有人看到祠堂门口站着一个女孩,穿着格子衣,扎着马尾辫。 村长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跑出来玩耍,还让她早些回去。 可女孩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是用阴森的眼神紧紧盯向村长等人。 直到枣木钉全部钉在陈远清的尸体上后,女孩也不见了。 二爷抽搐了一阵便晕了过去,呼吸微弱得几乎察不到,那层诡异的“白霜”已经蔓延到他半边脸上。 所有人都围在他身旁,不知所措。 “要不,还是去老瘸子过来瞧瞧?”村长搓着手,“前些年有个卖货郎在路上被毒蛇咬了,大家都说他肯定活不成,还不是被老瘸子救过来了……” 没人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盯着二爷肩膀上那截漆黑的人骨,心里也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到后面的林子里来。”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擦过耳畔,却让我浑身一颤。 我悄悄抄起桌上的手电筒,退出祠堂。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我打开手电筒,微弱灯光给我指引方向。 林子就在祠堂后方,不足百步。 刚踏入林子边缘,一阵异香便钻入鼻腔。那香气甜中带腥,像是混合了蜂蜜和口水的味道。 循着香气望去,胡月姬就站在一棵竹子下,手里捧着一株形状怪异的草。 那草通体呈暗红色,茎干扭曲如蛇,顶端分出五片叶子,每片叶子都形似龙爪,叶脉中流动着红色的液体。 最奇特的是,它明明已经被采摘,叶片却仍然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找我有事?”我隐隐猜到了她叫我过来的用意,但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她。 “龙涎草。”胡月姬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能暂时压制方先生身上的寒毒。” 我微微一怔。 阴娘子历经四年,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找到这玩意,胡月姬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我伸手去接,胡月姬却将草往后一缩。 “先说清楚……”她眯起那双勾人魂魄的媚眼,“龙涎草只能压制寒毒三到五天,要根治,必须找到那截人骨的本体。” “你知道本体在哪?” “就在沈星移炼阴骨的地方。”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可以带你去。” 月光忽然穿透云层,照在她脸上。 那张美艳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妩媚,眼角浮现出几道若隐若现的红纹。 “为什么帮我?”我盯着她眼睛问。 “不是帮你。”她轻轻摇头,发间闪过银光,“是帮方先生……你应该知道的,四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取走了我三根狐毛。” 说着,她抬手抚过鬓角,指了指右耳上方的位置:“我们的仙根就在这,方先生取走的不是普通的毛发,而是仙根。三根,就是三百年的道行啊。” 我心头一颤。 四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 当时胡月姬取下三根狐毛给二爷,我是亲眼所见的。 只是没想到,这些狐毛竟然是胡月姬的仙根。 “既然是担心二爷……”我缓缓抬眼,冷声质问道:“刚才我们差点死在沈星移手里,你为什么不帮忙?” 0035章:自作多情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胡月姬眼中闪过一丝妖艳的红芒,随即又恢复成正常的瞳色。 她退后半步,后背贴到竹子上,淡淡说道:“我是狐,他是道,我若现身,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一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夜风忽然变得猛烈,吹得树叶哗啦作响。 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鸦叫,衬得林子更加阴森。 胡月姬竖起耳朵,警惕地望向祠堂方向。 “有人来了。”她迅速将龙涎草塞进我手里,“捣碎敷在伤口上,能暂缓寒毒蔓延,天亮前我会再来找你……这龙涎草是极难寻到的宝贝,一片叶子都别浪费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已经在十步以外,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变得模糊不清。眨眼间,原地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 “方家小子!”村长的声音从林子外传来,“你怎么跑这来了?赶紧去看看你二爷,情况似乎很不妙!” 我攥紧龙涎草往回跑。 草叶在我掌心蠕动。 那触感既不像植物,也不像动物,倒像是某种活着的血肉。 祠堂里乱作一团。 二爷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更可怕的是,那层“白霜”已经覆盖了他整张脸,连睫毛都结满了白色晶状物。 我挤开人群,按照胡月姬所说,将龙涎草放在供桌上,用烛台捣碎。 草汁是暗红色的,粘稠如血,散发出浓烈的腥甜气息。 当我把这团糊状物敷在二爷肩头的伤口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蔓延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伤口流出的黑血,也渐渐就变成正常的暗色。 “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好像挺有效!”村长惊呼。 “二爷他自己带来的。”我面红耳赤,低声说道:“刚才落到了路上,我过去捡回来的。” 二爷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却依然昏迷不醒。 我坐在供桌旁守夜,盯着那盏摇曳的长明灯出神。 灯油将尽,火苗越来越微弱,就像二爷此刻的生命迹象。 “方家小子,你去里屋歇会儿吧。”村长拍拍我肩头,“你二爷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想到胡月姬说天亮之前还要过来找我,便以守护二爷为由,婉拒了村长的好意。 长明灯加过灯油后,火光明显亮堂了许多。 陈远清的尸体已经移到偏堂去了,我靠在二爷身旁边打盹边等胡月姬。 祠堂里还弥漫着龙涎草那股甜腥,混合着陈年香灰的味道,让人昏昏沉沉。 天快亮时,二爷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我几乎以为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那双眼睛闪着冷光,像是深井里的寒星。 他第一句话就问:“龙涎草哪来的?” 我说是胡月姬送过来的。 二爷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狐女,还算有点良心。” 我哑然失笑,心想:人家是担心你死了,拿不回仙根,可不是真的关心你,自作多情…… 二爷挣扎着坐起来,脸色仍然苍白如纸,但眼中的神采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 “听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沈星移炼制阴骨的阵法以和铜鼎必须毁掉,否则等他恢复元气,还会继续。” 我问他怎么毁。 “用你的童子尿。”二爷说道:“直接浇上去就行……”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异香飘来。 胡月姬的声音如丝如缕地钻入耳中:“到你刚才拿龙涎草的林子里来。” 我刚要起身,就见二爷的耳朵也微微一动,显然他也听到胡月姬的声音了。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着空荡荡的祠堂门口说道:“小狐狸,今晚你救了老夫,这个情老夫先记着,等小孽种顺利剥离江寒影的魂体后,老夫就把仙根还给你。” “多谢方先生……”胡月姬忙不迭的应下,声音添了几声妩媚:“时候不早了,您好好休息,我带小郎君去找寒骨本体。” “嗯,去吧!”二爷朝我挥挥手,躺了下去。 晨雾像纱帐般笼罩着竹林。 一抹红影在林中深处若隐若现。 胡月姬背对着我站在竹丛中。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素白的粗布衣裙裹着她玲珑的身段,腰间系着条靛蓝布带,衬得腰肢不盈一握。 乌黑的长发用红绳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瓷白的颈侧。没有往日的妖媚,素净的脸庞反而透出惊心动魄的清纯。 唯有那双眼眸,泛出淡淡的蓝光,显示出她非人的身份。 “我的小郎君,好看么?”她唇角微翘,手指捻着衣角转了个圈。 粗布衣裳竟被她穿出了绫罗绸缎的风情。 我别过脸:“为什么要换这么奇怪的衣服?” “奇怪么?”她轻笑,“道士最爱追着红衣打,我换身其他颜色的,不就安全了么?走吧,先去毁掉邪道炼制阴骨的道场。” 她的步子很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 我跟在后面,注意到她右腿的绣花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受伤了?”我问。 胡月姬头也不回:“不是我的血……刚刚过来的时候,遇到两只不长眼的老鼠,被我踩死了。” 明知道她是在糊弄我,也懒得再去多问了。 穿过竹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 此时天色渐亮,可以看到地面呈诡异的暗红色,中央摆着口半人高的铜鼎。 鼎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泛着青黑色光泽。 “鼎找到了,还不快尿尿?”胡月姬退后两步,抿起嘴笑起来。 我愣在原地,涨红了脸:“你……你转过身去。” “唉哟,我的小郎君都知道害羞了。”她促狭地眨眨眼,“好了,好了,我背过身就是,你赶尿吧。” 一泡热尿,浇在铜鼎之上。 铜鼎突然震动起来,鼎口冒出缕缕黑烟,刺鼻的味道,连胡月姬都受不了。 几声闷响后,鼎身上的符文一个个爆开,溅出腥臭的黑油。 胡月姬脸色微微一变,拽起我疾退。 没过多久,铜鼎便四分五裂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而二爷所说的阵法,应该是先前跟他看到的那个倒置北斗七星图案。 我和胡月姬过来时,图案就不见了。 胡月姬松了口气,戏谑道:“小郎君的一泡童子尿,简直胜过万千法器啊……” 顿了顿,接着道:“铜鼎被毁,邪道再想炼制阴骨,就没那么容易了……好了,现在咱们该去找寒骨本体了。” “去哪找?”我问。 胡月姬往前指了指:“朝那个方向一直走,有口枯井,所有被用来炼制阴骨、寒骨的尸体都扔在里面。” 0036章:寒骨本体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枯井位于村外的一片荒地上,周围杂草丛生。 井口用青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些模糊的符咒。 我蹲下身,卯足了劲儿去推石板,结果却是纹丝不动。 “让我试试。”胡月姬走上前,却几乎不费力气,轻松就掀开了。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立刻涌了出来。 井下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有多深。 “我先下去,你跟着我。”胡月姬说,“别怕,就算失足摔下去,有我在,你也死不了。” 只见她纵身跳入井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学她那样直接往下跳,结果她的声音飘了上来:“你傻呀,这样跳下来,就算摔不死,也疼啊……慢慢顺着井壁下来。” 我双手趴在井口,脚往下探去,发现井壁有凸起的石块。 井壁湿滑异常,长满了青苔,我的手掌很快就被磨破了。 下到约摸三丈深时,脚终于触到了地面。井底比想象中的宽敞,像是一个小型的洞穴。 胡月姬站在不远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盏青幽幽的灯笼,照亮了她半边脸庞。 “你会变戏法?”我疑惑的看向她。 她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说灯笼呀……刚刚捡到的,里面的灯都还亮着,应该是邪道不久前来过这里,走时随手丢弃的。” 我心头一颤,有些紧张起来。 连二爷都不是对沈星移对手,要是他就在井下,我和胡月姬遇上,估计很难脱身。 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隧道前行,隧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石室。 推开门的那刻,胡月姬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则被眼前的情形所惊呆。 十米见方的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十几具人的骨架。 这些骨架大小不一,有些缺胳膊少腿,有些肋骨不见了几根,还有一具骨架的头不见了。 胡月姬走到一具缺了左臂的骨架前,上下打量片刻后,脱下外套将它包裹起来。 “找到了。”胡月姬小心翼翼的抱出骨架,声音有些发颤:“寒骨的本体就是它……你先带它去祠堂找方先生,尽量别用手直接触碰。” 寒骨入手冰冷,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它的刺骨寒意。 “你不走?”我问胡月姬。 她淡淡一笑:“这些人骨经过炼化,已经生出骨灵,我得留下来。” “骨灵?”我不解的看向她:“什么东西?” 胡月姬眨巴着眼,说道:“对狐族大补的灵物……唉呀,说了你也不懂。方先生还等着救命,你赶紧回去吧。” 正说着,一具背对着这边的骨架,突然动了起来,头缓缓转向这边,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胡月姬。 “它……它认得你?”我的声音在颤抖。 胡月姬没有回答,身体却发生了变化。 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耳朵变得尖细,指甲伸长如利爪。 那具人骨也剧烈震动起来,似乎想要站立起来,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到井口下,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这么高,我怎么才能带着骨架上去?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井口处探出一张脸。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是个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 “系上!”他抛下一条麻绳,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我手忙脚乱地将绳子缠在腰间,人骨用外衣牢牢捆在胸前。绳子突然绷直,我整个人带着人骨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眨眼间,已站在井沿边上。 “你是……” “姓胡。”青年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胡月姬是我姑姑。”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你也是狐……” 意识到失言,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青年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到我额头:“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难怪姑姑喜欢你。” 不等我反应,他纵身跃入井中,身影如同一片银羽消失在黑暗中,声音却从井下传出来:“赶紧回去吧,寒骨见不得阳光的。” 一路小跑。 祠堂的轮廓在晨雾中忽隐忽现。 我推开大门时,村长和守夜的村民吓得跳起来。 二爷靠在椅子上,正喝着孙大顺送来的粥。 看到我怀中的人骨,他眼中精光暴涨:“快,放到供桌上。” 我解开外衣,那具残缺的人骨暴露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左臂缺失,肋骨断了三根,天灵盖上有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更骇人的是,骨头上布满细密的红纹,像是没有腐烂干净的血管。 二爷拿出那截让他差点命丧黄泉的寒骨,狠狠敲在人骨天灵盖的裂缝处。 “砰!” 蓝光炸裂。 祠堂里刮起一股旋风。 供桌上的蜡烛齐齐熄灭。 “点灯!”二爷沉喝了一声,手在供桌上摸索起来。 等到烛光重新亮起时,桌面只剩一堆灰白色的骨粉。 二爷抓起一把骨粉按在肩头伤口上。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烙铁烫肉般的“滋滋”声。 “剩下的……收好……”二爷扔给我布袋,虚弱的靠在椅子上,脸上额头全是密密匝匝的汗珠。 不过,他的脸色却较之前好转许多。 这时村长战战兢兢地凑过来:“老九啊,陈远清的尸体……” “埋了。”二爷闭目调息,“不用停三天,马上入殓,立刻埋。” 正说着,祠堂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晨光中,胡月姬倚在门框上,衣衫破烂不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嘴角挂着血丝,手里提着个布包。 “方先生,难得的好东西,您收着。”她将布包扔给二爷,无力的坐到地上。 布包散开,滚出三颗漆黑的珠子。每颗珠子外表都萦绕着一缕跳动的白雾。 “骨灵?”二爷挑眉,“这是你狐族的滋养之物,给我做什么?” 胡月姬轻笑:“我自己留了一些,这几颗小郎君日后应该用得着。” 二爷略为沉思了片刻,手指掐动,似乎是算到了什么,缓缓点头:“有心了……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无碍,多谢方先生关心。”胡月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井下采取骨灵时遇到了邪道,打了一架……”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我转头看去,那个姓胡的青年站在晨光里,手里把玩着一截白骨。 奇怪的是,骨头上赫然刻着“沈星移”三个朱砂小字。 “找到了。”青年将骨头抛起又接住,“姑姑,这就是控制周小梅的那块阴骨……” 听到“周小梅”三个字,我顿时浑身一僵。 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接受,她是被沈星移控制的活尸。 “我就猜到周小梅和邪道的关系不简单,他俩原来是有血缘关系的。” 青年丝毫没注意到胡月姬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自顾自地说道:“邪道将自己和周小梅的一缕魂魄,融合在了阴骨上。” 二爷一阵咳嗽,看向青年:“你是……” “胡不言。”青年咧嘴一笑,露出过分尖利的犬齿,“胡家最不懂事的那个。” 胡月姬缓缓抬手,纤纤玉指直指胡不言,声音断断续续:“滚……回……山里去……” 0037章:清微九针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胡不言走了,带着那块刻有“沈星移”三字的阴骨。 胡月姬也跟着离开了。 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祠堂里安静得得能听到呼吸声。 二爷的状态明显好转,直起身子对村长说:“最近村民上吊的事,已经解决了。陈远清入殓前,在他嘴里放一枚铜钱,左手握桃木枝,右脚系红绳。” 村长连连点头,招呼几个壮实村民去准备陈远清的后事。 二爷站起身,拍了拍我肩膀:“走,回青石山。” 晨雾还未散尽,山路湿滑。 二爷走在前面,脚步稳健得不像是重伤初愈的人。我抱着装有骨粉的布袋走在后面,还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二爷,这些骨粉……” “有用。”二爷咳嗽两声,说道:“但不是现在。” 转过一个山坳,二爷突然脚下脚步,从上往下俯视整个青石村:“村子下面,不知还埋有多少阴骨。” 我心头一颤:“都是沈星移埋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二爷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娘埋的阴骨,还有五处没有找到。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更早的人埋下的。” 我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哽着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要把它们全都挖出来毁掉,才能真正解决青石村的隐患。”二爷叹了口气:“但这个事短时间内完不成,眼下有更紧急的事。” “为什么都喜欢往青石村埋阴骨?”我疑惑的问。 二爷沉默片刻,缓缓抬头:“跟你说了也无妨,除了你娘埋阴骨是为了保住你性命,其他人都是冲着锁龙桩来的。” “锁龙桩?”我更加不解了,“阴骨跟锁龙桩有什么关系?” 二爷转过身,眼睛直视着我:“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勤练清微御炁术。这门秘术的核心是‘炁’,你现在连内气都不稳,导致回元针术迟迟不能突破。” “回元针术?”我疑惑的看向二爷:“不就是将内气注入银针,用于医病疗伤的针灸之术吗?还怎么突破?” “少跟我装糊涂”二爷瞪了我一眼,冷笑道:“回元针术的‘针’有两层意思,一是普通的针灸之术,二是练到后面,可以将罡气外放,以指发炁,化炁为剑……” 回到青石山,我脸都没洗,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这一沉睡到下午。 睁开眼就看到床前放了个陈旧的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九根银针,每银针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 “醒了?”二爷面色凝重,坐到我跟前,“把回元炁诀的手结和内气运行方法讲一遍……”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可看到二爷手中的烟锅,马上一激灵,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回元炁诀的手结叫“九阳印”,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拇指与小指相扣,掌手向上,置于下丹田前。 内气运行重在呼吸。 吸气时,意念将内气从头顶百会穴进入,经膻中穴下沉至丹田。呼气时,意念将丹田中的内气沿督脉上行,经夹脊穴、玉枕穴,最终归于百会穴,形成一个完整的炁循环。 据清微御炁所述,每日清晨练习八十一个炁循环,待体内的内气充盈,丹田内可生出一道罡阳真火,能焚尽体内寒毒、湿气等。 “说得很好,练得如何呢?” 二爷烟杆重重敲在床沿上,“整整四年了,你的内气一直止步不前,回元罡气无法随心所欲外放,别说江怀风和九阴堂,连区区一个沈星移你都对付不了。” 我心口酸胀得发疼,眼眶里的热流在打转。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无法突破,我能有什么办法? 刚想辩解。 二爷马上接着又道:“算了,先不说回元炁诀的事……留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开始,你将重心放在针术上吧……” 他边说边取出一根最长的银针,趁我毫无防备之时,扎在我的胳膊上。 不疼不痒,没有任何感觉。 可身体却不能动弹了。 “我说,你记……”二爷取出第二枚银针,在指间捻动片刻,朝我胸口弹射而出,“清微九针……” 清微九针虽然只是回元针术中普通的针灸之术,但如果结合特殊的穴位与内气,也能瞬间逆转局势。 回元针术除了清微九针,还有回魂七针、镇魂九针和破邪十二针。 后三种都需要极强的内气作为基础,凝气于针尖,刺穴后注入内气。或者将内气凝聚于指尖,形成“炁针”,以指代针。 “清微九针融入内气,同样能发挥出炁针的威力,甚至更强。” 二爷收起银针,缓缓起身:“记住,炁为纲,针为目,纲举则目张,气至而针灵……” 往后几天。 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练习清微九针。 睡觉前,二爷还要我把回元炁诀再练一个小周天,也就是八十一个炁循环。 转眼到了开学时间。 孙大顺和孙六斤过来接我去学校那天,二爷站在门口,烟锅里的烟叶换了好几茬。 “过来。”他朝我招手,然后掏出个小布包塞进我手里。 布包里是一根银白色的毛发,触手冰凉,隐隐泛着微光。 “胡月姬的仙根?”我轻声问。 二爷点点头:“你书包里的不要轻易拿出来,这根贴身存放。遇到危险,将指尖血滴在上面,她会来帮你。” 我第一次从二爷眼里看到了担心和不舍。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浑浊,眼角的皱纹也比往日更深了几分。 “去吧。”他转身进屋,佝偻的背影有些让人心疼,“记住,学习之余,回元炁诀和回元针术也不要落下……还有,江云裳给你的那枚固魂丹可以吃了。” 我猛地一怔,原来二爷早就知道江云裳来过,还给了我药丸,也就是二爷所说的固魂丹。 一路无话。 到了镇小学,我和孙六斤同时仰起了脖子。 红砖砌成的拱门上,“青山镇中心小学”七个漆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透过铁栅栏,能看到里面两排整齐的平房教室,后面一栋二层小楼,还有水泥铺就的操场和蓝球场。 真正的蓝球场,不是村小那种在地面画几条线的场地。 “方哥,这比咱村祠堂还大……”孙六斤拽着我袖子,声音发颤。 我咽了口唾沫。 最震憾的是那根旗杆,足有三层楼高,顶上红旗猎猎作响。 在青石村,我们只在村支部见过这么气派的旗杆。 孙大顺推了我俩一把:“愣着干啥?进去啊!” 教导主任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瘦高个,说话时总爱用手指敲桌面:“青石村和高阳村的新生,跟本校新生住206宿舍,八人一间。每周六下午可以回家,周日晚上必须返校……” 宿舍走廊飘着淡淡的霉味和石灰水气味,每扇门上都用红漆写着数字。 孙六斤用肩膀顶开206的门,突然僵在原地。 0038章:再碰一下试试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所有的下铺都被人占了。 仅剩的两个上铺,其中一个堆着杂物。 床铺的边沿都贴着名字和编号,我和孙六斤的铺位应该在靠窗的位置。 可那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翘着二郎看图书,腕上的电子表反射着刺眼的冷光。 床边站着个壮实男生,正在整理一摞崭新的笔记本。 “新来的?”白衬衫男生头也没抬,“我叫杨仨,我爸是供销社主任。这是陈泗,他爸是粮店的。” 孙六斤局促地点头:“俺,俺叫孙六斤,这是方……” “乡巴佬。”杨仨突然合上书,露出讥讽的笑,“门口那张上铺是给你俩留的……” 陈泗配合地笑起来,故意用脚踢了踢地上两个破旧的藤箱——那是我们的全部家当。 “这是我们的铺位,让开。”我没惯着陈泗,推开他,将被褥扔到上铺。 杨仨猛地站起来,手指戳着我胸口:“什么你的他的,我们镇上的规矩是谁先来谁先占,谁先占就是谁的。” 陈泗也围了过来,将我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镇上的孩子生活比乡村好,两人的个子比我和孙六斤都要高出半个头。 “方哥,算了……”孙六斤过来抱住我肩膀,“门口那离灯泡近,晚上看书方便。宿舍漏风,咱俩睡一张床暖和呢……” 一边说着,一边抱起我的被褥,放到门口那张空着的铺位。 “六哥,你还别说,咱俩的被子垫一床,盖一床,还挺舒服。”孙六斤小心翼翼地铺着被子,生怕弄大的声响。 “喂!”杨仨突然大喊了一声。 孙六斤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铺上摔下来。 杨仨和陈泗爆发出一阵大笑。 宿舍里还有其他同学,大多都是跟我们一样,从村小转过来的,对杨仨和陈泗也是敢怒不敢言。 甚至有两个为了讨好他俩,还指责我和孙六斤坏了这里的规矩。 “怂包。”杨仨撇撇嘴,转向我,“你呢?也跟他一样这么怂?你们这些乡巴佬,凭什么到镇上最好的学校来读书?” 我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二爷说过,沉默有时候比刀剑更锋利。 杨仨的笑容僵住了。 他猛的站起来,却撞到了上铺的床板,疼得龇牙咧嘴。 陈泗赶紧扶住他,对我怒目而视。 “你俩给我小心点。”杨仨揉着脑袋,摔门而出。 晚饭时间,我和孙六斤一起去食堂。 这是来镇小的第一顿饭,孙六斤豪洒“千金”,买了白面馒头,土豆炖肉,还有萝卜骨头汤。 我眼睛都直了,狼吞虎咽往嘴里塞馒头,噎得直捶胸口。 这么好的伙食,在青石山只有过年才吃得上。 “方哥,慢点吃。”方六斤递过搪瓷缸,“没人跟人抢,不够我再买……我爸说了,学习可以不好,一定得把身体养好。” 吃完饭后回宿舍。 我的藤箱被人打开了。 虽然《清微御炁》抄本和狐毛都在,但箱子明显被翻动过。 孙六斤更惨,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坛子被打翻了,地上全是酱汁。 “肯定是杨仨!”孙六斤红着眼圈,双手紧攥,又缓缓松开。 他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怂包。 但这里是镇上,我们人单势弱,孤立无援。 贸然起冲突,只会吃亏。 所以,他能忍则忍,不轻易惹事。 我拍了拍他肩头:“不管是谁,这笔帐先记下,迟早是要算的。” 第二天出操,全校学生在操场列队,体育老师吹哨子让大家跟着他跑操。 杨仨故意跑在我后面,时不时踩我鞋跟。 第三次踩时,我猛地停步转身:“再碰一下试试。” 杨仨愣住了。晨光中,我能看清他鼻尖上的汗珠和瞳孔里的惊慌。这个镇上公子哥,大概从没被人正面顶撞过。 “你……你等着。”他虚张声势的丢下一句话,跑开了。 上午第三节课是数学 我正在本子上写题,突然听到后排传来啜泣声。 转头看见孙六斤捂着肚子,脸色煞白,课桌下有一滩水渍。 “孙六斤!”老师厉声喝道:“五年级了还尿裤子?出去站着!” 全班哄堂大笑。 杨仨笑得最大声,还冲我竖起中指。 午休时,我在厕所找到了躲着哭的孙六斤。 “我没有尿裤子。”他抽噎着说:“是杨仨和陈泗按住我,往我裤子上倒的水……” “先回宿舍,把裤子换了。”我扶起孙六斤,避开班上的同学,让他换了裤子。 下午放学,我上厕所回来后,没看到孙六斤,食堂也没见他人影。 后来我在锅炉房后面的墙角找到他时,他正蜷缩在煤堆旁,校服上全是脚印,嘴角渗着血丝。 陈泗和三个六年级的学生站在旁边,其中一个还在往孙六斤身上撒煤渣。 “再来啊,乡巴佬!”陈泗踢了孙六斤一脚,“刚才不是挺横吗?还要一挑四,起来……再挑一个试试。” 我冲过去,猛地推开陈泗。 他踉呛几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敢动手?” “滚。”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搀孙六斤。 陈泗的脸成猪肝色,挥拳朝我面门打来,我侧头避开,顺势一记肘击打在他肋下。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其他三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一个新生,只要一击就能放倒陈泗。 劈了几年的柴,一身力气不是白练的。 陈泗看起来高大,实则只是虚胖。 “乡巴佬,你死定了。”他们架起陈泗,狼狈而逃,走远之后才接着说:“今晚要你们好看!” 孙六斤咬着牙,眼泪混着煤灰,在他脸上冲出两道黑痕:“一挑一,我能打得陈泗喊我爹,但是他们太多,我实在干不过……方哥,你说他们晚会不会真来堵咱俩?” “不怕。”我拍打他身上的煤渣,安慰道:“来了最好,新仇旧恨一起算。要是不来,我还看不起他们。” 晚上宿舍熄灯后,我和孙六斤和衣而卧。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界线。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孙六斤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门被踹开的巨响惊醒了整层楼的人。 五个社会青年闯进来,手里拿着棍棒和铁链。 领头的是个黄毛,脖子上的金链子泛着冷光。 杨仨和陈泗跟在他们身后,脸上带着狞笑。 “就这俩?”黄毛用手电筒照我和孙六斤的脸,“听说很狂啊?” 0039章:改变主意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孙六斤下意识的往里缩了缩,伸手去摸枕头低下的板砖。 我慢慢坐起身,左手按住孙六斤,右手在被子里结成九阳印。 内气开始奔涌,沿着督脉上行,在玉枕穴处微微发烫。 开学前的那几天,被二爷盯着强化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不仅内气比以前更强,运行的速度也更快。 “跪下道歉,这事就算完。”黄毛用铁链抽打床柱,发出骇人的声响。 我没有动,也不让孙六斤动,内气已经行至百会穴,只需集中意念就能从指尖迸发。 黄毛被我们的态度激怒了,抡起铁链抽打过来,铁环划破空气发出尖啸。 孙六斤本能的抬手护住头,肌肉紧崩。 我冷哼一声,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名指内扣,一缕罡气从指尖激.射而出。 时间仿佛突然凝固了。 只有我能看到的青色气芒刺入黄毛手腕。 他惨叫一声,铁链当啷落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我的第二道、第三道气芒已经射出。 “啊!我的眼睛!” “手,我的手好疼!” “唉哟,谁扎我肚子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混混有的捂着眼睛跪地,有的抱着手臂哀嚎。 杨仨和陈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下床走到黄毛跟前,冷冷盯着他。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他蜷缩在地上,惊恐的看向我。 “这不是什么妖法。”我轻轻拍着黄毛的脸:“但是可以随时打疼打废你们这些渣渣。”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 孙六斤瞪大眼睛望着我,嘴巴呈“O”字型张开,像是刚刚才认识我。 当我的目光移到杨仨身上时,这家伙膝盖忽的一软,双腿跪到地上,裤裆湿了一片,黄色水渍正顺着裤管往下滴。 从那晚起,再没人敢找我和孙六斤的麻烦。 杨仨见到我就绕道走,陈泗甚至主动帮我打热水。 孙六斤成了我的跟班,逢人便吹嘘那晚的“神迹”。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是我这辈子最为安逸的时光。 每天上课、练功,周末回青石山。 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每次回去,都发现二爷比上一次要苍老几分。 他的背更佝偻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就连眼神也没以前那般锐利。 取而代之的,是我读不懂的忧虑。 十月初的一个傍晚,我正准备在宿舍练习回元炁诀,孙六斤突然撞开门冲进来。 “方哥!”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有个女生找你,说是你表姐!” 表姐? 我心头一紧。 我哪来的表姐。 跟着孙六斤去到校门口的枫树下,一个身穿蓝布衣裳的女孩站在那,两条麻花辫垂在她胸前。 夕阳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边。 她转过身,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是江云裳。 “嗨,咱们又见面了。”她手指绞着衣角,轻声说道:“嗯,你吃了那枚固魂丹,那就说明你还是相信我的,对么?” “找我有什么事?”我问她。 江云裳抿嘴笑起来:“那天我说过要你帮忙的,你不会忘了吧?” “帮你带江寒影离开卫生院?”我故作惊讶:“现在?” 江云裳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不,我改变主意了,妹妹现在还不能离开。我来找你,是要带你去见她。” “见江寒影?” “对,她就在卫生院后院的那间小房子等你。” 江云裳上前一步,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药香,“你放心,爷爷不在卫生院……他去青石山找方先生,商量霜降那天剥离妹妹魂体的事了。” 我心头一跳,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去卫生院的路上,江云裳走得很快,蓝布衣裳在暮色中像一片飘动的雾。 她不时回头看我,眼神复杂难明。 “你变了不少。”她说,“这段时间你应该在苦练内气,老远都能感受到有股压迫感。” “你也是。”我淡淡道。 确实,不云裳比上次见面时丰润了些,脸颊有了血色。但眉宇间的阴郁,丝毫未减。 她手腕上多了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古怪的纹路,随着走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卫生院还是老样子,红砖平房,窗户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不同的时,后院多了七口木鼎,按北斗方位排列,每口都有半人高。 “那些是……” “别问。”江云裳拽了我一把,“寒影在屋里等你。” 话音刚落,门开了。 站在门内的女孩让我一时没认出来。 这是江寒影?那个苍白如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江寒影? 虽然她的五官相貌,甚至身形都与江云裳有八九分相似,但变化实在太大。 大得让我不敢相信。 眼前的江寒影肌肤莹润如羊脂玉,两颊透着比江云裳还明显的红晕。曾经枯黄如草的头发,现在乌黑发亮,用一根簪子松松挽着。 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依然大而黑,只是少了当年的死气,多了几分灵动。 但若细看,瞳孔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阴翳。 “快进来吧。”江寒影盈盈一笑。 她的声音也变了,清亮中带着一丝沙哑,格外地好听。 江云裳没有跟进来,而是在门外说了句“我去看着那边”,就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窗台上摆着一盆月季花。 江寒影一边给我倒水,一边示意我坐下:“方断尘同学,你长高了呢。”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她转过身,目光扫过窗棂缝隙。 我茫然摇头:“你姐姐只说你找我,没说原因。” 江寒影走近几步,我这才发现她的指甲全部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迅速将手缩回袖中。 “霜降那天,爷爷和方先生会联手布阵,将我的魂体从你身上剥离。”她语速很快,声音压得极低,“魂体剥离后,爷爷会让人给你和方先生送茶水……” “茶水有毒?”我挑眉。 江寒影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冷笑,“我娘借了你命,你爷爷对我恨之如骨,不可能会放过我。” 江寒影怔了怔,眼神变得忧郁起来:“爷爷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茶水不止有毒,还有催化穿心蛊苏醒的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疑惑的看向她:“你难道不恨我借了你的阳寿吗?” 0040章:剥离魂体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江寒影往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不想爷爷再害人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些年,他以给我医病为借口,害了太多的人……方断尘,我不恨你,真的一点都不恨……” 窗台上的月季花突然无风自动,江寒影像是受到惊吓,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寒影,丁护士来送药了。”江云裳在外面咳嗽了两声,“姓李的老头也跟着一起,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 李为民是江怀风的得力助手,丁艳又深得李为民信任。 所以,这两人应该都是江怀风的眼线,负责盯着江寒影的。 “快走!”江寒影急促地说道:“方断尘,记住我说的话……” 犹豫了一下,又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小心我姐姐,她跟爷爷一样,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这些话,我必须要亲口告诉你。” 门外传来江云裳的咳嗽声。 江寒影立刻换上一副冷漠表情,提高声音说:“该说的都说了,你赶紧走吧。” 起身时,我无意中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银镯,跟江云裳腕上戴的一模一样。 而之前她俩佩戴的虾须金镯,此刻却被压在香炉下,只露出一对须角。 更为诡异的是,房梁上悬挂了七只碗口大的铃铛,像没有眼珠的骷髅凝视着屋内的一切。 江云裳送我出卫生院时,天已全黑。 回学校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回头看去,只有月光照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宿舍里,孙六斤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 我轻手轻脚爬到床上,江寒影的话像毒蛇般在脑中盘旋。 “茶水不止有毒……还有催化穿心蛊苏醒的东西……” 还有,她为什么要我小心江云裳? 翻身的瞬间,右手触碰到枕下银针。指腹擦过针尖,刺痛让我清醒了几分。 卫生院后院的七口木鼎、江寒影青紫色的指甲、房梁上悬挂的铃铛……每个细节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最令人生疑的是那对银镯。江寒影和江云裳为什么要换掉祖传的虾须金镯,还将它压在香炉下面? 隐隐地,我觉得江寒影找我过去,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 霜降前一日,秋雨忽至。 细密的雨丝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穿过雨幕走来。 二爷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青布长衫下摆已被雨水浸成墨色。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的眼神。 那种锐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伤感。 “孩子。”他唤道,声音轻得像雨打落叶。 我呆立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没叫我“小孽种”。 二爷走近,油纸伞向我这边倾斜。抬手似乎想摸我的头,却在半空停止,转而掸去我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明天霜降了。”他的声音像被什么撕咧:“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掉,跟我走吧……” 伞下的空间狭小,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油味,混着草药苦涩气息。 他的左手始终揣在怀中。 我知道那里藏着他极少使用的梅花钢针。 路过一片梧桐树时,一片黄叶飘落,粘在他肩头。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佛去,二爷的脊背明显僵了一下。 卫生院的后院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 七口木鼎静静排列成北斗形状,五口小鼎里堆满了剔了肉的鸡骨。雨滴打在鼎沿上,溅起暗红色水花。 最大的两口鼎空着,内壁刷了桐油,鼎底刻有暗红色符纹。 二爷说过,霜降这天北斗七星的贪狼星会偏移三度,正是“移魂嫁命”的最佳时机。 江怀风选在这天剥离江寒影的魂体,连天时都算尽了。 我和二爷走进后院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怀风。 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黄,站在院中央,深灰色长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回音。 二爷的烟锅在掌心轻敲,脸色凝重,手指在微微发抖。 这不是在给我传递什么暗号,而是真正的颤抖。 李为民从江寒影的屋内走出来,手里捧着黑漆茶盘,上面摆着的茶碗里,茶水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方先生……”他一改以往的冷漠与疏离,笑得满脸褶子能挤出油光,“天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我想起那天晚上江寒影的提醒,刚要开口,二爷已经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两口。 “方小友,你怎么不喝?”李为民将茶碗递了过来,“时间还早,可以边喝茶边陪小影聊会天。” 二爷的小指在碗底轻叩两下,我立刻会意,这碗茶必须要喝,而且肯定没有问题。 “外面风大,先回屋吧。”江怀风推开木门,让我和二爷进屋。 屋内,江寒影一身素白长裙坐在床沿,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与上次见面相比,她眼底多了两片淡淡的青影,像是许久未眠。 她扫过我时,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 先前我住的那间房还空着,床和被子也都有,二爷示意我过去睡觉。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将我支开,好跟江怀风商量事儿。 这一年“霜降”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三分。 我被叫醒时,正好是两点整。 “老九,差不多可以入鼎了。”江怀风提醒二爷,脸上难掩激动之情。 二爷点点头,将我带到院中。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院中弥漫起薄薄地白雾。 七口木鼎的四周插满了黄香。 李为民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胖硕男人,正在点燃这些香。 “时辰到,入鼎。”江怀风指向两个空鼎,沉声说道:“男入天枢位,女入天璇位……” 胖硕男人和李为民分别扶着我和江寒影,爬进木鼎中。 我瞥了一眼胖硕男人白大褂上绣的名字:吕三笑。 江怀风开始往五个装满鸡骨的木鼎撒黑色粉末。 粉末入鼎不久便燃起幽绿色火苗。 “道启七关,灵路疏通。魂离妄体,归本宗。玄气引御,错杂皆除,真魂返舍,各自宁融……” 随着江怀风这声暴喝,七口鼎同时震颤。 我如遭雷击。 剧痛。 身体魂魄仿佛被撕成两半的剧痛。 无数记忆被生生扯出:母亲模糊的侧脸、青石村晨雾中飘散的炊烟、胡月姬妖瞳中跳动的幽光、周小梅拽着我的手找寻阴骨…… 这些画面被无形之力撕扯,从我意识深处剥离。 耳边响起万千窃窃私语,仿佛有无数人在我颅骨内尖叫。 0041章:燃命绝针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鼎外。 江怀风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雨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密,打在七口木鼎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老九,该你了。”江怀风冷声说道。 二爷沉默着从怀中取出鹿皮针囊,展开后露出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些针在雨中泛起青光。 他转向我时,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忍一忍。”这是二爷第二次叫我“孩子”。 声音轻得几乎被雨淹没,却让我心头一颤。 疼。 锥心蚀骨般的疼。 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哼都没哼一声。 二爷走到“天璇”鼎前,取出一枚三寸长的银针。 针尖在雨中划过时,隐隐带起一缕细小的电弧。 他左手按住江寒影眉心,右手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她头顶百会穴。 “啊!” 江寒影仰头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剧烈抽搐,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 “引魂针?”吕三笑眯起眼睛,“方先生好手段。” 二爷不答,转而走向我这边的“天枢”鼎。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鼎沿绽起一朵朵水花。 他取出两根银针,同时刺入我左右两边太阳穴。 又是一阵剧痛。 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捅进我的脑袋。 “引魂需通窍。”二爷的声音忽远忽近,“忍着点。”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隐约看到他手指沾上公鸡血,在我玉枕穴点了几下。 “七关既开,魂桥当立!”二爷突然大喝一声,沾血的手指在空中画出血符,拍到地上。 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从江寒影的鼎到我这边,雨水逆流而上,在空中形成一道水桥。 江怀风见状,立刻结出手印:“阴阳逆转,魂归来兮!” 话音刚落,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将我骨肉和内脏往外掏。 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 朦胧中,我看到二爷又取出几枚银针。 这次他没有立刻下针,而是将针尖在我的掌心划出一道口子,让鲜血浸透银针。 “老九!”江怀风厉声说道:“在我面前,可别耍心眼。” 二爷头也不抬,边朝江寒影那边走,边说道:“引魂针需以血气为引,江老若不放心,可以自己来。” 江怀风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二爷这才将染血的银针刺入江寒影的心口、上丹田和咽喉。每一针下去,江寒影就痛苦的抽搐一下,而我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一拍。 当最后一枚银针刺入江寒影眉心时,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但眼白完全变成了黑色。 鬼瞳之下,可见一团黑雾从我身上抽离,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人形。 应该就是江寒影寄生在我身躯的魂体。 无数的记忆碎片再次被强行扯出:五岁时母亲教我认字、青石村第一场雪、胡月姬在井下妖化本相的瞬间…… 这些碎片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化。 “啊……” 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我再也忍不住叫喊出来。 二爷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施针时手抖。 透过雨幕,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心疼。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最后一枚银针,也是最粗最长的一根,被他握在手中。 针尖泛着冷光。 “魂兮……离体!” 二爷一针扎向我的天灵盖。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突然手腕一翻,改为斜刺入我的后颈。 这个细微的角度变化,除了我没人注意到。 剧痛达到了顶峰。 我用鬼瞳看到那团黑雾被一股巨力彻底拽出身体,随着院中的气场流动,飞向江寒影。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悄悄留在了我体内——一丝微弱的,温暖的清气。 之前那些被记忆碎片混着这股清气,又重归于我的脑海之中。 黑雾完全进入江寒影身体的瞬间,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瘫软在鼎中,一动不动。 “成了!”江怀风大喜过望,从鼎中抱出江寒影,将她放在院中早已准备好的滕椅上。 二爷却踉跄着退后几步,脸色惨白如纸。他迅速收起银针,撑扶着鼎沿,才没倒下。 吕三笑迫不及待地递上茶盏:“方先生,喝口茶缓缓。” 二爷接过茶盏,双手剧烈颤抖,怎么都送不到嘴边。 “老九刚才为了助江寒影的魂体顺利剥离,已经力竭……”江怀风抬眼示意吕三笑:“你喂老九喝吧!” 吕三笑会意的点点头,刚走到二爷跟前,我假装虚弱没站稳,打翻了茶盏,茶水溅在了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江怀风脸色骤变:“老九,你这是何意?” “手滑。”二爷淡淡回道,右手已探入衣襟。 “手滑?”江怀风冷笑:“好……好……三笑,再给老九上茶。” 话音刚落,只见吕三笑袖中飞出一道黑光,撕裂雨幕直取二爷咽喉。 二爷侧身,三根透骨钉从烟锅迸射而出。 吕三笑丝毫不慌,鬼魅般闪至二爷身后,肥胖的手掌泛起黑光,猛击向二爷后心。 “砰!” 二爷勉强格挡,仍被震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在雨水中,晕开刺目的猩红。 “茅山穿心掌?”二爷抹去嘴角血渍,“看来你就是当年张掌门清理门户时,侥幸逃脱的那条漏鱼之鱼。” 吕三笑放声大笑,脸上肥肉乱颤:“好眼力,能看出我用的是茅山穿心掌……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张十一经常挂在嘴边的弃徒吧?” “三笑,天快亮了。”江怀风眸中寒光闪动,朝二爷走去。 我拼命想爬出木鼎,却发现四肢重如灌铅。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鼎壁上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二爷已与二人战作一团,烟锅与银针化作道道青光。 江怀风擅用短刀,招招致命。李三笑的掌风阴毒叼钻,密不透风。 二爷的衣衫渐渐被鲜血染透,混合着雨水,往下滴落。 “老九,你的经脉早就废了,修炼不出回元罡气……”江怀风一刀刺穿二爷左肩,“清微九针在你手里,不过如此。” 二爷闷哼一声,突然将六枚钢针全部刺入头顶的穴位。 他的双眼瞬间充血,皮肤泛起病态的潮红,动作却快得带出残影。 “燃命绝针?!”吕三笑骇然变色,“你不要命了?” 0042章:煞尸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没作声。 烟锅点中吕三笑右肩,发出“咔嚓”一声响。 他的整条手臂立刻像断了线的木偶,软垂下来。 江怀风见状,连劈数刀,刀刀直指二爷要害,封死所有退路。 二爷没有闪躲,反而迎了上去。 前面两刀都擦着他的衣衫而过,第三刀刺在了他肋下。 江怀风继续劈出第四刀,却被二爷烟锅挡开了。 与此同时,二爷左手突然探出,两枚梅花钉悄无声息的刺入江怀风的手腕。 雨幕中,李为民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 这个一直沉默旁观的瘦高老头,此刻右手摇着铜铃,脚步轻得像猫,转眼间已绕到我背后。 “穿心蛊,醒!”冰冷的手指贴上我的后颈。 刹那之间,一股阴寒气息顺着脊椎窜向心口。 寒气像条毒蛇直钻心脏,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应该就是二爷所说过的催蛊之术。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小腹中有股暖流迅疾上涌,抵御住了寒气。 “你服过固魂丹?”李为民脸色骤变。 江怀风闻言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剜向藤椅上的江寒影。 昏迷中的女孩,脸色已经开始有了血色,睫毛上的雨珠微微颤动。 “好,好得很!”江怀风怒极反笑,“老李,先料理了方九龄。” 李为民立刻变招,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铁算盘。 算珠漆黑如墨。 随着他手腕抖动,七颗算珠激.射而出。 二爷正与吕三笑和江怀风缠斗。 燃命绝针让他速度暴增,但面色已呈现出不正常的紫红。烟锅格开江怀风的短刀时,算珠已到后心三寸之处。 “叮!” 一道银光破开雨帘,精准击飞所有算珠。 胡月姬如鬼魅般出现在院墙上,银发在雨中飞舞。她身后还站着三人:胡不言白衣胜雪,另两名老者蓝袍猎猎。 “江怀风。”胡月姬的声音比冰雨更冷,“你和九阴堂越界了。” 江怀风短刀横胸:“小小狐狸也敢插手人间事?” 胡月姬不再废话,纵身跃下,指甲暴长三寸,划过雨幕时带起刺耳的尖啸。 江怀风举刀相迎,却见那道银影在半空突然折转,利爪直取李为民颈脖。 李为民急退,铁算盘挡在身前。 胡月姬的爪子与铁算盘相击,火光四溅。 “蚀月爪?!”李为民额头冒出冷汗,“你是青丘一脉……” 话未说完,胡不言的身后伸出一条银色帛带,缠在吕三笑的脖颈上。 帛带紧缩,勒入皮肉。 吕三笑双眼暴凸,双手徒劳抓住帛带,肥胖的身躯像上岸的鱼,剧烈扭动。 跟着胡月姬的两位老者同时出手。 左边老者张嘴哈出红色雾气,江怀风和李为民掩鼻流泪,连声咳嗽。“ 右边老者双袖鼓荡,无数银针般的毛发漫天飞射,将地面打出密密麻麻的眼洞。 我趁机爬出木鼎,四肢仍软如棉絮。刚撑稳身子,忽听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后院入口传来。 “叮铃”的声音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震得我眼前发黑。 抬眼看去,丁艳不知何时站在了檐下,手里摇着一串青铜铃铛。 她穿着护士服,咧开嘴,冲着我发笑。 下一刻,她摇动青铜铃,嘴里尖声叫道:“起!” 地面隆起七个土包,腐烂的手掌破土而出,紧接着是七具紫黑色的尸体爬出地面。 这些尸体眼球浑浊,没有完全腐烂的皮肤上布满蛛网状的黑线,移动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七煞尸!”离胡月姬最近的老者厉喝,“小心尸毒!” 煞尸同时扑向二爷等人。 最前面的那具直接抱住口吐红雾的老者,任由老者如何击打也不松手。 另一具煞尸抓住胡不言的锁链,腐肉被帛带勒进了寸余,仍然死死拽住。 形势逆转! 二爷燃命绝针的效力正在消退,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江怀风窥准时机,短刀如毒蛇吐信,直取二爷心窝。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狐啸响彻院落。 胡月姬显化本相,身后四条银尾如蛟龙出海。其中三条尾巴扫飞围攻的煞尸,一条缠住江怀风的四肢。 原本纤长的手指现在如匕首般锋利,指甲泛着幽蓝寒光,直奔江怀风的心口抓去。 “噗嗤!” 利爪穿透胸膛的声音格外清晰。 但胡月姬的脸色却变了。 她抓出来的不是人的心脏,而是一把黄纸剪成的小人! 纸人胸口破洞处渗出尸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替身术?”胡月姬银眸紧缩。 真正的江怀风出现在十步之外,脸色参白如纸,胸前长袍裂开五道爪痕。 他狞笑着捏碎手中玉佩:“今日之赐,来日必报!” 随着玉佩碎裂声,江怀风、李为民和吕三笑的身影同时模糊,如水中倒影般消散在雨中。藤椅连同躺在上面的江寒影也不知所踪。 院里只剩丁艳和七具活尸。 “幻玉……”胡不言甩开帛带上的活尸,面色凝重的看向胡月姬,“姑姑,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咱们再打下去只会吃亏!” 胡月姬当机立断:“带他们走!” 说罢,她银尾一卷,将我拦腰抱起。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二爷终于支掌不住跪倒在血泊中,被胡不言背起的背影。 那两个老者负责断后,黑雾与飞针形成屏障,阻挡煞尸。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已回到青石山的山脚。胡月姬恢复成了人形,银发被晨露打湿,贴在苍白如雪的脸颊上。 我被她抱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二爷他……”我担心的看了一眼身后,还不见胡不言的身影。 “死不了。”胡月姬打断我,声音却不像往常那般笃定,“燃命绝针最多折寿十年,不过……”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就停住了。 山路上,二爷被胡不言背着的身影,在晨曦中微微晃动,像一盏将要熄灭的灯。 青石山的小层在晨光中金光闪闪,显得格外亮眼。 胡不言背着二爷进门时,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突然簌簌掉落。 二爷靠在床上,脸色一片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燃命绝针的反噬正在快速消耗他的本元精气。 “折寿十年,修为尽毁。”胡月姬站在窗前,银发失去了往日光泽,“以后他就是个普通老头了……” 我喉咙发紧,胸口像被什么重物沉沉压住,喘不气来。 “姑姑……”胡不言阴沉着脸,看向二爷,“趁现在,让他归还你的仙根……” 我张了张嘴,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昏了过去。 0043章:信物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再醒来时,天已黑透。 油灯在桌上摇曳,映出四个人影:胡月姬和胡不言站在门边,一个拄着蛇头杖的老太太坐在床沿,二爷则半靠在床头,胸前缠着的纱布渗着暗红。 “醒了?”老太太转头看我,眼睛像两颗夜明珠,闪烁着蓝光,皱纹间隐约可见狐族特有的红纹。 屋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胡月姬的衣袖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包扎过的伤口。胡不言的白衣染满血渍,再不见翩翩公子的模样。 “太奶是来拿仙根的。”胡月姬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们折了两个长老。” 我心头一震,原来那两位断后的蓝袍老者已经…… “就算你不来,我也准备还的。”二爷咳嗽着,从枕下摸出个锦囊,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打开锦囊,倒出三根狐毛,走到胡月姬跟前,往她耳边拍去。 狐毛消失了。 胡月姬眼中精光猛的一闪,嘴里哈出几口白气。 “方九龄,你跟狐族的誓约,到此为止。”老太太手中蛇头杖往地轻轻一敲,“但两位长老不能白死,等你伤好了,我会来找你的。” 二爷点点头,闭上眼睛。 胡月姬临走时,回头看了我和二爷一眼,眼神很奇怪,像是怜悯,又好像在担忧。 胡不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渐远后,二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我上去扶他,却摸到一手冷汗。 “听着。”二爷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江寒影的魂体并没有完全剥离。” 我瞪大眼睛。 “回魂丹……还有我下针的手法……”二爷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留了她一魂一魄在你体内,江怀风要杀你……就得冒着让江寒影魂飞魄散的风险……” 我一阵感动。 二爷这样做,等于牵制住了江怀风,也给我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另外,也得感谢江云裳。 如果没有她的固魂丹,单靠二爷也难以成功。 窗外的树梢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二爷的目光飘向黑暗处,继续道:“知道江怀风为什么这么在乎江寒影吗?”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骨血亲情。”我回答。 耳边却响起江云裳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我不想寒影沦为爷爷的工具,更不想她跟我一样,成为九阴堂的牺牲品。” “这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原因罢了。”二爷摇头,“想想江云裳,如果江怀风真的看重血缘,就不会拿她作为九阴转生术的药骨……” 说到这,二爷停了下来。 我没有作声,等着二爷继续说下去。 “江云裳和江寒影是双胞胎姐妹,她俩一个是药骨,另一个……”二爷冷笑:“另一个是药引……这才是江怀风在乎她俩的真正原因。” “什么是药骨和药引?”我讪讪的看向二爷。 二爷摆摆手:“等你的清微御气术大成之后再告诉你吧,现在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油灯爆起灯花。 一明一暗的光影间,二爷的脸显得格外憔悴和苍老。 “还有件事……”他深吸一口气,犹豫许久后才开口:“你爹娘……都还活着。” 这句话像记闷雷砸在我头顶。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梦见那场大火,梦见母亲在火里被一群蝙蝠围着。父亲将我交给二爷后,转身冲进火海,与母亲相拥,最后两人都化为了灰烬。 “当年江怀风已经查到你娘偷了江寒影的胎发……”二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好……做了个局……” 原来那晚二爷闯进方宅,与母亲起冲突,打翻马灯燃起大火,烧毁房子,都是二爷事先与父亲商量算计好的。 江怀风查到是母亲偷取了江寒影的胎发后,便动了杀心。 但他忌惮母亲的身份和手段,不敢贸然动手,便找到了二爷。 他知道二爷跟我爷爷情同手足,关系非同寻常,便以母亲偷取江寒影胎发为理由,要挟二爷,让二爷解决掉父亲和母亲,否则就让方家变成绝户。 二爷深知江怀风的背景和手段,而且言出必行。 为了给方家留条后,二爷答应了江怀风,并避开江怀风的监视,偷偷找到父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两人在地窖里商量了整整一天,才想出这个计策。 那天晚上,是江怀风给二爷的最后期限。 如果二爷不动手,门外那些暗中盯着方家的人,就会动用各种手段,不计后果的让方家从彻底消失。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我忍着没让它掉落。 二爷的眼神猛的锐利了一瞬:“戏要真……才能骗过江怀风和他背后的九阴堂……” 这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虚弱的靠在床头,像棵随时都会枯萎的大树。 我的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江怀风昨晚也伤得不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找你。” 二爷边说边摸索着从褥取出针囊,“趁这段时间,学习之余,也要加紧练习回元炁诀和回元针术……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往后再也护不了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我鼻子一酸,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绷不住,汹涌而出。 “他们在哪?”我的声音在发抖。 “古寨。”二爷吐出这两个字时,嘴角渗出黑血,“你娘是古寨的人。” “古寨?”我攥紧了被角,“那是什么地方?” 二爷没有回答,缓缓从床底的木箱中拿出一个深青色锦囊,上面用银线绣着古怪的图案,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刺绣还是天生的纹路。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块古玉,通体呈现出罕见的“天青冻”底色,玉芯处凝结着一缕血丝般的红痕。 更奇特的是,玉身内部布满细如发丝的冰裂纹,那些纹路在灯光下缓缓流动,像是活物的血脉。 “血沁冰纹玉……古寨三宝之一。”二爷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你娘将它留给你,应该早就想到你将来要去古寨,这玉,便是你进入古寨的信物。” 我小心地翻转血玉,背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当我的拇指无意中抚过符号时,玉身变得温热,符号竟微微闪烁光晕。 “果然……”二爷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黑血,“只有药王血脉,才能唤醒它……” 话未说完,他突然全身痉挛,脖颈处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立刻变得僵硬。 “二爷……” “那天晚上,在卫生院,江怀风在我喝的茶水里下的僵毒。”二爷从牙缝晨挤出这几个字,“抽屉……红瓶……” 我慌忙拉开床头抽屉,在一堆药瓶间,有个拇指大小的赤玉瓶正泛着微光。 揭开时,涌出一股带着恶臭味的白雾。 0044章:冥婚之约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吞下药丸不久,呼吸渐渐平稳,但脸和脖颈的黑纹并未消退。 我惊恐的盯着他领口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恐怖的深紫色。 二爷虚弱地靠在床头。 沉沉叹了口气:“唉……要不是胡月姬送了我一株月影草,我恐怕就早烂成骨头渣子了。狐族青丘一脉,果然有修道的天分,能够轻而易举找到天材地宝……” 正说着,窗外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像是银器相击的声音。 二爷已经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阴娘子到了。” 门无声地开了。 走进来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素白罗裙,腰意系着串银铃铛。脸上虽然蒙着面纱,却遮不住她眉目如画的清婉。 澄若秋水的眸子盈盈生辉,恰似宣纸上晕染而开的墨梅,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方先生找我有事?”阴娘子大概是知道二爷一身修为尽毁,不像之前那么小心拘谨了。 不过看到靠在床边的拐杖,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如果方先生是为了龙涎草,那真是抱歉,还没找到。” 二爷挣扎着坐起:“龙涎草已经不需要了,找阴娘子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请直说。”阴娘子倒是直爽。 二爷快整扫了我一眼,随后扭头看向阴娘子:“护他到十八岁,我帮你结阴亲。” 阴娘子眼眸猛的一亮:“此话当真?” “血盟为誓。”二爷边说边咳嗽起来。 阴娘子顿了顿,说道:“我答应了,不过……有条件。” “说!”二爷的话很简短。 阴娘子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婚书:“我要跟先生你结阴亲……你死后第七日,娶我过门。” 我后背一凉。 她和二爷结冥婚后,会不会把二爷的眼珠挖掉,再剥下二爷的脸皮,将二爷像青蛙一样钉在树上,最后晾成肉干? 二爷笑了,笑声嘶哑如鸦啼:“活着的时候一辈子没娶亲,死后还能抱得美人归,划算。” 说着,他咬破手指,在婚书上按下血印。 阴娘子收起婚书,递给我一枚扭扣大小的白玉和一缕用红绳缠着的头发。 白玉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 “贴身带着,遇到危险时敲三下,两长一短,我就会出现……”阴娘子说着,伸手在我眉头一点,“发为引,玉为凭……从今往后,见着我要喊我一声二奶奶,听到没?” 我见二爷在冲我微微点头,便应声说道:“二奶奶。” “嗯,乖……”阴娘子满意的拍了拍我脑袋,刺骨的寒意,一个劲的往身体里钻。 一个星期后,二爷的伤情稳定,我回到了学校。 推开206宿舍的木门,孙六斤正趴在床上看小人书,见我进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方哥!”他冲过来想抱我,又讪讪停住,“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也没跟老师请个假,老师说要让你退学呢……” “退学?”我心头一紧。 这才想起来,那天走得匆忙,确实没来得及请假。 按照校规,连续旷课三天以上,就要劝退。 看样子,我是上不了学了。 “不过……”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爸前天来找校长了,说你是因为爷爷突然发病,送他去省城医院,来不及请假。” 我松了中口气,但心里仍然有些不安。 “校长不但不劝退,还在全校大会上表扬了你。”孙六斤跳下床,拍了拍我肩膀,“方哥,你真行,连校长都给你面子!” 我苦笑一声,没说话。 这哪是给我面子,明明是冲着孙大顺的面子去的。 这几年孙大顺成了青石村的能人,在镇上也是名声在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我和孙六斤能顺利来镇中心小学读书,全靠孙大顺的关系。 往后的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下来。 江怀风和江寒影自从那晚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卫生院的老平房被推倒,新来的年轻院长筹款建了两层小楼,白墙红瓦,看着十分气派。 听孙六斤说,孙大顺也赞助了不少钱。 江云裳来找过我几次,每次都穿着那身绽蓝色衣服,扎着羊角辫,站在校门口等我。 “找我有事?”我问。 “没事,顺路来看看你。”她答。 再问,她就沉默。 临走时,她总会轻轻叹一口气,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却又说不出口。 鬼瞳之下,我注意到她的命气中,金色光晕似乎越来越明显,而她身上那股奇异的药香,也越来越浓烈。 我一边上学,一边修炼清微御气。二爷虽然修为尽失,但见识仍在,他教我怎么运转气息,怎么压制我体内的穿心蛊。 “蛊毒虽凶,终究是外物。”二爷咳嗽着说,“真正的力量,在于你的心。” 我点点头,可每当夜深人静时,胸口总会传来一阵阵刺痛。 固魂丹似乎并没有江云裳说的那样厉害,还不到五年,就压不住蜇伏在我心头的穿心蛊了。 好在回元罡气日益强盛,尽管穿心蛊蠢蠢欲动,但还无法完全冲开束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高考。 我担心二爷的身体,主动放弃了。 孙六斤的成绩一般,考上了一所普通大专。 “大专出来还是搬砖,还不如跟老子出去闯闯。”孙大顺给他安排好了出路,南下做生意。 “方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他兴奋地说,“听说那边遍地是黄金,连月亮都比青石村要圆一些。” 我摇摇头:“二爷年纪大了,我走了,他怎么办?” 孙六斤挠挠头,没再多劝。 从学校收拾好东西后,我回到了青石山。 二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固魂丹对穿心蛊的压制也似乎越来越弱。回元罡气虽然能暂时稳住蛊虫,但还是无法阻止它时不时的苏醒。 有天早上我正在练习回元炁针,胸口猛的一阵剧痛。接着眼前发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恍惚间,我看到另一个“我”站在二爷床前,手里握着柴刀,正缓缓刺向他的喉咙。 “不……”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在院子里,冷汗涔涔。 二爷坐在屋檐下,浑浊的眼睛看向我,叹了口气:“穿心蛊的幻象越来越强,回元罡气也快压不住了……看来,得准备去古寨了。可古寨在哪,没人知道啊……” 就在我为穿心蛊的事而痛苦时,青石村出事了。 一场暴雨过后,青龙堰塌方,露出了几根漆黑的铁桩。 村里几个好奇心重的年轻人过去查看时,触碰到了铁桩,回来后皮肤开始溃烂,没撑过三天就断气了。 老村长也中招了,半边身子烂不成样子,被人抬着上了青石山。 “老九……”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救救村子……” 二爷拐杖撑地,费了很大的劲才从藤椅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老村长溃烂的皮肤。 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带我去看看吧。” 0045章:七关破阵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扶着二爷站在青龙堰的堤坝前,暴雨冲垮的河床里,七根铁桩呈勺状排列,每根都有成人手臂粗细,表面刻满暗红色的纹路。 “十冥七杀阵!”二爷手中拐杖重重敲向地面,“沈星移当年留下的隐患。” 说着,他转向我,眼中突然迸射出久违的精光:“七根铁桩,对应七处阴骨埋藏地……找到这些阴骨,用桐油烧掉,阵就破了。” “二爷,我记得沈星移布下十冥七杀阵时,好像还差根阴骨的。”我不解地说道:“难道,他什么时候偷偷来过青石村,炼齐了最后那根阴骨?” “不……”二爷摇摇头,指向那些铁桩,“七根铁桩中,有六根黑得发亮,只有一根的颜色呈暗灰色。” 我疑惑道:“您的意思,凶阵并未完成?” “没错!”二爷猛吸了一口旱烟,边咳嗽边道:“幸亏是没完成,否则整个青石村都在劫难逃。” 老村长闻言,浑浊的眼中流出带血的泪:“老九,我是活不成了,死之前最后一次求你,救救青石村……” 二爷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是个废人,让断尘去破阵吧。” “他?”村长忧心忡忡:“能行吗?” “怎么不能?”二爷有些生气,瞪起眼说:“老哥呀,你别瞧不起年轻人,断尘的本事大着呢。” 村长没再说话,缓缓闭上双眼。 “断尘,你的回元罡气已今非昔比,用鬼瞳就能发现阴骨。”二爷指着青石村的方向,声音低得几乎被风淹没,“去吧孩子,你已经长大,不需要我的指引和庇护了……” 我全身一僵,心头像被什么扎着般刺痛。 曾经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二爷,如今卑微得如同一棵枯草。 雨后的青石村,泥土里泛着腥气。 二爷遣散了所有人,只剩下我俩还站在青龙堰上。望着那七根铁桩,漆黑的桩身像是从地府里拨出来的獠牙,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 二爷说,用鬼瞳就能找到阴骨。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将回元罡气凝聚到目窍,打开了鬼瞳。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所有的色彩褪去,只剩下黑白二色。那七根铁桩周围,六道黑气如毒蛇般蜿蜒游动,指向六个不同的方向。 “六块阴骨……”我低声自语,握紧了手中的血玉。 二爷站在远处,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线欣慰。 我暗暗记下六块阴骨的大致方位,转身走向第一道黑气指引的方向——村口的老槐树下。 槐树是阴木,有聚阴散阳的作用,既便没有阴骨,也能凝聚阴气,作为十冥七杀阵的一处阵眼。 村口这棵老槐已有百余年树龄,树干粗得需要三个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人的皱纹。 黑气从树顶直灌到树根处。 我蹲下身,指尖触碰到泥土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直冲脑门。 鬼瞳在回元罡气的加持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土下两三尺的位置,有一团黑色的斑点,形状如同人的手臂。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短铲,开始挖掘。 泥土很松软,像是被人翻动过不久。挖到两尺深时,铲尖突然“叮”的一声,碰到了硬物。 是个封着黄符的陶罐,符纸上的朱砂已经褪成淡粉色。 揭开符纸的刹那,罐中冲出一股寒凛的阴风,周围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小心怨气化形!”二爷的提醒从远处飘来。 罐中是个巴掌大的婴孩颅骨,天灵盖钉着三根铜钉。骨头上爬满红丝,像活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 我刚要取出,颅骨突然“咔”地转向我,黑洞洞的眼眶涌出袅袅的青雾。 “用回元针术中的破邪十二针……”二爷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心领神会,银针带着罡气,刺入颅骨眉心处。陶罐剧烈震动,颅骨发出婴儿般的尖啸声。 更可怕的是,针尖接触的部位开始泛黑,腐蚀向针尾蔓延。 “回元九转!” 我暴喝一声,回元罡气顺着银针灌入,颅骨上的红丝寸断裂。当最后一根红丝消失时,根针“啪”地断成两截。 怨气顺着银针的断裂处,汹涌而出。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二爷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拐杖杵在地上,杖头正对着陶罐方向。 那些飘散的怨气,遇到拐杖,竟像雪遇到沸水,全都消融了。 “取陶罐。”二爷沉声说道:“真正的阴骨在下面。” 我迅疾将陶罐取出,用准备好的红布包裹,放到一旁。 继续往下挖,果然挖到一截人的下臂。 鬼瞳所看到的死气就是它呈现出来的。 我将阴骨和婴儿颅骨放到一起,浇上桐油,一把火烧成了灰。 与此同时,青龙堰方向传来一道沉闷的炸响,像是小时候将炮杖扔进水里的那种声音。 这是阵眼被毁的“天破”音。 所谓“天破”,来源于清微御炁中的“七关破阵”。 七关指的是依据北斗七星所对应的一个区域的“生气”流向中,调节、控制气场的七个关键节点。 当年江寒影剥离魂体时,那些木鼎所对应的方位,就是七关。 装在木鼎中的鸡骨,取自于雄鸡的脊背。雄鸡属阳,鸡骨更是纯阳,放于七关,可封住气场的流动。 二爷常说:成也七关,败也七关。 意思是不管是布阵也好,破阵也罢,都要找准七关。 刚才出现的天破音,源自于七关中的太游关,对应北斗七星中的破军星。 是十冥七杀阵中最关键的一处位置。 出现天破音,意味着阵眼已破,十冥七杀阵的危害也相应的会减少了几分。 第二处阴骨在老祠堂的供桌下。 掀开厚重的青石板,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石板下是个铁盒,指尖刚碰到铁盒,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与此同时,铁盒内传来“吱吱”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内壁。 打开盒盖,里面是截手指指骨,骨节处缠着几根头发。 指骨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弹起,简矢般射向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窗个飞来一片枯叶,精准的将指骨击落。转头望去,阴娘子和二爷正站在祠堂外两米开外的地方。 “小子,还不谢谢你二奶奶?”阴娘子手中捏着两片梧桐叶,眉头挑动。 “谢谢二奶奶!”我朝阴娘子微微鞠了一躬,诚心诚意的向她道谢。 刚刚要不是她,我铁定会被阴骨击中,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阴娘子满意的点点头:“嘴真甜,我喜欢……” 第三道黑气指向村西的废弃水井。 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第三块阴骨的埋藏地。 正当我准备过去时,去年刚上任的村长李向阳慌慌张张跑来,裤腿上沾满了泥浆:“方先生,不好了!县里来指导卫生工作的专家,身上也开始烂了……” 0046章:不起眼的死气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这次青石村的事,惊动了上面。 县里派了五个医疗卫生专家,专门来调查村民全身溃烂的原因。 带队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姓葛,大家都叫他葛组长。 另外四人都在四十出头,三男一女。 中招的,是五人当中唯一的女专家,夏柳。 昨天她跟老村长敷药包扎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溃烂的皮肤。当时马上用碘酒消过毒,以为不会有事。 不料今天早上起来,她的手指开始肿胀麻木,失去知觉。到了中午,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用力掐也感觉不到疼痛。 就在李向阳过来找二爷的时候,夏柳的一侧身体都不能动弹了。 而最先发生异样的手指,上面布了暗红色斑块,轻轻一碰皮肤就破溃,流出恶臭的黏液。 除了夏柳,村里还有七八个抬过尸的,也已经出现症状。 “方先生,您想想办法吧!”李向阳急得眼泪都快出来,就要给二爷下跪。 “去准备十口大铁锅。”二爷边扶住李向阳,边厉声说道:“组织人去拨艾草,越多越好……记住,艾草一定要连根拨起,快去……” 李向阳应了一声,转身往村委会的方向急奔。 很快,村广播传来李向阳的声音,让男村民到晒谷场上架铁锅,女村民去后山挖艾草。 “你继续去找阴骨。”二爷说出这句话,转身和阴娘子朝晒谷场走去。 阴娘子一身红衣妆扮,头上的盖头半遮半掩,还真像结婚当天的新娘。 根据第三道黑气的指引,我找到了废弃水井。 推开井盖,下面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像是煮沸了一般。 “装神弄鬼。”我冷笑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井水冰冷刺骨。 我屏住呼吸,顺着黑气的指引潜入水底。 井底有一块长方形的凹槽,里面嵌着一截人的肋骨。 我伸手却取,凹槽突然震动起来,旁边泥沙中伸出几条触角,以极快的速度缠住了我胳膊。 大惊之下,我憋着的一口气全都吐了出去,当即呛了几口水。 触角越缠越紧,快速往我胸前延伸。 “滚!”我一掌拍出,回元罡气在水中炸开,同时七枚透骨钉射.进泥沙中。 触角迅疾缩回,我趁机捡起肋骨,上潜到水面。 爬上水井后,刚回到祠堂,就看到一群人抱着艾草涌向晒谷场。 艾草堆成了小山,几个妇女忙着清洗根须上的泥土。二爷从怀中掏出个蓝布小包,小心地往每口锅里撒了一小撮银色粉末。 那是胡月姬送给他的月影草。 “烧火!” 柴火爆燃的噼啪声中,艾草在沸水里翻腾。随着月影草的融入,汤药渐渐泛起幽蓝的荧光。 待到锅里的汤药变成了褐色时,二爷沉声大喝道:“灭火!” 十口大锅,同时翻涌出腾腾的白汽,将整个晒谷场笼罩在其中。 “把病人抬进去吧。”二爷试过水温后,对李向阳说道:“抬的人要戴橡胶手套,千万不要接触到病人的皮肤。” 叮嘱完后,又将目光转向我:“还有三块阴骨,天黑前要找到烧毁……这个拿着,可能会用得上。” 他将一只木盒递过来,里面是一棵黑色的珠子。 “骨灵?”我疑惑的看向二爷。 他却已经转身,在阴娘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晒谷场。 李向阳挑选了十几个青壮年,穿上雨衣,戴着胶手套,将感染的病人抬进大木桶。 当溃烂的皮肤接触药汤时,伤口处立刻结出蛛网状的盐状结晶。 夏柳最为吓人,泡了不到五分钟,桶里的汤药就变成了黑色。 但是她身上破溃的地方却开始结痂,那些暗红色的斑块也变淡许多。 “啊……”夏柳突然大叫起来:“疼,好疼……” “疼就好啊!”李向阳喜极而泣,“方先生说过,能感觉到疼,说明药汤有效……太好了,大家都有救了……” “不要高兴太早。”阴娘子空洞洞的声音飘了过来:“艾草汤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而且受到感染的人要一直泡在里面……乖孙子,赶紧去找剩下的阴骨……” 这道声音,只有我和李向阳能听到。 我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李向阳却是第一次遇到,脸吓得苍白。 第四道黑气竟然指向方家老宅的方向,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当年的那场大火烧光了所有,只留下几堵黢黑的断墙,像佝偻的骨架杵在那。 冷风吹过残坦,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阴骨肯定不会埋在废墟底下,我用鬼瞳也没在老宅看到死气。 不对,鬼瞳之下,烧黑的瓦砾中,有一团很小的光斑。 如果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扒开炭化的床架,地面上有道裂痕。那团极不起眼的光斑,就是从裂痕下发出来的。 我找来一截铁杵,撬开裂缝,里面是个暗格。 暗格躺着半截手骨,无名指上套着枚生锈的顶针。 我喉咙发紧,这是母亲缝衣服时用的。 手骨猛然间颤动起来,顶针“叮”地一声弹开,露出一条蜷缩的蜈蚣。 蜈蚣扑向我面门的瞬间,四周的景象突变了。 火烧过的墙壁恢复了原状,母亲坐在床边纳鞋底,父亲修他的烟袋锅。 母亲抬头冲我笑:“愣着干啥?灶上煨着红薯,快去端过来。” 明知道这是幻象,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往厨房迈。 眼睛一阵灼热,却在母亲伸手摸我脸时,突然变成冰凉。 那只手没有温度,只有尸斑在袖口若隐若现。 “你不是我阿妈。”我打出一道回元罡气,“她右手小指有道疤,是给我做蝈蝈笼时划的。” 幻象扭曲消散,暗格里哪里什么手骨和顶针,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菌菇。 我扯下衣襟包住手去抓,菌菇立刻喷出腥臭的孢子粉。 眼前一黑,耳边响起父亲怨怒的声音:“不孝子,我和你阿妈都是被方九龄害死的,你不想着给我们他仇,还认贼作父,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我反手将透骨钉往后射去,听见“噗”的入肉声。 后背的重量消失了,暗格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阴骨到底在哪呢? 我再次用鬼瞳窥探死气,突然发现暗格上方还有一块凹槽,那团光斑就藏在里面。 光斑是块软骨。 可能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萎缩成了硬币大小,但弹性依旧。 我将软骨裹塞好进口袋,直奔向第五道黑气指向的方向——乱石岗。 0047章:渡化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乱石岗的落日像颗溃烂的橘子。 这里埋的都是横死之人。 没有墓碑,只有歪斜的木桩插在坟头,大多数连名字都看不清了。 黑气停留在一座几乎被蒲公英淹没的小土包前,鬼瞳之下,一团圆形的光斑清晰可见。 我扒开泥土,一具窄小的棺材露了出来。 这里埋葬的是个孩子。 棺材已经腐朽不堪,轻轻一碰,就散架成了一块块的烂木渣。 里面是尸骨也已腐烂,只有头骨保存完好。 巴掌大的头骨,天灵盖还没完全闭合。 当我看清骨架下压着的褪色红布条时,全身的血都冻住了。 那是我小时候系在蝈蝈笼上的带子。 记忆像溃堤的水。 七岁那年,铁栓带着我四处抓蝈蝈。 有天傍晚,他拉着我,去了村东头的老井旁。 那里的蝈蝈又多又大,叫的声音也特别宏亮。 我目窍被封,加之光线暗淡,看不清前方的路,被绊了一跤。 手中的蝈蝈笼滚落进了老井。 抓的蝈蝈还在笼子里,也一同淹进了井中。 我心疼坏了,放声大哭。 铁栓闻声跑了过来,朝井口看了看,拍着胸脯说:“水不深,我能捞到……” 第二天一早,有人在老井里发现了他。 当时他脸朝上,手里还提着蝈蝈笼。 村里人都说他是投井死的,只有我知道,他是为了捞蝈蝈笼。 下葬那天,我偷偷把蝈蝈笼上系的带子塞进他手里…… 这颗头骨是铁栓的。 它被沈星移炼成了阴骨。 我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因为二爷说过,被炼了阴骨的亡魂,不能投胎转世,只能游荡在坟茔周围,直至消散。 我的目光落在头骨牙齿间,卡着的玻璃珠上。这是我们玩“抓石子”时,他总赢走的那颗,里面的花纹是朵红色的桅子花。 我刚触碰,玻璃突然掉落,耳边响起铁栓咯咯的笑声:“方尘,你真够笨的,又输给我啦……不要哭,我还给你就是……” 乱石岗变成了夏日的打谷场。 铁栓蹲在草垛旁,手心摊着五颗晶莹的玻璃珠。他仰起脸笑起来,左颊有个酒窝:“方尘,这次赌什么?” 我摇了摇头,回元罡气冲向头顶。 打谷场和草垛不见了,铁栓像块玻璃,碎了一地,迅速消失。 “栓子哥……”我拿出骨灵,黑色珠子在手心发出幽蓝的光,“我早就不玩玻璃珠了。” 头骨“咔咔”震动,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浮了出来,正是铁栓落水后的模样。他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手里紧紧攥着蝈蝈笼。 “方尘,你长得好高啦。”他的魂魄伸手想跟我比划高度,胳膊却穿过了我的身体,“是不该捡这个,井里好冷……” 我胸口疼得像压着磨盘,指间的透骨钉在回元罡气的加持下,快如流星,钉穿了头面的双眼。 刚才在方家老宅陷入过一次幻象,现在又经历一次,等于同样的错误,接连犯了两次。 铁栓的魂魄扑了上来,声音变得很轻:“方尘,我冷……” 透骨钉掉在了蒲公英丛里。 我单膝跪地,将骨灵按在头面未闭合的天灵盖上。 黑珠化作流光钻入骨缝,铁栓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 “蝈蝈笼……”消散前,他的魂魄对我伸出小拇指,“七月半烧给我啊,要系红带子的……” 骨灵渡化了铁栓尸骨上的怨煞之气,让铁栓的魂魄可以转入轮回了。 暮色四合时,我抱着五块阴骨回到祠堂。 二爷正在和李向阳商量将县里来的专家们,安排到离青龙堰最远的村民家住宿。 就在刚刚,那些铁桩突然喷涌出漫天的黑雾,离得近的几户人家已经中招,身上红肿麻痒,逐渐在失去知觉。 葛组长坚持说这是一种全新的病毒,要上报到县里,再多派些专家过来。 李向阳是吃公家饭的,真担心这些上面派来的人在青石村出事。一个夏柳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要是再有专家出事,他怎么跟上面交待? “唉呀,乖孙子回来了!”阴娘子从阴影里飘出来,红盖头下传出轻笑:“你二爷刚刚还在担心,说你一个人,又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凶阵,怕你会出事呢……” 二爷转身看了我一眼,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着黑色血丝。 他摆摆手,示意阴娘子不要再说下去,然后让我把五块阴骨放在祠堂的香案上,摆成五角形。 “烧了它们,阴骨的煞气就散了。”二爷一边说,一边往阴骨倒桐油。 李向阳哆嗦着划燃火柴,扔到阴骨上。 火焰腾起的瞬间,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那是中了煞气的村民在排出体内的秽物。 我望着铁栓的头骨在火中渐渐变白,仿佛看见提着蝈蝈笼,终于从阴暗跑进了阳光中。 与此同时,青龙堰的方向,接连传来五声天破音。 二爷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成了,十冥七杀阵已破,中煞的很快就会好转。” 这时,看护夏柳的村民,急匆匆地跑来找李向阳:“不好了,夏专家自个儿从药桶里爬出来了,我怎么都劝不住……” 李向阳一拍大腿:“快跟我过去。” 我跟着李向阳一路小跑,刚到晒谷场的时候,就看到夏柳在跟村民讲解如何预防传染性疾病。 还让村民不要受封建迷信的蛊惑,生病要及时去医院。 “小李村长,你来得正好。”夏柳看到李向阳,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两人交谈了片刻,我看到李向阳始终低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训完李向阳后,夏柳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赶紧转身,朝青龙堰走去。 虽然阴骨已经被烧毁,天破音也出现了,但十冥七杀阵到底有没有破,还得看铁桩的颜色和周围的气场。 青龙堰的水,平静得像块黑玉,十几盏探照灯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整个堰堤及其周围都亮如白昼。 七根铁桩立在浅滩处,原本漆黑的表面已经褪成暗灰色,像是被雨水冲刷了百年的朽木。 我站在岸边,胸口还残留着穿心蛊发作后的隐痛。但嘴角已经忍不住扬起,十冥七杀阵破了,青石村的灾厄也解除了。 “乖孙子……”阴娘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快看看你二爷,脸色怎么比死人还难看?” 我转过身,阴娘子的红盖头被夜风吹得微微掀起,露出半截雪白的下巴。 0048章:药引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正死死盯着那些铁桩,枯瘦的手指攥得拐杖“咯咯”作响。 “假的……”他的嗓音沙哑,嘴角不停的抽搐,“全是假的……咱们都被沈星移给算计了。”“ 我跳下河床,捡了根树枝,挑开最近那根铁桩表面的绣蚀。 “嗤……” 树枝刮下的根本不是铁屑,而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黑色胶质。胶质脱落后,露面里面暗黄色的木质纹理。 木头的上端涂着红漆,中间用朱砂雕刻着盘绕的龙形图案,龙眼处点着两点腥红。 “锁龙桩!”二爷的拐杖重重砸在岸边青石上,“沈星移这个疯子,根本不是要布十冥七杀阵,是要借我们的手解开锁龙桩封印!” 阴娘子的红盖头无风自动:“锁龙桩下面到底镇着什么东西?我记得前些年,乖孙子也是被沈星移操控的活尸利用,解了另一处锁龙桩的封印呢。”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二爷的眼中布满血丝,神色凝重地说道:“能让大镇师用七处锁龙桩镇住,绝不是什么善茬。” 远处传来夏柳给村民讲解卫生知识的广播,声音清脆得刺耳。 我盯着桩上的龙纹,似乎在缓缓流动。眨了眨眼再看,又像是月光投下的阴影。 “二爷,您说锁龙桩封着的,会不会是龙?”我刚要伸手去触摸那些龙纹,被二爷厉声制止住了:“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么?上来……” 爬上堤坝后,二爷突然上前揪住我衣领,力道大得惊人:“烧阴骨时,火是什么颜色?” “蓝色……”我被他的眼色吓住了,“中间泛绿光。” 二爷烟杆“当啷”落地,踉跄后退:“沈星移不仅借咱们的手解了锁龙桩的封印,还要让青石村一百多条人命,成为祭品啊……” 水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涟漪中心浮起一串气泡,炸开时飘出阵阵混着血腥味的奇香。 阴娘子猛地扯下红盖头,一分为二,同时递给我和二爷:“断魂香,快捂住口鼻……” 话音未落,她已经抓住我和二爷肩头,退到了青龙堰的外围。 堰边的树木的叶子开始疯生的掉落,不是枯黄的自然脱落,而是像被无形的手给硬扯下来,暴雨般砸在水面上。 铁桩开始缓缓下沉,河面掀起波浪,瞬间就盖了过去。 “断尘……”二爷急声说道:“快去找李向阳,让他去镇上买两桶汽油,还有黑毛公鸡十只,黑狗血十斤……” 我一路小跑,嘴里反复念叨二爷说要买的东西,生怕一打岔就忘记了。 晚上十点,村委还亮着灯。 我闯进去时,李向阳正在填写“青石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调查报告”,笔尖在“封建迷信”四个字上顿顿,墨水晕开成蜘蛛的形状。 “汽油!黑毛公鸡!黑狗血……”我拍在桌上的手还在发抖,“二爷交待,现在就要,越快越好……” 夏柳和葛组长从对面抬起来,同时看向我。 “小李村长。”夏柳的钢笔指向我鼻梁:“这位如果再散布谣言,宣传封建迷信,我马上跟上面汇报。” 李向阳的喉结动了动,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写报告:“小方大夫,你先回去吧。我这……” 没等他说完,我转身就走。 村委会大院的梧桐树下,会计吴娇追上来,递给我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拿着吧!”她硬把钱塞进我手里,“都是乡亲们凑的,李村长让我给你。” 我接过钱,指腹能摸到上面沾着的各种油渍。 “他不敢来?”我冷笑一声。 吴娇叹了口气:“县里的专家本来都在说他搞封建迷信,他要是再敢去买这些东西,专家组就上报到县里去……你也别怪他!他也有难处!” 我将钱揣进口袋,缓缓转身。 夜风忽然变冷。 月光把土路照成惨白色,两旁的茅草丛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里面穿行。我放慢脚步,用鬼瞳观察周围的气场。 同时手指结印,凝聚起回元罡气。 “方断尘!” 声音从后背传来,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颈后。 我猛地转身。 月光下,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约摸十八九岁,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发梢微微打着卷。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泛起莹润的光。 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澄澈如秋水,眼尾微微上挑,眨动时像蝴蝶振翅。 “江……寒影?”我猛地怔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敢相信,她会在这里出现。 她笑了,嘴角漾起两个浅浅的酒窝:“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 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在她昏迷的时候,但她的魂体跟我共生了十几年。 直到现在,我躯体内,还有她的一魂一魄。 “你怎么会在这?”我揉揉眼,确定不是在做梦。 江寒影向前迈了两步,裙摆随风轻扬:“我找到青石村,跟着你好几天啦。每次刚要靠近,不是阴娘子冒出来,就是方先生咳嗽……” “你知道阴娘子?我疑惑的看向她。 她突然笑起来,月光在唇齿间流转:“那天在卫生院,你和方先生被胡月姬他们带走后,阴娘子就来了……是她带走了那两具狐族老者的尸体呢。” “你找我有事?”我喉结滚动,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她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我胸口:“穿心蛊,疼吗?” 我浑身一僵。 她的手指很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 可偏偏就是这寒意,却让我胸口那股灼痛奇异地缓解了几分。 “姐姐给你的固魂丹,还差一味药引。”她勾勾手指,“我是来给你送药引的,靠近些……” 我俯身时,她突然踮脚勾住我脖子。 唇上一片冰凉,柔软得像花瓣,带着清甜的香气。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舌尖渡了过来,圆滚滚的,带着微微的苦味。 舌尖顶开齿关,一粒冰凉的药丸滑入喉管,甜中带腥在齿间绽开。 我猛地推开她,擦了擦嘴:“你……” “别吐。”她眨眨眼,“这可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炼制出来的药引,天下只此一颗。” 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要帮我?”我哑声问道。 她低头摆弄裙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不想你死。”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 “你爷爷呢?”我转移话题:“他的伤好了?” 江寒影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爷爷不仅早就痊癒,还比以前更加厉害,行事也更为极端疯狂……。” 0049章: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江寒影紧张的抓住我手腕:“我得走了,记住……爷爷随时都可能会来找你和方先生,你们千万小心。” 顿了顿,接着又道:“还有,融合了药引的固魂丹,也只能再帮您压制穿心蛊一年左右。所以,你还是得想办法,把穿心蛊弄出来……” 她的手很凉,却让我掌心发烫。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心口的穿心蛊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七年多了。 我以为自己会慢慢淡忘她,可当她再次出现,我才发现,有些记忆从来不需要想起,因为永远也不会忘记。 “方断尘……”江云裳的身影突然从茅草丛里钻出来,掩嘴笑道:“寒影的口水应该很甜吧,瞧你回味这么久,跟丢了魂一样。” 我脸上发烫,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也来青石村了?” “我不能来么?”江云裳歪着头,似笑非笑:“寒影把初吻给了你,你可千万别负她……要不然,你死定了!” 初吻? 我顿时面红耳赤,鼻尖还残留一缕江寒影身上的清香。 “嘻嘻……”江云裳的笑声渐行渐远。 等我回过神来时,她的身影已在几米之外,衣袂翻飞如鹤翼。 远处传来飘渺的笛声,吹的是我小时候自创的调子,音律比柳枝还柔软。 我眼眶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镇上的农贸市场很早就开门了,灯光通明。 我攥着吴娇给的钱,先去买了黑毛公鸡和黑狗血等物,最后才去买汽油。 二爷跟农机站的站长老周是老熟人。 听说我要买汽油,马上凑过来,指着我买好的东西说道:“最近青石村那边邪性得很,听说死了好几个,都惊动县里了,这些……都是方先生作法事要用的吧?” 老周不仅好奇心重,舌头似乎也比常人要长,说话时总像含着块热豆腐。 我没回答,只催他快些装汽油。 “多少钱?”我问。 “方先生要的东西,我怎么能收钱?”老周拍着油桶,笑得满脸褶子:“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吧,我让二狗骑车送你回去。” “二狗”是老周的儿子周二宝的小名。 周二宝小时候经常生病,去医院不管用,找了很多阴阳先生也看不了。 老周有个远房亲戚住在青石村,在亲戚的指引下,找到了二爷。 从那时起,我和二爷就成了农机站的常客。 直到上高中后,我没时间跟着二爷过来了,也再没见过周二宝。 后来听二爷说,他的身体好起来了,能吃能喝,壮得跟牛一样。 就在脑子有点不灵光,憨憨的,不怎么爱说话。 “二宝……”老周朝着楼上喊:“下来送你方哥回青石村。” 没过多久,楼梯“咚咚”作响。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走了下来,比老周高出两个头,肌肉虬结,长着一张憨厚的脸。 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周二宝。 除了个头和身形变化很大,五官相貌还跟以前差不多。 周二宝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扛起我的麻袋就往外走。他的摩托车很显眼,是镇上唯一一辆杜卡迪916。 一路上周二路都没说一句话,将我送到祠堂门口,放下东西就回去了。 巨大的轰鸣声,惊醒了二爷。 “东西都买齐了?”二爷从祠堂走出来,打着哈欠:“黑狗血呢?” 我拿出一只酒壶,放到地上。 二爷掂了掂,点上烟袋锅:“第一步,将黑狗血淋到六处埋阴骨的位置。记住,一定要淋透……” 后面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天蒙蒙亮时,我才完成这第一步。 接着我又马不停蹄,赶到青龙堰。 让我没想到的是,堰堤上站满了人。 二爷在中央,周围是葛组长带领的专家组和李向阳,更外围则是看热闹的村民。 “老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葛组长擦着汗,“往河里倒汽油是违法的,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一旁的夏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封建迷信要不得!你口中的邪物,不过是某种未知的病毒……”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阴娘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红盖头几乎贴上了她的鼻尖。 “夏专家……”阴娘子的声音甜得像蜜,却让人毛骨悚然,“你昨晚洗澡时,没觉得后背发凉吗?” 夏柳的脸色瞬间惨白。 阴娘子的红袖轻扬,堰边的柳树无风自动。 “看清楚了。”她轻笑一声,缓缓取下红盖头,露出没有脸皮的五官。 头发像触手一般,缠在了夏柳的脖子上。 夏柳的眼镜“啪”地碎裂,镜片落地进,她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她在每一块眼镜碎片里,都看到了自己的脸正在腐烂。 “啊……”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却摸到满手鲜血。 周围的专家和村民乱作一团。有人想要逃跑,双腿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阴娘子飘到半空,红嫁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还有谁要阻拦方先生的,可以试试。”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好了,吓唬吓唬就行了,别把事闹大,让李向阳收不了场。”二爷对阴娘子摆了摆手。 阴娘子吐了吐舌头,隐去了身形。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堰堤上就只剩下了我和二爷。 “这些所谓的专家,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阴娘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二爷身旁,恨恨地说道:“脑袋一根筋,好话听不进,非得用些手段……活该。” 二爷淡淡笑了笑,让我把汽油浇在木桩上。 此时木桩露出来高度,只有先前一半,而且还在继续缓缓下沉。 点燃后,火苗“轰”地窜起三丈高。 奇怪的是,烧了半个多小时,汽油都烧完了,那些木桩却连漆皮都没掉,反而让它们表面的龙纹更加清晰。 河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棺材板。 二爷脸色阴沉,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下面镇的东西,道行深不可测啊。” “会是什么?”我问:“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龙?” 在我认知里,锁龙桩就是用来锁龙的。 镇压其他东西,根本用不着锁龙桩。 二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不可能是真的龙,应该是蛟,或者虬一类,带有龙之血脉的凶物……不管是什么吧,它暂时也出不来。” 我爬上堰堤后,二爷将杀好的黑毛公鸡全都扔进了河里。 河水翻起一串泡泡,将鸡裹挟着,吸入河底中。 刚才阴娘子跟夏柳这么一闹,我们也不好再去青石村,直接往青石山的方向走去。 回山的路上,二爷的旱烟一直没断过。 阴娘子突然咳嗽了两声,没好气的冲着二爷嚷道:“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憋在心里,想早点死了跟我成亲啊?” 0050章:九阴转生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讪讪地摇了摇头。 转身看向我:“江家那丫头昨晚来找你了?” 我下意识摸嘴唇,那里还留着江寒影的清香。 二爷冷笑一声,烟锅里蹦出几点火星:“你身上的穿心蛊,安静得像条死鱼,应该是固魂丹中的药骨和药引融合了。药引……只有江寒影那丫头能炼制出来。”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到药骨和药引。 “二爷……”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能不能跟我讲讲,药骨和药引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对那丫头动心了?”二爷的声音很冷。 “没有!”我脱口而出,心跳却如擂鼓。 二爷的烟锅忽明忽暗,像只能窥探人心的眼睛。 阴娘子不知何时掀起了大红盖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随即朝二爷瞪起眼:“你这老不死的,咱乖孙子长大了,对女子动心多正常啊!再说了,那丫头水灵得很,细皮嫩肉的,我瞧着都喜欢得很呢……尤其是那脸皮,啧啧……” “咳咳……”二爷打断阴娘子的话,声音哑得像磨刀石,“江怀风修炼的九阴转生术,需要药骨、药引和药魂……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九阴转生术不是早已失传了吗?”阴娘子飘到一块青石上坐下,“那老东西从哪里学来的?” “是失传了!”二爷吐出一口浓烟,“但江怀风通过九阴堂,在民间找到了残篇。” 阴娘子一怔,说道:“残篇……那就是不全喽?老东西也不怕把自己练死。” 山风刺骨,二爷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起伏的山恋,缓缓说道:“江云裳是药骨,天生阴脉,百毒不侵;江寒影是药引,命格奇特,能通阴阳;至于药魂……” 二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吐出黑血。 阴娘子飘到他身后,红袖轻拂,才稍稍缓解。 “药魂是什么?”我追问道。 二爷擦了擦嘴角:“药魂是至阴之体,却又阳气未散,生死交界之人……这种人,万中无一。” “这么说,药骨和药引都得是活人?”我的声音在发抖。 “活人?”二爷冷笑:“不如说是活着的材料。药骨要从小用百毒浸泡,药引则需在阴时出生,阴地长大……江家那对姐妹花,从出生就注定是江怀风修炼九阴转生术的牺牲品。” 我的拳头攥得生疼,山风灌进领口,冷得让人直哆嗦。 江怀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浮现在眼前,他抚摸江寒影头发时,眼里的怜惜,并不是因为血缘亲情,而是江寒影身为药引的价值。 山路蜿蜒,越往上路越狭窄。 阴娘子一路都搀扶着二爷,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 二爷边走边说:“九阴转生术,说是转生,实则是夺舍。施术者濒死之际,以药骨为躯,药引为桥,药魂为皿,融合后重获新生。” “江怀风已经快要油尽灯枯。”阴娘子轻笑:“他等不及了……乖孙子,你可知道药魂最可能是什么人?” 我摇头。 “将死未死,半人半鬼。”她的声音带着蛊惑,“比如……” “比如天生鬼瞳,该死却又未死的人。”二爷打断她:“说的就是你。”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你吓唬乖孙子干什么?”阴娘子白了二爷一眼,缓缓说道:“你确实符合药魂的人选,而且你天生鬼瞳,比寻常人更容易融魂。不过……” 我没作声,等着阴娘继续说下去。 “不过药骨和药引都是女子。”二爷接过话,说道:“所以药魂也必须是女的。” “没错!”阴娘子往我脸上吹了口气,“所以,你只要比江怀风先一步找到药魂,就能阻止他伤害你媳妇……咳咳,我是说江家那对姊妹花……” “越说越离谱。”二爷的拐杖往地面重重砸落,挣开阴娘子搀着他胳膊的手。 阴娘子现在一点都不怕他,挺起汹涌的胸脯说:“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离谱的。你死之后,娶我为正房,再多收几个年轻漂亮的女鬼做偏房……” “你也不介意?”二爷别过头,看了阴娘子一眼。 阴娘子眼神发狠:“你可以试试看……” 我无心去听两人打情骂俏,满脑子都是“药骨、药引、药魂”这三个词。 阴娘子说得没错,如果我能先找到药魂,就能阻止江怀风利用九阴转生术重新转生。 回到青石山后,我累得几乎虚脱。 倒在床上眼皮就睁不开了。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胡月姬的仙根被胡太奶拿回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做饭的活儿自然又落到我头上。 吃过晚饭。 阴娘子来了。 脸色不太好看。 听她和二爷聊天才知道,原来最近镇上来了个厉害的道士,有事没事就到青石山这一带来晃悠。 二爷不以为然,说道士本来就是收鬼捉妖的。 况且,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肯定是有人花钱请他过来的。 阴娘子有些生气,转身去了老宅。 孙大顺南下之前,特意找人把老宅那两间房子加固翻新,让我和二爷分开住。 从那以后,阴娘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找二爷。 当然,只是正常的聊天。 有时候兴致来了,会带点酒食,陪着二爷喝几杯。 青石山的夜,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躺在床上,盯着房梁上垂下的蛛网,久久不能平静。 月光透过窗缝,在地面上割出一道惨白的线。 对面的老房,二爷和阴娘子不知因为什么争吵了起来。 最后阴娘子气得摔门,身形如同一片树叶,消失在夜色中。 窗外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屋檐下磨刀。 我猛地坐起,用鬼瞳扫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时,一只黑猫跳上窗台,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向我。它的尾巴尖缺了一截,正是经常来讨食的那只野猫。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断尾。 “喵……” 它叫了一声,跳进屋里,嘴里叼着个东西,“啪”的吐在我床上。 是半截褪色的红带子,系着一颗玻璃珠。 铁栓的玻璃珠。 珠子里的桅子花纹已经模糊,但那股腥甜味似乎还在。 穿心蛊突然在胸口躁动,冷汗浸湿被褥,眼前浮现出铁栓溺亡那天的画面。 井水黑得像墨,蝈蝈笼浮在水面,红带缠着笼子,格外显眼。 “方尘……” 铁栓湿漉漉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别忘了,七月半给我烧蝈蝈笼啊……” 我惊醒过来,发现断尾正在用爪子扒拉玻璃珠。 珠子滚到地上,“叮叮当当”地转了几圈,最后停在门口。 月光下,站着个人影。 “做噩梦了?”阴娘子的红盖头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雪白的下巴。 她弯腰捡起玻璃珠,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抹,珠子顿时泛起诡异的红光。 “魂引。”阴娘子轻笑:“有人用这小玩意钓你呢。” 0051章:鬼手佛心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魂引?钓我? 我看着阴娘子指尖发红的玻璃珠,喉咙发紧:“可是,铁栓的魂魄……” “铁栓早已入轮回,不是他。”二爷的身影堵在门口,旱烟袋在门框上重重一磕,“是沈星移。”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断尾”弓起背,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阴娘子红袖轻轻一拂,玻璃珠“啪”的碎成粉沫,里面竟蜷着条细如发丝的黑虫,扭动两下便断了生机。 “有意思。”她的盖头被风掀起,红唇微勾,“这不是普通的魂引,是‘血魂契’,耗费了本命精.血的。” 二爷的烟锅亮起暗红的光:“血魂契源于天师道秘术,施术者以心头血为引,中术者一旦触碰,魂魄就会被标记,天涯海角无处遁逃……” 顿了顿,接着说道:“沈星移不惜损耗真元,应该是想利用你,破坏剩下的锁龙桩……七处锁龙桩,已破了两处封印,再破一处,怕是镇不住地下的凶物了。” “小小青石村,居然就藏着两处锁龙桩,难不成那凶物就在青石村下?”阴娘子边修磨指甲边说:“七处封破其二,如果真是蛟或者虬,恐怕也封不住多久了。” “明天我上青龙观找清虚老道。”二爷突然暴喝,吓得断尾窜上房梁,“让他去找大镇师来重新修补封印。” 阴娘子冷笑一声:“人家可是得道真人,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凭老子是他师兄。”二爷拐杖重重往地面一杵,“他要敢不答应,老子把他那破观给砸了。” 晨雾未散时,二爷就出了门。 晌午才回来,身后跟着个身穿藏青道袍的白须老者,肩头蹲着只红眼乌鸦。 那乌鸦的头刚扭向我这边,突然“嘎”地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走了。 “这位是……”老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忍不住“咦”了一声:“神眼天目?还是天生的?” 我第一次叫到有人称鬼瞳为神眼天目,瞬间觉得逼格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二爷笑而不答,烟袋锅往我头上敲过来:“跪下,给龙虎山张天师门下,镇邪一派当代掌印人玉衡子真人磕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二爷的拐杖就打在我的膝弯处,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但玉衡子却抢先一步,左腿下弓,右腿横起,将我整个人都给托住了。 “师兄,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咱俩之间用不着这些客套。”玉衡子双手扶住我的胳膊往上拉。 他的手像枯树皮,却出奇的暖。 二爷“嘿嘿”一笑:“当年我从青龙观抄来的清微御炁术,好像还缺了一部分。” “你是说《清微灵枢诀》吧?”玉衡子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递给二爷:“早猜到你叫我过来,就是打它的主意。” 二爷也不客气,接过书直接往怀里塞。 “此子天生神眼天目,与《清微经》之要求堪称契合无间,实乃修炼此术的绝佳之选。”玉衡真人看向我,微微颔首。 接着结了个手印,外面响起一阵扑棱声,那只乌鸦落到了他的左肩上。 “师兄,事态紧急,我先就此别过。”玉衡玉向二爷告辞,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忽的又停下来,头也没回地说道:“此子在回元炁诀和回元针术上已小有建树,修炼灵枢诀时需多加引导,以免纲目不分,本末倒置……” 二爷对此却不屑一顾,把书扔给过来,让我自己去惨悟。 相对于回元炁诀和回元针术而言,灵枢诀确实要简单得多,但是无比的繁琐。 灵枢诀修的是古医岐黄之术,注重的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理论部分无非就是多记熟背,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难的是,没有实践。 而岐黄之术的根本,就是从实践中总结真知。 “乖孙子,实不实践的以后再说吧”阴娘子在我耳边长唉短叹,“你二爷时日不多了,先按他说的做的吧。” 这个事我早有预感。 却一直不敢多想。 此刻从阴娘子嘴里说出来,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个屁,老子还没死呢!”二爷的烟袋锅敲在我脑门上,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死了也不准哭,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那段时间,我晨起炼回元炁诀,午时研读灵枢诀,傍晚帮二爷整理从青石山峡谷那边采集来的草药。 也不知为什么,最近二爷每天都要阴娘子陪他去那边采药。 阴娘子也不拒绝,除了陪着二爷,还三天两头带些山货野味过来。 直到那个飘着细雨的早晨,李向阳上到了青石山。 “方老先生……”他捋了捋额头垂着的头发,雨水顺着下巴滴落,“村里通了水泥路,县里特批了经费,修建村级卫生所……” “跟我有关系吗?”二爷打断他的话,烟袋锅在门槛上磕了磕。 李向阳说道:“我在卫生所旁边,给您留了间诊室……如今青石村外出打工的村民越来越多,家家户户都在致富,您再看看您这里,还没通电呢。” 二爷不再说话了,像是在犹豫,又仿佛是担心什么。 “需要多少钱?”沉默了许久后,二爷终于开口。 “不要钱!”李向阳搓着手,“就指望您老坐镇,压压邪气呢。” 二爷冷声说道:“怎么,不说我搞封建迷信了?” 李向阳讪讪一笑:“瞧您说的,什么封建迷信,这是咱青石村的传统民俗……再说了,您老过去开诊室,那是悬壶济世……” “行了,行了……不用给我戴高帽。”二爷摆摆手,叹了口气:“这地方清静是清静,就是不太方便,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上山下山的折腾。”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李向阳大喜。 二爷点点头:“什么时候过去?” 李向阳回答道:“现在房子在粉刷,最多三天……” 话还没说完,阴娘子的红盖头突然从梁上垂下来,正落在他跟前。 李向阳两眼一翻,往后栽了过去。 “堂堂一村之长就这么点出息?”阴娘子飘下来,“这就吓晕了?” “回春堂”的匾额挂上门楣时,全村人都来围观。 黑底金字的招牌,是阴娘子不知从哪个墓里刨出来的阴沉木所制。二爷用朱砂在上面题了“悬壶济世”四个大字,笔锋如刀,力透木背。 开业当天,玉衡真人送来副对联:一剂灵丹祛百病,三根金针镇乾坤。 横批:鬼手佛心。 二爷的心思没在对联上,悄悄将玉衡真人拉到一旁,轻声问他:“封印锁龙桩的大镇师找到了吗?” 0052章:疯病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玉衡真人摇摇头,不知对二爷说了什么,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直到李向阳点燃鞭炮,玉衡真人和二爷才回到诊室。 后来两人又躲在角落里商量了一阵。 玉衡真人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二爷换上阴娘子找人缝制的青色长袍,往大师椅上一坐,烟袋锅指向我:“回春堂由断尘主诊,我只负责抓药。” 清微灵枢诀的核心是“望炁”,将回元罡气凝于目窍,能看人五脏六腑的气机流转。 回春堂的第一个病人,是村东头的王瘸子,老寒腿疼了二十年。 鬼瞳之下,他膝头三寸处可见一团淤塞的黑气。 我用银针蘸着雄黄酒刺入,再注入内气,挑出一缕腥臭的黏液,王瘸子当场就能弯腿了,激动得要跟我下跪。 二爷横起烟杆拦住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跟一个小辈下跪,你想折煞他啊?诊金三块二,药钱另算……” 王瘸子哆嗦着从掏出一叠钞票,摊在柜头上。 二爷抓好药,递到他跟前:“回去后煎服,一副药煎三次,喝完再过来复诊。” 我用几根银针治好王瘸子多年顽疾的事,传得比山风还快。 第三天清晨,我刚打开门,队伍已经排到了十米开外。 大多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有一些是来治“阴病”的。 所谓“阴病”,其实就是撞邪、冲煞之类的。 那天傍晚,村口的王婆抱着一个穿红肚兜的孩子进来。 王婆是老熟人了,每次去小卖部买东西,她都会给我打些折扣。 “孩子不舒服?”我边说,边用往孩子看去,却见他的囟门外盘踞着一团灰气。 这团灰色的气并不是命气,而是用望炁之术所看到的阴气。 王婆告诉我,最近半个多月以来,每到半夜孩子就哭闹得厉害,怀疑是冲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安慰她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惊了魂。” 小孩惊魂是常有的事,用灯芯草蘸朱砂画道“安神符”,烧成灰拦在蜂蜜里,让孩子喝下去就解决了。 王婆浑身一哆嗦,说上周孩子的母亲,确实带他上过坟。 第二天一早,王婆过来找我,说孩子晚上没有再哭闹。 走的时候,桌上多了一包酥心糖,还是知名品牌的。 从那以后,来看“阴病”的村民越来越多,渐渐超过了看普通病的。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 二爷的状态越来越差,精神也大不如从前,阴娘子说他大限将至,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窗外的老槐树正在落叶,一片枯叶擦着窗棂滑落,像把钝刀割在我心口上。 二爷的烟袋锅还在冒着青烟,可拿烟杆的手已经瘦得能看见骨节凸起。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力竭的嘶哑:“断尘啊,老子这辈子没娶着媳妇,死了倒能马上讨个鬼娘子……” 灶台上的药罐在咕嘟咕嘟冒泡,苦涩的药香混着烟草味钻进鼻孔。 我盯着药罐上那道裂纹,突然想起那年发高烧时,也是这样熬着药。 那时他的手掌暖得像块烧红的铁板,现在却冷得仿佛井沿上的青苔。 “您别胡说。”我喉咙像堵着一团晒干的艾草:“有我在,您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案几上的银针闪着寒光。 这些能挑出阴毒秽物的利器,此刻却救不了我最该救的人。 二爷突然剧烈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在竹椅上弹跳。我抢步上前时,看见他掌心那滩暗红像极了朱砂。 可朱砂能镇邪,这血却只会带走他的活气。 “记不记得你修炼望炁时,老子说过的话?”他喘匀了气,烟杆戳向我心窝,“活人看五脏气机,将死之人要观顶上三花。” 我抬头看他发际,那团代表生机的白气,已经淡得像晨雾。 暮色漫进诊室时,诊室里还有两三个看阴病的在二爷抓药。 我开始收起晾晒在门口的草药,眼前突然光线一暗。 “大夫!治病!” 来人五十出头,乱发间沾着草屑,额头上用墨涂抹得漆黑一团。 最扎眼的,是那身衣裳,左半边红右半边白,像是给死人穿的“阴阳衣”。 “姓名?”我按诊治的流程问。 “张铁头!”汉子突然用头撞向门柱,“咚咚”两声,木屑簌簌落下,“你看,没骗你吧,我的头多铁!” “坐下。”我指向诊桌旁的条凳,暗中结了个“安神印”,然后问他:“哪不舒服?” 张铁头却不按常理出牌,一个箭步窜到药柜前,抓起黄莲就往嘴里塞,嚼得满嘴苦汁四溅:“苦!真苦!比俺媳妇跟人跑的那天还苦!” 二爷的烟袋锅从柜台后伸来,敲在他腕骨上。 黄莲撒了一地,张铁头却就势躺倒,四脚像乌龟一样在空中蹬踢:“大夫打人啦,这是黑诊所啊……” 没人理会他。 张铁头讨了个无趣,突然扑向药柜,动作快得我和二爷都没反应过来。他抓起装天麻的陶罐就往地上摔,瓷片四溅中,又抽出药屈往窗外扔。 当归、黄芪下雨般飘出窗外,等药的病人发出惊呼。 “拦住他!”我箭步上前扣他脉门,指腹下的脉搏平稳有力,哪有什么疯症? 他冲我咧嘴一笑,黄板牙缝里卡着根参须。我心头一突,转头就见装百年老参的锦盒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诊室开业时,玉衡真人送的大礼,仅此一根呀。 “甜,真甜!”他鼓着腮帮子大嚼,参须从嘴角支棱出来,“比俺媳妇的奶水还甜!” 等药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红了脸。 我趁机一指点向他后颈的“风池穴”,这招对付颠狂者百试百灵。 不料他像背后长了眼,忽的弯腰系鞋带。我这一指戳空,反被他头顶撞中了下巴。 “哎哟,大夫又打人啦!”他就地打滚,把我刚刚收回来的药匾碾得粉碎,“黑诊所害命啊!” 药香混着尘土飞扬。 我眯起眼,先用清微望炁看他阳气:周身气息流转有序,五脏炁机平衡,比在场任何病人,甚至比之普通的正常人都要健康。 所谓疯病,根本就是装的。 当我用鬼瞳去看他命气时,不禁猛的一怔。 此人的命气呈纯黄之色,如日当空,光辉朗照,生机蓬勃而旺盛,并初步凝聚成了人形。 这是长年习武且造诣颇深之人才有的命气形态。 我陡然间明白过来,这个张铁头是借着看病之名,故意过来捣乱搞破坏的。 正要揭穿,他却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如羊癫疯发作。 “造孽啊!”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个老太太抹眼泪,“你这小大夫,把好端端的人给戳疯了啊!” 0053章:玉扳指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气得太阳穴直跳,却见二爷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出来,旱烟袋上的铜锅亮起了火光。 “断尘……”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嘈杂,“清微灵枢对于疯病是怎么说的?” 我愣了一下,立即会意:“重阳者狂,重阴者癫。这位……阴气凝于足三阴而不散,当刺涌泉、照海二穴。” 二爷沉下脸,旱烟杆朝我扔来:“知道怎么治,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此时的张铁头,还在地上抽搐不止。 我接过烟杆,手上凝聚回元罡气,往张铁头脚底猛的戳去。 张铁头“嗷”地一声弹起来,哪还有半点疯态。 “赔钱!”我恨恨地看向张铁头,却见他眼神凌厉,身上气势暴涨。 顷刻间,整个回春堂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重,仿佛凝滞的铅云低垂于穹顶之下。 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本围在四周看热闹的病人和村民见气氛不对,纷纷跑了出去。 二爷的脸色也极为难看,目光紧紧盯着张铁头右手拇指。 那里戴着个墨玉扳指,在阴影里泛着诡异的青光。 扳指内侧,有道细如发丝的刻痕,隐隐透出两条蛇相互缠绕的图案。 “小儿学艺不精,惊扰了阁下。”二爷脸上赔着笑,从柜台里拿出一叠钱递给张铁头,“另赠一贴安神散。” 张铁头突然不闹了,抹掉嘴边的白沫,冷声笑道:“方先生这是打发要饭的?我来时好好的,现在浑身都不得劲……” “请您说个数。”二爷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玉扳拇,脸上赔着笑。 张铁头咧开嘴,黄板牙缝里的参须清晰可见:“方先生觉得我缺钱吗?” 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两条蛇纹时隐时现。 二爷的烟袋锅在柜台边沿轻轻磕了磕:“不要钱?难不成要天材地宝?” “方先生敞亮,那就天材地宝好了。”张铁头伸出三根手指:“两株月影草,一根五百年的灵参,下个月圆夜来取。” 我心头一跳。 月影草只生长在地脉交汇处的阴煞之地,百年难遇一株,连阴娘子都无法找到。 至于五百年的灵参,那是成了精的东西,会土遁会跑路,还有精怪看守,就算找得到,想要取到手,又谈何容易? “可以。”没想到二爷答应得很干脆,仿佛张铁头说的是两斤枸杞。 张铁头显然也没料到二爷会如此爽快的答应,愣了片刻才抱拳:“方先生痛快……” 走的时候,张铁头往柜台扔了一叠大钞,说是赔偿今天回春堂损失的药钱。 等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暮色中,我发现二爷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二爷,他是……” “省城佘家的药人,五脏都浸过毒。”二爷转头看向我,眼神凝重,“刚才你若真用银针刺他,现在已经死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张铁头躺过的地方,青砖正被蚀出蜂窝状的小孔。 阴娘子红袖卷起一片碎瓷,上面沾着晶亮液体。她凑近闻了闻,红盖头无声滑落:“还真是佘家的药人,手摸过的东西,都带毒。” 二爷脸色骤变,旱烟杆“啪”的折断在掌心:“奇怪,佘家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石村?” 阴娘子挑了挑眉:“还看不出来吗,人家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能有资格佩戴玉扳指,那家伙在佘家的身份也不简单呢。” 二爷叹了口气,说道:“佘家的‘双蛇叩门’玉扳指,只有长老级别才有资格佩戴。张铁头的本事尚可,但还不够长老的年龄,所以他应该是佘家护院双蛟之一的张忠义。” 这时,阴娘子轻哼一声:“难怪你刚才答应得那样爽快,原来是在惧怕佘家……可你想过没有,上哪去弄那两样天材地宝?”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我对张铁头的身份并不在意,只关心二爷答应给他的东西,该从何而来。 二爷没有回答阴娘子,而是让我把一片狼籍的诊室先收拾整齐。 “要不,我去找胡月姬吧?”阴娘子犹豫了片刻后,说道:“狐族,尤其是青丘一脉,不仅能感应天材地宝的方位,更有旁人难以企及、无法替代的优势。” “可是……”二爷面露难色。 阴娘子飘到他身旁,亲昵的抱住他胳膊说:“可是什么?怕我受委曲?” 二爷点头:“你与胡月姬素来不合,现在却要放低姿态有求于她,我担心……她会趁机叼难你。” “唉哟,什么时候懂得心疼人了?”阴娘子笑呵呵的,脸上掩不住喜色:“没事啦,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不了我过去先赔个不是,再多说几句哄她开心的话呗……” 月影草可以找胡月姬帮忙,可灵参怎么办? 阴娘子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后,二爷点了一支黄香,插在砖缝间。接着他双手结印,嘴里细声念叨了几句,黄香飘出的烟雾突然扭曲成一团。 胡月姬是半夜来的。 穿着一身素白长裙,发间银簪轻晃,走路时无声无息,唯有淡淡地香清在空气中浮动。 “方先生……”她开门见山,声音清冷如霜,“事儿阴娘子已经跟我说了,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太奶有令,狐族不得再插手凡尘之事。” 二爷靠在竹椅上,神色凝重:“佘家明面上是医药世家,暗地里却跟九阴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这个张铁头,我怀疑是为了锁龙桩而来。” “锁龙桩?”胡月姬眉头轻拧,微微眯起眼说:“跟狐族有关系吗?” “你这骚……咳咳……”阴娘子突然开口,“你相貌生得这般漂亮,脑子怎么……我是说,锁龙桩若被破,青石山方圆百里的精怪,一个也跑不了,包括你们狐族。” 胡月姬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沉默了半晌后,抬眼看向二爷说道:“如果真如阴娘子所言,我狐族确实难以独善其身……这样吧,我先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太奶,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胡月姬走后不久,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方先生……”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我寻声看去,一个矮小的老头正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老头有些眼熟,尖脸细腮,身上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百纳衣,鼻下两撇细长胡子特别显眼。 我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想挖我的眼珠的“灰二哥”吗? “方先生急着叫我过来,有事?”灰二哥眨巴着绿豆眼,脸上堆着笑。 二爷凑到他耳边,细声嘀咕了一阵。 灰二哥的表情明显一松,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灰不成身上……最多十天半个月,我保证把金不换给您找来。” 阴娘子飘到灰不成身后,红袖轻轻拂过他的肩膀:“灰二哥,开个价吧。” 灰不成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说:“瞧您这话说的,方先生让我做事,那是看得起,哪还敢收钱。那什么……没啥事,我先走了啊。” “嗯!”阴娘子微微点头:“快去快回,一个星期之内,我要见到金不换。” 0054章:黑蟒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三天后。 晚上十点刚过,我将晾晒的草药全部收好,正准备关门时,胡月姬来了。 “龙隐山的障气林里有月影草。”她声音低沉,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那里有厉害的东西守着,怕是难以得手。” 二爷狠狠吸了口旱烟,缓缓吐出烟雾:“什么东西?” 胡月姬看了我一眼,眸子在月光泛着幽幽的蓝光:“一条三百年道行的黑蟒。” 阴娘子“啧”了一声:“佘家跟蛇还挺有缘,想要的东西,都由蛇在守护。” “太奶说……”胡月姬站起身,裙摆如水般流动,“若方先生能协助解决黑蟒,月影草可以分给您两株。” “好。”二爷马上应声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胡月姬压低声音:“龙隐山北麓,今晚子时开谷,狐族除了我,还派两名族人相助。” 阴娘子突然笑起来:“胡老太这次倒是大方。” “各取所需罢了。”胡月姬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二爷留下阴娘子看护诊所,带着我跟上胡月姬前往龙隐山。 月圆之夜,正是采集月影草的最佳时机,但同时也是龙隐山障气最为浓郁的时候。 灰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流动,将山体最深的区域,包裹得严严实实。 胡月姬走在最前面,素白长裙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腰间悬着一盏青灯,灯芯燃着幽蓝色狐火,勉强可照亮三丈以内的范围。 我和二爷跟在后面,踩着湿滑的苔藓,一步三滑。 二爷的烟锅早已熄,但他习惯性的时不时吸上两口,警惕地扫视四周。 “小心脚下。”胡月姬突然停下,青灯的光晕照向前方。 那里横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边缘的岩石上,布满细密的爪痕。 “进入黑蟒的领地了。”她轻声说,“从这里开始,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记住我刚才讲的手势,有事用手势交流。” 我点头,从怀里取出“牛黄丸”递给二爷,让他含在舌下,既然解毒,还能让人保持清醒。 越往深处走,障气越浓。 起初只是薄雾,到后面竟浓得像是泡在牛奶之中,连胡月姬的青灯都只能照出两三步的距离。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细碎的嘶嘶声。 “别听。”二爷从身后掐了我一把,低声道:“障气会惑人心智。” 我马上也含了一枚“牛黄丸”,顿时感觉到一股神清之气直冲脑门。 可当我去看胡月姬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和二爷急忙跟上,一脚踩空。 “哗啦!”一声,半只脚陷入冰冷的暗河中。 河水漆黑如墨,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脚踝,滑腻如蛇。 胡月姬猛地回头,幽蓝色瞳孔在黑暗中紧缩。她指了指水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屏息凝神,终于听清,水下传来规律的“咕咚”声,像有什么凶兽在缓慢呼吸。 沿着暗河潜行一百来步,障气突然变得稀薄。 月光从岩缝漏下,照出一片开阔的河湾。河岸的石缝里,四株月白色的灵草静静绽放,叶片上的银纹随着月光缓慢流动。 “月影草!”我心头一喜,正要上前,二爷却一把拽住我。 河湾中央,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在蠕动。那是一条水桶粗的黑色蟒蛇,鳞片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头顶鼓起两个肉瘤。 它半身泡在水中,痛苦的扭动,每一次翻滚都激起丈高的水花。 胡月姬比了个手势,示意按计划行事。 我深吸一口气,从药囊中取出准备好的“安神粉”,轻轻撒入水中。药粉遇水即化,很快,黑蟒的动作变得迟缓,巨大的头颅缓缓垂下,搁在河岸上。 “好机会!” 我暗叫一声,蹑手蹑脚地靠近月影草,网兜已经握在手中张开。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草叶的刹那,背后突然袭来一阵腥风。 “小心!”胡月姬的尖叫划破夜空。 我本能的扑倒,一条粗壮的蟒尾擦着头皮扫过,将岸边的岩石击得粉碎。抬头看时,黑蟒的金色竖瞳正死死盯着我,哪里还有半分昏沉? 中计了! 这畜生刚才是在装睡! 河湾的水面突然炸开,黑蟒的身躯破水而出,头颅高高昂起,足有磨盘大小,瞳孔收缩成针尖,对我们吐着蛇信。 “退后!”胡月姬厉喝一声,双手结印,青灯中的狐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火墙挡在我们面前。 黑蟒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一声闷响,猛地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 雾气撞上火墙,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狐火顿时黯淡了几分。 “这畜生比上次更凶了!”胡月姬咬牙道。 就在这时,两道白影从岩壁上方飞掠而下。 “姑姑,我们来了!” 胡不言和另一个白衣男子,一左一右落在黑蟒两侧。胡不言手持一柄银骨折扇,白衣男子身后伸出一条雪白长鞭。 两人皆是白衣胜雪,面容俊美如画,唯有眼中闪烁的幽蓝光晕,显出狐族本色。 “不言,你跟我从正面攻击。”胡月姬边说边指了指黑蟒,接着扭头看向白衣男子,“不语,你从侧边扰袭。另外……保护好方先生。” 两人同时点头,一前一后拉开距离。 黑蟒认得胡不言和胡不语,头颅警惕地左右摆动,蛇信吞吐间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攻!”胡月姬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出手。 胡不言展开折扇。 扇面上绘着的九尾狐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化作银光射向黑蟒七寸。 胡不语的长鞭如灵蛇出洞,缠住蟒尾猛地一拉。胡月姬则双手掐诀,青灯中的狐火凝成一支火箭,直取黑蟒左眼。 二爷也没闲着,旱烟杆在掌心一转,刹那间暴涨三尺,化作一柄紫铜短剑,剑身上雷纹隐现。 他低喝一声,纵身跃起,剑尖直指黑蟒下颚的逆鳞。 剑锋不偏不倚,刺中黑蟒要害。 可惜的是,二爷体力不支,剑势刚起,身体便往下掉落。 所以并未对黑蟒造成什么伤害。 我趁机而上,先将二爷抱起,送到安全位置。然后捡起旱烟杆,猛砸向黑蟒的颈脖处。 黑蟒吃痛,疯狂扭动身躯。 河湾的水被搅得翻腾不止,浪花溅起一丈多高。 胡不言的银光被蟒鳞弹开,在岩壁上留下几道深痕。胡不语的鞭子差点脱手,虎口已然见血。 只有胡月姬的火箭命中,在黑蟒眼眶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 受伤的黑蟒彻底暴怒,蟒尾如钢鞭横扫,将岸边岩石击成碎渣。 “小心!”我大喊一声。 二爷躲闪不及,被余波扫中,重重撞在岩壁上,一口鲜血喷出。 0055章:金不换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就在我分神之时,黑蟒朝我扑来,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 我本能地举起旱烟杆格挡,却听“咔嚓”一声,烟杆应声而断。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白影同时闪现。 胡不言的折扇展开如盾,挡在我面前,胡不语的长鞭住蟒颈;胡月姬则甩出数十根青藤,缠住黑蟒身躯。 “趁现在……”胡月姬姑侄三人齐声喝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回元罡气凝聚掌心,准备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断烟杆。 “用这个!”胡不言从折扇里拆出一根钢骨递过来。 我将钢骨握在掌中,右手拇指、无名指和小指弯曲,食指和中指呈剑状。猛地戳向黑蟒的七寸。 回元罡气从掌心流向右手食指和中指,钢骨脱手的瞬间,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瞬。 下一刻,黑蟒的脖颈如遭重击般往下凹陷出一个窟窿。 我没想到这一击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更没想到会这般耗费内气。 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双腿发软,瘫坐到了地上。 鳞片炸开的瞬间,黑蟒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整个身躯疯狂扭动,将青藤尽数挣断。 胡月姬姑侄被巨力震飞,重重摔在岸边。 黑蟒的脖子已经血肉模糊,但凶性更甚,不顾一切朝我扑来。 我踉跄后退,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入暗河。 一道红影闪过,阴娘子及时赶到,红绸如血瀑般缠住我的腰,将我拽回岸边。 与此同时,胡月姬已经悄然站立起身,边抹嘴角的血迹,边绕到黑蟒身后,将胡不言的银骨折扇浴深深扎入蟒颈伤口,用力一剜。 “嘶昂……” 黑蟒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的河水将我们全都淋透。 河湾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胡不言的折扇已经破损,俊美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胡不语的白衣染满泥污,长鞭断成数截。胡月姬的发簪不知去向,青灯也熄灭了。 我忙去查看二爷的伤势。 所幸,岩壁上有一层厚厚的青苔,除了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没什么大碍。 月光穿透岩缝,照在那四株月影草上。银白色的草叶微微颤动,叶脉中的流光突然加速流动,像是在积蓄能量。 “不好!”胡月姬厉声喝道:“它们要逃!” 话音未落,四株月影草竟同时从石缝中拔出根系,细如发丝的根须在空中舞动,像无数条银色的小蛇。 最靠近暗河的那株已经挪动了半尺,草叶上的银光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呼吸。 “拦住它们!”二爷咳着血喊道。 我扑向最近的一株,手指刚触到草叶,它“嗖”地缩进石缝,只留下指尖冰凉的触感。 胡不语的长鞭卷向另一株,却抽了个空。 那株月影草像是有灵性般,提前躲开了鞭梢。 胡不言的折扇“啪”地合上,“这草果真是成精了!” 最危的是靠近暗河的那株,它的根系已经探到水边,只要再挪一寸,就会坠入漆黑的河水中。 我正要冲过去,胡月姬却伸手拦住。 “没用的。”她仰头望向岩缝外的满月,“月影草遇险时会循月华遁走,除非……” 她边说边解开腰间丝带,白衣如雪般滑落。 月光下,她赤果的后背上渐渐浮出现九尾狐的刺青,每一根狐尾都泛着银光。 “姑姑!”胡不语惊呼,“您这是……” 胡月姬没有回答,面向月亮跪倒,双手交叠在胸前,开始吟诵没人能听懂的咒语。 随着她的吟唱,后背的九尾狐刺青仿佛活了过来,九条狐尾的影子在地上延伸,最终将四株月影草团团围住。 草叶上的流光似乎凝固成了实质的银丝,根系也不再蠕动,胡月姬的嘴角渗出血丝。 但她的吟诵没有停,九条狐尾的影子越收越紧,最终将四株月影草牢牢固定在原地。 “趁现在……”她虚弱地说,“快取……” 我立刻甩出网兜,将月影草罩住,再小心翼翼的收入陶瓮中。 当最后一株离开地面时,胡月姬终于支掌不住,瘫倒在地。 她背上的九尾狐刺青已经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 离开龙隐山后,我拿出两株月影草交给胡月姬。 “按约定,狐族欠你们一个人情。”胡月姬抹去嘴边的血迹,一手接过月影草,一手递来几根细小的狐毛,“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将狐毛点燃……” 回到青石村,二爷大病了一场。 几天油盐不进,滴水不沾。 阴娘子悄声告诉我,说二爷这次怕是大限已到,让我准备后事。 结果,二爷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想老子快点死了,好娶你过门是吧?告诉你,老子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你要是等不及,可以悔婚,另找他人。” 阴娘子脸色剧变,双手叉腰:“方九龄,你什么意思?想甩掉我?哼,门都没有。你活着,我就一直缠着你,你死了,我一定要嫁给你……” 二爷“嘿嘿”一笑:“你愿意等,那就慢慢等着呗。” 阴娘子不说话了,看上去很生气。 可当二爷咳嗽时,她又慌了神。 一会儿手忙脚乱地倒茶,一会儿又到柜子里找药,眼神中满是关切。 天刚蒙蒙亮时,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我揉着惺松的睡眼去开门,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来人是个铁塔般的壮汉,身高近两米,满脸络腮胡,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 身上着件破旧的羊皮袄,腰间缠着条蛇皮腰带,脚上的牛皮靴沾满泥浆,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您是……”我试探着问。 有了张铁头的教训,我现在对于来回春堂的陌生面孔,都会格外的小心翼翼。 “金不换!”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九哥托人给俺带信,说这里有好酒,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他的嗓门大得惊人,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金六爷来了?”二爷拄着拐杖,慢吞吞地从楼梯下来,手里提着一坛陈年花雕。 这也是回春堂开堂那天,玉衡真人送过来的。 金不换的眼睛顿时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接过酒坛就仰头灌了一大口。 “好酒!”他抹了抹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九哥看看这是啥?” 油纸包里是三根金灿灿的参须,每根都有筷子粗细,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凑近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直冲脑门。 “长白山的老参王?”二爷眯起眼。 金不换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畜生守着参王不让近前,俺费了老鼻子劲才弄到这几根须子。” “金六爷的命,就值三根参须?”阴娘子不知何时飘到了金不换身后,红盖头下的声音带着戏谑。 0056章:帮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金不换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看到阴娘子时,脸色瞬间煞白,从怀里摸出个黑驴蹄子,结结巴巴地说:“唉哟,我的姑奶奶,您老怎么也在这?” 阴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六爷,几年不见,你这胆子怎么越活越小了?想当年,你第一眼见到我时,又是扒我衣服,又是扯我腰带的。” 金不换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活像个被雷劈过的山魈。 阴娘子边笑,边飘到金不换面前,红袖轻轻一拂,黑驴蹄子“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尘土。 “这玩意对我没用。”阴娘子的手指滑过金不换脸颊,“当年要不是你九哥拦着,你现在早就是我夫君了。” 金不换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的汗珠“吧嗒吧嗒”往下滴落。他偷偷瞥了一眼二爷,见二爷面无表情地抽着旱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他讪讪地捡起黑驴蹄子,在裤腿上蹭了蹭,塞回了怀中。 “九哥……”他搓着手,脸上赔着笑,“您老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叙旧吧?” “你啊,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二爷的烟锅在桌角敲了敲,火星火溅:“我问你,当年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金不换微微一怔,随即拍着胸脯说道:“我这条命是九哥救的,九哥就是让我去死,我也绝不会皱下眉头。” 二爷冷冷一笑:“灵参的事,灰老二跟你说了吧,有什么眉目了?” 金不换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一把扯开羊皮袄的领口,露出胸膛上那道狰狞的爪痕,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九哥您看,这就是那畜生给俺留的纪念!” 爪痕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不是普通的熊爪所伤。 “九哥,实话跟您说了吧。三年前,俺是在兴安岭的老林子里发现了这株参王。”金不换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参少说也有四五百年,都快成人形了,夜里还会发光哩!” 他边说边比划,唾沫星子飞溅:“可那熊瞎子守得紧,俺试了三次都没成功,还差点把命搭上。” 阴娘子突然伸手戳了戳他后背:“所以,你就拿三根参须糊弄你九哥?” 金不换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苦着脸说:“姑奶奶,您可冤枉死俺了。这三根参须是俺用‘借根术’从地底偷偷挖来的,就这还差点被那畜生发现……” 顿了顿,看了阴娘子一眼,接着说道:“别看只是参须,价值却比一株百年老参都高呢……” “我要的是整株灵参。”二爷抬手打断他的话,缓缓说道:“这样吧,你只要把我们带到灵参生长的位置就行了,至于能不能采到,我们自己想办法。” 金不换一愣,随即搓着手,嘿嘿笑道:“九哥,这活儿可不好干啊……你是不了解兴安岭,那地方邪性……” “老子给钱。”二爷再次打断他的话。 金不换为难地说道:“九哥,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这个呢?”二爷从柜台的暗格里摸出个布包,缓缓打开。 布包里用牛皮纸裹着一片漆黑的鳞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刀,表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纹路。 金不换的眼睛瞬间直了。 “这,这是……”他的声音发抖:“黑蛟鳞?” 二爷点头:“够不够你的辛苦费?” 金不换喉结滚动,死死盯着那片蛟鳞,不停的咽着唾沫。 按憋宝人的规矩,见宝分一半。但这黑蛟鳞的价值,远非寻常宝物可比。 “够!太够了!”他一拍大腿,“九哥,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二爷收起鳞片,塞到我手中,“你跟金六爷一起去……见到灵参后,记得第一时间把它给金六爷。” 金不换的笑容僵在脸上:“啥?让这小娃娃跟俺去?九哥,那畜生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嫌命长?” “谁嫌命长?”阴娘子的红盖头滑落,露出没有脸皮五官:“老娘正好还缺个抬轿的。” 金不换讪讪地挠了挠头:“那……那俺得去县里找个帮手,明晚来接人。” 他说完,又偷偷瞄了阴娘子一眼,见她没有留人的意思,这才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等金不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忍不住问道:“二爷,为什么让我去?” 二爷的旱烟杆在桌角重重一敲:“你惹的祸,你不去,难不成让我去?” 我哑口无言。 阴娘子飘到我身旁,红袖轻拂过我肩膀:“乖孙子,别多想。你二爷虽然脾气臭,但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低声问:“二爷是不是……大限到了?” 阴娘子的红盖头无风自动,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第二天傍晚,金不换如约而至。 他换了一身行头,羊皮袄换成了狼皮坎肩,腰间别着把猎刀,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小兄弟,走吧!”他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黄牙,“跟俺去见识一下大东北的热情。” “你找的帮手呢?”我往他身后瞅了半天,也没见人影。 金不换说道:“他在村口等咱们……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我背起帆布包,回头看了一眼回春堂,二爷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阴娘子靠在他身后,红盖头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 “小心!”二爷只说了这两个字,转身走进了诊室。 我点点头,跟着金不换踏入暮色之中。 “小兄弟。”他突然开口,“你跟九哥什么关系?” “他是我二爷。” 金不换“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九哥的脾气俺知道,他能让你跟俺去,说明你有点本事。”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握紧了腰间的三鱼共首符牌。 这次出门,二爷没有其他交待,只让我把它带在身上。 村口的土地庙前,蹲着个铁塔般的身影。 “方哥!”他局促地站起身,冲我憨厚的笑了笑。 我愣在原地。 竟然是农机站老周的儿子,周二宝。 这个在镇上修了两年拖拉机的师傅,此刻正背着一个深绿色帆布包,腰间别着一只水壶,双手因为紧张,不停的搓动着。 “他就是你找的帮手?”我转头看向金不换。 金不换咧开嘴笑道:“不仅是帮手,更是俺的徒弟。” “徒弟?”我以为耳朵听错了。 周二宝不好意思地挠头,手指在衣角上绞来绞,半天才憋出一句:“金师父说我有天分……” “天分?”我上下打量他,“什么天分?” 他抿着嘴不吭声,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 金不换笑着抓起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开在我面前:“你看他的手指!” 0057章:寻龙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月光下,周二宝的手指修长得近乎诡异。指节分明,指尖微微上翘,像精心雕琢的竹枝。 更奇特的是,他的掌纹纵横交错,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 “这是憋宝人最羡慕的‘寻龙手’。”金不换压低声音,“这小子闭着眼都能摸出地脉走向,找到天材地宝。” 周二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只挤出几个字:“就是……有时候不太准……” “放屁!”金不换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回在古墓里找的玉灵芝,不就是让你发现的?” 周二宝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那是您撒尿的时候,玉灵芝熏得跑路,我才看到的……” “闭嘴!” 金不换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周二宝却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揉着衣角。 我注意到他的背后带子上系着个褪色的红绳结,已经磨得发白,却还整齐的打着结。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绳结。 周二宝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我娘……” 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眼神飘向远处,像是透过黑夜看到了什么。 金不换叹了口气:“他娘走的时候留的。” 周二宝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沉默的姿态。 “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金不换看了看腕上的机械表:“先去县里租个三蹦子到省城火车站,赶最近一班去哈市的火车……” 凌晨三点的火车站,昏黄的灯光在雾气中晕开,像是被水泅湿的旧报纸。 站台上人影稀疏,几个挑着扁担的担夫蹲在角落打盹,扁担两头挂着竹筐,里面传出活鸡时不时扑腾的声响。 “呜……” 汽笛声刺破夜空,绿皮火车缓缓进站。铁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震得我耳膜发颤,脚下的站台似乎都在晃动。 “走!”金不换拎起包袱,大步流星朝车门挤去。 我和周二宝紧跟在后面,心跳得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即兴奋,又有些紧张。 车厢里弥漫着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刚坐下,就有列车员推着售货车过来。 嘴里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香烟扑克火腿肠,方便面碗面有需要的吗? 金不换买了两根火腿肠和一瓶啤酒。 火腿肠扔给我和周二宝,啤酒他自己留着,口渴的时候当水喝。 “第一次坐火车,感觉咋样?”金不换拍了拍已经微微发黑的座垫,“比坐汽车舒坦吧?” 我没吭声,眼睛却忍不住往窗外瞟。 站台的灯光正在后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成模糊的光带。 远处的山影在夜色中起伏,像是一群蹲伏的巨兽。 我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眼神中藏着不安。 “咋的?睡不着?”金不换翘着二郎腿,正用牙签剔着黄牙,“第一次坐火车都这样。” 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三鱼共首符牌。 二爷临行前特意叮嘱我要带随身携带,难道有特别的用意? “让让!开水!” 一个穿蓝布衫的乘客端着脸盆,挤过狭窄的过道。 我慌忙缩腿,膝盖还是被溅出来的水给烫到。 所幸并不严重,也就没在意。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斜前方有个穿灰褂子的瘦高个。 他贴着一个打盹的阿婆坐下,手指像蜘蛛腿一样,悄无声息地探进她的布兜。 我的心猛地揪紧。 “金六爷……”我压低声音,手指悄悄指向那边。 金不换头也没抬:“看见啦。” “那咱们……” “不要多管闲事。”他掐住我手腕,摇了摇头:“火车上的‘三只手’都是团伙作案,你敢多嘴,说不定还没到哈市,就得少条胳膊缺条腿……听我一句劝,这些人咱惹不起。” 我挣开他的手,喉咙发干。 阿婆花白的头发用黑网挽着,布鞋上还沾着泥。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时不时就探手摸一摸,应该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灰褂子借着火车减速的惯性,身体靠在了阿婆背上,手也趁机掏了个手绢包,准备往袖口里塞。 “阿婆!”我猛地站起来,“您东西要掉了。” 整个车厢突然一静。 阿婆惊醒,慌忙摸向布兜:“我的钱……” 我往灰褂子一指:“找他要。” “小兔崽子。”灰褂子咬牙切齿,“活腻歪了是吧?” 我不以为然的冷笑,回元罡气已经凝聚到手掌,对付几个扒手,我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就在这时,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横在我面前。 周二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宽厚的肩膀几乎把车厢顶灯都遮住大半。 那双常年抡扳手铁锤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灰褂子仰头看他,吞了口唾沫。 “等着……”他指了指我和周二宝,扔下手绢包,转身挤进了另一节车厢。 回头去看阿婆时,发现她的座位空着,连同位下的行礼也不见了。 “你俩坐个火车逞啥能啊?”金不换气得跺脚,“知不知道灰褂是什么人?哈市荣门老门主的亲传弟子马冬春……哎,算了,说了你俩也不知道,到站后跟紧点,千万别落单。” 周二宝默默坐回座位,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鼻子很快就发出微微的鼾声。 火车到了哈市后,金不换拽住我和周二宝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别急着出站,马冬春肯定在出口堵着。” 我不以为然。 周二宝点了点头,将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浑身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站台上人群熙攘,穿蓝布衫的搬运工推着行李车吆喝开道。金不换摸出一包“林海灵芝”香烟,边散边跟一个推车的工人搭话。 不多时,那人悄悄指了指货运通道。 “跟我走。”金不换吐掉烟屁股,“那边有车直接去漠河镇。” 我们刚拐进货道,身后突然响起尖锐的口哨声。 “逼崽子,想从货运通道开溜?”马冬春的声音像钝刀刮过耳膜。 回头就看到十米开外,十几号人呼啦啦围过来。 为首的正是马冬春。 只见他指缝间夹着几枚闪烁寒光的刀片。 下一刻,刀片在指骨间游走,像条蜕皮的银蛇。 钢刃时而竖立在中指第二关节,刃口朝上切割漂浮的尘絮;时而横卧掌心,快速转动,发出划破空气时的“嗖嗖”声。 身后几个年纪稍长的也同时亮出刀片,朝我们这边合围过来。 0058章:金柳叶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金不换吓得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马,马爷,误会……” “误会?”马冬春突然暴起,飞身起跳,刀片猛地划向周二宝。 周二宝的拳头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砸在马冬春手腕上。骨裂声清晰可闻,刀片随之落地。 我并指如剑,一道回元罡气就要打出去,忽的听到一连串的“哔哔”声。 两个穿制服的叔叔大步走来,腰间皮带扣闪闪发亮。 马冬春捂着手腕,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其他人衣袖轻抖,指间的刀片就不见了。 金不换扯着我和周二宝钻进货运区,从堆煤的仓库穿过,再翻墙爬出了车站。 一辆漆皮剥落的面包车突突冒着烟,驾驶座上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 “几位去哪呀?”麻脸咧嘴,露出两颗金牙,看向金不换的眼神突的一顿,“哟,这不是金六爷吗?” 金不换给他散了根烟,凑上前说道:“我们有急事赶着去漠河镇,给个人情价。” “去哪?”麻脸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不换给他点上火,重复了一遍我们要去的地方。 “为啥不坐火车?”麻脸问。 “你就说拉不拉吧,哪那么多废话。”金不换不耐烦了。 “七百。”麻脸目无表情。 “五百五!”金不换还价:“你不拉,我找别人。” 麻脸苦着脸,犹豫了片刻,拉开车门:“上车。” 车厢里堆满了冻鱼筐,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周二宝把冻鱼码成个临时座位,铁钳般的大手“咔嚓”掰开锈死的车窗。 寒风呼啸而入,带着松针和雪沫的味道。 面包车在结冰的国道上疯狂打滑,麻脸却一点也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两天后,车子到了漠河镇。 清晨的雾气浓得像是化不开的棉絮,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老街两旁的木刻楞房子歪歪斜斜,屋檐下挂着冰溜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金不换领着我和周二宝拐进一家挂着“山货收购”牌子的店铺。 柜台后坐着独眼老头,正在猎刀剥着一块动物骨头,刀刃刮过骨头的“咯吱”声让人牙酸。 “老崔……”金不换拍出一叠钞票,“老规矩。” 独眼老头那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慢吞吞地挪开脚下的木板,露出个黑漆漆的地窖口。 “准备去哪儿?”老崔头也不回,语气生冷。 金不换“嘿嘿”了两声:“黑瞎子沟。” “黑瞎子沟?”老崔的独眼闪过一道幽光,“你们几个活腻歪了?” 周二宝站在我身后,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金不换咧嘴一笑:“咋的?比长白山的死人沟还邪性?” 老崔突然把猎刀插在木桌上,刀柄嗡嗡颤动:“上个月进去三个鄂伦春猎人,就回来一个。那小子现在还在卫生院捆着,整天念叨什么白毛仙啃人手指头。” 我后背一凉。 老崔凑近时,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腐肉味。 “知道为啥叫黑瞎子沟不?不是因为有熊瞎子。”他独眼里透出一道令人发颤的寒芒,“而是因为进去的人,能出来的,最后都成了瞎子……眼珠子都被抠出来挂在树梢上。 周二宝的拳头攥得“嘎巴”响。 地窖里的装备透着股血腥气。 我正检查一把牛角弓,突然听到街上传来尖锐的口哨声。 金不换脸色骤变,猛地合上地窖板。 “荣门的哨子。”他咬牙,“马冬春那帮人跟到这里来了。” 老崔把耳朵贴到木板上听了一阵,回头对金不换说道:“我上去瞅瞅啥情况,你们挑好装备,从后门走吧……。” 地窖的后门通向隔壁的饭馆。 老板娘看到我们几个从厨房的米缸旁钻出来时,淡定得仿佛跟看见几只虫子似的。 金不换带着我们从侧门溜出饭馆,刚拐进一条巷道,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了。 为首的是个穿着貂皮大氅的老者,拄着龙头铁拐,脸上皱纹纵横,眼睛亮得吓人。 “金老六……”老者阴笑:“这俩崽子是你的人?” 金不换脸色“唰”的白了:“孙……孙老爷子……” 周二宝挪步上前,挡在我和金不换前面。我指尖的罡气也已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两个逼崽子,敢到东北来撒野。”荣老爷子冷笑:“嫌命长是吧?” 他铁拐重重一顿,巷子前后顿时又涌出二三十号人,个个手持铁棍西瓜刀。 金不换腿一软,差点跪下:“荣老爷子,误会,都是误会……**崽子年轻气盛……” “误会?”荣老爷子眯起眼,“坏我的事,伤我徒弟,一句话就完了?” 我正要开口,周二突然闷声道:“他们先动的手。” 荣老爷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有胆色……剁了他们右手!” 十几个壮汉扬起刀棍,朝我们围攻而来。 “轰!” 我化气为剑,抢先将最近的壮汉击倒。 周二宝像头蛮牛冲进人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但对方人实在太多,很快我们就被逼到墙角。 “都停手……”一声暴喝,老崔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手里拎着个黑布包。 “荣老哥。”老崔独眼闪烁,“老金是我朋友,给个面子。” 他打开布包,一抹金光在眼帘跳动。 那是一枚三寸长的柳叶刀片,通体由赤金打造。刀身薄如蝉翼,刃口泛着暗红。 刀柄处缠着细绳,绳结上串着七颗芝麻大小的玉珠。 “荣门的‘金柳叶’?”荣老爷子的铁拐“咣当”砸在地上,“三十年前跟着老瓢把子一起失踪的……” 老崔用两根手指夹着刀片,金光在皱纹里流淌:“荣老哥验验真假。” 说着,将刀处扔过去。 荣老爷子没有闪躲,直接拿手去接。 刀片“嗖”地扎进他掌心。 伤口细如发丝。 没有马上见血。 荣老爷子浑身颤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屋檐冰溜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时他的手掌才渗出血丝,顺着指尖往下滴落。 “我找了它三十年,没想到会在你这里。”荣老爷子缓缓俯下身,捡起拐杖,“这东西对荣门至关重要,但对外人却并没有多大价值……开个价吧!” 老崔点头:“用它换三条命。” 荣老爷子盯着老崔看了半晌,拐杖重重往地面一杵:“好!给你老崔这个面子……另外,今晚醉仙楼,我做东。” 说完,他铁拐一挥,手下立刻让开条路。 等所有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后,金不换猛地上前抓住老崔衣领:“你哪来的金柳叶?” “假的!”老崔语气淡然:“马冬春是荣江海的逆鳞,谁碰谁死……趁现在他还没发现金柳叶有问题,你们走吧。” “走?”金不换松开老崔,“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老崔笑道:“在漠河镇,还没人敢对我崔保生怎么样。好了,赶紧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0059章:雷火瓮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们马上出发。 老崔帮忙找了车子,送我们到进山的口子。 这里离漠河镇有差不多三十里地,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金不换带着我和周二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齐膝深的积雪,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看见了一座低矮的木屋。 木屋不大,屋顶压着厚厚的松枝防雪,烟囱里飘出细弱的炊烟。门前空地上立着几个稻草人,身上披着兽皮,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到了,老刘头就住这儿……”金不换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脸,“要能把他说动,跟咱们一起去,灵参的事儿基本就妥了。” 我刚要上前敲门,周二宝突然一把拽住我:“别动。” 他蹲下身,从雪地里捏起一根几乎透明的细线。 细线绷得笔直,顺着往上看,屋檐下悬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笼子,笼子里隐约可见几根尖锐的兽骨。 “踩到就完蛋了。”周二宝闷声道:“这笼子能砸碎人的脑袋。” “瞧见没有,还得是我徒弟。”金不换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铜铃铛,轻轻晃了三下。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金不换?”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你还没死?” 老刘头比想象中的要瘦小,佝偻着背,像根被风雪压弯的老松。左眼的眉骨上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右眼亮得像盏灯,看人时像刀子刮肉。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先死。”金不换“嘿嘿”一笑,说道:“有笔买卖,想找你一起干。” 老刘头打开门,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大衣:“先进屋……” 木屋里弥漫着兽脂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墙上挂满了兽皮和骨器,角落里堆着各种铁夹、套索,还有几个形状古怪的陶罐,罐口用红布扎得紧紧的,隐约能听到里面“沙沙”作响。 最显眼的,是墙角处的那把双管喷子,黑黝黝的枪管,正对着我和周二宝这边。 老周煮了烧刀子,又端来两大盆酱牛肉,和金不换边喝酒边聊起来。 我和周二宝早就饿了,直接站起身,一手端碗,一手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 “黑瞎子沟?”老刘头听完我们的来意,眼里的光顿时冷了,“不去,再多钱也不去。” 他起身往火塘里扔了块松脂,火焰“轰”地窜高,映得他脸上的疤更加狰狞。 “那地方有东西。”老刘头盯着跳动的火苗,“不是人能对付的。” 金不换不慌不忙地从包袱里掏出个皮囊,角开系绳,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七十年的参王酒。”金不换把皮囊推到老刘头面前,“长白山的老参王泡的。” 老刘头的喉结动了动,但没接。 金不换又摸出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块黑色的膏状物,散发着淡淡的腥甜。 “熊王膏。”金不换压低声音,“毛子国进口熊胆炼的,能续命,还能……金枪不倒。” 老刘头的独眼微微眯起,还是没说话。 金不换叹了口气,最后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枚暗红色的骨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金色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火狐骨。”金不换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能镇阴寒,拔阴毒……” 老刘头的眸子终于亮了。 伸手想拿,却被金不换一把按住:“带路,这些都是你的。” 老刘头盯着火狐骨看了半晌,突然咧嘴笑起来:“跟我来。” 他领着我们在猎屋周围转了一圈,边走边用木棍点地,每点一下,雪地里就会“咔嗒”轻响,露出隐藏的机关陷阱。 屋后埋着连环套,三根兽筋拧成的绳索藏在雪下,触发后能同时勒住猎物的脖子和双腿。 木屋东侧的松树上挂着一张几乎透明的网,网上缀满细小的骨刺。 最阴险的是西边的雪堆,看着平整,下面却是个深坑,坑底插着削尖的竹钉。 “这些是防人的。”老刘头冷笑,“你们命大,刚才过来的时候,走的是北面小路,那里的机关昨天刚刚拆掉。” 接着他又带我们绕到猎屋后方,指着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雪地:“那儿埋着‘雷火瓮’,鄂伦春人的老法子,防的不是人,也不是兽……” 雪地下埋着陶瓮,瓮里装着硫磺、硝石和晒干的毒草。一旦踩中,爆炸的毒烟能笼罩方圆十丈。 “去年冬天……”老刘头用木棍拨开积雪,露出个焦黑的陶片,“就在这里,炸死过一头比牛犊还大的白狼。那狼跟人一样,能两条腿走路,还能学人说话,真他娘的邪性。” 金不换蹲下身,捡起陶片闻了闻,脸色微微一变:“这应该不是对付野兽的吧?” 老刘头眸子里的光闪了闪:“那东西……有时候会变成人形。” 那时我一直不明白老刘头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后来问过金不换才知道,所有成了精的动物,在猎人嘴里都成了“那东西”。 回到猎屋。 老刘头往火塘里加了把松枝,火光映着他脸上的阴影。 “知道我为什么对火狐骨心动吗?”他突然开口,“三十年前,我爹带着六个猎户进黑瞎子沟,就回来一个。” 说着,老刘头解开衣襟,露出后背上的一块巴掌大的伤疤。 疤痕周围布满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像树根般蔓延。 “那东西留下的。”他灌了口参王酒:“每年冬天都会发作,疼得人想撞墙。” 金不换趁机把火狐骨往前推了推:“这玩意能镇住,还可以促进伤口慢慢愈合。” “嘶……”老刘头疑惑的看向金不换:“你怎么知道?” 金不换叹了口,脱去身上的衣服,指了指胸膛上那道爪痕:“几年前被那东西抓的,幸亏它当时才刚刚睡醒,还有些犯迷糊,要不然我这条命就交待在那里了。” 老刘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盯着火狐骨,眼里挣扎的光终于熄来。 他一把抓住骨片按在伤疤上,诡异的是,那些青黑色纹路竟然真的在开始缓缓退缩。 “三天后出发。”老刘头把骨片贴身收好,“我得准备些东西。” 他起身从房梁上取下落满灰尘的皮囊,解开后倒出几颗漆黑的土疙瘩,每颗都有拇指大小,尖端泛着幽蓝的光。 “黑瞎子沟的土。”老刘头把土疙瘩分给我们,“含在舌下,能暂时骗过那东西的鼻子。” 周二宝接过土疙瘩时,手猛地抖了抖,下意识地扔了出去:“这,这是人牙。” 老刘头讪讪一笑,的眸子在阴影里闪烁:“那六个猎户的……总得留个念想。” 我觉得一阵恶心,正想扔掉,却见金不换冲我摇头。 三天后的黎明,我们整装待发。 老刘头换了身装束:鹿皮袄外罩着件用狼尾编织的斗篷,腰间别了一把剔骨刀,刀柄系着红丝带。 他给每人发了根兽骨哨,哨子末端坠着颗干瘪的狼眼。 “遇到野兽就吹。”老刘头把哨子挂在脖子上,“这玩意发出的声音能吓住一些体型小的兽类,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金不换检查着装备,突然发现少了什么:“老刘头,你的猎枪呢?” 0060章:雪魅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老刘头咧嘴一笑,掀开斗篷,露出背后三根漆黑的铁钎,每根都有小臂长短,上面有放血的凹槽。 “穿山钉。”老周头拍了拍铁钎,“这玩意对付鬼怪精灵,比枪好使。” 晨雾中,我们向着黑瞎子沟进发。 老刘头走在最前,狼尾斗篷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我们披在外面的兽皮不仅防水,保暖的效果也非常不错。 木屋渐渐消失在风雪里,只有房檐下的铁笼还在风中轻轻晃晃,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在为我们送行。 进入兴安岭的深处后,老刘头的速度明显慢了起来。 奇怪的是,越往里走,雪反而没那么深了。 周二宝突然停下来,鼻子抽动:“前面有硫磺味。” 绕过一片枯松林,眼前豁然出现一口温泉。蒸腾的热气中,七八个女子正在沐浴。 她们肌肤如雪,黑发如瀑,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悦耳。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我话未说完,就见最靠近岸边的女子转过身来。 她约摸二十出头,杏眼含春,朱唇轻启:“下来一起泡呀!” 金不换的喉结滚动,目光直直盯着女子蔓妙的身体。周二宝的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别看她们的眼睛。”老刘头低喝一声,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林海。 那女子却已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玲珑曲线滚落。她轻咬下唇,玉指勾了勾:“来嘛……水里可暖和了……” 这时更多女子围拢过来,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胴.体散发着幽香。 有个穿红肚兜的凑到周二宝跟前,吐气如兰:“小哥身子真壮实……” 周二宝眼神发直,竟伸手要去摸她的脸。 老刘头一棍子敲在他膝弯:“醒醒……别着了道儿。” 我第一次见到此种情形,也是口干舌燥,小腹像是有团火在燃烧。 不过当我鬼瞳开启时,却见这些“女子”并没有命气,只有一团团灰白色的光斑在头顶浮动。 果然不是活人。 老刘头催促大家快些离开。 金不换和周二宝迈着机械的步子往前走,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那些女子的身躯。 “我去尿个尿……”金不换捂住裤裆,钻进林子里。 周二宝也支支吾吾说要解手。 老刘头刚要阻拦,温泉里的女子突然齐声娇笑。 最年长的那个撩动湿发媚笑:“爷们儿害什么羞啊……” 等声浪过去,金不换和周二宝已不见踪影。 “坏了!”老刘头跺脚:“那俩蠢货肯定进入温泉了。” 我们折返时,温泉边的情形令人毛骨悚然。金不换和周二宝被众女子围在中央,有个披着绿纱的正把金不换的脑袋往胸前按。 她的手指已化作利爪,正悄悄抵住金不换的后心。 “滚开……”老刘头暴喝一声,三根穿心钉破空而出。 靠他最近的女子发出惨叫,胸口被钉出三个窟窿眼儿。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黑水。 “找死!”身体被洞穿的女子面容扭曲,嘴角裂到耳根。 与此同时,所有女子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青灰色的腐肉。黑发如蛇狂舞,瞬间缠住老刘头手中的木棍。 我并指如剑,迅疾打出几道回元罡气,两个女子当即倒下。 老刘头趁机挥舞骨刀,将她俩拦腰斩断,下半身往后倒飞进温泉,上半身仍在爬行。 有个只剩头颅的竟张嘴咬向我脚裸,被老刘头一钉子贯穿了天灵盖。 “救……救命……”金不换瘫在岸边,裤裆糊了一层粘糊糊的东西。 周二宝更惨,脖子上缠满发丝,脸色已经发紫。 老刘头冷哼一声,掏出朱砂抹在穿山钉上,将还在缠斗的女子钉死在树上。 “烧了她们!”老刘头打开一瓶汽油,洒在那些女子身上,接着甩出火柴。 火星瞬间化作火龙,将所有女子吞没,最后只留下一滩滩腥臭糊状黏液。 最后一个红衣女子猛地扑向已经吓傻的金不换。 千钧一发之际,周二宝怒吼着撞开他,自己却被女子十指插入肩头。 “二宝!”我鬼瞳凝聚罡气,狠狠瞪向红衣女子。 只见她动作一滞,被老刘头抓住机会,穿山钉从她太阳穴贯入。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温泉已经变成一池黑水,周二宝肩头的伤口泛着青黑色。 老刘头急忙用烧红的穿山钉烙上去,“滋啦”声中,一股黑烟冒起。 接着,他又往周二宝的伤口敷了一层白色粉末,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金不换牙齿打颤。 老刘头擦拭去钉上的污血,回答道:“雪魅,专在温泉里诱杀路人。” 说着,踢了踢地上融化的残肢:“都是冻死的妓.女怨气所化。” “咦,那些是……”周二宝突然指着水面,看向老刘头。 黑水退去后,池底露出十几具森森白骨,天灵盖上全都钉着生锈的棺材钉。 老刘头脸色骤变:“快走!这是一处养尸地!” 我们回起受伤的周二宝仓皇逃离,身后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回头望去,那些骸骨正在黑水中缓缓坐起。 天色渐晚时,老刘头找到了一处可以过夜的山洞。 周二宝的伤口比想象中的要麻烦。 老刘头从鹿皮囊中掏出一包黑褐色药粉,混着烧酒糊在周二宝肩头。 “忍着点!”老刘头话音未落,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就腾起青烟。 周二宝额头顿时沁出豆大的汗珠,牙齿“咯咯”作响,硬是咬碎了半截松枝。 “雪魅的爪子带尸毒。”老刘头用银针挑开泛黑的皮肉,针尖立刻蒙上一层白霜。 我注意到他下针的手法很特别,三根银针呈品字形扎在伤口周围,针尾系着红线,绳上串着兽牙。 金不换蹲在火堆旁啃干粮,眼睛却一直盯着老刘头:“这针法……” “湘西赶尸一脉的镇尸针。”老刘头斜起眼,“怎么,你也想尝尝?” 正说着,洞外刮起了急风,雪花漫天飘落,松涛声里夹杂着有规律的“沙沙”声。 老刘头竖起食指,示意大家屏住呼息。 那声音,分明是爪子挠树皮时发出来的。 “山魈闻着血腥味来了。”老刘头摸出个陶罐,掀开红布封口,里面黑乎乎的膏体散发出刺鼻的赤硝混合硫磺气味。 他用木片挑了些抹在洞口石壁上,那股挠树声立刻变成了愤怒的嘶吼,渐渐远去。 周二宝昏睡过去了,脸上总算恢复些血色。 老刘头往火堆里添了把特制的松脂,火焰顿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白色。 “这火能驱邪,你们守着别灭。” 说完裹紧狼尾斗蓬,靠在洞壁沉沉睡去。 后半夜风雪停了,月光透过洞的冰凌,在地上投下蛛网状的影子。 金不换突然捅我捅我,手指向洞外:“听,什么声音?” 0061章:树婴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细微的童谣声随风飘来,时断时续:“月娘娘,挂房梁,雪窝窝,埋谷仓,狍子踩雪咯吱响……” 我走到洞口,只见十几米外的桦树林里,两个三尺来高的身影正在雪地上蹦跳。 他们穿着红肚兜,手腕脚踝都戴着银铃,跑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鬼瞳之下,他们的命气跟我以前看到都不一样,既不是雾气,也不是光斑,而是呈玉液琼浆之相,稠若月华初凝。 有点像浓稠的牛奶。 这是命气凝结成了实质后,所展现出来的异象。 在《清微御气》中,称为“命炁凝真,物化开灵之兆”。 拥有这种命气的,一般都是灵物或者精怪。 “地脉精灵!”金不换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还是一对双生体……这得多大的造化才能遇得上?” 老刘头不知何时醒了。 铁钳般的手按住金不换肩膀:“坐着别动,你被鬼遮眼了,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地脉精灵。” “怎么不是?”金不换指着洞外:“你自己看,他们的天灵盖有一团金光流转,正是地气凝华之相,不是地脉精灵是什么?” 说着,他掰开老刘头的手,想要出去。 这时那两个娃娃似乎发现了我们,竟笑嘻嘻地招手。其中一个还从怀里掏出个通红的野果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 金不换眼睛发亮,嘴里喃喃自语道:“地脉精灵化形为童,所过之处草木逢春……老刘,我就去看一眼。” 正说着,周二宝醒了,直勾勾盯着那俩娃娃,不停的咽着唾沫。 老刘头刚要阻拦,远处飘来一阵甜腻的异香,像是熟透的野果混着蜂蜜。 周二宝猛地站起身,眼神有些呆滞,边往外走边用力吸着鼻子:“香,真的好香!” “站住!”老刘头急得跺脚,将穿山钉横在洞口,“你们闻到的是尸麋香……” 金不换仿佛也着了魔了一般,抓起一把雪洒向老刘头的双眼。 趁着这空隙,两人箭一般冲了出去。 “你守着火堆,千万别让火熄灭!”老刘头塞给我一个铜铃:“每一刻钟摇一次,若摇过五次我还没回来,你马上原路返回……”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 我回过神来后,一边往火堆里放松针,一边计算时间摇铜铃。 铜铃第三次摇响时,火堆“噼啪”爆出一团火星,冷风带着一股尸麋香突然倒灌进来。 我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洞壁上的影子多了一道。 那是个佝楼的人形,跟我的身影紧紧把挨着。 可等我回头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小伙子……”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松脂燃烧的气味:“夜里冷,喝口酒暖暖身子。” 我猛地转身,看见洞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粗瓷酒碗,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酒香四溢。 “滚!”我并指一划,内气外放,酒碗被掀翻,液体流到地上,马上变成黑色。 洞壁上那道多出来的影子消失了,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奇香。 这时,洞外传来了周二宝的喊声:“方哥,快出来帮忙!师父受伤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乡音腔调。 我当时差点信以为真,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可洞外雪地上除了几串奇怪的脚印,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而且鬼瞳之下,可见一团深灰色的影子,就在我正前方不远处。 命气呈影状,肯定不可能是人。 我马上退了回来。 火堆的光亮渐渐暗淡,不是被风吹灭,而是像有什么东西,把火给吞没了。 我添了几根松枝,火焰却反常地越缩越小。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响动。 “哥哥……”一个稚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帮我找阿妈好吗,她出来捡松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我好担心她。” 我浑身寒毛直竖,余光瞥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洞口。 他低着头,手里摆弄着木雕的小马。 “你从哪来?家在什么地方?”我沉声问道,回元罡气在指尖流转。 小娃娃慢慢抬头。 月光下,他的脸惨白得不正常 奇怪的是,小娃娃的命气却是正常雾气形态,只是颜色稍微淡了一些。 “我家在夹皮沟。”他抬手往左边的松林指了指:“那里有好多松子,还有拖着长尾巴的松鼠。”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进来时,忽的发现,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衣。 皮肤却透着三月桃花般的血色。 赤足踏在雪地上,连半分瑟缩的青紫都未见。 “哥哥,我想阿妈了,你能带我去找吗?”小娃娃吸着鼻子,眼泪从脸上滚落。 我冷笑一声,双指并拢化剑,打出一缕回元罡气。 小娃娃尖叫着后跃,身形在半空中扭曲变形,落地时已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山猫,绿莹莹的眼睛怨毒地瞪着我,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我往火堆扔了一些松脂,继续算着时间摇铜铃。 当铜铃第五次响起时,远处终于传来真实的脚步声。 老刘头背着昏迷不醒的金不换,身后跟着满脸是血的周二宝。 “看看他们带回来的‘宝贝’。”老刘头冷笑着扔下个布包,打开后,露出两具“干尸”。 两尺来长的“孩童尸身”,皮肤呈树状,头顶却长着新鲜的嫩芽。 周二宝魔怔似的念叨:“明明就是地脉精灵,不知怎的,抓到手后就变成这么个鬼东西。” “这是树婴,专靠幻化成地脉精灵的模样,来诱骗憋宝人寄生。”老刘头扯开金不换的衣领,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胸口长出了一片树根状的纹路。 老刘头将他放到火堆旁,用烧红的穿山钉挑开这些树根纹路,一股青绿色的汁液“滋”的喷溅出来。 “树婴入体了。”他的瞳孔紧缩,“最多十二个小时,他就会变成人面树。” 周二宝瘫坐在角落里,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怀里掉下两具干瘪的“地脉精灵”。 老刘头说,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干尸,而是树婴褪下的皮。 原来,金不换和周二宝追着那两个“地脉精灵”进了桦树林,结果越走越深,最终闯入一片生长得异常高大的树林。 那些树的树干上都长着一张模糊的人脸,树皮褶皱恰好构成五官轮廓。 “人脸会动……”周二宝浑身发抖,“它们冲着我和师父笑……” 0062章:人茧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据周二宝说,那片诡异的林子里,有一棵特别粗壮的桦树。 树干上的人脸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出是个中年男子的样貌。 这棵树的枝桠上结着十几个硕在的“果实”,每个都有西瓜大小,表面布满红色的纹路。 “那两个娃娃爬到树上。”周二宝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摘下一个果子,掰开……” 果子里蜷缩着个婴儿形状的东西,通体青绿,头顶长着嫰芽。其中一个娃娃把“婴儿”举到嘴边,像啃苹果一样咬了一口。 红色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仿若活人的血液。 “师父说,那些不是果子。”周二宝的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来,“是人茧……我和师父想要逃跑时,树上的‘果子’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炸开后的“果子”,爬出青绿色的婴儿,动作却快如猴子,转眼间就爬满了周围的树枝。 就在这时,最大的那棵树,裂开一道缝,像张开的血盆大口。金不换像是失去神智一般,主动将胳膊伸了进去。 周二宝拼命拉住他,忽然一阵头皮发麻,树洞里密密麻麻挂满了人茧。 后来老刘头赶到了,用穿山钉抹上的朱砂,猛扎那棵人面树。 树干一阵扭动,将金不换“吐”了出来。 “现在总该相信了吧?”老刘头叹了口气,一把扯开周二宝的衣襟,胸口竟然也出现了淡淡的树纹,只是比金不换的浅很多。 周二宝哆嗦着用手用力去抹擦那些树纹,却怎么都抹不去。 我问老刘头:“树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邪灵。”老刘头回答道:“它们会模仿各种天材地宝的气息,幻化成它们的模样,引诱活人靠近。一旦寄生成功,宿主就会慢慢变成新的人面树……” 他从行囊中取出个铜制的小香炉,接着说道:“人面树喜欢挑憋宝人下手,因为这种人经常接触天材地宝,身上沾有灵气,最适合当肥料。” 我凑近小香炉,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点燃后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老刘头将金不换扶起来,让周二宝和他对着香炉呼吸。没过多久,两人的鼻孔里就钻出细如发丝的绿色根须,在烟气中痛苦的扭动。 与此同时,两人身上的树纹也在慢慢变淡。 “暂时压住了。”老刘头收起香炉,“但要根除,必须找到那棵母树,毁了它的根……天亮之后,你跟我过去吧。” 我点点头,把刚才在山洞的遭遇告诉了他。 老刘头走洞口,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蘸了蘸地上那滩黑水,放在鼻尖嗅了嗅。 “山魈的唾液。”他啐了一口,“你遇到的是‘山魈戏’。” 我皱眉:“什么是山魈戏?” 老刘头从腰间摸出个锡制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缓缓说道:“山魉这东西,狡猾得很。它们不敢直接害你,就变着法子戏耍你,吓唬你……你身上有它们害怕的东西。” 我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指尖触到那块冰凉的三鱼共首符牌。 “这符牌……”我拿出符牌,递给了老刘头。 “三鱼共首,镇邪之物,山魈最怕这个。”才刘头冷笑一声:“它们不敢近你的身,就只能耍些小把戏。” 周二宝正在给金不换包扎伤口,闻言抬头:“那为啥它们不直接跑?” “因为馋。”才刘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山魈最爱吸食活人的恐惧之气。你越害怕,它们越来劲……” 正说着,火堆的火苗突然又矮了一截。 我紧张的握紧符牌,老刘头却不慌不忙的从布包里拿出个油纸包,抖出些黄色粉末撒在火堆上。 火焰猛地窜高,映照出洞壁上几个奇怪的影子。那分明是几个佝偻的人形,正贴在石壁 上,偷听我们的谈话。 我猛地起身,那些影子立刻消失不见了。 “不用管它们。”老刘头按住我的肩膀,“天亮就消停了。”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后半夜,洞外开始传来奇怪的响动。先是“咚咚”的敲门音,接着是女人凄厉的哭声,最后竟变成了二爷喊我的名字。 每一种声响都逼真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有了老刘头的提醒,我始终不为所动。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正靠着洞壁睡觉,突然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摸我的脸。 睁眼的瞬间,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我本能地一拳挥出,却打了个空。那张脸化作白影消散,只留一串“咯咯”的笑声在洞里回荡。 “拿出来吧。”老刘头睁眼说道。 “什么?”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恐之中,没反应过来。 “三鱼共首符牌。”老刘头指了指洞口,“抹点血开开光,给它们看看真家伙。” 我摸出符牌,上面的纹路和鱼眼都泛着淡淡的青光。 滴上指尖血后,青光似乎闪烁了一瞬。 洞外突然响起一片尖利的嚎叫,像是无数野兽同时受惊。 积雪“簌簌”落下,隐约可见几个矮小的白影仓皇逃窜进松林里。 “山魈跑了。”老刘头伸着懒腰,“它们记仇,但更怕死。” 天光渐亮时,我看到洞外的雪上布满了奇怪的脚印——三趾,带蹼,每个脚印中间都有个圆形的小坑。 “这是……”我不解的看向老刘头。 “山魈留下的。”老刘头用穿山钉挑起一块粘在雪上的鳞片,“半鱼半猴的怪物,《山海经》里叫水猴,东北这边叫山魈。” 我紧紧攥着三鱼共首符牌,突然明白为什么二爷一定要我带着它了。 想必他早已料到,我会遭遇到这些怪物。 回到山洞,老刘头查看金不换身上的那些树纹,似乎比刚才又明显了一些。 “天亮后,你跟我去找树婴的母树。”他边说边拿出铝盆架在火堆上,将刚刚从树枝上扒下来的雪倒进去,然后看向周二宝:“你留在这里照看老金,千万不要离开山洞。” 我和周二宝同时点头。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老刘头往我手里塞了把柴刀:“记住,到了地方,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只管砍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树缝穿透,在雪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那片长着“人脸”的桦树林静得出奇。 积雪压弯的枝桠间,隐约可见一个个西瓜大小的黑影。 林间的雪地上布满了三趾带蹼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渗着青绿色汁液。 “山魈来过。”老刘头蹲下身,穿山钉挑起一块粘液:“奇怪,这们来这里做什么?” 0063章:殉葬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越往林子深处走,树干上的人脸越清晰。 老刘头停在一棵树前,目光紧紧盯着那张“人脸”,喃喃自语道:“难怪老李去年进来采参后再也没出去,原来在这里……唉……” 一声长叹后,他示意我继续往前。 我细细打量着树干上的人脸,树皮褶皱构成的嘴角,还保持着惊恐的弧度。 “别看它们的眼睛。”老刘头一把拽住我,前方十步开外,一棵桦树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 我鬼瞳骤开,只见这些长着人脸的树,命气一半为雾状,一半凝结成了实质,果然是半树半妖的邪物。 “就是这棵。”老刘头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油纸包,抖出猩红色粉末抹在穿山钉上。 第一根穿山钉钉入树干的瞬间,整片桦树林都仿佛“活”了一般。 树枝像触手般随风摆动,树皮接二连三地爆裂,露出里面蠕动的绿色“婴儿”。 “砍!”老刘头暴喝。 柴刀劈在树干上,溅出暗红色的浆液,那些婴儿纷纷探出“小手”。 老刘头突然闷哼了一声。 我转头看到三条树根缠住了他的腿,根须正往皮肉里钻。他咬牙将最后一根穿山钉钉入树根分叉处,整棵树剧烈痉挛起来。 树冠里簌簌落下十几个人茧,落地就裂。青绿色的树婴爬得飞快,转眼就围住了我和老刘头。 它们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小,头顶长着拇指粗的嫩芽,嘴里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最先扑来的树婴被我一刀劈成两半,断面喷出的却是树汁般的绿色液体。 紧接着,更多的树婴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个树婴跳到了我后背,一口咬下。 剧痛从肩胛传来。 回元罡气本能的激发,背上的树婴尖叫着滚下来。 但是就这么一分神,又有三个树婴抱住了我的腿。 老刘头的情况更糟,五六个树婴挂在他身上撒咬,血浸透了皮袄。 “火……”他嘴角溢出血沫,“你身上的铅壶有汽油……” 我猛地想起出发前,老刘头往我脖子上挂了一只沉甸甸的铅壶。 他要不说,我还以为里面装的是水。 我打开壶盖,将汽油浇在了树根处。 “让开!”老刘头沉喝一声,打起火折扔了过来。 汽油遇火爆燃,火焰顺着树皮上的汁液蔓延,转眼烧成一面火墙。 树婴发出凄厉的哀嚎,纷纷从我和老刘头的身上跳下,像被沸水浇到的蚂蚁般乱窜。 火越烧越大,那棵母树发出一声类似于人类的长嚎。树干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屑中,露一具具人的骸骨。 那些逃窜的树婴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齐齐顿住,转身冲向了火海。 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还在燃烧的母树,青绿色的身躯在火中扭曲爆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老刘头眼眸中闪着火光,脸上浮现一抹敬畏的神色:“这些树婴在殉葬……” 等我们回到山洞时,浓烟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金不换和周二宝跪在洞口呕吐,地上积着两滩黑绿色的黏液。 “吐干净了?”老刘头冷眼看向两人。 周二宝点了点头。 金不换“哇”的一声,又干呕起来,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靠着石壁剧烈喘气。 老刘头扯开两人的衣衫,原本盘在胸口的树纹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浅淡的疤痕。 “算你们命大。”他往金不换的伤口撒了一层红色药粉,“以后再不听劝,老子可懒得再管了。” 休息了一天后,金不换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刘头检查了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后,决定出发,继续前往黑瞎子沟。 昨晚的风雪没有停过。 林间的积雪已经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靴子都会陷进雪里,发出“咯吱”的闷响。 “再有半个月,就要大雪封山了。”老刘头突然开口,呼出的白雾在胡须上结成冰霜:“必须赶在封山前出去,不然就要死在山里了。” 他说话时没有回头,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灰蒙蒙的山脊线。那里已经开始堆积了铅色的云团,一旦下起雪来,很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停歇。 周二宝突然停下来,解开背上的鹿皮口袋。粗粝的手指在干粮袋里来回拨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最多只有七天的口粮了。”他声音发沉。 老刘头冷冷一笑:“省着点吃,能撑十天。饿极了,松树皮也能啃。” 雪越下越密。 我们排成一列,老刘头在前,我们踩着他的脚印前行。 他的狼尾斗逢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像条垂死挣扎的蛇。 “知道兴安岭为什么邪性吗?”老刘头打破沉默。 金不换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这个憋宝人对山野秘闻,向来痴迷。 “洪武八年,刘伯温奉旨斩龙脉……”老刘头的声音混在风雪里,忽远忽近:“天下龙脉悉数断尽,唯独留了兴安岭这条。” 周二宝惊呼道:“这世上真有龙?” 老刘头没搭理他,继续说起来:“光绪三年,鄂伦春猎人在黑瞎子沟见过真龙。那畜生盘在悬崖上,每一片龙鳞都有脸盆大,头顶长角,一口能吞下七八个成年人。” “刘伯温为什么要留兴安岭这条龙脉?”我喘着粗气问。 老刘头的背影顿了顿:“有人说不敢斩,也有人说斩不动,还有人说,龙脉关乎国运,刘伯温故意留下一条……留一脉,天下不争;断尽龙,江山反倾。这条龙不是疏漏,而是分寸。” “轰隆……”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老刘头说这不是打雷,而是雪崩。 整片山脊的积雪正在崩塌,白茫茫的雪浪吞没了沿途的一切。 “看见没?那就是龙脉在翻身。”老刘头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雪崩过后,天空渐渐放晴。 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雪映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老刘头停下来,抓起一把雪往空中洒去:“风向变了,这个季节刮南风,往往预示着会有暴风雪……” 天黑前,我们找了一处平坦的位置,准备过夜。 老刘头带着我将地面的雪挖出一个大坑,找来枯枝草叶,生起了火。 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周二宝在附近随便转一圈,就抱了一大捆过来。 金不换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不能干体力活,但是生火做饭却跑不掉。 面刚煮熟,老刘头突然发现了什么,快步追了过去。 回来时,手里提了两只肥美的野兔。 简单的剥皮、清理掉内脏后,老刘头将兔子肉用棍子穿住,放在火堆上翻滚烧烤。 不多时,诱人的肉香,馋得我和周二宝不停咽口水。 这是进山以来,吃得最美味的一顿,周二宝连细小的骨头都没舍得扔,全都咬碎下了肚。 半夜时,风突然加大了,雪粒砸在身上生疼。 “最迟两天,必须要赶到黑瞎子沟。”老刘头的声音混在风里,听起来不那么真切,“暴风雪可能会提前……” 0064章:凶煞入体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天刚蒙蒙时,老刘头催促大家赶紧上路。 穿过一片桦树林后,气温渐渐升高起来。 原本飘落的雪花,变成了细细绵绵的冷雨。 地面和树上的雪都已经化尽。 越往前走,气温越高,靴子踩在湿漉漉的泥土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真是奇了怪了,这地方怎么这么暖和?”我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老刘头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身上的狼尾斗逢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他的背上。 “你们闻到了吗?”他突然停下来,鼻子抽了两下。 我深吸一口气,立刻后悔了。一股比臭鸡蛋还要浓烈百倍千倍的腐臭味,钻入鼻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腐烂。 周二宝当场干呕起来。 金不换则脸色发白,捂住口鼻连连后退:“这是什么鬼地方?上次我去黑瞎子沟的时候,好像没经历过这么多的古怪啊……我说老刘头,你他娘的不会是故意带我们走偏路吧?” 老刘头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目光穿过雨幕,望向前方。 不远的一处空旷地,没有树木,只有稀疏的茅草。再往前一百多米,寸草不生的黑土中央,立着三根焦黑的木桩,呈品字型排列,每银都有大腿粗细。 “镇龙钉!”老刘头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雨花。 他的脸色比这阴沉的天空还要难看。 “什么钉?”周二宝没听清,向前迈了一步。 “别动!”老刘头厉声喝道,一把拽住周二宝的后领,“谁也不要靠近那些木头。” 我们站在原地,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三根木桩静静地立在那里,表面焦黑如炭,却危异地没有一丝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它们周围的黑土像被火烧过,寸草不生,与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形成鲜明对比。 兴安岭的气温已经零下十几度了,而这一片区域却在零度以上,简直匪夷所思。 “这地方不对劲呀。”金不换低声说:“死气沉沉的,特别的压抑。” 确实,进入这片区域后,总感觉被什么压着,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老刘头将穿山钉抹上朱砂后,小心翼翼地抛向木桩方向。穿山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距离木桩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 刚接触到地面,穿山钉便“嗤”的冒出一股白烟。 “不对,这些不是镇龙钉。”老刘头倒吸一口冷气:“是用来聚煞的。” 周二宝不信邪,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那些木桩。 “住手……”我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石头脱手而出,准确地砸中了中间那根木桩。 “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世界仿佛在在一刻静止了。 雨停了。 风停了。 连我们的呼吸仿佛都停了。 被砸中的那根木桩表皮脱落了一小块,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质。 “糟了。”老刘头脸色煞白,“快退!” 就在我们后退的瞬间,中间那根木桩突然“咔”的裂开一道缝隙。 地面一阵微微颤动后,丝丝缕缕的黑气开始升腾起来。 “跑,快跑……”老刘头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几米开外。 我拽起身体虚弱的金不换,跟着老刘头往前冲。金不换脚步踉跄,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咬起牙,拼命的迈动双腿。 雨水打湿的地面滑得像抹了油,我们边跑边摔,满身都是泥。 跑出二十多步时,我回头一看,周二宝还呆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周二宝!”我大喊。 没有回应。 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肩膀微微颤抖,却迈不开步子。 “凶煞冲体,活不过三天。”老刘头声音低声:“别管他了,快走。” 我松开金不换:“你们先走,我不能丢下二宝不管。” 金不换犹豫了一瞬,看向老刘头:“救二宝,我加钱……” “救不了,谁过去谁死。”老刘头打断金不换的话,无奈叹息:“我刚刚才看明白,那是一个三阴聚煞阵。以木桩为中心,方圆百米都被煞气笼罩,想着命就得马上离开。” 我将金不换推给了老刘头,返身冲向周二宝。 “别去!”老刘头厉声喝道:“现在过去,你们两个都得死,不过去,只死他一个……。” 金不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声哀求道:“老刘头,老子这辈子没求过人,也没跟人下过跪,这次算我求你,救救我徒弟。” “唉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老刘头说话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黑气已经缠上了周二宝的脚踝,正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眼睛瞪得老大。 我冲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愣着了,走啊……”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木桩后面出现了很多影子。 虽然模糊不清,却能看出是人的身影。 周二宝的身体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不可思议。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拖动他往前挪动一小步。 奇怪的是,黑气似乎不敢近我的身体,隔着半尺的距离就绕开了。 我怔了一下,想到了三鱼共首符牌。 果然,将它拿出来后,黑气躲得更远了。 “醒醒!”我狠狠扇了周二宝一个耳光。 他眼珠转动了一下,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你……快走……别,别管我……” 我将三鱼共首塞到他手中,他的身体突然一轻,腿也能动了。 费了老大的劲儿,我终于拉着周二宝跨过了黑土的边缘。 温度骤降,雨水变成了冰粒,狠狠砸在脸上。 周二宝身子像面条,瘫软在地上。 老刘头叹了口气,脸色阴晴不定:“你们这一个个的……唉……咦,我怎么没想到三鱼共首符?难怪你没有事,有它镇着,煞气不上了你的身。” 后面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没心思理会他,收起符牌,去探察周二宝的脉搏。 “少他娘的啰嗦,先救人。”金不换急得跺脚:“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 “这根本就不是吃不吃亏的事。”老刘头边摇头边蹲下身,指着周二宝发黑的脖子说道:“你自个儿过来看,都这样了,还救个屁!” 此时的周二宝不仅脖子黑得像涂了一层墨,脉搏也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金不换先探了他的呼吸,又伸按在他颈动脉上,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哭声,比狼嚎还难听。 老刘头刚要说话。 金不换突然掐住他脖子,眼中布满血丝:“你他娘的,就是想故意害死我们!” 0065章:清微九针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老刘头脸色发青,却没有反抗,只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我徒弟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金不换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恨意。 我冲上前,一把拉开金不换:“冷静点,松手。” 金不换被我拽得踉跄后退,眼中的疯狂丝毫未减:“这老东西带我们走这条路,分明是故意想害死我们。” 老刘头揉着脖子,咳嗽几声,一阵苦笑:“这季节要赶在大雪封山前去黑瞎子沟,只能抄近道。我老刘头在山里走了四十年,从没害过一个好人。” 顿了顿,接着又道:“我真想弄死你们,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劲。” “我不管,二宝要是死在这,你也别想活着出去。”金不换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声音打颤。 老刘头叹了口气:“深山老林里,没药没医,除非……” “除非什么?”金不换急切地问。 “除非他能坚持到出去,我认识能医他的人。”老刘头摇头,“不过就他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抬着他返回,也来不及了。” 我看着周二宝越来越弱的呼吸,突然想起了回元针术中的“清微九针”,能够暂时压住煞气,稳固魂体。 如果再注入内气,调动天地炁机,或许能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让我试试。”我说。 拿出二爷给我的银针时,老刘头瞳孔猛地收缩:“你会针术?” 我没有回答,跪在周二宝身旁,深吸一口气,将第一枚银针捏在指尖。 清微九针共取九处穴位,每处穴位下针的深度和力气都不一样。 人命关天,我必须精准的掌控每一针。 “天清地明,九针定魂。” 第一针风府穴。 针尖刚触及周二宝后颈皮肤,便见一缕黑气从他鼻窍中逸出。我手腕一抖,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一寸三分。 针尾轻颤,发出细微嗡鸣,竟与山风形成奇妙共鸣。 “风府通窍,开!” 周二宝浑身一颤,原本僵硬的脖颈突然松软下来。 我注意到他眉心浮现一道青色纹路,正是清微御气术中所说的“灵台清明”之相。 出现这种面相,说明第一针已经成了。 周二宝原本已经微不可察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了一些。 金不换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二针魂门穴。 我并指如剑,先在他第九根肋骨旁三寸处轻轻一按,注入几缕内气。 “魂归本位,定!” 接着针入二寸,再缓缓拨出一分。 周二宝长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脉搏清晰可触。 “这是……清微九针?”老刘头张大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我更惊讶。 没想到这个久居深山的猎人,不仅知道清微九针,还能一眼就看出来。 第三针志室穴最为凶险。 入针三寸两分,从第二腰椎旁缓缓捻针刺入。 针尖刚刺皮肤,周二宝当即双眼翻白,嘴里呕出一团黑色秽物。 老刘头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我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动作。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三魂七魄,归位!” 我催动内气,沿着针尖流入周二宝的志室穴,周二宝眼睛恢复正常,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接连下针和消耗内气让我人些虚脱,双手竟微微发抖起来。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老刘头自从发现我在用清微九针后,态度明显转变,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 我摇摇头。 清微九针一旦施展,中途便不能随意停下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又得重头再来。 第四针是膻中穴。 这一针不需要内气,却最为关键。 我屏住呼吸,左手捏住针尾,在两乳连线的中点下针。 入针两寸四分后,回拨出一寸两分,再又入两寸一分,如此循环三次后停下来,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真阳破煞,疾!” 话音刚落,周二宝的身体往上猛的一挺,吐出一口黑血,随即嘴唇由乌青渐渐变成暗红色。 接下来是第五针,巨阙穴。 我用“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入针,针尖在脐上六寸经点三次,每次都在皮肤上留下一个血点。 三点连成一道符印,镇煞祛邪。 “三才祛煞,镇!” 这一针下去没多久,周二宝睁开了眼睛,但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却不成语句。 第六针,关元穴,脐下三寸。 针入一寸时,周二宝猛地弓起身体,又重重倒下。一股黑气从他口中喷出,面色及皮肤的颜色恢复了七八分。 “北斗往死,南斗往生!” 针入三寸三分时,周二宝苏醒了,不过只仅仅一瞬,又昏死过去。 第七针,气海穴,脐下一寸半。 用“倒悬天河”手法,银针逆着经脉走向刺入,再呈顺时针捻转三圈。 “气海翻腾,净!” 周二宝皮肤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每一颗都带着淡淡的黑色。 第八针,涌泉穴,足底前三分之一凹陷处。 入针半寸,用斜刺的手法,缓慢刺入穴位。 “涌泉通幽,开!” 周二宝的脚一阵抽搐后,脚趾立刻舒展开来,脚底浮现出一层血色。 最后一针,劳宫穴,掌心中央。 我将银针悬在周二宝掌心上方,没有立即下针。而是闭上眼,默念清微九针的咒诀:天清地宁,阴阳和合,九针既出,百邪退散……“ 针落。 周二宝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彻底松驰下来,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脸色也基本恢复了正常。 “二宝?”金不换轻声说道:“你咋样了?” 周二宝眼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 眼神先是迷茫,尔后逐渐聚焦:“师,师父……” 金不换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住:“好小子,你可吓死老子了。” 老刘头却没那么乐观,仔细检查了周二宝的状况,眉头紧皱:“凶煞之气入体太深,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最多能维持三到四天。” “三四天之后呢?”金不换急声问道。 老刘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我:“你这针法,跟谁学的?” 我收起银针,避开他的目光:“家传!” “家传?”老刘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清微派早在多年之前就绝迹了,最后一位传人叫陈玄清,就死在……” “我不认识什么陈玄清。”我打断他,“这针法是我爷爷教的。” 老刘头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有意思……看来这趟黑瞎子沟,是非去不可了。” “那二宝怎么办?”金不换的声音有些发抖。 0066章:收买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老刘头略一沉思,抬头看向我,开口说道:“这样吧,咱们分两路……我带周二宝出山救命,老金和你继续前往黑瞎子沟。” 金不换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不行,我得陪着二宝。” “你?”老刘头冷笑起来:“你认识返回的路吗?认识能解凶煞的人吗?” 金不换张了张嘴,低下头,沉默起来。 “就这么定了。”老刘头边说边取下背上的布包,把所有的装备和大部分粮食都给了我和金不换。 分开之后。 老刘头背着周二宝绕过三阴聚煞阵,往东南方先返回先前我们住的山洞,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 金不换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才狠狠抹了把脸。 “走。”他踢飞脚边的冻土块,“天黑前,赶到黑瞎子沟。” 少了两个人的队伍,冷清了不少。金不换走在前面,脚步比往常沉重许多。 傍晚时分,我们路过一片白桦林,树皮上布满爪痕,最深的几道几乎把树干刨穿。 金不换突然停下来,鼻子抽动两下:“血腥味。” 三具尸体呈三角形倒伏在林间空地。 都是猎人打扮,皮袄撒得稀烂。 他们的死状很恐怖,全身骨骼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是被巨力拧成了麻花。但皮肤完好无损,连道伤口都找不到。 金不换紧张起来,低下声音说:“快到黑瞎子沟了,守护灵参的那头黑熊,鼻子灵得很,咱们把老刘头给的土含上。” 说着,打开老刘头留给我们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个小陶罐。 “含在舌下。”金不换递给我一颗:“别咽下去。” 一股土腥味直冲脑门,差点让我吐出来。 如果不知道这是人牙,或许还能忍受,可现在,胃不停的翻涌,刚含进去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金不换只是干呕了几下,就没任何反应了。 想到那三具扭曲的尸体,我一咬牙,用清水冲先过后,又含到了舌下。 “忍忍,习惯就好了。”金不换轻轻翻动尸体。 尸体旁边散落着几枚弹壳,还有一把折断的猎刀。 “奇怪,他们的猎枪呢?”金不换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对劲,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打灵参的主意……赶紧走,加快速度。” 我也担心起来。 如果真被人抢了先,这些天遭的罪就全白费了,回去也没法跟二爷交待。 越靠近黑瞎子沟,高大的红松白桦越变得稀少,反倒是低矮的灌木越来越浓密。 我们在一处背风的小土坡后休息,金不换掏出几块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掰碎了泡在水壶里。 舌下的“土”没那么大的味儿了,吐出来后却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肚子明明很饿,却一点东西也吃不进去。 “吃不下也得吃。”金不换压低声音,“等会到了地方,要是体力跟不上,别说抢灵参,逃命都没力气。” 我接过玉米饼,就着水,几口咽了下去。 “沙沙……” 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一阵晃动,金不换立刻按住我的手腕,让我俯下身。 我屏住呼吸,手悄悄摸腰间的柴刀,心跳如擂鼓。 “老大,这鬼地方真他妈不是人呆的。”一个粗犷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来,“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在青石村解决掉他们?非得大老远追到这深山老林来?” 金不换和我对视一眼,悄悄往后缩了缩。 透过灌木缝隙,我看到三个身影,其中一个竟然是那天去回春堂装疯卖傻的张铁头。 “阿龙,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张铁头吐了口唾沫,“方九龄在青石村十几年,帮手多得是。在那边动手,咱们得搭进去多少兄弟?” 阿龙不服气:“现在不也分成两拨了吗?咱们这一拨跟着姓方的小子来了兴安岭,另一拨去青石村对付方九龄……” 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暗暗为二爷担心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有阴娘子在,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二爷。 更何况张铁头也说了,二爷在青石村还有帮手。 “不一样。”张铁头听了阿龙的话,一阵冷笑:“方九龄留在青石村,只是个意外,佘公子真正想要解决的人,本来就是方断尘那小子。” 我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的掐进掌心。 佘公子是谁? 我跟他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置于我死地? 这时,阿龙身旁一直没开口的光头说道:“老大,姓方的那小子,不就是个乡下土郎中吗?值得咱们费这么大的劲?我一只手就能捏爆他的头。” 张铁头抬手拍过去:“我刚说阿龙没脑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小子跟着方九龄这么多年,就没学点本事?” “老大说得没错。”阿龙“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大宇啊,不是我说,你那身蛮力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 “你……”大宇瞪起眼,双手攥起拳头“咯咯”作响。 “行了。”张铁头沉下脸,眼神凌厉的看向阿龙:“你跟大宇沿途现去找找标记,算着时间,那小子应该比咱们先到才对,怎么现在还没影儿?” 大宇“嘶”了一声:“老大,会不会是老刘头拿了咱们的钱,又不给咱办事,把那小子给放了?” “他不敢!”张铁头沉声说道:“佘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更何况,他的孙子还在咱们手里……好了,赶紧去找标记吧。” 金不换的指甲掐进我手腕,瞳孔剧烈收缩,闪烁起两团跳动的红光。 “老刘头……”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时,仿佛带着血腥味。 猛地起身时,带起一片枯枝断裂声。 灌木丛的“沙沙”声和张铁头等人的说话,戛然而止。 “谁?”张铁头厉喝。 我屏住呼吸,双指并拢,凝起一道回元罡气。 金不换缓缓松开我的手,从靴筒里抽出猎刀。 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 这个向来嬉皮笑脸的憋宝人,此刻面皮绷得像鼓面,每条皱纹都渗着杀意。 大宇突然拨开灌木,光头在雪中泛起青白色的光。 枪栓拉动的金属声格外刺耳。 我猛地扑倒金不换,猎枪喷出的铅弹珠擦着头皮飞过,在树干上凿出蜂窝状的弹孔。 几粒滚烫的铅弹珠钻进我左臂,一股暖流顺着胳膊往下流。 “跑!”金不换拽起我,迅疾往身后密林深处冲。 0067章:黑熊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背后接连响起枪声。 一串铅弹珠打中了金不换后背。 所幸穿得厚,应该入肉不深。 他闷哼一声,拽着我跑得更快。 我们借着灌木的掩护,拼命逃窜,铅珠在耳边“嗖嗖”飞过,打得树枝碎屑四溅。 “分头走!”金不换推了我一把,往右一拐。 这个老江湖果然机警,张铁头他们只有一把猎枪,分开跑说不定还能活一个。 我咬牙转向左侧,钻进一片低矮的榛树丛。 裤腿被荆棘划得稀烂,小腿上很快布满血痕,却丝毫没感觉到疼。 满脑子都是周二宝被老刘头带走的画面,还有二爷在青石村可能遭遇的危险。 “小兔崽子,还挺能跑!”阿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距离我不到五米。 我猛地刹住脚步,屏息贴在一棵老松后。树皮上长满了青苔,湿冷的气息,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阿龙粗重的喘息。 “出来吧,看见你了。”阿宇的声音也从另一侧传来,但他显然是在虚张声势。 如果他真的发现我,根本不会废话,直接就开枪了。 我悄悄解下腰间的绳索。 这是老刘头留下的装备,一头系着铁钩,本是用来攀崖的。 现在,它有了新用途。 如果不是大宇手里有猎枪,我压根用不着躲躲藏藏。 两道回元罡气打出去,轻松就能解决他和阿龙。 “妈的,等逮到那小子,先暴打一顿再说。”大宇骂骂咧咧地走近。 就是现在。 我甩出铁钩,精准缠住了他的肢踝,猛地一拽。 他“扑通”栽倒,猎枪脱手滑出老远。 我扑上去,就是一记手刀,却被他偏头躲过。 “找死!”大宇狞笑地抽出匕首,猛地刺过来。 我侧身闪避,却忘了左肩有伤,动作慢了半拍,匕首划破肩头。 还好伤口不深,出血也不多。 大宇乘胜追击,第二刀直取我咽喉。 我一边避让,一边将内气凝于指尖,正要打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阿龙挥着短刀,砍向我后心。 我急忙侧身闪躲,脚下被凸出地面的树根绊住,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嗷……”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彻山林。 阿龙的动作僵住了,眼中浮现出本能的恐惧。 趁此机会,我一个鹞子翻身,双手撑住雪地,弹跳而起。 不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巨响。 我们同时转头,一头小山般的黑熊人立而起,足有两米多高。油亮的皮毛泛着蓝黑色光泽,胸前月牙状的白斑沾着新鲜的血迹,上面嵌着十几粒铅弹珠。 “草,枪都没把它打死?”大宇的声音已经变调,拨腿就跑。 可黑熊的速度更快,几个跳跃就将大宇按在掌下。 “阿龙……猎枪……”大宇的裤裆湿了一片,骚黄色的液体缓缓滴落。 黑熊低头嗅了嗅,张开血盆大口。 我以为它会嘶咬,却见它双掌钳住大宇肩膀,像拧麻花般用力一扭。 “咔吧咔吧”的骨碎声令人毛骨悚然。 大宇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却没有任何外伤,只有嘴角溢出的血沫证明他还未死透。 我想起了刚才和金不换见到的那三具猎人的尸体,应该就是黑熊“拧”出来的。 阿龙吓得匕首掉地,声音哆哆嗦嗦:“山……山神爷……” 黑熊丢下软绵绵的大宇,铜铃大的眼睛锁定了我们。呼出的白气喷在脸上,带着腐肉和血腥的恶臭。 “草……”阿龙大骂一声,率先弹起来,转身就跑。 我也没命地往相反方向逃窜。 黑熊迟疑了一瞬,选择追阿龙。 我趁机爬上了老松树,心脏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远处传来金不换的呼哨声。 这是我们联络的暗号。 我正要回应,却见张铁头鬼鬼祟祟地摸向黑熊的巢穴方向。 这老狐狸居然想趁乱偷灵参。 “砰!” 金不换捡到了大宇掉落的猎枪,朝着张铁头扣动扳机。 铁砂打在张铁头脚边,油起一片雪泥。 黑熊立刻被枪声吸引,调头冲了过来,我急得差点从树上载下去。 但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枪响的同时,金不换已经甩出绳索荡到了旁边的大树上。黑熊扑了个空,暴怒的拍断了几棵碗口粗的桦树。 张铁头见状,头也不回的狂奔。 阿龙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寻着枪声而来,与黑熊面对面的撞上,遭遇了和大宇同样的命运。 那具扭曲的尸体被黑熊扔进灌木丛,跟丢垃圾一样随意。 黑熊泄了愤之后,踱着步转向了巢穴,我和金不换才敢滑下树,靠在一块岩石后喘粗气。 “老刘头……咳咳……这王八蛋……”金不换每说一个字,都疼得皱眉,“你说,二宝他……会不会有事?” 我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周二宝要是落到张铁头手里,下场不会比阿龙和大宇好到哪去。 “灵参……”金不换望向黑熊巢穴方向,眼中满是不甘。 “不要了。”我解开他的上衣,扯下衣袖给他包扎,“先回去救二宝。” 金不换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是重情重义。” 我搀扶着他往回去方向缓步行走。 他的伤势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没走多久就开始发烧。 我找了处避风的位置休息,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照映下,金不换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用回元针术给他止了血,却无法将打在他身体里的铅弹珠弄出来。 现在伤口已经开始发炎。 创面太大,有几枚铅弹珠又打得比较深,老刘头留下的金创药,不怎么管用。 “睡会儿吧。”我拍了拍金不换,“明天一早再赶路。” 他应了一声,昏了过去。 我不敢睡死,一方面要堤防野兽,另一方面还得时刻关注金不换的情况。左臂的伤已经结疤,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二爷现在怎么样了? 周二宝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或者说,老刘头根本就没带他走出兴安岭,直接在路上就解决了他? 还有那个“佘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夜风吹动树梢,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火光渐弱时,我似乎听见远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但那声音太飘渺,很快就被山风吞没。 火堆将熄未熄时,那呼唤声又来了:“方……断……尘……” 三个字,依旧飘渺如烟,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猛地站起,柴刀在手,环顾四周,除了摇曳的树影,再无其他。 幻觉?还是山精野魅? 我想到了山魈,不由得紧张起来。 0068章:逆转阴阳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金不换在睡梦中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额头滚烫,后背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肿得发紫。 我咬咬牙,再次取出银针。 回元针术中的回阳三针,可暂时激发人的潜能,配以内气有逆转阴阳,起死回生之力。 当然,潜能激发过后,会更为虚弱,甚至直接毙命。 如果不是金不换的情况十分危急,我绝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他施针。 回阳三针,分别对应风池、大椎和命门三处穴位。 一针风池阳气生,二针大椎稳魂魄,三针命门逆阴阳。 第三针刺入命门穴时,我屏住呼吸,将内气凝于针尖,缓缓刺入。 “呃……啊……”金不换突然睁眼,牙齿磕得“咯咯”作响,不过随即又昏了过去。 好在呼吸平稳,脉象也正常。 我收起银针,指尖在微微发抖。 回阳三针极耗心神,更何况我也有伤在身,早已力竭虚脱,一头倒在地上后,动都不想动一下。 天蒙蒙亮时,金不换醒了,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他试试了肩膀,应该是发现疼痛减轻不少,顿时面露喜色。 “你小子,医术不赖啊。”他啃着我给的肉干,眼中有了神采,“比外面那些打着神医旗号的庸医不知强多少。” 我一阵苦笑。 踏入兴安岭之前,我总嫌那些寻常的针术是绣花枕头,没啥用。 经常跟二爷置气,怨他逼我摆弄些枯枝般的银针。 直到此刻才发现,越是普通平凡之物,越能在生死关头大显神威。 我们没有按原路返回,谁知道张铁头会不会提前跟老刘头串通好,在老刘头选择的路线上设伏? 金不换来过黑瞎子沟,够凭着记忆,带我从一条鲜有人知道的小径出山。 这条路陡峭难行,但胜在隐蔽,而且没有什么山魈、树婴之类的妖邪精怪。 “三年前走过一次。”金不换柱着树枝当拐杖,“当时就是听说黑瞎子沟有一颗大参王,头脑一热,一个人跑了进来,结果差点就死在那头黑熊的爪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前方林间空地上,两个猎人打扮的汉子正在生火烤兔子。 看到我们,他们热情的招手:“兄弟,来暖暖身子!” 我刚要回应,金不换突然捏了捏我手腕,轻轻摇头。 我眯起眼细看,那两人虽然一身猎人打扮,但靴子太新,连泥都没沾多少。更可疑的是,他们烤兔子的手法生疏,兔子皮都没剥干净。 能进入兴安岭深处的猎人,不可能连兔子都不会烤。 “赶紧走。”金不换压低声音,“他们腰间鼓囊囊的,不是喷子就是刀。” 我们刚转身,就听“咔嚓”一声——猎枪上膛的声音。 “方大夫,这么急着走?”其中一个“猎人”冷声说道:“我们老大想见你呢。” 我心头一凛:他们认识我? 两人快速走近,枪口抵在我后背。 金不换突然暴起,树枝狠狠戳中拿猎枪的那家伙咽喉。 与此同时,我甩出两枚透骨钉,刺中另一个家伙的眼睛。 我们趁机往密林里冲,身后枪声大作。 “你先走!”金不换用力将我往前推,自己却踉跄摔倒。 我正要回头拉他,却见树后转出一个人影,黑色熊皮袄,脸上蜈蚣疤,正是张铁头。 他手里端着双.管.猎.枪,枪口指着金不换后心。 “跑啊,怎么不跑了?”张铁头拍了拍我的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为了解决你,老子折了五个兄弟。” 我慢慢举起手,脑中急转。 回元罡气化为气剑需要时间蓄力,用透骨钉一类的暗器,又快不过猎枪。 “跪下。”张铁头厉声喝道:“不然我先崩了他。” 金不换趴在地上,对我使眼色。 我懂他的意思,让我别管他,直接动手。 但我不敢赌,猎枪的铅弹珠一旦喷出,这么近的距离,金不换必死无疑。 膝盖触及雪地的瞬间,我袖中的透骨钉滑入掌心。 “听说你的清微御炁挺厉害,一手化气飞针更是了得?”张铁头走近几步,“咱们来试试,看是你的手速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他在试探我。 我低头假意顺从,暗中将内气注入透骨钉。 “我家公子对你很感兴趣。”张铁头用枪管挑起我下巴,“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他……”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头,透骨钉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三道白线,射向张铁头的双眼和咽喉。 张铁头仓皇后仰,猎枪“砰”地走火,铅弹珠擦着我头皮惊过。 “草……”张铁头捂着脸惨叫。 不愧是佘家的什么双蛟护院之一,他的反应实在太快,透骨针只射中他的鼻梁和肩膀。 金不换趁机扑上去夺枪,却被那两个假猎人按倒在地。其中一人抽出匕首,朝金不换后心扎去。 我内气外放,隔空一拳,回元罡气呼啸而出,将匕首震偏。 与此同时,另一个假猎人,一手捂着被透骨钉扎伤的眼,一手挥刀朝我猛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林中跃出。 白衣胜雪,广袖流云,身影轻盈如燕,却在落地瞬间,震得积雪飞扬。 张铁头还没看清来的是谁,就是被银簪扎中胸口,往后连退十几步。 “江……江云裳?”我惊得忘了呼吸。 她背对着我,长发如瀑,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只是冷冷说道:“妹妹挂念着你,也担心你,我才一路跟着过来的……没想到,你连几个佘家的杂碎都对付不了。” 那两个假猎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我下意识的甩出透骨钉,只射中一人小腿,另一个已经逃到树林边缘。 江云裳突然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五指握成爪,指尖戴着锐利的钢套,直接穿透那个逃跑的猎人后心。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我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冷冰的树干,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江云裳甩了甩手上的血,“被吓着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受伤的那个吓得跪地求饶,却被她扎穿脖颈,当场气绝。 “你……”我喉咙发紧,“他们已无还手之力,为什么……” 江云裳这才转身。 晨光中,她的脸美得不似凡人,眼神却冷得像冰:“方断尘,方先生没教过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 她弯腰捡起张铁头掉落的猎枪,双手一拧,枪管竟像麻花般扭曲。 “可惜,张忠义跑了。”江云裳望向树林深处,“下次再碰到他,记得直接取他性命。” 金不换挣扎着坐起来,看江云裳的眼神像见了鬼一样:“这位……女神仙……” 江云裳眼都没抬,直接抬手朝他后脖子敲去。 0069章:不喜欢多管闲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你干什么?”我反应过来时,大惊失色。 江云裳不答,从怀中掏出个黑瓷小瓶。拔开塞子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 “找柴来生火。”她边说边又摸出火柴和一把碎棉花。 我隐隐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当即钻入林中,折了些枯枝回来。拨开积雪后,堆在地面上。 江云裳点燃碎棉花,塞到柴堆中间。 接着又倒了一把硫磺进去,火焰瞬间腾了起来。 “按住他。”她沉声说道:“我能救他,但有点疼,不知他能不能扛得住。” 说完,直接将匕首架在火上烤。 我僵着没动。 刀刃渐渐烧得通红,映得她眉眼如画,却让我脊背发寒。 江云裳叹了口气:“他后背的铅珠喂了毒,现在毒已入血,再不取出来,根本走不出兴安岭。” 我咽了口唾沫,就见她冲我眨眨眼:“你要担心我掌握不好分寸,可以亲自动手。” 我这才如梦初醒,马上按住金不换的肩膀。 江云裳下手极快。烧红的刀刃划开伤口时,发出“嗤”的灼烧声。 金不换猛地的睁眼,后背刚往上弯起,便被我死死按了下去。 “没叫出声,也算条汉子。”江云裳指尖翻飞,刀尖一挑一拨,几十粒铁砂铅珠就叮叮当当落在雪地上。 最深处的一粒铅珠已经嵌在骨缝里,她索性并指如刀,利用指尖上的钢套,直接抠了出来。 金不换疼得脖颈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上硬是忍着没发出声音。 挑出所有的弹珠后,江寒影又摸出个青玉盒,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是苗疆的黑玉膏,比普通的金创药要好上十倍都不止……” 话音未落,她突然将整个盒子的药膏拍进血淋淋的伤口。 金不换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不过很快,他那狰狞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了血,边缘开始结痂。 金不换的呼吸渐渐平稳,伤口处的黑玉膏已经凝结成一层透明的薄膜。我撒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小心地为他包扎好。 “轮到你了。”江云裳的声音惊得我手一抖,下意识的往一旁缩了缩。 她不知何时已经蹲到我身侧,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正盯着我的伤口。 “不,不用了。”我声音打颤,“小伤而已。” 江云裳猛地抓我有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这才注意到她掌心有一层薄茧,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铅毒入血,三日毙命。”她歪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知,“方大夫连个都不懂?” 我哑然。 铅毒有多厉害,我当然知道,可方才看她给金不换治伤的手段…… “放心。”她仿佛看穿我的心思,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对你……我会轻些。” 这话听着莫名的暖味,偏偏她说得一本正经。 我鬼使神差地解开棉袄,露出肩膀上的伤口。铅珠擦出的伤痕已经发黑,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江云裳趁着我没注意,将我整条胳膊夹在她腋下。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冷香。 像是雪后初绽的梅花香气。 “忍忍哈……” 她话未说完,烧红的刀尖已经刺入伤口。 我疼得眼前发黑,牙齿几乎咬碎。 这哪门子的“轻些”?分明比对待金不换还要狠辣三分! “你这个骗子……”我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骗你什么了?” 江云裳手上动作不停,刀尖在血肉里翻搅:“是说会轻些,可我已经很轻了啊!” 我想挣扎,却发现她单臂就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随着她刀尖游走,我感到一丝清凉从伤口渗入,稍稍缓解了疼痛。 “好了,清理干净了。”江云裳从怀中又摸出个白玉瓶,倒出两粒朱红色药丸递过来:“快吞下去,这东西见风见水马上就化……” 药丸入喉即化,苦中带腥。 片刻后,一股热流从小腹炸开,瞬间流窜四肢百骸。 江云裳这才松开我的胳膊,用黑玉膏细细涂抹在伤口处。这次她动作确实轻柔了许多,指尖划过皮肤时,甚至带着几分怜惜。 “记住……”她包扎时,突然开口,“以后千万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尤其是佘家的人。” 我系好衣襟,忍不住问:“佘家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江云裳正在收拾药瓶的手微微一顿,阳光透过树梢,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她收起最后一个药瓶,“当务之急是先出山。” 我微微一怔。 看样子,江云裳知道些什么,但是不愿意告诉我。 我望向老刘头带走周二宝的方向,咳了两声:“能不能……帮我救周二宝?” 江云裳突然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脆如铃,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我可不是神仙。”她站起身,白衣在雪地里纤尘不染,“神仙也有管不了事。” 顿了顿,又俯身凑近我耳边,吐气如兰:“就算我有那个本事,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帮你,是因为寒影……” 话音刚落,她已经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悄悄打开鬼瞳,想看看她的命气。 结果刚睁开,双眼突然一阵剧痛。 我捂着眼睛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热泪。 “你的神眼天目还未成形,是看不出我命气的。”江云裳的声音从林中飘过来,“趁着天气好,休息一会儿,赶紧出山吧……” 我勉强睁开刺痛的眼睛,视野里一片血红。 恍惚间,看到远处雪地上站着个白色身影,却不像是江云裳,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朝我伸出手,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 “喂,醒醒……” 金不换的巴掌让我从迷迷糊湖清醒,发现已是正午时分。 就刚才那么恍惚了一下,就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那小娘们呢?”金不换明知道江云裳早已离开,却故意环顾四周,后背的伤似乎已无大碍,“刚才下手真狠呐,要不是我这种纯爷们,根本扛不住。” 我笑了笑,说道:“她神出鬼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蹦出来,你叫她小娘们……怎么,还想尝尝刮骨取弹珠的滋味?” “咳咳……你肯定听错了,我明明叫她小仙女的。”金不换灭掉火堆,提着一只布包,朝前走去。 我们沿着山脊前行,日头渐渐偏西,雪地被染成金黄色。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我和金不换对视一眼,不由得紧张起来。 0070章:铅毒发作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狼嚎声在林间回荡许久,却始终不见踪影。 我们绷紧神经走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沉,才终于发现一个可以过夜的草棚。 草棚用粗木和茅草搭建,歪斜得像是随时会倒塌。 “就这儿吧。”金不换喘着粗气,推开腐朽的木门,“再走下去,骨头都要散架……” 推门而入,霉味混着腐烂味扑面而来。 草棚不大,角落堆着一些干草,中间有个石垒成的简易火塘,墙上还钉着几个木钩,挂了半截麻绳和几只生绣的捕兽夹。 金不换说这是猎人用来补给物资用的,但是早已被废弃了。 尽管破破烂烂,但遮风躲雨还是没问题的。 半夜时,金不换又发起了低烧,全身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灰蓝色。 这是铅中毒的症状。 好在他的状态还不错,应该能撑到出山。 天亮时,外面飘落起雪花,风也明显加大。 一团团的铅云压得很低,金不换说暴风雪就要来了,得马上出发。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暴风雪来临前走出了深山,直奔老刘头的木屋而去。 “去找老刘头。”金不换啐了一口,“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木屋孤零零地立在白桦林中,门窗大开,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不对劲。”金不换突然停下,指着地面:“看,地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零星血迹,已经被冻成了冰渣。” 不仅如此,木屋周围的陷阱全部触发,一支弩箭钉在门框上,屋后有一个被炸出来的深坑。 我心头一紧,抢先冲进屋。 里面一片狼籍。 桌椅翻倒,炕席掀开,墙上的兽皮被利器划得稀烂。 “二宝……”金不换的声音哑了,疯了一般翻箱倒柜,打砸物品。 发泄了一通后,他终于平复好情绪冷静下来,抹了把嘴:“走,找老崔,他应该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山脚的村子里租了辆牛车,急匆匆赶到了镇上,直奔老崔的店。 结果同样是人去楼空,桌椅全被砸烂,柜台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地面清晰可见四五滩血迹。 “草……到底是谁这么牛逼,连老崔也敢动?”金不换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不相信佘家敢在这里对老崔动手。” 一口血喷在了墙上,皮肤上的灰蓝越来越明显。 “铅毒发作了。”我架起他,“先去医院……” 镇上只有一家卫生院,规模不大,但是医生的专业水准没得说。 我背着金不换刚进诊室,坐诊的中年医生就开口说道:“铅中毒了?” 看到我点头,他马上叫来护士,吩咐起来:“赶紧准备二巯基丙醇,快……你把病人放下,去办入院手续。” 后面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跑到窗口,正准备交钱,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马冬春。 他明显也看见了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冲回诊室,背起金不换就跑:“对不起,不治了!” 医生大怒:“你干什么?这么严重的铅中毒,不治疗会出人命的。” 我来不及解释,背着金不换从后门溜了出去。 马冬春出现在医院,说明“金柳叶”的事已经败露。 没准老崔出事,就是荣江海干的。 镇子西头有家中药铺,店主 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见我背着个吐身的人进来,他二话不说,马上让我把金不换放到诊床上。 “铅毒?”老者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瞳孔缩了缩:“西医的法子更快。” 我压低声音:“不能去医院,有人在追我们。”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去抓药。 “金钱草二两、黄连五钱、生甘草一两、绿豆四两、防风三钱、土茯苓二两……”老者抓好药后,将配伍的药方递到我跟前:“你看看方子对不对?” 我一怔:“您怎么知道我懂药方?”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进柜台,将配好的草药倒进药罐之中,加水熬煮。 药罐刚架上火,门就被踢开了。 马冬春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戴鸭舌帽的马仔,手里提着明晃晃的砍刀,指间都泛着刀片的冷光。 刀片对于荣门的人而言,既是吃饭的家伙什,也是武器。 “在东北这地儿,你往哪儿跑都没有用的。”马冬春杀气腾腾,大大咧咧往门口的长板凳一坐,“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要么赔五万块钱,要么……卸掉一只手,你自个儿选吧。” 五万块? 那时候青石村的万元户都没几个,这家伙一开口就是天文数字。 我知道这是马冬春找茬的借口,就算我倾家荡产,他也不会放过我。 “没钱。”我盯着他,冷冷地说道:“要手自己来拿。” 马冬春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硬气。 屋里静得能听见药罐里水泡破裂的声响。 “好,很好。”他慢慢点头,突然暴喝一声:“给我砍掉他的双手双脚。” 四个马仔同时扑来。 我反手挑起药碾子,砸在最前那人的面门上,血花四溅。 但另外三人手中的砍刀,已经封死了我的退路。 就在这时,老者横冲上来,挡在我面前。 “这里是医馆,救命医病的地方。”老者声音不大,却让三把刀同时停在空中,“见血不吉利。” “老东西,活腻了是吧……” 马冬春冷笑,扭头对马仔使了个眼色,“别管他,哪个敢阻拦,一起砍!” 刀光再起。 我正要推开老者,里屋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群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荣江海怎么收了你们这些破烂玩意。” 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转头看去,一个佝偻着背的阿婆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是火车上那个差点被马冬春偷了钱的老太太。 马冬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柳……柳婆婆……您怎么会在这?”他说话时嘴唇直哆嗦,手里的刀“咣当”掉在地上。 柳婆婆慢慢走到马冬春面前,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可还记得荣门的规矩?” 马冬春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荣门弟子,不得欺凌老弱……”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柳婆婆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说道:“回去告诉荣江海,我柳兰英可以救他,也可以随时要他的命……滚吧……” 马冬春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冲出医馆。 那几个马仔愣在原地,直到柳兰英咳嗽一声,才如梦初醒般追了出去。 医馆内重归寂静。 药罐里的水已经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那天在火车上,多亏你提醒。”柳兰英转向我,脸色温和下来:“老身记着这份情。” 我刚要开口,却见她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如刀,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0071章:抬手一耳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小子,你身上带有镇物?”柳兰英皱起眉,缓缓走到我跟前,“能否拿出来给老身瞅瞅?” 我一愣:“什么?” 她也跟着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蝴蝶,轻轻摩娑起来。 我胸口马上传来灼热的痛感,下意识的摸过去,才发现是三鱼共首符牌。 难道她说的镇物,就是这个? 我掏出符牌,柳兰英仿若突然被雷劈中似的僵住。 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符牌:“这……这是从哪来的?” “我娘给的护身符。”我不解的看向因为激动而站立不稳的柳兰英:“说能辟邪。” “辟邪?”她怪笑一声,“镇师一脉的图腾,到你嘴里,就成了辟邪的玩意?告诉我,你娘叫什么名字?” “杜梅。”我回道。 “你呢?” “方断尘。” 柳兰英踉跄后退两步,声音发颤:“方岐黄是你什么人?” “我爷爷。”我越发困惑,“您认识他?” 柳兰英仰天大笑,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笑完一抹脸,竟有泪痕。 “十八年了……”她喃喃自道:“老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到方家的种!我可怜的孙女有救了……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我喉咙发紧:“爷爷……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什么?”柳兰英如遭雷击,“那……你父母呢?” 我下意识的撒谎:“也不在了。” 这是二爷教的,江湖险恶,身世不可轻易示人。 柳兰英的眼神瞬间黯淡,像是燃尽的炭火。她佝偻的身子更弯了,沉沉地叹气。 “天意,天意啊……”她喃喃自道:“想不到我柳家的血脉,竟要断在这里……” 我心头一震。 柳兰英说的应该是她孙女。 难不成,只有爷爷才能救她?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柳兰英接着问。 “我和二爷一起生活。”我答道。 她猛地抬头:“哪个二爷?据我所知,方家向来都是代代单传,没说听过方岐黄有兄弟啊?” “九方龄。”我回道。 这三个字一出口,柳兰英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急不可耐地拽我衣袖:“方九龄还活着?太好了,快带我去见他!” 我摇头,看向床上的金不换:“他中毒很深,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另外,我还有个同伴被抓了,我得找到他。” 柳兰英一摆手:“孙白芷……” 老者快步上前,恭敬弯腰:“柳婆婆……” “刚才的方子,添两味解毒的苗药。”柳兰英的语速极快,“三日之内,我要他能下地走路。” 孙白芷唯唯诺诺的答应,匆匆去后院取药。 柳兰英转向我,浑浊的眼珠里闪着异样的光:“你刚才说……还有同伴被抓了?” 我点头,将来漠河镇以及进兴安岭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当说到三阴聚煞阵时,柳兰英突然抓住我手腕:“黑瞎子沟?你们去了黑瞎子沟?” “还没进去……”我被她掐得生疼,“在林子边缘就遇到那头大黑熊了。” “算你们命大……”柳兰英松开手,冷笑一声:“至于你说的老刘头,我认得他。放心,这事交给老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扑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孙白芷提着药罐走过来。 柳兰英看向他:“姓金的怎么样了?” “刚刚喂过药,身上的灰蓝之色已经在消褪。”孙白芷小心翼翼的回答:“应该用不了三天,就能下床。” “好……”柳兰英微微点头,“还有件事,也要麻烦你……刘明远掳走了小兄弟的同伴,你去探探是什么情况。” 孙白芷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眼:“我这就找‘听风楼’去查,只要人还活着,我就能带回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依依怎么样了?”柳兰英声音低沉。。 孙白芷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柳兰英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 孙白芷轻轻咳了两声,说道:“情况不太好,前一刻还好好的,转瞬间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我又加重了三分药量,才救回来。” “这是第几次了?”柳兰英无力的坐在凳子上,眼角泛着泪光。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孙白芷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药量,已经是依依所承受的极限,再加……很可能挺不过去。” “怎么会这样?”柳兰英猛地起身,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就算马上赶去找方九龄,也来不及了啊……” “阿婆,让我试试。或许治不了您孙女的病,却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柳兰英猛地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她上下打量我,眼神中满是怀疑:“你会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套二爷给我的银针。 针囊是牛皮做的,已经磨得发亮,上面绣着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方”字。 孙白芷眼睛突然一亮:“方岐黄的‘龙吟针’,能得此针,定有起死回生的逆天法门……婆婆,让他试试,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屋内静得可怕,只听得到药罐里的药汤咕嘟作响。 柳兰英盯着我,声音嘶哑:“你有几分把握能让依依撑到去见方九龄?” “三成。”我实话实说,“但总比等死强。” 柳兰英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点头:“老孙,带他进去吧。” 孙白芷点了点头,示意我跟他走。 里屋比外间更冷。 床上的陆依依盖着厚被,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嘴唇青紫,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我掀开被角,她的手腕冰凉如铁,脉象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更为诡异的是,她皮肤下隐约有黑线游走,像是有活物在血管里爬行。 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江云裳,被江怀风封在陶瓮里时,身上的那些丝钱。 难不成,陆依依也中了九阴堂的“血嫁衣”? 我没敢多问,深吸一口气,准备给她用回阳三针。 与之前金不换不同的是,这次每下一针,都得注入大量的内气,要让三处穴位形成一个“炁”循环。 说白了,就是用我的内气,去激发陆依依自身的阳气。 施针的过程和手法,跟金不换的差不多,省略不表。 只说第三针刺入命门穴后,我正要注入内气时,陆依依突然睁开眼,抬手呼了我一个耳光。 0072章:偷心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在狭小的屋内回荡。 我左脸火辣辣地疼,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默默将内气注入她体内后,慢慢拨出银针。 陆依依看了看自己几乎赤果的身体,美眸怒瞪,又要动手。 “依依!”柳兰英冲过来,一把按住孙女的手腕,“不得无礼!” 陆依依这才看清我手中的银针,还泛着微光,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拉过被子遮住身体。 “他……他在……”她声音发抖。 “方大夫在救你的命!”柳兰英厉声说道:“还不快道歉!” 陆依依咬着嘴唇,黑矅石般的眼睛盈满泪水:“对……对不起……” 我摆摆手:“医者父母心,不必在意。” 这话说得平静,其实我耳根也在发烫。陆依依的皮肤白得像雪,锁骨下方有个奇怪的月牙印,刚才施针时看得一清二楚。 倒不是我有心要占她便宜,而是施针入穴,必须要褪去衣衫。 柳兰英递了块帕子过来:“擦擦脸。” 我才发现嘴角破了,渗出血丝。 陆依依见状,眼圈更红了,手指绞着被子,不敢抬头。 “回阳针炁已成。”我缓缓收起银针,“这几天可能会有点便秘,一定要多喝水。” 柳兰英将孙白芷叫进屋,使了个眼色。 孙白芷心领神会,去探查陆依依的脉搏,眉头渐渐舒展:“脉象沉稳,起伏有力……敢问小友,用的是什么针术,竟有如此神效?” “回阳三针!”我如实回答。 孙白芷猛的一怔,声音颤抖起来:“回元针术中的回阳三针?” 我点点头。 孙白芷上前两步,手指几乎要碰到我的银针:“不可能……这不可能……回元针术源于清微御气术,可这门秘术早就失传了……” 他瞳孔剧烈收缩,眼白处血丝密布,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小兄弟,你这针术,跟谁学的?”孙白芷声音低沉,身体竟在微微抖动。 我没有回答,而是朝陆依依看去。 她的呼吸已经平稳,皮肤下的黑线也消失无踪。 “谢谢!”她小声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底下头去。 三日后,金不换果然醒了,比以前更加生龙活虎,在屋里打了一套王八拳,哪还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孙老的药真是神了。”他拍着胸脯,“老子现在能打死一头熊。” 孙白芷却愁眉不展:“听风楼有刘明远的消息了……” 我和金不换马上围过去,等他继续往下说。 柳兰英闻言也从里屋走出来,沉声说道:“听风楼的‘鸽子’怎么说?” 这里的“鸽子”是一种代号,指的是为听风楼探消息的眼线。 除了“鸽子”,还有“飞燕”、“神雀”等不同的代号。 “江城佘家抓了刘明远的孙子。”孙白芷恭恭敬敬地回道:“逼他带小兄弟的同伴去换人。” 金不换猛的跳起来:“那还等什么,杀去江城,找佘家要回我徒弟。” “没那么简单。”柳兰英冷声说道,“佘家是古医世家,背景深厚,在江城那种卧虎藏龙的地方,能够经营几十年而屹立不倒,甚至势力还越来越大,绝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的。” “没错……”孙白芷接过话,说道:“江城佘氏,岐黄传家两百载。祖上出过三位御医,相传太医院院判佘守仁,更是乾隆爷的救命恩人。” 顿了顿,接着道:“江城人都说,宁闯阎王殿,莫惹佘家药……” 我心头一凛。 难怪当日张忠义装疯卖傻,到回春堂找茬,提出要月影草和灵参这些天材地宝时,二爷满口就答应下来,原来就是在忌惮佘家。 “这么说,我徒弟是死定了?”金不换愤愤起身,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娘的,大不了,老子以命换命。” “不要急。”孙白芷按住他,“听风楼的‘飞燕’从江城传信回来,说刘明远并没有去佘家……几天前,佘家派去找刘明远的人,也全都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心中稍安。 金不换也松开拳头,赌气似的转过身,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 “让听风楼继续关注刘明远和佘家的情况。”柳兰英缓缓走到孙白芷跟前,“价钱不是问题,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孙白芷点头离去。 柳兰英则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跟我去青石村。 陆依依帮忙整理药材,动作轻快得像蝴蝶。 她穿着淡紫色夹袄,衬得股肤如雪,每次经过我身边都低着头,耳尖红得透明。 “小子。”金不换突然捅捅我胳膊,压低声音:“你偷了人家姑娘什么东西吧?” 我一愣:“什么?” “心啊!”金不换挤眉弄眼,“你看那小妮子,见你就脸红。啧啧,方大夫好手段!” 我正要反驳,陆依依恰好端茶过来,听到金不换的话,“唰”地红了脸,茶盘差点脱手。 柳兰英眼疾手快接住,瞪了金不换一眼:“为老不尊!” 金不换哈哈大笑。 我却注意到,柳兰英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傍晚时分,我们准备出发。 孙白芷匆匆赶回,带来最新消息:“佘家放出话,三天之内见不到刘明远,就准备给孙子收尸。” 柳兰英张嘴正要说话,陆依依从里屋出来了,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藕荷色棉裙,发间别着支银簪,朴素却掩不住灵动。 “奶奶,我收拾好了。”她声音轻柔,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向我这边。 柳兰英叹了口气:“走吧。” 漠河镇的黄昏格外寒冷。 我们一行四人穿过长街,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跑过镇中心时,突然听到一阵暄哗。 马冬春和十几个荣门弟子双手反铐在背后,正被一群穿制服的押上卡车。 “活该!”金不换啐了一口。 柳兰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荣门……也该散了……” 我心头一震。 这语气,这神情,难道是她布的局? 这时金不换拽了拽我胳膊,伸手往卡车后面指了指:“你看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四五个穿制服的,还押着一个人,正是荣江海。 此时的荣江海,像个丧家之犬,满脸都是血,哪还有半点威风? 柳兰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善恶到头终有报……别看了,老孙安排的车还在前面等咱们……” 天色渐晚。 雪越下越大。 本来两天就到火车站,因为路况太差,足足用了将近四天。 哈市的雪没漠河大,但月台的积雪也没过了脚踝。 等车时,陆依依的棉裙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脸上红扑扑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小子,你不仅偷了人家的心,还勾了她的魂。”金不换在我耳边低声笑道。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朝月台左侧望去。 那边有四五道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0073章:药魂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雪,冷得像刀。 刀锋般的寒风,割得脸颊生疼。 那几道人影踏着积雪,脚步声很轻。 我悄悄将几枚透骨钉夹在指缝,回元罡气凝于指尖。 人影渐渐走近。 最前面那人, 黑衣黑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半边脸。 当他抬起头时,我认出了那张脸——荣江海! 我心头一颤。 他不是被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不换呼吸陡然间变得沉重,双手紧攥成拳,目光死死盯着荣江海。 陆依依躲到我身后,紧紧拽住我胳膊。 荣江海加快速度,朝柳兰英走去。 我指间的透骨钉刚准备激.射出去,就见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柳大师,求您给荣门一条生路。”他的声音不仅嘶哑,还在微微颤抖。 柳兰英没有动,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的目光越过荣江海的头顶,望向远处黑沉沉的夜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比眼前更值得看的东西。 “生路?”沉默了许久后,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如冰霜:“荣门什么时候给别人留过生路?” 荣江海的额头抵在雪地上,身了在发抖。 “我知道错了。”他带着哭腔说:“只要您高抬贵手,以后我这条命,任您处置。” 柳兰英忽然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一代枭雄,竟放得下脸面,低声下气,老身敬你是条汉子。。”柳兰英说道:“放过荣门,也不是不可以……三个条件……” “您请说。”荣江海的眸子猛地亮了一瞬。 “第一,荣门弟子必须遵门规道义,不得对老弱病残下手。”柳兰英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 荣江海连连点头。 “第二,从今往后,荣门上下,听候差遣。”柳兰英竖起两根手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荣江海的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点头。 “第三。”柳兰英的目光突然柔和起来,“跟江城荣门联系,盯着佘家最近的动向,尤其是刘明远有没有出现在佘家。” “监视江城佘家?” 荣江海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柳兰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荣江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联系江城的尚门主。” 柳兰英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手:“回去后,在后院的西墙角,挖地三尺,会有一把骨伞……” 荣江海的眼珠都快瞪出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取出来,浸到水里七天,镇物就破了。”柳兰英边说边抬了抬手,示意荣江海可以站起身了。 火车鸣笛声由远及近,驶进了月台。 这个时间点,坐车的人不多,车厢里有很多空位,不用对号入座。 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陆依依坐在我对面。 火车开动后,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车厢连接处灌进来一股冷风。 陆依依缩了缩脖子,身体紧紧贴着车窗。 “你很冷?”我问。 她摇摇头,却打了个寒颤。 我脱下外衣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披在肩上,小声说道:“谢谢。” 说着,脸又红到了脖子处。 火车穿过一道道雪景,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单调而沉闷。金不换很快打起了呼噜,柳兰英闭目养神,只有我和陆依依还醒着。 “方大夫……”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我迷迷糊糊的看向她,“还冷?” “不冷了……那天,对不起。”她匆匆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脸上的红晕瞬间荡开。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一巴掌,便摇摇头:“我都忘记这事儿了,不必在意。” 她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打了你……” 我笑了笑:“不疼。”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 她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一刻,我忽的觉得,这漫长的归乡路,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三天后,我们终于回到了青石村。 半个多月没见,二爷更加憔悴了,佝偻着背,胸口几乎贴到了柜台上。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来回春堂看病的人,基本都被二爷回绝了。 “九哥……”柳兰英站在门口,冲二爷喊了一声。 二爷猛的一怔,声音有些发抖:“柳……柳夫人?您怎么来了?” 抬眼看到我站在她身旁,似乎马上明白过来,入下手中的药方,缓缓从柜台后走出来。 柳兰英微微颔首:“多年不见,九哥别来无恙。” “劳烦柳夫人挂念。”二爷的目光落在陆依依身上,瞳孔猛地收缩:“这位是……” “我孙女,陆依依。”柳兰英淡淡道:“她身体……有些问题,特意来找你看看。” 二爷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进屋。” 回春堂里弥漫着药香。 陆依依坐在诊桌前,有些局促不安。柳兰英站在她身旁,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二爷把过脉,眉头越皱越紧。 半晌之后,他松开手,又翻开陆依依的眼皮看了好一会儿。 “脉象倒挺沉稳……不过,天生多一魂,少了一魄。”二爷沉声说道。 柳兰英点头:“正是。” “半生半死,半人半鬼。”二爷扭头看向柳兰英:“血带腥香,虫蚁闻之即死。” 我心头猛的一震。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药魂”吗? 柳兰英眼中含泪,声音哽咽:“九哥说得都对……这娃儿命苦,自打出生就浸在药罐里,我和老头子访遍天下名医,无一不是束手无策。” 二爷与我对视一眼。 我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江怀风寻找多年的药魂,竟然就在眼前。 “后来我们找到了古寨,得药王指引,才知道天下能救依依的,只有方岐黄。”柳兰英边说抹去了眼角的浊泪。 古寨? 药王? 我的心猛的抽了一下。 二爷说母亲和父亲现在就在那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我突然对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充满了期待。 “柳夫人。”二爷缓缓说道:“您可知道,您孙女这是什么命格体质?” 柳兰英冷笑:“自然知道。药魂之体,千年难遇。” “那您可知,又有多少人在寻找药魂?”二爷眯起眼,缓缓说道:“一直避世不出的九阴堂,为了所谓的转生术,已经重出江湖了。” 柳兰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是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药骨和药引,只差药魂了?” 二爷点点头,把江云裳和江寒影姐妹俩的情况,告诉了她。 沉默片刻后,柳兰英抬起眼。 冷声道:“有我在,药魂永远都不会现世……九哥,直说了吧,岐黄兄不在了,依依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只要你肯救她,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和条件。” 0074章:话事人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点上旱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柳夫人言重了。”他淡淡一笑,“医者父母心,救人是本分,不是交易。” “九哥,少跟我打马虎眼。”柳兰英眉头微微一动,“我这辈子最怕欠人情,你还是提条件吧。” 二爷盯着柳兰英,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既然柳夫人这样说,还真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什么事,尽管开口。”柳兰英的语气很平淡。 “柳夫人可曾听说过锁龙桩?”二爷的旱烟杆轻轻敲在柜台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柳兰英身体微微一顿。 “锁龙桩?”她不解的看向二爷:“九哥突然问它做什么?” 二爷面色凝重,沉声说道:“青石村发现了两处锁龙桩,封印都松动了。” “所谓锁龙桩,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镇物。”柳兰英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眯起眼说道:“九哥想让我做什么,请直说吧。” 二爷没接她的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旱烟,烟雾从他鼻腔溢出,模糊了他的面容。 “柳夫人,您应该清楚,锁龙桩松动将意味着什么。”许久之后,二爷才缓缓开口。 柳兰英冷声说道:“锁龙桩,锁的是‘气’,镇的是‘势’,封的是大凶之物。一旦松动,封印失效,轻则地脉之气紊乱,重则……凶物出世。” 二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所以,我想请柳夫人下镇修复锁龙桩的封印。” 柳兰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笑意。 “九哥,你凭什么认为,我能镇锁龙桩?” “因为你是陆光离的妻子。”二爷声音沙哑。 柳兰英搭在陆依依肩头的双手,猛的一颤。 “柳夫人不仅是大镇师的妻子,还是当今南派镇师的话事人。”二爷继续说道:“世上能重修锁龙桩封印的,不超过三人……而柳夫人,是其中之一。” 屋内陷入死寂。 陆依依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白。 金不换的呼吸粗重,像是被什么压住了胸口。 我屏住呼吸,目光在二爷和柳兰英之间来回游移。 良久,柳兰英终于轻轻咳了两声。 “锁龙桩不是一般的镇物。”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材料姑且不说,光是下镇的手法和对地脉阵眼的精准掌握,要求极高……” “地脉阵眼,差一寸,镇不住,封印无效。多一分,反噬己身,承负涉及三代。镇师的手艺,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确定要我试试?” 二爷缓缓点头:“我相信柳夫人,也替青石村乃至天下苍生谢过柳夫人。” 柳兰英摇头:“别急着谢,我话还没说完。”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 “锁龙桩的封印,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五载,而且……”柳兰英回头看向二爷,目光如刀:“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二爷笑道:“无妨……断尘,去找村长过来。” 我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到村委,找到李向阳。 听说二爷找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我到了回春堂。 “这位是柳大师。”二爷向李向阳介绍柳兰英:“是我找来修复锁龙桩封印的,暂时要留在青石村,你安排个住处,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斜对面有间空房,一直没人住。”李向阳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柳大师若不嫌弃,我找人打扫一下就能住……或者住祠堂也行,那边位置大,更敞亮。” “就对面吧,离得近,方便。”柳兰英微微颔首:“有劳了。” 李向阳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想问二爷什么,又没说出口。 二爷瞥了他一眼:“还有事?” 李向阳压低声音:“锁龙桩的事……村里人不知道吗?” 二爷摇头:“当说不当说,我心里有数。” 李向阳松了口气,匆匆告辞。 接下来,二爷和柳兰英说起了陆依依的事。 陆依依的“病”根,在于比正常人多了一魂而少一魄。 可用镇魂九针,选取九处穴位下针,配以内气和汤药相辅助。 最终将她多出的一魂永远禁锢,或者直接灭除。 等剩余的三魂稳固后,魂体便自行生出缺失的那一魄。 这是一个漫长反复且不确定效果的“治疗”过程。 “柳夫人,实不相瞒,我如今已是个废人。”二爷眼神闪烁:“您孙女的病,我无能为力。” “九哥,你……”柳兰英脸色大变。 “我不行,但方岐黄的孙子方断尘可以。”二爷笑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至于最终结果如何,主要还得看丫头的造化……成与不成,还望柳夫人不要责怪就好。” 柳兰英沉沉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当晚二爷将我和睡房腾给了柳兰英和陆依依。 他说女人需要干净的地方,男人随便哪里都能睡。 这时金不换将蛟鳞放到柜台上,推了过去。 “这趟白忙活,没取到灵参。”他声音低沉:“蛟鳞,物归原主。” 二爷没接,反而哈哈一笑。 “我早料到你们取不到。”他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深邃如井,“灵参哪有那么容易得手?更何况,还是在兴安岭。” 我不解的看向他:“那您还让我们去?” “江湖险恶,不亲自走一遭,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刀有多快,人心有多毒。”二爷淡淡说道。 金不换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拿着吧,这东西在你手里更有价值。”二爷将蛟鳞塞进金不换手里,目光转向我:“断尘,这一趟可有收获?” 我点头:“有。” “什么收获?” “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收获。” 二爷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 “好!好一个活着回来!”他拍了拍柜台,“江湖路远,能活着走完的人,不多。” 金不换笑嘻嘻的收起蛟鳞,笑着说道:“九哥早知道我们会遇到麻烦?” “不知道。”二爷摇头,“但我料到,你们一定会遇到麻烦。”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们还太年轻。”二爷淡淡道:“年轻,意味着容易遭人算计。” 金不换不再说话,眼神很阴郁。 二爷收起笑容,缓缓说道:“不用担心周二宝,也不必太在意江城佘家。” 我心头一紧。 “您知道周二宝被抓的事?”我紧紧盯着他。 “对。”二爷点头,“从你们离开青石村,我就让阿青一路盯着……你们所遭遇的每一件事,我都一清二楚。” 阿青是阴娘子生前的名字。 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二爷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放心吧,刘明远不是软骨头。”二爷接着说道:“他原本就和佘家有仇,佘家又拿他孙子来要挟,动了他的逆鳞,他是不会轻易交人的。” 我和金不换同时点头,心中稍安。 “二爷,还有个问题……”我沉声说道:“佘家为什么突要对咱们发难?” 0075章:敢争敢抢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来回走动。 “因为江寒影。”他的眼神突然锐利了一瞬,“江怀风准备和佘家联姻,将江寒影嫁给佘祖耀。” 二爷的话像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剜进我的心脏。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柜台边缘,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晚上,江寒影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她将药引送进我嘴里时,温软的清香似乎还残留在唇上。 我猛地闭上眼,心头隐隐作痛。 “断尘?”二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卡了鱼刺。 二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旱烟杆在台面上轻轻敲击:“怎么,心里不痛快?”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没有。” “没有?”二爷冷笑一声,“你小子撒谎的时候,右眼皮会跳。”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右眼。 二爷吐出一口烟雾:“江家那丫头,确实不错。” 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扩散,就像我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郁结。 “但佘祖耀……”二爷的声音冷下来,“是个畜生。” 我猛地抬头。 “三年前,他看上了一个姑娘,人家死活不同意,结果……” 二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强行霸占了人家的身子后,活活将她掐死弃尸荒野。东窗事发后,他花一笔钱,找了个快死的人去顶罪……唉,江怀风这是把亲生孙女往火坑里推啊。” 我情绪失控,重重往柜台砸了一拳。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想起那天晚上,江寒影转身离去时,月光也是这样照在她的背影上。 “小子,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二爷盯着我。 “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声苦笑。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 现在的我,连自保都成问题。 二爷扬起烟杆敲在我的肩头上:“没出息!” 我浑身一震。 “方岐黄的孙子,就这点胆量?”二爷冷冷说道:“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敢争?记住今晚的这种无力感,这种愤怒……它会成为你突破的动力。” “九哥说得对。”金不换凑过来,嘿嘿笑道:“男人就要敢争敢抢,尤其是遇上心爱的女人。” 我猛地抬头,看向二爷:“佘祖耀,是佘家的大公子?” “没错。”二爷说道:“此人沉迷女色,心狠手辣,城府极深。江怀风想通过联姻借佘家的势力,找到药魂。此举正中佘祖耀下怀,他早已对江家那丫头垂涎三尺……” “江寒影答应了?” “没有。”二爷摇头,“她拒绝了,还说……” “还说什么?”我心跳如鼓,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二爷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还说,已经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就是你。” 我心跳几乎骤停,脑门有股热流往上冲。 金不换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丫头这样说,岂不是让佘祖耀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方兄弟?” “没错……”二爷缓缓说道:“所以,佘家的人才会故意来找茬,也一定会再来取你的命。” 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烟袋锅里的火星,还在闪烁。 “眼下,你要做好两件事。”二爷继续道:“第一,稳住陆依依的病情,尽可能隐藏她是药魂的身份。” “第二,佘家随时会来青石村,你要时刻提防。” 我深吸一口气:“明白了。” 二爷点头,目光转向金不换:“蛟鳞不能白拿,你也得帮忙做些事。” 金不换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抹着嘴说:“我就知道九哥的宝贝不好拿,看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你说谁是狐狸?”阴娘子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接着一道红影落地,她的红盖头掀开一角,露出空洞的眼珠。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老人家出来时,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您这样毫无征兆的现身,很容易吓死人的。”金不换缩起脖子说道:“我跟九哥说笑呢,您老人家千万别当真。” 二爷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到外面去说话。 两人出门后,阴娘子这才飘到我跟前,捏了捏我的脸:“乖孙子,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啊?” “您不是一直偷偷跟着我们吗?有什么好想的?”我看向她,“倒是您,这个时候才过来,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阴娘子正要说话,屋里的柳兰英用力咳了两声:“有话明天再说吧,依依要休息了。” “乖孙子,说话的这位我惹不起,先溜了。”阴娘子边说边往外走,显然对柳兰英很是忌惮。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药魂、锁龙桩、镇术世家……这些词汇在我脑中不断盘旋,最后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罩在其中。 心烦意乱之下,我起身来到院中,发现柳兰英也在。 她站在老槐下,仰望星空。 “睡不着?”她问。 我点点头:“阿婆……前辈,陆依依真是药魂之体?” “是。”柳兰英苦笑:“药魂之体,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多的一魂,是天地间游离的残魂。少一魄,是命格不全。这样的人,注定早夭,是我逆天借运,让她活到了现在……” “逆天借运,有违天道……”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可能会遭反噬。”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柳兰英面露伤感,“依依的父亲……也就是我儿子,在她刚满月那天,喝多酒栽进水缸淹死了。”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方大夫……”柳兰英突然转身面对我,“如果有一天,依依遇到危险,你会救她吗?” 我毫不犹豫:“会。” 柳兰英盯着我的双眼,点了点头:“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第二天清晨。 柳兰英带着陆依依搬进了李向阳安排的空房。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窗明几净,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陆依依似乎很喜欢这里,脸上的紧张渐渐消散。 但是看我的眼神,还是有些羞涩。 “方大夫。”柳兰英突然开口:“你对锁龙桩了解多少?” 我一愣,有些心虚:“只听说过名字。” 柳兰英轻笑:“你骗不了老身,普通镇师都无法破除锁龙桩的封印,更别说一个对镇物一无所知的外门汉。想修复封印,你得跟老身说实话。” 0076章:更简单的方法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锁龙桩的封印,其实……其实是我无意中破坏的。”我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的跟她说了一遍。 柳兰英若有所思了片刻,抬起头说道:“怪不得用血气就能破锁龙桩的封印,原来你是天生鬼瞳……” 我心头一震。 刚才并未提及鬼瞳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唉……”她沉沉叹了口气,喃喃自道:“以前我从来不信命,甚至总想着去逆天改命,可如今看来,是我大错特错了……你过来……” 柳兰英走到窗前,指着远处的山峦:“你看那山,像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像……一条腹部遁地,只露出脊背的巨龙。”我回道。 柳兰英点头:“地脉如龙,锁龙桩,锁的就是这条‘龙’。锁住它,地气不泄,风水不破……锁不住,凶物出世,生灵涂炭。” 我不禁疑惑:“您的意思,锁龙桩锁的并不是凶物,而是风水地气?” “没错。”柳兰英露出赞许的笑。 “可是……二爷和您说的凶物,又是什么东西?”我继续问她。 柳兰英转身,目光如炬:“这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如果你对风水地脉,老身可以教你镇术。” 镇术? 我轻轻摇头,婉拒了。 虽说技多不压身,但贪多了也嚼不烂,反而会噎死自己。 清微御气术讲究心无旁鹜,气走周天,若有杂念,气便滞涩。 镇术却是以气锁脉,以势压邪。 二者虽同属玄门,却一正一逆,若强行同修,会相互冲撞,反噬己身。 柳兰英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抬起眼,没有躲闪。 风从窗缝渗透进来,带着山野的清香,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不想学?”柳兰英问。 “不是不想。”我如实回道:“只是不能。” “哦?”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为什么?” 我将清微御气术和镇术同修反噬的道理,解释了一遍。 她眯起眼,像一只老狐狸在审视猎物。 “看得倒是挺通透。”柳兰英露出失望的神色,轻轻叹气道:“也罢,学得太杂,反而什么都学不好……凡事讲究机缘,或许你我的缘分还没到。” “断尘……”二爷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病人都快排到村口了,赶紧去看病人开方子。” 从兴安岭回来后,回春堂便恢复了正常的接诊。 “前辈,我先回去了。”我边往外冲边回头说道:“依依的医治,要等到晚上……” 入夜。 回春堂后屋,烛火幽暗。 陆依依躺在木床上,缓缓解开上衣,月白衫子衬得她肌肤如玉。 当我靠近时,她睫毛轻颤,脸上荡起了红晕。 “别怕。”我轻声安慰道:“如果承受不住,我会及时收针。” 她“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我拿出爷爷留下来的那套“龙吟针”,准备给她施用镇魂九针。 “龙吟针”共有八十一枚,起初二爷只给了我九枚,这次回来后,才将剩下的全都交给了我。 这些银针分为九组,每组九枚,依次从长到短分列。 镇魂九针对于不同的病症,选取穴位和下针手法,也不尽相同。 陆依依的“病”症比较特殊,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次最多只能下三针。 第一针,定魂。 对应的是印堂穴。 我捻动银针。 针尖缓缓刺入她的眉心两分。 她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缩成丝线,黑得几乎能吞噬烛光。 继续入针半寸,银针触及头骨。 陆依依剧烈抽搐起来。 内气注入后,她体内那道多出的残魂不停的冲撞。 巨大的痛苦,让她疼得晕了过去。 下针只能中断。 陆依依的呼吸沉重,鼻子发出“嗯嗯”的闷哼声。 “今晚先到这吧!”二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体质太弱,急不来的……柳夫人,我开了调理气血的方子,您拿回去,给小丫头煎水服用,每天三次,连服三天后再过来下第二针。” “有劳九哥了。”柳兰英给陆依依穿好衣服,抱着她离开了。 二爷拄着拐杖走时屋内,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这丫头体质太差,每次只能先施一针。”他的声音低沉,“待第一轮镇魂九针全部施完,她体内的炁循环形成后,再增加每次下次的数量。” 我点头,将龙吟针收回针囊。 银针泛着冷咧的光,针尾的纹路仿佛在跳动。 “断尘……”二爷忽然一笑,带着几分戏谑:“陆家丫头和江家丫头,都与你命格相合……”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果让你娶她俩当中的一个为妻,你会选谁?”二爷眯起眼,旱烟杆在床头轻轻敲了敲。 “二爷,我……” 刚要说话,二爷马上打断:“其实,陆家丫头体内多的那道残魂,有更简单的方法处理。” 我抬头,目光对上二爷那浑浊却仍不失锐利的眼睛。 “你娶她为妻,同房之后,阴阳交.合,你天生鬼瞳的特质,可以直接将残魂引到你身上来。”二爷缓缓吐出一口烟,“残魂一旦进入到你体内,就能用回元罡气将其打散。” “不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二爷的笑容更深了,像是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 “怎么不行?”二爷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刮过我的脸,“你是担心她不同意?还是舍不得江家那丫头?” 江寒影的脸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月光下,她将药引送入我舌下时,温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我的唇间。 “我……”深吸一口气后,我沉深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陆依依不公平。 二爷大笑。 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虽老眼昏花,却也看得出来,她对有意。” 他站起身,佝楼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 我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昨天他让我对江寒影要敢争敢抢,今天又想搓和我跟陆依依。 老人的心,有时候也像海底针。 “好好想清楚再作决定,这事不急。”他边说边往外走,将躲在门口偷听的阴娘子也拉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只剩下我和昏黄的白炽灯光。 窗外,夜风呜咽,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接下来的日子,柳兰英每天都出门,不知去向。 二爷从来都不过问。 陆依依闲着没事,便到回春堂看我接诊。 有时候也听二爷讲解一些古医秘法之类的东西。 她的悟性很高,一听就懂,一看就会,二爷对她赞赏有加。 就连阴娘子,似乎也很喜爱她,经常在她耳朵窃窃私语。 有天诊室来了一位病人。 我刚起身,就听到陆依依凑过来,轻声说道:“方大夫,这人面色发黄,是不是肝气郁结?” “你什么时候也懂医术了?”我有些惊讶,随即回道:“没错,肝主疏泄,气滞则血瘀,造成皮肤干黄。” 她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可以用柴胡来疏肝化瘀?” 0077章:真正的死因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缓缓点头。 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陆依依抿嘴笑道:“方爷爷说我有学古医的慧根,打算收我为徒。你可得努力,别让我追上哈。” 她的笑容很干净,像是山间的清泉,不掺一丝杂质。 二爷在一旁抽着旱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江城荣门来人给柳兰英传话,一直没看到刘明远和周二宝。倒是佘家派出去了好几批人寻找两人,结果音信全无。 除此之外,“听风楼”也送来消息,佘家之所以追着两人不放,并非是想用周二宝来要挟我和金不换。 而是那天刘明远从兴安岭带周二宝回去的时候,半路上“捡”一件对佘家极为重要的天材地宝。 这样一来,很多事儿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金不换提出要周二宝返回时,刘明远会找各种借口来拒绝。 想必他早就发现了那件天材地宝,故意要避开金不换的。 这天清晨,柳兰英来到回春堂,脸色喜忧掺半。 “老祠堂后面的那处锁龙桩,只差两种特殊的材料来布置‘炽火镇’,应该就可以修复好了。”她身体靠在诊桌上,缓缓说道:“不过,这两材料比较稀缺,我需要出趟门,快则十天,慢则半月。” 二爷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淡淡地点点头:“让老金陪您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柳兰英也正有此意,两人很快商定了行程。 “九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依依就拜托给你照顾了。”她看向陆依依的眼闪中,闪过一丝忧虑。 二爷笑了笑:“放心,现在这丫头是我徒弟,我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 当天下午,柳兰英和金不换就离开了青石村。 陆依依站在村口,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 “回去吧。”我对她说:“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通过这两个多月的施针,她的身体比以前已经好了不少。 但那道残魂似乎感受到了危胁,时不时就会冲击她的魂体,扰乱魄力,影响炁循环的运行。 有时候稍微感冒,就会让残魂有机可趁,兴风作浪。 陆依依点点头,但眼神却有些恍惚。 回春堂的路上,她突然停下脚步。 “方大夫,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她的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 “什么梦?”我问。 “我梦见自己站一个漆黑的地方,周围有很多……很多眼睛在看着我。”她颤抖了一下,“它们想把我拉进去……” 我心头一紧。 这很可能是她体内那道残魂的影响在加剧。 “别担心。”我安慰道,“镇魂九针在你身体里的炁循环已经稳定,不会有事的。” 陆依依勉强笑了一下,但那笑容里依然透着担心。 那天晚上,我在整理药柜时,发现一本小册子。 是陆依依的日记。 我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但想起她跟我讲的那个恶梦,还是忍不住翻开了第一页。 “十一月十五日。那个声音又来了,它说它叫‘影’,是我的一部分,但我知道它并不是。” “十一月十九日。影告诉我,它可以帮我记住所有看过的医书。我试了试,真的可以,但这让我害怕。” “十一月二十五日。影越来越强大了,有时候,我会突然失去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地方。” ……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 “十二月七日。奶奶明天要出门,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感觉快撑不住了。影要我在方爷爷和方大夫的饭菜里下毒,否则就要完全占据我的身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方大夫。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宁愿自己去死……” 我轻轻合上日记本,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方大夫!方大夫!”是李向阳的声音,“出事了!” 我急忙打开门。 李向阳满脸惊恐,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我问。 “北村头的马……马疯子死了。”李向阳结结巴巴地说,“死得……死得很奇怪……” 我问他哪里奇怪,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二爷从睡房里走出来,倒了杯水递过去,让他不要急,有事慢慢说。 “断尘,你过去看看。”二爷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衣,缓缓说道:“镇魂九针停一晚,对依依不会有什么影响……赶紧去吧……” 我跟着李向阳赶到马疯子家。 屋内已经围了不少村民,见到我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马疯子平日游手好闲,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村里人对他都不怎么待见。 但死者为大。 活着的时候虽然不讨人喜欢,死了之后,还是不乏一些热心肠的村民过来给他置办后事。 马疯子身在床上,面色青紫,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他的胸口有一个黑色的手印,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烧焦后形成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问。 “半个小时前。”住马疯子隔壁的张平安说,“今早碰到他时,见他没精打采的,我还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头天晚上喝多酒,胸口闷……”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晚上我卖完肉回来,见他家门敞着,屋内黑漆漆的灯都没开。以为他又出去喝酒了,就准备帮他把门关上的,结果发现他躺在地上,身体凉透了。” 我检查了尸体,发现除了胸口的黑印外,没有任何外伤。 就在我触碰到那个黑印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直冲心脏,我本能地缩回了手。 “是煞气冲体。”二爷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陆依依也来了,脸色不太好看,身体在微微发抖。 “方爷爷不放心,非要过来。”她抿嘴一笑。 二爷拿拐杖点了点马疯子胸前的黑印,焦黑的皮肤中,隐隐透出五个窟窿眼儿。 我凑过去,这才发现,马疯子真正的死因,是被利器扎透心脏而死。 我马上想到了江云裳在兴安岭,杀伐果断的一幕。 马疯子身上的伤口,跟那天她杀死假猎人时确实有点像。 难道是江云裳?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我否定了。 原因无他。 江云裳没有杀马疯子的动机。 至少目前还没发现。 而且,江云裳身上有股奇异的药香。 哪怕她人走了,这股香气也会残留很久。 二爷围着马疯子的尸体转了一圈,转眼看向李向阳:“应该是无意中冲撞到了什么煞物,埋的时候,剪几个纸人放棺材里,再找只倒毛鸡压在上面就行了。” 李向阳连忙点头,安排人去准备二爷提到的东西。 给马疯子入殓时,我见陆依依脸色惨白,便问她:“依依,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眼神却飘忽不定:“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二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送她回去吧。” 我扶着陆依依离开。 一路上,她几乎不说话,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臂。 “方大夫……”快到回春堂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如果……如果我变成了另外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你会……会杀了我吗?” 0078章:失踪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无比震惊地看向她。 “你在说什么?”我问。 陆依依的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冰冷,但转瞬即逝。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我淡淡一笑:“我和二爷都在,还有一个在暗中保护你的二奶奶,你还怕什么?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爷爷那边的情况。” 自从柳兰英离开后,陆依依就住到了回春堂。 一是为了方便施针。 二来,她一个女孩住在对面,二爷实在不放心。 安顿好她之后,我准备再返回马疯子家,带二爷回来。 结果,刚出到门口,就与二爷撞了个满怀。 “马疯子的死不对劲。”他双眼通红,眉毛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花:“死之前,他就经化煞了……幸亏及时察觉,一把烧了个干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化煞不是普通的撞邪或者鬼上身。 而是像一股暴烈的毒火,直接从头顶灌入,侵蚀全身。 中煞的人死后第七天,会化为凶尸,刀砍不进,剑刺不穿。 既便是用火烧,如果烧得不彻底,哪怕只残留一丝一缕的躯体骨胳,遇到露水或者月光,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还有可能再次化形。 凶尸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就算侥幸逃脱,只要触碰到凶尸,也会被煞气侵体。 “是锁龙桩的原因?“我问。 二爷摇头:“锁龙桩的封印虽然松动,但还不至于这么快影响到村里……我怀疑是九阴堂的人找到青石村了,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护好依依,非必要最好不要离开回春堂。” 第二天一早,我刚开门接诊,就看到李向阳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过来。 我心里一咯噔。 瞧他那样子,肯定没好事。 果然。 李向阳一进门,就拽住我胳膊,说村里又死了两个。 死状跟马疯子一模一样。 现在青石村很多村民都陷入了恐慌。 “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我将回春堂的门重新关上:“人在哪?” “人都送到祠堂了。”李向阳边说边往前跑,声音带着哭腔:“小方大夫,你要是拿不准,还是请方老先生出马吧。” 我没有理会他的轻视,打开鬼瞳查看整个青石村的气场。 自从内气稳定后,鬼瞳不仅能看命气和死气,煞气和妖气也能轻而易举的分辩出来。 煞气在鬼瞳下,呈现出密密麻麻的针状气团,颜色不一,有灰色、黑色、青色等等。 奇怪的是,青石村的气场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连村口那棵快要成精的古槐树周围,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匆匆赶到祠堂。 两具尸体整齐的躺在地上。 跟马疯子一样,它们的胸口都有一块仿若被火烧焦的黑印。透过黑印,可以看到五个若隐若现的窟窿。 鬼瞳能清晰的看出黑印的位置,有青色的煞气在流出。 死的这两位,一个是昨晚帮马疯子置办后事的刘元,一个是杀猪佬朱振东。 刘元有头痛的老毛病,经常去回春堂开药。 朱振东这人,脾气大,嗓门粗,说不了几句好话,就开始骂娘。 两人一个住村北,一个住村东头,基本上没有交集。 怎么就死到一块了呢? “小方大夫,看出什么了?”李向阳在我身后使劲搓着手,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 我没有回答。 正常中煞的人,煞气会像雾霭一样包裹全身。而眼前这两具尸体,煞气却好像从体内往外溢,仿佛他们本身就是煞气的源头。 “要不……还是去找方先生过来吧。”李向阳急得跺起脚,“两天之内死了三个,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不用找了。”祠堂门口传来二爷的声音,“我在这。” 李向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迎上去:“方先生,这事儿还得您出马才行。” 二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进来,目光在尸体上扫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事?”二爷冲李向阳摆摆手,目光转向我,“以后有事,找断尘就行……” 说着顿了顿,接着又说:“小李村长啊,警方破案还得根据蛛丝马迹一步一步查起,更何况这种邪门的事。……总得给断尘一些时间嘛!” 李向阳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化煞而死的人,死后第七天会变成凶尸,谁碰谁死,赶紧把尸体烧了吧。”二爷叮嘱李向阳:“一定要跟马疯子的尸体一样,烧得干干净净,连衣角都不能留一片。” 李向阳木然的点头,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突然憔悴了很多。 昨晚马疯子的尸体是在老祠堂附近火化的,骨灰装进陶瓮后,就放在了老祠堂的供堂里。 为了安全起见,李向阳说服了刘元和朱振东的家人,尸体火化后,骨灰跟马疯子一样,存放到老祠堂。 二爷担心出什么意外,让我去盯着。 等一切弄好后,已经是傍晚。 李向阳留我们到村里吃饭,被二爷婉拒了。 回去的路上,二爷走得很慢。 “断尘,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二爷突然开口。 “还没头绪。”我如实回答,“但有一点很奇怪……马疯子也好,祠堂躺着那两位也罢,他们身上的煞气好像都是从体内往外溢的。” 二爷的脚步顿了一下,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嗯……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低声说道:“这说明,煞气不是外来的,而是他们身体自行产生的。” 我皱眉:“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化煞,也应该是先被煞气冲体,再一步步演变成凶尸。怎么可能自己产生煞气?” 二爷没有回答,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恋。 那里,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回到回春堂后,他让我去看看陆依依。 里屋的门敞开着,却没见到人。 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字迹娟秀:方大夫,前些日子和奶奶去后山时,发现有很多草药。我闲着无事,去采些回来。——依依。 我拿起字条,手指微微发抖。 这字迹确实像陆依依的,但笔画比平时更加凌乱,有些地方甚至划破了纸张。 “依依出去了?”二爷踱着步子走进来,接过我手中的字条,看了半晌,脸色猛的一沉:“以她的胆量,不可能一个人去后山。” 0079章:怀疑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的心沉了下去。 二爷说得对,陆依依向来胆小,从不会独自去偏僻的地方。 “分头找。”二爷的声音突然锋利起来:“我往村东方向,你去村西那边,天黑前到祠堂汇合……唉,这丫头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 陆依依失踪非同小可。 暂且不说她是柳兰英的孙女,真出事,二爷没法跟柳兰英交待。 单是她那天生药魂的命格体质,万一落入九阴堂或才佘家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心急如焚,抓起药箱就往外跑。 路过村口小卖部时,王婆叫住了我。 “方大夫,瞧你火急火燎的……”她嗑着瓜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在找那个说话就会脸红的小姑娘吧?” “您看到她了?”我急声问。 “大概一个钟头前,她经过这里,往石灰场那边去了。”王婆吐掉瓜子壳,“走得挺急,我叫她都没应声呢。” 谢过王婆,我加快脚步,赶往石灰场方向。 天色渐暗,青石村飘起薄雾。 穿过一片枫树林,前方就是石灰场,再往前是采茶农业队的宿舍。 脚下的枯枝发出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喊着陆依依的名字,声音在林子里回荡 ,却没有任何回应。 树林尽头有间红砖平房,是石灰场的值班室。 冬天是石灰生意的淡季,老板只派了个老人在这里值守。 老人姓杨,叫杨德志,是村里的“五保户”,大伙儿都叫他老杨头。 石灰场不忙的时候,老杨头会编些竹筐,拿到村口的小集市去卖。 回春堂装草药的竹筐,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 走近房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问问。 可是敲门却无人应答。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老杨头?”我试探着叫了声。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灶台里的余烬发出微弱的红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肉,混合着某种农药的气息。 我的后颈汗毛倒竖。 鬼瞳之下,可以看到屋内有一团死气悬浮在离地两米的位置。 等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后,我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后发现桌子翻倒,竹筐散落一地,地上有一道拖拽的痕迹,通向里屋。 我顺着痕迹往里走,指尖凝聚起了回元罡气。 里屋的门半开着。 透过门缝,我看到一双悬空的脚。 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老杨头悬在房梁上,身体微微摇晃,上身赤果,胸口处赫然有一个焦黑的五指印。 我强忍着恐惧上前查看,杨老头的身体沿有余温,应该才刚死不久。 和马疯子等人一样,浓郁的煞气,从指印上的窟窿眼缓缓流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躲到门后,两枚透骨钉已经夹到了指间。 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传来李向阳的声音:“老杨头,前几天村里预订的竹筐做好了没有?” 我松了口气。 正要出声,却听到李向阳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娘嘞……”他的声音徒然拨高,“怎么又死一个?” 我走出里屋,李向阳看到我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小方大夫?你怎么在这……”他的目光在我和老杨头的尸体之间游移,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刚到,发现时已经这样了。”我简短地解释道。 李向阳似乎并不相信,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我得去找方先生……” “等等。”我叫住他,“有人看到老杨头最后和谁在一起吗?” 李向阳没有回答,双手摸索着慢慢后退。 就在这时,二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石灰场的老板张金龙。 “方先生!”李向阳转身跑到门口,指着我,声音发抖:“我来的时候,看到小方大夫……还有老杨头的尸体……” 二爷不理会他,而是走到我跟前:“找到依依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 二爷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张老板说不久前有个姑娘来找老杨头讨水喝……从背影看,有点像是依依……”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二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张金龙怀疑老杨头的死,跟陆依依有关。 “不可能。”我看向张金龙:“依依不会……” 张金龙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阵,然后将李向阳拉到一旁,细声嘀咕起来。 我站在老杨头的尸体前,脑子乱成一团。陆依依确实来过石灰场,老杨头死前见过一个像她的姑娘…… 难道,真是她? 不,绝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假扮她,或者…… 我突然想到她这两天跟我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她日记里出现的那个“影”。 难不成,是她体的那道残魂在作祟?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检查老杨头的尸体。除了胸口的黑印,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费了些力气掰开他僵硬的手指,一小块布料落在我掌心——是淡青色的棉布,边缘参差不齐,应该是从衣服上硬扯下来的。 这布料跟陆依依经常穿的淡青色棉布上衣,无论是颜色还是花饰,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手开始发抖,布料几乎要从指间滑落。 二爷也看到了我手中的碎布,眼神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你想到什么了?”他问。 “我……我不知道……”我痛苦地摇头,“但我不相信依依会杀人,更不信她将杀后,还有力气把尸体吊起来。” “没杀人?”张金龙快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抢过那块碎布,“这是什么?还有老杨头死之前,那丫头过来讨水喝,这又怎么解释?” “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拼命想为陆依依辩解。 但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向阳上前说道:“方先生,姓陆的姑娘是您留在青石村的,现在出了人命,您得给个说法才行。” 他的声音在石灰场空地上炸开,像是火星溅进了干草堆,一点就着。 张金龙立刻帮腔,唾沫星子喷溅:“就是!那丫头和她奶奶都来路不明……尤其是那老太婆,整天神神叨叨的。现在老杨头死得这么蹊跷,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附近干农活的一些村民,被两人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听闻老杨头死了,而且死法跟前面那三个一样,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对着我和二爷指指点点。 “我亲眼看到的。”张金龙故意用力拍着胸膊,声音拔得比刚才更高,“下午四点多,那丫头来找老杨头讨水喝,我去砖厂那边打了个转儿,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人就没了!” 0080章:线索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人群骚动起来。 经常在小卖部门口嚼人舌根的王婶从人群中挤出来,尖着嗓子喊:“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眼睛黑得吓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卖肉的老张提着剁骨刀也挤到前排,甩着刀刃上的血沫子说道:“马疯子死的那天,我也看见她在附近转悠!” 人群像煮沸的水,一下子炸开了锅。 “把她交出来!” “赶出青石村!” “杀人偿命!”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十几号人把我们团团围住。 这些村民是从田间地头劳作时过来的。 有人抄起了铁锹,有人举着锄头,一张张愤怒的脸扭曲变形。 李向阳抬了抬手,示意村民安静下来。 “方先生,您德高望重,我们敬重您。”李向阳趁机说道:“但姓陆的丫头是您留在青石村的,现在村里接连死了四个人,您可不能护短啊!” 我下意识的挡在二爷身前,双手紧攥。 二爷却轻轻按住我肩膀,缓缓上前。 他走得很慢,拐杖敲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这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小李村长!”二爷开口,“你和张老板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依依杀了老杨头……这样妄下结论可有证据?” 李向阳被问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张老板亲眼所见!还有老杨头手里攥着的布条,就是那丫头衣服上的。” 二爷的目光转向张金龙:“你亲眼所见依依杀人了?” 张金龙被二爷盯得发毛,支吾道:“那倒没有……但我确实……确实看到她来找过老杨柳头讨水喝。” “那就是没证据喽?”二爷的拐杖重重一磕,“单凭一块布条就定罪,古时候的县太爷断案也没这么草率。” 老张突然冲出来,剁骨刀直指二爷:“姓方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是你相好的孙女,你当然护着她!”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原来是一伙的!” “说不定他也参与了呢!” “把他们全都赶出青石村!” …… 二爷笑了。 那笑声又冷又硬,像冰碴子刮在铁板上,听得人后脊发凉。 老张指着二爷说道:“大伙儿瞧瞧,他居然还有脸笑……” “啪!”二爷扇出的耳光,打断了老张的话,“东西可以乱吃,话千万别乱说,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说着,二爷环视众人。 目光所到之处,人群不自觉地后退。 “老夫也是土生土长的青石村人,如果老杨头的死,真跟陆依依有关,老夫绝不会护短。”二爷举起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给我七天时间,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各位一个交待……” 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老夫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哪个再敢乱嚼舌根,胡说八道。可别怪老夫不讲情面……老夫最不缺整人的手段……” 现场鸦雀无声。 老张的刀尖微微发抖。 张金龙缩着脖子往人群里躲。 “好,就依方先生所言。”只有李向阳还硬撑着与二爷对视:“人命关天,希望方先生说话算数。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张老板,麻烦你找两个人,把老杨头的尸体抬到老祠堂烧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三三两两地离开。 我和二爷回到回春堂后,二爷靠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脸上满是失望。 对李向阳和整个青石村的失望。 二爷原以为这些年为青石村的付出,会得到村民信任和支持。 可现实却很打脸。 打得二爷心如死灰。 “断尘,你觉得会是依依吗?”他突然问。 我深吸一口气,将陆依依日记里的内容和她那些奇怪的话语,都告诉了二爷。 “我怀疑是她体内的那道残魂在作祟。”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二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要看穿什么:“有这个可能……但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是得先找到她。”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冰冷刺骨。 “她会去哪儿?”我喃喃自语。 二爷吸了口旱烟:“等阿青过来,应该就会有线索了。” 正说着,阴娘子出现了,大红盖头已经掀到了脑门。 “找到人了吗?”二爷急切的问。 “还没有……”阴娘子摇摇头:“那丫头身上的药魂气息很特别,我能根据这股气息锁定她大概所在的位置,但就是找不到人……” “嗯?”二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你是说她被人藏起来了?” 阴娘子回道:“有两个可能,一是有人掳走了她,将她关在了某个秘密的地方。二是他自己躲着咱们……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被人控制了。” 二爷缓缓点头,问阴娘子:“那丫头大概的位置在哪?” “后山边缘,乱石岗附近。”阴娘子回道。 我心头一紧。 乱石岗那地方,埋的一些都是非正常死亡的人,阴气重得很。 铁栓就埋在那里。 陆依依胆子小,一个人根本不敢过去。 所以,我也觉得她应该是被人抓了。 “二爷,会不会是九阴堂的人?”我问。 “不好说!”二爷站起身,动作比平时利落许多:“赶紧去阿青说的地方找吧,拖得越久,依依越危险。” 我拦住他:“您的身体……还是不要去了。” “我没事。”二爷摆摆手,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阴娘子上前搀住他:“你呀,还是好好在家歇着吧,乖孙子长大了,很多事儿都得靠他去独自去面对。再说了,你一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多久?” 二爷和我对视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小心点。” 月光惨白,照得小路如同一条蜿蜒的银蛇。 后山在夜色中旬一头蹲伏的巨兽,而乱石岗就是它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铁栓的坟就在乱石岗边缘,上面长满了杂草。 我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 “铁栓……”我轻声唤道,声音哽在喉咙里。 自从用骨灵渡化他的亡魂后,我的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他。 我蹲在坟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乱石堆中,有道身影一闪过而。 那纤细的背影,轻盈的步伐……是陆依依! “依依!”我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那身影听到我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在乱石间灵活的穿梭。 我紧追不舍,心跳如擂鼓。 乱岗的地形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跟丢。 好几次,我以为失去了她的踪迹,却又在拐角处看到那抹淡青色的衣角。 追着追着,我们渐渐离开了乱石岗,进入了一片密林。 这是通往青石山峡谷的路。 树木越来越密,月光被树叶切割成碎片,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突然,那道身影停了下来,背对着我,站在一棵大树下。 “依依?”我放缓脚步,慢慢靠近,“是你吗?” 0081章:一笔勾销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她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 “是我,方断尘。”我轻声说,“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方大夫……”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不该来的……” 我向前一步:“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老杨头他……” “不是我!”她突然转身,声音陡然拨高,“不是我杀的!” 月光下,她的脸惨白如纸,眼睛透着几缕幽蓝色的光晕。 淡青色的上衣缺了一角,刚好与老杨头手里攥着的那块布料相吻合。 “我相信你。”我慢慢伸出手,“但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依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相信?” 我点点头。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你真的相信吗?方大夫?” 我的心沉了下去,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指间早已准备好的透骨钉打了出去。 从刚才她眸中透出的蓝光,我就知道站在眼前,根本不是陆依依。 透骨钉钉要树干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陆依依”的身形如鬼魅般闪动,轻松就避开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想找陆依依?”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低沉而阴冷,“跟我来。” 我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你是……周小梅?” 她的身形猛地一顿,像是被雷击中。 “你……”她缓缓转身,眼中的蓝光剧烈闪烁,“你怎么看出来的?” 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点点光斑。 那张脸虽然是陆依依的模样,但眼神、说话的表情,以及走路时的动作,却与记忆中的周小梅重叠。 “感觉!”我淡淡道:“就像当年我跟着你去找阴骨时一样。” 周小梅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这是她特有的习惯。 小时候无论是在青石村还是在学校,每次见到我,她都会这样。 “原来你还记得……”她的声音柔软下来,带着几分怀念,“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 “二爷说你是活尸,但我知道你并不是。”我疑惑的看向周小梅。 当年二爷说她是被操控的活尸,后面我特意用鬼瞳看过她的命气。 活尸是死物,应该只有死气,可我却看到了她的命气,而是跟普通人无异。 周小梅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看在你还记得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小时候你看到的周小梅,并不是真的周小梅……” 原来,她还有个妹妹,叫周小芳。 五岁的时候,周小芳意外身故,沈星移舍不得下葬,将她尸体用特殊的方法保存了下来。 那一年周小梅刚满七岁。 妹妹出事后不久,周小梅也生了一场怪病,奄奄一息时,魂魄竟然体离出窍了。 沈星移用尽手段,也无法让魂魄归体。 无奈之下,他只好另辟蹊径,试着将周小梅的魂魄引导进周小芳的肉身。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也就是说,我那时候见到的,其实是你和你妹妹的结合体!”我冷笑一声,说道:“躯体是你妹妹的,魂魄却是你的。” “没错,就是这样。”周小梅轻轻点头。 “所以你现在……” “现在的我,是真正的周小梅。”她盈盈笑道:“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如假包换。” 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落叶。 “陆依依在哪?”我问。 周小梅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密林深处:“想找她,跟我来。” 我没得选择,只能跟上。 树林越来越密,月光被完全遮蔽,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周小梅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盏飘忽的鬼火。 “你很在乎她!”周小梅突然开口,“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几乎脱口而出,“但她,对我很重要……你们把她抓走关起来了,对吧?” 周小梅脚步不停,边走边说:“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一点亮光。 随着我们走近,那亮光逐渐扩大,变成一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木屋。 木屋很旧,门窗紧闭,但从缝隙中,能看到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周小梅在门前停下,转身看我:“到了,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敢不敢进去?” 我想都没想,直接去推门。 “方断尘……”周小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如果我的父亲不是沈星移,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或许吧!”我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开的瞬间,屋内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锋利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咽喉处。 “别动!”沈星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刺骨的寒意,“动一下,你的血会喷到三尺外。” 我没有动。 但指尖已经悄然凝起了回元罡气。 “沈道长。”我尽量让声音显得沉稳:“多年不见,你的待客之道,还是这样特别。” 沈星移轻笑:“对待特别之人,当然要用特别的方式的招待。” 说着刀锋微微下压。 我能感觉到皮肤被划弄的刺痛,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往下而流。 “什么条件,直说吧!”我衣袖轻抖,透骨钉滑到了指间。 “够爽快……”沈星移轻声说道:“帮我找到另外五处锁龙桩,破除封印,我便放了你和那丫头。” 我冷声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沈星移的刀锋又往下压了一分,“那我就把姓陆的丫头是药魂的消息告诉江怀风……或者直接将她交给九阴堂。” 我的肌肉瞬间绷紧。 “对了……”他继续说道:“方九龄……也就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二爷,现在应该还在回春堂等你回去吧?”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 “你……”我怒瞪向沈星移。 “别紧张!”他缓缓说道:“我要是想杀他,早就动手了。” 他稍稍后退,刀锋却依然紧贴我的咽喉,“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和方九龄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如何?” 月光从窗棂漏进一为,在地下投下一道惨白光带。 借着这微弱的光,我看到屋内有一张简陋的木床。 “我要先见见陆依依。”我说。 沈星移犹豫了片刻,冲着外面喊道:“小梅,点灯……” 就在他分神的为一瞬,我左手猛地抬起,三枚透骨钉直射他握刀的手腕,同时右手成爪,回元罡气爆发,狠狠抓向他咽喉。 0082章:以魂养尸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铛!” 沈星移的反应快得惊人,短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光,精准地挡开了透骨钉。 但我的右手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罡气迸发,硬生生将刀锋逼离我的脖子。 我和他同时后退,在黑暗中对峙。 “好小子。”沈星移的声音带着赞赏,“方九龄没白教你。” 我没有废话,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木床。 刚才那一瞥,我确信看到了床上躺着人。 三步。 两步。 一步。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床沿时,脚下的木板突然翻转。 陷阱! 身体失重的瞬间,我看到沈星移站在上方,月光勾勒出他优雅的轮廓。 “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天亮后,我会来找你。”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 砰! 身体落地后,尘土飞扬。 所幸并不是很高,掉落之时,回元罡气本能的激发,除了身体有些疼,并无大碍。 我翻身而起,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约莫五米见方的地窖,四壁都是夯实的泥土,上面涂了一层油。 头顶的翻板已经重新合上,没有一丝光亮透下来。 黑暗如墨。 我站在地窖中央,将内气凝于目窍中,四周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地窖里堆着一些发霉的稻草,角落里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 铁笼空着。 陆依依不在这里。 “沈星移!”我怒吼,声音在地窖里回荡,“想让我打开锁龙桩的封印,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没有人回答。 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在狭隘的空间里激荡。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沈星移为了让我打开锁龙桩的封印,不仅答应放了我和陆依依,连他跟二爷以往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 如果他没有忽悠我。 那就说明,锁龙桩封印的东西,对他极为重要。 我想到了周小花。 周小梅说过,周小花五岁就死了,但尸身一直保存完好。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沈星移想利用锁龙桩下镇着的东西,来复活周小花。 地窖里弥漫着霉味和土腥气。 我沿着墙壁一寸寸摸索,指腹触到铁笼后的泥土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流。 有风。 这意味着有通道。 铁笼挪动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笼后的墙壁上,有一道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暗门。 暗门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我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通道向下倾斜,潮湿阴冷。 我弓着身子前行,指尖不时触到通道壁上的刻痕。 借着内气而增强的视力,我看清那些刻痕竟然全是符咒——镇魂符、锁阴符、养尸符……全是邪道术士才会用的玩意。 越往里走,空气越浑浊,夹杂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出现在眼前。 洞顶垂挂着钟乳石,水滴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洞内格外清晰。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法器:铜铃、符纸、阴阳镜…… 还有人骨。 白森森的骸骨或倚或卧,有些已经风化,有些还很新鲜。 其中一具靠在洞壁上的骷髅,头骨天灵盖上钉着七根铜钉,呈北斗七星排列。 “七星钉魂……”我喉咙一阵发紧。 这是最恶毒的镇魂术之一,能让死者魂魄永世不能超生。 沈星移用这些人的魂魄做什么? 溶洞深处有微光闪烁。 我屏住呼吸,贴着岩壁慢慢往前挪动。 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陆依依被铁链锁在一根石柱上,脸色惨白。她的面前摆着一张青石台,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鲜红的裙子,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安详得好像只是睡着了。 周小梅? 不对,应该是周小花。 小时候那个脸上长满雀斑,陪着我去找阴骨救孙六斤的小女生,猛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相貌一点变化都没有。 也不知道沈星移是怎么做到的。 石台周围摆着七盏油灯,灯光映照下,我看到小女孩的胸口微微起伏。 她居然在呼吸! 可这怎么可能? 周小花已经死了十几年。 更不可思议的是,鬼瞳下,她不仅有命气,还正常得看不出半点异样。 借尸还魂。 以魂养尸! 我浑身一僵。 沈星移为了保住周小花的尸身不腐,无所不用其极,竟抽离活人的魂魄,封入周小花的尸身中。 “依依!”我压低声音喊道。 陆依依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惊讶,随即泪水汹涌而出:“方大夫……真的是你吗?” 我点点头,忽的发现她的手腕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脚踝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黑色。 我刚要上前,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果然找来了。” 周小梅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是喂过毒的。 “父亲说得没错。”她歪着头看向我:“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我没理会她,目光锁定在陆依依身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陆依依虚弱的摇头,“用我的血,喂养那个小女孩……” 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放了她。”我转身周小梅,“你要的是锁龙桩镇着的东西,没必要折磨无辜的人。” “无辜?”周小梅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十五年前,那些人把小花推进深井时,怎么没人说她无辜?” 她的眼中涌出泪水:“她才五岁……五岁啊!就因为她出生的那天晚上,大雨引发泥石流,埋了几户住在山脚的人家,就被所有人视为不祥的灾星?” 我沉默片刻,说道:“所以,沈星移想用锁龙桩镇着的东西,复活她?” 周小梅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缓缓向她走去:“锁龙桩镇着凶物,一旦出来,整个青石村都会变成死地!” “那又怎样?”周小梅冷笑:“只要能救活妹妹,死再多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想到这个曾经清秀文静的女孩,心肠会如此歹毒。 “所有人都该死,包括你……”她话声未落,手中匕首突然刺来。 我侧身避开,回元罡气在掌心凝聚,一掌拍向她手腕。 匕首应声落地。 但周小梅的身形诡异一转,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向我的膝盖。 “砰!” 我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周小梅趁机扑向石台,袖中滑出的红色符纸,就要往周小花额头贴去。 0083章:祭坛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那道红符是炼尸符! 周小梅想控制周小花的尸身。 一道红影从溶洞顶部扑下,精准地撞开了周小梅。 阴娘子! 她的盖头已经掀开,露出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沈星移疯了,你也疯了吗?炼尸术会让她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就是你!” 周小梅踉跄着爬起来,眼中满是疯狂:“滚开!谁也不能阻止我妹妹回来!” 阴娘子冷笑:“你妹妹早就死了,那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胡说!”周小梅尖叫着扑上前。 阴娘子身形一闪,喜服化为红影,将她裹住。 两人缠斗间,我冲到石柱前,扯开锁链。 陆依依软绵绵地倒在我怀里,身体轻得像根羽毛。她的手腕伤口触目惊心,显然被多次取血。 “能走吗?”我问。 她点头,但刚迈出一步就跌倒了。 “算了,还是我背你走吧。”我刚蹲下身,后背突然一阵剧痛。 周小梅的匕首插在我肩头,鲜血淌出,很快浸透了衣服。 “谁也别想走!”她歇斯底里地喊道,“都得死,都得给小花陪葬!” 阴娘子从后背钳制住她,冲我吼道:“快走!沈星移要回来了!通道尽头右转,有个出口!” 我咬牙背起陆依依,向前冲去。身后传来周小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阴娘子的闷哼。 通道狭窄曲折,像巨蟒的肠道。 陆依依的呼吸喷在我颈间,微弱但温热。 “坚持住……”我喘着粗气,“马上就能出去了……” 前方突然出现岔路。 我按照阴娘子的指引右转,通道开始向上倾斜。 就在这时,陆依依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方大夫,后面……” 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正是沈星移。 他的步伐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追捕我和陆依依,而是在庭院散步。 我眼皮一阵剧烈跳动。 沈星移的手中缠着一条漆黑的铁链,链子另一端拴着阴娘子。 她的身体被铁链贯穿,身体如纸片般不断扭曲,却无法挣脱。 “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别回头……” 我心中一阵痛楚,来不及悲伤,转身狂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通道尽头出现一抹亮光,应该就是阴娘子说的出口。 就在我即将冲过去的瞬间,脚下突然一空。 又是一个陷阱! 难怪沈星移追我们时不慌不忙的,原来他早就在出口设置好了机关。 我和陆依依再次坠入黑暗。 这次坠落的时间更长,最后重重摔在一堆柔软的物体上。 当我挣扎着爬起来时,手指摸到了冰冷滑腻的东西……蛇! 内气凝于目窍时,可以看到成千上成的蛇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恐怖的“软垫”。 我和陆依依掉下来,正好砸在“软垫”上,这才没有受伤。 蛇群被惊醒,纷纷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在黑暗中闪动。 陆依依看清蛇群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紧紧抱住我胳膊。 我立刻打出几道内气,逼退了离她最近的几条毒蛇。 蛇群大概感应到了回元罡气,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 我松了口气,目光四处扫动。 这是一个更大的地下洞穴,洞壁上刻满了符文,中央是一个八角形的祭坛。 八个方位各摆着一盏青铜灯。 祭坛中间放着一口石棺,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周小花。 不,应该说是周小花的尸体。 这个才是她的真身,溶洞石台上那个,应该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赝品。 我隐隐明白了沈星移的计划:用陆依依的血喂养赝品,借赝品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当年蛊惑我去破坏锁龙桩的封印。 同时,他也准备用锁龙桩镇着的东西,复活真正的周小花。 “方大夫……”陆依依虚弱地指着祭坛后方,“那边,好像……好像有路……” 顺着她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一条狭窄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外面的月光。 我刚迈开步,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砖,接着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洞顶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蛇群疯狂扭动,发出阵阵嘶鸣。。 石棺里的“尸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快走!”我抱起陆依依冲向缝隙,前方的路却被汹涌而来的蛇群挡住了。 “方……方大夫……”她的指甲掐进我肩膀,呼吸急促而微弱,“蛇,好多的蛇。” “别怕。”我低声安慰,回元罡气在双手掌心凝聚。 蛇群昂起头,猩红的蛇信吞吐,令人不寒而栗。 “嘶……” 一条碗口粗的黑鳞蛇弹射而起,扑向陆依依面门。 我右手并指如剑,打出罡气,将蛇激飞。 但是更多的蛇疯狂涌来。 “抓紧我!” 我左手搂住陆依依的腰,右手不停的打出罡气,将冲到身前的十几条蛇震飞,蛇尸如雨点般坠落。 可后面的蛇群踩着同伴继续攻击,前赴后继! 一条金环蛇趁着我分神之时,从侧面偷袭,毒牙咬在我小腿上。 剧痛如电流般窜上脊背,我闷哼了一声,罡气震荡,金环蛇倒飞出去,撞在石头上,血肉模糊。 “方大夫,你受伤了!”陆依依惊呼。 “没事!”我咬牙说道,但右腿已经开始发麻。 蛇群似乎察觉到我的虚弱,攻势更加凶猛。三条眼镜王蛇同时从不同方向扑来,我勉强击退两条,第三条却狠狠咬在我的右臂上。 “啊!” 我大叫一声,罡气瞬间溃散,整个人连带着陆依依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陆依依从我怀中滑落,跌坐在蛇群中央! “依依!”我目眦欲裂,顾不得蛇毒在体内蔓延,强行催动全部内气。 回元罡气如火山爆发,击向蛇群。 蛇群纷纷后退,我趁此机会,扑向陆依依,将她护在身下。 “噗!噗!噗!” 三条毒蛇同时咬在我背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但我死死抱住陆依依,用身体为了筑起一道屏障。 “方大夫……”她的泪水滴在我脸上,“你……” “别说话!”我咬牙说道:“等我数到三,你就往祭坛后面跑!” 深吸一口气,体内所剩无几的回元罡气疯狂汇聚。 “一!” 蛇群再次逼近,我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腥臭。 “二!”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毒液在血管中奔流,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箍住了。 “三!” 一声暴喝,我猛地跃起,罡气如冲击波般向四周炸开! “跑!” 我推着陆依依冲向祭坛后的缝隙。 这一推,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摇晃身体,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条银环蛇缠到了脖子,蛇头准我的咽喉。 0084章:背叛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蛇牙闪着寒光。 我浑身麻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等着被攻击。 “方大夫!”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陆依依竟返身扑来,双手死死掐住蛇身,毫不犹豫地低头咬向蛇的七寸。 银环蛇剧烈扭动,尾巴狠狠抽打在她脸上,但她死不松口,牙齿深深陷入蛇肉之下。 蛇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苍白的唇。 终于,银环蛇软绵绵地垂下头,死了。 陆依依吐出蛇肉,嘴角还挂着血丝。她跪在我身边,双手颤抖着去扯下缠在我脖子上的蛇尸。 “你回来做什么?”我艰难地说道:“走……赶紧走……” 但是来不及了。 蛇群被血腥味刺激,疯狂涌来。 她拼命摇头,泪水混着蛇血滑落:“方大夫,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说着,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蛇群越来越近,“嘶嘶”声如催命符一般此起彼伏。我挣扎着撑起身体,将陆依依拉到身后。 回元罡气早已耗尽,我只能用身体尽量堵住蛇群,却发现四肢已经不听使唤。 蛇毒在血液中奔流,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模糊。 “依依……” 我的手指勉强碰到她的衣角,却连抓住的力气都没有。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蛇群即将扑上来的瞬间,一声幽幽的叹息在洞中回荡。 “何必呢……” 是周小梅的声音。 一阵淡青色的烟雾,带着檀香和雄黄的味道,从通道入口弥漫而来,蛇群纷纷退散。 我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然后,黑暗彻底笼罩,意识完全消失。 浑浑噩噩中,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又仿佛到了另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上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但奇怪的是,那种蛇毒带来的麻痹感已经消失。 还有肩头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慢慢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石室里,身上垫着干草,身上盖着周小梅的衣服。 陆依依就躺在我身旁,呼吸平稳。她身上的伤口也被简单包扎过,脚踝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涂上了绿色膏药。 “醒了?” 周小梅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我猛地转头,看到她坐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那把曾刺入我肩膀的匕首。 她的眼神很奇怪,既不是之前的疯狂,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复杂的疲惫。 “为什么救我们?”我嘶哑着声音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我跟前蹲下。 “你和你心上人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她冷冷地说,“沿着这条通道一直走,遇到岔路就往左,第三个洞口出去,就是青石峡谷。” 她站起身要走,我一把抓住她手腕。 “为什么?”我再次问她。 周小梅低头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有时候,恨一个人和救一个人并不冲突。”她轻声说,“就像爱一个人和杀一个人,可以同时进行……” 她的手腕在我掌心轻轻一转,如游鱼般滑脱。 我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 “等等!”我叫住她,“你帮我们,怎么跟沈星移交待?” 周小梅摇头:“大不了杀了我呗……反正他眼里只有小花,我在他心里,只是一道影子。” “你……” “别说了。”她打断我的话,转身背对着我:“等你心上人苏醒后,赶紧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油灯下,她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方大夫……”陆依依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们还活着?” 我点头,扶她坐起身:“能走吗?” 她试着活动手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能够站立。 我搀着陆依依,依照周小梅的指引,沿着通道前行。 通道越往里越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青苔和腐木的气息。 终于,前方出现一抹亮光。 “到了!” 我和陆依依爬上一个陡坡,拨开垂挂的藤蔓,新清的空气扑面而来。 青石山峡谷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林山,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陆依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沉重。 阴娘子落在了沈星移手中。 那个总爱掀起红盖头吓唬人的阴灵,那个二爷病重时默默守护他的“二奶奶”,此刻恐怕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陆依依察觉到我的沉默,轻轻碰了碰我肩膀:“方大夫,你好像有心事?” “在想二奶奶。”我叹了口气,“二爷他……”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二爷这些年嘴上总嫌弃阴娘子聒噪,可每次她有什么事外出,老爷子都会在堂前多摆一盏引魂灯。 陆依依手指收紧,垂目落泪:“对不起……都怪我……” “跟你没关系。”我安慰她:“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沈星移也会找其他的机会下手……这个劫,我和二爷躲不过。” 陆依依用力咬了咬嘴唇,抬眼说道:“方大夫,咱们去救二奶奶吧!” “怎么救?”我苦笑,“就凭现在的咱俩?” “那就找方爷爷!”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倔强,“他一定有办法。” 我望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突然想起阴娘子说的话:“依依这丫头啊,看着软乎,骨子里却比谁都倔。” “先回去再说。”我看向陆依依,“但你要答应我,到了回春堂要好好休息。” 就在这时,身后溶洞的方向传来沈星移的怒骂:“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紧接着是周小梅凄厉的惨叫。 我停下脚步,心脏狂跳。 “她帮了我们……”陆依依紧紧抓住我手臂,“方大夫,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救她!” 我没有作声,心中暗暗权衡利弊。 眼下我伤势未愈,陆依依虚弱不堪,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沈星移,再怎么怨恨周小梅,也不至于下死手。 “他不会杀周小梅。”我对陆依依说道:“毕竟,他们是有着至亲血脉的父女……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你安全的带回去……” 正说着,又是一声惨叫。 这次近在咫尺。 我带着陆依依赶忙躲在一块石头后,悄悄探头望去。 沈星移竟然追出来了,正背对着这边,手中铁链缠绕在周小梅的脖颈上。 “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背叛我?”沈星移的声音冷得像冰块。 周小梅的脸色已经发紫,双手无力地拍打着铁链,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你以为放走他们,就能救赎自己的罪孽?”沈星移猛地收紧铁链,转过身拽着周小梅往前拖。 0085章:必须除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周小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的手悄悄摸向腰间。 “噗!” 那把曾刺伤我的匕首,此刻深深扎进了沈星移的后背。 “嘶……”沈星移吃痛松手。 周小梅趁机挣脱,踉跄着后退。 “爸……”她咳着血,双眼猩红,“收手吧……小花已经死了……” “闭嘴!”沈星移暴怒,铁链如鞭子般抽向周小梅。 “砰!” 周小梅被抽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头上,滑落时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沈星移上前拎起她后脖的衣领,拖回了溶洞。 我和陆依依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才慢慢起身,朝着青石村的方向前行。 山路蜿蜒,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当我们终于看到青石村的炊烟时,日头已经西斜。 回春堂门口,二爷佝偻的身影正在张望。 “回来了!”看到我们陆依依,眉头皱了起来,“受伤了?要不要紧?” 我摇头,将在浴洞里遇到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说。 二爷松了口气,上前扶住陆依依的胳膊:“没事就好,身上的伤慢慢休养就行。” “嗯!”陆依依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阿青呢?”二爷朝我们身后张望,眼眸的光,逐渐暗淡下去,“你们没碰到她?” 我喉咙发紧,不知该怎么回答。 二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 陆依依“扑通”跪在地上:“方爷爷,对不起……方奶奶为了救我,被抓了……” 她的眼泪砸在地面,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二爷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弯腰扶起陆依依,动作轻柔,满眼的怜爱:“好好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 回春堂的药香依旧,只是少了那个总爱在药柜间跟二爷斗嘴的红影。 我帮陆依依处理伤口时,耳边不断回响起阴娘子最后的喊声。 “她会回来的。”陆依依猛地抓住我的手,眼眶通红。 我边点头,边哄她回房间休息。 等她睡着后,我才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二爷在一旁打帮手,给我抹药,包扎。动作很稳,但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说说吧。”他的声音低沉,“那丫头是怎么落到沈星移手里的?” 我忍着药膏带来的刺痛,将寻找陆依依的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二爷听完,沉默地卷起纱布,一圈圈缠在我肩上。 “回来的路上,依依告诉了我被抓的经过。”我继续说道:“那天沈星移冒充病人来回春堂……” 二爷的手突然一顿。 “他说女儿突发病,命在旦夕。”我回忆着陆依依的话,“当时我和您都没在,依依心软,拿了药就跟他走了……结果,刚出村口就被弄晕,醒来时已经在溶洞里。” 二爷的眼睛灯光下泛着骇人的寒芒,皱纹深刻的脸上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杀气。 “青石村最近那几桩离奇命案,还有依依之前经常做的恶梦,应该都是自出沈星移之手。”二爷慢慢系紧纱布,沉沉叹了口气:“也怪我当年太过仁慈,才留下这个后患……” 这些话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二爷……”我犹豫了一下,“阴娘子她……” “阿青不会有事。”二爷打断我,“她比你想象的更聪明。” 我抬头,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柳夫人已经探明了。”二爷继续说道,手上动作没停,“锁龙桩下面镇着的, 是一条阴蛟。” 我心头一震。 传说中的阴蛟,离化为真龙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世上真的有这玩意? “沈星移要的不是阴蛟。”二爷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他要是,是里面的续命鼎。” “续命鼎?”我不解的看向他。 二爷解释道:“续命鼎是用来夺天地造化,续人命数的法器,同时也是一种镇物。” 我终于明白,沈星移之所以处心积虑的想要打开所有锁龙桩的封印,就是要借续命鼎来复活周小花。 “续命鼎虽能续命,但代价极大。”二爷冷笑,“沈星移想借药魂之血来中和反噬,让复活之人不受天谴……哼,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刀,轻轻一划,就把沈星移的痴心妄想剖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天道岂是那么好骗的? 陆依依的伤恢复得很快,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恍惚,有时候会盯着窗外出神。 几天后,柳兰英和金不换回来了。 她推门而入时,整个回春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二爷迎上去,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沈星移动了依依?”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二爷点头。 柳兰英笑了。 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好。”她轻轻抚了抚腰间系着的丝带,“我正愁找不到理由除掉他,现在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九哥,此人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 二爷咳嗽两声:“我跟你一起去。” 柳兰英瞥了他一眼,摇头:“九哥,你这把老骨头,还是留着看家吧。有他俩跟着,足够了。” 她看向我和金不换:“老金,断尘,你俩这几天该休息的休息,该养伤的养伤,一个星期后出发。” 金不换欣然答应。 瞧他喜形于色的神情,就知道这趟出门收获了不少天材地宝。 进屋时,还不忘拍了拍腰间鼓得高高的布袋炫耀一番。 当晚,我继续给陆依依施镇魂九针。 刚下到第七针时,陆依依突然睁睁。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 针尾剧烈震颤,我死死按住她肩头,迅疾将内气通过银针注入。 二爷冲进来,一掌拍在她天灵盖上。 陆依依身体一僵,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 “九哥,这是……”柳兰英担心的看向二爷。 “残魂在反抗。”二爷笑起来,“是好事,说明它被逼到绝路了……断尘,以后每天都施一轮镇魂九针,连施四十九天……” 柳兰英微微点头,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一周后的黎明,我们三人向峡谷进发。 柳兰英走在最前面,一身藏青色长衫,腰间缠着一条猩红腰带。 找到那天我和陆依依逃出来的洞口时,柳兰英蹲下身,取出三个木头雕成的怪鸟,埋在土中。 “这是什么?”我低声问。 “镇物!”她头也不抬,“有它们守着,任何活物也甭想从这里出来。” 我心头一震。 几块木头有这么厉害? 金不换显然也不相信,摇头笑了笑。 “进去吧!”柳兰英催促道。 三人鱼贯而入。 洞内阴冷异常,石壁上结了一层冰壳。 往前没走多久,就出现岔道。 “分开找。”柳兰英眉头微蹙,“我往左,你俩往右。” 说着,她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玲珑玉,递给金不换:“发现沈星移的行踪后,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把玉掰碎,等我过去再动手。” 金不换接过玉,张嘴想说什么,柳兰英的身影已消失在左侧通道的黑暗中。 “这老太太,腿脚真利索。”金不换嘀咕着,掏出手电筒打开。 灯光中,前面的通道蜿蜒向下,石壁上布满抓痕,像是被什么挠过似的。 我们小心前行,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侧身通过。 通道内的温度渐渐升高,壁上的冰壳融化成了水珠,不停往下滴落。 “小方大夫……”金不换突然停下,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青铜短刀,“你听,什么声音?” 0086章:血灵芝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远处传来细微的“嘶嘶”声。 我凝神望去,洞窟深处的黑暗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不是错觉,石壁上隐约有细长的影子在游走,时隐时现。 “蛇?”我轻声问。 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之前在溶洞里遇到蛇群的情形,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金不换没有马上回答,蹲下身,从靴筒里掏出一个牛皮小包,小心翼翼地展开。 里面是几片干枯的草药,形状奇特,边缘呈锯齿状。 他捏起一片放在鼻前深深一嗅,眉头渐渐舒展。 “附近有七叶蛇衔草,”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听说过这种草。 《本草拾遗》中有记载,此草多生于蛇穴附近,能解百毒。 金不换作为憋宝人,对这些奇花异草有着近乎本能的嗅觉。 “蛇群守着的,不是凡物。”他收起草药,从怀中摸出一个黄铜罗盘。 罗盘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颤动地指着洞穴深处。 我心头一紧,这罗盘我见过,是憋宝人专用的“寻龙尺”,能感应天地灵气在流动。 “别动……”金不换猛地拽住我袖,“看地面,小心别踩着了。”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我看到地面上散布着几枚细小的鳞片,泛着怪异的蓝绿色。 金不换用刀尖挑起一片,放在鼻前嗅了嗅。 “不对。”他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的蛇蜕。” 他钭鳞片递给我。 触感冰凉,比普通蛇鳞更厚实,边缘还有细小的锯齿。 更奇怪的是,鳞片表面有一层黏腻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细足在石壁上爬行。 金不换抓住我手腕,压低声音说道:“往后退,别出声。” 说着,他把手电筒也关上了。 我们缓缓退后,落脚很轻,尽量不发出声响。 金不换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倒出些暗红色粉末,在我们周围撒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粉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硫磺混合了某种药粉。 “雄黄粉?”我低声问。 “对,也不对……”他咧嘴一笑,“掺了草灰和黑狗血的雄黄,即能驱蛇,还克邪物。” 话音刚落,那些游走的影子便现出了真身——数十条大大小小的蛇,从洞顶垂挂而下,身体缠绕着钟乳石,像一条条活动的藤蔓。 这些蛇不像普通的蛇类那样蜿蜒前行,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同步性蠕动,仿佛被同一个意识在操控着。 “它们这是……”金不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在列阵?” 确实如此。 蛇群在我们前方三丈处停下,自动排成一个半圆形。 最中央的一是条通体雪白的怪蛇,头顶有个肉冠,像极了传说中的“鸡冠蛇”。 白蛇昂起头,吐出的信子是黑色。它左右摆动头部,似乎在“打量”我们撒下的粉末。 金不换的手悄悄摸向怀中,夹出一根细长的钢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 我也没闲着,一手凝聚起回元罡气,一手指间夹了三枚透骨钉。 “尽量不要动武。”他嘴唇几乎没动,细声说道:“这些蛇只是打前锋,来探路的,后面还会有更多。” 白蛇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不像蛇类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金属摩擦。 蛇群闻声而动,最前排的几条黑鳞蛇迅疾加速爬动,却在距离粉末半尺处猛的停住,痛苦的扭动身体。 金不换的粉末起作用了。 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白蛇再次嘶鸣,这次音调更高。 蛇群开始从两侧石壁和洞顶绕行。 “糟了!”金不换额头渗出冷汗,“这些畜生……聪明得都快成精了。” 我抬手正要激.射指间的透骨钉,却被金不换按住了。 他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铜铃铛,样式古朴,表面刻满符文。 “憋宝人的‘惊蛰铃’。”他低声道,“专破蛇阵。” 铃铛轻轻一晃,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叮叮”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处传来的闷雷。 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形成奇特的共振。 蛇群顿时大乱! 几条较小的直接从石壁上掉落,痛苦的翻滚。白蛇愤怒地昂起头,肉冠涨得通红,身体却也开始摇摆不定。 金不换趁机拉着我从侧面后退,手中不断的摇晃铃铃。 我们退到一处狭窄的岔道口,他突然停下,从腰间解下另一个皮囊。 “看好了,这是憋宝人的‘千机引’。”他倒出一把金色粉末,撒在通道中央,“大概能引开蛇群十分钟的时间。” 粉末落地即燃,腾起一股淡金色的烟雾,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远处的蛇群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烟雾爬去。 “走!”金不换拽着我钻进右侧岔道。 我们狂奔数十步,拐过两个急弯,终于暂时甩开蛇群。 金不换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玉盒。 “幸好带了这宝贝。”他打开玉盒,里面是几粒碧绿的药丸,“含在嘴里,能掩盖活人的气息……不吹牛逼,上次去兴安岭要是带了这玩意,灵参早到手了。” 我们各自含了一粒在舌下。 药丸入口即化,味道苦涩中带着淡淡的腥甜。 片刻后,皮肤表现渗出细密的汗珠,散发出一种类似青苔的气味。 “现在那些畜生应该闻不到我们了。”金不换收起玉盒,耳朵贴在石壁上,“好像没动静了……” 正说着,他手中“寻龙尺”的指针疯狂颤动,指向我们逃来的方向。 “奇怪……”金不换皱眉,“灵气源头怎么在那边?” 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蛇群守护的东西,很可能是他想要得到的天材地宝。 “七叶蛇衔草,鸡冠白蛇守。”金不换眼中闪烁着狂热,“洞里必有血灵芝。” 血灵芝? 我心头猛的地一震。 这是传说中的奇药。 《本草纲目》中仅有廖廖数语记载,称其“生于至阴之地,蛇虺守之,色如凝血,能续断脉。” 金不换的呼吸变得急促:“若能取得此物,不但能解蛇毒,或许还能让残肢再生……”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远处传来白蛇愤怒的嘶鸣,比先前更加刺耳。 紧接着是一阵“轰隆”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在撞击石壁。 金不换脸色骤变:“这些畜生比他娘的人还聪明,赶紧走……” 0087章:下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们继续向洞穴深处逃去,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侧身前行。 石壁湿滑冰冷,不断有水滴落在脖颈,凉得刺骨。 转过一个急弯,前方突然开阔起来。这是个葫芦形的洞窟,中央有个不大的水潭,水面平静如镜。 奇怪的是,水潭周围寸草不生,却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金不换双腿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抚摸地面。 我这才注意到,潭边的石缝间,长着几株奇特的野草。通体血红,茎干如珊瑚,叶片呈现七角星状。 “七叶蛇衔草!”他激动得声音打颤,“真正的宝贝就在水下!”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密集的“沙沙”声,白蛇带着蛇群追来了! 金不换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线,两端各系着一枚铜钱。他将红线横拉在通道入口,铜线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憋宝人的‘拦路线’。”他解释道,“能挡邪物半刻钟,能不能挡住这些邪门的蛇……嘿嘿,其实咱也不知道,只能试试看。” 他转身水潭,从腰间解下最后一个皮囊,倒出些银色粉末撒入水中。粉末入水即沉,潭底渐渐泛起微弱的银光。 “看!”金不找指向水下。 借着银光,我隐约看见潭底有个模糊的红色影子,形状像是一朵盛开的灵芝。 “果然是血灵芝!”金不换双眼放光,“必须趁蛇群突破‘拦路线’前取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靴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链,末端是个小巧的钩子。 银链入水,竟不沉底,而是漂浮在水面打转。 “这根链子,遇宝才会下沉。”他得意的笑了笑。 正说着,链子突然绷直,钩子猛地扎入水中,直奔红影而去。 金不换沉喝一声,开始收链,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水面泛起涟漪,银光中隐约可见红色影子正在上浮。 不料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啪”的断裂声。 “拦路线”断了! 白蛇率先冲入洞窟,肉冠涨得紫红,黑信吞吐如电。它身后是潮水般的蛇群,瞬间铺满了半个洞窟。 金不换额头青筋暴起:“断尘,你挡住,给我十秒钟的时间就够了。” 我转身面对蛇群,透骨钉已经指间翻转。白蛇在距我大概一米的距离停下,昂起头,金黄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它的瞳孔不是一条细线,而是怪异的十字形。 一人一蛇对峙着。 我能感觉它不是在恐惧,而是在用气势压住我。 这绝不是普通蛇类该有的智商。 “六……五……四……”我心里默默倒计十个数,为金不换争取时间。 突然,白蛇猛地蹿起,直扑我面门。我侧身闪避,透骨钉激.射而出。 白蛇在半空翻腾转身,躲过了两枚,只有一枚擦过它的肉冠。 蛇血溅出,竟是淡金色的。 受伤的白蛇发出刺耳的嘶鸣,蛇群顿时沸腾起来。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开始绕着我和金不换爬行,形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包围圈。 “哈哈,血灵芝到手了!”金不换大笑。 我用余光瞥见他已经将血灵芝提出水面。 那东西通体血红,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最诡异的是,它离开水面的瞬间,竟然微微颤动,像是活物一般。 白蛇见到血灵芝,肉冠突然完全张开,露出下面隐藏的第三只“眼”。 眼瞳竖起,透出幽蓝色的光芒。 金不换倒吸一口凉气:“草,三眼白虺!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蛇……”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蛇第三只眼闪烁起一道淡淡地蓝光,直射金不换手中的血灵芝。 灵芝瞬间变得透明,内部浮现出脉络状的纹路。 蛇群停了下来,齐齐昂首,发出整齐的嘶鸣。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形成奇特的韵律,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我和金不换相视一眼,正不知所措时,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一只比我大腿还粗的花斑蛇从蛇群中竖起身子,作出攻击的姿势。 “跳……”金不换大喝一声,拉着我跳进了水潭。 “轰隆!” 碎石飞溅。 花斑蛇的头撞击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往下陷出一个深坑。 我一阵后怕,幸亏金不换及时拉着我跳了进来,否则那一下砸落,我俩就算不死,也必定会身受重伤。 令我瞠目结舌的是,我们落水后不久,花斑蛇也一头栽进水中。 落水之后,它的速度丝毫不减,像一支离弦的箭直射而来。 金不换骂了一声,拉着我拼命下潜。 潭底涌起旋涡,视线立即被浑浊的潭水遮住。 好在金不换熟悉水性,在潭底摸索了一阵后,发现一个四方形的洞口,边缘整齐,明显是人工开凿的。 金不换向我猛打手势,示意我跟着他钻进去。 我们一前一后游向洞口,花斑蛇在后面穷追不舍,搅动的水流差点将我和金不换掀翻。 就在它即将触及我脚踝的刹那,我猛地缩腿,借势钻入方洞。 花斑蛇的头颅重重撞在洞口边缘,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金不换推了几块大石头过来,堵在了洞口处。 我们不敢停留,顺着水道疯狂前游。水道起初很窄,渐渐变得宽敞,最后通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湖。 浮出水面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屏住了呼吸。 这是个半球形的地下洞穴,穹顶上垂挂着无数发光的水晶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幻境。 湖中央有个小岛,岛上矗立着几根石柱,围成一个圆圈。 每根石柱上都缠绕着粗大的铁链,链子另一端沉入湖底。 “这是一处地脉口。”金不换指着那些石柱,沉声说道:“铁链深陷地下,可以攫取地脉灵气,再通过穹顶的水晶将灵气吸收聚集……沈老贼这是想夺天地之造化?” 就在我们震惊之时,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那条追击我们的花斑蛇掀着两米高的水花,迅疾游了过来。 金不换拽着我爬上小岛,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我直打哆嗦。 “喝两口祛祛寒。”他递给我一个小葫芦,打开塞子后,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酒入喉后辛辣无比。 但是身体很快就感觉到暖和了许多。 要不说江湖憋宝人,全身都带着宝贝呢,效果那是杠杠的好。 离我们最近石柱上面的铁链剧烈晃动起来。 花斑蛇的身体缠住铁链,昂起头,吐出蛇信。 我和金不换退了几步,它够不到,急得团团打转,身体不停的扭动。 “嘶……嘶……” 花斑蛇发出愤怒的嘶鸣声后,突然没入湖中,头绞住铁链,将大半个身体都露出水面。 “这畜生要拼命了。”金不换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抽出青铜短刀横在胸前。 话音未落,花斑蛇布满骨刺的尾巴猛地横扫过来,正中一根石柱。 “轰隆!” 石柱拦腰折断,小岛剧烈摇晃,湖水形成漩涡,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抓住铁链!”金不换大声喊道:“岛要沉了。” 我们各自扑向一根石柱。 正当我抓住铁链的瞬间,整个小岛轰然下沉!巨大的水浪,将我和金不换冲散,我被卷入湍急的水流,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0088章:真假金不换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漩涡中心有股极强的吸力。 我将回元罡气暴发到极致,也无法抵挡。 连呛了几口水后,蓄起的罡气轰然溃散,额头撞上坚硬的石块,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疼痛让我突然苏醒。 我仰躺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脚不知被什么扎伤,正在流血。 这里是个狭小的石室,石壁上长满发光的苔鲜,一条道通横穿石室,向上蜿蜒。 我咳出几口呛入的湖水,摸索着向前爬去。 通道越来越陡,最后几乎垂直向上。我手脚并用,攀着凸起的石起,一点点往上挪动。 指尖磨出了血,却不敢停下。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花斑蛇的嘶鸣。 金不换跟我被漩涡冲散后,不知去向。 脚上的伤不重,却钻心的疼,渐渐使不上劲儿。 终于,前方出现一抹微光。 我拼尽最后力气爬上去,发现回到了溶洞的岔道口。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淡青色的衣角,马尾辫上系着红绳。 “周小梅?”我嘶哑地喊道,声音在溶洞里回荡。 那道青色身影并没有停留,反而加快了脚步。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追上去,转过几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圆形的洞窟里,长着几株怪异的花。 花有半人高,茎干漆黑如墨,顶端盛开着血红色的花蕊。花心吐出细长的蕊丝,在空中轻轻摆动,散发出淡淡地幽香。 周小梅就站在花丛中,背对着我,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处,露出包扎过的伤口。 “你的伤……”我试探着问,“好些了吗?” 她缓缓转身,眼神幽怨地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从一处狭窄的石缝钻了出去。 我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外面传来金不换的声音:“小方大夫……柳夫人找到沈星移了,让我带你过去!” 我回头,看到金不换站在洞窟入口,脸上带着焦急。 他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不过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松了口气,“那条花斑蛇呢?” “甩掉了……”他招手,“快跟我走,柳夫人还等着咱们过去后,合力对付沈星移。” 我跟着他离开洞窟,七拐八绕地穿行在迷宫般的通道中。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金不换的脚步声太轻了,不像他平时走路的样子。 “金爷……”我试探着问,“你还没说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边走边说道:“我看到你在追周小梅,就跟上来了。” “是吗?”我放慢速度,冷冷盯着他后背,“柳夫人是哪个方向找到沈星移的?” “就在那边不远。”他朝前方指了指,“她发现了续命鼎。” 续命鼎? 金不换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只在回春堂,听二爷对我提起过。 而且,还有五处锁龙桩的封印完好无损,续命鼎根本不可能现世。 我放慢脚步,双手暗暗凝起回元罡气。 前方的金不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怎么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出手了。 回元罡气直击他胸口。 同时两枚透骨钉也朝他的咽喉和小腹打出。 金不换身形如鬼魅般闪动,轻松避开了透骨钉,胸口却扎扎实实挨了我一掌,踉跄后退了几步。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缓缓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变成了沈星移的模样。 “金不换从来叫柳夫人,而是喊她‘柳大师’。”我摆出防御姿势,“还有,他根本不认识周小梅,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周小梅这个人存在。” 沈星移大笑:“不愧是方九龄教出来的徒弟,果然有几分小聪明。” 说着,他左手挥动,一道黑气从袖中射出。 我侧身避过,黑气击中身后的石壁,石头瞬间被腐蚀出几个窟窿眼儿。 好险! 这要是打在身上,恐怕连骨头都得化掉。 “反应不慢。”沈星移双手负在背后,衣衫无风自动,“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他突然踏步上前,手指呈爪,抓向我咽喉。我急抬双臂格挡,却见那手掌在半空扭曲变形,五指如铁钩般扣向我天灵盖。 我沉腰后仰,同时右腿如鞭扫出。 沈星移“咦”了一声,被迫变招,错身而过时,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地香气。 “清微御炁术只注重内气的修炼,你这身道门外功跟谁学的?”他退后两步,衣衫下摆沾满泥水,“不可能是方九龄,他修的也是内功……” “你管我跟谁的,能对付你就行。”我抹去额前的冷汗,暗暗心惊,沈星移一眼就看出我的外功身法源于道家。 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方才交手虽只一瞬,却已险象环生。 他的招式诡谲难测,每一击都带着阴寒劲气,稍有不慎就会封住经脉,使得内气无法外放。 “大言不惭……”沈星移不屑道:“别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就算全盛时期的方九龄,拳脚功夫也跟老子差一大截。” 他说着,突然暴起,双掌翻飞如蝶。 洞中顿时掌影重重,似有七八个沈星移同时攻来。 我迅疾运起回元罡气,透骨钉自指缝飞射而出。 “叮叮”几声,竟悉数被弹飞。 沈星移的掌风已至胸前,我仓促间,以“铁板桥”后仰。 却见他变掌为爪,指甲暴长三寸,在我胸前划出五道血痕。 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伤口处立刻传来麻痹感。 爪上淬了毒。 我强提一口内气,双掌拍向地面,借反震之力腾空而起,双腿连环踢出。 “砰!砰!砰!” 沈星移硬接三脚,身上衣衫鼓荡如帆。第四脚踢出时,他一个转身,探手抓住我脚踝,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直窜而上。 我整条右腿顿时失去知觉。 “小子,你……”他正要说话,我拧腰转身,左腿如蝎尾倒钩而上,鞋尖直顶向他咽喉。 沈星移不得不松手后撤。 我趁机落地,踉跄着靠住石壁。 右腿仍在颤抖,但麻痹感稍减。 我急忙用回元罡气化解他打入我体内的阴寒之气。 “有意思。”沈星移解下腰间黄玉往地上一摔。 “啪”的脆响中,黄玉碎成几片,第一片碎片都腾起黑烟,化作细如发丝的黑线,如活物般朝我游来。 我迅疾并指化剑,打出回元罡气,斩向黑线。 不料前几道罡气都被轻易避开,最后一道堪堪斩断几条细丝,剩余的四五条已缠上我四肢。 黑线入肉即化,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往血管里钻。 0089章:北斗九星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剧痛让我跪倒在地。 沈星移缓步走近,手指抚上我天灵盖:“放心,很快就不疼了……” 就在他运劲的刹那,我夹在指间的最后几枚透骨钉,猛然间炸开。 在回元罡气的加持下,如利箭四射而出。沈星移猝不及防,右眼被其中一枚贯穿。 “啊……”他捂眼暴退,黑血从指缝渗出,“小畜生!” 我趁机挣断黑线,扑向最近的钟乳石。 沈星移怒吼着挥掌劈来,我矮身躲过,抱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狠狠砸向他后脑。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沈星移向前扑倒。 我正要上前再补一拳,却见他抽搐着转身,面容竟开始扭曲变化……这次变成了周小梅。 “方……断尘……”她嘴角溢血,“你……你好狠心……”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刚才明明是沈星移! 周小梅艰难地爬向石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颤抖着递给我:“给……给小花……” 瓶子里是几颗晶莹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刚接过瓶子,周小梅的手无力地垂下。 “对不起……”我跪在她身旁,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止血,“我以为你是沈星移。”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我淹没。 我竟然亲手杀了周小梅! 那个曾经救过我和陆依依的姑娘,那个为了帮我们不惜与沈星移反目的女孩…… 就在我深陷深深自责时,鼻子突然闻到一股淡淡地幽香。 这股香气跟刚才“沈星移”身上的一模一样,却不是从眼前躺在血泊中的周小梅身上发出来。 我猛地一激灵。 将内气缓缓凝聚于目窍之中,开启鬼瞳。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撕开的画卷,逐渐扭曲、破碎。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个长着怪异花朵的洞窟中,周围空无一人。 没有周小梅,没有金不换,也没有那场生死搏斗。 一切都只是幻境。 我长舒一口气,全身布满了冷汗。 好险,差点就永远沉沦在幻镜之中了。 那些妖艳的红花仍在轻轻摇曳,散发着惑人的幽香。 现在想来,从踏入这个洞窟的那刻起,我就已经陷入了幻镜。 花香能够迷人心智,直击意识深处的记忆,制造出最真实的幻觉。 我用力撕下衣角,将布条紧紧绑在口鼻处。 那妖异的幽香总算淡了些,但舌尖仍残留着淡淡的甜腥味。 快步离开洞窟,溶洞幽深如墨,岔道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 我漫无方向的四处穿梭,起初还能凭借记忆中的方向感前行,但走过两三个弯道后,石壁上那道熟悉的划痕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是我半个小时前为标记路线留下的。 “鬼打墙?”我抚摸着石壁,指尖传来岩石冰冷的触感。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莫名的有些烦躁起来。 脚步声在空荡的溶洞中回荡,越来越急促。转过几道弯后,那处划痕又映入了眼帘。 我感觉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掌心渗出黏腻的汗水。 溶洞仿佛成了活物,正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无声地嘲笑着困兽的挣扎。 “冷静,必须冷静。”我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 突然,二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如同惊雷劈开迷雾:“心乱则智昏,智昏则目盲。” 我强迫自己停在原地,背靠湿冷的石壁缓缓坐下,闭上双眼运行回元罡气。 小腹中的气息起初如惊涛骇浪,杂乱无章,随着呼吸渐渐平复,而变得平缓有序。 一个小周天结束时,躁动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再睁眼,目光已如止水般澄澈。 借着石壁上反散的微光,我仔细观察四周。 这一次,终于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穹顶垂下的钟乳石排列极有章法,七根长如利剑,八根短如匕首,暗合北斗九星之位。 最长的那根正对下方石笋,在苔藓反射的光晕映照下,岩壁上投出扭曲的光影,形成一个个似是而非的指路标记。 “好精巧的迷阵。”我不禁吸了口凉气。 沈星移将整座天然溶洞化作棋局,一石一柱皆为棋子。那些看似随意生长的石钟乳,实则是精心布置出来的阵眼。 若无破阵之法,怕是走到力竭而亡,最终化作洞中一具枯骨。 指尖轻触石壁,冰凉湿滑的触感让人心头打颤。这黑暗中的杀局,比蛇群更为致命。 我回忆着二爷传授的奇门遁甲之术,在脑海中勾勒出九宫八卦的方位。 “乾三连,坤六断……”我默念口诀,手指在石壁上勾画。 一根不起眼的石笋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位置,正好对应“生门”。 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果然,走过三丈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隐蔽的甬道出现在石壁夹缝中,仅容一人通过。 通道内空气流通,带着淡淡的雄黄味。 这心中一喜,这正是通往我和金不换遇到蛇群的方向。 雄黄的气味越来越浓,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我穿幽暗的甬道。地面和石壁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苔藓反射的微光下,呈现出紫黑色。 转过第三个岔口时,终于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金不换靠坐在石壁旁,左肩血肉模糊。他的青铜短刀插在花斑蛇的七寸处,蛇身还在微微抽搐。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中杀机毕露,待看清是我后,才松了口气。 “你小子还好吧……”他声音低沉,边往伤口处涂抹药膏,边说道:“老子差点被那畜生拖进阎王殿。” 我快步上前,撒下衣角为他包扎。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青紫色:“中毒了?” “不妨事。”他掏出个瓷瓶,倒出些黄色粉末按在伤口上,“雄黄加七叶蛇衔草精炼的,能解一切蛇毒……只是,唉……” 我停下手,见他脸色不太好,便问:“只是什么?” “灵血芝丢了……”他惋惜地摇头,怒声说道:“这畜生追了我一个多小时,最后我将它引到一处狭窄的洞窟,跟它玩命。老子的‘镇山印’都砸碎了,才结果了它。” 我扶他起身,发现他腰间挂着的皮囊已经空空如也。这个号称“百宝囊”的憋宝人至宝,如今只剩下几道裂口。 金不换注意到我的目光,苦笑道:“家底全交代在这儿了……只剩柳大师给咱的这块玲珑玉了……” 0090章:非人非鬼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刚说到玲珑玉,就听到左侧拐角处有响动。 我和金不换相视一眼,轻手轻脚的追过去。 一道灰色身影快速闪过。 金不换没见过沈星移,但我却认得他的背影。 我们跟着这道背影,没多久就到了上次发现周小花棺材的溶洞。 棺材里的尸身已经不见,但鬼瞳之下,还能看到残留的死气。 这说明,在我和金不换到这里之前,周小花的尸身刚刚才被挪走。 “棺材底下好像是寒玉。”金不换刚想拿手去摸,溶洞突然震动起来。 入口处的钟乳石轰然断裂,堵住了洞口。 我忽然明白过来,刚才沈星移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烟尘中走出一个黑袍人影,正是沈星移。 他的脸在幽光下泛青白色,右眼眉骨处有一道新的伤疤。 金不换当即掰碎了玲珑玉。 我凝起了回元罡气,死死盯着沈星移。 鬼瞳之下,他的命气一半呈现出耀眼的淡金色雾霭,一半则是白色的牛奶状,界限模糊不清,隐隐有交融之势。 据清微御气所述,只有潜心修行到一定境界时,命气才会显示为金色。 而奶状的命气形态,只有修炼三百年的精怪身上才会出现。 眼前的沈星移非人非鬼,更像是人与精怪的结合体。 “做个交易怎样?”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团金色雾气,“帮我破开所有锁龙桩的封印,我放你俩离开……还有之前我说过的话,也依旧作数。” 我刚要拒绝,却听到耳边传来金不换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答应他,给柳大师赶过来争取时间……” 沈星移突然看向金不换,眼中金光大盛:“憋宝人的‘蚁语传音’?好本事,可惜,在我面前没半点用……你们等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金不换索性挺直腰板:“好呀,有本事连我们也一起杀了。” “你哪来的底气,认为我不敢?”沈星移的衣袍无风自动,露出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最后问一次,答不答应我刚才说的交易?” 说着,抬手轻轻挥动。 蛇群如潮水般从洞口涌进来。 片刻的工夫,就将我和金不换围在中间。 蛇群当中,有两条比追击我们的花斑蛇,还要大上一圈。 金不换脸色煞白,但眼神决然,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又迅速缩回。 我看了他一眼,故作艰难地对沈星移点头:“好,我答应了……但你也要说话算话,放我们出去,跟二爷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小方大夫,方断尘……”金不换想说什么,被我挥手打断。 “金爷!”我上前拍着他肩膀,手指用掐了掐:“二爷没多少时间了,这辈子我欠他太多……希望他最后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再说了,打开锁龙桩封印,对你和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金不换甩开我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才对嘛!”沈星移笑了笑,取出个乌木盒,摸了两粒珍珠大小的药丸递过来:“口说无凭,这是你们让我相信的诚意。” 药丸晶莹易透,内有黑丝游动。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分明是控尸虫的卵,吃下去就会变成行尸走肉的怪物。 “怎么?”沈星移指尖轻叩乌木盒:“反悔了?” 金不换突然大笑:“沈老贼,你当爷爷是吓大的?” 说着,猛地甩出铜管,管中细沙射向沈星移面门,同时暴喝:“跑!” “跑?”沈星移的冷笑声在溶洞中回荡,“这里是我的主场,就凭你们那点微末本事,跑得掉么?”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轻轻一握,空气仿佛被撕裂了似的,发出“轰隆”的巨响。 “小心!”金不换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被一道看不见的气流擦过左肩。 衣衫瞬间碳化,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肉。 他闷哼一声,青铜短刀已然出鞘。 我趁机甩出几枚透骨钉,同时裹挟着回元罡气,在空中划出数道银线。 沈星移却不闪不避,只是轻轻吹了口气,透骨钉竟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变形,簌簌掉落。 “就这点本事?”沈星移摇头叹息,身形晃动。 我眼前一花,胸口已挨了一掌。 这一掌轻若飘絮,却让我如遭雷击,五脏六腑仿佛被冻住,回元罡气也滞在经脉,无法运行流转。 金不换见状,挥起铜刀,砍向沈星移的脖颈。 沈星移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那势如破竹的铜刀,竟被他生生夹住。 金不换脸色大变,急忙撒刀后跃,刀身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却纹丝不动。 “憋宝人的血祭刀?”沈星移轻笑,“算得上是件宝贝,可惜你火候不够,在你手里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他指尖一弹,青铜短刀应声而断。 我强忍胸口的剧痛,双手结印,强行运转回元罡气。接着两枚银针分别刺入左右两边的太阳穴,沉声怒喝。 回元罡气冲破阻滞,凝聚于双掌。 金不换会意,从腰间扯下皮囊砸向地面。 “轰”的一声,皮囊炸开漫天黄雾。 沈星移微微皱眉,袖袍挥动,驱散烟雾。 趁此机会,我双掌猛地推出,击向他心脏。 沈星移终于变了脸色,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周身浮出现若隐若现的光晕。 “砰!砰!” 我双手仿佛拍在了铁板上,疼得快要断了一般。 沈星移嘴角渗出一丝黑血,眼中却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有意思,用点气的针法来激发潜能,配合青微引雷诀,确实能给我带来点威胁,是我大意了。” 我和金不换背靠背。 他低声道:“老贼刚才最多只有三成力,得想办法。唉,也不知道柳大师是不是真的……” 话未说完,沈星移嘴里发出几声怪响,四周的蛇群突然往后退出了两三米的距离。但那几条个头大的,却竖起身子,作出攻击的姿势。 “沈老贼,你有本事不要用驭蛇术,咱俩赤手空拳硬碰硬的干一架。”金不换对蛇群有些发怵。 沈星移不接话,嘴里继续发出怪异的声响。 蛇群突然躁动起来,迅疾朝我和金不换靠近。 就在这时。 洞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接着地面剧烈摇晃起来,垂着的钟乳石纷纷砸落。 “轰隆”。 洞顶裂开一个大洞,一道红影如流星坠下,身后激起几块木牌,落在了蛇群中间。 “阴娘子!”金不换惊喜大叫。 “老金,断尘……退后……”阴娘子沉喝道:“尽量离那些木牌远一点。” 话声未落。 就见落在蛇群间的木牌猛地立起,上面雕刻的图案闪烁起了光芒。 0091章:天星引雷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躁动的蛇群突然静止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直地竖着上半身。 “这是专克蛇虫的鹰扬咒?”沈星移喃喃自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右手悄悄背到身后,指尖泛起不正常的青白色。 另一处洞口,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来。 柳兰英的脚步很轻,黑色布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响。 藏青色长衫下摆沾着暗红色血迹,右手握着一根断成两截的牛皮鞭。 腰间还挂着一个锦囊,鼓鼓囊囊的,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蛇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对柳兰英的到来十分畏惧。 “你没死?”沈星移的喉结滚动,声音干涩,“我明明亲眼看见……” “明明看到我死在你掌下,是吧?”柳兰英抬起左手,三块乌木牌在指间灵活翻转:“镇物所幻变的虚体分身罢了……就像那些……” 地上立着的木牌上,那些雄鹰图案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并且迅速变大,在溶洞顶部盘旋。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难怪蛇群会害怕那些木牌,原来柳大师下了‘鹰相镇’。”金不换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呼吸。 我侧头看他时,发现他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死死攥着那半截断了的铜刀。 沈星移突然笑起来,声音在溶洞里形成回声:“柳大家主,我们无冤无仇的,为何非要与我作对?难不成是为了方九龄?”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阴娘子,最后落在我身上。 柳兰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轻抖动手腕,断鞭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鞭梢在空中划出弧线。 “与九哥无关。”她冷声说道:“你以活人炼魂,用死人炼骨,还拿童男童女养煞,已犯天道,人人得而诛之。” 沈星移的笑容僵在脸上:“就为了这个?柳家主,如果你是我,为了救自己的亲血骨肉,也会这样做的。再说了,那些蝼蚁般的凡人,死了又如何?” 柳兰英的鞭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鞭影如虹,每一鞭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沈星移急退,黑袍被鞭梢扫中,顿时撕开一道口子,却见他身上,密密麻麻全是金色的符文。 “天师道的‘金篆玉符’?难怪敢如此猖狂。”柳兰英挑眉,“只可惜,此等上乘术法没用在正道上,实在有辱天师道之名。” 沈星移狞笑:“还有更猖狂的!”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嵌着的一块血红色玉石,里面似有液体流动。 阴娘子厉喝:“小心!是血髓玉,沾上就会魂飞魄散。” 柳兰英闪电般掷出手中一直攥着的三块木牌。 这些木牌上的图案是咆哮的虎头。 虎影尚末完全成形,沈星移胸口的血玉就炸裂了,吐出一团血雾。 血雾所过之外,岩石表面瞬间就被腐蚀出无数细小的孔洞。两只虎影刚显出雏形,就被血雾吞噬,当即消散。 第三只虎影勉强扑到沈星移面前,却被他一掌拍飞。 沈星移狂笑,“柳家的镇物,不过如此!” 柳兰英脸色骤变,解下腰间锦囊,取出一个青铜罗盘,上面刻着精细的二十八星宿图案,边缘镶嵌着七颗暗红色宝石。 “天星引雷。”她划破食指,在罗盘上画了道血符,“落!” 罗盘自行旋转起来,发出“嗡嗡”声。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开始剧烈摇晃,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落。 奇怪的是,这些石头都精准的避开了我们,只朝着沈星移所在的位置坠落。 与此同时,穹顶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闪烁聚集,随即化作一道惊雷落下。 火红的电光,劈向沈星移的方位。 沈星移不得不撕回血雾,迅疾后退,避开雷电。 趁此机会,柳兰英又人锦囊里取出七块符牌,抛向地面。 符牌落地后竟自行立起,缓慢旋转。 “七关压魂?”沈星移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再淡然,“你自诩名门正派,也用这种损阴德的禁术?” 柳兰英冷笑:“对付你这种邪修,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七枚符牌越转越快,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沈星移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作变得迟缓起来,两侧太阳穴青筋暴起,嘴角渗出黑色的血丝。 “嗷……”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右手猛地插入自己胸口,硬生生将那块血玉扯了出来,“一起死吧!” 血玉在他掌心炸裂,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七枚符牌同时碎成木屑,柳兰英也被气浪掀退数步。 等红光散去,沈星移已经不见踪影,只留地上几滩黑血和那块碎裂的血玉。 “可惜,让他跑了。”柳兰英踉跄了一下,被阴娘子扶住。“不过他的法器被破,还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成不气候了……咳咳……” “柳大师……”金不换捡起一块符牌碎片,欲言又止。 “不用觉得可惜。”柳兰英疲惫的摆手,“这些镇物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大部分用过就废了。”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二爷给我看的《奇物志》上有记载:制作镇物需要以魂养器,每件镇物都蕴含镇师的魂魄为引。 柳兰英刚才损耗如此多的镇物,怕是魂体不稳,要大病一场了。 “走吧。”她整了整衣衫,“这里不宜久留。” 我们默默跟上她的脚步。 溶洞深处,似乎还回荡着沈星移临走时怨毒的咒骂。 几人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每到一个洞窟或者石室,几乎都能发现沈星移留下的痕迹。 “停下!”柳兰英突然停下来,蹲下身,指了指地面 “这些是丝线碰到就会触发机关。” 我低头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金不换打开手电,在灯光的照射下,柳兰英说的丝线才勉强闪烁几缕极其微弱的光芒。 “机关在哪?”金不换晃动手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柳兰英捡起一把石子,轻轻抛向那些透明的丝线。 石子落地的瞬间,两侧石壁射出数十支铁铁箭,深深钉入对面的岩壁。 “好险!”金不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沈老贼在自己老巢设这么厉害的机关,就不怕哪天没注意自己误撞上,也被扎成刺猬?” 继续前行,通道渐渐开阔。 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台上,摆着几个黑陶罐,口子用黄符封着。 柳兰英只是扫了一眼,便摇头:“鬼皿,不入流的东西。” 说着,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压在了正中间那只陶罐的罐底。 片刻间,所有陶罐全部颤动起来,发出骇人的“嘤嘤”声。 “这些是……”金不换脸色苍白的看向柳兰英。 “小鬼的哭声。”柳兰英淡淡说道:“老身下的‘散魂镇’用了钟魁的法相,这些鬼邪之物的魂魄,很快就会消散……” 0092章:替身傀儡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阴娘子似乎也很惧怕“散魂镇”,缩起身子,躲得远远的。 再往前,遇到一间有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石室。 里面点着的油灯,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清香。毫不夸张的说,闻着这股清香,身上的骨头都变得酥酥软软的,有种想永远留在这里的冲动。 石室墙壁的石龛中供奉着一尊面目狰狞的青铜像。 铜像三头六臂,每只手上都握着不同的刑具。 正对着我们的那双眼睛,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铜像前摆着七盏油灯,灯芯竟然是用人的头发捻成的。 “七煞灯。”柳兰英冷笑,“用横死之人的怨气滋养灯芯,倒是符合沈星移的手笔。” 金不换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块血色的玉片,每块玉片上都刻有复杂的符文。 “血玉符!”他惊呼,手指微微发抖,“这可是好东西,含在嘴里能通阴。” 柳兰英点头:“阳人能通阴,刚死的阴魂,也可以短暂还阳……收着吧,日后或许有用。不过要小心,这些玉符都沾染了煞气,回去后赶紧找九哥除煞。” 金不换又走到油灯面前,鼻子用力嗅了嗅:“这些灯油怎么这样香?” “鲛人油。”阴娘子低声说道:“一盏可燃百年。” 越往里走,石龛中的东西越是怪异,有能让人假死的“龟息丹”,有用雷击枣木制成的辟邪剑,还有残缺的《阴符经》。 阴娘子的目光停留在一只乌木盒上,盒盖刻满符文,锁扣处缠着红线。 “这又是啥宝贝?”金不换刚要伸手,被阴娘子一把拦住。 “别碰!”她声音发紧,“是‘血煞封’,碰到就会引煞上身,变成凶尸。” 金不换不理解什么是凶尸,我却惊出一身冷汗。 回想起最近青石村那些莫名化煞死去的村民,应该就是沈星移利用“血煞封”将煞气打入他们身体里面的。 不过,为何化煞的人,胸口的煞印都呈手掌状,暂时还没想明白。 柳兰英看了阴娘子一眼,缓缓点头,随后从腰间的锦囊中摸出三枚铜钱,按特定方位摆在木盒周围。 铜钱开始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嗡鸣。 片刻之后,木盒锁扣处的红线突然自燃,化为灰烬。 盒盖自动弹开。 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玉髓,形状像心脏,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玉髓旁边还放着个深绿色小瓷瓶,泛着阴寒的冷光。 “血玉髓。”柳兰英冷笑,“也不知沈星移从哪里收集了这么多好东西……这间石室,应该是他的‘藏宝阁’了。” 她小心地用锦帕包起玉髓,又检查瓷瓶。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腥臭弥漫开来。 “尸香粉。”阴娘子皱眉,“用横死之人的骨头炼制的。” 我胃里一阵翻腾。 金不换已经转到另一侧石壁,那里挂着一面皮鼓。鼓面灰白,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细孔。 “人皮鼓。”柳兰英只看了一眼,“取活人背部的皮肤,趁人还活着时剥下……以阴骨敲鼓,能摄魂……” 我不敢再呆下去,慢慢往后退,脚下碰到墙边的木架。 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十几个小木偶,每个木偶胸前都钉着一块红布,有些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有些则只有名字和一片血迹。 “替身傀儡?”柳兰英的声音冷得像冰,“用这些替死鬼可以挡灾,也能利用它们去控制有名字的这些人……沈星移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人,连用血去代替生辰八字的法门也能想到。” 我浑身一僵。 这番话突然点醒了我。 青石村那些化煞而死的人,很可能就是沈星移利替身傀儡伪装成某个人的模样,去杀害的。 果然。 我在木偶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李向阳、张金龙、陆依依……甚至还有二爷和我的。 写着陆依依和二爷名字的红布上没有生辰八字,只有血迹。而我的那块,却准确无误的写着生辰八字。 沈星移为了制作替身僵儡,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凡是被他选中的人, 他都做过细致缜密的调查。 柳兰英看到陆依依的名字出现在木偶身上时,脸色顿时布满了凛凛地杀气:“沈星移,老身不杀你,誓不为人。” 我刚要拿起写着我名字的木偶,柳兰英马上厉声喝道:“不要动……木偶下了诅咒。” 说着,她取出一块印有符纹的黄布,将所有木偶包好,塞进背上的布袋中。 继续往前,溶洞最深处有一间宽大敞亮的石室。 石室一分为三。 最左边的石室有张石床,上面铺着绣花被褥,床头小几上摆着梳妆镜和木梳。 梳齿间还缠着几根长发。 石床旁的石凳上整齐叠放几件女子的衣服。 放在最上面的一件,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周小梅的。 “她住在这里?”我喃喃自语。 阴娘子凑过来,轻声问:“你说的是周小梅吧?” “二奶奶认识她?”我抬眼。 “认识……”阴娘子微微点头:“沈星移把她当儿女养,也当工具用……我被禁锢的这些天,多亏了那丫头暗中相助,才没魂飞魄散。唉,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我心口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作疼。 那天为了帮我和陆依依逃离,她被沈星移打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阴娘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慰道:“乖孙子放心,她的伤无大碍。其实,她也想摆脱沈星移的控制,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被强行结了血契。” “血契?”柳兰英转过头,脸上满是怒气:“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控制,简直禽兽不如……” 说着,她走到中间的石室,收集了几根毛发装进暗黑花边的小布袋中。接着取出七枚棱形的钉子,在石室的七个方位各钉下一枚。 最后撬开墙角的一块石砖,将布袋连同一截白骨埋了进去。 “老身在此布下凶煞镇,只要沈星移踏入溶洞,就会魂体撕裂。”柳兰英边盖上石砖,边恨恨说道:“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老身也要找到他,取他性命。” 阴娘子接过话:“虽然他跑了,但柳夫人破了他的本命法器,他躲在这里深耕多年积攒的家底,也被咱们给掏了。此番他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暮色如血时,我们踏出了溶洞。 洞口的镇物完好无损。 说明沈星移是从其他秘密通道逃跑的。 柳兰英突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前辈?”我伸手欲扶。 她摆摆手,青白的面容在夕阳下更显憔悴。 可就在下一刻,她身子猛地前倾,直挺挺倒向地面。 0093章:七窍玲珑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柳大师!” 金不换箭步上前,却只来得及垫在她身下。 柳兰英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藏青长衫下渗出暗红血迹,在腰间晕开一片。 “柳夫人!”阴娘子蹲下来,颤抖的手指搭在她身上。 我这才注意到,柳兰英原本只是星星点点斑白的鬓角,此刻已经全部花白如霜。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仿佛在与什么无形之物搏斗。 “魂伤。”阴娘子声音发紧,“柳夫人强行催动大多镇物,魂魄受损。” “我怀里有个白瓷瓶,打开,倒出三粒药丸……放我嘴里。”柳兰英眼皮颤了颤,声音十分虚弱。 我依言照做。 药丸送入她口中后,她喉头滚动几下,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唾沫里带着血丝。 “年纪大了,丢人啊。”柳兰英终于争开眼,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让诸位见笑了。” 她想撑起身子,手臂却抖得厉害。 我连忙上前扶起她。 “您身上有伤?”我看向她腰间的血迹,忍不住问。 柳兰英摇头,白发在风中飘散:“算不得伤,只是耗费元气太多罢了……也无妨,修养旬日便好。” 阴娘子却猛地跪到地上,失声叫道:“在溶洞时,您根本不是用分身替我挡下沈星移的那一掌!” 柳兰英闭目不语,算是默认。 “我早已身死,现在只是一具阴灵,您何苦这样?”阴娘子嘤嘤哭起来,“不值得啊!” “老身认为值得就行!”柳兰英扶起她,“你也不要觉得内疚,这是我跟九哥之间的约定。他帮我医治依依,我替他完成心愿,仅此而已……” 暮色渐浓,山风呜咽如泣。 我和金不换轮流背着柳兰英下山,她轻得像片枯叶,呼吸时有时无,每次颠簸,都有新的血渍从衣衫下渗出。 “放我下来。”快到村口时,她大声喊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被男人背着,成何体统?” 我和金不换相视一眼,将她放下来。 她整了整染血的衣襟,将散乱的白发挽起,又变回那个威严的柳夫人。 只是挺直的背影下,双腿仍在微微颤抖。 回春堂的灯光在望,二爷早已候在门口。 看到柳兰英的模样,脸色骤变,快步迎上。 “柳夫人,您这是……”二爷满脸关切,连站在一旁的阴娘子都无暇顾及。 “小伤。”柳兰英摆手,却忍不住扶门框,“休养几日,就可以去封住锁龙桩了。” “锁龙桩的事不急,柳夫人先治伤再说。”二爷扭头看向我:“去准备回阳汤,把老金之前拿过来的灵参须加进去……” 我赶忙去煎药,却与陆依依撞了个满怀。 看到柳兰英身上有血滴落,这丫头身当即发软,眼泪簌簌往下掉。 “奶奶……”陆依依上前抱住她,放声大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您受伤了。” 柳兰英怜爱的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傻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心地善良,心思太过纯净,被坏人利用。奶奶气不过,找坏人打了一架,受了些小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些人……用我的模样去害人……”陆依依在她怀里哭得喘不上气,“我真的没有伤害任何人……” “知道啦!”柳兰英用指尖抹去她脸上的泪,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别人怎么想奶奶不管,但是奶奶绝对相信你。奶奶累了,要进屋躺一会儿,你就在外堂给你方爷爷帮帮忙,打打下手吧。” 陆依依抿起嘴唇,用力点头。 正巧,诊室里来了两个头疼发热的病人。 二爷忙于给柳兰英配药,就让陆依依去接诊。 陆依依擦干眼泪,欣然答应。 柳兰英的情况稳定后,二爷才过来关注阴娘子。 “阿青!”他踉跄上前,双手颤抖着想去扶她肩膀又不敢,“你……你没事吧?” 阴娘子微笑,眼中含泪:“老东西,你还没娶我过门,我可舍不得魂飞魄散。” 二爷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拉着阴娘子的手不放。 直到柳兰英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连连作揖:“柳夫人大恩大德,方某没齿难忘!” 柳兰英摆手:“九哥这样客气,是不是太生分了?” 说着,她取出一块通体莹白如凝脂般的玉,递给二爷:“这个给那阴灵……阴娘子养魂用。” 玉石躺在柳兰英掌心,在灯光下流转着光晕。 玉呈卵形,比铜钱稍大,隐隐透出七彩霞光。玉面上天然生着七个孔窍,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纹。 每个孔窍深处,都似有气息流转,时而如云雾吞吐,时而如星辉闪烁。 二爷一见此玉,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大,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敢贸然去接。 “这……”他声音发涩,“柳夫人,这莫非是……” “七窍玲珑玉。”柳兰英淡淡道,指尖轻轻一挑,玉身翻转,七个孔窍同时亮起微光,“养魂之物,也可避灾躲劫。” 二爷呼吸急促,额头渗出细汗:“我听闻,此玉乃天材地宝,能纳魂寄魄,修炼者藏身其中,可避三灾九难……” 柳兰英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她指尖在玉面轻抚,七个孔窍依次有白光闪烁,每亮一窍,屋内便多一分异香。 “第一窍,养魂。”柳兰英指尖点向最上方的孔窍。玉内似有清泉流淌,发出细微的“叮咚”声,“魂魄受损的阴魂,可寄居其中,借玉气修养。” “第二窍,修炼。”她指尖下滑,第二孔窍内隐约浮现出一幅星图,星光流转,似有大道至理蕴藏其中,“魂体入内,可参悟天地法则,修行事半功倍。” “第三窍,避劫。”第三孔窍闪起白光时,玉身周围浮现一层薄雾,似幻似真,“若遇大凶之兆,可藏魂入玉,外界难伤分毫。” 二爷听得入神,老脸涨红,却又猛地摇头:“柳夫人,此等至宝,我怎敢……” 柳兰英不等他说完,已将玉塞到他手里:“阴娘子魂魄受损严重,又被沈星移打散了一魂一魄,此玉正好可助她恢复。否则,还等不到你娶她,可能就魂飞魄散了。” 二爷双手颤抖捧着七窍玲珑玉。 玉刚入手,竟似有灵性般微微发热,七个孔窍同时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 “这玉……”他声音哽咽,“我何德何能……” 柳兰英神色依旧淡然,唯有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玉虽珍贵,但终究是物。阴娘子若能借此玉恢复,也算物尽其用。” 0094章:煞印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二爷紧紧攥着玉,老眼泛红,忽地深深一揖:“柳夫人的恩,我……” “九哥不必这样。”柳兰英抬手制止,“我赠玉,非为你,亦非为阴娘子。” 二爷一愣:“那是为何?” 柳兰英眸光微动,似有深意:“往大的说,为此地百姓,往小了说,是为了依依。” 二爷怔住,随即恍然,苦笑道:“原来如此……” 柳兰英淡淡说道:“玉已赠你,如何用,随你。” 二爷深吸一口气,紧紧将玉捧在掌中,七个孔窍的光芒透过指缝,在手心映出淡淡的星辉。 “柳夫人放心。”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我定不负此玉,亦不负您所托。” 柳兰英微微点头,转身望向窗外:“玉能养魂,亦能藏魂,若真到了那一日,记得魂入玉中,尚有一线生机……阴娘子,你可试着将意念投进玉中……” 阴娘子点了点头,凝神注视七窍玲珑玉,却见身形一晃,竟被吸进了玉中。 “柳夫人……”二爷大惊。 柳兰英摆了摆手:“九哥不必紧张,亦不要打扰她,养魂需静心,给她一些时间休养吧。” 入夜后,二爷处理好我和金不换身上的伤后,在柜台后面整理草药。 阴娘子回来后,他的精神明显好转,晚饭都比那几天多吃了一碗。 金不换从溶洞里收了不少宝贝,心情大好,买了吃食回来,找二爷喝酒。 顺便也请二爷给血玉符除煞。 二爷说:“这个简单,你自儿去道观或者寺庙里弄些香灰回来,将玉符埋在里面,七天左右煞气就散了。” “嘿嘿,听闻青龙观的观主跟九哥是故交,到时候还请九哥写封介绍信啥的。”金不换眯起眼,脸上洋溢着笑容。 “写个屁的介绍信。”二爷喝得迷迷糊糊地,双眼通红:“讨点香灰而已,直接报我名号就行……” 李向阳和张金龙带着村民闯进回春堂时,二爷和金不换已经喝完酒,准备回房睡觉。 张金龙走在最前面,卖肉的老张紧随其后,手里的剁骨刀还在滴血。 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李向阳缩在中间,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方九龄!”老张刀尖指向二爷,“七天的期限已经过了,凶手呢?” 二爷慢慢直起身,打着酒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查清了,不是依依。” “你说不是就不是?”张金龙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老杨头死前,我亲眼看到那丫头跟他讨水喝,这是人证。他死后,又在手里发现那丫头的衣裳布料,这是物证……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想抵赖?” 这时李向阳上前一步,声音比往常尖利:“方先生,我们敬您德高望重,但您也不能包庇凶手……” “凶手是沈星移……”我忍不住插话,却不知怎么跟这些人解释他操控行尸的事。 “沈星移?”王婶从人群挤出来,尖着嗓子嚷道,“谁见过?谁认识?我看就是那丫头干的!”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举起了镰刀,有人抄起了锄头。 二爷挡在我身前,背在背后的手对我做了个手势,让我带陆依依先走。 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便对金不换使了个眼色。 金不换也不为所动,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嘴里恨声骂道:“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九哥这些年的付出,真是白瞎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依依是凶手,证据呢?”二爷提高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金龙,“就凭你说的那些?” “人证物证都有,还不够?”张金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却不敢与二爷的目光对视。 “人证?”二爷冷笑,“你可曾亲眼所见依依杀了老杨头?” 张金龙语塞,但很快又梗着脖子:“物证确凿!老杨头手里攥着的布条……” “一块破布能证明什么?”金不换打断他:“我还说那是你衣服上的。” 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 金不换趁机上前,指着张金龙的衣角:“你们看,他这里是不是缺了一块?” 张金龙慌忙低头查看,发现衣角完好无损后,脸色顿时涨红:“你耍我?” 金不换似笑非笑:“我是在告诉你,什么叫证据确凿!” 说着,他转向人群:“这些年,九哥为青石村解决过多少麻烦?驱瘟疫、镇邪祟、医阴病,哪次不是拼上老命?如今有人挑唆几句,你们就把矛头全都指向九哥?” 人群有些骚动,但张金龙很快又煸动起来:“少扯这些,今天不交出凶手,我们就自己搜。” 几个年轻的村民闻言,就要往里冲。 老张更是挥动剁骨刀,指向二爷:“哪个敢阻拦,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你敢!”我和金不换同时上前,将二爷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柳兰英从里屋走出来,笑了笑。 笑声很轻,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老张抡起的剁骨刀都停在了半空。 “张老板,你见过依依找老杨头讨水喝,就认为她是凶手?”柳兰英看向张金龙,“那么老身问你,如果讨水喝的人不是依依,是否能排除她的嫌疑?” “那是当然……”张金龙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后,又道:“就算这样,也只能排除人证,物证依然能证明她是凶手。” “很好……”柳兰英缓缓点头:“老身再问你,这些天,你可曾见过依依?” 张金龙一愣,回答道:“那丫头被方九龄藏在回春堂,当然……” “那就是没见过了?”柳兰英厉声打断,“好,现在你解开上衣。” 张金龙下意识地后退:“干……干什么?” “解开就知道了。”柳兰英冷笑起来。 一旁的老张拍了拍张金龙肩膀:“解就解,这么多人在场,你怕个锤子。” 张金龙犹豫了片刻,手哆哆嗦嗦地解开衣襟,露出胸膛。 一个焦黑的掌印赫然出现在他心口,五指分明,就像是被什么烙出来的,跟老杨头身上的印子几乎一模一样。 “啊!”张金龙惨叫起来,“这……这是什么?” “煞气冲体后的印记。”柳兰英冷冷说道:“中煞者,七日必亡。你说没见过依依,那这煞印就跟依依无关……” 张金龙“扑通”跪地,膝盖砸起一片尘土:“方先生救命,救我啊!” 二爷沉默地看向他,手指在轻轻掐算。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现在你还认为凶手是依依吗?” “不是!肯定不是!”张金龙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我猪油蒙了心,方先生大人有大量……” 二爷看向柳兰英,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这里等着吧。”二爷转过身,轻声咳了咳:“我和柳夫人进去商量如何破解。” 张金龙唯唯诺诺地点头,村民们面面相觑。 老张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目光扫向张金龙,轻声说道:“张老板,你……我……” 张金龙像是丢了魂一般,头也没抬,更没有搭理他。 约摸十几分钟后,二爷和柳兰英走了出来。 张金龙马上迎上去,脸上赔着笑:“方先生,柳夫人,我身上这煞印……” “有办法可解。”二爷冷着脸说道:“不过……要遭些罪,不知你能否承受得住?” “承受得住,必须承受得住。”张金龙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抱住了二爷的胳膊:“您快些说,是什么办法?” 我推开张金龙,将二爷拉到一旁,忍不住问:“您真要救他?” 0095章:不能忘本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救,当然要救。”二爷点燃旱烟,用力吸了两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天大的功德……” 一边说,一边冲我使了个眼色。 接着,他从药柜底层取出个木盒,盒中是个草扎的小人,身上缠着红线。 二爷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张金龙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贴到了草人的脑门上。 “拿回去,压在枕头底下,睡七天后烧掉。”二爷将草人扔过去,“每天晚上,用淘米水洗脚,洗完后水要喝掉,一滴都不能剩,连洗七天……” 我浑身一震。 这是哪门子的化煞法? 以前从来都没听二爷提起过啊! 想到刚才二爷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让张金龙喝洗脚水,根本不是为了化煞,而是故意整他的。 张金龙千恩万身地走了,村民也作鸟兽散去。 只有李向阳临走时,回头看了二爷一眼,神态说不出的诡异。 “他不对劲。”二爷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眼睛里有东西。” 柳兰英站在窗边,月光将她的影拉得很长:“是血契。” “血契?”二爷明显一惊。 我也僵住了。 沈星移跟周小梅结血契还可以理解,跟李向阳非亲非故的,结血契做什么? “溶洞里的木偶。”柳兰英转身,看向二爷说道:“沈星移取走了他们的一魂一魄,缔结了血契。” 金不换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们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 “不止是李向阳。”柳兰英的声音很轻,“张金龙、王婶,还有拿剁骨刀的那个……都被结了血契。” 二爷的烟锅“啪”的炸开一朵火星:“结血契的目的是什么?” “制造麻烦,拖延时间。”柳兰英走到药柜前,指尖划过那些草药,“不让我们修复锁龙桩的封印。” “原来是这样。”二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起张金龙胸口中的黑印:“那煞印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沈星移从溶洞逃出来后,又挑村民下手了?” “不是煞印。”柳兰英嘴角微扬,“那是镇印。” “镇印?您是说……”我瞪大眼睛。 柳兰英冷笑:“我让老金趁乱取发,对那几个闹得凶的下了镇。姓张的我下的是‘火相镇’;卖肉的老张,我下了‘刀劳鬼’,多嘴的妇人,赏了她‘口舌疮’。” 二爷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快意:“好手段……这几个三番两次的闹腾,是该施以惩戒。” “这些凶镇七日自解。”柳兰英将张金龙等人的头发,连同几张黄纸一同焚烧,“权当是教训吧。” 灰烬落地时,屋内刮起一阵阴风。 “他们身上的血契怎么办?”我问。 柳兰英缓缓说道:“血契也可以用镇物破解,但需要时间和精力,等我休养几天再说吧。” 化煞的事就这样过去了,陆依依的嫌疑也被排除,没人再敢来回春堂找二爷闹事。 但从那天起,来回春堂诊病的村民渐渐少了起来。 甚至还有很多人在背后,对二爷和柳兰英指指点点的,不再像以前那般见到两人时,总是客客气气的。 不仅如此,整个青石村的氛围,都显得有些怪怪的。 村民的脸上似乎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凭添了几分冷漠和堤防。 相互间见面时,也极少打招呼了,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信任。 二爷看到这些变化后,忧心忡忡的,时不时的叹气。 我站在回春堂门口,看着他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忍不住说道:“村里人越来越不对劲了,今早王婆来抓药,眼神直勾勾的,连钱都数不清楚……” 二爷深深吸了口烟,沉声叹气道:“青石村被沈星移取走魂魄的人,远不止张金龙和李向阳那几个,少说也有……三成。” “您是说,这些人都跟沈星移结了血契?”我压低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整个青石村有一百多人。 三成,就是将近四十个。 这么多人都跟沈星移结了血契,一旦被他控制利用,对我们无疑是巨大的危胁。 二爷点了点头,脸色无比凝重:“沈星移没逃走之前,结了血契的村民跟常人无异,蜇伏待发,但是魂魄却已经被抽取了。如今失去了沈星移的控制,失魂少魄的病态便开始显现了。” “您想救他们?”我问。 二爷抬起眼,看向我:“你说呢!” “可这些人……”我攥紧了拳头,“前几天还说您老糊涂了,说您包庇凶手!” 二爷没说话,只是用烟袋锅轻轻敲了敲门槛,目光深邃的看向外面。 “他们不值得您去救。”我接着说。 “断尘……”二爷收回目光,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异样的光,“他们可以忘恩负义,但咱们不能忘本。” 我猛地怔住了,喉咙一阵发紧。 “咱们生在青石村,喝村里的水长大,死后也是要埋在这里的。”二爷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我心上,“况且,他们也是无辜的……血契失主,身不由已啊。” 月光忽然暗了一下。 柳兰英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身后,黑色布鞋上沾着夜露。 “柳夫人来得正好。”二爷起身,迎上去:“村里那些失魂少魄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行尸走肉的活尸……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能救他们的,只有柳夫人您了。” 柳兰英摆了摆手,轻笑道:“九哥不要妄自菲薄,老身答应救人就是。” “我猛地转身:”柳前辈,您有办法?“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三样东西摊在掌心。 一把葵花籽,一把黑豆,一串红线。 “葵花向阳,可聚残魂;黑豆镇阴,能安游魄;红线为引,牵魂归位。”柳兰英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缓缓说道:“让断尘跟着去,我需要帮手。” “我?”我心跳加速,“可是我对镇术,一窍不通……” “不需要你会镇术。”柳兰英转过身,边往外走边说道:“你要不愿意,那就留在这里,看着那些缺失魂魄的人,一个个变成活尸好了。” 二爷轻轻推了我一把:“你个傻小子,还没明白柳夫人的意思吗?人家是想收你为徒!嘿嘿,镇术一脉,向来只传内不传外……你小子,不知哪来的造化。赶紧去吧,多看,多学。” 我当时没明白二爷这番话的深意,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了柳兰英。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 这或许就是二爷常说的气场吧。 气场强大的人,无须说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若有若元的呜咽声。 柳兰英抬头望了望天色,加快了脚步。 村口的老槐在夜幕下显得格外阴森,垂下的枝条微微摆动,像极了死人的手臂。 柳兰英取出一把葵花籽,指尖轻轻捻动,籽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看好了。”她突然开口,“镇术不是死记硬背的法咒,而是借天地之势,引万物之灵来改变气场。” 0096章: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她蹲下身,在老槐旁边的泥土轻轻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下镇之前,先感应地气。”她将手掌贴在泥土上,闭目凝神,“地脉如人脉,有强有弱,有顺有逆。” 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手掌贴上地面。起初只觉得泥土冰凉潮湿,但很快,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脉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缓缓游走。 “感觉到了?”柳兰英睁开眼,目光锐利。 我点点头:“像一条小溪,水流穿过地下。” “不错。”她露出一丝赞许,“这是地脉之气,下镇时,需借其势,顺其流。” 她取出一粒葵花籽,指尖在籽壳上轻轻一划,刻下一道暗纹。 “这是回字纹,代表魂魄归位。”她将葵花籽递给我,“你来试试。” 我接过葵花籽,指甲小心翼翼地划过籽壳。可刚刻到一半,籽壳突然裂开,里面的籽仁都断成两截。 “心不静,力不均。”柳兰英摇头,“再来。” 第二粒,第三粒……直到第十粒,我才免强刻出一道完整的符文。柳兰英接过看了看,微微点头:“勉强能用。” 她将葵花籽埋入先前划出的沟壑中,指尖在泥上轻轻一点:“魂归本位,魄安其居。” 话音刚落,埋下葵花籽的地方,泥土下面好像被什么轻轻划过,土层微微隆起。 她将剩下的葵花籽分成七份,每份七粒,刻好符文后,分别埋在了青石村不同的地方。 “这是‘子镇’,养魄。”柳兰英站起身,“接下来是‘母镇’,回魂。”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桃木牌,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泛着红光。 “百年雷击桃木,至阳之物。”她将木牌递给我,“摸摸看。” 我指尖刚碰到木牌,忽的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像被针扎一般。 柳兰英收回木牌,取出一枚细小的刀片,在木牌上刻下道道纹路。 接着又拈起一粒黑豆,按在符文中央,然后用红线缠绕。 红线突然绷紧,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母镇做好了,去老祠堂。“柳兰英走得极快,似乎是怕错过了什么。 我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她的速度。 她将桃木牌钉在正门的横梁上,又用一层黄纸遮住,这才喃喃自语道:“子母相生,魂魄相引……子母镇已入位,接下来就是等效果了。” 我问她多久才会见效。 她淡淡一笑:“镇物的本质,是改变气场,平衡阴阳。这个过程快则几天,慢的话,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是几年。” “几年?”我心头一震,忍不住说道:“那些缺魂少魄的人,怕是等不了这么久,骨头都要烂没了。” 柳兰英站在老祠堂的阴影里,月光只照亮她半边脸。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急什么?镇物入土那刻,气场已在改变,那些人死不了的。”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柳兰英转过身,示意我赶紧离开。 我追上去,夜风灌进领口,冷得我直打哆嗦。 “惩治张金龙那些人所用的手段,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小玩意罢了。”她冷笑:“真正的镇术,讲究的是水滴石穿,要的是润物无声……” 回到回春堂,二爷还没睡,正在柜台前整理草药。 听完我们的讲述,他长长舒了口气:“有柳夫人出手,我就放心了。” 往后一段时间,日子变得平静起来。 金不换去了青龙观,说要请玉衡真人给玉符除煞;柳兰英忙着修复锁龙桩,早出晚归,一天都难得碰上一面;我则按先前的计划,继续给陆依依施镇魂九针。 陆依依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眼中的黑雾也淡了不少。只是每到半夜,那道残魂还是会时不时的躁动,让她经常睡不好觉。 每次帮她平息残魂的躁动后,二爷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天早上,金不换见二爷又盯着我,张嘴想说又一直不开口,便忍不住戏谑道:“九哥,您是不是要跟断尘交待后事,又担心他难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一边去。”二爷瞪了他一眼,终于打定主意似乎的,将我拉到旁边,咳了两声:“断尘,先前我跟你说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先是一怔,不知道二爷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随即看到他的目光总往陆依依身上瞟,忽然明白过来。 “您让我娶依依?”我明知故问。 二爷笑着点头:“我说过的,只要你娶了依依,跟她同房,阴阳交合后,她身上的那道残魂就会被你天生鬼瞳的体质所吸引。一旦残魂进入你的体内,回元罡气就会将其打散。”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怔的声音:“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二爷眯起眼:“依依不如江家那丫头?” “不是!”我脸颊发烫,“我……我当依依是妹妹……” 二爷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臭小子,你可知道柳夫人愿意教你镇术,就是已经认可你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这不是考不考虑的事。”我扭过头,却看到陆依依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药碗。 她脸白如纸,嘴唇微微发抖,碗里的药汁晃出几滴,在地上溅出一朵朵水渍。 这是她特意为二爷熬的补气汤,每晚一碗,从未间断过。 “依依……”我喉咙像卡着鱼刺。 她将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二爷叹了口气,扬起烟锅袋,作势要打下来:“愣着干什么,追啊!” 我冲出门,阳光刺得眼睛发痛。 陆依依的背影在巷口一闪,淡青色的裙角像片凋零的叶子。 巷口拐角处,我听到她极轻的啜泣声。 “依依……”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跟前,“那个……二爷他……” 她猛地抬头,双眼红得像免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没事,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你不用听方爷爷的,也不用为难的。” “我……” “我知道你嫌弃我。”她打断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身体有医不好的毛病,不配……”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别胡说,不是这样的。” 她别过脸,柳枝的影子在她脸上晃动,像一道道伤痕:“那天在溶洞,你宁愿自己死也要救我,我以为……” 话没说完,眼泪又掉落下来。 我蹲下身,笨拙地擦掉她的眼泪。 “依依,我拒绝不是因为嫌弃,是不想趁人之危。”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 她睁大眼,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方爷爷就喜欢乱点鸳鸯谱,这才哪跟哪呀,没影的事呢。” 说着,她脸突然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阳光透过柳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方大夫……”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如果……如果是为了治病,我愿意的。” 0097章:小孩子才做选择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喉咙发紧,掌心沁出汗珠。 刺骨的冷风吹过来,却吹不散脸上的燥热。 “不行!”我脑袋“嗡嗡”作响,“我的意思是,婚姻大事,不能……不能这么草率。”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轻轻扬起,满脸羞涩,转身朝回春堂跑去。 我站在巷口,掌心还残留着她眼泪的余温。 她刚才说“愿意”。 可“愿意”什么? 愿意嫁给我? 愿意用那种方式治病? 还是……愿意喜欢我?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变了。 以前是依赖,是信任,现在却多了一层朦胧的光,像清晨的露水,轻轻一碰就会碎。 陆依依清纯得像一张白纸,从未接触过异性,所以才会对我产生情愫。 但这种感情,只是将依赖错当成了爱慕。 而我呢,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江寒影的身影。 那个魂体在我身上寄居了十年,半夜给我送“药引”的姑娘。 “方断尘……穿心蛊,疼吗?” 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实重叠,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回春堂。 二爷看我的眼神变了。 三分揶揄,七分了然,烟锅袋在桌角磕得“梆梆”响。 陆依依躲在药柜后面配药,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时不时抬头偷看我一眼,又马上将目光偏向一旁。 金不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靠在门框上啃着苹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哟,我们的方大夫,怎么脸也红了?” 我瞪了他一眼,抓起抹布擦柜台,擦得木屑都翻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微妙起来。 陆依依看我的眼神,还是那般羞涩,胆子却比以前大了起来。 她会在我给病人施针的时候,双手托着腮偷看我;会在我回来时,送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甚至向村里的大妈大婶学做饭。 这天清晨,我刚打开回春堂的大门,就见陆依依提着保温桶过来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给……给你的。”她声音细如蚊吟,手指微微发红,“我熬了一晚上……” 保温桶里装着金黄透亮的鸡汤,汤汁里有人参,枸杞和当归等配料。 我接过保温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轻轻搅着衣角。 “谢谢!”我嗓子发干,鸡汤的香气有些让人窒息。 “啧啧,小方大夫真有口福。”金不换故意大声砸嘴,“我在青龙观除煞这么久,回来连口热粥都没人煮……” 陆依依红着脸,转身跑到药柜那边,帮二爷整理草药去了。 我捧着碗发愣,金不换咳了两声,冲我使了个眼色。 扭头看去,原来是柳兰英过来了,腰间锦囊叮当作响。她扫了一眼我手里的保温桶,嘴角微微上扬:“好香的老母鸡汤。” 陆依依“啊”了一声,慌慌张张跑进里屋。 柳兰英在我对面坐下,指尖轻轻在桌上叩了叩:“这丫头天没亮就起来熬汤,守着炉子三四个小时,火大了怕糊,火小了怕不入味,光是撇浮沫就复反了七八次。” 我喉咙发紧,鸡汤变得难以下咽。 “她从未对旁人这般上心。”柳兰英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小锤敲在耳膜上,“连我都没吃过她做的饭,更别说她亲手炖的汤。”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柳前辈,我……”放下保温桶,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断尘。”柳兰英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若你有心与依依相好,我可将陆家镇术倾囊相授。”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她。 柳兰英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你的清微御炁与镇术并不相冲,反而会相得益彰。以你的命格体质,若修习镇术,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大镇师。” “大镇师”这三个字刚说出口,二爷和金不换的眼神,同时猛的亮了一瞬。 “老身之前跟你说过,镇术讲究的是借天地之势,引万物之灵。”柳兰英接着说道:“你体内的回元罡气,恰好能助你驾驭普通镇师无法掌控的镇物。” “柳前辈……” “先听我把话说完。”柳兰英打断我,声音突然变得极轻,却字字清晰:“你甚至可以用镇物压制身上的穿心蛊,让它永无苏醒之日。” 我心跳骤然加快。 穿心蛊一直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虽然有“固魂丹”和回元罡气,却始终如鲠在喉。 如果真如柳兰英如说,镇物能够让穿心蛊永不苏醒,那就不用去古寨劳烦药王了。 可我要是答应了她,就意味着我得接受陆依依。 “柳前辈……谢谢您的抬爱,不过……。”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当依依,如同亲妹子一般,没有恋人之间的那种情爱。” 柳兰英笑了。 笑声很冷,像冬夜里的冰碴子:“感情如镇物,讲究的是潜移默化,就像你体内的回元罡气,初时不显,日久自见真章。” 我浑身僵直,只觉冷汗已经将衣襟浸透。 “断尘。”她的语气柔和下来,“你天生鬼瞳,依依是纯阴之体,你俩结合,不仅能救她,也能让你的内气修炼突飞猛进……” “柳夫人所言极是。”二爷拄着拐杖从药柜往这边走过来,看向我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江家那丫头念念不忘,但我觉得,依依更适合你。” 柳兰英眉头微蹙,目光变得深邃:“老身也并非要强求你做陆家的孙女婿,只是依依涉世未深,对你一见倾心……” 顿了顿,接着道:“给依依提亲的人多得是,老身是不想看她伤心,才低声下气来跟你说好话,你要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 眼看着柳兰英生气,二爷赶忙上前将她拉到一旁,满脸赔着笑,跟她轻声细说了一阵。 柳兰英边听边微微点头,脸色也渐渐缓和。 随后二爷狠狠瞪了我一眼,将她送出回春堂。 这时金不换凑上来,贱兮兮地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要是你,干脆两个都娶了。陆姑娘会持家,做正妻,江家那小娘子我没见过,听说柔得像水,当小妾正合适。” “滚!”我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就见陆依依从里屋走了出来,双眼通红。 “方大夫,你不用为难,我这就去跟奶奶说。”她用力拭去从脸上滚落的泪,飞快的冲了出去。 0098章:感情不该是将就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陆依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像只折翼的蝴蝶,跌跌撞撞地飞向黑暗。 “赶紧去追呀!”金不换在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动。 追上去说什么? 说我其实也喜欢她? 不,那是谎言。 说我愿意娶她? 那更是欺骗。 感情不该是将就,更不应该是妥协。 哪一种说辞都是刀,会让她更疼。 “算了。”我转身回到诊桌前,抓起抹布用力擦拭早已一尘不染的桌面,“让她静一静也好。” 金不换撇撇嘴,啃着苹果晃出了门。 回春堂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炉上的药罐不时冒泡的“咕嘟”声。 “心疼了?”二爷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我身后,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 我没回答,手上的末布擦得更用力了。 “依依在对面哭呢。”二爷吐出一口烟,“让柳夫人别逼你娶她,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可以,就让你当她的亲哥……唉,多懂事的丫头啊!” 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照得我眼睛发酸。 我放下抹布,掌心全是汗。 “二爷……”我嗓子沙哑,“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二爷打断我,眼里闪烁起异样的光,“你喜欢的是江家那丫头,是吧?” 我点头,脑子里满是江寒影的身影。 “人在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二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感情也不例外。” 我胸口突然堵得难受。 不想伤害陆依依,也不愿意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二爷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包草材慢慢研磨:“柳夫人两三天就能修复老祠堂后面的那处锁龙桩,若到时候你还难以取舍……” 药碾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她会带依依离开。”二爷抬头看向我,“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前浮现出陆依依熬汤时烫红的手指,给我递茶水时那羞涩的笑容,还有……溶洞里毫不犹豫咬住缠在我脖子上的蛇。 “断尘啊,你要明白,我并非要你一定娶依依。”二爷放下药碾,声音轻柔下来,“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什么现实?”我问。 二爷的烟锅轻轻敲了敲桌角:“你和江家那丫头,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吱”声。 “因为她姓江,她是江怀风的孙女。”二爷突然提高声间,又迅速压低,“江家是什么门第你大概还不知道……反正你跟她门不当,户不对,江家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乡下小郎中。”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是啊,我从未考虑过江寒影的身份和家族背景。 还以为她跟我一样,出生寒苦,粗布麻衣,满身药渍。 “依依不一样。”二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喜欢你,真心实意。她的长辈也不计较你的出生和家境,认可你,觉得你值得托付终身。” 我没说话,只觉得心头很乱。 “你现在觉得对依依只有兄妹之情,但感情是可以变的。”二爷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像药材,炮制前后,药性天差地别。好好想想,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说着,他起身走向后院。 夜幕降临,回春堂点起了灯。 我坐在门槛上,望着对面柳兰英暂住的小院。窗纸上映出两个身影,一个佝偻如弓,一个纤细如柳。 他们在说什么? 是在商量离开的事吗? 我的心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陆依依的病情已经稳定,短时间内确实可以不用再施镇魂九针。 现在离开,并不会影响她什么。 金不换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旁,递来一壶酒:“喝点?” 我接过酒壶,猛灌一口,辣得喉咙发烫。 “想不通九哥为什么非要搓合你跟陆丫头?”金不换问。 我摇头,又点头,最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江家那丫头喜欢你吗?”金不换夺过酒,喝了一口。 我愣住了? 江寒影喜欢我吗? 记忆中,她从未说过,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那晚的亲密举动,完全是因为药引。 虽然二爷讲过,江寒影跟佘家公子佘祖耀说她已心有所属,而且那个人就是我。 可毕竟是传出来的消息,谁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江怀风为了联合佘家对付二爷,完全可以编造出这个理由。 “那陆丫头呢?”金不换又问。 我一怔,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有那句“如果是为了治病,我愿意的。” “看,答案很明显。”金不换拍拍我肩膀,“一个虚无缥缈,一个触手可及……” 这晚陆依依再没有过来施针。 倒是二爷,几乎一宿没睡。 一会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跟金不换轻声交待什么, 天蒙蒙亮时,柳兰英过来了,腰间的皮囊比往日更鼓,背上还背了绳子、铁钩等物件。 陆依依跟在她身后,眼睛红肿,但脸上却带着倔强的表情。 看到我时,她抿嘴一笑,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桶放到桌上,指尖微微发红。 “给。”她打开桶盖,浓郁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最后一次,以后可能就喝不到了哦。” 我的心像被刀狠狠剐了一下:“依依……” “不用说了。”她打断我,眼角泛起泪光,“我都明白。” 保温桶里依然是金黄的鸡汤,但这次多了几味助眠的药材。 她记得我最近睡不好。 “谢谢。”我嗓子像塞了一团棉花。 她迅速抹干泪,嘴角夸张的扬起:“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赶紧趁热喝吧!” 说完,转身朝药柜走去。 这时二爷咳了两声,和金不换并肩从里屋出来:“我和老金跟柳夫人出去办事,你留在回春堂看家。” 我扭头去看柳兰英。 她轻轻点头:“炽火镇要下的最后一样镇物比较麻烦,下镇的位置也有点特殊,需要九哥和老金搭把手,天黑前就能回来。” 金不换在一旁整理他的“百宝箱”,腰间别着短刀。 柳兰英看向陆依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依依情绪不稳,你多陪她说说话。”柳兰英的声音轻得像雪,却字字清晰,“就算成不了情侣,总还能做朋友吧!” 我喉咙发紧,用力点头。 陆依依站在药柜旁,手指无意地摩挲着当归。 “奶奶,我没事。”她眼圈还有些红,却强撑着微笑。 柳兰英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陆依依:“睡前放在枕边,能安神。” 二爷和金不换跟着柳兰英离开了回春堂,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屋内只剩下我和陆依依。 0099章:又一个邪道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空气凝固得像是结了冰。 我捧着鸡汤,热气氤氲中,看见陆依依站在药柜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一个个药包,像是在告别。 “依依……”我缓缓开口。 她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个夸张的笑容:“方大夫,怎么了?” 那笑容太假,假得让人心疼。 “谢谢你……”我指了指鸡汤,“这段时间……”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她摆摆手,眼睛却不敢看我,“反正……反正以后也喝不到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 我的心猛地一缩。 “你和柳前辈,真的要走?” 陆依依点了点头,手指绞在一起:“奶奶说……锁龙桩修好后,我们就离开。家中出了点事,奶奶不在,没人镇得住场子。” “其实……”我喉咙发紧,“你可以留下来,这样也方便继续给你施针。” 她深吸一口气,强挤一个笑容:“方爷爷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暂时不用再施针了。方大夫,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倒是你……” 她走到我跟前,轻轻整理我的衣领:“穿心蛊还没解,始终是个隐患。回去后,我会说服奶奶,让她把镇术教给你,这样就可以压制蛊虫不会苏醒了。” 她的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还有,你总是忘记关后院的窗户,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一滴泪砸在我手背上,仿佛比开水还要滚烫。 “依依……” “嘘……”她竖起食指抵在我唇上,“别说话,让我说完。” 她的眼睛亮得像燃烧的火焰:“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我不怪你,真的……” 说着,退后一步,擦了擦眼泪:“能遇到你,我很开心。还有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这辈子如果无以回报,那就下辈子再报,下辈子不够,就下下辈子。” 这些话,字字如刀,狠狠插进我心窝里。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回春堂的门突然被推开。 江云裳站在门口,一身素白长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发白。 “江……江云裳?你怎么来了?”我猛地站起身,满脸惊愕。 “怎么?打扰了你的温柔乡?”她冷笑,目光如刀般刮过站在一旁的陆依依。 陆依依下意识往我身后躲了躲,手指攥紧了我衣袖。 我皱眉:“出什么事了?” 江云裳一步步走进来,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方断尘……”她声音比冰还冷,“还记得答应过要帮我做什么吗?” 我心头一紧:“当然记得。” “那好。”她突然抬手,五指如钩扣住我喉咙,“去江城抢亲。” 她的手指寒冷刺骨,力道却大得惊人。 “抢……抢什么亲?”我疑惑的盯着她。 江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寒影下月初八要和佘祖耀订亲,你帮我把寒影抢过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眼前发黑。 陆依依的手从我袖子上滑落。 “怎么?”江云裳的手指收紧,“妹妹把初吻都给了你,现在她羊入虎口,你却跟其他女人在这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不顾她的死活?” 窒息感让我无法发声,双耳嗡嗡作响。 “江姑娘!”陆依依突然上前一步,脸色苍白如纸,“请你不要乱说,我跟方大夫清清白白……” “闭嘴!”江云裳眼中寒光一闪,“我和方断尘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话音未落,她左手快如闪电,在陆依依脖颈处轻轻一点。 “依依!”我惊呼一声,伸手去接。 陆依依的身子软绵绵倒下,眼睛还睁着,里面盛满了惊恐。 我接住她的瞬间,江云裳已经松开了钳制我的手,用力将我推开。 陆依依倒在了她的怀中。 “你干什么?”我几乎是吼起来。 江云裳冷笑:“三天之内,我要在江城见到你,否则……准备给她收尸。” 她单手提起昏迷的陆依依,像拎着一片羽毛。 我扑上去抢,却只抓到一缕空气。 江云裳的身影已经到了外面,屋内飘来她的声音:“记住,我只等你三天。要是三不见人,我就把她心挖出来。” 我追出门外,路上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只有地上几滴未干的水渍,不知是露水,还是陆依依的眼泪。 当时我真的急疯了,想找二爷,又不知道他和金不换跟柳兰英去了哪里。 柳兰英只说这次下镇比较复杂,需要帮手。 可到底在哪下镇?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后山那条像龙一样的山脉。 柳兰英说锁龙桩,锁的其实是地脉,锁住则地气不泄,风水不破,凶物都不会出世。 难不成她下镇的位置,会选在青石山峡谷溶洞里的那个地下湖? 因为我记得当时金不换提到过,那里是一处地脉口。 我站在回春堂门口,手指死死抠着门框。 去青石山峡谷?还是等二爷回来? 冷风吹过门前的枫树,卷起几片将落未落的残叶,在空中打着旋,像无主的游魂。 思量再三。 就在我打定意,准备去青石山峡谷溶洞时,远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三道人影渐渐靠近。 二爷搀扶着柳兰英,步伐踉踉跄跄,金不换满脸是血。 一直在七窍玲珑玉中修养的阴娘子,居然也现身了。 她飘在最后,身形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二爷!怎么了?”我冲上去,接过奄奄一息的柳兰英。 她的胸前一片血红,呼吸微弱。 金不换的左臂不自然的垂着,脸上伤口深可见骨。 “怎么回事?”我声音发颤。 阴娘子飘到跟前,恨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青衫道人吗?柳夫人下镇时突然出现,脸面戴着傩舞面具,看不出真面目。” 我心头一震,二娘子说的青衫道人,已经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我记得她跟二爷提起此人经常在青石山一带出现时,二爷并不以为然。 说道士本来就是收鬼驱邪,到处转悠的。 “柳大师拼死护住我和九哥,还唤出了阴娘子……”金不换咳出一口血,“否则我们都得交待在那。” 我扶着柳兰英进屋。 阴娘子跟着进来,手指在柳兰英伤口上方虚划了几下。 “阴气已除,静养即可。”阴娘子收回手,神色凝重:“怎么又出来一个邪道,难道是沈星移?” 柳兰英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不……不可能是他。” 这时二爷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死死盯着我说:“家里也出什么事了?” 0100章:前路多艰,好自为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依依呢?”柳兰英环顾四周,声音了陡然尖锐。 我扑通跪下,将江去裳掳走陆依依的事和盘托出。当说到“挖心”二字时,柳兰英突然一口血喷在床幔上。 “柳前辈!我没能保护好依依。”我垂下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江云裳喜怒无常,杀伐果断,陆依依落入她手中,我应该很担心才对。 可实际上,我总有一种感觉,江云裳不会真去伤害陆依依。 柳兰英挣扎着要起身,被二爷按住:“别急,依依暂时不会有事。” “怎么说?”柳兰英嘶哑得几乎发不出来声。 二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对方以依依的性命要挟断尘去江城抢亲,只要断尘去了,应该是不会伤害依依的。” 说着,他转向我,语气不容置疑:“收拾收拾,准备去江城……” 柳兰英剧烈咳嗽了向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阴娘子飘到床前,手指轻点柳兰英眉心:“魂火未熄,只是气急攻心。让柳夫人好好休息吧,我在这守着,你们都出去。” 外堂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像笼着一层薄纱。 二爷坐到药柜前,手指轻叩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心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抬起眼,静静地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将当年江云裳送我固魂丹时提出来的条件告诉了他。 说到江寒影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干涩。 “所以,你答应帮那丫头摆脱江怀风的控制?”二爷的眼睛闪起锐利的光芒。 我点点头,补充道:“但我认为江云裳应该不会真的伤害依依。虽然她行事乖张,但……” “愚蠢!”二爷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跳了起来,又重重落下,茶水溅到桌面上。 我愣住了。 二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依依身份特殊,不仅牵扯到大镇师世家和整个镇师界,她药魂之体更是让江怀风和九阴堂觊觎已久。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你可想过后果?” 我后背沁出冷汗,脑子里闪现各种不好的画面。 “明日一早,你就出发去江城。”二爷边说边起身走向里屋。 过不多久,手里拿着个信封扔到桌上:“到江城后,去找荣恩堂的左易。” 信封泛黄,封口处盖着印鉴。 “左易是谁?” “故人!”二爷的眼神忽然飘远,“他欠我一条命,若他还在世,你能找到他,便住到他那里。你刚到江城,人生地不熟,好歹有个人照应。” “那江云裳……” “她既然让你去,自然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二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到了江城,她自会主动找你的。她如何说,你就怎么做,务必确保依依的安全。” “二爷,真要……抢亲吗?”我艰难地问出口。 二爷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我脊背发凉。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这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我脸颊发烫,像是被戳破了心思。 “我……” “不必解释。”二爷直起身,“既然你认定了江家那丫头,那就去争取。至于佘家,就算你不去,他们迟早也会找上门。” 他转身走向药柜,背影佝偻,却透着股狠劲。 金不换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的伤口经过包扎后,仍有血渍往外渗。 “九哥,要不要我随行?”他说话时,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咧嘴。 二爷瞪了他一眼:“你伤成这样,去了也是累赘。而且,人多目标大,容易被盯上。” 金不换撇撇嘴,却没反驳。 “此次依依的事,全靠你一人应对。”二爷转向我,眼神隐隐透着担忧,“是非分寸,需自行把握。” 我重重点头,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狐族还欠我们一个人情,我会叫阿青传信过去,让他们派个帮手暗中助你。”二爷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胡月姬?” “不一定。”二爷摇头,“帮手不能露面,你只需知道有人在暗处保护你即可。” 我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江寒影的牵挂,又有对陆依依的担心,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这次你去江城,会直接面对佘家,甚至与之交锋。”二爷缓缓说道:“记住,事事小心谨慎,但也不要过于害怕……必要时,把你娘杜梅的身份亮出来。” “我娘的身份?”我猛的抬起头,“您是说古寨?” 二爷没有回答,挥了挥手:“收拾好东西就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后传来二爷的低语:“将那块血沁冰纹玉带上,其他东西一切从简。” 这一夜,我辗转难眼。 窗外风声呜咽。 脑中不断浮现江寒影清冷的面容,陆依依含泪的双眼,还有江云裳那如刀般锋利的目光。 天刚亮,我起身收拾行装。 银针、药囊、几件换洗衣物等,还有二爷给的那封信和冰沁血纹玉。 临行前,我去看了柳兰英。 她仍在昏迷,但呼吸沉稳。 阴娘子飘到床前,手指轻轻滑过我脸庞:“乖孙子,多的话就不说了,准备了些钱放在你行礼中,出门在外,该花就花,别委屈了自己。” 顿了顿,接着又道:“还有,行走江湖,遇事能躲则躲,躲不过就干,干不赢就跑……” 二爷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 阴娘子将我送到院门口,二爷站在那等我。 晨雾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这里面都是老子压箱底的宝贝。”二爷递给我一个布包,“车上看紧些,别丢了。” 我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昨晚还说带的东西要从简,他这个布包,比我随手拎的袋子可要重得多。 “二爷,我……” “去吧,时间不等人。”他打断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村口每天早上都有摩的,花两块钱,十几分钟就能到镇上。 到了镇上,再转班车到县里。 一路上,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匆匆的行人。 县汽车站人声嘈杂,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老想打喷嚏。 我买了去江城的车票,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等待。 对面坐着一个戴斗苙的老者,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的手指枯瘦如柴,正慢慢捻着一串佛珠。 佛珠碰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我耳膜,而且带着一种怪异的节奏。 我胸口猛的发沉,传来一阵剧痛,胃里翻江倒海。 老者停下来,不适感马上消失。 这时广播响了,我坐的的那趟车,开始检票上车。 我踉跄着起身,走向检票口。 经过老者身边时,他突然开口:“年轻人,前路多艰,好自为之。” 0101章:叫人给上了一课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心头一震,回头看他,却见他已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一串佛珠静静躺在长椅上。 去江城的班车破旧不堪,座椅上的皮革开裂,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车开动后,摇晃得厉害,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农田、村庄、山峦,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车行半途,突然一个急刹车,全车人都向前栽去。 有人骂骂咧咧,司机大声解释前面有只野狗窜过。 我抬头看向前方,却见路边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长发披散,看不清脸面。 鬼瞳之下,女人没有命气,也没有死气,更不存在妖气。 我迅疾将内气凝聚于目窍。 再看时,路边已空无一人。 我心跳加快,手心渗出冷汗,难不成刚才是眼花? 车到江城时已经傍晚。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血色,高楼大厦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江城不愧是省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繁华。 街道宽阔,车水马龙。 但在这繁华的背后,我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迷茫。 按照二爷的指示,我打车前往“荣恩堂”。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用江城话喋喋不休的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七拐八弯,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在“荣恩堂”三个斑驳的大字前停下。 我付完钱下车,抬头打量着这家药店。 位置很偏,门脸也不大,玻璃橱窗里摆着各种药材标本,以中药居多,主打治疗风湿、类风湿和各种疼痛。 一块“百年老店”的铜牌,在夕阳下泛着暗哑的光。 推门而进,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 柜台后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用戥子称药。 “请问,左易先生在吗?”我问他。 眼镜男头也不抬:“没什么左易右易,没这人。” 我的心猛然一沉:“这里不是荣恩堂吗?” “是啊!”他扶了扶镜框,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没有叫左易的。我在这干了十几年,从没听过这名字。” 我掏出二爷的信又看了一遍,白纸黑字写着“荣恩堂左易”。 “江城有几家荣恩堂?” “我知道的就我们一家,还有没有其他叫这个名字的药店,我也不清楚。”眼镜男不耐烦的摆手,“你找错地方了吧?” 走出药店,我站在路边,一股寒风裹着灰尘扑面而来。 眼镜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也对,像这种小药店,名字都是随便取的,重名的可能性极大。 或许我找到的“荣恩堂”,并不是左易所在的“荣恩堂”。 我漫无目的四处游走,拐过一个路口时,目光被前面的天桥所吸引。 天桥下摆着十几个算命摊,清一色的帐布棚子,挂着“铁口直断”、“麻衣神相”之类的布幡。 我刚走近,就有四五个算命先生围了上来。 “唉呀,小哥相面不凡,让我给你看看手相……” “印堂发暗,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家宅不宁啊,得赶紧化解。” …… 我站着没动。 用鬼瞳先看了一遍这些人的命气。 那个说我有血光之灾的那位,命气被一团阴影裹住,后背趴着一个凶灵。 随着回元罡气的日益强盛,我的鬼瞳现在能够直接看到鬼灵精怪的真身。 接着我又用望气之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扫了一遍。 结果大多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只有两个特别:一个肝经郁结,眼底发黄。另一个……也就是命气被阴影包裹的那位,背上有一团黑雾。 这是凶灵所散发出来的阴气。 “你。”我指向肝经郁结的男人,“肝火太旺,大便不畅,夜里丑时必会胁痛。”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我马上转身。 又指向背上有凶灵的那位:“你打着破灾的旗号,自己却被凶灵缠身,每晚子时都会惊醒吧?是不是还经常会梦见床上多了个面目狰狞的小孩子?”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被点破的两人脸色大变,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神……神医啊!”肝经郁结的那位,“扑通”跪下,“救您救救我!身上这毛病有好几年了,一直不敢去医院,就怕查出什么大问题。” 被凶灵缠身的也要下跪,被我拦住了。 我扶两人起来,说道:“帮我找到荣恩堂的左易,我就帮你们解决问题。” “荣恩堂?左易?”一个驼背老头挤上前,“是不是那个会画符的老左?” 我心头一跳:“您认识?”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他也经常来这儿摆摊。”驼背老头回忆道:“他在老城的棚户区有间小屋,专门给人画符驱邪。后来听说搬走了……” “我知道!”一个缺了门牙的妇人插嘴,“他现在在枫巷胡同,开了家小诊所。” “不对不对。”另一个瘦高个摇头,“你们说这个老左去年就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下葬的。” 线索越说越乱。 我打断他们:“这样吧,谁能帮我找到左易,身上有病痛、鬼祟之类问题,我一一解决。身体正常的,我给钱……” “你能给多少?”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盲人,突然挤到了前面,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他们说的都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老左,早些年开了家医馆,名字就叫‘荣恩堂’。” 我心中一喜,忙问他:“您认识他?” “先给钱。”盲人手指做出捻钱的动作,“认不认识,得看你能给多少。” 我数了一叠十元面值的钱币塞到他手上:“先给一百,带我找到人后,再给一百。” “成交。”他将钱凑到耳边弹了弹,确认没问题后,脸上露出干涩的笑容,“明天中午你还到这里来,我带你过去。” 我怔了怔,见他拿了钱就要走,马上叫住他:“为什么非得等到明天中午?”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往头顶指了指,冷冷说道:“天快黑了,你现在过去,他也没工夫见你……。” 说完,盲棍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这时,人群里暴发出惊呼声:“刚才那瞎子是谁呀?有人认识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 我这才意识到可能被那家伙给骗了。 刚到江城,就叫人给上了一课,心中郁闷不已。 “大师,刚刚那瞎子,确实以前没人见过。但你放心,我们肯定是不敢骗您,”背上有凶灵的中年男人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您说的人,明天中午到这里汇合……” 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找着人了,您帮我们把身上的毛病都给治了。要是没找着,您也帮忙治,就当是行善积德做好事。您该收钱就收钱,咋样?” 0102章:“仙人跳”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没有回答,而是指尖滑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他的百会、印堂和膻中三处穴位。 针尖刚入肉,他背上的凶灵就扭曲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叫,凶残的眼神,恶狠狠的瞪向我。 当我将内气通过银针注入的时候,中年男人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浑身颤抖起来。 周围的人吓得后退几步, 两三秒钟之后,我收针。 凶灵从他背上弹起,朝着我飞跳过来。 我迅疾将回元罡气凝于目窍,眼前突然变亮了一瞬。 下一刻,凶灵不知被什么给撞飞了三四米远,落地时,身形都快散了。 我当即大喜。 回元罡气强盛到一定程度,凝于目窍时,鬼瞳似乎也能激发罡气。 但仅仅只有一瞬。 刚刚凶灵就是被双眼外放的罡气给打飞的。 围着我的这些人,看不到凶灵,见我突然怒目,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只有中年男人,刚才惨叫过后,摸了摸自己额头,难以置言的抬起眼:“真……真的感觉轻松多了!大师,我叫王三,对天发誓,一定会帮您找到您要找的人。” 其他人见状,纷纷围上来求医。 我摆了摆手:“明天中午,我还来这里,谁查到左易的确切消息,优先医治。” 离开天桥下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我寻思着,找人是明天的事,现在得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第一次来江城,没有方向感,只有凭感觉四处乱走。 穿过几条小巷,前方有几间小旅馆。 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时,一个软糯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帅哥,要住店吗?” 转头看去,是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穿着暴露,正冲我抛媚眼。 “什么店?” “春风旅社,干净便宜,就在前面。”她凑过来,往前指了指,身上的脂粉味熏得我隐隐作呕,“还有特别的服务哦……” 我本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可能会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仅是有关左易的,还有佘家。 “带我过去。”我故作深沉的说了一句。 旗袍女上前挽住我胳膊,胸口用力摩蹭。 我狠狠瞪过去。 她“切”了一声,松开了手,但身体还是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贴。 旅社比想象中的还要破旧。走廊的墙纸剥落,露出霉变的墙皮,地面到处都是散落的垃圾,散发刺鼻的味道。 旗袍女带我上到二楼,打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三十五块,包夜。”她伸出手。 我那时候不懂包夜的意思,也没多想,数了钱给她。 可她却不走,反而开始解旗袍扣子:“帅哥,需要服务吗?看你还是个雏,打五折。” “不用,你走吧。”我冷冷说道。 “唉哟,帅哥别这么冷淡嘛。”她娇嗔道。 说着,就往我身上靠。 我侧身避开,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对。 太冷静了,完全不像站街女。 而且她右手虎口有茧,是长期握刀留下的。 陷阱! 刚想后退,门突然被踹开,两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相机。 “哪来的小子,敢强女干我老婆!”为首的光头狞笑,“要么拿五千块私了,要么送你去局子!” 典型的“仙人跳”。 出门前,金不换特意跟我叮嘱过,要小心,别贪便宜落入“仙人跳”。 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仙人跳”。 我冷笑:“谁派你们来的?” 头光一愣,随即大怒:“少废话,拿钱!” 他伸手要抓我衣领,我闪电般扣住他手腕,一拧一压,就听“咔吧”一声,腕骨脱臼。 光头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个大汉见状,从腰间抽出匕首刺来。 我侧身闪过,银针出手,精准扎在他曲池穴上。 大汉顿时手臂酸麻,匕首当啷落地。 旗袍女见势不妙,从大腿内侧摸出一把小刀,直取我咽喉。 招式狠辣,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仰头避过,顺势一个扫堂腿将她绊倒。 正要制伏她,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有人用力敲门:“开门,检查身份证。”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头和大汉,还有旗袍撒裂,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女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旗袍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开始解衣服,边解边大声喊起来:“救命,有人想强女干……” 我急得快疯掉,上前将旗袍女给敲晕了。 随后将床推到门后,死死抵住。 这种情形如果让外门的人看到,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还是逃跑比较稳妥。 地上的光头大概是见我脸色狰狞,吓得连声求饶。 与此同时,敲门变成了砸门,甚至还听到呼叫增援的声音。 我一个刀手砍在光头的后颈脖上。 光头翻起白眼,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门板快要砸破了。 情急之下,我爬上窗户,翻身而出,双脚踩在极其狭窄的窗台上。 “砰!” 门被推开的瞬间,我纵身一跃,回元罡气急速运行。 巷道的空中到处都是交织的缆线。 我瞅准时机,双手前伸,抓住一根手指粗的电线,急速下坠的身体陡然间刹住。 此时,我的双脚离地面只有一米多高,轻松跳下了地,拨腿就跑。 离开旅社所在的那条巷子后,夜空飘起了细雨,寒风凛凛,直往脖领里灌。 我不敢停下来,拼了命的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感觉不会有人追上来后才慢慢放慢速度,却发现又回到了天桥附近。 细雨如丝,打湿衣襟。 我气喘吁吁,拐向了天桥下。 那些打着“算命”、“看相”旗号的摊位已经收起,只剩几块破旧的帆布在风中飘摇。 刚走近,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喝:“谁?” “是我。”听出是王三的声音,我沉声说道:“怎么,刚帮你治了身上的邪祟,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大师?”王三从阴影中钻出来,手里举着盏油灯,“您……您怎么回来了?” 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住不惯旅社。”我苦笑,“能不能在这里凑合一晚?” 王三眼睛一亮:“能,太能了!有的是位置!您不住旅社是正确的,最近有一伙外地人,专门在旅社搞‘仙人跳’,凶得很……” 他引来到一处帆布棚前,掀开帘子:“这里背风,被子也是刚换的,您将就一晚。” 棚风比想象中的干净,地上的床单和被套都很新,隐隐还散发出淡淡地香水味。 角落里堆着算命用的铜钱、罗盘等物。 “怎么就你在这里?其他人呢?”我问。 王三搓着手,叹息道:“每晚就两个人轮流看摊,其他人都回家去了。唉,有家的人,谁愿意在这儿挨冻?” 我躺下时,才发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王三熄了灯,棚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雨滴敲打帆布的声音。 “你还有事?”我见王三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 0103章:怨灵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大师……” “叫我方大夫吧。”我打断王三,起身靠在床架上。 “方大夫。”王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身上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没了?” “凶灵被打伤了魂体,暂时不会缠你。” “暂时?”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我打着哈欠:“天亮再说。” 王三“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随后将布帘给拉上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醒来时,雨停了,阳光已经透过帆布缝隙洒进来。 掀开帘子,王三正蹲在棚外啃包子,见我出来,忙递了一碗汤面过来:“刚买的,还热乎。” 昨天一天就只中午啃了两个馒头,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狼吞虎咽的吃完,王三又递来杯豆浆。 “方大夫。”他凑上前,脸上堆着笑,“您昨晚说那只凶灵,只是暂时……我被它折磨了几个月,真是怕了。” 我抹了抹嘴:“找上你的那只凶灵,是个婴儿魂体,也就是常说的怨婴。怨婴一般是打掉的胎儿怨气所结,通常只会找怀它的女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招惹上它的?” 王三闻言,脸色变了:“唉呀,您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说!” “几个月前,有个女人来到这里,说找人解梦。”王三边回忆边缓缓说道:“当时已经天黑了,只有我在这里守摊……” 女人告诉王三,她每晚都做噩梦。 梦见有个小孩在床上跳来跳去,一会儿跳到她肚子上,一会儿又爬上她肩头,最后一口咬住她脖子。 女人出一千块求解。 “你接了?”我问。 “接了。”王三低下头,“我祖上留了几本命理风水之类的书,平时没事就会翻翻,深奥的东西看不懂,一些简单浅显的,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的。我看女人可怜……” “应该是因为钱吧?”我淡淡地看向他。 他被我点破,尴尬的笑了笑:“干这一行谁不是为了钱?没办法,穷怕了,在这风餐露宿的,有时候一个月都赚不到一千块。当时确实很心动,就照书上的方法做了个替身。” “替身法?”我皱眉,“用什么东西做的替身?” “纸人。”王三说道:“写上她的生辰八字,在十字路口烧了。” 我叹了口气:“替身找不好,就会反噬自身。那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天还来过一次,又给了我五百块钱,说她没有梦到小孩子了。”王三声音发颤:“可从那晚起,我就开始做同样的梦……” 阳光照在他脸上,细密的冷汗闪闪发亮。 “怨婴昨晚被打得几乎消散,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我拍拍他肩膀,等我的事办完了,再帮你彻底解决。“ 王三千恩万谢:“方大夫,您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几乎没睡过安稳觉,就昨晚……” 正说着,天桥下突然热闹起来。 算命的,看相的,点风水的……陆续到来,支起摊子。 见我和王三在一起,纷纷围上来。 “神医来了!”肝经郁结那位率先开口。 其他人也跟着打招呼。 “找到左易的消息了吗?”我问。 众人七此八舌,线索杂乱无章,真假难辨,甚至互相矛盾。 正当我失望之时,一阵竹杖点地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笃、笃……” 节秦缓慢而有力。 人群分开,昨天那个盲人拄着盲杖已经走到跟前,墨镜反射着冷光。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信守承诺,还真的过来了。 “跟我走。”他抬起盲杖,朝我指了指。 “去哪?”我明知故问,目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转身就走:“要见左易就跟我来,过时不候。”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 王三见状,也急忙追上,低声说道:“这瞎子古怪得很,以前从来没人见过,要不我陪您一起?” 我刚想答应,却听到盲人说道:“怎么,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要人陪着?” “算了,我自己去吧!他一个瞎子,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对王三说道。 王三点点头,停了下来。 盲人走得很快,完全不像看不见的样子。 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茶楼。 “上楼。”盲人指了指楼梯。 茶楼很旧,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 二楼雅间里,盲人关上门,突然摘下墨镜。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瞎。 “谁告诉你,我瞎了?”他将盲杖扔到一旁,手伸到我跟前:“还欠我一百块,给钱!” 我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昨晚说的是,你带我找到我要找的左易,才给剩下的钱。” 他指了指自己:“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证明呢?”我冷笑。 “方九龄让你的来的。”他眯起眼,“身上带着黄色信封,里面是张白纸。” 我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取出信封。 打开一看,果真只有一张白纸。 “这……”我疑惑不解。 “九哥的老把戏了。”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用明矾写字,遇热才显……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我摇摇头:“只能信九成,还有一成是因为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天桥下的算命摊子?” 左易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壶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人托我找你。” “谁?”我猛地一惊。 “不知道。”他啜了口茶,“前天突然找上我,给了笔钱,让我在天桥附近转悠,还说了你的相貌特征。” 我立刻想到江云裳,便问他对方的情况。 左易摇头:“不知道,戴着帽子口罩,声音不男不女。从身形看,是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到底是谁知道我会来江城? 对方甚至算准了,我会去天桥那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排除江云裳,那就只有佘家。 难不成,真是佘家的人? 茶香在雅间里弥漫,是上等的铁观音。 左易惬意的品着茶,仿佛我和他是相识多年的茶友。 “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还要骗钱?”我质问道。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有钱不赚王八蛋。再说,是你自愿给的,我又没偷没抢。” 说着,他又伸出手:“还差一百块,给钱。”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拿出十张十元钞票拍在桌上。 左易飞快地收起来,像只偷到油的老鼠。 “走吧,带你去我家”喝完茶后,他站起身,“九哥让你找我,肯定是想让我给你找个住处。我那有位置,不过……得给钱……” 0104章:嗤之以鼻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结帐时,我差点骂出声。 一壶茶加几块糕点,竟要两百多! 左易早已溜到楼下,站在门口冲我挤眼。 出了茶楼,穿过纵横交错的巷道,来到一栋两层小楼前。 外墙斑驳,但门窗结实。 一层是普通居所,二楼门口挂着牌子:瞎子捏骨按摩。 “你住这?”我问。 左易掏出钥匙:“怎么,嫌破?” “二楼……租出去了?” 左易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几眼:“老子这辈子就靠二楼吃饭,怎么租?” 打开房门。 屋内出奇整洁,与外表截然不同。 左易带我看了一楼左侧的房间,床铺干净,还有独立卫浴,让我这个在青石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乡巴佬大开眼界。 “一天五十,包三餐。”他将房间钥匙扔给我:“九哥的面子,可以打六折,每天就是三十……你先给一个月的租金好了。” 一个月? 我并没有打算住那么长的时间。 而且,付一个月的租金后,我出门带的钱也所剩无已了。 “能不能先租十天?”我试探地问。 左易想都没想:“可以,给钱!” 我掏出钱,数了三百递过去。 说实话,在江城这样的大城市,一天三十包吃住真心划算。 别的不说,一个早餐至少就得三四块,还不能吃得太好。 左易收钱的动作,比变戏法还快。 安顿好后,我问他:“你不看看二爷给你的信?” “不用看。”他摆摆手:“无非就是说我欠他一条命,让我照顾好你之类的话……你是第七个拿九哥的信,找过来的人……” 这…… 我有些无语了。 傍晚时分,左易从旁边的菜馆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后,他换了身灰色长衫,戴上那副墨境,拄着盲杖上了二楼。 我好奇的的跟上去,在楼梯口张望。 二楼开着暖气,摆着两张床,墙上挂着人体穴位图。 左易正在准备精油和毛由,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高跟鞋声。 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妇推门而入,香气扑鼻。 “左师傅,今天可得好好帮我按按。”身着红大衣的贵妇娇声道,“这几天可能落枕了,颈脖和后背疼得厉害。” 左易立刻变成“盲人”模样,颤巍巍地伸手摸索:“李太太来了?请躺下。” 另一个皮肤水嫰,穿着貂子大衣的贵妇轻咳了两声,挺着胸前傲人的波浪说道:“左师傅,还有我呢!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心慌,一会儿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左易故作惊讶:“啊呀,张太太也来了,真是稀客啊。先躺到床上来吧,我先给李太太按好了,再给您按。” 李太太和张太太相视一笑,分别躺到两张按摩床上。 我躲在暗处,看左易表演。 要说他的手法,还是很娴熟的,就是有些古怪,不像正经按摩。 但贵妇非但不恼,反而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左易的每次触碰都精准地落在穴位上。 肩井穴、天宗穴、肾俞穴……看似轻挑,实则暗含章法。 不仅能让人放松,消除压力,还可以缓解肌肉的酸痛肿胀。 我轻轻下到一楼。 大约两个小时后,李太太和张太太心满意足地离开。左易也满意的下楼,手里握着一叠钞票。 左易摘下墨镜,似笑非笑:“要不要学手艺?免费教你,保证比你跟着九哥要过得滋润。” 我摇摇头,盯着他身上残留的痕迹:“这就是你的营生?” “赚钱嘛,不寒碜。”他数着钱,脸上荡开一抹笑容:“她们需要放松,我需要钱,各取所需。” 我对此嗤之以鼻。 当晚睡得极不安稳。 二楼的动静几乎持续到凌晨,床板的吱呀声,女人的娇喘声,还有左易装模作样的“盲人指导”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 早上醒来时,隔壁早餐店送来餐点。 我的是豆浆油条,还有一屉小笼包。左易面前摆的却是一大碗十全大补汤,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 “要不要来点?”他舀了一勺,“大补特补……” 我摇头,默默啃着包子。 这一整天,我都坐在门口,眼睛盯着巷口,期待那个有些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出现。 可直到夕阳西沉,江云裳始终没有露面。 从她掳走陆依依算起,今天已是第三天。 如果没找到我,她真的会杀了陆依依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心脏。 晚饭后,左易又上了二楼。今天的贵妇是新面孔,但她们对左易却异常熟悉,显然是常客。 我在一楼坐立难安。 天都黑了,江云裳始终没有出现,难道她找不到这里? 还是佘家已经…… 突然,灯灭了。 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紧接着,楼上传来左易的痛骂和打斗声。 还有重物倒地、玻璃破裂,以及左易的闷哼等等。 我立刻将回元罡气凝于目窍,眼前顿时清晰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刚拐过楼梯口,后脑突然遭到重击。 剧痛中,我勉强回头,却见一个戴鬼脸面具的家伙,手中铁棍再次扬起…… 醒来时,头痛欲裂。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里塞了一块碎布条,身处一间破旧砖房中。 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洒落,照出墙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门外有人说话。 “张老大都说直接做掉,何必这么麻烦?”声音低沉粗哑。 “你懂得个屁!”另一个尖细声反驳,“佘公子亲自吩咐沧老大,要留活口。待会佘公子还要带未婚妻过来,亲眼看看这小子。” 佘公子? 未婚妻? 我的心猛的一缩,像被什么紧紧攥住。 难道是江寒影? 她要和佘祖耀一起来? 粗哑声音又道:“我就不明白,张老大想杀这小子,直接在那边动手就是,干嘛非得送到这破地方?害得咱俩大冷天的,还要守夜。” “嘿嘿……”尖细声音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佘公子的未婚妻心里有了别的男人,不愿嫁进佘家,佘公子查出来了,就是这小子给佘公子戴了绿帽……”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佘祖耀要在我面前,展示他对江寒影的“所有权”。 门外的对话声还在继续。 “张爷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佘公子才是主子!张忠义不过是条比咱们会舔的狗……” 张忠义? 我心头一震。 之前在兴安岭,他被江云裳打伤后侥幸逃脱,现在把我抓来,想置我于死地? 就在这时。 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该是佘公子带他未婚妻来了!”尖细声突然紧张起来,“快去准备!” 0105章:被软禁?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门口。佘祖耀要是真带着江寒影来了,我该怎么面对她? 就这样让她看到我此刻狼狈的惨状吗?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杂乱,接着是两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接着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佘祖耀,而是江云裳! 她依旧一袭白衣,只是沾染了些许血迹,身后躺着那两个守卫。 “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江城。”她浅浅一笑:“就是不知,你是为了寒影而来,还是为了姓陆的姑娘。”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说是为了江寒影? 陆依依在江云裳手中便成了可有可无的筹码,以她喜怒无常的性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比如像她威胁的那样,挖出陆依依那颗药魂之心。 说是为了陆依依? 恐怕下一秒江云裳就会转身离去,杀了陆依依。 我到底为谁而来?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照见地上两道影子。 一道是我的,另一道是江云裳的。 可我心里装的,却是第三个人的影子。 那个在青石村月下,将初吻给我的倔强少女。 没错。 扪心自问,我来江城,十成中有六成是为了江寒影。 我不愿看她落入佘祖耀的魔掌,不愿她余生都活在囚笼之中。 每次想到她此刻跟佘祖耀在一眼,心口就会阵阵剧痛。 剩下四成是了陆依依。 那个总爱叫我“方大夫”的丫头,那个为了熬鸡汤、关窗户的姑娘。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不知不觉间,将她当成了亲人。 江云裳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冷笑:“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 她袖口中滑出短刀,割开绳索,拽起我就走。 “等等!”我挣扎着说道:“左易怎么样了?” “那个掉进钱眼里的老色.鬼?”江云裳头也不回,“死不了。” 这个回答验证了我的猜测。 出钱让左易到天桥附近去找我的神秘人,就是江云裳。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 江云裳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天桥那的呢? 屋外月光惨白。 江云裳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守卫,短刀扬了起来。 “不要!”我拦住她:“两个小娄娄,没必要弄出人命。” 江云裳瞪了我一眼:“妇人之仁……”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收起了短刀,拉着我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来到后墙。 院墙有两米多高,光滑无着力点,江云裳却让我上去。 我刚要运行回元罡气,她却突然揽住我的腰,飞身踩在墙壁上,几个跃步就越过墙头,轻盈落地。 “你……” “别说话,跟我走。” 她带着我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时而停下倾听,时而突然变向。 最后在一间废弃仓库前,推门而入。 仓库里堆满破旧木箱,白炽灯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 是陆依依! “依依!”我冲过去。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看到我时,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方大夫……你怎么来了?” 我转向江云掌:“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听话,饿了几顿而已。”江云裳抱臂而立,“怎么,心疼了?我说过,三天见不到你来江城,就挖她的心。” “江云裳,你……”我牙咬得咯咯作响。 陆依依虚弱地摇头:“不……江姑娘没伤害我,她还……” “闭嘴!”江云裳厉声打断,“我没让你说话。” 我下意识看向陆依依。 以为这丫头会被江云裳的态度给吓住。 谁知她竟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双杏眼平静如水,倒映着江云裳杀气腾腾的身影,却不起半点波澜。 真是怪事。 江云裳似乎也注意到了,冷哼一声:“给你们十分钟叙叙旧。” 转身时,白袖翻飞,像只愤怒的白鹤。 门“砰”地关上,震落几缕墙灰。 我立刻抓住陆依依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只有脸色有些苍白。 “她这几天,没对你怎么样吧?”我压低声音。 “没有。”陆依依摇头,发丝拂过脸颊,“江姑娘每次见到我都凶巴巴的,但其实……一点也不坏。” 她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体香,混着一丝草药味:“昨晚我体内的残魂燥动,是江姑娘帮我按穴推拿,还喂我吃了两颗药。” “药?” “又腥又苦。”陆依依皱眉,像又尝到了那滋味,“但吃下去不久,残魂就安静了。感觉……比你的镇魂九针还管用。” 我暗自松了口气。 江云裳竟懂得压制残魂之法,而且这手段,连我和二爷都有所不及。 “方大夫。”陆依依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江姑娘的妹妹……” 我的心猛地一缩。 “江姑娘的妹妹被她亲爷爷,逼着嫁给一个叫佘祖耀的男人,她宁死不肯,就被软禁起来了。”陆依依声音发颤,“江姑娘说这个男人很坏很坏,害了好多女孩。” 我心脏像被刀剐着似的疼痛。 却不敢过于在陆依依表露出来。 “方大夫,你一定要救她。”陆依依眼中含泪,却不让它落下,“她……太可怜了……” 这善良的傻丫头。 自己身陷险境,却还想着别人。 我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想起她为了给我熬鸡汤而烫红了手指,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依依,你……” 门突然被推开,江云裳倚在门框上,月光将她身影拉得修长。 “时间到了。”她冷冷说道。 陆依依立刻松开我的手,迅速抹了下眼角。 江云裳在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转,嘴角浮起一丝讥诮:“聊得挺开心?” 我没理会她,转向陆依依。 “放心。”陆依依冲我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没事。” 江云裳一把拽起我:“走了。” 我担心的回头看了陆依依一眼:“她一个人……” “死不了。”江云裳冷笑:“你好像挺舍不得她的?” 陆依依羞涩的开口:“江姑娘……” “你别说话。”江云裳厉声打断,但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凶狠,“老实待着。” 我惊讶地发现,陆依依好像并不怕她,反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月亮隐入云层。 夜色如墨。 江云裳带着我在巷子里穿行,最后停在一家寿衣店前。 招牌上“福寿斋”三个字已经褪色,橱窗里摆着几个惨白的纸人,显得格外瘆人。 江云裳推开门,香烛味扑面而来。 店内昏暗,只有里屋透出一点灯光。 “江姑娘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浑身一震。 这声音,有些耳熟。 0106章: 地灵参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跟随江云裳走进里屋。 灯光下,只见老刘头坐在桌前扎纸人,周二宝在一旁打下手。 两人抬起头,看到我时,都是一怔。 “方……方哥!”周二宝手中的浆糊碗“咣当”掉在地上,“你怎么来江城了?” 说着,猛地扑过来,用力一抱,手臂勒得我肋骨生疼。 “快松手。”我拍了拍他后背,“骨头要断了。” 老刘头缓缓转身,昏黄的灯光下,张那布满皱纹的脸,像风干的橘皮。 他眯起眼,手中竹刀停在半空。 “瘦了。”他吐出两个字,又低头继续扎骨架。 江云裳抱臂倚在门框上,指了指角落的床铺对我说道:“今晚你就睡在这,明天我再来商量抢亲的事。” 说完转身就走。 白衣在黑暗中一闪,人已到了屋外。 “等等!”我追到门口,只听见街角传来一声冷笑,随即消失无踪。 周二宝抓着我的袖子,眼睛亮得吓人:“方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城?怎么跟江姑娘认识的?” “该我问你们。”我拽着他坐下,“你跟老刘头从兴安岭出来后怎么就失踪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二宝挠着头,手指上还沾着纸屑:“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老刘头放下手中的白纸、竹篾等物。 开口缓缓说起来。 那天他带着周二宝跟我们分开后,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我遇到山魈的山洞时,天色已晚,两天决定就在那里过夜。 天黑后,山魈又出现了。 老刘头凭借多年猎人的经验,觉得山魈频繁在同个位置现身,有些反常。 于是他让周二宝呆在山洞休息,自己悄声沿着山魈留下的痕迹,一路摸索过去。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居然看到前方有处山洞,隐隐透出亮光。 山洞不大,却无比幽深。 老刘头打起火折,也照不到边缘。 奇怪的是,外面风雪交加,洞内却无比干燥,地面上散落着很多鳞片状的东西。 亮光从山洞深处传来。 慢慢往里走,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山洞陡然间变得狭窄起来,老刘头只能侧身而过。 越往里走,那道光越亮,周围的温度也越高。 钻过最窄处,眼前豁然开朗。 “你见过半夜出太阳吗?而且还是在暗无天日的山洞深处!”老刘头眼神迷离。 我摇头。 “那里就是。”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顶上全是发光的石头,亮如白昼,却一点都不刺眼。” 周二宝听得入神,手里的纸人都捏皱了。 老刘头描述那个地方,像个倒扣的碗,方圆至少数百米,温暖如春。 地上长满奇花异草:七叶的灵芝、双生的何首乌、花瓣透明的雪莲……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 “最稀奇的是中间那眼温泉。”老刘头比划着,“水是乳白色的,冒着热气,边上长着一丛金黄色的东西。” “什么东西?”周二宝凑上前,双手搓动着。 “地灵参!”老刘头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参少说也有百年,参须像活物一样在水里飘。” 正当他暗自狂喜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刘头闪身躲到一块发光的巨石后,看见三人钻过石缝,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沧云潼。 先前就是他找到老刘头,以老刘头的孙子为要挟,又给了一笔钱,要老刘头将我们带到黑瞎子沟后,协助张忠义把我们除掉。 老刘头对钱财并不感兴趣,却担心孙子的安危,只得假意答应。 带我们进山时,他故意选了一条难走的道儿。 这样一来,我们到达黑瞎沟的时间就会比预计的要晚。 而张忠义等人都是第一次进兴安岭,准备得并不充分,我们晚到一天,他们就得多挨一天的饿,多受一天的冻。 老刘头推算,等我们到了黑瞎子沟时,估计张忠义那些家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战斗力必然大减。 以此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我心中一动,想对老刘头道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沧云潼那厮戴着鬼面具,但我认得他的身形和衣服。”老刘头沉浸在回忆中,十指紧握成拳,继续说起来。 地灵参生于极阴之地,吸收地脉精华,是续命圣药。 甚至传闻能肉白骨,活死人。 很显然,沧云潼等人也是为地灵参而来。 “我就想,这等宝物绝不能落入佘家。”老刘头冷冷一笑:“于是我心一横,趁着沧云潼等人查看另一侧时,箭步冲到温泉边,徒手挖出了地灵参。” 灵参一出土,整个洞里的光都暗了三分。 沧云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过向老刘头。 接下来的追逐像场噩梦。 老刘头在迷宫般的岩缝中乱窜,身后是沧云潼暴怒的吼叫。 不知跑了多久,他竟鬼使神差般地回到了周二宝所在的山洞。 “当时那山魈就蹲在洞口,冲我龇牙咧嘴。”老刘头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现在我明白了,它频繁的出现是想吓退靠近山洞的人,不让人发现那个‘世外桃源’。” 当晚,两人连夜出山。 老刘头本以为甩掉了沧云潼等人,谁知刚到出口,就被堵了个正着。 “那厮聪明,知道守株待兔。”老刘头冷笑,“要不是江姑娘……” 周二宝突然插嘴:“江姑娘跟仙女一样从天而降,一手解决一个,真是帅呆了。” “别胡说。”老刘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转身我,意味深长地说:“那地方邪门,山魈守门,珍品遍地,像是……” “像是有人养在那的?”我问。 “没错!”老刘头赞许的点了点头,“地灵参的根须上,缠着一缕红绳。” 红绳? 我心头一震。 在道门秘术中,这是“养药”的标记。 以特殊的方法培育天材地宝,等成熟时再来收取。 难道那处“世外桃源”,是某位高人的密秘药圃? 而山魈,不过是看门的畜生? “当时江姑娘放倒几人后,示意我带周二宝赶紧走。”老刘头顿了一下,说道:“周二宝煞气发作,渐渐陷入昏迷,我背着他朝着木屋拼了命的跑……” 他背着周二宝跑的速度并不快。 江云裳虽然厉害,却双拳难敌四腿。 而且,沧云潼也不是等闲之辈,光论拳脚功夫,就不知甩了张忠义多少条街。 更为不妙的是,沧云潼还带了猎枪。 江云裳出手再快,也敌不过子.弹。 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老刘头一咬牙,将木屋四周的机关全部触发。 0107章:千金榜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雪地突然塌陷,最前面的三个追兵瞬间消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积雪吞没。 老刘头啐了口血沫,手中的猎刀泛着寒光。 周二宝瘫在屋角,煞气发作让他脸色铁青。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老刘头挡在周二宝身前,刀锋划过冲在最前面那人的咽喉。 血喷在雪地上,像朵妖艳的花。 但人实在太多。 老刘头背上挨了一刀,血浸透棉袄。 就在他踉跄后退时,一道青影掠过。 江云裳手上尖锐的指套扎穿两个追兵的后背,血溅得有两米多高。 “带上他赶紧走!”她厉喝。 老刘头背起周二宝,没跑出几步就栽倒在雪地里。 视线模糊间,他看见一个灰衣老僧踏雪而来,手中念珠飞旋,将追来的几人悉数击倒。 “后来就到了这。”老刘头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糊起了纸人,“这个寿衣店就是那老和尚的。” 我一阵惭愧。 原来我和金不换都误会了老刘头。 他冒险带我们走险路,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给我们争取生机。 “老刘……”我刚开口,就被他挥手打断。 “少来这套。”他将白纸往竹篾上糊,“要谢就谢江姑娘好了。” “您孙子还在佘家?”我问。 老刘头的手顿了顿,轻轻点头:“佘家想要我用地灵参去换我孙子,哼,门都没有。我刘明远的子孙没有软骨头,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会让佘家得逞……” 这一晚,我和老刘头聊到半夜才睡。 江云裳是第二天中午过来的。 她换了一身素白劲装,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颈线。 老刘头拉着周二宝去后院糊纸人,把前厅留给了我们。 落座后,江云裳看向我,淡淡地问:“方断尘,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我妹妹?” “我……”我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江云裳却“咯咯”笑起来:“你脸红了,说明还是很在乎寒影的。既然这样,那就先听我讲一段江家的故事吧……” 外人只知佘家是制药销药的翘楚,却不知江家也是中医世家,实力一点也不输给佘家。 自古医药不分家,佘家和江家已经合作了几十年,但始终泾渭分明。 “佘家一直想跟江家联姻,但江家不屑。”江寒影的指甲在桌上划出一道印痕,“佘家那些二世祖,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纸醉金迷,骄奢淫逸……”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她与江寒影有八到九分相似,但眼神更冷,更锐利。 “既然江家如此显赫……”我忍不住问,“为何你爷爷江怀风还要加入九阴堂,还把你和寒影炼成药骨和药引?” 江云裳眼皮跳了几下,嘴角翘起锋利的弧度:“因为二十前年,江家的掌权者江庭春,也就是我和寒影的大爷爷,突发怪病,瘫痪在床。我的二爷爷江河山,想趁机夺取家族控制权。”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手指不自觉的按在桌上。 江河山暴露出夺.权的意图后,江怀风自知不敌,带着全家逃到了渡口镇。 机缘巧合之下,江怀风接触到了九阴堂。 从此便迷上了长生之术。 而九阴堂,也给了他希望。 “我和寒影相继出生后……”江云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爷爷发现我们的命格,可以助他长生……” 她没说完,双眼泛红,像是不愿再提及这段经历。 “长生?”我摇了摇头:“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相信这个……后来呢?江怀风的意图,你们的父亲和母亲知道吗?” “母亲先察觉到的,跟爷爷大闹了一场,可惜没有用。她伤心欲绝,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江云裳抬头,眼中有泪光闪动,“父亲追出去寻母亲,再没回来……”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杯是冷的,水也是冷的。 江云裳接过水杯,指尖微颤,低头抿了两口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父亲和母亲离开后,爷爷更加疯狂了。”她的声音很轻,“他找了九阴堂的人,用秘术将我封进陶瓮,炼制药骨。寒影被借了命,身子太弱,反而逃过一劫。” 她抬眼看向我,嘴角微微上扬:“所以从这个层面来看,你虽然借了寒影的命,却成了她的恩人。” 我胸口发紧,说不出话来。 江云裳继续说道:“直到那天晚上你打开了陶瓮,破了九阴堂的邪术,我才摆脱爷爷的控制。” 她放下水杯,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现在整个江城的医药圈子都在疯传,寒影是佘祖耀的未婚。”她冷笑,“其实根本不是。” “是江怀风安排的局?”我问。 “没错。”她点头,“爷爷最近极力讨好二爷爷,换来了参与家族事务的权力……” 得到重用的江怀风,成了江家派去佘家的业务代表,极力促成两家联姻的事。 联姻对于两个家族而言,确实可以强强联合,对家族产业发展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佘家和佘祖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江怀风联姻的目的,却是想利用佘家的关系网和影响力,找到药魂。 至于江寒影,则完全是江怀风为了达到目的的牺牲品。 “爷爷说出两家联姻的想法时,寒影宁死不从。”江云裳挥拳,重重砸向墙壁,“二爷爷不但不帮寒影,还站出来当说客,劝寒影要为家族大业着想云云。哼,真是可笑之极……” 但是,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江庭春听说了江寒影的情况后,出面反对跟佘家联姻。 尽管如今的江庭春卧病在床,但掌管家族事务多年,威望还在。 尤其是家族中跟江庭春同辈的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站在他这一边。 江庭春一直反对江寒影嫁给佘祖耀。 一是他认为方家子孙的婚姻,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应作为生意上的筹码。 另一个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佘祖耀劣迹斑斑,江寒影嫁给她,无异于羊入虎口,掉进火坑。 于是江庭春利用在家族和江城医药圈子的影响力,搞了个“千金榜”的悬赏活动。 谁能治好江庭春的病,哪怕只是能明显地缓解症状,就可以娶江寒影为妻。 当然,如果揭榜的是女人,或者结过婚的男人,亦或是不愿意娶江寒影的男人,则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酬金或者其他奖励。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揭榜?”我终于听明白了江云裳的意思。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揭榜,然后给大爷爷治病,治好了,光明正大的娶寒影。要是治不好,只要揭了贴,都可以提一个合理的要求,也轮不到佘祖耀了。” “第二……”她竖起第二根手指,“悬榜那天,你直接抢人,我会躲在暗处接应你。不过,这么做的风险比较大,很可能你没抢走寒影,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0108章:药傀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江云裳说了这么多,还是想让我去揭榜。 我寻思了一番,似乎也只有揭榜才行得通。 “什么时候开榜?”我问。 “后天!”江云裳的声音,像是刀锋划过冰面,“你有两天时间准备。” 我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两天能准备什么? 我连江庭春具体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不过,从江云裳的话中,我整理了一些线索。 江庭春的表面症状是瘫痪。 造成瘫痪的原因,大概有四种:一是中毒,二是中邪,三是中术,四是西医所说的脑梗,也就是血管堵塞。 奇怪的是,江家本身就是医术世家,除了中邪和中术,另两种情况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就算是中邪或者中术,以江家的深厚背景和人脉关系,也完全可以找到破解的人。 事出蹊跷必有妖。 江庭春的情况,肯定不简单。 但为了江寒影,千金榜,我必须揭。 江云裳走后,我翻检二爷给我的布包。 他特意让我带在身上的东西,又强调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定然是我用得上的。 布包里有几件新衣裳、整套的“龙吟针”、一叠用方巾包着的钞票,少说也有一千块。 我突然破防,泪水汹涌。 最底层,还压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外表有白色雾气经缭绕。 是胡月姬给他的骨灵。 当年渡化铁栓亡灵时,用了一颗。 剩下的两颗,一直被二爷深藏,从未见他拿出来过。 这次他给了我一颗,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晚上吃过饭,我和老刘头对坐饮茶。 茶是陈茶,苦中带涩。 老刘头喝得津津有味,我却难以下咽。 周二宝对茶不感兴趣,坐在旁边糊纸人。 “小方……”老刘头一饮杯中茶水,抬眼看向我,“揭榜时,能否帮我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你孙子?”我猜到他的心思。 老刘头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痛苦:“没错……落入佘家这么久,我担心他……其实是生是死我都能接受,但总归要个结果。” 我刚要答话,灯突然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不对劲,对面的房子怎么还亮着灯……”老刘头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接着几道寒光闪烁,空中响起“嗖嗖”声。 我将内气凝于目窍,迅疾将才刘头按到桌下。 三枚两寸余长的钢钉擦着我头皮,钉入墙壁。 “砰!” 木门被踹碎,四五道身影闯了进来,直奔我和老刘头这边。 刀刃出鞘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老刘头率先动了。 他掀翻茶桌,滚烫的茶水泼向来人。 “啊……” 惨叫声中,那人捂着脸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同伴。 与此同时,周二宝也动了。 将扎纸人的竹篾扎进了一道身影的颈脖。 拨出竹篾的瞬间,血喷得有半米多高。 “点火折子!”有人低吼。 火光亮起的一瞬,我看清了来人的装束。黑衣黑裤,腰间系着黄色帛带。 “佘家的走狗。”老刘头冷笑,袖中甩出三枚钢镖。 “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把砍刀应声而断。 “金钱镖?”领头的黑衣人瞳孔一缩,“你是刘明远?” 老刘头不答,反手又是一镖,直取那人咽喉。 黑衣人侧身避过,仍被划破肩膀。 “撤!”他咬牙低吼,带着剩余几人迅速退出门外。 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佘家人终于还是找到这里了。”老刘头沉沉叹息,“以后在江城,怕是再无藏身之处了。” 周二宝冷哼一声,双眼泛起红光:“找到了又怎样,来一个我弄死一个,来两个我弄死一双……” 老刘头刚要说话,外面又是几道“嗖嗖”的破空声。 “弩箭?” 周二宝非但不怕,反而显很兴奋,挺直胸膛往外走。 我猛地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 “笃笃!” 两支箭矢钉在桌上,箭尾震颤不止。 窗外人影晃动,至少有七八人手持箭弩,对准这边,准备第二轮齐射。 “他娘的!”老刘头骂了一声,竖起茶桌挡在身前,“往后退!” “嗖嗖嗖……” 箭雨袭来,茶桌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我指尖夹了几枚透骨钉,瞅准时机,猛地甩向外面。 “噗!噗!噗!” 三声闷响,门外传来三声惨叫。 “好手法!”老刘头赞了一句,随即脸色骤变,“小心头顶!” 我抬头一看,房梁上竟无声无息地蹲着三个人。 他们身形僵硬,眼珠泛着诡异的绿色,嘴角还挂着涎水。 “是佘家的药人,浑身都有毒!”老刘头提醒。 “砰!” 三个药人同时跃下,直扑我们而来! 我侧身避过第一个药人的扑击,透骨钉出手,直刺他后颈! “噗哧!” 钢钉入肉,药人浑身一颤,却只是略微迟缓,随即又扑了上来。 “没用!”老刘头吼道,“他们好像没有痛觉!” 我猛踹药人膝盖,“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可药人却像没事一样,继续扑咬。 老刘头那边更险,一个药人缠住他,另一个绕到背后,一刀捅向他后心。 “小心……”我大喊。 老刘头猛地转身,却已来不及。 “哧啦!” 刀锋入肉,鲜血喷溅。 “啊……” 周二宝突然暴起,沉喝一声,一拳轰向偷袭者的脑袋。 药人的晃了几下,终于倒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房梁上又跳下来几个药人,将我们逼到了墙角。 我的透骨钉已用去大半,而且对药人根本没用,老刘头气喘如牛,身上的血已经浸透棉衣。 周二宝打翻了几个药人后,也有些力竭。 更为不妙的是,他跟药人有过直接的接触,沾染上了药人身上的毒。 “这些不是普通的药人,而是比药人更狠毒的药傀。”老刘头啐了口血沫,“严格来说,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为人……没有知觉,没有思想,完全就是提线木偶,行尸走肉。” “周二宝接触了药傀,怕是已经中毒了。”我压低声音对老刘头说道:“你想办法把他打晕,带到安全地方去。” 老刘头猛地抬眼:“啥意思?看不起我和二宝?” “不是这意思……” “那什么意思?”老刘头沉声打断我的话,“你觉得自己很牛逼,一个人就能应付?” 正说着,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 外面那些拿箭弩的让开一条道,走出来三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汉子。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气势却跟先前那些,完全不同。 0109章:无缘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为首的汉子手持一对判官笔,笔尖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沧云潼!”老刘头咬牙道:“佘家护院双咬之一。” “刘明远。”沧云潼冷笑,“交出地灵参,留你全尸。” “放你娘的屁。”老刘头骂道。 沧云潼不再废话,身形起落,如鬼魅般掠进了屋内,判官笔直取我咽喉。 我勉强侧身避过,却被一个药傀扫中腰腹,剧痛让我跪倒在地。 老刘头和周二宝同时起身,但是被另两个跟沧云潼同样装束的汢汉给抱住,用力往地上摔去。 两人闷哼一声,起不了身。 眼看着判官笔再次刺来,我全身紧绷,将回元罡气迅疾运行到周身。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如暮鼓晨钟。 灰影闪过,念珠破空。 “当啷!” 判官笔落地,沧云潼捂着手腕后退,鲜血从指疑渗出。 一个灰衣老僧不知何时已站在堂中,手中念珠滴溜溜旋转。 “苦大师!”老刘头惊喜道。 所有药人突然僵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接着“砰砰砰!”数声响过。 他们齐声跪到地上,四肢扭转。 沧云潼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另两人紧随其后。 老僧袖袍一挥,几颗念珠追出,远处传来两声惨叫,随即归于寂静。 屋内只剩下一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 “带着你们的人和东西,马上滚!”老僧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 站在门口发愣的黑衣人,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跑。 外面传来尖锐的哨声。 药傀仿佛受到指引般,神情木然,迈着机械的步子走了出去。 等到所有药傀全部离开,那些黑衣人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阿弥陀佛,方施主,咱们又见面了。”老僧点起蜡烛,屋内亮堂起来。 我这才的看清他的脸。 皱纹如沟壑,左眼灰白,透出点点幽光,右眼却亮如星辰。 我忽然想起在县城车站遇到的那个戴斗苙的奇怪老者——捻着佛珠,斗苙压得很低,临走时还留下一串佛珠在座位上。 “是您?”我脱口而出。 老僧笑了,露出两颗金牙:“方施主好记性……座位上那串佛珠本想送给方施主,可惜方施主没捡。佛渡有缘人,施主与佛无缘。” 我淡淡说道:“与佛无缘没事,跟大师有缘就行。” 老僧一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施主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老刘头捂着伤口,龇牙咧嘴:“苦大师,您这缘分能不能先治治伤?还有他身上的毒?” 他边说,边往周二宝指了指。 周二宝已经瘫在地上,脸色发青,应该是毒已经发作了。 老僧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看我:“老衲只会打架,不会治伤,更不会医毒。” 我心头一沉。 “不过……”他话锋一转,“老衲有个朋友,能治伤,也会解毒。” “谁?”老刘头问。 “跟我来。”老僧转身出门,灰袍在夜风中飘荡。 我一手扶着老刘头,一手架起周二宝,跟在后面。 没走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 “大师,您是不是该过来搭把手?”老刘头喊他。 老僧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越走越快。 我带着老刘头和周二宝,提起内气,勉强才能跟上。 可坚持不了多久,体力就跟不上了,只好停下来。 老僧见状摇摇头:“方施主的内气炼得甚好,却不懂得如何融会贯通去使用,真是可惜,可惜啊……” 月光惨白,照得小巷如同鬼域。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老僧停在一座小楼前。 借着月光,我看到楼顶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了三个苍劲的大字:荣恩堂。 我愣了愣。 四处打量一阵,突然认出来,这不就是左易的住处么? 老僧上前叩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左易披着外衣,睡眼惺松,看到老僧和我们,一点也不惊讶。 “大师以后能不能别在我睡觉的时候带人过来?”他打着哈欠,“进来吧。” 进屋后,左易抬眼看向我:“你小子也来了?” 我没理会他,将刘老头和周二宝放在床上。 老刘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周二宝则开始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左易检查两人的情况,猛地转向我:“他俩是你朋友?” “是。”我答道。 “治伤五十,解毒五百。”他伸出手,“给钱。” 我愣住了。 这家伙果真如江云裳所说,掉进钱眼了。 老僧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治不治,不治我可不管了啊。”左易伸了个懒腰,有些不耐烦。 我咬牙掏出二爷给我的那些钱,转眼就要去大半了。 “能不能便宜点?”我试着讨价还价。 左易摇头:“普通的毒五十,药傀的毒特殊,五百一分都不能少。” 我深吸一口气,数好钱放在桌上,忽然想起来:“前天给了十天的住宿费,还剩余八天没用,能不能抵扣?” 左易快速收起钱,瞪起眼:“你不早说,钱都进了口袋,哪有再拿出来的道理?要不这样吧,你有时间再过来住几天……” 我一阵无语,懒得再搭理他。 收了钱后,左易瞬间来了精神。 他扔给我一卷纱布和碘酒,指着老刘头说:“你跟他消毒包扎,我给这小子拨毒。” “什么?”我瞪大眼,“你治伤就是这样?” “要不然呢?”左易反问,“你想缝针?也行,得加钱。” 我想骂人,但看着老刘头惨白的脸,还是忍住了。 碘酒刺痛伤口,老刘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 另一边,左易已经解开周二宝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草灰,混合着恶臭一黏液。 “张嘴。”他命令周二宝。 周二宝已经神志不清,左易直接捏开他的嘴,把混合物倒了进去。 “呕……”周二宝剧烈干呕,却被左易死死按住,“吞下去,天亮就能好。” 周二宝喉咙“咕嘟”了两声,翻起白眼,晕了过去。 “该你了。”左易拍拍手,转向我:“你也中了药傀的毒,现在治不治?治就六百。” “刚才不是五百吗?”我气得差点吐血。 左易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子治病是看心情的,心情好收费高,心情不好,收费就少。现在老子心情大好,只比刚才多收一百,你该知足的。” 顿了顿,接着又道:“哦,可以抵扣你没用完的房租,你再给三百六就行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掏了钱。 二爷说过,左易没准能帮上忙。 所以,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收了钱后,左易取出一瓶酒精,在我身上喷了一遍。 “好了。”他说,“你有回元罡气护体,药傀的毒很难进去,喷点酒精就足够了。” 我气得发抖:“那你还收我六百?” “懂不懂什么叫知识付费?”左易理直气壮,“告诉你没事,不值六百?” 0110章:嗔怒一起,万障皆生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老僧突然“噗噗”笑出声。 我这才明白,被左易给耍了。 但看着榻上呼吸逐渐平稳的周二宝,和已经睡着的老刘头,我又忍下了这口气。 左易打了个哈欠:“苦大师,我困了要睡觉,你把他带走吧。这两个今晚先住在这,一人收费五十,明天中午带钱过来接人。” “你……”我再也忍不住,准备暴发。 老僧却拍了拍我肩膀:“走吧,方施主,大半夜的,生气伤身。” 月光下,我们并肩而行。 “大师。”我忍不住问,“左易真是您朋友?” “是。” “可他……” “贪财?”老僧笑了,“贪财的人最好相处,只要给钱,他一定会帮你。” 我沉默。 夜风拂过,胸口堵的那口闷气,好像消散了许多。 “方施主还在生气?”老僧问。 我“嗯”了一声,不想回答。 “无明即痴,痴则生嗔。”老僧的念珠在指间转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嗔怒一起,万障皆生。” 巷子尽头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寂静。 “大师是说我不该生气?”我问。 老僧笑了:“生气如饮酒,适量可活血,过量则伤身。” 他这比喩让我一怔。 这个老和尚,似乎与寻常僧人有些不同。 “左易贪财,却守信。”老僧在双眼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这世上,明码标价的人最可靠……” 寿衣店已近在眼前。 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进屋后,发现已经有人打扫过。 不仅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连血腥味都闻不到一丝。 “好好休息。”老僧合十行礼。 话音刚落,背影已消失在街角,灰袍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 睁开眼,桌前坐着个人影。 正是江云裳。 她还是一身素白劲装,发髻松散地挽着,正慢条斯理地喝茶。 见我醒来,她放下茶盏:“饿不饿?” 我摸了摸肚子,响起一阵“咕咕”声。 江云裳盈盈一笑,起身从袋子里拿出几个餐盒,打开后,饭菜还冒着热气。 “吃吧。”她递来筷子,语气特别温柔,“特意保温着的。” 我怔了怔,没想到她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饭菜很普通,但很香。 我狼吞虎咽,江云裳就坐在对面看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陆依依很听话。”她突然开口,“没闹,也没想着跑,我自然也没有为难她。” 我筷子一顿:“谢谢。” “不必。”她摇头,“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佘家是冲我来的?”我反问。 “没错。”江云裳点头,“老刘和周二宝在这里躲了这么久,佘家其实早已知晓,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你出现才动手,足以说明你比他们重要得多。” 我放下碗筷:“为什么?” “因为佘家知道你要参加‘千金榜’的揭榜。”她直视我的眼睛,“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以方岐黄传人的身份,给你报的名。” 我心头一震。 爷爷方岐黄的名号,我从小听到大,却从未真正理解它的分量。 “你知道我爷爷?”我疑惑地问。 江云裳用怪异的眼神打了我一阵,撇了撇嘴:“岐黄方家,在医药界的地位,绝不输给江家和佘家,你居然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我的印象中,方家就是个普通的农户,跟所谓的岐黄世家,完全不搭边。 “对了,苦大师是什么人?”我换了个话题。 江云裳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我师父。” “师父?” “对!”江云裳轻声说道:“我能摆脱爷爷和九阴堂的控制,全靠师父相助。还有我这一身本事,也是他所授。” 饭后,她拿出一张烫金请贴,推到我面前。 “这是‘千金榜’的入场凭证。”江云裳说道:“明日上午十点,你拿着请贴到松鹤路的‘江东公馆’,自会有人带你去揭榜的地方。” 我翻开请贴,上面写有我的名字和家族背景。 “这就是你的计划?”我合上请贴。 江云裳点头:“只要你揭榜成功,无论能否治好我大爷爷,都能让寒影摆脱佘祖耀的纠缠。万一治好了,那就能名正言顺的带寒影离开。” “明日揭榜的除了佘家,还有谁?”我继续问她。 “有资格参加揭榜的,都是药医圈子有头有脸的家族,佘家首当其冲。”江云裳冷笑,“还有几个没有家族背景,却在圈子小有名气的所谓‘圣手’和‘神医’,其实都是佘家的走狗。” 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又沉又重。 对于明天“千金傍”的揭榜,既期待又隐隐有些不安。 好在《清微灵枢诀》已烂熟于心,望炁之术也所有小成,还有近几个月在青石村坐诊,见过的疑难杂症并不少,也算是积累了一些实践经验。 为了确保我不再被佘家骚扰,这一晚江云裳和老僧都住在了寿衣店。 老僧盘坐在角落,念珠转动,诵经声如潺潺流水。 奇怪的是,这声音反而让我睡得格外踏实。 晨光微熹时,我睁开眼,看到江云裳站在床前。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该起床了。”她扔来一套深蓝色中山装,“今天穿这个去‘江东公馆’。” 衣服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 我整理好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将龙吟针和骨灵贴身收好。 临出发时,江云裳又提醒我:“进了江东公馆,千万不要用你的鬼瞳……一定切记。” 江东公馆坐落在城东富人区。 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高档别墅小区。 但门口站着四个唐装壮汉,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请贴。”为首的壮汉伸手。 我递上烫金贴子。 他仔细查验后,侧身让路:“方先生,请跟紧我。” 穿过小区一侧的三道铁门,眼前豁然开朗。 假山流水间,一栋青砖灰瓦的中式别墅静静矗立。屋檐下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到了。”壮汉停在朱漆大门前,“方先生请进。” 推门而入,迎面是幅巨大的《药师如来图》。图像前摆着香案,青烟袅袅。 两侧站着八名旗袍女子,个个眉目如画。 “方先生请随我来。”其中一名女子引路。 她带我穿过长廊,来到一间暗室。按下开关,地板缓缓下沉。 竟是一部隐藏的电梯! 电梯下行约莫十几秒,门开时,我呼吸一窒。 0111章:杏林三傻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地下大堂金碧辉煌,四根蟠龙柱撑起穹顶,柱上金龙眼珠莹莹生光。 地面铺着整块青玉,纹路天然形成太极图案。 正中央七张紫檀太师椅围成半圆,椅背雕着六种奇花。 旁边还有两排黄花梨木太师椅紧紧挨着。 周围分列十五个座位,分五组呈梅花状排列。 每张桌上都摆着鎏金铭牌。 我的名字在第三桌。 同桌两人分别是陆承铭和陆修。 目光扫动,第一桌的铭牌格外醒目。 佘祖耀的名字也比其他两人的更为突出,铭牌的边沿金光闪闪,刺得眼发花。 “这位可是方先生?”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玉石相击。 转身看去,一个白衣男子踏着玉阶缓步而下,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 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悬着块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最引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泛着淡淡的光晕。 “陆承铭。”他拱手,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回礼,指尖发冷。 这人看似风流倜傥,眼中却藏着毒蛇般的阴冷。 “久闻方家岐黄之术大名。”他声音轻柔,“今日有幸得见,三生有幸。” 话虽客气,目光却在我手上逡巡,似在掂量什么。 “陆公子过奖。”我淡淡回应。 这时,另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跟陆承铭打招呼:“二弟来得好早,这位……想必就是方先生了吧?” 我微微颔首,细细打量他。 只见他皮肤极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 。一头乌发用金丝绳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愈发妖异。 “陆修,我大哥。”陆承铭向我介绍道。 “久闻方家岐黄之术独步天下。”陆修开口,声如清泉击玉,“只是这二十多年来,医药盛会上从未见过方家子弟露面……圈子里都说,方家没落了。” 他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睨着我。 陆承铭适时接话,脸上堆满假笑:“可不是嘛!去年的医药盛典上,还有人说方家怕是绝后了。今日得见方先生,才知是谣言。” 堂内霎时安静,十几道目光如针般刺来。 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却泡得太急了,苦味很重。 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数落我和方家。 我懒得搭理,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听说江寒影姑娘与方先生……交情匪浅?”陆承铭凑过来,身上飘来淡淡的异香。 我心头一跳,面上不显:“萍水相逢。” “那便好”他轻笑,瞳孔微微收缩,“陆某此番揭榜,一为扬名,二为……求娶江姑娘。” 我捏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初见江姑娘,还是在上个月,她正在江边抚琴。”陆承铭眼中浮起痴迷,“一曲没弹完的《梅花三弄》,让我魂牵梦萦至今。陆某虽不才,总好过让她落在佘祖耀那等货色手里。” 我心说,瞧你这模样,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面上,我还是不动声色,也不接话,只将头转向第一桌的方位。 佘祖耀还没来。 跟他同桌的两人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两人一个叫杨伟,一个叫周薜。 名字很特别,隐隐盖过了佘祖耀的风头。 “今日既与岐黄方家同桌……”陆修忽然冷笑,打开折扇,在我们面前三寸处停住,“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扇骨间寒光一闪,竟藏着三根牛毛细针! 我纹丝不动,看着那针尖淬的蓝光:“陆公子这‘阎王笑’,是用七步蛇毒配的吧?” 说着,我猛地伸手捏住扇骨。 “可惜火候差了三分,毒性不足。”我边说,边罡气暗吐,细针“叮叮叮”落地。 陆修迅疾后撤,墨绿长衫在青玉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他收起扇子,双眼猩红。 “二位!”旁边一位老者拍案,“千金宴上禁止私斗。” 陆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重新落座。 只是那折扇再没有打开,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佘祖耀来了。 身着一袭墨青色长衫,衣袂飘飘,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 行走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他径直走向第一桌,沿途不断有人起身行礼。而他,却视若无睹,直到经过我面前时,突然驻足。 “你就是方断尘?”声音清冷如玉磬。 我点头。 他轻笑一声:“就凭你,也敢跟我抢寒影?不知死活……” 说罢拂袖而去。 我不为所动,淡然喝着茶。 陆承铭凑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此次千金榜,方先生应该也是为了江姑娘而来吧?” “你说是就是吧。”我看都没看他,靠在椅子上,用余光瞟向佘祖耀。 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跟他行礼问候,出尽了风头。 陆续有人入场。 第二桌坐着三个老者,皆着灰袍,袖口绣着葫芦。 第四桌是两位年轻男子和一个妙龄女子,女子面覆轻纱,只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最后到场的是第五桌,三人皆是中年男子,名字很有个性,依次是:杜仲扬、白止亭、何首乌。 陆承铭看向那边,冷笑道:“杏林三傻都来凑热闹,有意思!” “三条佘家的狗罢了。”一旁的陆修不屑。 “大哥不可轻敌。”陆承铭眉头微皱,“这三人都不是善茬。” 大堂渐渐坐满。 我注意到每组座位都代表一到两个家族:佘家、陆家、白家、林家……还有方家。 佘祖耀在场上转了一圈,刚在席间落座,门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十几人踏入厅内,个个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这些人或身着锦缎长袍,或披着暗纹大氅,衣色深沉,无一不显华贵。 有的眉目肃然,不苟言笑。有的面带浅笑,眼底却藏着审视。还有的步履从容,目光如炬,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 厅内原本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首座的老者叫薜道仁,缓缓站起,拱手笑道:“诸位评委请上座!” 接着他向场上的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佘家话事人佘鼎途佘老;这位是马家代表马腾云马先生;这位是陆家家主陆震思;还有这位,专程从川蜀远道而来的杏林阁阁主,林夫人……” 每介绍一人,那人便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几审视与傲然。 待众人落座,薜道仁朗声说道:“今日诸位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千金榜’的揭榜,实乃幸事。老朽在此代表医药协会,先谢过各位赏脸。” 话音落下,厅内众人纷纷拱手回礼,气氛肃穆而庄重。 唯有佘祖耀,依旧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仿佛这场盛会与他无关,或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掌控局面的人。 0112章:辨药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铜锣忽响,余音绕梁。 六位老者从侧门鱼贯而入,分别落座中央太师椅。 最后一位白须垂胸,被人抬到椅子上的,正是江庭春。 他虽老迈,却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时,我竟感到一丝刺痛。 “千金榜,今日开榜。”薜道仁开口,声如洪钟,“规矩照旧……辨药、诊脉,施针。三关过后,胜者获得揭榜资格……本次的千金榜由江城江家主办,协会协办……” 铜锣声落,五张紫檀案上的青铜药炉突然同时炸开,九道青烟如咬龙般腾空而起。 “第一关,辨药。”薜道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桌九味药材,分置九鼎。每桌单独比试,辨出最多、用时最短者胜。” 侍者捧上九只青瓷小鼎,鼎身分别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九字。 鼎盖密封,只留一丝缝隙透出药香。 陆承铭面带微笑,做了个手势:“方先生,请。” 第一鼎“天”字揭开,是块黑褐色的块状物。我轻捻少许,指腹传来微微刺痛感。 “川乌头。”我沉声说道:“炮制火候不足,尚存微量毒性。” 陆承铭同时开口:“附子。用川乌头炮制,毒性大减。” 侍者查验后点头:“二者虽同源,但陆承铭算正解。” 第二鼎“地”字内是撮灰白粉末。 我刚要细看,陆修折扇突然“啪”的展开,扇起微风。 粉末顿时飘散。 我急取银盘承接,却见陆承铭“不慎”撞翻茶盏,茶水混入粉末。 “海螵蛸。”我迅速用指尖蘸取湿润粉末嗅闻,确认无误。 陆承铭却冷笑:“明明是牡蛎粉。二者外观极似,但气味有别。方先生,你今天似乎不在状态啊。” 侍者取样品对比,最终判定:“此局陆承铭正解。” 连输两局,我有些焦虑起来。 后背被冷汗打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第三鼎“玄”字开启,是几片卷曲的褐色切片。 我对着灯光细看纹理:“法半夏,陈久者良。” 陆承铭几乎同时说道:“水半夏,与法半夏性状相似,但药效迥异。” 正当侍者为难时,我取银针轻挑切片,针尖显出点点朱红:“法半夏面有朱砂点。” “方断尘正解。”侍者宣布。 陆承铭凤眼微眯,余光却瞟向陆修。 陆修折扇在掌轻敲,时不时朝我看过来。 已经三局,他还一直没有开过口。 第四鼎“黄”字内盛的是黄色树脂状物。 我和陆承铭同时凑近,异口同声:“乳香!” 侍者微笑:“两位正解……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接下来是中场休息时间,十五分钟后,继续。” 桌上剩下的五个鼎,被侍者叫人抱走,换成了茶水和点心。 我扭头看向第一桌。 佘祖耀趴在桌上睡着了,鼻子竟发出微微的鼾声。 跟他同桌的两人,正低头窃窃私语。 “不用看了。”陆承铭低声说道:“那两人都是陪衬的,前面四鼎的辨药,两人一种都没辨出来。” 果然,他们身后的屏幕上,显示的是都是零。 “休息时间到。”薜道仁站起身,大声说道:“辨药环节的比试继续。” 侍者撤走桌上的茶水和点心,将五个尚未开启的青瓷小鼎依次摆开。 接着打开的,是第五鼎。 鼎内是几片薄如蝉翼的切片。 陆承铭抢先说道:“茯苓片。” 我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轻捻切片,感受其韧性:“是赤茯苓,比普通的茯苓更为珍贵,自然药效也不尽相同。” 侍者刚要查验,陆修抬起扇子拦住,“嘿嘿”笑道:“方先生,咱们玩点刺激的如何?如果这局你猜对了,我和承铭主动认输退出。要是承铭赢了,后果的比试你也不要参加了。” 我不屑一笑,没有理会。 傻子才会玩么幼稚的游戏。 侍者对着灯光查验一番,缓缓说道:“赤茯苓正解,方断尘胜。” 陆修面色一滞,打断侍者:“你搞错了吧,这明明就是普通的茯苓,你怎么就认定是赤茯苓?” 侍者刚要开口,我抢先一步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陆公子。最直观的判断就是颜色,普通茯苓去皮后切面呈白色或微带粉红。赤伏苓的切面带有红棕色至暗红色……” 陆修见鼎中的茯苓切片是白色,所以断定就是普通的茯苓。 殊不知,这是出题之人故意为之。 将赤伏苓切面用淘水米泡过,再细细打磨,消除赤伏苓切面类似松木年轮状的晕染。 我之所以判断为赤伏苓。 是因为白伏苓质地紧实细腻,而鼎中的伏苓切片,却松软多孔,隐隐还能看到切面有絮状菌丝。 “方先生说得没错。”侍者接过话,微微笑道:“若陆公子还是不信,可用碘酒测试。” “不必了!”陆承铭摆了摆手,“以检验官的结论为准,这局是我输了。” 第六鼎“宙”字揭开,是几根细长的黑色根须。 我刚要取看,陆承铭突然高呼:“细辛!” 我细观须根表面纵纹,二者形态相似,但细辛气味辛辣,当归须则只有药香。 “当归须。”我说道。 侍者掰断一根查验后,缓缓点头:“当归须正确,方断尘方先生赢得此局。” 陆承铭抬眼看向屏幕,现在我领先他一局。 第七鼎“洪”字内的盘中,盛着红色粉末。 陆承铭突然咳嗽两声,桌子微微晃了晃,谁也没在意。 我屏息细辨:“朱砂,掺有微量雄黄。” 陆承铭冷笑:“不对,应该是朱砂内掺了赤砂。两者皆为红色,但使用效果却天差地别。而且,赤砂的气味与雄黄相似。” 侍者笑着摇头:“两位都错了,这就是纯朱砂。只不过跟其他药物放在一起,串了味儿。这一局,两位都不算分……” 最后两鼎的开启定在十分钟后。 陆承铭脸色不太好看,凑到陆修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不以为然,目光扫向第一桌的屏幕。 佘祖耀已经连赢三局,以三比零****。 “辨药继续开始……还有两局的比试,最终谁能胜出,大家拭目以待。”薜道仁声音洪亮,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第八鼎“荒”字开启。 鼎内放着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有几粒黑色珠子。 我捏碎一粒,嗅其气味,顿时疑惑了。 从气味上判断,好像是几种草药的混合物。但是颜色和触感,以及味道上,又像是补骨脂。 陆承铭嘴角轻轻扬起,率先开口说道:“沙苑子,味甘,性温,归肝、肾经。” 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没有急于回答。 侍者看了看时间,说道:“方先生超时未能答出,这局陆承铭胜。” 辨药环节进行到这里,我与陆承铭打成平手。 还剩最后一鼎,将是我和他的生死之局。 0113章:真才不怕考验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最后一鼎“日”字内倒扣着一只瓷碗,散发出怪异的气味。 有点像麝香,又有点像海狸香。 但细细闻嗅,却并不浓烈。 我和陆承铭相视一眼,同声说道:“空鼎。” 侍者颔首微笑:“对,就是空鼎。我宣布,第三桌方断尘、陆承铭各辨四味,同时晋级。陆修一味也未能辨出,淘汰。” “方先生好眼力,恭喜晋级。”陆修突然凑近,翡翠扳指故意在我面前晃了晃,“诊脉时可要当心……第二桌和第五桌晋级的,都是诊脉高的行家。” 我冷声一笑,轻轻弹了弹他刚才触碰的位置,不屑的摇了摇头。 余光瞥向佘祖耀。 却见他也正盯着我,嘴角扬起一道弧形。 铜锣声响起,辨药环节尘埃落地。 薜道仁缓缓起身,白须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已近午时,诸位先到内厅用膳,午休后再行诊脉比试。” 侍者鱼贯而入,引着我们穿过雕花回廊。 脚下的青石板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千年医道的脉络上。 内厅门打开后,一股混合着沉香与檀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二十扇紫檀屏风环绕四周,每扇屏风上都绣着不同的珍稀药材图案,金线在暗色底料上勾勒出曼妙轮廓。 “方先生,请坐这一桌。”带引我的侍者指向靠左侧的圆桌。 我正要迈步,陆承铭和陆修一左一右夹了上来:“与方兄有缘,连吃饭都在同一桌。” 陆承铭凤眼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暗自运行回元罡气,经脉中内气如溪流般缓缓而动。指尖轻触袖中钢针,冰凉的温度让我保持清醒。 落座后,开始上菜。 片刻的工夫,桌上已摆满珍馐,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食物。 侍者每上一道菜,便开口介绍。 正中央是一蛊“雪莲炖雪蛤”,晶莹剔透的汤面上浮着几片天山雪莲,宛如冰雕玉琢;左侧一盘“灵芝煨熊掌”,黑褐色的灵芝片与金黄的熊掌相映成趣。 右侧则是“海马烩鱼唇”,海马蜷曲的身形在浓稠的汤汁中若隐若现。 此外还有“鹿茸蒸乳鸽”、“虫草焖驼峰”、“何首乌炖乌鸡”、“藏红花炒雀舌”、“龙眼肉酿竹荪”,八珍齐聚,香气缭绕。 我悄然取出银针,借着整理衣袖的间隙,在每道菜品上轻点。 针尖未变黑,却有一道菜让针身泛起幽蓝。 是那盘灵芝煨熊掌。 肯定没有毒。 没人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毒。 但必要的小心谨慎还是要有的。 “方兄怎么不动筷子?”陆承铭夹起一片熊掌,在我面前晃了晃,“这玩意大补,来,尝一块。” 我微微一笑:“陆兄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几天脾胃虚弱,不宜过补。” 说着,我夹了些清淡的竹荪入口。 “陆公子亲自夹菜,方先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同桌一位锦衣男子突然站起,端着酒杯走来,“在下熊有才,敬方先生一杯,预祝下午比试顺利。” 我抬头挡开:“抱歉,比试期间不饮酒。” “呵,方先生莫非是怕酒后失手?”另一人讥讽道,“还是说,辨药环节只是侥幸,现在心虚了?” 陆修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突然笑道:“方先生不喝,莫不是怀疑酒中有毒?” 他猛地仰头饮尽杯中酒,然后将空杯倒扣:“看,无毒。” 我目光一凛。 就在陆修饮酒的瞬间,他拇指上的扳指机样轻响,一道寒光闪过。 常人难以察觉的薄如蝉翼的刀片,正朝我手腕袭来。 我假装抬手整理衣领,实则将回元罡气外放,在刀片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一道无形气劲反弹回去。 “啊!”陆修低呼一声,酒杯落地粉碎,拇指渗出一丝鲜血,扳指上多了道细小的裂痕。 “陆公子怎么了?”我故作关切。 陆修脸色铁青,强笑道:“无妨,酒杯割伤了手。”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却无法指认是我所为。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根本没碰到我。 “方先生果然谨慎。”陆承铭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下午的诊脉,靠的可是真本事。” 我夹起一片藏红花炒雀舌,细细品味:“陆兄所言极是。真金不怕火炼,真才不怕考验。” 席间暗流涌动,觥筹光错间,尽是刀光剑影。 我始终保持清醒,只饮清茶,食素菜,任凭他们如何激将,始终不为所动。 午膳结束,侍者带引我们前往休息的厢房。 穿过九曲回廊,每间厢房门前都挂着不同的药草香囊,散发着宁神静气的香味儿。 “方先生,这是您的房间。”侍者推开雕花森门,“下午两点,我会来请您前往诊脉厅。” 我点头致谢,踏入房内。 门刚关上,一股甜腻的香气便钻入鼻腔。 这香气初闻似檀,细品却带着一丝腥甜,像是陈年麝香中混入了曼陀罗花粉。 “醉仙忘忧散。”我心中冷笑。 这是一种罕见的迷香,不会致人昏迷,却会扰乱神志,让人思维迟钝。 这种干扰神志的药物,正是为下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诊脉比试量身订制。 我假装中招,步履蹒蹒跚地走向床榻,重重倒下。 耳朵却竖着,捕捉门外的动静。 片刻后,窗纸外一道黑影闪过,有人确认我已“入彀”。 待脚步声远去,我悄然起身。 回元罡气在体内快速运行,驱散部分迷香影响。 接着轻轻推开木窗,快速翻出,落在回廊的阴影处。 走廊尽头是公共厕所,此刻空无一人。 我快步走入,将头埋入盛满清水的水池。冰凉的水刺激面部穴位,神志为之一清。 水中倒影里,我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我取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入百会、太阳、凤池三穴,以针法逼出体内残留的迷香成分。 “陆家,好手段。”我喃喃自语,“可惜你们不知道,这种毒虽然罕见,却并不复杂,我用银针刺穴就能解。” 回到房中,我检查了床榻和桌椅,确认没有新增的陷阱后,盘腿而坐,调息养神。 下午两点,侍者准时过来叫醒我。 诊脉大厅紧挨着上午的辨药大厅,除了稍小一些,里面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上午的辨药环节,共有七人晋级。 大厅中间五张紫檀诊案呈梅花状摆放,却相互间隔有两米左右。 而且每张诊案中间都用挡板拦住隔音,诊脉时听不到邻桌的声音。 铜锣三响。 晋级的七人落座后,几名患者依次被搀扶进来。。 我先用望炁之术看了病患的气机,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诊脉规则……”薜道仁声音低沉,“七人同时诊七位患者,脉象诊断正确最多者晋级。” 我接过侍者递来的脉枕,刚搭上第一位患者的手腕,就感到一阵异样。 0114章:针锋相对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这位患者的脉象时快时慢,快时如奔马,慢时如抽丝,毫无规律可言。 “先生……”我刚开口,患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下的脉象瞬间变得细弱如游丝,几乎难以察觉。 “怪脉!”我心中暗惊。 仔细体会,发现这脉象在寸、关、尺三部之间来回游走,时而浮于表,时而沉于里,如同捉迷藏一般。 患者面色苍白中透着暗青,眼睑浮肿,舌苔厚腻。 我等他呼吸沉稳后,开口说道:“此乃肝郁气滞,水湿内停,兼有心血不足之象。” 话音刚落,患者从怀中掏出一叠药方:“半年来换了六、七位大夫,都说我是肝郁脾虚,可药越吃越重!” 我细看细方,发现前医多用疏肝理气之品,却忽略了患者舌底静脉迂曲发紫。 这是明显的血瘀之象! “并非是单纯的肝郁。”我重新诊脉,“您长期情志不畅,气滞导致血瘀,瘀久化热,又伤阴液。当以活血化瘀为主,佐以养阴清热。” 患者眼中突然泛起泪光:“终于有大夫说出血瘀二字了!” 第二患者是位老妇人,她的脉象更加奇特。 双手脉象竟然完全不同。 右手脉沉细如线,左手却洪大有力,简直像是两个人的脉象。 “老太太,您是否经常半边身子发冷,半边发热。”我问。 老妇惊讶点头:“唉呀,你说得太对了,左半身如火烤,右半身如浸冰水,二十多年了!” 我细诊发现,她右脉沉细中带着涩滞,左脉洪大中藏着弦紧。 这是典型的“阴阳离决”之证,气血运行严重失衡。 正当我思索之时,老妇突然从轮椅上站起,又跌坐回去:“右腿完全不听使唤!” 我轻轻点头,记下她的脉象及病因。 第三位患者是个中年商人,他的脉象初按平和,再按却突然变得弦硬如弓,重按又消失不见。 这种“雀啄脉”常见于严重的心脉瘀阻。 “先生是否经常胸闷刺痛,夜间尤甚?”我话音刚落,商人突然捂住心口,面色煞白。 侍者急忙递上药丸,商人吞下后苦笑:“三年前心梗,支架装了四个,还是时常发作。” 第四位患者是位年轻女子。 她的脉象细数而滑,如珠走盘。 但奇怪的是,每呼吸一次,脉象就会突然停顿片刻,形成一种奇特的“结代脉”。 “姑娘是否经常心悸气短,尤其是在月事期间?”我问。 女子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每次月事都头晕目眩,有一次昏倒送医……” 我注意到她指甲发白,脸睑血色淡薄,这是典型的气血两虚之象。 但脉象中那股滑利之感,又暗示着体内可能有痰湿作祟。 最后一位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 他的脉象最为怪异。 表面上浮取可得,沉取却空空如也,如同按在空管上。 但最奇特的是,这“空脉”每隔三十秒左右就会突然变得洪大有力,持续五六次搏动后又恢复原状。 “小兄弟,你吃饭如何?”我轻声问道。 少年还未回答,忽的俯身干呕,却只吐出几口清水。 他虚弱地说:“吃什么都吐,一个月瘦了二十斤……” 我细看他舌象,只见舌面布满裂纹,舌苔剥落。 这是胃阴枯竭的危重之象! 这时铜锣声响起,薜道仁宣布:“诊脉结束,请诸位写下诊断。” 我提笔疾书,将五位患者的复杂病机一一阐明。 特别是最后那位少年,我特别注明:此非寻常胃疾,乃“饥馑脉”,应该是长期饮食不节所致。 五人的诊断结果都收走后,就是等待。 结果公布时,我和陆承铭、佘祖耀三人诊断最为精准。 尤其是对那位“阴阳脉”老妇的治疗方案,我提出的“交通心肾,调和阴阳”之法,获得大多数评委的点头称赞。 “三位晋级。”薜道仁手中龙头杖顿地,“最后一关,施针见真章。” 陆承铭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学着陆修的样子,手上把玩起折扇,面对我之时,折扇“唰”地展开,上面新题的“针锋相对”四字,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佘祖耀则把玩着两枚金针,目不时不时瞟向我这边。 稍作休息后。 铜锣再响。 三张紫檀针案呈品字形排开。 五位患者被安置在中央的玉榻上,灯不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五盏快要熄灭的油灯。 “最后一轮比试,施针,现在开始。”薜道仁龙头杖轻点地面,“三人对五位患者施针,以效验论胜负。施针的顺序由抽签决定,即抽中数字‘一’者,最先选择病人施针,以此类似……” 施针的规则相交于辨药和诊脉,稍稍有些复杂。 简单的说,就是先抽签。、 一共三个签,写着数字“一”到“三”。 抽种“一”的人,最先选择病人,然后根据病人的情况来施针。 如果施针后,病人的症状有明显好转,即为有效。 最后谁医治的病人中,见效的最多,即为获胜。 在刚才的诊脉过程中,我们都已经清楚了这五个病患的情况,心里已经早已根据他们的症状,想好了施针的策略。 这个时候谁先施针,谁就抢占了先机。 抽签开始。 佘祖耀和陆承铭的手同时伸进抽奖箱。 箱子微微震动。 很显然,两人的手在箱子里暗中较劲。 我在一旁静观其变。 这种完全靠运气的事,没必要争抢。 侍者轻咳了两声。 两只手各拈了一张纸条,从箱中缩了回来。 这个时候,我抽不抽都已经不重要了。 佘祖耀率先一步打开纸条,上面是个大写的“三”字。 “草……”他恨恨骂了一声,将纸条撒成碎片。 “方先生,你还不抽?”陆承铭意味深长的看向我。 “有必要吗?”我反问,“想知道我会抽中几号,你打开自己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承铭淡淡一笑:“也对。” 说着,他缓缓打开纸条。 “二号?”陆承铭苦笑的摇摇头,手上做出个“请”的姿势,“方先生,你先来。” 我走到肝郁患者的身旁,让侍者将他衣服解开,然后取出九根龙吟针,指尖轻轻一掠。 针尖顿时泛起青芒。 这是回元针术的起手式:九星连珠。 第一针,清微九针之“天元针”。 银针破空,刺入患者的百会穴。 针入三分的刹那,患者突然浑身剧颤。 我刚准备施第二针,忽的发现此人的皮下鼓起一个小疙瘩,四周的皮肤呈现出黑色。 不对劲。 皮肤出现这种颜色,是中毒的迹象。 而且,还是不久之前中的毒。 0115章:凡事尽力就好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佘祖耀站在一旁冷笑。 金针在指间翻飞,青衫轻轻摆动:“方先生怎么的手怎么僵住了?是不是担心这一针下去,世上便要多一条亡魂?” 他目光扫过我跟前的肝郁患者,嘴色勾起一抹冷笑。 我细细回想从病人抬出来,到我施针的整个过程。 突然明白这位病患身上的小疙瘩是怎么回事了。 我冷笑不语。 龙吟针轻轻挑开小疙瘩的皮肤,下面露出一点金芒。 内气从针尖缓缓注入,金芒渐渐变大。 “嗖!” 破空声响起时,一道金光贴着佘祖耀的脸上划过,稳稳扎在柱子上。 是一枚金针。 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草,你干什么?”佘祖耀怒声骂道,手轻轻抚了抚脸庞。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后还是不要用的好。”我看向他,淡淡说道:“免得害人不成,反伤其身。” 佘祖耀脸色微微一变,指着我吼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做了什么还要我说出来么?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拨出金针,交给侍者,“金针有毒,而且是佘家特制的。” “你放屁。”佘祖耀气得脸发绿,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谁在放屁,一验便知。” 我不再理会他,缓缓抬手,第二针已刺入患者涌泉。 两针呼应,加上内气的注入,患者面上的黑气顿时被逼至右手劳宫穴。 这时薜道仁起身,缓缓说道:“抽到二号签的,可以挑选病人施针了。” 话音刚落,陆承铭眼疾手快,银针抢先一步刺入肝郁患者的劳宫穴,黑血顺着针孔喷涌而出。 “好一个三才引毒。”座上有评委发出惊叹。 陆承铭这一针,尽管没有内气,但有了前面两针的叠加效应,患者的状态明显好转。 脉象也较之前有了显著的变化,沉稳有力,更有规律。 薜道仁宣布:“陆承铭记一分。”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明明是我先施的针,已经控制住了患者紊乱的气息,并用内气打通了瘀堵的经络。 陆承铭那一针,只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如果评委给我和陆承铭各记一分,我也无话可说。 可现在…… 我义愤填膺的提出议异,要求评委重新裁定。 结果薜道仁却轻轻摇头:“施针环节的规则刚才说得很清楚,是以效验论胜负。只看结果,不论过程……比试继续。” 我恨恨地看向陆承铭。 他嘴角轻扬,走到阴阳脉老妇跟前,手中的碧玉针迅急刺入她左半身的曲池穴。 老妇右半身立刻结出一层如霜的结晶,右半身却冒出腾腾的水汽。 “陆家的‘寒暑双绝针’?”佘祖耀眼睛微眯,喃喃自道,“可惜……” 只见他袖中飞出一条金丝,悄无声息地缠上陆承铭的针尾。 我假装俯身取针。 银针暗射,金丝应声而断。 陆承铭猛然回头,正看见佘祖耀来不及收回的金蚕丝。 “佘祖耀!”陆承铭折扇如刀,直取佘祖耀咽喉,“你找死!” 佘祖耀青衣飘退,金针在身前织成一张光网:“陆公子何必动怒?针太切磋,难免……” “够了!”薜道仁龙头杖重重顿地,“再有私斗,双双除名!” 我趁两人动手之时,已为老妇施完“镇魂三针”。龙吟针在她任脉上排成三角,将紊乱的阴阳二气暂时镇住。 陆承铭回过神来时,我施针已成。 刚才他抢我一局,现在我也抢了他的,算是扯平了。 老妇长舒一口气:“神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左右体温平衡。” 薜道仁站起身,刚要说话,一直没有开口的江庭春突然说道:“请问这位小兄弟的龙吟针从何而来?” “爷爷传下来的。”我答道。 江庭春示意侍者将他扶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你爷爷是……” “方岐黄!” “岐黄的后人?”江庭春显得很是震惊,脸上的神色也随之柔和了许多,“这就难怪了……薜会长,你继续……” 薜道仁轻咳了两声,宣布结果:“方断尘加一分……时间还剩半小时,请各位抓紧。” 我和陆承铭已各得一分,佘祖耀不由得着急起来,径直走到心脉瘀阻的商人面前。 手中金针在指间翻转出残影后,猛地扎在了他的心俞穴上,针尾的金蚕丝疯狂摆动。 蚕丝连接在佘祖耀的脖子上,末端竟是一只拇指粗的金蚕。 “佘公子这是治病,还是害命?”我惊疑的看过去。 却见他的手指不断在捻动金针,而那只连着蚕丝的金蚕也在跟着他的节秦,扭动身子。 与此同时,心脉瘀阻的商人脸上露出舒坦的表情。 我也长长松了口气。 转眼看见陆承铭走向了那名月事不调的少女。 原本她是我选中的目标,就因为刚才关注佘祖耀而走神,便被陆承铭抢了去,心中不免有些奥悔。 榻上还剩最后一名病患。 就是那位厌食少年。 我刚走到他身旁,两道金光从眼前掠过。 “他是我先选中的。”佘祖耀手指微动,细小的金蚕丝一头连在厌食少年的身上,一头连着佘祖耀的后颈脖,“方断尘,你输定了,哈哈哈……” 厌食少年被他抢占先机,我确实陷入恐慌和绝境。 陆承铭已经拿下一分,佘祖耀独占两名病患,而我,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倾斜。 若他们的施针成功,我便彻底输了。 想到这,心情越来越变得烦躁。 就在这时。 “嘤……” 一声轻吟,如春风拂过耳畔。 陆承铭施针的少女,面色渐渐红润,原本苍白的唇嘴泛起血。 薜道仁点头,宣布道:“陆承铭,再得一分。” 陆承铭收针,折扇轻摇,目光斜腉向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方兄,看来你今日运气不佳啊!哦,不对,施针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手法和技艺……” 我冷冷盯着他,没有回应。 可心底的怒火,却疯狂地蔓延。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的女声,如冰泉般流入耳中:“静心。” 我浑身一震,这声音,好像只有我能听见! “没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就算输了,你也尽了力。”女声继续传入耳膜:“凡事,尽力就好。“ 声音飘渺,似远似近,却又清晰无比。 我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过来。 这应该是狐族派来暗中帮我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浮躁,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时间仅剩最后五分钟。 我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反倒是陆承铭,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0116章:揭榜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佘祖耀的金蚕丝依旧缠绕在厌食少年和心脉瘀阻的商人身上。 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仿佛胜券在握。 可就在此时。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炸响! 原本享受舒坦的商人,突然面容扭曲,浑身痉挛,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噬咬,痛苦地翻滚起来。 “怎么回事?”佘祖耀脸色骤变,手指猛地一扯,想要收回金蚕丝。 可金蚕丝却纹丝不动。 “不……不可能!”他额头渗出冷汗,手指疯狂捻动,可金蚕丝像是被另一股力量所控制,反而越钻越深。 与此同时,厌食少年也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双眼翻白! 佘祖耀试图去收回金蚕丝,同样没有成功。 很显然,金蚕丝失控了。 这正是我在等待的机会。 我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出手。 “嗖!嗖!” 两枚透骨钉破空而出,精准斩断金蚕丝! “方断尘,你敢坏我好事?!”佘祖耀怒吼。 我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双手同时弹射龙吟针。 左手的针射向心脉瘀阻的商人身上。 分别刺入膻中穴、神阙穴和涌泉穴。 膻中穴能镇住他紊乱的心脉;神阙穴可以稳住他翻腾的气血;而涌泉穴,引毒下行。 商人浑身一震,口中吐出一口黑血,随即呼吸渐渐平稳。 右手的六枚龙吟针,也准确的射在了厌食少年的六处穴位上。 他的情况更危急。 我用的是镇魂六针。 一针百穴,稳神魂。 二针风池,平痉挛。 三针合谷,调气血。 四针足三里,激胃气。 五针中脘,调脾胃。 六针关元,固本培元。 六针齐下,少年打了个冷颤,原本翻白的双眼慢慢恢复清明。 他平静下来后,嘴唇微动,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好……饿……” 全场哗然! 厌食症患者,居然当场喊饿! 陆承铭脸色阴沉如冰。 他没想到,我竟能在最后关头逆转局势! “方断尘,你倒是会捡便宜。”他冷笑一声,折扇一合,突然朝我逼近一步。 佘祖耀反应过来,眼中闪过狠毒之色:“陆公子,不如……联手?” 陆承铭嘴角一勾:“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 陆承铭折扇一挥,三枚碧玉针直取我手腕! 佘祖耀袖中金蚕丝如毒蛇般,缠向我的龙吟针。 我一边闪射应对,一边扭头看向薜道仁和那些评委。 本以为,他们会制止。 不料,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既然没人管,那我也彻底放开了。 单论打架,这两货根本不是我对手。 我咬紧牙,冷哼一声,身形疾退,同时龙吟针在指尖一转,化作银芒,直刺佘祖耀咽喉。 佘祖耀大惊,仓促闪避,可仍被划破衣襟,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找死!”他怒吼一声,金蚕丝疯狂绞来。 陆承铭则趁近逼近,折扇如刀,直取我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传来一声厉喝:“够了,都住手。” 薜道仁龙头杖重重砸在地面上,气劲横扫,硬生生将三人分开! “施针比试,不是让你们厮杀!” 全场寂静。 薜道仁冷冷扫视一圈,最终宣布:“方断尘,陆承铭,并列胜出,同时获得揭榜资格。” “什么?”佘祖耀脸色铁青,“凭什么?” 薜道仁冷哼一声:“你施针无果,反以金蚕丝伤人,若非方断尘及时出手,两名病患早已命丧当场,你还有脸争?” 佘祖耀咬牙,眼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陆承铭则深深看了我一眼,折扇轻摇:“方兄,好手段。” 我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薜道仁龙头杖轻点地面,沉声道:“方断尘、陆承铭,随我上阁楼。其余人等,自行离去。” “你俩给我等着。”佘祖耀甩袖,愤愤离去。 我和陆承铭被侍者带引,穿过幽暗的楼梯,最终停在别墅顶层的一间小阁楼前。 推门而入,阁楼内光线昏黄,四壁悬挂着古旧医书和药草图谱。 正中央的墙上,一面锦旗高悬,上书三个烫金大字:千金榜。 屋内已坐了几人。 江庭春和江怀风我认识,另外几个都是今天第一次见。 薜道仁抬手,跟我和陆承铭一一介绍。 侍者退下后,门扉紧闭。 薜道仁环视众人,缓级开口:“此次‘千金榜’,旨在汇聚天下医道奇才,共研岐黄之术,悬壶济世,造福苍生。” 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我和陆承铭身上:“二位既已胜出,便有资格揭榜,每人可获得一份丰厚奖励。若能治好或缓解江老病症,还可再提一要求。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江家必竭力满足。” 话音刚落,陆承铭已站起身,折扇轻摇,眯眼笑道:“薜会长,立榜之时,江家曾言,若胜者不取钱财,亦可婚娶江家女子,此话可还作数?” 屋内骤然一静。 江河山和江怀风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江庭春却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洪亮:“不错,老夫确实说过!但那时是因为佘祖耀强求联姻,而寒影宁死不从,老夫才想出此法,让双方各退一步……” 他目光如电,直视陆承铭:“如今佘祖耀出局,若二位真有意联姻,老夫不反对。但……须得当事人自愿。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长辈可撮合,却不可强求。” 际承铭笑意不减:“江老的意思是,若江家小姐不愿意,此事便作罢?” 江庭春淡淡道:“正是。” 陆承铭折扇一合,似笑非笑:“既如此,那便不强求了。” 江庭春目转向我:“方公子呢?可有想法?” 我微微一笑:“婚姻大事,必须是两情相悦。若江家无意,我绝不强求。” 江庭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颔首道:“好!明日上午十点,二位再来此处,若能治好或缓解老夫的病症,江家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离开前,我与陆承铭同时抬手,揭下“千金榜”。 走出阁楼,夜风微凉。 陆承铭与我并肩而行,折扇轻摇,似不经意般开口:“方兄,明日的诊治,可有把握?” 我淡淡道:“尽力而为。” 他轻笑一声:“方兄倒是谦虚,不过,我总觉得这次的千金榜,好像没那么简单,你觉得呢?” 我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没有回答。 侍者在前引路,穿过幽暗的回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刚到小区门口,便见佘祖耀倚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身后站着七八个黑衣壮汉,个个眼神凶恶,故意亮出腰间别着的砍刀。 “方断尘。”佘祖耀指着我,“等你很久了。” 0117章: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脚步未停,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站住!”他厉喝一声,黑衣壮汉瞬间围了上来,将我堵在中间。 我站定,回元罡气悄然凝于掌心,指尖也扣住了几枚透骨钉。 佘祖耀踱步上前,金蚕丝在指间缠绕:“在江城,还没有我看上却得不到的女人,江寒影也不例外……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手指,往我身上戳了戳:“第一,立刻滚出江城,我可以饶你不死。第二,跟我合作,我不仅不杀你,还会给你天大的好处。” 我冷笑道:“如果两个都不选呢?” “都不选?”他眼中杀意骤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我淡淡道:“佘公子好大的威风。” “这里是江城,是我佘祖耀的地盘。”他眯起眼,用不屑的眼神看向我:“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着,他手中的金蚕丝骤然绷直,连着金针的那一头,朝我胸口刺来。 我身形未动,透骨钉已蓄势待发。 “住手!” 一声厉喝,薜道仁带着四名黑西装保镖大步走来。 龙头杖重重顿时,气劲横扫,逼得佘祖耀连退数步。 “佘祖耀,”薜道仁指着他:“江东公馆门前,你也敢放肆?” 佘祖耀稳住身形,眼神阴鸷:“薜会长,这是我与方断尘的私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私事?”薜道仁淡淡一笑:“千金榜尚未结束,老夫作为协会主事,有义务保障参与者安全!” 佘祖耀“嗤”的一声,金蚕丝在指间翻飞:“薜会长,你一把年纪了,何必蹚这浑水?” 他眼神一厉,突然提高声音:“若你不知死活,非要插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黑衣壮汉齐齐上前,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薜道仁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他龙头杖重重砸在地上,青石地面“咔嚓”裂开一道细缝:“就算是佘鼎途,也不敢这样跟老夫说话!” 气氛骤然紧绷! 佘祖耀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狞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 他猛地挥手:“先把老东西解决掉。” 黑衣壮汉瞬间拔刀,寒光闪烁。 薜道仁冷哼一声,身体巍然不动,龙头杖却绕身横扫。 “砰!” 一道无形气劲如怒涛拍岸,最前面的三名壮汉还未近身,便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暗暗吃惊。 江城果然卧虎藏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暴发出来的气劲竟如此强大。 就算我全力激发回元罡气,再加上回元针术,也绝不是对手。 佘祖耀瞳孔骤缩:“你……” 不等他反应,薜道仁已一步踏出,龙头杖直指他咽喉:“再敢放肆,老夫今日便替佘家清理门户!” 佘祖耀额头渗出冷汗,金蚕丝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公馆小区传来:“薜会长,手下留情!” 众人回头,只见佘鼎途带着一众江家核心人物大步走出,面色阴沉如水。 “祖耀!”佘鼎途厉喝,“还不向薜会长道歉?” 佘祖耀咬牙:“爷爷,我……” “闭嘴!”佘鼎途怒目而神,“江东公馆乃协会重地,岂容你胡闹?” 佘祖耀脸色铁青,但在佘鼎途威压下,终究不敢违逆,只得低头拱手:“薜会长,方才是我冒犯,请见谅。” 薜道仁冷哼一声,龙头杖收回:“佘鼎途,管好你的孙子。” 佘鼎途微微颔首,随即冷冷扫了我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佘祖耀临走时,眼神怨毒地盯住我,压低声音:“方断尘,好好考虑我提的条件……否则,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夜风骤起,卷着他的狠话,消散在黑暗中。 薜道仁转向我,话气柔和:“方公子住在何处?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我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不必。” 正说着,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周二宝骑着一辆老旧摩托车疾驰而来,咧嘴笑道:“方哥,上车!” 薜道仁打量了周二宝几眼,轻轻点头:“既有人接你,老夫便放心了。” 周二宝的摩托车在夜色中穿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郊区一处偏僻农舍前。 农舍简陋,但院墙高筑,四周林木环绕,隐蔽性极佳。 推门而入,屋内烛光摇曳。 江云裳坐在桌旁喝茶,陆依依则捧着一本医书,见我进来,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书迎了上来。 “方大夫!”她眉眼弯弯,气色红润,哪像被挟持的人质,“听江姑娘说,你今天在千金榜大展身手,大杀四方……哇,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她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我。 我浑身一震,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 江云裳轻咳了两声,陆依依才红着脸松开手,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 “不管你能不能治好我大爷爷的病,至少寒影暂时不用再受佘祖耀的骚扰了。”江云裳缓缓起身,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但你要小心陆承铭,此人参加千金榜,动机不纯。” 我点了点头。 不用她说,今天在千金榜的比试中,我就看出来了。 “他不仅对寒影觊觎已久,还盯上了江家的一件至宝。”江云裳接着说道。 我眯起眼:“什么至宝?” 江云裳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江家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必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着,她看向周二宝:“来的时候,没人跟踪吧?” 周二宝挠头:“按你的交待,我在城区兜了七八圈,确认没尾巴才过来的。” 江云裳“嗯”了一声:“今晚要特别小心,佘祖耀不会善罢干休。” 几人闲聊了一阵。 陆依依打着哈欠,说困了,让江云裳陪她去里屋睡觉。 江云裳说:“你是我掳过来的人质,就不怕我半夜把你杀了?” “不怕。”陆依依抱住她胳膊,往里面拽。 两人进去之后,周二宝不好意思地说:“方哥,偏房的床很小,我个头大,要不你睡床,我到门口打地铺吧。” 我摇头:“一起睡吧,挤一挤更暧和。” 周二宝却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贴地睡,能提前发现危险。而且……我不习惯跟男的一起睡。” 说着,他已经麻利地铺好被褥,躺了下去,还不忘在门口和窗下撒了一层细沙。 我一阵无语。 但有一说一,周二宝看似憨厚,实则心细如发。 吹灭蜡烛,屋内陷入黑暗。 窗外虫鸣窸窣,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显寂静。 周二宝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我昏昏欲睡时,忽的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迅疾钻进了我的被窝里。 0118章:夜袭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纤影钻进被窝的刹那,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刚要出声,江云裳迅疾用手捂住我的嘴。 一股清香沁入肺腑,像是雪后初晴的梅花,冷冽中带着一丝甜意。 我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佛过我的耳垂,诱人的体香萦绕在鼻尖。 她几乎将我抱住,柔软的胸.脯紧贴我的手臂。 “别动,也不要说话。”她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廓上,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屋顶有人,而且在屋里下了迷烟。陆依依和周二宝都已经被迷晕了。”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确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喝多了酒一般。 “你有回元罡气,才没那么快中招。”她吐出的气息,让人沉迷:“我手上的苏合散能解迷烟。”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粒药丸滑入我的口中:“别吞,含在嘴里,药丸会自行融化。” 我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还有胸前的柔软。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脸上滚烫如火烧,呼吸也有些沉重起来。 我安慰自己,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反应,肯定不正常。 江云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咬牙低声道:“方断尘,你要是敢胡思乱想,我……我就让你死得比外面那些人还快。”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像是瓦片被踩动时的声响。 接着窗户的倒闩被刀拔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屋内。 月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照在那人手中的刀上,寒光一闪。 刀锋直取我的咽喉。 江云裳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比刀光更快,纤细的手指呈爪状。 指上尖锐的指套,直刺对方小腹。 那人显然没料到被窝里还藏着第二个人,身形微滞,却立刻变招,刀锋一转,划向江云裳的手腕。 “叮”的轻响,江云裳的指尖与刀锋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那人闷哼一声,似乎没想到,看似柔弱的手指,竟如此坚硬。 江云裳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整个人从被窝中弹射而出,如一道白色闪电,直击对方。 那人身影暴退,同时左手一挥,数枚铁珠破空而来。 江云裳身形如鬼魅般闪动,铁珠擦着她的发丝钉入墙壁,深有半指。 如此强悍的手劲,定然是加持了内气的。 这是个高手。 “弹指功。”江云裳冷笑,“你是潘家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加速,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 那人急忙挥刀格挡,却见江云裳的身影恍惚间,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击。 “幻影身法?”那人惊呼,声音沙哑难辨,“你跟苦厄大和尚是什么关系?”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江云裳的真身已欺近身前,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腕。 “当啷”一声,刀落地。 那人反应极快,左手成爪,直取江云裳面门。 两人在狭小的屋内交手,劲风激荡,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每一招都凶险至极,却又仿佛在担心什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江云裳一击得手后,又抓住了对方的破绽,尖锐的指套猛地刺入对方小腹。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撞开了窗户。 一个翻身跃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江云裳没有追击,而是迅疾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对方是什么人?”我低声问题,心跳仍未平复。 “不知道!“江云裳摇摇头:“蒙着面,身形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顿了顿,接着道:“起初我通过弹铁珠的手法,判断是潘家的人。但后来发现,对方只是在有意模仿潘家的弹指功,因为铁珠并不是通过手指的弹射打出,而是用内气激发的。” “冲我来的?”我问。 江云裳走到床边坐下,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虽然看不出对方的来头,但应该就是某个医药世家的人,而且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向她。 “能够内气外放,而且身手速度跟我相当的,除了那几个老家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会跟你产生交集。”江云裳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如果不是我提前在屋内下了‘醉梦散’,我根本不是对手。” 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江云裳才是最为心细,最算无遗漏的人。 她不仅预见了可能的袭击,还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睡吧。”江云裳淡淡说道:“经过刚才的事,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过来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倾听了一阵,转过头看向我:“我会守在你身旁。” 心中一阵感动,轻轻摇头:“不用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江云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一开始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江云裳钻进被窝里的画面。 一会儿又是对夜袭者的身份猜测。 后面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周二宝的惊呼声吓醒的。 “方哥!我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死?”他一骨碌从地铺上坐起来,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幸亏没遇到危险,不然我真是罪该万死!” “别这样说。”我没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起身拍了拍他肩头:“什么罪不罪的,你又不欠我什么,也没有义务要护着我。” 周二宝轻轻擂了我一拳:“方哥,你要这么说,那就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小时候我病得快死了,是你和方先生救了我,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打断周二宝,“兄弟之间,不说这些。” 这时江云裳和陆依依从外面提几袋吃食回来。 两人有说有笑,亲得跟姐妹似的。 “吃完早餐,让二宝送你去江东公馆。”江云裳递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给我。 她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注意到她的指节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想必是昨晚交手时留下的。 周二宝将我送到江东公馆门口时,陆承铭也到了。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风度翩翩,身后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子,正与他淡笑风生。 “方先生和陆公子来得正好。”一位侍者上前,“江老家主和薜会长已经在阁楼等着两位了……请随我来……” 我和陆承铭在侍者的带引下,穿过曲折的回廊,到了昨天揭榜的阁楼前。 阁楼四周站着八名身着风大衣的保镖,个个目光如电,身上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推门而入,阁楼内光线柔和。 江庭春半卧在紫檀木塌上,面色呈灰白之色,但眼神依然锐利。 薜道仁坐在一旁,龙头杖横放在膝上。 周围还坐着江河山和江怀风等几位江家的核心成员,个个神情冷漠。 似乎很不愿意看到我和陆承铭出现在这里。 0119章:遗憾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两位请坐。”薜道仁指了指塌前的两张椅子,“千金榜最后一个比试环节,就是给江老家主诊治,规则就不多说了,谁能治好或者能明显缓解病症,谁就是最终的胜者。” 陆承铭微微一笑,抢先前上:“江老,晚辈冒犯了。” 只见他伸出三指搭在江庭春的腕脉上,闭目凝神。 约莫十来分钟后,他才缓缓睁开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额头上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这不可能……”他低声喃喃,抬手轻擦已经流到脸颊上的冷汗。 他又翻开江庭春的眼睑,查看舌苔,甚至连掌纹和指间都逐一细细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 “陆公子。”薜道仁的龙头杖轻轻点地,“诊好了吗?” 陆承铭如梦初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发抖:“可……可以了。” 薜道仁轻轻点头。 一侍者将陆承铭引到一旁的桌前,备好纸笔,让陆承铭写诊断结论。 陆承铭坐下时,衣袖带翻桌上了茶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慌忙去捡那些碎片,手指都被划伤,也浑然不知。 薜道仁起身,缓步走到他跟前:“一个茶壶,摔就摔了,陆公子不用紧张。收拾垃圾这种事,交给侍者做就行,陆公子还是赶紧写诊脉结论吧。” “薜会长,说得是。”陆承铭整了整衣衫,坐回到椅子上,手却哆嗦起来。 接下来,轮到我了。 其实方才陆承铭给江庭春诊脉时,我已暗中用了望炁之术。 江庭春的五脏炁机在眼中呈现出五彩流光之相。 肝属木,青气盎然。心属火,赤霞流转。脾属土,黄光沉稳。肺属金,白芒锐利。肾属水,玄色深沉。 五炁平衡,运转如常。 这太奇怪了。 若是脑梗中风,必有炁机淤堵;若是中毒中术(蛊),定见黑气缠绕;若是邪祟作怪,当现灰雾弥漫。 可江庭春的气场澄明如镜,比大部分健康人还要纯净。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搭上江庭春的左右手腕。 脉象平稳有力,不浮不沉,不迟不数。寸关尺三部,阴阳调和,毫无病态。 这简直像在给一个壮年武者诊脉,而非瘫痪了二十年的老人。 “江老……”我轻声问道,“当年您发病时,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或者说,有什么诱因?” 江庭春眼珠转向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在院中打太极拳。刚摆开起势,半边身子就突然没了知觉……” 他顿了顿,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家人送我去医院,说是脑梗伴中风,古医谓之为‘偏枯’。可中医、西医各种治疗都试遍了,始终不见好转。” 我再次凝聚内气于目窍,周庭春的炁机在我眼中愈发清晰。 肝气如春木抽牙,心气似夏火跃动,脾气像秋土厚重,肺气若冬金锋锐,肾气同寒水深沉。 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方先生如果诊好了,便去那边写诊断结论吧。”薜道仁朝陆承铭的方向指了指。 我深吸一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开鬼瞳。 虽然江云裳警告过我,在江东公馆,千万不要用。 但眼下,这是唯一有可能能看出江庭春病因的机会。 为了江寒影,我绝不能错过。 我缓缓闭上双眼,感受内气在目窍快速流动,隐隐有股灼热感。 再睁开时,几乎所有人的命气,都显现在鬼瞳之下。 唯独江庭春例外。 他的命气竟被一道天幕般的光影遮住了。 那光幕如银河倒悬,星光流转,将他的命气完全掩盖。 无论我如何将内气往目窍凝聚,也无法窥透半分。 “嗯?” 江庭春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原本微眯的双眼,猛地睁开,紧紧盯着我。 我心头一跳,意识到可能坏事了,急忙用阳眼遮蔽鬼瞳,装作整理衣袖。 冷汗已浸透后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可,可以了。” 侍者引我到书案前。 陆承铭的诊断书已经写好,倒扣在桌上。 但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方先生,请尽快写出你的诊断结论。”薜道仁立在我身后,沉声说道。 我应了一声。 笔在手中却重若千钧。 该写什么? 脉象正常?炁机平衡?还是那道神秘的光幕? 犹豫了片刻。 在薜道仁再三催促下,我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无恙。 墨迹未干,薜道仁已经收走了两诊断结论,呈给江庭春。 江庭春先看了陆了铭的,眉头微皱。 再看我的时,手指突然收紧,将纸张捏出褶皱,凝视了许久。 江河山和江怀风两人伸长脖子想看诊断结论的内容。 江庭春却一把火,直接给烧了。 纸灰飘落,如同黑色的雪花。 “薜老。”江庭春挺了挺身,“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了。” 薜道仁缓缓点头,安排侍者将江庭春抬出了阁楼。 江庭春一走,江河山和江怀风也呆不住了,跟薜道仁告辞后离开。 江家其他人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你们也到外面去吧。”薜道仁连侍者也遣走了。 阁楼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风从窗缝挤进来,吹得头顶上的灯笼摇曳,地面上的人影也跟着扭曲变形。 “很遗憾,两位的诊断,都不对。”薜道仁缓缓说道,“此次千金榜,揭榜失败。” 陆承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那里还沾着茶壶摔碎时溅上的茶渍。 我盯着薜道仁的眼睛,双眸像是蒙了一层雾,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不过……”他忽然笑了,“先前也说过,只要能揭榜,都可以获得一份江家提供的奖劢。” 他转身走向阁楼角落的一幅山水画,伸手在画中瀑布的位置按了几下。 墙壁无声的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木阶。 潮湿的霉味从黑暗中涌出来。 “两位请随我来。” 木阶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薜道仁走在最前,龙头杖敲在台阶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陆承铭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我在最后,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针囊上。 下行了约莫二三十级木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方形的密室,墙上嵌着古朴的壁灯。 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四个物件,外面罩着水晶罩。 “这些都是江家精心细选出来的珍品。”薜道仁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两位可以各选一件带走。若没有称心如意的,也可以折现成钱币。” 0120章:青囊鬼术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第一个水晶罩里是一块青黑色的古玉,形状像半片树叶,表面布满了细如发丝的纹路。 薜道仁说这是“神农玉”,相传是神农尝百草时佩戴的护身符,能解百毒。 第二个罩子里是一卷竹简,已经泛黄得近乎褐色。 薜道仁称其为《黄帝外经》,传说中与《黄帝内经》齐名,却早已失传的医家秘典。 第三个罩子中,是一套玄铁针,共有九根。 每银针上都刻着不同的星象图案。 “这是三国时期,神医华佗用过的‘九星针’。”薜道仁缓缓说道:“相传能通阴阳,调五行。” 最后一个水晶罩里是个青铜小鼎,不过巴掌大小。 鼎身上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 薜道仁说这叫“青龙鼎”,是扁鹊用来炼药的宝贝,能化腐朽为神奇。 陆承铭的眼睛在看到那套玄铁针时,就亮了起来。 他几乎是扑到石台前,指着第三个水晶罩:“我要这个!” 薜道仁点点头,取出钥匙打开罩子。 陆承铭小心翼翼地捧出玄铁针,手指轻轻抚过针身上的星象图案,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方先生看上哪一件了?”薜道仁在一旁问道。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卷竹简上。 小时候二爷给我的那些手抄册本中,就提到过《黄帝外经》。 他说真正的医道精髓,其实都藏在这些已经失传绝世的古籍里。 “我选这个。”我指向第二个水晶罩。 薜道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取出竹简递给我。 竹简入手冰凉,几乎没有重量,仿佛捧着一团空气。 我小心地展开一角,看清了开头那四个古篆字,根本不是《黄帝外经》,而是“青囊鬼术”。 “方兄喜欢这个?”陆承铭的语气带着讥讽,“能看懂上面的字么?还有,传闻这玩意只要碰上,就会做噩梦,你不怕?” 我懒得搭理他,抬头看向薜道仁。 他却已经转身走向木阶,只留一句:“选好了就上来吧。” 走出江东公馆,周二宝的破摩托车停在门口。 他蹲在路边啃烧饼,见我出来,连忙抹了抹嘴。 “方哥,这儿!” 摩托车在街道中穿行了十来分钟,停在了寿衣店前。 刘老头在屋内扎纸人,江云裳和陆依依则围在桌前下棋。 “回来啦!”江云裳头也不抬:“没精打采的,输给陆承铭了?” 我将锦盒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没输,也没赢。” “哦?”江云裳这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依依已经蹦跳着起来,好奇地要找开锦盒。 “别动!”我赶忙喝止,“那是《青囊尸经》,听说碰了会做噩梦的。” 陆依依吐了吐舌头,转而缠着我讲述诊断经过。 当我描述江庭春完美的脉象和五脏炁机时,她歪着头说:“既然诊脉和望炁都正常,那不就是没病吗?没病为什么会瘫痪呀?“ 空气突然仿佛凝固。 江云裳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 我也浑身一震。 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装病!”我俩异口同声。 江云裳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依是局外人,所以她看得最门清。” 说着,她停下来,转向我:“根据江家长辈早些年传出来的一些小道消息,我猜测大爷爷应该早就看出二爷爷想要夺取家族大权……” 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大爷爷将计就计,以瘫痪为由,将大权暂时交给二爷爷,以此来避免可能因夺权而出现的家族内乱和流血冲突。” 刘老头从柜台探出头:“更重要的原因,应该还是江河山当时的势力太大,大到江庭春无法压制,才以装病来迷惑试探江河山。” “不错。”江云裳点头,“这样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暗中观察局势……当然了,这些不是我们该去操心的事。经过‘千金榜’后,寒影不用再受佘家纠缠,这就足够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用鬼瞳窥探你大爷爷的命气时,他似乎有所察觉。” “你说什么?”江云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用了鬼瞳?” “当时情况特殊,我心急如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把抓住我手腕,因为生气,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我明明告诫过你,进了江东公馆,千万不能用鬼瞳的。” 我试图挣脱:“没你想的那样严重吧?” “你根本不懂那些老家伙的心思!”江云裳几乎嘶吼,“更不了解大家族的恐怖实力!大爷爷一旦知道你是天生鬼瞳,可能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法城!” 她松开我,转身冲向电话机。 “我现在就联系车,你马上带着依依离开!”江云裳边说边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可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两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他们都穿着考究的深色中山装,一个高瘦如竹,一个壮实如熊。 两人站在那里,明明没有动作,却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方先生。”高瘦男子开口,“江老让我们哥俩,请您过去一趟。” 江云裳挡在我面前:“他哪也不去。” 壮实男子显然是认识江云裳,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小姐,江老的脾气,您也有所了解,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这是江老让我交给您的。”高瘦男子递给江云裳一个小纸袋。 打开后,里面是一支虾须金镯。 我眼皮直跳,记得这是江寒影小时候戴在身上的。 “你们……”江云裳也认了出来,声音在发抖。 “江老还交待,如若方先生一个人害怕,可以找陆姑娘随行。”壮实男子彬彬有礼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陆依依身上。 陆依依惊恐的抓住我胳膊,却倔强的昂起头:“方大夫,去就去,我……我一点都不害怕。” “好,我跟你们走。”我平静地说道,“不要为难她们。” 壮实男子满意的点头,侧身让出路:“车已备好,方先生请坐后排。” “方大夫……”陆依依咬了咬嘴唇,眼里满是担忧。 想说什么。 看到江云裳在使眼色,把话又咽了回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后排阴影里,坐着一位平头白发的老者。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车内昏暗,却遮不住他眼中那两点寒星般的光芒。 最可怕的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 那不是普通武者的内气外放,而是内气自然外泄形成的威压。 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既使不碰,也能感受到它的炽热。 “方先生。”老者开口,缓缓将内气收敛,“不用害怕,江老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车子无声启动,驶向城外。 透过单向玻璃,我看到市区的灯火渐渐远去。 老者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接送。 约莫一个小时后,车子拐进一条隐蔽的山路。 两旁古松参天,阳光只能零星地漏下来,洒在地面。 山路尽头,一扇黑铁大门缓缓打开。 0121章:岐黄圣手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车子驶进一座大院。 进门后是条笔直的青石道,两旁栽着修剪整齐的罗汉松。 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石灯。 主宅是座三进四合院,飞檐翘角,黑瓦白墙。 看似朴素,但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瓦片泛着金属光泽,是用特殊的材料打造。 “周爷,到了。”壮实男子凑到老者跟前,轻声说道。 老者缓缓睁开眼,脸上似笑非笑:“方先生,请……” 下车时,我看到院子里有个驼背老人在扫地。 动作很慢,但扫帚划过地面的轨迹却分毫不差。 每次挥动都恰好覆盖前一次的边缘。 这应该是个用扫帚当刀练的高手。 而且,他的太阳穴高高凸起。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溢出来的内气,丝毫不比姓周的老者弱。 穿过大院,老者带我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前。 房门是整块紫檀木雕成,上面的云纹随着观看的角度不同,仿佛真的在流动。 老者推开门。 屋内明明有电灯,却没开,而是摆了七盏长明灯,按北斗七星排列。 江庭春站在一张黄花梨大桌前挥毫泼墨,哪有半点瘫痪的样子? 他的手腕稳健有力,笔走龙蛇,写的是“静水流深“四个大字。 “来了?”江庭春头也没抬,“坐。” 紫檀木椅上的雕花硌得我后背生疼。 老者站在江庭春身后,像尊雕塑。 两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摆好茶具,泡了一壶热茶。 茶汤碧绿,香气清冽,是上好的龙井。 “方小友,尝尝。”江庭春终于放下笔,“明前狮峰,一年只得几两。” 我端起茶杯,却张不开嘴。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屋子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连一些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江庭春笑了:“老周,让老伙计们把内气都收了吧,别吓着方小友。” 老者……也就是江庭春口中的老周,微微颔首,手掌有节奏的拍了几下。 霎时间,那股让我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消失无踪。 “上午就看出我在装病了吧?”江庭春啜了口茶,“你那‘无恙’二字,写得很妙。” 我放下茶杯:“江老,我是胡乱猜测,随便写的。” 江庭春轻笑一声,将刚刚写的那幅字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看出来就看出来了,没什么好好隐瞒的。我可以兑现千金榜的承诺,让你提一个要求。”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提什么要求? 带江寒影走? 还是说要娶她? 这些念头刚起来,就被我掐灭。 昨天江庭春在阁楼上对我和陆承铭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表明他的态度:不希望将族人的婚姻,当成筹码。 更何况,我与江寒影其实只有数面之缘,她大概率不会跟我走,更不可能草率的嫁给我。 茶香氤氲中,我摩挲着青瓷杯沿:“上午已经拿过奖励,不需要。倒不如,您直接告诉我,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江庭春举着燃烧的宣纸僵在半空,火苗差点烧到他的手指。 老周身形微动,又强行止住。 半晌,江庭春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将即将燃尽的宣纸扔进铜盆,“不愧是岐黄兄的孙子,果然跟那些庸人不同。” 我暗暗一惊。 听他对爷爷的称呼,两人似乎认识,而且还有一些交情。 铜盆里的灰烬打着旋儿,宣纸的最后一角也化作了青烟。 江庭春拂袖坐下,袖中滑出一串香念珠,颗颗油亮如墨宝。 他捻着珠子说道:“这些年上门的年轻人,不是求财就是求势,最不济也要讨几贴秘方,你是第一个拒绝江家承诺的。” 窗外竹影婆娑,在窗棂上勾勒出鬼魅般的轮廓。 老周站的位置很妙,既能封住门口,又恰好挡住窗外可能的视线。 “想知道我找你过来的目的……”江庭春眼神突然深远,“那就先听听,我为什么要装病二十多年的原因。” 不等我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二十多年前,我无意发现江河山和佘鼎途勾结,密谋在清明祭祖那天,夺取家族控制权……” 江庭春所说的,跟江云裳猜测的,大差不差。 当时佘家势大,全力支持江河山掌权。 而江河山也笼络了江家近半的族老。 如果强行镇.压,江家必定元气大伤,让其他家族趁机抢占、甚至分割江家的产业。 “所以您选择装病?”我问。 “没错……”江庭春点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家族内乱。起初江河山也怀疑过,但他没证据。而且我把权利交给他,让他代管家族事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帮寒影摆脱佘祖耀的纠缠,举办这场千金榜,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 “说到千金榜,你太大意了。”江庭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在江东公馆用鬼瞳,一旦被发现,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想你的命吗?” 我一阵后怕,背上瞬间被冷汗浸透:“为什么想要我的命?鬼瞳碍他们事了?”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江庭春起身,轻轻拍了拍我肩头,“还好,当时只有我发现,及时提醒你,才没酿成大祸。” 说到这,他忽然停下来,凑到老周耳边交待了几句。 老周转身离去,轻轻带了上门。 屋内只剩下我和江庭春。 “我和你爷爷方岐黄,是多年挚友。”他突然说,“他的死,跟佘家和潘家都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我的记忆。 父亲时常跟母亲在院子里,谈论爷爷的死因。 那时我还小,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只记得父亲说着说着,就会抡拳砸地,嘴里嘀咕着:老头子隐忍了半辈子,从不与人结怨,结果还是没能逃过那些人的魔爪。 我无法判断江庭春的话是真是假。 但爷爷死得不明不白,这是事实。 “江老,您叫我过来,不只是为了讲故事吧?”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江庭春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精光暴涨:“我想跟方小友合作……或者说,我想帮方小友拿回原本属于方家的东西。” 他的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方家的东西?”我猛地抬头,茶盏在手中微微颤抖:“江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灯光摇曳。 江庭春的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 “当年江城十家古医馆,有六家姓方。”他回忆道:“你爷爷方岐黄,人称‘岐黄圣手’,一手鬼门十三针能起死回生。那时候,潘家还只是方家药铺里一个不起眼的伙计。” 0122章:威逼利诱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爷爷去世时我还小。 只记得灵堂里飘着的檀香味,和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后来呢?”我问。 江庭春笑起来。 笑声里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后来潘家攀上了佘家这棵大树。佘家需要潘家从方家学到的医术和药方,而潘家则需要佘家的势力。两家联手,方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青铜古灯前,轻轻摩娑。 “我爷爷是怎么死的?”我接着问。 江庭春转过身,犹豫了一瞬,轻轻摇头:“你现在心性不稳,知道太多没有好处。你只要记住,你爷爷方岐黄的死,佘家和潘家是幕后黑手就行。” 我胸口仿佛压了块烧红的烙铁,又沉又痛。 父亲时常的喃喃自语,二爷偶尔流露的愤恨,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还有你二爷方九龄。”江庭春突然说道:“当年他得罪潘家,被四处追杀,是你爷爷不惜代价,才保住了性命。” 这个事,二爷倒是提起过,却没有细说。 “他们并非血亲!”我淡淡道。 “这个我知道,江城的老一辈,也人尽皆知。”江庭春长叹,“正因如此,更显你爷爷的高义。” “江老所谓的合作是什么?”我强压心绪问道。 江庭春缓步走到我跟前,俯下身:“你我联手,将佘家和潘家连根拔掉。这既是帮江家除患,也是替你爷爷报仇!事成之后,原本属于方家的产业,悉数归还。”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明日的天气,而非一场腥风血雨。 我冷笑:“江老高看我了,以我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 “你并非一人。”江庭春走到窗前,捻动念珠,“背后还有我,有整个江家。” 我盯着他的背影。 这个装病二十多年的老人,此刻站着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还有件事。”他转身笑道:“你爷爷在世时,曾和我半真半假的提过两家联姻。” 我呼吸一滞,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江家适龄女子不少。”江庭春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比如寒影,比如云裳……有合意的,我可以搓合……” 我眼前突然浮现出江寒影那双清纯的眼睛,还有她那带着芬芳的柔唇。 “尤其是寒影。”江庭春正色道:“那丫头为了给你送药引,差点……”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老周捧着一个紫檀木匣走了进来。 木匣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刚才说的事暂且不急。”江庭春接过木匣,递到我面前,“你先回去问问方九龄的意思。这个,带给他……” 木匣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像块石头,不知装着什么。 老周送我上车时,太阳已经偏西。 车窗外的树影,像无数鬼手在抓挠地面。 “方先生。”老周突然开口,“江老给你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我没有答话,只是将木匣抱得更紧了些。 车子驶离大院。 老周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思绪翻涌。 江庭春太了解我了。 知道江寒影送药引的事,知道二爷还活着,甚至知道我对江寒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这种了解,让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他看似在与我商量合作,实则句句暗藏机锋。 既有隐隐的威胁——提到鬼瞳暴露的危险。 又有诱人的甜头——拿回方家的产业。 甚至暗示联姻的可能。 威逼在前,利诱在后。 就像蜘蛛织网,不知不觉间,我已深陷其中。 车转弯时,阳光刺进车窗。 我眯起眼,看见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对着阳光打哈欠。 这个世界看起来如此平常,却又处处藏着刀光剑影。 寿衣店的招牌出现在视野时,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老周这时也睁开了眼,淡淡说道:“方小友,好好考虑江老的话,有些机缘,一辈子只能碰到一次,错过就太可惜了。”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车后,江云裳第一个冲出来,陆依依紧随其后。 老刘头和周二宝倚在门口,朝我招手。 “没事吧?”江云裳上下打量我:“大爷爷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进屋后把木匣放在柜台上,然后将跟江庭春见面的细节一一说了出来。 包括江庭春装病的真相,合作的提议,以及……联姻的暗示。 说到联姻时,我刻意压低声音,朝陆依依看去。 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松了口气。 江云裳若有所思地点头:“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大爷爷提到你的鬼瞳,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合作的事,你怎么看?”我问。 还没等她开口,陆依依突然抢声说道:“我觉得可行,如果能拿回方家产业,你和寒影姐姐就更门当户对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 这个曾经对我表露心迹的姑娘,此刻眼中没有半分嫉妒或不甘。 或许,是她已经放了那份情愫吧。 这样也好。 我也不用刻意再去回避什么。 江云裳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依说得对。” “既然江庭春让你征询你二爷的意思,不如先回青石村吧。”老刘头边糊着纸人,边说道,“把周二宝带上,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这样也好,早点回去,也免得依依的奶奶担心。”江云裳点头,“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翌日清晨,江云裳安排的车停在寿衣店门口。 “麻烦替我向苦大师道声谢,这几天在这里打扰他的清静了。”我的目光扫向老刘头和江云裳。 “打扰这个屁。”老刘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一个月也来不了这里一次,就算过来,顶多也就是喝杯水就走了……别愣着了,赶紧上车。” 一路无话。 下午我们到了渡口镇 再从镇上打摩的回到青石村。 离村子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既期待向二爷问清方家往事,又忐忑于如何向柳兰英交待陆依依的事。 更让我好奇不安的是,江庭春给的那个木匣里,到底装着什么? 然而刚进村口,就察觉到了异样。 几个在田里干活的村民看到我们,像是见了鬼似的扔下锄头就跑。 小卖部的门口,王婆正在晾衣服,见我上前,手里的盆“咣当”掉落,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王婆?”我想扶她。 她却手脚并用往后退:“别……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们,放过青石村……” 放过青石村? 什么意思? 0123章:变故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愣在原地,不明所以,也不知所措。 陆依依拉住我:“方大夫,要不,咱们先回去再说?” “好!”我点头。 越往村里走,越是诡异。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路上很少能看到人影。 偶尔有孩子从门缝偷看,立刻被大人拽回去,“砰”地关上门。 回春堂的大门紧闭着,门板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 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 柜台的玻璃碎了,药材撒了一地。 药柜东倒西歪,几个抽屉被暴力撬开。 地上有几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很明显,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二爷!”我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 陆依依突然冲向对面。 那是她和柳兰英原先住的地方。 门锁已经被砸坏,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床铺、衣柜、甚至墙上的照片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杂物和垃圾。 “奶奶……”陆依依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李向阳带着几个村民走过来。 “李叔!”我冲上前,“这几天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二爷和柳前辈呢?还有回春堂和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李向阳转身,眼中满是惊恐:“小方大夫,你们……你们可把青石村害惨了!” “姓李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二宝铁塔般的身躯往跟前一站,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就让李向阳汗流浃背。 “唉……”李向阳叹了口气:“前天晚上,青石村来了一伙煞星,个个跟电视上的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手上拿着大长刀,直奔回春堂而去。” 他边说边比划着:“方先生和姓柳的联手都挡不住,那个叫金不换的,当场就被打得吐血。走的时候,他们还挨家挨户的威胁,谁敢收留你们,就灭谁满门!” 听到李向阳这番话的时候,我还担心他是受了血契的控制,跟我胡说八道。 可是当我打开鬼瞳,却发现他的命气已基本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血契已经解除。 他并没有受到谁的控制。 “二爷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我挤到周二宝前面,将李向阳拉到一旁。 李向阳摇头:“当时场面血腥又混乱,没人敢靠近。只远远地看到一行人从回春堂出来后,背的背,扛的扛,朝后山的小路走了。” “那些人长什么样?”我继续问。 李向阳还是摇头:“蒙着面,天又黑,根本看不清。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们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就能打碎砖石。” 我心头一震。 难怪村民和王婆看到我们,跟见了鬼一样。 原来是怕受到牵连。 李向阳叹着气说道:“小方大夫,大家都是同村,我不赶你们。但你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青石村,别连累村里这些无辜的人。” 说完,他带着村民匆匆离去。 陆依依仍在抽泣,周二宝闷哼一声,挥拳砸在墙上。 我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二爷、柳兰英、金不换……他们到底在哪? 是生是死? 那伙人又是谁?为何而来? 一连串的疑问缠在心头,乱成一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去回春堂看看。”我轻轻安慰陆依依,“说不定二爷或柳前辈,会给咱们留下一些线索。” 回到回春堂。 大家默默地收拾整理散落的物品,清理地面垃圾。 我和陆依依在摆正药柜的时候,发现柜台角有一个红布包。 打开红布。 是柳兰英送给阴娘子的七窍玲珑玉。 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突然从玉中钻了出来。 正是阴娘子。 她的魂体虚弱至极,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乖……乖孙子……”阴娘子声音细若游丝,“快逃……逃……” “二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急问,“二爷他们呢?” 阴娘子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她的身影骤然溃散,化作点点荧光,没入玉中。 “二奶奶!”我大声惊呼。 玲珑玉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死死攥着玉,掌心被划破,却感觉不到疼。 “肯定是佘家和潘家干的。”周二宝突然说道。 我猛地抬头:“为什么?” 周二宝挠挠头,沉声道:“江庭春不是跟你说,当年潘家和佘家联手害死了你的爷爷吗?现在,他们怕是来斩草除根的。” 我心头剧震。 若真如此,二爷他们凶多吉少。 “方大夫,咱们现在怎么办?”陆依依擦干眼泪,强作镇定。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回春堂,最终落在手中的紫檀木匣上。 江庭春让我交给二爷的东西,会不会藏着答案? 木匣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匣中有三样物件。 半块玉珏,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给硬生生掰断的。 玉上雕着一株九叶灵芝,镶着金丝。 一枚青铜钥匙。 还有一张泛黄的“土地房产所有证”。 这些东西,跟前天晚上回春堂发生的事,看不出有任何的关联。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迷芒过,连下一步该怎么做都没有头绪。 以前二爷在的时候,无论什么事,都是他给我安排好,我直接去做就行了。 此刻才觉得,闯荡江湖,我还是太嫩了。 没有了二爷给我出谋划策,我完全失去了主心骨。 陆依依和周二宝都在眼巴巴地看着我。 “天快黑了,”我强打起精神,“今晚先在回春堂住下,明天一早,我和依依去江城,二宝暂时先回家等消息。” “方哥,你是打算……”周二宝欲言又止。 “答应跟江庭春合作?”陆依依直接问。 我点头:“突发变故,眼下只能跟他合作,然后再借助江家的势力去打探二爷和柳前辈他们的消息。”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就算我有心合作,也不会这么急。 “那就这样定了,我去收拾房间。”陆依依起身,走向里屋。 周二宝看了我一眼,继续打扫卫生。 将屋内收拾干净后,我们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准备休息。 为了相互照应,三人就在前厅打地铺。 我和周二宝轮流守夜。 “方大夫,我也要守夜。”陆依依挺着胸脯,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不能因为我是女子,就看不起我。这几天跟着云裳姐,我也学了些拳脚功夫。” “你学拳脚功夫?”周二宝摇摇头,显得很不屑。 陆依依急了,将他拉到一旁,说要跟他切磋切磋。 周二宝头都没抬,任凭陆依依挥拳踢腿,只是侧身躲过。 “就你这花拳绣腿,我就是不避让,你也伤不了我分毫。”周二宝得瑟起来。 可就在这时,陆依依瞳孔猛地一缩,腿势突变,踢向了周二宝的下.身。 “嗷……你……”周二宝蹲下.身,捂着裤裆,痛苦的叫起来。 陆依依一甩头,冷哼道:“谁让你瞧不起我的?活该!我这一脚才用了六成力,要是全力……你,你就废了。” 顿了顿,接着道:“云裳姐说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对方看起来毫无危险。二宝哥,你服不服?” “服……服了!”二宝脸色惨白,缓了好一阵,才缓缓站起来,往厕所奔去。 陆依依抿嘴一笑,目光转向我:“方大夫,你也要记住哦!” 说着,她在药柜里翻出一根药杵,在手里掂了掂。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如明珠。 我目瞪口呆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夜很静。 连个虫鸣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破损的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 我守第一班。 坐在门口的滕椅上,手里紧握二爷常用的那根铜烟杆。 听到周二宝和陆依依鼻子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悄悄将内气凝于目窍,打开了鬼瞳。 0124章:包围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回春堂四周的气场正常,别说阴邪之物,就连动物的命气都没看到。 人的命气倒是隐约能看到几个,但也隔得比较远。 到底是谁抓走了二爷他们? 潘家? 佘家? 还是江庭春? 谁都有嫌疑。 但我却下意识的将江庭春的嫌疑给排除了。 这一晚在紧张中度过。 但直到天亮,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我们简单收拾了些东西,离开了青石村。 到了镇上,周二宝从他的包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方哥,拿去用。”他将钞票递给我,“我在家,不需要花钱。” 见他满脸的真诚和期待,我不忍心拒绝,便接过钱,点了点头。 吃过早餐,我带陆依依租了辆了三轮去县城汽车站,坐了最早一班到江城的车。 车上人不多,陆依依靠窗而坐,一直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她的眼眶时不时发红,闪着泪光。 “不用担心,柳前辈不会有事的。”我低声安慰她,“她那么厉害,肯定能想到脱身之计。” 陆依依惨然一笑,微微点头,靠在我肩头缓缓眯上了眼。 我紧握手中的木匣,心里其实一点底儿也没有。 车到江城时,已经下午。 刚出车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穿夹克的报童、擦皮鞋的瘸子、卖糖炒栗子的老汉,还有几个闲逛的黑衣汉子…… 这些人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却巧妙的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我和陆依依,眼中闪着凶光。 “有人盯上我们了。”我压低声音,拉住陆依依的手,“别回头,也不要紧张,跟我走就行。” 我们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站前广场,混入人群中。 两个黑衣人和一个报童也悄然跟上,如影随形。 “方大夫,那些是什么人?”陆依依的手掌冰凉,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得想办法甩掉他们……”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电话亭,“或者去打电话搬救兵也行。” 我拨了寿衣店的电话。 接通后,传来老刘头的声音:“谁啊?” “是我,方断尘。” “你不是回青石村了吗?”老刘头显然很意外,“怎么……” “有急事。”我打断他,“找辆车到江城长途汽车站斜对面的土菜馆来接我和依依,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我拉着陆依依躲进了土菜馆。 透过油腻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刚才跟过来的人,正在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掏出对讲机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他们人越来越多,土菜馆给团团围住了。 “方大夫,我一点都不害怕。”陆依依故作镇定,但额头上的冷汗,却出卖了她。 我轻笑道:“没事的,老刘头应该快到了。坐了一天的车,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她点了点头,叫来服务生,点了红烧肉和蛋炒饭。 刚吃到一半。 一辆破旧的灰色面车“嘎吱”一声,停在土菜馆门口。 老刘头从副驾驶探出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我匆匆结了帐,拉着陆依依出门,箭一般冲过去,拉开车门往里钻。 车子猛地起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嘴里叼着烟。 从后视镜扫了我和陆依依一眼,用江城的口音说道:“几位都是外地人吧?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人了,看对方的架势,来头可不小啊!” 我回头从后窗看去,两辆黑色轿车正紧追不舍。 老刘头塞了一叠钞票给他:“少废话,开你的车,能甩掉他们,这些也是你的。” 他边说边又掏出一叠钞票,在手掌上砸得“啪啪”作响。 “好嘞,几位坐稳了。”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拐进小巷。 江城的老城区巷道纵横,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司机显然对这里了如直掌,车子在小巷中左冲右突,时而急刹,时而漂移,将追击者甩开了一段距离。 但对方也不示弱,而且车子的性能,比我们乘坐的面包车要好多了。 引擎的咆哮声始终在身后不远处回荡。 “前面右转!”老刘头指挥,“进菜市场。” 司机“嘿嘿”一笑:“没问题,您往哪指,我往哪开!” 车子冲进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人群惊慌四散。 司机猛按喇叭,在摊贩的咒骂声中硬生生闯出一条路。 拐过几个弯后,老刘头突然喊道:“停车!” 车子“吱”地刹住。 “下车,换乘!”老刘头扔下钱,拽着我们钻出车厢,迅速上了一辆在这里等客的出租车。 出租车缓缓驶离,而那两辆追击我们的车,仍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横冲直撞,显然没发现我们已经金蝉脱壳。 “呼——”陆依依长舒一口气,瘫在座椅上。 老刘头却神色凝重,示意司机绕路。 车子在江城兜了大半个圈子,确认彻底甩掉尾巴后,才驶向寿衣店。 就在我和陆依依刚松一口气时,却发现老刘头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枯瘦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膝盖,眼睛时不时盯着后视镜。 “怎么了?”我刚要开口询问,车子猛地刹住了。 前方路口两辆车相撞,横在路口中央,堵得严严实实。 司机骂了声“倒霉”,调转车头改道而行。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车子拐进了另一条道,没走多远,又见一起事故。 一辆货车侧翻,货物散落一地。 “见鬼!”司机猛打方向盘,“今天怎么这么背?” 老刘头却突然坐直身子,轻声嘀咕道:“不对劲!” 我也察觉到了异常。 两起事故相隔不到五百米,时间又如此巧合,像是有人故意在引导我们走某条特定的路线。 司机第三次改道。 这次是通向外环的路。 “几位也看到了,不是我故意要这条道的啊!”司机见我和老刘头脸色不好,以为我们在怪他绕路,“实在是今天太倒霉了,接连遇到两起事故……个斑妈的,也是真见了鬼。”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 这条路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能到寿衣店。 司机边开车边生闷气。 “砰!” 一声闷响,车子猛地一震。 一辆逆行的摩托车擦着车门飞过,歪歪扭扭地停在了路边。 “他妈的找死啊!”司机跳下车,指着骑车的男人破口大骂。 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刀疤脸。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车内的我们。 “撞了人,赔钱。”刀疤脸伸出粗糙的手掌,“五千。” “五千?你脑子有病吧?”司机瞪大眼睛,“是你逆行,撞上我的,要赔也应该是你赔给我才对。” 刀疤脸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 雨幕中,不知从哪钻出十几道身影,慢慢围拢过来。 0125章:螳臂挡车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这些人有的背着帆布包,有的提着矮板凳,还有几个手中握着***。 这不就是先前在出门口看到的报童、擦鞋匠和闲逛的黑衣汉子吗? “下车!”我低喝一声,拉着陆依依就往反方向跑。 可还是晚了。 七八个人已经封住了退路,外围还有五六个严阵以待。 刀疤脸从腰间抽出一把砍刀,架在出租车司机的脖子上。 “钱!”他晃了晃刀,刀锋划破了司机的皮肤,渗出血丝。 司机吓得面如土色,掏出所有现金递过去:“就,就这些了……” 刀疤脸数了数,狞笑道:“滚吧!” 司机如蒙大赦,跳上车一溜烟跑了。 剩下我们三人,被团团围在中间。 雨声很大,却盖不住我剧烈的心跳。 老刘头擅长对付鬼怪精灵,但眼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且其中还有两个内气高手。 陆依依虽然跟着江云裳学了几招所谓的拳脚功夫,可面对这样的阵仗,无异于螳臂挡车。 “你们什么人?”我强作镇定问道,“想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 刀疤脸缓步往这边走,面色阴沉如水。 下一刻,他突然挥刀劈来,刀锋划破雨幕,发出尖锐的啸声。 这是内气外放才有的气势。 没想到他也是个内气高手。 老刘头猛地将我和陆依依推开,试图用身体去挡刀。 我一手拉住他,一手打出透骨钉。 刀锋贴着老刘头的后背划过。 透骨钉则打在了刀疤脸的手腕上。 我以为刀会脱手掉落。 不料他的反应极快,迅疾换手接刀,从下往上斜斩。 这次他来不及激发内气。 但是速度却一点也不比刚才慢。 老刘头被刀尖划破衣袖,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老刘!”我惊呼。 “没事。”老刘头咬牙道:“皮外伤。” 与此同时,两个报童模样的家伙朝陆依依冲了过去。 他们身材矮小,看起来像小孩。 但如仔细看,会发现其实是成年人,而且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 脸上的皱纹比较明显,手指粗糙,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肉茧。 他们手中打湿的报纸下面,藏着明晃晃的匕首。 我刚要提醒地陆依依小心。 刀疤脸已经挥刀猛刺过来,带着逼人的劲气。 我连身侧让,肩膀的衣衫还是被剥去一大块。 刀疤脸一击未中,反手拍掌,内气外放。 我也提起内气,并指为剑,打出回元罡气。 两道气劲相互撞击,发出低沉的破空声。 我的手指生疼。 刀疤脸则吸了口凉气,往后退出两步。 我趁机往陆依依靠近。 却见她从包里掏出那根药杵,朝最近的“报童”砸去。 那人轻松避开,反手一巴掌拍向陆依依面门。 我刚要开口提醒,就见她双瞳紧缩,提膝狠踹。 那家伙嘴里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身体弯曲成虾状,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另一个正要动的“报童”略为迟疑了一下,被陆依依瞅准时机抓住胳膊,借势往肩头一挑一搭,再狠狠一压。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在眼前呈现。 “报童”四脚朝天,连声惨叫。 陆依依则拍了拍手,将药杵横在胸前。 接着目光看向我,昂起头,挺起胸,满脸的得意。 这时,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到站在最外侧的那两个内气高手终于动了。 他们走得很慢,却给人一种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而且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内气,不像是有意激发,而是跟老周那样,是自然外泄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两人慢慢走近。 其中一人抬手,掌心翻转,雨水在距离他手掌一寸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另一人突然加速,眨眼间就到了我跟前。 他手指如钩,直取我咽喉,我勉强侧身避开,却被他另一只手击中胸口。 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倒退十几步。 踉跄着摔在水洼里,泥水灌进鼻腔,呛得直咳嗽。 雨水顺着我的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 两名内气高手再次一左一右逼近,他们的脚步在积水里几乎没发出声响。 我刚爬起来。 左边那人已经抬起青灰色的手掌,再次朝我胸前拍来。我猛然后仰,同时激发回元罡气,挥拳砸向他的腋下。 “砰”的一声闷响。 他纹丝不动。 而我整个人被震退数步,手臂发麻。 “方大夫!”陆依依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随即被淹没在雨声中。 来不及多想,我双手一翻,六枚透骨钉已夹在指缝。 钉身淬了麻药,专破内家气劲。 此时右边那人已到身前,一记鞭腿扫向我腰侧。 我双手同时激荡回元罡气,将六枚透骨钉打出。 三枚朝左,三枚往右,直指两人的要穴和死穴。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俩不闪不避,任由透骨钉没入体内。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寒毛直竖。 两人没有惨叫,没有流血,甚至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速度。 有点像那天晚上夜袭寿衣店的药傀。 但又不是完全像。 来不及多想。 两人已同时近身,动作完全同步,如同提线木偶。 我勉强架住左边那人的肘击,右边那人却一拳轰在我后背。 回元罡气剧烈震荡,我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老刘头和陆依依那边的情况,同样危急。 老刘头刚才受了伤,此刻被三人围攻,胳膊和后背上都是血。 陆依依手中的药杵早已折断,人倒在地上,正被两个“报童”按住手脚,另一个猥琐的平头男上前去撕扯她衣服。 “臭流氓,你干什么?啊……救命……”她的尖叫声划破雨幕。 “放开她!”我咬牙全力催动回元罡气,双掌齐出,沉声怒吼,“你们想怎样,冲我来……” “嘭!嘭!” 两声闷响。 缠着我的两个内气高手终于被震退。 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围攻刘老头和陆依依的人也停了下来。 这时,一个身形矮小,双眼却透着精光的中年男人,撑着黑色钢骨伞,从人群中走出。 他太普通了。 普通到站在人群里,就像一滴水落进大海。 可现在,当他撑着伞缓步走来时,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跑。 连两个诡异的内气高手,都垂手而立。 他走到陆依依跟前,突然抓住她的长发,拖到我面前。 陆依依痛得脸色发白,却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老刘头也被两个“报童”押着,跪在中年男人面前。 “想救他们?”中年男人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擦完后,手帕重新叠好,放回口袋。 这个动作很慢,慢得让人感到窒息。 我这才注意到,他双手的手指,都只有四根。 “挖出你的眼珠。”中年男人笑了笑,“我就放他们走。” 我心头一震。 让我挖眼, 那就是冲着鬼瞳来的。 在江城,知道我天生鬼瞳的,只有江庭春。 但我并不认为他会这么做。 思来想去,应该还是那天一时大意,被那些大家族中的人发现了。 “你们是佘家的人?”我盯着中年男人的眼睛,故意试探。 “少废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竖起了三根指头,“我数三个数,要么把眼睛挖出来换他们的周全,要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二选一哦……” 0126章:九死一生之象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一!” 中年男人开始数数,手指弯下去一根。 老刘头突然啐了口血沫:“小子别犯傻,这些人的话不可信,就算你挖了眼,他们也不会留活口。而且老子早就活够了,死不死的无所谓。” “二!” 中年男人充耳不闻。 陆依依的嘴唇颤抖着,眼中却透出决绝:“方大夫……哥……别听他们的,我宁可死……” “三!”中年男人眸中精光一闪。 “我答应!”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雨忽然小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深吸一口气。 回元罡气凝聚在食指与中指。 就在我咬紧牙,要刺向眼珠的刹那,一道刺耳的车灯划破雨幕! “嘎吱——”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横冲直撞地闯入人群。 抓着陆依依的两人躲闪不及,被打开的车门剐蹭在地。 老刘头趁机一个驴打滚,摆脱了控制,拽起陆依依就往前冲。 “追……”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跺脚,手上却无比优雅的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七八个人同时追了过去。 面包车急速转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屁股冒起了青烟。 两个家伙来不及避让,被撞飞了出去。 接着车头一摆,又碾过第三人的脚掌,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放倒两个拿***的壮汉,奔向面包车。 车门“哗啦”一声,全部拉开。 “上车,快!”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哆嗦。 不及多想,我一把拽起老刘头,又拉起陆依依,将他俩往车上塞。 我最后一个跳上车,重重关上车门。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只手掌拍在车门上,金属门板顿时凹陷下去。 中年男子扭曲的脸和凶狠的眼神,映在车窗上。 包面车咆哮着冲了出去,将追兵甩在身后。 雨水拍打车窗,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 “咳咳……”我剧烈咳嗽着,抹去嘴角的血丝,这才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居然是左易。 他还是那副邋遢模样,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嘴里叼着半截湿透的烟。 后视镜里,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趟活可不容易。”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得加钱。” 老刘头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叠带着血迹的钞票:“一千,够不够?不够等回到寿衣店再给!” 左易嘿嘿笑起来,脸上露出市侩的笑容:“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天色渐晚。 路面坑洼,车子颠簸得厉害,时不时还磕到底盘。 虽说老刘头并不在意,但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陆依依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好在身上除了衣服被撕破,并没有受伤。 老刘头的伤势也不重,但都是刀伤,失血比较多,脸色苍白如纸。 我撕下衣角,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总算把血给止住了。 左易“啧啧”了两声:“老刘,你流这么多血,扛不扛得住啊?还有你身上的伤,那得打破伤风的……” “咋的,你要送我去医院?”老刘头扭头看向他。 左易咧嘴道:“去啥医院呀?我那啥都有,啥都能治。到时候给你打个八折,再免费送你两次全身按摩,不比去医院的好?” 老刘头疼得直龇牙:“行,行,那就去你那好了。我再加点钱,你把晚饭也一起安排上。” “必须的。”左易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开出了过山车的起落感。 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左右摇摆,每一次转弯都要把人甩出去。 陆依依紧紧抓住座椅边缘,脸色惨白。 老刘头则咬着牙,伤口在颠簸中渗出血来。 左易吹着口哨,身体跟着车子摇摆的节奏而扭了起来。 “你他妈能不能开稳点?”老刘头终于忍不住,暴了粗口。 左易叼着烟,咧嘴一笑:“稳了就不叫逃命了。” 面包车进了市区后,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了他那栋二层的小楼前。 先前那块“荣恩堂”的牌子是挂在房顶的,现在却立在了一楼门口。 推门而入。 一楼新增的展柜里摆着十几瓶药酒,泡着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药材和动物。 有治疗风湿经骨痛的,有补血养气的,还有医治不孕不育的…… 每个瓶子上都贴着“荣恩堂”的标签。 “你啥时候开始卖假药了?”老刘头随手拿起一瓶,掂了掂,又放了回去。 左易白了我一眼:“会不会说人话?这些都是用正儿八经的药材泡出来的真酒,看到上面的标签没?通过国家认证的!” “你咋不说是联合国认证的?”老刘头坐到沙发上,甩出几张钞票,脱去衣服,露出满身的伤。 “爱信不信,不信滚蛋!”左易咕嘀了一句。 拿出碘酒、纱布什么的,开始给老刘头清理伤口。 酒精擦过老刘头的伤口,老刘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始终一声不吭。 “老骨头还挺硬。”左易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瓶琥珀色的药酒,“喝点,活血化瘀。”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我感觉到体内的回元罡气似乎被激发,运行得加更顺畅。 晚饭是从对面大排档打包过来的饭菜。 左易特意点了盘红烧肉,说是给老刘头补血,结果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碗。 我们围坐在一楼的小桌前,就着药酒,边吃边聊。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外环那里被人追杀?”我打着酒嗝问左易。 老刘头哼一声:“我安排的。这老小子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开车技术一流,逃命是把好手。” 左易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哦,不对,应该说拿人钱财,替人分忧,给人办事……” 原来老刘头早有预感此行凶险,提前让左易暗中跟随。 当我们乘坐的出租车接连遇到事故时,左易就看出有问题,绕道赶去我们的必须之路接应。 只不过,他绕一圈的距离实在太远。 外环的路又常年失修,速度快不起来,跟我们相遇时,我们已经吃了亏。 “你们怎么又回江城了?”老刘头问。 我放下筷子,将回青石村的遭遇一一道来。 说到二爷和柳兰英被掳走时,陆依依的眼圈又红了。 左易听完,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九哥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喽。” “少他娘的放屁。”老刘头拍桌而起,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坐下。 “前几天我给九哥算了一卦。”左易不紧不慢地说,“得了个‘泽水困’卦,坎下兑上,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变卦为解,雷雨作,百果草木皆甲坼……” “行了,行了……”老刘头不耐烦的打断他,“别故弄玄虚,说人话。” 左易咳了两声:“说人话就是,九死一生之象。”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陆依依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刘头沉默了片刻,突然“啪”地拍桌而起:“闭上你的乌鸦嘴!” 左易不以为意,一边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一边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卦象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呢,还有个变卦,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老刘头刚想再拍桌子,听到他说还有转机,又把手缩了回来。 “你觉得,今天追击你们的是什么人?”老刘头转移话题,问我。 0127章:八指笑面虎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不知道……”我摇头,边夹菜边说:“但是他们好像是冲着鬼瞳来的,所以应该跟江城医药圈里的那几大家族有关系。” 老刘头冷笑:“我倒觉得,去青石村的那些人和今天追击你们的,都是江庭春指使的。”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虽然江庭春知道我是天生鬼瞳,但我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 “什么叫没必要?”老刘头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他为了逼你合作,断了你所有的路。” 我心头一震。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真是这样,江庭春这一刀,简直是直**心脏。 左易却不屑地瞥了老刘头一眼:“你知道个屁。今天那些人,分明是潘家的。那个双手各缺一根手指的男人,是潘家四大金刚之一,人称‘八指笑面虎’的潘超。” “潘家?”我皱眉,“他们为什么……” “心虚呗!”左易打断我,“你爷爷方岐黄当年的死,就是潘家跟佘家联合谋划的。现在听说方家还有后人,自然要斩草除根。” 爷爷的死一直是个谜,如今线索突然出现,却带来更多凝问。 “至于合作的事。”左易接着说道,“我举双手赞成,九哥应该也不会反对。” “为什么?”我问。 左易抿了口酒,“嘿嘿”笑道:“你现在唯一能借助的,就是江家。” 老刘头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吃过饭,左易换上那身盲人的行头,对我们下了逐客令:“晚上是我赚钱的时间,就不留几位过夜了,慢走,不送……” 正说着,就有几位打扮入时的贵妇,来找他按摩。 我们三人只好离开。 这里离寿衣店不远,打车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苦大师没回,江云裳也没在。 寿衣店里刚好有两个房间,两张床。 陆依依睡一张,我和老刘头可以挤一挤。 老刘头却坚持要把两个房间让给我和陆依依,自己到前厅打地铺。 “老子身上有伤,床那么小怎么挤?”他铺开被褥,“地铺宽敞,睡着舒服!” 我知道他是顾及陆依依的名节,也不点破。 第二天中午,江云裳过来了。 看到我和陆依依时,她丝毫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回来。 “查清楚了。”她进门后,直接走到我跟前,“昨天追击你和依依的,是潘家的人……” 我这才知道,昨晚半夜时,江云裳就来过寿衣店。 老刘头告诉她,我和陆依依白天被人追杀的事。 江云裳当时没说什么,只让老刘头好好休息就走了。 谁能想到,她大半夜的,就去调查这个事了。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猜不透江云裳的身份,以及她让我参加千金榜的真实动机。 老刘头探出身子,把我和陆依依在青石村的遭遇,向江云裳简单说了说,然后问道:“青石村的那伙人,会不会也是潘家派去的?” 江云裳摇头:“不知道……没看到对方,不好妄自猜断。方断尘,你回江城,是不是已经想好,要跟我大爷爷合作了?” “是。”我回答得很干脆。 她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过去,我来安排。” “越快越好。”我叹了口气。 江云裳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老周的车就停在了寿衣店门口。 陆依依突然拉住我衣袖,又迅速松开:“哥,小心……” 我点点头,转身上车。 车子穿过江城繁华的街道,拐入一条幽静的小路,驶进了上次的大宅院。 夕阳正好落在飞檐翘角上。 青石道两旁的罗汉松在暮色中显得更加苍劲。 老周领着我穿过回廊,来到上次那间厢房。 推门进去,江庭春正在泡茶。 茶香氤氲中,他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这么快就想通了?”他放下茶壶,“还是出了什么事?” 我将二爷失踪和在江城被追击的事说完,茶杯在江庭春手中“啪”地碎裂。 茶水溅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别的人身份不能肯定,但八根手指的那位,确定是潘家无疑了。”他咬牙切齿,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当年害死岐黄兄,现在又要对你下手……好一个潘凤年,这是要赶尽杀绝么?” 他猛地站起,袖中那串墨玉念珠滑落。 “这个仇,我帮你报。”他盯着我的眼睛,“至于老九他们,我会派人去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江庭春一边朝老周使了个眼色,一边整了整衣衫:“进来。” 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他面容普通,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看到我时,他明显怔了一下。 “郭会长,请坐。”江庭春做了个手势,“这位是方断尘,岐黄兄的孙子,自己人。” 接着又跟我介绍:“这位是听风楼江城分会的会长,郭松郭先生。” “方岐黄,方老先生的孙子?”郭松双眼瞪大,“当年不是说……” “那是岐黄兄为了保护家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江庭春轻叹,“要不是这次千金榜,恐怕至今都没人知道方家还有后人在世。”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潘家追杀我,或许并非是因为鬼瞳,而是单纯的要斩草除根。 潘超让我挖眼,不过是他杀人的癖好罢了。 想通这一点,我对江庭春的戒备又减轻了几分。 又转念一想。 江怀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天生鬼瞳。 如果鬼瞳对那些大家族有什么影响,江怀风应该早就散播出去才对。 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后面两人开始低声交谈,内容似乎涉及一些隐私,我只好起身走到角落,尽量避开。 江庭春发现我的囧态,让老周带我先去后院休息,晚上吃饭时再说我的事。 后院更加幽静。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穿过竹林,通向几间独立的厢房。 厢房是典型的江南风格,白墙黑瓦,檐下挂着铜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径两旁种着各色花草,有些我认识,有些从未见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方先生暂且在此休息,晚饭时我来请您。”老周淡淡笑道:“如果累了,可以到厢房睡一会儿。除了左边第二间已经有人住,其他厢房随便方先生挑。” 我选了最靠右边的一间走进去。 房内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 一张黄花梨的罗汉床,一个小巧的书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 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山间采药的老者,笔法飘逸,颇有仙风道骨。 我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艳的腊梅。 花瓣随风飘落,如雪般纷纷扬扬。 江庭春下一步会让我做什么? 二爷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我天生鬼瞳的事,潘家真的不知道? 这些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方断尘……” 一道轻柔似水的声音响起,轻得像风拂过花瓣。 0128章:鬼婴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转头时,一抹红色身影就站在腊梅树下。 江寒影。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清丽脱俗。 一袭淡粉风衣,黑发如瀑,只有一根玉簪松松挽起。 夕阳的余晖透过腊梅花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点,衬得肌肤如玉般晶莹。 我们隔着窗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是盛满了星光。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想起那晚她给送药引时的芬芳和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她轻轻迈步,向我走来。 脚步轻盈得像是踩在云上。 我推开房门,站在台阶上。晚风轻拂,捎着她身上的清香。 三步,两步,一步…… 江寒影突然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扑进我怀里。 我下意识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她的身体很轻,却透着能融化坚冰的滚烫。发丝拂过我脸颊,痒痒的,带着栀子花的香气。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有力,与我心跳渐渐同步。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这一刻,所有的疑虑、恐惧、算计都烟消云散。 只剩下怀中这个真实的、温暖的女孩。 良久,她微微抬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低头看她,看到她眼角有泪光闪烁。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院中的石灯亮起来。暖黄色的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江寒影也看到了墙上的影子,满脸羞涩,轻轻挣脱我的怀抱,但手还紧紧握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轻声说,脸上红扑扑的。 我还是说不出话,只是将她的手放到鼻下,轻轻闻着。 “你瘦了。”她接着说。 我终于平复好情绪,开口问她:“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啊!我离开卫生院后跟着爷爷四处转辗,居无定所。姐姐知道后,就带我到这里来了。”她歪着头看我,眼中带着调皮的笑,“倒是你,为什么会来这?” 我这才想起,江寒影是江怀风的孙女,而江怀风是江庭春的亲弟弟。 她跟江庭春原本就是一家人。 “我……”我刚要解释,她却突然靠近一步,贴到我身上。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按在我唇上,“别说,让我猜猜。”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是来找我大爷爷帮忙的。”她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关于方先生,对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中午姐姐来过,大爷爷没在,她跟周爷爷说话时,我偷听到了。”她转身走向第二间厢房,“来,进屋说。”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在壁灯下勾勒出曼妙的轮廓。 厢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两把椅子。 窗边摆着一个小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散发出安神的香气。 江寒影示意我坐下,然后给我泡了茶。 茶香氤氲,我却心不在焉。 脑子里回想江寒影刚才说的那些话。 总觉得江云裳费尽心思让我参加千金榜。 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帮江寒影,摆脱佘家的纠缠和江怀风的控制那样简单。 似乎更是为了促成我和江庭春之间的合作。 江寒影坐我对面,双手捧着茶杯,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在担心方先生?”她突然开口,“如果真的需要大爷爷帮忙,我可以帮你。” 我摇头,茶杯在手中转了个圈:“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她歪着头,黑发从肩头滑落,“从你进屋,就见你心事重重的。” 我抬头看向她,灯光在她脸上映出一道彩晕。 这一刻,她美得不真实,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也没什么,只是……”我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江寒影抿嘴笑起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些木讷,但……很可爱。” “这是夸我,还是贬我?”我也笑了。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颤动:“你猜!” 说着,起身去加开水。 我的目光跟随她移动,突然看到客厅的架子上,摆着几个古怪的瓷坛。 那些坛子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将内气凝于目窍,打开鬼瞳。 心头不禁一震。 每个坛子里都有一团鬼气。 鬼瞳之下,鬼气和妖气都是奶状的液体,区别在于鬼气的形态更像人形。 这些瓷坛里的鬼气呈现出婴儿形状。 说明里面封着的都是鬼婴。 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茶杯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江寒影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样难看?” “那些坛子……”我往架子上指了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奇奇怪怪的,是什么东西?” 江寒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住进来时,大爷爷特意交代过,千万不能动它们。” “你住在这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我问。 她歪着头想了想:“怪事没遇到,不过……有时候会听到房间里有小孩子说话,但又看不到人。” “你……你不害怕?” “怕什么?”江寒影轻笑道:“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早就习惯了。”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觉得鬼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鬼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但人为了私心,却常常做出连鬼都不如的事。” 我怔住了。 这番话从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口中说出,格外震憾。 她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也更有洞察力。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应该很无聊吧?怎么不出去走走?”我试探着问。 从发现鬼婴开始,我就担心她会不会是被软禁在这里的。 江寒影的表情僵了一瞬:“我也想出去,但只要离开这座宅院,就会头疼。” 她的手指轻轻摩娑着茶杯。 “前段时间,周爷爷带我去江边玩。”江寒影接着道:“原本跟人说好了,要合奏琴曲的。结果只弹到一半,就头疼欲裂,提前回来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有问题。 正要用鬼瞳去查看她的命气,外门响起了脚步声。 “方先生,晚饭好了。”老周的声音从外门传来,“江老请您过去吃饭。” 门被推开,老周站在门口,目光在我和江寒影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认识?”他淡淡笑道。 江寒影站起身,挽住我胳膊:“不止认识,还认识好多年了呢!” 老周点点头:“难怪……我就说他怎么会在你房间呢!既然认识,那就以后多在一起聊聊天,一块儿出去走走。” “嗯!”江寒影微微一笑,看向我,“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你陪我去江边。那里一到晚上,可热闹了!” 0129章:邪镇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你不是说离开这里,就会头疼吗?”我问她。 “带两片止疼药就好了。”江寒影的声音轻快得像林间的小鸟,“好久没出去玩了,头疼也值得。” 我心中一紧。 下意识的看向老周。 老周站在门口,脸上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去吧,去吧,等会我跟江老说。”老周的声音沙哑,“小影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晚饭在正厅进行,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香气四溢。 江寒影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给我夹菜。 “尝尝这个,大爷爷特意让厨房做的。”她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放在我碗里,“还有这个红烧肉,香甜可口,油而不腻。” 我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 江庭春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看着江寒影,眼中满是慈爱,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老周说你们等会要去江边?”江庭春突然开口。 江寒影“嗯”了一声,回道:“我跟方断尘从小就认识,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我带他四处逛逛,也不一定要去江边。” 江庭春点点头:“去哪都行,晚上风大,记得要多穿些衣服出门。” “知道啦 ,大爷爷。”江寒影甜甜地应着,又给我盛了一碗汤。 晚饭后,她回房去换衣服。 江庭春煮了茶,示意我坐下。 氤氲的茶香中,江庭春靠在椅背上,沉声说道:“小影房间里的那些小鬼,你看到了吧?” 我心头一震,茶杯停在半空。 茶汤映出我微微变色的脸。 “看到了。”我看向江庭春:“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庭春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院中的梅树。 “寒影来我这里之前,中了邪术,每次发作头疼欲裂。”他的声音低沉,“每天都要服用特制的药,才能缓解。” “谁干的?”我握紧拳头,轻声问道。 江庭春转过身,眼中闪过寒光:“虽然没有症据,但我怀疑就是我三弟江怀风干的。” “为什么?小影是他亲孙女。”我再也忍不住,挥拳砸在茶几上。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老周和外面的守卫。 老周率先冲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壮汉。 江庭春摆了摆手:“我跟方先生在聊天,都出去吧。” 众人走后。 江庭春才回答道:“老三为了控制小影,炼成所谓的药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查过那些能够缓解小影头疼的药,都是来自于九阴堂。” “您知道是什么邪术吗?”我尽量压制情绪,努力让语气平缓下来。 “云裳那丫头把小影送过来时,我四处寻找奇人异士,最后查出原因。”江庭春走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了茶,“小影中的是镇术。” “镇术?”我皱眉。 “厢房里那些鬼婴,是用来干扰镇术对小影的影响。”江庭春啜了一口茶,“所以她的头疼才会缓解。” 他放下茶杯,眼眶红润。 “事实上,小影每天早、中、晚都要服用镇定安神的药物,同时还要借助厢房里的安神香。只有这样,她头疼的症状才不会那么明显。”江庭春接着说起来,声音有些哽咽。 我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般难受。 难怪江寒影说离开宅院会头疼,难怪她对那些封着鬼婴的坛子不会害怕。 我后悔当初没有跟柳兰英学习镇术。 如果我会解镇,说不定就帮江寒影摆脱痛苦。 我忽然想到了陆依依。 她是柳兰英的孙女,或许,她可能知道一些镇术的解法。 “您找镇师来看过吗?”我问。 江庭春苦笑:“找过好几个,都说下镇的手段高明,无法破解。” “我认识一位大镇师,肯定可以破解小影身上的邪镇。”我说,“但她和二爷一起被抓了。” 江庭春眼睛猛地一亮:“听风楼已经全力在查这件事。傍晚的时候,我和郭松会长说好了,他们会把重心放在打探老九的下落上。” “谢谢江老。”我起身深深一躬,“合作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他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我肩膀:“先解决寒影的问题,其他的事不急。”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江庭春比江怀风那个亲爷爷,似乎更疼爱江寒影。 正说着,后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大爷爷,我们走啦!”江寒影的声音像清泉般悦耳。 我转头看去,整个人僵在那里。 江寒影站在门口,一袭淡紫色大衣,黑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耳垂上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唇上抹了淡淡地胭脂,像初绽的樱花。 最动人的是她的眼睛,明亮如昼,含着盈盈的笑意。 “好看吗?”她转了个圈,风衣下摆如花瓣般绽放。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江寒影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走啦,再晚就看不到江边的灯景了。” 她的手很凉,却很柔软。 我下意识握紧,生怕她会像梦一样消失。 “早点回来,别玩太晚。”江庭春叮嘱道,“外面人多眼杂,遇到什么事,及时跟你周爷爷联系。” 说着,他递了一部手机给江寒影。 那时候的手机还是稀罕物,普通人大多用的还是BP机。 为了防止意外,江庭春又给了我一部对讲机,交待我一定要将江寒影照顾好。 “知道啦!”江寒影应着,已经拉着我往外走。 夜风拂面,带着隆冬的寒意。 院中的石灯亮着,照亮鹅卵石小径。 江寒影走在我身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你大爷爷对你真好。”我轻声说。 江寒影的脚步顿了一下:“是啊,比亲爷爷对我好多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老周已经备好了车。 他站在车旁,看到我们过来,打开了车门。 江寒影先上了车,我紧随其后。车内很宽敞,真皮座椅散发淡淡的光泽。 老周关上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缓缓开出宅院,向江边的方向驶去。 江寒影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久没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按在车窗上。 我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冒险出来?明明知道会头疼。” 江寒影转过头,直视我的眼睛:“因为想带你一起去看江边的灯会啊!快过年了,那里每天都有灯会。逛完灯会,咱们再去户布街,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她的眼神无比清澈,让我心头一颤。 “而且……”她凑近我耳边,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头疼会减轻。” 车子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这一刻,她美得惊心动魄。 “到了。”老周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不要跑得太远……” 0130章:以镇压镇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车子停在江边的广场上。 远处,江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岸边的灯笼连成一片,宛如星河落地。 江寒影迫不及待地下车,站在江风中,长发飞扬。 我走到她身边,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她拢了拢衣服,冲我甜甜一笑。 我们沿着江边漫步,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摊位。 有卖糖人的,有表演杂耍的,还有猜灯谜的。 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江寒影像个孩子一样,在每个摊位前都要停留。 她买了一个糖人,小口小口地舔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给你也买一个。”她指着摊位上另一个糖人,“这个挺像你的。” 那糖人做的是个书生模样,但眉宇间还真有几分像我。 我接过糖人,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 “吃啊。”江寒影催促道,“可甜了……” 我们就这样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乱走。 前面不远处,是坐轮渡的码头。 江寒影睫毛呼闪:“要不,咱们坐船游江看江景吧?” “好!”我应声答道。 我们朝着码头走去。 江寒影的步伐却越来越慢,我扭头一看,却见她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我连忙扶住她,感受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头疼犯了?”我低声问。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们回去吧。”我说。 “不。”江寒影倔强的摇头,“我想坐船看夜景,去江心的琴岛看放烟花。” 我劝她下次再次。 她却突然流出眼泪:“我怕……没有下次了……” “别瞎说。”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远处的江面上,升起一束亮光,夜空中绽放成巨大的花朵。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升空,将夜空点缀得五彩斑孄。 江寒影仰头看着,疼痛似乎减轻了些。烟花的光芒映在她脸上,照亮她眼中的泪光。 “真美啊!”她轻声说。 我看向她,笑了笑:“是啊,真美。” 说的不是烟花,而是她。 烟花结束后,江寒影的头痛加剧了。 我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回到车上。 老周已经准备好水和药片,江寒影服下后,靠在座椅上缓缓闭上眼。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仿佛这样能减轻痛苦。 车子驶进宅院时,江寒影已经睡着了。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挂着未干的泪珠。 司机停好车,老周转过身说道:“我去叫人来帮忙。” “不用。”我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江寒影抱起。 穿过庭院,月光为我们引路。 江寒影在我怀中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方断尘……” 我低头看她,却发现她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嘴角挂着一丝安心的微笑。 厢房里,那些黑色的瓷坛散发出阵阵阴气,仿佛要将昏黄的灯光吞没。 我将江寒影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她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呼吸均匀而平静。 我站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小影还好吧?”江庭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点了点头:“睡着了。” 江庭春叹了口气:“听老周说,小影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也很久没见她这么痛苦。鬼婴对于镇物的影响,好像越来越小,小影受到的邪镇的伤害却是越来越大……唉……” 他的叹息像柄铁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认识一位朋友,懂些镇术。”我想到了陆依依,但是没向江庭春透露出她的真实身份,“我回去请教这位朋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先缓解小影的症状。” 江庭春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黑夜中突然点燃的火把,“那就有劳了。” 老周送我回到寿衣店。 临下车前,他递给我一部手机:“江老说,方便联系。” 我点点头,接过手机。 寿衣店的门虚掩着,老刘头身上的伤还没好,早早就睡下了。 听到我说找陆依依。 他打着哈欠,说下午和江云裳来了寿衣店,但是没呆一会儿就出去了,再没回来过。 我想起刚来江城时,江云裳带我去过的那个废旧仓库,便凭着记忆,打了出租车一路找过去。 还好,司机对这一带很熟愁,听完我的描述后,立刻一脚油门轰到底,很快就送到了。 推开门,灰尘在月光中飞舞。 这个点了,仓库里面还传来陆依依的娇喝声。 我循声走去,看到她正在练习拳术,江云裳在一旁指导。 墙上挂着两柄长剑,泛着冷光。 “手腕再低一点。”江云裳的声音很轻,“对,就是这样。” 陆依依的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两人一个悉心教授,一个学得有模有样。 看到我,江云裳挑眉:“怎么回来了?没淡成?” “不是。”我摇头,将江寒影中邪镇的事说了出来,“你不知道这事?” 江云裳的表情凝固了:“我只知道寒影有头疼的毛病,却不知是中了邪镇。” 陆依依跑过来,额上还挂着汗珠:“方大夫……哥,你是为了破镇的事回来的?” 我没有隐瞒:“是。” 陆依依说道:“我没学过镇术,但跟着奶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了解一些破镇的方法。不过,我只知道原理和方法,从来没有实践过。” 江云裳在一旁帮她擦了擦汗:“没事,你说方法,让方断尘去实践。” 陆依依点了点头:“想破镇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镇物,然后毁掉。” “如果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呢?”我问。 “那就只能用另一种镇物去压制。”陆依依皱眉,“但是这种压制是暂时的,不能根治。当然,可以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这时江云裳插话:“小影房中的那些鬼婴,难道就是一种镇物?” “没错。”陆依依想了想,说道:“镇术的本质是改变气场,通过气场影响人或者物。江姑娘房中的鬼婴可以改变气场,减少另一个邪镇对她的影响……” 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道:“不过,这种以镇物压制镇物的效果,会随着时间而降低,直至消失。”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不能在效果完全消失前破镇,会怎么样?” “江姑娘很可能会受到二次伤害。”陆依依说道,“而且这个时候再用新的镇物去压制,已经不起作用。” 江云裳递了杯水给她:“这么说,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邪镇在哪?” 陆依依“嗯”了一声,接过水喝起来。 我急切地问:“怎么才能找到镇物?” 0131章:吞噬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陆依依放下水杯,看向江云裳。 “镇物的影响,跟距离有很大关系。距离越远,影响越小,反之则越大。”陆依依解释道,“可以从江姑娘头疼开始之前,去过哪些地方入手。” 江云裳叹了口气:“原本我一直在暗中护着寒影,住在她附近。但那次去兴安岭,回来后发现爷爷带她换了住处,中间换过几次,我没有细问。“ 夜风从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陆依依刚出汗,再吹风,打了个冷战。 江云裳拉过她的手说:“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 “我可没那么娇弱。”陆依依撇了撇嘴,目光突然转向我,“对了,哥……你身上那块三鱼共首符牌,也是一种特殊的镇物。”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牌。 “它既能驱邪、镇煞,还可以感应到附近是否有镇物的存在。”陆依依接着说道。 我忽然想起来,那次在孙白芷的医馆见到柳兰英时,她问我身上是否有镇物。 当时我并不知道三鱼共首符牌就是镇物,便回答说没有。可当她拿出一块玉时,符牌却发烫起来。 “谢谢你依依。”我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轻轻挣脱:“哥,我不需要你的谢谢,只希望你不要有了江姑娘,对我越来越疏远就行。” 我淡淡一笑:“不会的,你是我妹,是我的亲人,疏远谁也不可能疏远你。” “切,我才不信。”陆依依甩了甩头上的马尾,“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澡了。” 说完,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今晚先这样吧,明天我再去问小影。”我边说边往外走。 江云裳问我:“大半夜的,你上哪去?” “去寿衣店。”我说,“跟老刘挤一晚。” 江云裳指了指仓库上方:“那里有个小隔间,窄是窄了点,但你一个人睡肯定是足够了。” 我爬上楼梯。 隔间很小,只够放一张简易床。 躺下后,心绪很长时间都无法平复。 江寒影痛苦的表情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天风亮,我就联系老周来接我。 再次来到江庭春的宅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老周带我直接去了江寒影的房间。 推开门,我看到江寒影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来了!”她轻轻笑着。 我坐到她对面:“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说,但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犹豫了片刻,直入主题:“小影,你头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慢慢回忆:“大概两个多月前吧?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头疼的毛病的犯了之后,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事都忘了……” “小影。”我轻声说道:“你头疼的原因,是因为中了一种邪镇。” 她手指突然收紧:“我知道,大爷爷和周爷爷都跟你说过。” “我会帮你破解它。”我说,“但需要知道你中邪镇之前,去过哪些地方。” 江寒影望向窗外,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太多了……那段时间,爷爷带着我,跟逃难似的四处奔波。有时候刚在一个地方住下,第二天就要搬家,累得半死。” “你头疼的毛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问她。 “差不多吧。”陆依依收回目光,“其实,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能不能好,都没关系的。” 我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 江怀风带着江寒影频繁的更换住处,有三种可能。 一是躲开江云裳。 二是寻找合适的下镇地点。 三是故意扰乱视线,让破镇的人,找不到确切的下镇位置。 打开鬼瞳,江寒影的命气被一层蒙蒙的灰雾裹挟着。用阳眼望炁来看,这层灰雾就是阴邪之气。 “小影。”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把你那段时间去过的地方,都写下来,后面的事交给我。” 她眼中泛起了泪光:“你真的要去吗?会不会有危险?那段时间,爷爷好像疯了一样,双眼猩红,脾气特别暴躁,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大骂,砸东西……” 门没关严实,冷风吹进房间,江寒影打了个寒战。 我起身将门关好,又将外套披到她身上。 “后来要不是姐姐找到大爷爷,接我回来……”她抬起头,泪珠挂在睫毛上,“我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安慰她道:“江怀风已经离开之前住过的地方,现在过去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好了。” “可是,万一呢……” “只要能治好你的头疼。”我打断她,“就算有危险也值得。” “不要!”江寒影用力摇头,“我不想你因为我,遭遇到什么危险。”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江庭春走了进来。 “大爷爷……”江寒影迅疾抹干了泪痕,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您怎么来了?” 江庭春跟着笑起来:“来看看你,头疼好点了吗?” 嗯!“江寒影应了一声,“好多了!您是不是找方断尘有事?” 江庭春微微点头:“我跟他说几句话,你不舒服就回房间休息吧。” 说着,他咳了两声,转身离去。 “大爷爷找你有事,你去吧。”江寒影将衣服披到我肩上,低声说道。 “好!你记得把去过的地方都写到纸上,等会我过来拿。”我边回答,边起身,朝江庭春追去。 追到前厅时,茶香四溢。 江庭春正将泡好的茶,倒入杯中。 “情况怎么样?”他眼睛盯着茶杯,淡淡地问。 我知道他指的是邪镇的事,便将镇术的作用原理和破镇的法门简单的说了说。 “从小影的症状来看,镇物应该离这里不会太远,否则影响不会这么大。”我补充道。 江庭春将茶杯推到我面前,沉声叹了口气:“寒影和云裳姐妹俩,无父无母,跟着老三遭了太多的罪,这是我的失职。” 茶汤清澈,映出他疲惫自责的双眼。 “只要能治好寒影。”江庭春抬起头,目光如炬,“江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我心头一震,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茶过三巡,江庭春突然问我:“你刚才跟小影聊了些什么?” “我用鬼瞳看了小影的命气。”我如实相告,“她的命气被阴邪之气包裹,情况不太乐观。我准备去她之前呆过的地方转一转,看能否找到镇物。” 江庭春皱起眉,随即叹了口气:“需要我和江家提供什么样的支持,尽管开口。”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声痛呼。 我和江庭春同时起身。 江寒影的头痛又发作了,比以前更为严重。 我们过去时,她已蜷缩在床上,脸色一片惨白,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在床上打着滚儿。 我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鬼瞳之下,那层灰雾正疯狂翻涌。 我赶忙取出龙吟针,在她合谷、印堂和风池三穴刺入。 头疼的施针通常要分位置。 比如前额疼,属于阳明经的问题,可选合谷、印堂和头维三处穴位作为主穴施针。再选足三里、内庭为配穴,辅助治疗。 江寒影是整个头都剧烈疼痛,我只好选了这三处治疗头疼的通用穴位。 施针的过程中,再同时注入内气。 让她的体内形成炁循环,可以暂时缓解她的痛苦。 施完针,江寒影的呼吸渐渐平稳,陷入沉睡。 可是鬼瞳之下,那层蒙蒙灰雾比之前更盛,正在逐步吞噬她的命气。 0132章:失望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从房间退出来后,我看到外厅的桌上压着纸条。 江寒影把曾经去过的地方,都写在了上面。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将纸条塞入口袋,就要出发。 江庭春轻轻按住我肩膀:“不用急这一时,先吃饭,我安排帮手跟你一起去。” 饭后,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走进前厅。 他身着普通的绽蓝大衣,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这是陈乙木。”江庭春介绍道,“我最贴身的护卫之一,也是我的心腹。” “方先生。”陈乙木向我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突出,一看就是练家子。 “有劳陈叔了。”我拱手。 陈乙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庭春安排了一辆黑色轿车供我们使用,又给我俩都配了手机。 上车后,陈乙木一言不发,也不问我要去哪。 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漠视前方。 我打开江寒影写的纸条,上面有十几个地点。字迹有些歪斜,应该是忍着疼痛写下的。 根据之前的分析,镇物应该离她不会太远,所以我将纸条递给陈乙木,让他先去离这里最近的位置。 陈乙木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寒影写的那些地名中,离得最近的,就在江城的一处城中村,叫细珑街,离江庭春宅院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 车子在街边停下。 陈乙木终于开口:“到了,从这个巷子进去就是。” 细珑街很窄,两旁的建筑挤在一起,遮住了光线,暗淡而阴森。 电线在头顶交错,将天空分割成了不规则的碎片。 我一路打听,才找到细珑五巷那处江怀风曾经租住的位置。 这是一处筒子楼,外墙斑驳,楼道昏暗。 住在这里的,都是附近的一些打工人,社会最底层群体。 空气中飘着兼价香烟和洗发水的味道。 我沿着筒子楼找了几圈,手中的三鱼共首符牌始终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开启鬼瞳,也没发现有镇物存在。 倒是无意中,看到一具阴魂缠着一楼的一户人家。 而这户人家,恰巧就是筒子楼的房东家。 房东叫杨彬,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我正好要找他,去江怀风曾经租住的房间查找镇物,便推门而入。 杨彬正在看电视,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油腻的脸上。 看到我们,他眯起眼:“粗房?” 我以曾经在这房租,落了东西在房间为由,让他带我去看看。 杨彬的神色马上冷了下来:“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都租出去好几拨人了,哪还能找到?” 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佛,已经发黑。 鬼瞳之下,鬼气缭绕在他四周,一具阴魂正趴在他背上,像湿漉漉的抹布。 “杨老板。”我冷笑道:“有没有感觉身上经常凉飕飕的?还听到耳边有人叹息,有人说话,却看不到人?” 他脸色立即变了,颤抖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故意压低声音:“之前落在房间里的东西,是从死人墓里带出来的,沾染了邪气,估计是冲撞到你了。” 杨彬的喉结滚动,汗珠渗出,猛地站起来,钥匙串叮当作响:“我带你们去!” 楼道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 杨彬的脚步很快。 大冷天的,还穿个拖鞋,上楼梯时,鞋底“啪啪”作响。 “到了,你们自己进去找吧。”他在三楼停下,钥匙插进锁孔时,手在发抖。 门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个两房一厅的套间,陈设很简单,墙纸已经发黄剥落。 我打开鬼瞳,仔细检查每个角落。 没有镇物的痕迹,三鱼共首符牌也没有任何异样。 “找到没有?”杨彬在门口问,眼睛不停地往身后瞟。 “没有。”我摇头,“你打扫房间时,有没有发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认真回忆了一番:“除了一些垃圾,什么都没有。”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杨彬突然抓住我袖子:“小兄弟,你们走了,我身上的问题怎么办?” 我见找到他的阴魂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也没有真正上他的身,只是时不时的搞些恶作剧,便说道:“多做好事,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他半信半疑,让我给他留个电话。 我便把寿衣店的号码写给了他。 离开筒子楼,阳光刺得人眼睁不开。 陈乙木站在车边,像一尊雕塑。 我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在城中村又转了几圈,生怕江怀风为掩人耳目,把镇物埋在了城中村的其他地方。 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接下来陈乙木带着我去到了江城另两处地方。 一处是城东的老旧公寓,一处是城南的独栋小楼。 都是人去楼空,灰尘满地。 跟第一处的城中村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除了这三处地方,剩下的都不在江城,有两处在周边,其余的则都在渡口镇卫生院附近。 根据江寒影的症状,镇物在江城以外的可能性很小。 但为了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让陈乙木带着我,一一排查了所有的位置。 每天清晨出发,深夜返回。 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镇物。 我们最后去的地方,是渡口镇卫生院。 院长认得我,听说我是为了江寒影而来,直接把后院门的钥匙递给我。 可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 陈乙木带着往江城返回的时候,夕阳将云菜染成血色。 车子在高速公路飞驰。 我靠着车窗,有些心灰意冷。 如果找不到镇物,江寒影扛不了多久。 之前柳兰英跟二爷聊天时说过,镇物的影响是叠加的,会越来越严重。 一直沉默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江庭春。 “马上回来。”他的声音很急。 只说了这一句,电话就挂掉了。 我看向陈乙木。 他微微点头,脚下油门猛踩到底。 巨大的轰鸣声划破暮色,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只有夕阳透过树缝,留下长长的光痕。 回到江庭春的宅院“养心谷”,他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回来了?”他迎上来,“怎么样?找到没有?” 我失落的摇头。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拉住我手臂:“先进屋,有要紧的事。” 这次江庭春直接将我带到他书房。 他示意我坐下,自己却来回踱步。 “上午老二和老三来过。”他突然停下,沉声说道:“说是佘家能治寒影的头疼。” 我浑身一震,抬眼看向江庭春:“有条件?” “对。”他的声音很冷,“要么让寒影嫁给佘祖耀,要么,江家让出在江城一半的市场。” 0133章:殓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灯光照在江庭春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如果不答应。”他继续说,“寒影撑不过十天。” 我狠狠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您答应了?”我问。 江庭春没有回答。 而是叹了口气,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老二知道我不会强求寒影嫁入佘家,定然会选择让出江家在江城的市场。而我掌管的江家这一半市场,正是家族的底蕴和命脉。” “他们这是在逼您交出手中最后的管理权!”我愤愤地说道。 “没错。”江庭春转过身,“我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没想到……” “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促成了他们提前动手?”我抬眼看过去。 江庭春缓缓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低声说道:“老三这些年一直痴迷什么九阴转生术,将寒影和云裳炼成了药引和药骨,独缺药魂。” 我心头“咯噔”一下,紧张起来。 “前天听风楼的郭会长过来,说佘家好像最近已经找到了药魂。”江庭春接着说道:“所以我推测,应该是佘家主动找到老三,用药魂换取江家的市场……” 我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咯吱”声。 不等江庭春说完,我已冲到门外,用他给的手机拨通寿衣店的号码。 “喂?”老刘头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这几天江云裳和依依有没有去店里?”我急声问。 “有四、五天没来了。”老刘头回答:“出什么事了?” 我没有回答,直接挂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陆依依可能已经落入佘家手中。 回到书房,我对江庭春说有急事要去白事一条街。 江庭春点点头,说:“陈乙木和车都归你调配,以后有事不用跟我说,直接去办。” 傍晚的余晖中,车子再次驶入城区。 陈乙木一言不发,但车速比平时更快。 到了废旧仓库时,夕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 我疯一般冲进去,铁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里面一片狼藉,训练用的沙袋破了,沙子洒了一地。墙上的长剑折断了一柄,地上有几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江云裳和陆依依都没在。 我又赶去寿衣店,问老刘头:“苦大师最近有没有来过。” 老刘头见我惊慌失措的模样,皱纹里夹着担忧:“苦大师自上次佘家夜袭后,再没见过他……不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云裳和依依可能被佘家抓走了。”我低声说道。 老刘头瞪大眼睛:“佘家抓她俩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转身又冲出门去。 左易的住处是最后的希望。 但去了之后,希望同样破灭。 连左易都没在,门口挂着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 回到江庭春的养心谷时,已是月升中天。 园中的石灯亮着,照亮鹅卵石小径。 我的脚步沉重,像灌了铅。 江庭春在外厅煮了茶,见我脸色不好,也没问什么,只是示意我坐下。 “先喝茶。”他的声音像一泓静水,倒茶的动作也很慢,水声清脆,像山间小溪流淌。 第一杯茶下肚,苦涩在舌蔓延。 第二杯,回甘渐渐浮现。 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事办妥了?”江庭春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云裳和那位懂镇术的朋友,可能被佘家抓走了。” 江庭春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志斟茶,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你的那位懂镇术的朋友,应该就是我那三弟一直在找的药魂吧?” 我咬牙,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江庭春抿了口茶,“现在情况已经明了,接下来,就是如何破局了。小方,说说你的打算。” 此时我的心绪很乱,根本没来得及去思考任何的方案。 但江庭春问起来,我也只能把心中的一些初步的想法说出来。 “首先,要确认云裳和我朋友的下落……”我沉声说道:“是不是真的落到了佘家手中。” 江庭春点头,随即叫了老周进来,在他耳边轻声交待了一番。 老周离开后,我继续说道:“其次,您知道佘家用什么方法医治寒影的头疼吗?” 江庭春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上午老二和老三过来时,带了一块古玉。”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说是只要寒影戴上,头疼立刻就会消失。”江庭春冷笑,“老三说这是佘家的诚意,先给我看效果,至于具体会怎么做,他们没说……哼,这分明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戏码。” 我皱眉:“您试过古玉的效果?” “效果立竿见影。”江庭春回答。 我叹了口气:“您的二弟和三弟,对佘家提出的条件怎么看?” “这两个老狐狸,表面上义正言辞。”江庭春恨声说道,“说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不能放弃江家在江城的市场。转头却又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影这么年轻就……” 话没说完,但我懂他的意思。 “他们明知道小影宁死也不肯嫁入佘家,这是把难题甩给了我。”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如果我劝小影联姻,之前的千金榜就成了笑话。” 我轻轻点头。 如果江庭春真这么做了,那些当初反对千金榜的人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甚至连支持者,也会质疑江庭春的动机。 “所以,我能选择的,就是放弃江家在江城的市场。”江庭春苦笑,“同时,交出最后的筹码。” 茶有些凉了,他打开烧壶,又加了些水进去。 “能给我看看那块古玉吗?”我看向江庭春说道:“我总觉得,佘家主动送玉,有些古怪。” “玉在小影那边。”他站起身,带着我穿过回廊。 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不像之前那般挺拔。 江寒影的厢房亮着灯。 推门而入,她正在桌前练毛笔字。 宣纸铺开,墨香淡淡。 她的手腕悬空,笔走龙蛇。字迹清秀中带着锋芒,像她的人一样,柔中带刚。 “大爷爷,你怎么来了?”她抬头,看到我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睫毛上挂着泪珠。 江庭春说明来意,让她把江河山送来的古玉拿给我。 江寒影指向卫生间:“在里面。” “为什么不戴?”江庭春微微皱眉,“戴着它,头就不疼了啊。” 江寒影撇起嘴,将头扭向一旁:“我听到您跟爷爷他们的谈话了。这是佘家的东西,我宁可疼死也不戴。” “小影……” “大爷爷……”她打断江庭春的话,转过头,“您千万别为了我,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不然您和我,都会成家族的千古罪人。” 江庭春叹了口气,对我说:“寒影和云裳,跟她们的爹一样,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十头牛都拉不动。” 说着,他走进卫生间,拿出一只锦盒。 打开时,一块青白色的古玉静静躺在红绸上。 我感觉到玉好像有问题,赶忙打开鬼瞳。 果然,玉身缠绕着浓重的死气。 一条浅黑色的气带从玉石延伸而出,另一端连接着江寒影的额头,如同一条无形的脐带。 “这是殓玉。”我沉声说道:“给死人陪葬用的。” 0134章:言外之意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江庭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周身荡起一股强大的气浪。 虽只是转瞬即逝,却暴露出他也是一位内气高手。 而且修为绝不会比老周低。 老周的内气自然溢出,无法做到收发自如。 而江庭春从外表上看,就是个风烛残年、病恹恹的老头。 将内气收敛得没有半点波动。 我的目光转向江寒影。 心头猛的一颤。 那层包裹她命气的灰雾比之前更为浓郁,吞噬命气的速度也更快。 而且此时我身上的三鱼共首符牌,也变得灼热起来。 更加能验证玉有问题。 “欺人太甚……”江庭春猛的合上锦盒,怒冲冲地往外走,“真当我江庭春是废人,可以任意糊弄么?” 他叫来老周,让老周集结人手,要去找佘家算账。 “等等!”我拦住他,“您这样,正中了他们下怀。” “哼,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就这样算了?”江庭春极力压制情绪,“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将三鱼共首鱼牌拿出来,放到桌上。 “这是……”江庭春不解的看向我。 “一种特殊的镇物。”我压低声音说道:“能够感应其他镇物的存在,也可以驱邪,镇煞……小影,你戴到身上试试。” 江寒影看着符牌,脸上早已呈现出惊疑之色:“不用试,我头疼的毛病,减轻了许多。上次我就说过,你在这里,头就没那么疼了。” 我一怔。 当时还以为,她是安慰我才这样说的。 原来,是三鱼共首符牌的原因。 欣喜之余,我拉着江庭春走到一旁:“这块殓玉绝不能给寒影戴,但对外要保密。我不相信佘家说的话,更不相信寒影只有十天时间。” “老子也不相信。”江庭春冷哼道,“寒影万一真有什么事,老子不仅会手刃老三,还要佘家满门赔葬。” 暴怒之下的江庭春,双眼猩红,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 “您先冷静。”我劝慰道,“这几天,您找听风楼,查查镇师世家陆家的情况。” “镇师陆家?”他瞳孔微缩,“你说的是大镇师陆光离?” 我点头。 江庭春“嘶”了一声,说道:“陆光离多年前就意外去世了,陆家也因此分崩离析。他的几个弟弟,各自占了一部分家产,都称自己是正统。”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怒睁:“你说的那个懂镇术的朋友,难道是陆光离的……” “陆光离的亲生孙女。”我淡淡说道:“我先前说过,跟二爷一起失踪的大镇师,就是陆光离的妻子,柳兰英。” 江庭春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接连变化。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声音微微颤抖:“你能跟陆光离一家搭上关系,实在……实在太好了。” “还有一件事。”我继续说:“佘家这几天肯定还会过来找您,询问您考虑得怎样了。到时候,您尽量拖延时间。” “好!”江庭春点头,“你呢,有什么安排?” “我回一趟青石村回春堂。”我说,“看看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方大哥……”江寒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突然开口:“你小心。”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双眼晴,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水,藏着太多说不出的苦楚。 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让她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解决她身上的邪镇。 “方大哥……”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 江庭春说,车和陈乙木还是归我调用,还让我今晚就住在这里。 “佘家已经逼您交.权,这段时间肯定会派人盯着这边,我留在这里容易引起注意,反而会影响我的计划。”我婉拒道。 江庭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再说话。 走的时候,我带上了那块殓玉,留下了三鱼共首符牌,准备前往寿衣店。 夜风如刀,天空飘起了细雨。 车子行驶在空荡的街道上,路灯一盏接一盏地向后掠去。 我摩挲着手中的殓玉,思绪翻涌。 三鱼共首符牌是镇师界的图腾,材质做工都极为特殊,按说对邪镇的压制效果应该比殓玉要好得多才对。 可江庭春却说,殓玉能让江寒影的头疼立刻消失。 难道……殓玉本身也是一种镇物?而且是专门针对这个邪镇的镇物? 车子停在寿衣店门口时,里面还亮着灯。 门虚掩着,老刘头坐在纸堆里,一如既往的糊着纸人。 看到我和陈乙木,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又放松下来。 “又出什么事了?”老刘头打着哈欠问。 我将殓玉递过去,故意问他:“能看出这是什么玉吗?” “你小子,没事拿老子开心是吧?”老刘头没接,冷冷一笑,“拿一块从死人身上抠出来的殓玉,想吓唬老子?” 我悻悻收起玉,将江庭春告诉我的信息和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老刘头猛的一顿:“你说的什么镇物,我不懂。不过说到江姑娘和陆姑娘,我记得她俩最后一次来这里时,说要去找左易的。” 我的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左易那老色鬼,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露面了。”老刘头压低声音,抬头看向我,“前几天我腰不舒服,想着他还欠我两次按摩,就想找他,结果去了几次都是大门紧锁。”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怀疑是左易出卖了陆依依。 左易那个财迷,为了钱,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陆依依是药魂的事,在江城应该没人知道。 我想到了苦大师。 以他的修为或许能看得出来。 但就算如此,他应该也不会告诉左易。 越想越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心中也无比烦躁。 第二清晨,细雨变成了冰粒。 我和陈乙木先去了左易的住处,结果还是房门紧闭,“暂停营业”的牌子被吹倒在地。 上车后,直奔青石村而去。 车子驶进村口时,天空开始飘落雪花。 三五成群的村民,正聚在王婆的小卖部门口聊天。 时值年关岁末。 不少村民都会结伴去镇上打年货,然后聚到这里炫耀自家今年买了哪些东西。 车子没有停,直接开到回春堂的门口。 门锁已经生锈,钥匙转了好几圈才打开。 屋内一股潮味,地面和桌椅都落了一层薄灰。 “陈叔,您不用时时跟着我,更不要拘谨。”我对他淡淡一笑:“里屋有睡房,您累了可以去休息。” 陈乙木摇头:“我还是出去走走吧,顺便买些吃的回来。” 相处这些天,这是他说的最长一句话。 我将殓玉攥在手心,进了二爷的房间。 里面的物品还保持原样,床铺整齐,桌上的瓶瓶罐罐一尘不染,仿佛每天都有人进来打扫过。 我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 甚至翻箱倒柜,把二爷的压箱底都倒了出来,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可惜,一无所获。 入夜后,雪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块殓玉,仔细翻看。 玉石表面泛着淡淡的青光,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我全力将回元罡气凝于目窍,再次用鬼瞳看过去。 0135章:围堵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玉石内部的死气更为清晰了。 时而凝聚,时而分散。 那条黑色的气带已经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还是没有新的发现。 为什么三鱼共首符牌只能减小邪镇的影响,而这块殓玉却能完全压制? 这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半夜,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我。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猛地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黑影已经不知去向。 犹豫了片刻,重新躺下。 这次回青石村,一是为了寻找二爷等人失踪的线索,看看柳兰英有没有留下镇术方面的资料。 二是守株待兔。 等着那些抓走二爷和柳兰英的人,再次上门。 上次回青石村,我就觉得他们抓人并不是简单的寻仇。 如果是寻仇,那天晚上直接把人解决掉就行。 把人抓走,是为了手中有谈条件的筹码,掌握主动权。 我没有追上去,而是安心睡觉。 因为我相信,刚才陈乙木肯定也发现了外面的人影,后面他一定会十分警惕。 当晚再无异样。 天亮后,我戴上帽子,到青石村那些曾经下过镇物的地方四处转悠。 明知道不会有收获,心中却仍一丝期待。 最后期待落空,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还是有些失落。 回去的时候,买了些吃食。 进门后,看到陈乙木靠在前厅的诊桌前打盹。 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睑的青黑却告诉我,他几乎整晚未眠。 天黑后,我们吃过晚饭,各自回房。 我早早关了灯,躺到床上。 半夜时分,窗外又传来轻微的响动,人影投射在窗棂上。 这次我悄声起床,从房间退出。结果刚退到前厅,陈乙木已蓄势待发。 我俩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从侧门摸出去。 刚到窗外,就见一道身影快速逃离。 “分头追。”陈乙木示意。 这两天陈乙木四处游走,就是为了熟悉青石村及周边的地形。 我和他分头围堵,一路追到了后山,那道身影却不见了。 连陈乙木也不知去向。 雾气渐浓,月光被云层遮蔽,四周一片漆黑。 我站在原地,犹豫是继续往前,还是先退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方九龄他们了。” 我猛地转身,只见雾气中走出一道肥硕的身影。 “我每晚都来回春堂等你,最后都败兴而归!”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我看向那人。 “嘿嘿,不记得我了么?”那人慢慢走近,月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他油腻的脸上。 我眼皮一阵跳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渡口镇卫生院,剥离江寒影魂体的那个晚上…… 是吕三笑! 十多年没见,他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那张圆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 “吕三笑!”我冷声道,“你还在给江怀风当走狗?” “别把我和江怀风想到一起。”吕三笑撇撇嘴,“当年他给了足够多的好处,我才去帮他的。现在嘛,我跟他没有半点瓜葛。” “这么说,是你抓了二爷他们?”我向前一步,手上凝聚起回元罡气,“为什么?” 吕三笑当即笑了笑:“你是聪明人,应该想得到原因。” 我只是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是为了跟你做交易……哦,对了,你不要指望你的同伴会过来,现在他是不是还活着,都很难说。” 我心头一颤。 看样子,今晚来回春堂的,并不止吕三笑,还有其他的帮手。 “这么说,我没得选择喽?”我双手握紧拳头,回元罡气急速运转。 吕三笑耸耸肩:“你说呢?” 我悄悄打开鬼瞳,看向他,顿时浑身一震。 他的命气居然跟江庭春一样,被一层光幕给遮住了。 吕三笑眯着眼看向我:“你的鬼瞳之力太弱,看不透我的命气,别浪费力气了。” 我大惊失色。 他竟然能感知到我在用鬼瞳窥探! “你要怎样才放人?”我沉声问道。 吕三笑对着手哈了哈笑:“这里太冷了,跟我走,到了地方,慢慢说。” 他边说边往前走。 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吕三笑带着我在山路上七拐八绕,竟然走到了青石山峡谷附近的那个山洞前。 前段时间,我和柳兰英、金不换三人在里面,跟沈星移有过一场恶斗,拿了不少宝贝出来。 难道吕三笑跟沈星移是一伙的? 吕三笑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我只能跟上。 洞中潮湿阴冷,石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时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吕三笑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面石壁前停下,伸手四处摸索了一阵。 随着沉闷的轰隆声,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请吧。”吕三笑做了个手势。 石阶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前面两次进来时,几乎将整个溶洞都走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我跟着他缓步而下,越往下走温度越高,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袅袅的雾气从下面往上腾起,我将回元罡气凝于目窍,也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而吕三笑却如履平地,甚至能洞察细微的障碍物。 这让我隐隐感到恐惧,他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带我去哪?”我问。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 吕三笑头也不回:“不着急,到了就知道。” 黑暗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我们可能走了一小时,也可能只有十分钟。 就在我怀疑这石阶是否永无止境时,吕三笑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环顾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雾气缭绕:“这是哪?” 没有回应。 “吕三笑!”我大声呼喊,声音来回震荡,却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这才发现。 刚刚还在前面不到五米远的吕三笑,不见了。 几乎就是眨眼的工夫,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我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妾动。 回元罡气运转到极致,目力所及依然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开始尝试往回走,却发现通道似乎发生了变化。 来时的台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石壁。 我沿着墙壁摸索,希望能找到出口,却只摸到冰冷的石头。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细微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行,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我后背紧贴石壁,手心渗出冷汗。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低头看去,虽然没看见什么,但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脚踝。 那东西越缠越紧,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我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吕三笑!”我怒吼道:“出来!” 0136章:石棺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却不是吕三笑的声音。 “谁?”我极力平复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元罡气流入双腿,鼓荡激发。 缠在脚踝的那股巨力消失了。 耳边听到一阵低语。 声音忽远忽近,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语调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稳住心神,闭上眼睛,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全力感知周围气息。 黑暗中,有什么在靠近。 不是从前方,也不是两侧,而是从身后的石壁内部。 鬼瞳之下,一团浓稠的死气正从石壁中渗出,像墨汁滴入青水,级缓晕开。 石壁表面开始龟裂,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石壁另一侧,一点点挤压过来。 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向石阶下方狂奔。 脚步声在通道中激荡,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奔跑。 石阶湿滑,几次险些跌倒。 我不敢回头,但能感觉身后的空间正在制扭曲、变形。 跑了不知多久,双腿开始发酸,呼吸变得急促。 石阶还是看不到尽头,一直向下,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终于忍不住回头。 心脏几乎停跳。 身后的石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的石壁,与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模一样。 不,或许就是同一面石壁。 它像活物一般,追着我移动。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我停下脚步,大口踹息。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石阶上,发出“嗒嗒”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思考。 石阶不可能没有尽头,之所以走不到尽头,无非几种可能。 第一,陷入了幻境。 就像上次进来时,我因闻到奇异的花香,而陷入幻境,差点迷失。 但这次不同,空气中只有潮湿的霉味,没有其他特殊气味。 我的感知都很清醒,不像是幻镜。 第二遇到了阵法。 这是最有可能的。 二爷曾说过,高明的阵法能让人在方寸之地转上三天三夜而不自知。 不过,任何的阵法都有破绽。 越是复杂的阵法,破绽往往越容易发现。就像最精密的锁,钥匙可能只是一根铁丝。 第三个可能,这里的设计和布局极为特殊,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感。比如石阶设计成螺旋状,或者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就会让人不断绕圈而不自知。 就像在沙漠中行走,没有参照物时,人总会不自觉地走偏。 我决定逐一验证。 首先排除幻境。 咬破舌尖,剧痛伴随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如果是幻境,此刻应该会出现波动或裂痕。 可周围一切如常,石阶依旧看不到底。 接着我脱下外套,撕下一截袖子,系在石阶的扶手上作为标记。 继续向下走,每走三十步左右就做一个记号。 走了约莫半小时,我的手突然摸到了熟悉的布料。 果然,我一直在绕圈。 但这无法确定是设计的问题,还是布置下了阵法。 要区分两者,需要找到阵眼或者破绽。 我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回元罡气凝于太阳穴,感知周围的气场变化。 此时的石阶不再是石阶,而是一道道流动的气流。 在这些气流中,寻找不和谐的节点。 就像在完美的织锦上,寻找脱线的针脚。 终于。 在右侧约一人高的位置,气流出现一个细微的断层。 这个断层很有规律,每隔几秒钟就会出现一次。 如果是天然形成的,不可能如此规律。 我缓缓睁眼,摸向那个位置。石壁触感冰凉,似乎并无异样。 可当我将回元罡气集在掌心按上去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抵抗——就像按在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上。 我凝聚全身的内气于右手,猛地拍向那块区域。 “轰……” 石壁很薄,应声碎裂,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没有犹豫,我侧身钻了进去。 刹那间,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 脚下仍是石阶,但周围的景象已截然不同。 石壁上嵌着幽幽发光的磷石,照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我继续向下,这次石阶很快就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拱形石门,门上雕刻着扭曲的纹路。 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座古墓的地宫。 地宫呈八角形,中央是一圆形水池,水面漆黑如墨,不起一丝波澜。 八根石柱环绕水池而立,每根柱子上都盘着一条石雕巨蟒。 墙壁上刻满了壁画,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常见的祥云仙鹤,而是各种扭曲的人形。有的破开膛破肚,有的被倒吊剥皮,还有的被无数细线缠绕,像一个个提线木偶。 这些人形的面部,都被刻意磨平,没有五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烂和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鞋底踩在地面的积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地宫两侧各有四个耳室,门帘早已腐烂,只剩下锈蚀的铁环。 左侧第二个耳室中,隐约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我轻手轻脚地靠近。 耳室内,金不换被铁链吊在凸起的石头上,双目紧闭,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他已经瘦脱了形,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出血。 “老金……”我轻声叫他。 听到我的声音,他艰难的睁开眼,瞳孔有些涣散。 “方,方断尘……”他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你……你也被抓进来了?” “不要说话,我带你出去。”我摸索着铁链的锁扣,却发现与石头浑然一体,像是浇筑而成。 金不换虚弱地摇头:“不用管我,去救九哥……” 我心头一喜,二爷还活着。 “柳前辈呢?”我轻声问。 “在……在一起……”金不换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后,昏了过去。 “老金,老金……你要坚持住。”我叫了他两声。 内气全部聚于双臂,用力拉扯铁链,却还是纹丝不动。 如此的坚固,徒手几乎不可能弄断。 必须找到合适的工具才行。 我看了金不换一眼,气息虽然微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二爷和柳兰英年纪大了,如果跟金不换这样受到折磨,肯定撑不住。 于是我马上转身,摸到另一个耳室。 这处耳室没有人,只有一具石棺。 我一心想着二爷和柳兰英,没有过多关注,从一旁擦身而过。 正当我快要走出耳室时,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接着响起轻微的“咔咔”声。 我意识到不妙,赶紧抬腿。 可已经晚了。 石棺发出一声闷响,棺盖缓缓滑开,立了起来。 0137章:破邪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棺内,一具女尸直挺挺地坐起。 她身着华丽的古装,大红嫁衣上绣着金线凤凰,头戴珠冠,垂下的流苏遮住了半张脸。 乍一看,跟我第一次见到的阴娘子有些像。 但比阴娘子显得要高贵得多。 女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青白色,像是被水泡过很久,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指甲漆黑修长,像一柄柄锋利的锥子。 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她在“看”我。 我下意识的后退,慌乱之中,踢翻一只陶罐。 “咔嚓”的脆响声,在寂静的耳室中,格外刺耳。 女尸缓缓抬起头,珠冠流苏向两侧分开,露出一张保存完好的脸——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 五官精致如画,但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 她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牙齿,口腔里是更深遂的黑暗。 滚滚的尸气从石棺中喷涌而出,耳室瞬间弥漫起一股恶臭。 我转身就跑。 可刚抬腿,就感觉重如千钧。 不是腿发软,也不是恐惧,而是真真切切的重量。 仿佛整间耳室的空气突然凝固,化作无形的泥沼,将我死死拖住。 女尸飞身而起。 大红嫁衣无风自动,珠冠流苏摇曳,惨白的脸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的手指朝我猛刺而来,指甲漆黑,指尖泛着幽绿。 我侧身闪避,指甲擦过脖颈,带起一丝刺痛。 血珠渗出,滚落。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针扎感。 女尸的指甲带有毒。 不是普通的尸毒,而是像当年二爷被沈星移的寒骨刺伤后,所中的寒毒。 寒意侵体,回元罡气自行流动,勉强压制住了,但右侧身子已经有些发麻。 女尸落地,无声无息。 她歪着头,嘴角依旧挂着那抹邪魅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右手虚握,回元罡气凝于掌心,猛拍过去。 同时左手甩出数枚透骨钉。 女尸没有避让,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胸口,却如同打中石头,她屁事没有,反倒震得我手腕仿佛要断了一般剧痛。 透骨钉打在她身上,也是“啪啪啪”溅起点点火光后,悉数掉落。 没伤到她分毫。 这时女尸的另一只手横扫而来,我矮身避过,顺势一记扫堂腿,踢向她的膝弯。 “砰!” 腿如踢中铁柱。 女尸纹丝不动,我的腿骨好像都要碎裂,疼得直咧嘴。 我咬牙,指间凝聚回元罡气,戳向她的咽喉和后脖等薄弱部位。 女尸抬手平举,斜切过来,荡开我打出的罡气。 我额头渗出冷汗。 拳脚攻击无效,罡气攻击无效……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铜身铁尸? 来不及多想,女尸再次逼近。 我连连后退,后背抵上了石壁,再不无法挪动半分。 她缓缓低头,惨白的眼珠“瞪”向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下一刻,她十指泛起青芒,朝我胸口猛刺。 我猛地下蹲。 女尸指甲刺入石壁,竟如刀切豆腐般轻松。 石屑纷飞。 我吓得魂都要掉了,趁机从她腋下钻过,滚到石棺旁。 女尸缓缓转身,不急不徐,仿佛猫戏老鼠。 我一边喘息,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连回元罡气都对她无效,难不成非得要道符之类的法器才行? 我忽然想起回元针术中的“破邪十二针”,那是专门对付邪祟之物的针法。 “破邪十二针”,以罡气为针,刺入十二处穴位,封其阴脉,断其尸气。 但施展此针术,需近身,且每一针的时机、力道、角度都不能有丝毫差错。 一旦在施针过程中出现偏差,我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风险极大。 但女尸再次逼近。 我已经没有退路,只得冒险一试。 深吸一口气,回元罡气在指尖凝聚成针尖大小的气芒。 等女尸近到跟前,抬手刺来。 我侧身避过,指尖迅疾点向她头顶的百会穴。 “嗤!” 气针入体,女尸身形一滞。 似乎有效! 我暗暗一喜,趁势点中她胸口的膻中穴。 女尸发出一声尖啸,震得我耳膜生疼。 暴怒之下,她双手齐出,指甲似钢锥,如暴雨般乱刺。 我翻滚躲避,从她侧身探出,指尖罡气打中她的气海穴。 女尸踉跄后退,嫁衣翻飞。 连中三针之后,她的身形明显慢了下来。 我趁机迅疾上前,打出第四针、第五针、第六针…… 直到第十针后,我一直寻找机会,让女尸抬腿。 因为接下来的第十一针,对应的是涌泉穴。 我故意漏出一个破绽,引诱女尸飞身踢腿。 在我抓住她的脚踝的同时,胸口也被她踢中,一阵剧痛后,口中溢出一丝血腥味。 但我咬牙硬挺,指尖点向她的脚底。 “嗤!” 女尸身形摇晃,惨白的眼珠泛起一丝血色。 还差最后一针。 我以为再冒点险,定是手到擒来,却不料右侧身体猛的一僵,手脚全都使不上劲儿。 彻骨的寒气瞬间涌向心脏。 接着又在小腹处炸开,窜向全身。 寒毒发作,侵蚀全身。 我咬牙,将回元罡气引向心脏,护住心脉。 可这样一来,指尖的气针便弱了七到八分。 女尸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惨白的眼珠转动,侧腿横扫,打中我胸口。 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踢飞出两三米,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来,又被我硬生生咽下。 女尸嫁衣猎猎作响,尸气喷涌,身体朝前飞扑,指甲直刺我和喉咙。 我强忍剧痛,就地一滚,女尸指甲擦着耳朵刺入石壁,顿时碎石飞溅。 拔出手指后,转身再次朝我扑来。 我勉强抬起左手,凝聚回元罡气,劈向她手肘。 女尸手腕一翻,指甲划破我的右侧锁骨,带起一蓬血花。 寒气趁机侵蚀,右臂几乎失去知觉。 我踉跄后退,后背抵上石棺。 女尸歪着头,慢慢逼近,似乎在享受我的狼狈。 她的指甲再次抬起,对准我的心脏。 我心跳如擂鼓,呼吸如牛喘,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刺激下,回元罡气短暂的爆发,暂时压制住了寒毒。 我左手撑地,右腿横扫,踢向女尸面门。 虽然还是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却让她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我翻身跃起,左手虽然有些使不上劲,但仍然凝聚起回元罡气,化作最后一针,击向女尸的命门穴。 女尸僵在原地,惨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痛苦之色。 接着她身体开始颤抖,嫁衣无风自动,珠冠流苏剧烈摇晃。 我飞起一脚,猛地踹在女尸胸前。 “轰!” 女尸倒飞而出,重重砸进了石棺。 棺盖“砰”的命上,严丝合缝。 耳室内恢复寂静。 我瘫坐在地,右肩的伤口,流出暗黑色的血水,半边身体如坠冰窟。 但此刻,我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另一个耳室。 没走几步,一头栽了下去。 寒毒爆发了。 刺骨的寒意,仿佛将骨髓都给冰透。 视线开始模糊,耳畔嗡嗡作响。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脑海中闪现出很多人的面容。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眼前快速闪过,越飞越远…… 0138章:倒悬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不能死……” 我再次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清醒了一瞬。 借着这一瞬,我盘膝而坐,双手结出九阳印,内气运行流转。 这是“清微御炁”中的九阳聚气法,可以压制寒毒。 九阳聚气,清晨日出之时,面向东方,吸纳东来九阳之炁,效果最好。 此时的条件不允许,但有内气作为基础,也可以凝聚九阳之炁,只是效果稍稍差些而已。 内气运行一个小周天。 寒气稍退。 两个小周天。 右侧身体没那么僵硬了。 …… 六个小周天后。 回元罡气如烈火般在经脉之中奔涌,所过之处,寒意迅速消融败退。 最终被逼至气海穴,压缩成一团,被罡气包裹。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直冲百会,双目骤然一热,眼前景象如水波荡漾。 不用将内气凝聚于目窍,目力所及的范围也比先前更远、更清晰。 鬼瞳、阳眼、阴眼竟然开始交融。 以往需要刻意调息才能切换鬼瞳与阳眼,此刻竟如呼吸般自然。 只需一念起,视线便在虚实之间自如转换。 更为玄妙的是,当内气聚于瞳仁,形成回元罡气时,竟能通过双目连续激发。 这些变化,让我既欣喜,更为震惊。 其实这种融合早就迹象,只是我一直没去注意,也没想过九阳手印所凝聚的九阳之炁,竟会这样神奇。 身上的寒气消失后,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我扶着石壁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至少能走了。 斜对面的耳室有一道半掩着的青石大门,里面一片漆黑。 我推开门,磷火的光芒幽幽照亮了四周。 两根粗粝的石柱矗立在耳室中央,二爷和柳兰英被铁链绑在上面,垂着头,一动不动。 二爷的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衣衫破烂不堪,脸上布满细小的血痕,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柳兰英的情况稍好,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 她的双手被高高吊起,手腕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二爷,柳前辈!” 我冲过去,一股滚烫的怒意从胸腔炸开,眼前模糊了一瞬。 极力压制往情绪,我颤抖着手,探向二爷的脖颈。 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如石,但好在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柳兰英的呼吸稍稳,但命气几乎涣散,同样虚弱不堪。 我眼眶发热,喉咙像被什么堵着一样,呼吸变得困难。 二爷这些年,为了我,为了当年对爷爷的承诺,付出了太多。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做了个闲云野鹤的郎中,过消遥自在的日子。 可偏偏卷入了这场漩涡,受尽折磨。 “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我抹了把脸,凝聚所有的回元罡气到双手,去拉扯铁链。 不出所料。 跟金不换那边的情况一样,铁链仿佛浇注在了石柱中,纹丝不动。 我瞥见旁边有块石头,伸手就去捡。 可就在我挪动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紧。 一条绳索从地面弹起,套住我的脚踝,猛地绷紧。 天旋地转之后。 我被倒吊起来,悬在半空。 挣扎了几下,不仅无法挣脱,绳索反倒越缠越紧。 我看向二爷和柳兰英,心中一痛,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吊着我的这个位置,在耳室中间,四周没有任何抓手。 我躬起身,双手抱住被缠的那只脚,指甲抠进绳索的缝隙。 可这绳索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坚韧无比。我发狠地用牙齿去咬,却像是咬在了浸油的牛皮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吕三笑!”我破口大骂,“滚出来!” 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像是一记记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 无人应答。 只有滴水声。 时间在寂静无声中变得模糊,血液倒流让我脑袋发胀,眼前开始出现一团团黑斑。 这样这去,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我就会因为脑充血而昏迷。 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就在迷迷糊糊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很轻,很慢,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我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锐利如刀,冷冽如星。 陈乙木! 他站在墓道里,衣衫被一团团血迹浸染。 我张了张嘴,刚要出声。 陈乙木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 他的动作很轻,却让我浑身一凛。 因为就在他做这个手势的同时,我看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我这边。。 我猛地抬头,吕三笑像一只肥胖的蜘蛛,正倒挂在石室顶部。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上到穹顶的,我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没想到啊没想到……”吕三笑纵身跃下,稳稳站立,似笑非笑的看向陈乙木,“江庭春身边的一条看门狗,居然是个内家高手。” 陈乙木没有回答。 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缓缓抬起短刀,刀尖对准了吕三笑的咽喉。 吕三笑怪笑一声,双手猛地一挥! “嗖!嗖!嗖!” 三道黑气如毒蛇般窜出,直扑陈乙木面门。 黑中气可见扭曲的人脸,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是三道索命的阴魂。 陈乙木没开阴眼,是看不到的。 可他却似乎能感应得到,想都没想,快速向前一步,挥刀直劈。 动作很简单,却无比的凌厉。 刀光如雪,在黑气中划出一道弧线。 “嗤!” 第一道阴魂被拦腰斩断,尖啸一声后,化作青烟消散。 吕三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陈乙木没有停,再上前,又是一刀。 这一刀比上一刀更快,更狠。刀锋未至,杀气已经荡开。 第二道阴魂被劈成两半,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烟消云散。 吕三笑终于慌了。 他肥胖的身躯扭动了几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整个耳室刮起一股阴风,无数黑影从墙壁中渗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肠穿肚烂,有的甚至连头都没有。 它们尖叫着,哭嚎着,朝陈乙木扑去。 这些残缺的阴魂,陈乙木同样是看不到的。 可他却不慌不忙,厉声吐出一个字:“滚!”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阴魂突然停了下来,瑟缩着不敢上前。 吕三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怎么可能?” 陈乙木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前,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手中的短刀仿佛活了过来,杀气凛凛的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银线。每一刀下去,就有一个阴魂灰飞烟灭。 那些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厉鬼阴魂,在他面前竟像等宰的羔羊! 0139章:脑子不灵光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吕三笑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从袖中掏出一抹黑色粉末猛地撒向空中。 黑.粉嗡嗡作响,竟是无数细小的虫子,朝陈乙木扑去。 陈乙木冷哼一声,短刀在身前快速划动,形成一道银色光幕。 黑虫撞在光幕上,纷纷爆裂,化作缕缕青烟。 吕三笑再次震惊,嘴巴微微张开,死死盯着陈乙木。 数不清的黑虫在刀光中化为尘烟。 但数量实在太多,有一些落在了陈乙木的手臂上,刚接触到皮肤,立刻钻了进去。 陈乙木眉头一皱,手臂上鼓起几条黑色的细线,像蚯蚓一样在皮下蠕动。 “哈哈哈!”吕三笑得意大笑,“煞虫入体,看你还能撑多久!” 陈乙木表情依然冷静,但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将面前所有的煞虫全部击落后,突然用短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却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黑丝的暗红。 陈乙木一咬牙,短刀在伤口处挑了几下,数条黑色的虫子被挑了出来,落在地上还在扭动。 他抬脚,狠狠踩下。 吕三笑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 但陈乙木并不给他机会,短刀直取他胸口。 吕三笑仓促后退,从腰间掏出一根骨刺,勉强架住这一击。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刀影重重,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吕三笑的骨刺如毒蛇吐信,刁钻狠毒。 陈乙木的短刀则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招式看似简单,却蕴含强大的内气和杀意。 他每一次出招,都没有多余的动作,直取要害,干脆利落。 吕三笑渐渐落入下风,额头渗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忽然发现,遮挡他命气的那层光幕不见了,金黄色的命气无比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命气泛起一团光晕,闪烁点点金光。 这是修佛悟道之人,达到一定的境界后,才有的命气。 清微御炁术中,称其为“圣光”。 再看陈乙木的命气,黄中透着几缕橙色,这是习武之人的魄力达到极致才有的特征。 吕三笑被陈乙木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骨刺都被斩断,脚下还滑了一跤,险些摔倒。 就在我以为陈乙木胜券在握时,吕三笑突然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球,猛地砸向地面。 “砰!”黑烟四起,瞬间充满整个耳室。 我眼前一片模模,只能听到打斗声和吕三笑的咒骂声。 当黑烟渐渐散去时,我看到吕三笑已经退到了甬道边缘,而陈乙木则捂住口鼻,身体摇晃。 “你……”陈乙木吐出一口血,指了指吕三笑,一头栽倒下去。 吕三笑上前踢了两脚,冷笑道:“功夫确实不错,可惜脑子不灵光。” 他弯腰拖起陈乙木,拽到耳室角落,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微微凸起。 吕三笑用力一按。 “咔嗒”一声,穹顶垂下两只铁钩,闪着森森的寒光。 我眼睁睁看着吕三笑将铁钩穿过陈乙木的琵琶骨,然后拉动铁链,将陈乙木悬吊了起来,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陈乙木虽然昏迷,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眼皮猛的睁开了一瞬,嘴角渗出血沫。 “吕三笑!”我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不急。”吕三笑擦了擦手上的血,“主角没登场,咱们这些配角还得等着。” “什么主角?”你恨恨瞪向他。 “别装傻。”他捡起陈乙木掉落的短刀,切断了吊着我绳索,“你知道我在等谁!” 我一头砸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我迅疾运转回元罡气,双手往下撑地,减缓下坠的冲击力。 脑袋着地磕得生疼。 好在是没有受伤。 我盯着吕三笑的眼睛:“你跟沈星移什么关系?” “你问题真是多……”吕三笑蹲下来,一把抓住我头发,狠狠往石头上磕去:“不该问的别问,安心等着就行。” 我两眼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 “你是不是看出我的命气了?”吕三笑凑到我耳边,呼吸喷在我脸上,“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吕三笑冷笑一声,脚狠狠踩在我胸口:“不说是吧?行,那就好好看着他们,是怎么一点一点在你面前失去生机的。” 他指了指二爷和柳兰英,脚上慢慢加重力道。 我呼吸几乎停滞,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引你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得到你这双眼睛。”他俯下身,手指划过我的眼皮,“天生鬼瞳,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的眨了眨眼。 “别怕。”他狞笑,“等沈真人过来后,我会很温柔的把你眼珠抠出来。” 正说着,甬道里传来脚步声。 吕三笑松开脚,搓了搓手:“主角来了,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沈星移走进耳室,几个月不见,他的变化令人心惊。 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全黑,皮肤光滑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 还有那双眼睛,瞳孔细长如线,闪着妖异的绿光。 “小子……”沈星移声音低沉,“好久不见。”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沈星移也不在意,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向我:“现在你能活的路,只有一条……打开锁龙桩的封印。” 我一阵冷笑。 早就猜到吕三笑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锁龙桩。 我正要开口痛骂,却瞥见二爷和柳兰英奄奄一息的样子,把话又经咽了回去。 “可以……”犹豫了半晌后,我艰难地说道,“但要先放了二爷他们。” 沈星移冷笑:“你现在的处境,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那就算了。”我抬头与他对视,“反正大不了就是死,但你也别想有人能帮你打开锁龙桩的封印了。” 沈星移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对锁龙桩似乎有种特殊的执念。 “你在危胁我?”沈星移皱起眉,眼神中透出杀气。 我淡淡一笑:“你可以这样认为。” “谁给你的胆,敢这样跟沈真人说话?”吕三笑上前,两耳光扇过来。 我往他身上唾了口血沫子:“你到哪都是别人的狗,更没资格说话。” “你……”吕三笑气急败坏,又要动手,被沈星移拦住了。 沈星移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口:“先放人不可能,不过,我可以先给方九龄他们喂些水和食物。等你拿出诚意,我再决定是否放人。” 他说的诚意,就是打开锁龙桩的封印。 我知道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只能点头。 沈星移示意吕三笑解开我腿踝上的绳索,然后将我双手绑有身前。 “走吧……”沈星移拽起我,离开耳室,穿过幽深的甬道,向古墓更深处走去。 空气越来越潮湿,带着河水的腥气。 地面开始积水,墙壁上凝结起细细密密的水珠,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回荡。 穿过曲折的甬道,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开阔起来。 一条地下暗河横亘在眼前。 河水漆黑如墨,静静流淌。 河面上升腾起袅袅白雾,不用鬼瞳,都能看到一团团流动的地脉之气。 更惊人的是,河岸上竖着九根粗大的木桩,每根都有成人合抱粗细,像是被火烧过一般,通体都是黑色。 木桩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 九根木桩呈环形排列,每根都系着一条手腕粗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深入暗河,不知通向何处。 “到了!”沈星移指向那些木桩,神情激动起来。 0140章:暴起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我们缓步朝锁龙桩靠近,地面似乎在开始微微的颤动。 河水不再平静,泛起细小的波纹。 河底不时传来阵阵低沉的牛吼声,浑厚悠长,直透心底。 “听到了吗?”沈星移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它在呼唤你。” 我浑身发冷,下意识的停下来。 沈星移推着我向前,走向锁龙桩。那里早已准备好各种器具,每根木桩上都刻着一个新添的符纹。 “划破手掌,按上去。”沈星移解开我手上的绳 索,递给我一枚刀片,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捏着刀片,迟迟不动:“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信?” “你没得选择。”沈星移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符,“只要我捏碎这个,吕三笑会立刻杀了他们。” 玉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我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还是假,但不敢冒险。 刀锋划过掌心,鲜血涌出。 我将手按在第一根木桩的符纹上,血立刻被吸收,符纹仿佛活了一瞬,亮起暗红色光晕,但随即又暗了下去。 “继续。”沈星移催促道。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手掌按在了第二根木桩上。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一根接着一根。 当我的血染红第八根木桩时,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颤,河水剧烈翻腾,像是被煮沸了一般。 最后一根,我犹豫了。 柳兰英耗费几个月,花了无数心血,才将其中一处锁龙桩的封印修复好。 而我现在,才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要破坏一处。 我心有不甘。 “愣着干什么?快点!”沈星移厉声道,“你想看到方九龄他们全都因你而死?” 这是我的软肋。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按沈星移说的做。 我咬牙将血手按上第九根木桩的符纹处。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从河底喷涌而出。河水像被某种吸力拉扯,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轰隆隆……” 河床裂开数条巨大的缝隙,深不见底。从裂缝中透出幽幽白光,伴随着低沉的牛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终于打开了最关键的龙头封印。”沈星移激动得浑身发抖,“青石村老祠堂后的那处锁龙桩虽被修复,但那是龙尾,影响不大。哈哈哈……” 他转向我,眼中光芒大盛:“接下来,我带你去另一处锁龙桩。” 就在这时,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 那牛吼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沈星移脸色一变,立刻跪倒在地,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神奇的是,牛吼声渐渐平息了。 “好了,我们走。”沈星移站起身,拽起我胳膊。 “等等!”我挣脱他的手,“先放了二爷他们。” 沈星移眯起眼:“你似乎又忘了自己的处境。” “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的。”我直视他的眼睛,“现在轮到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沈星移大怒。 “就凭没有我,你永远打不开剩下的锁龙桩。”我冷笑,“不服气?杀了我啊!” 沈星移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像蛇一样盯着我。 他的脸色接连变换,双手的骨骼微微作响。 “好。”沈星移终于开口,“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先放一个。” 我心头一颤。 二爷、柳兰英、金不换、陈乙木……无论选谁,其他三人都会陷入危险。 “你慢慢考虑。”沈星移拖着我,返回古墓地宫。 到了耳室,吕三笑迎上来:“刚才听到龙吟声,是不是成了?” 沈星移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我:“想好了没有?先放哪一个?” “二爷最虚弱,先放了他。”我缓缓说道,“但以他的状况,必须有人护送,所以你还得放一个。” 沈星移冷笑,指着陈乙木说道:“我知道你想放了他,但那绝不可能,他太危险了。” “要不这样,你把所有人先放下来,喂点食物和水,确保他们都能活下来。”我退而求其次,“反正他们现在这种状态,也不可能逃跑。” 沈星移沉思片刻,轻轻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陈乙木还是不能放,等你解开第二处锁龙桩,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包括杀了他吗?”我指了指吕三笑。 “小子,你说什么?”吕三笑面色一滞,随即跳了起来,杀意凛凛。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沈星移。 沈星移淡淡一笑:“可以……但方九龄他们都得死。” “那算了。”我耸耸肩,“我是开玩笑的。” “方九龄撑不了多久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吗?”沈星移脸上似笑非笑。 我看了二爷一眼,站着没动:“我要亲眼看到把人放下来才放心。” 沈星移点点头,冲吕三笑做了个手势:“除了那个内气高手,其他人都放下来吧,喂些食物和水。” 吕三笑愣了一下:“这……” “照做。”沈星移语气冰冷。 吕三笑不敢多言,连忙按下机关。 铁链哗啦作响,二爷等人缓缓降下。 我冲上前,接住了二爷和柳兰英。 吕三笑又走到隔壁的耳室,将金不换扛了过来。 三人齐齐躺在地面上。 吕三笑拿来水壶,每人喂了几口水。 又不知从如倒了一碗粥过来,用勺子挨个的喂。 “满意了?”沈星移冷声说道:“可以走了吧?” 我看了二爷一眼,刚准备转身。 就在这一瞬间,二爷突然暴起,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两枚透骨钉从他指尖射出,没入了吕三笑的脖子。 两人隔得太近,吕三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形猛地一顿,表情僵住了。 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 随后他手捂住脖子,血从他指缝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柳兰英也突然睁开眼,手腕一翻,两块木牌甩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砰!砰!” 木牌落地,耳室内阴风骤起,两道虎形虚影浮在半空。 接着她又摸出一块青玉,往地上狠狠摔去。 鬼瞳之下,碎玉中飘出一具巨大的魂体,钻入二爷的身躯。 二爷双眼迸射出从未有过的精光。 沈星移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好一个鬼手佛心!”他怒吼一声,朝二爷冲去,“我早该想到你在装死……” 吕三笑的身体缓缓倒下,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 他的眼睛还睁着,却彻底失去的生机。 沈星移手上掐诀,嘴里念叨了几句,往对面的耳室一指:“起!” 地宫之中的几具石棺同时颤动起来,棺盖瞬间被顶飞,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片尘土。 下一刻,几具身着古装的尸体从石棺中爬出。 0141章:燃魂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这些行尸皮肤干瘪如树皮,眼窝深陷,却泛着诡异的绿光。 它们的动作机械而僵硬,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直奔着二爷和柳兰英而去。 二爷身形一闪,三枚透骨钉脱手而出。 “叮!叮!叮!” 钉子钉入行尸眉心、咽喉、心口,却只能让它身形稍稍顿了顿。 行尸继续前行,枯爪如刀,刺入二爷面门。 二爷侧身避过,反手又是一枚透骨钉,这次钉入行尸后颈。 行尸终于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倒下。 此时另外两具已经逼近柳兰英。 柳兰英双手连挥,几块木牌飞出,在地上排出北斗七星形状。 耳室内再次刮起阴风,正在快速移动的行尸,仿佛深陷泥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柳兰英咳了两声,双脚跺了跺 ,一块木牌从地上飞起,打在其中一具行尸的背上。 行尸发出痛苦的嚎叫,身形往后慢慢倾倒。 接着浮在半空的虚影落在了行尸的身上,一通撕咬。 沈星移气急败坏,双手再次结印。 我双手凝聚起回元罡气,击向他后背。 “砰!” 沈星移竟然没有避让,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 但他只是身形晃了晃,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沈星移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直奔二爷而去。 此时二爷正被行尸缠住,无法脱身。 行尸晃着脑袋,怎么打都没用。 “没用的!”沈星移冷笑,“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行尸。” 二爷眼神一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珠子,犹豫了片刻后,吞了下去。 “骨灵!”我惊呼出声。 当年胡月姬给了二爷三颗骨灵。 一颗渡化了铁栓,一颗给我带去了江城,还有一颗二爷自己留着。 之前我只知道骨灵可以渡化阴魂怨灵,没想到二爷却直接吞进肚子里。 我话声刚落,就见二爷身体猛地一颤,皮肤迅速充盈,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他的眼珠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眼白。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 “九哥……”柳兰英欲言又止。 二爷沉喝一声,一手按住一具行尸的肩膀,一手抓住它的头颅,用力扭动三百六十度之后,竟然硬生生的拉扯了下来。 像是摘下一颗熟透的果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我和柳兰英。 沈星移原本已经近到二爷身前,见到这一幕,又往后退出了几步。 二爷气势继续暴涨,双手同时击向另一个行尸。 “咚!咚!” 两声闷响后,行尸的胸膛被二爷击打穿透,黑色的内脏洒了一地。 柳兰英看向二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冲进来两个穿道袍的中年人。 一高一矮。 高的手持一柄拂尘,面容冷俊,步伐轻盈如猫。矮的那个腰间别着一串铜铃。 沈星移指向二爷:“他在燃烧自己的命魂,撑不了多久,你俩先跟他周旋,等他命魂耗尽,直接击杀。” 两人同时出手。 高个子的拂尘如青蜓点水,试图激怒二爷。矮个子的铜铃摇动时,让人头晕目眩。 起初二爷还能从容应对。 可没过多久,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骨灵带给他力量,也正在快速侵蚀他的生命。 柳兰英想上前帮忙,却被一具行尸缠住。打出去的木牌已经碎裂,只能徒手与行尸搏斗。 一时间,险象环生。 我被沈星移牵制,无法靠近二爷和柳兰英当中的任何一个。 就在这时,二爷被高个子的拂尘击中后背,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心急如焚,却怎么都无法摆脱沈星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吊在半空中的陈乙木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清明如初,没有丝毫迷茫。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咔嚓!” 铁链应声而断。 陈乙木从将近两米高的地方落下,稳稳站定。 接着左手抓住琵琶骨上的铁钩,硬生生地拔了出来,眉头都没皱一下。 鲜血喷涌而出,但陈乙木只是随手按了几个穴位,血就止住了。 “你们这群疯子。”沈星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陈乙木冷哼一声,如同出笼的猛虎,朝高个子道人扑去。 趁着沈星移分神,我绕过他,冲向了柳兰英。 还未近身,沈星移已经追来,缠在手腕间的软鞭狠狠击了过来。 我肌肉紧绷,回元罡气暴发,后背还是传来一阵剧痛。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提起来的内气,瞬间溃散。 沈星移的软鞭每次挥动时,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这是内气通过软鞭外放出来的。 我双手结出九阳印,回元罡气刚在经脉中凝聚,却被鞭影一次次击散。 更为糟糕的是,气海穴中压制的寒毒开始蠢蠢欲动,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体内游走。 必须速战速决,及早带二爷和柳兰英等人出去。 二爷的动作越来越慢,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那双纯黑的眼睛,光芒正在消散。 鬼瞳之下,他的命气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一具不属于他的魂体,还在支掌这具残破的躯体肉身。 然而那体魂体也在快速消融,如同风中残烛同,随时可能熄灭。 命气散尽,意味着死亡。 “二爷!”我心如刀割般疼痛,嘶吼着往前冲,却被沈星移一鞭抽在腿上。 皮开肉绽。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沈星移冷笑,软鞭如影随形,阻止我去帮二爷。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柳兰英那边,最后一具行尸终于倒下。 但她自己也力竭倒地,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 陈乙木与高个子道人打是难解难分。他锁骨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动作却丝毫不慢。 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活过来一般,寒光闪烁,逼得高个子道人连连后退。 而二爷,却身陷险境。 矮个子道人的铜铃中间弹出刀刃,寒光一闪,刺中二爷肩膀,鲜血喷涌。 第二刀,右胸。 第三刀,腹部。 每一刀都带着一蓬血花,溅在石壁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矮个子道人狞笑着抬起刀,直取二爷的咽喉。 二爷已经无力闪躲。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白如幻如电般,从甬道飘然而至。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矮子子道人的刀被白衣女子架住,再难进半分。 白衣女子与胡月姬有几分相似,肤白胜雪,如羊脂玉般莹润,更为妩媚动人。 唇若点朱,眉目如画,瞳孔深处泛着妖异的红光。 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又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方先生,我来晚了。”她的声音清危悦耳,“路上遇到两个邪道,费了一翻手脚解决。” 二爷微微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0142章:九尾之相 - 埋阴骨,借阳寿,我的鬼瞳能改命 - 余米之香 白衣女子眼中红光一闪,转身面对矮个子道人。 道人脸色大变:“你是狐族?!” 话音未落,女子已经动了。 她的动作优雅如舞蹈,却快得让人看不清,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向道人眉心。 道人仓促举刀格挡。 “咔嚓!” 刀断成两截。 女子变指为掌,拍在道人胸口。 “噗!” 道人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白衣女子没有追击,而是闪身来到陈乙木身旁。 陈乙木正与高个子道人缠斗,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白衣女子玉手轻挥,三道无形的气劲接连荡出。 高个子道人拂尘急转,却只挡住两道。 第三道白衣穿透他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 “联手!”白衣女子看向陈乙木。 陈乙木点头,短刀如电,直取道人咽喉。 道人勉强避过,却被白衣女子一掌拍在后心。 “哇!” 道人吐血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沈星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狐族!”他厉声道,“为何三番两次插手凡俗之事?” 白衣女子轻笑:“狐族欠方先生天大的人情,不得不还。” 沈星移咬牙:“你以为就凭你们,能活着离开?” 说着,袖口轻抖,落下一物。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镜面泛着青光,背面刻有九条盘绕的青蛇。 “玄阴镜!”白衣女子惊呼,身形猛地一顿。 青光照射下,她的身影开始扭曲,隐约出现狐狸的本相——雪白的皮毛,三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曳。 沈星移眼中闪过狠毒:“狐族不现世,我也懒得去管。既然要多管闲事,道爷就让狐族从此灭族。” 他手指轻弹镜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衣女子身形被禁锢,动弹不得。 她挣扎着,眼中红光大盛。 “咦?”沈星移眯起眼,“九尾之相……你是青丘一脉?” 白衣女子恨恨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她的皮肤开始泛红,像被火烧一般。 “十年前,胡月姬趁我受伤,闯入我在青石村的道场,抢走骨灵。这笔账,我一直记着。”沈星移左手结印,右手持镜,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的工夫,他的身后渐渐浮现出一道金色光晕,如一轮初升的太阳,压得白衣女子双手伏地,命气开始涣散。 我和陈乙木对视一眼,同时跃起,冲向沈星移。 陈乙木的匕首直取他胸口,我凝聚回元罡气的掌心,拍向他后背。 沈星移头也没回,左手印诀一变。 “嗡……” 地宫突然微微颤了颤,一道虚影从黑暗中飘来。 是个小女孩,穿着花布裙,咧起嘴,在我们几人之间穿梭。 “周小花?!”我心头一震。 我之前一直以为沈星移处心积虑的想要的打开锁龙桩,是为了复活周小花,现在看来并不是。 因为,他已经将周小花的魂体炼成了厉鬼。 未成年而死的孩子,化作厉鬼后最为凶戾。 此刻她面目狰狞,十指如钩,直扑二爷而去。 “它想占身夺舍!”柳兰英惊呼一声,挣扎着爬起,从怀中掏出一根金色的羽毛,尾端系着红绳。 “凤凰尾羽镇!”她咬破手指,抹在羽毛上,打向周小花。 羽毛在我眼里,化作一道金光屏障,挡在二爷身前。 这道屏障陈乙木是看不到的,但他却能感应到,下意识的往一旁侧了侧身。 周小花撞上金光,发出凄厉惨叫,转而扑向柳兰英。 但柳兰英先前扔在地上的两块符牌,同时亮起,将她周小花逼退。 周小花龇牙咧嘴,又转向金不换,眼中充满怨毒。 就在此时,柳兰英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白玉砸向周小花,却因力竭而偏了方向。 白玉落地,碎成几瓣。 “老金……”柳兰英嘶喊。 金不换却依然昏迷。 不过,周小花却并未上他的身,而是悬浮在他头顶。 沈星移一阵冷笑,趁着陈乙木避让周小花,手中软鞭卷住了他的脖子。 陈乙木脸色涨得通红,匕首落地。 白衣女子的命气消散得越来越越快,命气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 “我不会杀你,但这些人都会因你而死。”沈星移盯着我,冷声说道:“我要你内疚后悔一辈子!” 他手腕翻转,软鞭如毒蛇一般扭动,将陈乙木甩了出去。 收起软鞭后,沈星移空闲的那只手再次结印,往二爷一指。 化作厉鬼的周小花尖啸一声,化作一道红光,撞向二爷。 “不要……”我嘶吼着前冲,却已来不及。 周小花没入二爷体内。 二爷浑身剧颤,两道模糊的影子被撞出体外。 那是一直在苦苦支撑他活动的阴魂和二爷自己的魂体。 周小花的魂体,成功夺舍,占据了二爷的躯体。 但二爷在最后一刻,用自己残存的魂魄做了最后一件事。他颤抖的摸出几枚银针,闪电般刺入自己的印堂、人中和百会穴。 “鬼门十三针!”沈星移脸色大变,“你疯了!” 二爷笑了。 那是我见过最平静的笑容,仿佛一切痛苦都已远去。 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看着我,嘴唇微动。 虽然没有声音,但我读懂了。 二爷让我活下去。 周小花的魂体在二爷体内尖啸,却无法控制这具被银针封住的躯体。她的命气开始极速消散,像被戳破的气球。 “同归于尽……”沈星移咬牙切齿,“方九龄,你够狠!” 二爷缓缓倒下,像一棵被砍断的老树。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映着地宫顶部闪烁的点点光芒。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我看到柳兰英爬向二爷,泪如雨下;看到陈乙木起身后,扑向沈星移;看到白衣女子艰难地抬起手。 但我什么都听不见,双腿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低嚎。 恍惚之中,我看到二爷的魂体从躯体中溢出,悬浮在空中。魂体依稀是他生前的模样,眼神温和,嘴角含笑。 沈星移狞笑一声:“方九龄,当年你斩掉我一指,后来又多次坏我的好事,今天……我要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他手中的玄阴镜猛地砸向二爷的魂体。 “不……” 我的怒吼在地宫中回荡,却无法阻止镜面青光照在二爷的魂体上。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裂开。 二爷的魂体破碎,化作万千光点,像夏夜的萤火,四散飘飞。 我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二爷……”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