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士之耽兮 由可说也 - 墙头马上 - 時七   1926年的上海,风起云涌,时局动荡。   她含着一腔爱国热血,不顾生命安危从巴黎回到上海。甲板上吹来的海风是带着咸腥味的。她的头发飘扬在空中,她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就是她的故乡,她想的不是个人生死。是家族存亡与民族大节。   来接他的人是谁?他坐在车里拿着报纸跟她聊天,他怪她不应该回来。   她还能怎么样?家族事业无人问津,为人子女又怎么能让人心生顾虑?所以,她马不停蹄的就赶回来了。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她回来靠近他,原来一切都已经改变。他们不再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孩童了。   冉冉陪他度过的年月,所以他告诉她跟冉冉的熟稔热切。   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回来?   但是现在她承受的担子不属于她。黎天为了民族大节一走了之,她的肩膀上扛了一分沉甸甸的责任。   但是,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她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她海红豆的手钏。问她喜不喜欢。   她低头沉思才想起来王维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只能苦笑说,很喜欢。   他是最在意她的。两年前,她一走了之没有半句言语。甚至连回来,他都不知道。   但是他对她还是一如往昔。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既然她不珍惜他,那么就让别人来好好待他吧。   她只想着他,父亲也给不起她想要的,梦寐以求的婚姻。   她为他冒险去了广州,一个人回来。   听闻的震惊消息,是他跟淼淼订婚。   为什么要是淼淼?跟她有血缘关系年轻的妹妹。这就是父亲想要的商业婚姻吧。   她只好去找他。   他却冲她发脾气,怒不可遏。这是第一次发脾气,是因为什么呢?   也难过他会有那样的激烈反应。就算掐死她也不为过吧。   她居然奉劝他好好对待淼淼,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但是在她面前他隐忍的低到尘埃。   哼,她还不知足!   告诉我,你会好好对待淼淼的对不对?   他扼住她的脖子,想要她清醒。甚至说了一大通在她看来是风言风语的话。   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我不会娶淼淼,你仔细想想你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就这样回来,让他算计吗?   她也气氛,狠狠的摘下红豆手钏摔在他的面前。   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你就安心跟淼淼结婚吧。   他知道她真的是生气,有拉住她的手。   我只要你。   她狠狠的甩开,头也不回的就走。   后来,他还是无休止的去跟她纠缠。   彼时,他已经是淼淼的未婚夫了。她的青梅竹马是自己妹妹的丈夫。   她懂得避忌,却拧不过他。   三姨太的煽风点火,父亲第一次给她耳光。   她的辉煌岁月,回不去了。   他也站出来,对她说。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她满心欢喜,跟他侃侃而谈。   但是,他又不见了?他说过的陪他走下去。   淼淼不见了!   她出去找她,却碰见风头正盛的杜月笙。   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收敛,可是他却放她归去。   狼狈的样子又一次被他看见。他走下车抱起她,她拒绝不了。   原来他的车上有明媚的女伴。   他为了她,对女伴动怒,泪眼潸潸。   一起去找杜月笙,得知淼淼在他的府上。   看见他跟淼淼抱在一起,柔声安慰。   淼淼提议要尽早完婚,他也不推脱。   她的心里竟然也泛起点点酸涩。   忍住疑问,强壮大度。我会替你好好置办的。   回到家里,淼淼却认真地对父亲提及。   她清楚知道淼淼的感情,是她耽误陆元去找她的。   她惹来嘲讽还是没能够挽回什么。   沈映年!他终于回来了   他却亲热的跟冉冉站在一起。   她这才懊恼起来,她们本来就比自己更熟稔。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父亲知道她跟冉冉的心意,但是他最终还是答应娶冉冉为妻。   她把委屈全部都忍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   她的痛苦,不甘。不需要别人替她承担。   她已经长大,知道审视夺度。   所以,她欢喜的去参见冉冉跟他的婚礼。   他跟冉冉站在一起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她得体的饮一杯酒下肚,肚子里的火辣就快要把眼泪逼出来。   她回过头去摸,却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入怀里。   他对别人说,她是喜极而泣了。   可不是喜极而泣了么?   他把她带到无人处,对她说。他心里有你。所以不能带着你漂泊。   他眼前的人是方一鸣。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他跟淼淼也就快要举行婚礼了。   他瘦了很多,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破涕为笑,推开他一个人走开。   她心里想的是他今后不孤单了。   1927年的四月,是个多事之秋。   上海早就成了一座空城。工人们长时间的罢工引来的是政权的挥刀相向。   他的神秘身份曝光了,下落不明。   她也痛心但是她只能拦着冉冉不去追赴他,冉冉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保留他唯一的血脉。   而淼淼,终于。跟他完成了婚姻大事了。   父亲的后顾之忧,尽可了了。   一次偶然,遇见他跟淼淼的争吵。   他本来就是多情种子,被淼淼撞破。   淼淼却不肯退让,他也愤怒扬言要以一纸修书让淼淼另觅婆家。   淼淼听到这个话也知道怕了,一把就抱住她让她去劝劝。   再见面的尴尬场面他却说不出话来,其实她也知道他给了淼淼极大的脸面。   淼淼跟陆元私会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讲。   陆元也终于离开了上海,她曾经对陆元的感激情谊再也不存在了。   她总是忍不住回想曾经,原来都是她自己错过了珍惜她的人。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不是李千金,也没有她那样不顾一切的坚强毅力。   冉冉生下一个女孩,就撒手人寰。   她也好像放下肩膀上的担子 任性一回。   但是,她不可以。她也不允许自己做这样自我放松的事情。   只有把自己逼紧一点,她才不会想到后退。   父亲的离开,是在一个下雨天。   黎家仅有的声势也崩塌了。   她冒着公司崩溃的危险拿出一大笔钱给父亲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   以后的日子里,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她才22岁,难道果真要应了淼淼的话。   孤独终老,且长命百岁吗?    第二章 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 墙头马上 - 時七   在乱世里战战兢兢的渡过两年,谁又闯进她的生命里来?   他穿着一袭戎装驰骋而来。   她曾经骄傲的对他说,我家的事情你有几颗脑袋去操心。   而此刻,她牵着亦笙再也没有骄傲。   他在马上问她,是谁的孩子?你今晚带着她一起去我府上吃顿饭吧。   她没有机会拒绝,身后有人站出来从她手中抱过孩子。   他是再逼迫她!   不!她只能乖乖听从。   她曾经以为他不会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到头来他还是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换来了今天的满身荣宠。   陆元――他曾经失去淼淼。   或许是因为她呢?所以她也有过自责。   但是经年以后,她对他再也没有半分自责。   她恨自己给他一笔钱去奋斗打拼。   他把她软禁在家中,为了亦笙她不能反抗。   他虽然对她很好,但是也是带着恨意没有自由的。   他说,黎家大势已去。你只有我能够攀附。   他早就有了家世,,执意娶她为二姨太。   她本来就不愿意委身于人,但是这一次她愿意。   只不过是为了亦笙罢了。   她告诉他,亦笙是淼淼给他生的孩子。   淼淼虽然嫁给方一鸣,但终究也是因为赌气。   他们有过苟且之事,她想要用这一点来牵制他。   然而,他起初是无比高兴的。   后来,他也起了疑心,派人去查。   对她勃然大怒。   你父亲算计过我一次还不够吗?你也想要算计我。   她对着他只有冷笑,没有眼泪。   她从来不会为没有情谊的人流眼泪。   她说,论狠毒算计,我自愧不如。   他看着她不肯退让的眼神,却舍不得给她一个耳光。   原来,她早就住进他的心里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居然也没有留意。   原来,对她的短暂记忆是初见时,也是离别时。   他还是无民小卒屈居人下时,她是最风光得意的。只有他看清楚她的惶恐不安。   他对她说,你虽然承担家族大业,也不过是个任人拉扯的扯线木偶罢了。   她以为他不畏权势,对他青眼以待。   他跟淼淼东窗事发,她也不顾道德伦理放他离开。   他拿着她给的钱,暗暗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回来。   他痛恨她的算计,让人把亦笙送回方家给淼淼抚养。   她终于歇斯底里对他说不!   然而,,他也决定从今往后只给她痛苦记忆。就当是来偿还黎家对他当年的算计吧。   还是他单枪匹马独闯囚牢,来拯救她。   方一鸣从来都不离弃她,对她的付出不求回报。   他当着陆元的面,用手枪给他家的天花板开了一个洞。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半分退让。   放过她,你要淼淼或者其他东西我都给你。   他的家族女眷也哭诉,因为她备受冷落。   他咬牙切齿的骂她,贱人。你即入我家门,就应该安分守己。   此时的她已经身怀有孕,她不想为他留下后嗣。   她说,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他本来就是以亦笙来要挟她。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沈映年的血脉,她何至于此。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一在挑战她的底线,她终于跟他携手反击。   她早就喝下能使人滑胎的药,决绝不留余地的报复他。   终于,他舍得放手了。   这样坚毅忠贞的女子,他爱不起。   也不配爱。   她跟着他重回上海滩,发觉一切都变了。   淼淼不顾三姨太的阻扰,跟方一鸣离婚了。   他们本来就没有半分情谊的。只怪那一天他对淼淼的温柔呵护。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哪里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振兴家族事业,复苏民族经济。她只想着做他喜欢的事情。   亦笙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长得越来越像冉冉。   是个宜嗔宜喜的小小女子了。   一日,她去接亦笙放学。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黎沐。   那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了。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幻听,所以她不敢回头。   身后又清晰的传来一句,我回来了。   她牵着亦笙的手,回过头去。   原来真的是他!她的眼睛忍不住就模糊了。   她哽咽了,让亦笙向他跑过去。   有匪君子充耳绣莹会牟如星。    第一章 今夕何夕 青草离离 - 墙头马上 - 時七   有古人云,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是不是身逢乱世,都无比渴望回到故乡落叶归根呢?   我叫黎沐,我的父亲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两任大总统和三任副总统的黎元洪。   1926年,我在国内局势极度动荡的时期从巴黎回到上海。在巴黎我难得见到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   在甲板上有带咸腥味道的海风吹过来,我只披一件外套在肩膀上,感受着海洋的辽阔与凶险。空气中飘扬的不仅仅有船帆,还有我冗长的黑发。唐朝女子晁采曾赠诗给心上人:“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长发绾君心。我为什么在国内极度动荡的时期回到上海呢?人生总有生老病死,前段时间我收到冉冉的来信。她在信中写到,父亲病重,太太姨娘都已年迈。而且家族事业无人问津,为人子女怎么能够让人生忧呢?的确,我立马结束在巴黎的学习工作,马不停蹄的赶回上海。   今天,是在海上的多少天。我低头想想,却有海浪打上来打湿了我的脚,顿时又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原来今天已经是第11天了,我不顾脚上的凉意,拿出望远镜。我梦中的城市离我越来越近了。虽然在我刚才看到的广阔天地了它只是一个小点儿,千帆过境,我总能够找回它。我睡梦中走不出来又无比眷恋的家乡。   终于,靠岸了。我是漂泊的船,家是温暖的港湾,此刻我是这样子想的。我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提着它走下船来。看着天边渐渐冒出红晕,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一定是太阳高照的。   我四处观望,终于看到沈映年的车。那是一辆黑色的长安福特,他的影子在映在窗户上,我跟着人群缓缓的走过去。   车外立着的是他的司机----福伯。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傲人身姿更加丰腴起来,他早早的就替我打开车门,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叫我一句,黎小姐。   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叫过我了?在法国跟白皮肤蓝眼睛的人说的话都不是我喜欢的语言。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着我的国语了。   我也由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冲他颔首玩笑。福伯在沈家油水不少吧。   沈映年放下他手中的报纸,看向门外的我。他先是打量我一番,才说还不进来吗,在外面吹风。   听着他的声音,我尘封的往事记忆在脑海里显现出来。我立马提起裙摆坐进车内,坐在他的身旁。   他果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五官是那么的立体诱人,每开口说一句话都发出低沉的声线。他怎么,多了一番神秘?   他知道我在看他,于是坐正身子对福伯说一句。先送黎沐回家吧。然后,看了看我。你回来没跟冉冉说么?   你知道就够了?况且,现在公海上也不安全,他们知道了不就多一份担心么?   他好像是沉思似得想了想说,你思虑周全。然后把报纸递给我看,那黑色的印墨图片与文字立即进入我的眼睛。   我接过报纸,是报道学生游行和工人罢工的革命运动。我还未发表什么见闻呢,他就叹息的说一句,上海已经是一座空城了,你不该回来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我仅仅要为了家族事业忧心,民族存亡与复兴又该走向何处呢?   我对着他吟一首古诗,是《泊秦淮》的后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不就是为了民生民主民权的么?即便上海是一座空城,也是我的故土。   他点点头说,你说的对。黎天已经付诸行动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诧异的问他。黎天走了?   黎天是黎家的长子,他这样做父亲不气愤么?怪不得冉冉写信跟我说家族事业无人问津。这个担子父亲不舍得压在冉冉的肩膀上面吧。   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冉冉没有告诉你?   我 懊恼的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车子却突然停滞,我看前面的车窗。原来前面有大批学生在游行,声势浩大。   沈映年说,俄国的十月革命,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要想改变中国的社会现状,就必须发动工农群众起来进行革命斗争。   他说的这些话我当然知道。只是他对我并没有了以前的热切了,他成熟了很多,也懂得将儿女私情抛之脑后。   沈映年,你有没有忘记过我?我好想这样问一问他,但是我不想在外人的面前对他明朗表达。   沈映年,我叫他。你跟冉冉的关系很好吧?他只叫我黎沐。   我跟她很熟稔啊。他讲的那么轻松,好像完全不懂我一样。   哦。我只好不再说话了。   人群过去,汽车又在道路上行走起来。天就快黑了,我的内心突然忐忑起来,近乡情更怯?我只是有所畏惧姨太太们的可恶嘴脸罢了。   才到黎公馆,在门口就看见管家陆叔叔。他又惊又喜的帮我把行李拿进去,对里面喊道二小姐回来了。里面一时之间就沸腾起来。   我跟沈映年对立着,他很高我只达到他的下颔。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他静静地对我说。   我大方点头说,好啊。   我拉着裙角走上台阶,他还没有走,在身后叫我。黎沐。   我又回过头去看他,他更加显得英气逼人。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他这算是告白吗?我听着不自觉的红了耳朵,羞涩起来,回他一句。谢谢你。   我是不是感谢的太早?如果他能够跟我一起风雨同行的话。   我看着他的车离开,才走进去。在回廊上面看见父亲养的鹦鹉,本来是有两只的,现在只剩下一只孤苦伶仃的。   鹦鹉学舌。它看见我便叫唤,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我一笑置之,来到前厅,却不见父亲。只有三姨太悠闲地跟一个女人喝着茶。我仔细看过去,原来是她的妹妹。   她也看见我进来了,我也不叫她。只问道,父亲,在哪儿?   她高傲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洋洋自得的神态问我 ,二小姐跟谁说话呢?我瞧着这屋里也别有别人那。   跟她的恩怨纠葛要追溯到两年以前了,为了淼淼她一直都与我为敌。就在两年前我出国的这一件事情上,她极力的阻止父亲。引来父亲的冷眼相待,也连累了淼淼。   冉冉总会给我写信,她告诉我淼淼现在在念音乐学院。她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   她虽然一副骄傲神情,但是我也不怕她。她好歹也要顾及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我仰一仰头,对上她摄人魂魄的一双凤眼说,自然是问三姨太你了。不然,你想着我是在跟太太 这样说话吗?   太太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冉冉跟黎天都是她的孩子。冉冉作为嫡女的确是贵不可言,与我跟淼淼不同的。但是我认为父亲并不看重这些,不然他为什么只许我去国外留学。   她的凤眼狭长而妖娆,冷哼一句。黎沐,你在国外呆了两年,该有的礼数全都忘了是么?你不要忘了,老爷向来喜欢礼仪周全的人。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我从来都不跟她低头。   我不予以理会她,径直的走上楼梯推开爸爸的房间。他也不再房间里面,他到底去了哪儿?   冉冉跟淼淼都不在家,我只好又跑下楼去问陆叔叔。   陆叔叔正打算打电话去医院告诉父亲我的归来。父亲病了这么久还没有好一点吗?   重逢的时刻会不会有痛哭流涕?他虽然曾权倾朝野,但他也是个父亲。他也有普通人的情感。   陆叔叔开车跟我一起去医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漫天星光了。我在月光的照耀下而归来。   陆叔叔在车上的时候告诉我,父亲是因为黎天的事情突发脑溢血的。就在病发的前几天,他养的鹦鹉有一只死了。这就是预兆吗?   我没有鲜花,走进病房的时候内心也是慌张。我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太太给他削一个苹果,他戴着眼镜看书。   我才走到门口就叫他一句,爸爸。他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他并没有多沧桑,但是脸上全无血色。时移世易,这个时候他也会有不称心的事情。   他把书放下来,也把眼镜摘下。我飞快的跑到他的床边坐下来,回来也不跟我说。   太太伸手去接他的眼镜,看了这么久你就跟黎沐好好聊聊,舒缓一下眼睛吧。   太太是很端庄的女人,所以她从来都不会为难我。她看我一眼说,刚刚下船还没有回去吧?   她说的回去是回家里面对三姨太,我跟三姨太不睦她也是知道的。   我不理会她就是了,怎么说爸爸在病中也应该清净些。她又赞许的看我几眼,然后出去,给我跟父亲留下独处的空间来。   黎天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他说这话倒有点语重心长,我决定让你接管公司。你也知道冉冉是不大理会这些的,而淼淼她又那样争强好胜的母亲,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是么?因为我没有母亲。   我的母亲是她第二房姨太太。我对她几乎没有映像,是在别人的嘴里听来的。她叫合珍,是苏州一个古镇里的女孩子,长得清丽婉约。但是,为什么她早早的离开我,与 我天人永隔呢?   在他面前我没有一滴眼泪留下来,他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只有他一个父亲,可他却有许多的女儿。   想到他还在病中,我不好拒绝他,默默地点头。   以后,在我名声大燥,孤独的日子里,我对他谢谢的人会跟我一起渡过吗?   我回上海的第一个夜晚居然是跟他彻夜长谈,他告诉我国内局势,告诉我上海现状,告诉我公司营运。却唯独不告诉我沈映年。   当年啊,我可是因为沈映年才去的法国。   这一切值不值。他应该给我一个交代的。可是他却闭口不提,他的滔滔不绝我都不在意。    第二章 采苦采苦 于山之南 - 墙头马上 - 時七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的陆陆续续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是我跟冉冉在处理公司的事务。父亲晚年致力于实业,曾任中兴煤矿董事长,黄陂商业银行董事还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等企业的董事。   他时常对我说,家族事业不能够后继无人。这一切不都应该是冉冉承受的么?我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一个庶女罢了。   终于,有了向外界宣布的这个机会!   我二十一岁的生日,他决定亲自为我置办。他请的宾客都是他商界的朋友,非富即贵。当然了,最重点介绍的不是沈映年。而是方一鸣。   方一鸣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董事长方钦励的独子。我跟他算亲梅竹马么?但是他对我有“异心”。   楼下的音乐声音早就响起来,我换上一席明黄色的长裙走下楼去。   顿时,有相机咔嚓的声音还有耀眼的白光袭来。原来他还请来这么多的记者。在他看来,我的生日宴会只是为了举办一场记者招待会吗?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我来继承他的衣钵。因为是夜晚,大厅里亮起无比奢靡的灯来。留声机发出来的音乐是《祝你生日快乐》。   但是我并不快乐,以后的我不可以再任性妄为了。我环顾周围各色的人,父亲跟他的朋友高谈阔论。我没有看到冉冉她去哪儿了?但是看见淼淼打扮的娇艳动人,跟我比起来好像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淼淼是三姨太的女儿,最为年幼,虚岁只有十七岁。但是她身上的美艳气质却是一点都不差,宜嗔宜喜都是美丽动人的。她穿着天水碧的衣裳,头发直直的披落到腰间,手上的手钏是佛教七宝。   佛教七宝是指七种在各类文献中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藏品。金银,蜜蜡,砗磲,珊瑚,南红玛瑙以及珍珠。   看来三姨太今天是打算给淼淼说一门好亲事了。这里的商业气氛实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刚打算出去看看满天的繁星,还没有走出门就撞见冉冉跟沈映年携手走进来。   冉冉穿着黑色的风衣外套,手里拿着一束花,她看见我就对我笑笑。大方得体。她说把花束递给我,是百合,红掌跟天堂鸟,寓意火红年华,前程似锦。我接过花对她说谢谢。   她说,这是映年专门去花墟为你挑选的花。   他叫她冉冉,她叫他映年。   她还是热情的挽着沈映年的手臂,而沈映年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穿白衬衣西裤,另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高傲漠然。   我也对他说一句谢谢你。然后拿着花转身进去想把花放进花瓶里面。他却放开冉冉从我的手中拿过花,我来替你放。   是冉冉抱着我的腰说,我们一块儿进去吧。我朝她点点头,跟着沈映年走进去。   记者正在跟父亲和方钦励拍照,方一鸣穿着燕尾服跟淼淼在沙发上聊天。淼淼总是淡淡的回应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有什么话题。倒是三姨太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的开怀。   原来是她中意方一鸣,但是淼淼却不喜欢。   黎沐。原来是方一鸣的父亲方钦励叫住我,我走到他跟父亲面前,对他们一一问候。   我叫他方伯伯,他点点头,满意的问我。在法国学习生活还习惯吗?   劳烦伯伯挂念,黎沐在外一切都好。   嗯,这才是大家风范。他又转过去对父亲说话,哪里像我家的逆子,一点分寸都不懂。今天还是空手过来,黎沐这份礼物我一定让他补给你。   父亲忙摆摆手,诶,方兄不要见外。我瞧着一鸣那个孩子放荡不羁是干实事的。黎沐跟他自小一块长大,相差无几。   方钦励接话,他啊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一个人。你也知道他多女伴但大多都是玩玩,我猜想他心中早就有人了。   他说着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转,我只好僵硬的对他笑笑。父亲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看穿我的窘迫了。   他委婉的拒绝方钦励。方兄你也知道,黎沐才刚刚回国。家里的事情又要她四处打点。我是想着过些年在给她谈亲事,她上头还有冉冉呢。   听见父亲这样讲,方钦励眼神里的失落立马掩盖过去。强装欢喜的对方一鸣招手示意他过来,又对我说。我跟你父亲多年的好友,你跟一鸣又是亲梅竹马,也一起拍张照片吧。   方一鸣大步朝我走过来,眉眼里是淡淡的笑意。我走的时候没有跟他说一句,回来他也不知道。我这样视他如无物,他却不跟我动怒。   是记者在给我们拍照,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这就算是拍好了,他父亲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我并不想那样的生活。跟方一鸣成婚。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众目睽睽之下,他拉着我就要往外面走。   我没有甩开他的手,在记者的面前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爆炸性的新闻。最近一直在忙,忘了告诉你。我真的有些懊恼,他总是包容我的任性胡闹。   外面星光熠熠,完全没有里面的压抑气息。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我们两个人在秋千上面坐下来。   我抬头看星星,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放到我的手心里。生日快乐!   我拿起手心里的礼物,原来是一串红菩提的手钏,因为这种红菩提的外形跟红豆极为相似,人们常常把它当做红豆。   我瞧着你们女孩子戴红色的手钏好看,但是红珊瑚又太普通了。这个海红豆你可喜欢?   情丝寄纸鸢,托风诉心恋。鸳栖红豆树,相思落片片。   红豆,最能表达相思。他还想着我,但是我跟他没有圆满。   我不好驳回他的心意,只能把它滑进手腕。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他朗声说道,又问我。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要你接管事业?   我有些无奈说,今天的记者不就是因为这些来的么。   他又叫我,黎沐?   我低着头回头去看他,嗯?   他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再也没有别的了。但是,我,看不清沈映年的眼睛。或许,从来就没有我。   他的笑让人看着很舒服,我真担心你。   我懂他的担心,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这一片天来。我只好打破这个尴尬,起风了,我们进去么?   好!他拉着我的手,注意脚下。   他的手真温暖啊,但是我却不贪恋,把手抽出来。   他看着我也不说些什么了。进去的时候,蛋糕都推出来了,大家都在等我跳开场舞,然后进入 重点也就是父职位的更退。   黎沐,大家都在等你跳第一支舞呢。父亲远远看见我就冲我喊道。   果真,他们都各自携着舞伴目视着我跟方一鸣一起进来。我的目光在找沈映年,他跟冉冉亲热的站在一起,看见我跟方一鸣站在一起他就伸出手来邀请冉冉跳舞。   方一鸣也邀请我跳舞,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接受了他的邀请。可能是不想落在人后,也有可能是不想让大家陷入尴尬的境地。   高亢的小提琴声音响起来,我没有心思跳下去,眼神都在沈映年的身上。从前我的生日,都是他来邀请我跳第一支舞;但是,这一次却不是。   方一鸣看出我的异样,随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黎沐,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喜欢我怎么样?一颗心不在他的身上吗?我本来就跟他没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就算我钟情于他,也不是我的错。   我怕别人也会察觉,只好收回目光跟他道歉。对不起。   这首曲子好像特别的长,我好想跳了很久一样。我好想要结束这一切,去跟沈映年聊聊天。   今天,是他给我插得花。   “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歌舞升平的场景。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涌入了大批的官兵。   方一鸣立即把我护在身后,我微微探出头去看。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傀儡的官兵,他敢这样闯进黎公馆,却没有半点的歉意。   父亲病才初俞,就遭遇这样子的事情。太太立马扶他坐下来,只听见父亲沉声问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这样带枪闯进来。   为首的人这才打起官腔来,我自然之道这里是黎先生的府邸,但是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还望黎先生体谅我们。   在场的客人都不吱声,冷眼旁观。   体谅?还是冉冉站出来说话,不知道你要我怎么体谅你。你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必定叫你丢了这个饭碗。   她站在沈映年的身边不卑不亢,大家风范显而易见。   他到也不惊恐,还是沉稳的回答。我们收到消息,有人混进了黎公馆。至于是什么人,是谁?我们只能一一搜查才能知道了.   他说完之后,身后的人就开始对宾客进行查访,无一例外。   搜查我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他对我还算尊重。黎小姐,得罪了。   这里都是政界要人,我心里想既然知道是得罪了,就应该给自己想好退路。   但是我不为难他,他却惊讶起来。这是什么?   他这么一叫,带头的首领立马就向我围过来,朝他指的地方看。   我也低头看下去,原来是我的裙摆上面沾上一朵栀子花,花朵洁白在我米黄的裙摆上不易发现。   不过是一朵花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个首领还想要走进我,却被方一鸣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   他又站稳,对着我们环顾一圈。喝到,带走。立马就有人围上来想架住我。   不可!是谁的声音,这么熟悉?我回头望去,沈映年风度翩翩的朝我走过来。听闻国民官兵向来立法严明,你想要抓人也得给我们一个像样的理由。他走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耳后说,不用担心。   我本来就不是柔弱的女子,我有一腔孤勇,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做事还得向你们交待?难道你想要扰乱军务吗?沈公子要懂得审视夺度才好。为首的人一身轻慢对着沈映年,然后又讽刺的对着我哼一句。黎小姐,请吧!   我最看不惯他那副恶心面孔,但是的确今时不同往。我瞪他一眼冷漠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你这样对我,不过是因为黎家落魄。但是你不要忘了,黎家好歹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我回头去看沈映年一眼,示意不要担心。   父亲坐在沙发上面看着我,眼神里饱含着对我的期待。我不能让他失望,爸爸!给你的手枪上好膛,一定让你手刃这个狂徒。   我跟着他们走出去,却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抓住我。原来是方一鸣,我等你回来。   我还没有说话,方钦励急急忙忙的拉开方一鸣的手,对着他就是当头棒喝。黎沐不会有事,你不要乱来!   我在国民党的暗室里待了四天,四天以后我毫发无伤的走出来。我头顶的天空真蓝,但是这种蓝以后会不会有倾盆大雨袭来?我不知道。他们逮捕我的原因是因为我裙摆上的栀子花。他们以为我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栀子。可惜我并没有那样的好本事。   是方一鸣跟冉冉来接我的。沈映年却没有来,他为什么不来?我身上的栀子花又是从何而来?   我不愿费尽心思去多想,跟着冉冉坐车回家。    第三章 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 墙头马上 - 時七   《诗经.国风.子衿》上面有一句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一直在等,出狱那天他没有去接我。这么多天过去他也不来找我。即使他跟冉冉关系热切,冉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想,那天晚上他特地去花墟给我挑一束花,那那朵栀子是不是他的?   我不是栀子,也没有她那样的杀伐果决。每天在公司看的文字数字实在是枯燥乏味。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我实在是坐不住。我收拾好一些重要资料,就拿起手袋出去,外面风和日丽,坐在这里岂不是辜负了吗?   街头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是谁又能说这样的繁荣背后没有不安分呢?我在淮海路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是蓝山。   有一个小女孩在我的身后叫我一句姐姐,我回头去看她。她大概六岁左右,衣衫褴褛,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把手里的花束推进我的怀里,我看一眼。是香槟玫瑰,但是它的中间却有一朵小小的栀子花,不细看的话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我被冤枉入狱是因为栀子花,而今天又是谁让她给我送这样的一束花呢?他不来见我,却又这样的闲情逸致给我送一束花。沈映年他在哪儿?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不问小女孩是谁送的,给了她5块钱大洋。她欢欢喜喜的笑着跑出去了。   我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坐下去。我怕跟栀子有所牵连所以把栀子花从中间拿下来,放进花束外层的包装里。拿出钱币把它放在杯子的旁边,就走出来。   这束花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想表达什么。我不像冉冉那样热爱鲜花,所以我只能找到一家花店询问。   这家花店是一个英国女人开的,所以给它取名”dream of flowers “。她看起来很和蔼,看见我抱着一束花进来,揶揄的对我说,有人给你送这样的花,祝你幸福。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身陷囹圄的沈映年现在在哪儿,我问她。你知道上海哪里会种植这一种花吗?   她的普通话说的一点都不生硬。你不知道吗?上海有一个花海,里面有一座玫瑰园种植各种玫瑰花,很漂亮,你可以去看看。   我的确不知道上海什么时候建有一个花海。沈映年跟冉冉只会去花墟买花,而我不喜爱鲜花,自然不会关注这么多。   我又想起来花束里的一朵栀子花。难道他的意思是晚上一点钟相约在玫瑰园吗?我对她道谢,走出来想去沈映年的家里看一看。   纵然我不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跟我撞个满怀的是方一鸣,他看见我捧着一束鲜花,诧异问我。你是一向不喜欢鲜花的。   他的汽车就停在花店的门口,他刚下车,难道他也要买花吗?我心中有疑问,对他的回答也模棱两可。我是最近才喜欢的。   他一把接过我手中的花,也感觉到了它醉人的味道。他说,我看看。香槟玫瑰是最能表心意的花了,你喜欢这种花很好!   我并不喜欢这种花,我只是担心一个人。他却不懂不明白。   我又从他的手里把花拿回来,沈映年跟我表达心意我要去赴他!我要回去了,你好好逛逛吧。   要知道我的心里担心的是沈映年,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纠缠。我忽然看到手上戴着他送给我的海红豆手钏,就这样走掉好像不太好。   只好回头冲他笑一笑说,拜拜啦。   他却叫住我,你等一下。他眉眼盈盈的朝我走过来,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栀子花。他把栀子花放到我的手心里说,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   难道他也看懂这束花的寓意了吗?我不敢去看他炙热的目光,他又说我晚上开车去你家里来接你。   好吧!既然他看懂了,我也不好拒绝他。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说,谢谢你。   诶,我对多少人道过谢?想起沈映年的失踪,会不会他也无端消失了?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栀子花。在他的目送下离开。   夜晚来的太晚,方一鸣还没有过来。父亲出去跟朋友一起听花鼓戏了,趁他不在家。我潜进他的书房,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他的手枪。他的手枪沉甸甸的,我感受到它的责任使命。父亲拿着他保家卫国,我拿着它是为了沈映年。跟父亲比起来我果真是一个被情爱所困的小小女子。   冉冉也跟着父亲出去了,家里只有淼淼跟太太们。我换一身黑色的洋装出去,手袋里装着的是父亲的手枪。刚好碰见陆叔叔关院门。他问我,这么晚了,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晚吗?的确,已经是快晚上十一点了。我对他说,我约了朋友去跳舞。爸爸还没有回来呢,陆叔叔晚些再关门吧。   他又重新把院门打开,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随着声音的由远而近,是方一鸣开车过来了。他刚刚开进院内,也不下车就对着我说,快点上来吧。   陆叔叔看见是方一鸣来接我,也眉开眼笑的说,二小姐好好玩吧。   真不明白,难道他也认为我会跟方一鸣修成正果吗?父亲已经拒绝方钦励了,即便方一鸣对我有些什么想法,我们也不可能有圆满。   他满不在乎的开着车,我怕他跟我想的不一样。只好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我错愕不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知道我要去花海,去找沈映年?   你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怎么能够放心你一个人去呢?他风轻云淡的说,但是我感到内敛。   他总是能够第一个想到我,而我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是不是太坏,对不起他?   在他的面前我不想表现的软弱,于是我倔强的跟他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他却冷哼一句,你为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你不应该回来的。   为什么沈映年跟我说这句话,他也这样子说。就算我不回来,你们就愿意看我在外孤苦漂泊吗?   我知道自己辜负他的心意,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去偿还。我只能说一声谢谢,然而一声谢谢又有什么用?他不想我对他这样生疏。   他突然问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喜欢钟情的花,还是钟情一个人。   我想了想,还是反问他。你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啊,我并不在意他。但是,他还是决定跟我风雨同行。   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他伤感的说。他少有伤感的言词,却是因为我。   我不想他这个样子,但是我无能为力。   这不是花海?我反问他,这是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周围也没有人家。   我们走过去。他开门下来,我也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我穿着的是黑色的小皮靴,这些错乱的枝桠扎不到我。他倒像经常过来一样,熟练地穿梭其中。我跟着他,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芳香里。   他抬头看月亮,明晃晃的月光却照不清楚我脚下的路。月亮正在慢慢的往西边移动,是不是快到一点钟了呢?   我的手里空落落的,原来我把手袋落在了车上,那里面有我从父亲书房偷出来的手枪。   我的心里失落极了。他感觉到了我的失落,拉住我的手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他又四下观望,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说,就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我们猫着身子在花丛里面穿梭,尽管芳香四溢但我没有心情去驻足观赏。   这个小木屋非常的破败,方一鸣生硬短促的叫唤,喔喔。他是在学猫头鹰的声音。   他这样小心谨慎是不是也怀疑沈映年的神秘身份呢?万籁俱静,小木屋里面也传来猫头鹰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 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听到了回应,方一鸣就拉着我走进去。我在门外就看到一双雪亮的眼睛。有匪君子 会牟如星。果真是沈映年。   我看见他,就甩开了方一鸣的手跑到他的身边,他有些沧桑。你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他却极其平静的替我捋一捋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看到他跟你一起过来我就放心多了。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跟黎天的关系一向都很好的,难道他跟黎天一样?我看到左手的胳膊上面有暗红色的血印,你的手臂?   他不让我碰他的伤口,反用右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黎沐,你听我说。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方一鸣只好转过身去,不看我们。没有他寒冷的目光射过来,我问沈映年。你是要离开上海了么?   他把一把手枪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握着我的手直直的对着窗外。我第一次握手枪,难免有些颤抖。而窗户外面模糊的人影就在我的狙击范围之内。他的沉着平静让我感到陌生,我今天教我怎么样开枪,你要好好学。   不!我的手突然软下来,我还没有勇气去杀一个人。   窗外立即有一道火光射进来,与我擦肩而过我一惊。立马回头去看,火光在墙角消失了,只在地上传来叮当的清脆声音,是子弹落地的声音。   方一鸣立马担忧的转过身来,但是看见我安然无恙,只好把担忧忍下去。   他又握住我的手,你被这样算计也要隐忍退让么?我久不做声,他又柔声安慰,别怕!   我的手指传来有疼痛传来,是我太过紧张扣着扳手导致的。有一声巨响发出来,我睁开紧闭的双眼,窗外模糊的人影倒了下去。   我还没有来得及平复紧张的心情,又开出好几枪击倒后面站起来的身影。我的手是彻底松开放开了,手枪掉在地上。   我的心情难以平复,我转过身离开他的怀抱,他还是他为什么却让我感觉那么危险那么陌生。可怜我却心甘情愿为他冒险!   我的手在不停的哆嗦,是方一鸣在背后抱住我,让我渐渐地平静下来。沈映年从地上捡起手枪,把它放到方一鸣的手里。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模样,即使我再他的面前崩溃。他对我说,黎沐你要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知道吗?   你的手还在流血。我不想回答他给我的沉重的话题,去问他的安危。   这个没有关系。他又对方一鸣讲,请你一定安全送她回家。   方一鸣又想要拉着我出去,我回头看他一眼,又甩开方一鸣的手,我等你回来。   好。他重重的点头,快点回去吧。   我感觉到了方一鸣的失落了,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漫步走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讲话。对不起还是谢谢?   他走在我的前面,阴沉的开口说话。我不想 看到你这个样子。   他在怪我为了沈映年以身犯险。我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该讲什么。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红肿,我随手摘下一朵花想要给他。但是,月色朦胧我只能看清楚花的样子。   他突然转过身来,以至于我狠狠的撞在他的胸脯上面。他把手枪放在我的左手手心上面,然后又捧起我的右手。他也注意到我用力伤到手指,很疼吧。   我的右手上还有刚刚摘下来的一顿花,我对他摇摇头。这朵花送你咯,虽然是随手摘得,但是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还是担心我,接过花勉强的笑笑,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人生里总有谁对不起谁的,遵从我心我只能对不起方一鸣。这个多情种子。   他开车送我回家,父亲跟冉冉已经睡着了。我把父亲的手枪还回去,简单的给自己受伤的食指擦一点药。家里的平静,我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沈映年能不能安全回来呢?我反复擦拭他给我的手枪,以至于它变得锃亮。   枕着手枪入睡时什么感觉呢?   在极度不安中寻求一丝安稳。    第四章 嗟我怀人 彼置周行 - 墙头马上 - 時七   沈映年我在见过他以后,不知所踪。我算着日子,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最近的我,都耐着性子成天都在公司里。方一鸣有时会来看我,但是怎么说呢。我不太想看到他,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愧疚。   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是谁?听到秘书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立即让她把信交给我。   会不会是沈映年呢?他上一次给我送一束花,这一次就有可能给我寄一封信。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拆开那黄色的信封,把折起来的信纸抖开来。潦草的字跳进我的眼睛来,而我的心也慌张起来。   欲要救人,速来广州。   栀子   沈映年怎么会在广州被人胁迫呢?而他们固执的以为我就是栀子。真可惜我不是,但我还是决定搏一搏。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跟冉冉坐在一块亲昵的聊着天。冉冉看见我进来,炫耀似得站起身向我展示她身上穿着的新裙子。   她笑得俊朗,黎沐你快过来看看,爸爸给我买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我只瞥一眼,那是鹅黄色的,裙摆上面还有珍珠点缀。最适合她嫡女的身份,贵不可言。   冉冉,你穿着很好看。我对她说。   但是现在我没有心思去欣赏别人好不好看,美不美。我的迫切想要去广州的心情,没有人知道。   父亲很溺爱冉冉,他也看见我进来,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回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我怎么对他讲?没有事情吧为什么我又慌张?有事情,我解决不了?   我思虑片刻,告诉他。爸爸,我要去一趟广州,广州……   我还没有说完,父亲的疑虑就涌上来。他打断我的话问我,你要去广州做什么?那种草莽地方乱的很,没有人陪你一起去么?   正在我烦闷不知道怎么作答的时候,是冉冉劝解父亲。她说,爸爸。她要去自然知道凶险,你拦着他只能适得其反的。   我对冉冉笑笑,父亲的疑虑也消除大半。冉冉,你去打个电话让方一鸣跟她一块去吧,她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冉冉就要起身去打电话,我只好叫住她。你等一等。她就停下来看着我。   我走到父亲的跟前,对他讲。爸爸,我只是去一趟广州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心。而且,你不是总说我是天纵英才吗?   我不给他机会回答我,就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我收拾的很简便,只用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子装几件衣服,所幸没有忘记带上沈映年给我的手枪。   会不会有人在车站接应?我想到这里又戴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让人看不清楚我的脸。   我走下楼, 冉冉不见了。只有父亲在沙发上面抽起烟来,他是在等我?他听到我的走下来的声音说,黎沐,我已经打过电话了。等一下让方一鸣跟你一块去。   我现在的心情不仅仅所有担忧还有烦躁,我怎么能够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的表示对沈映年的担心呢?如果他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要去广州,他还会不会怪我?   既然父亲已经做了,我也不能推脱了他的好意。爸爸,我会小心的。我虽然这样对他讲,但是我的心里有了想法要摆脱方一鸣。   所以,我转身出去想要现在就去火车站坐车去广州。   他好像识破了我一样,你先不要走,在这里坐一下,他马上就会过来。   父亲做事这样决绝,居然一点退路都不留给我。我在沙发上坐下来,如坐针毡。   终于!方一鸣来了。他穿的大红色的风衣走进来,分来晃眼。   他先是看我一眼,然后恭敬地称呼父亲,黎叔叔近日可好?   父亲深沉的叫他坐下来。一鸣,你先坐下。然后又看我一眼,黎沐要去广州,我希望你可以陪同她一起去。   他质疑的看向我,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但是看得我发抖。你要去广州做什么?那里不太平。   难道在父亲的面前我就直接告诉他,不加掩饰的说是为了沈映年吗?这样不好吧!我郁闷的对他说,你要是不想跟我去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我自己一个人面对,然后他就特别爽快的对父亲说,黎叔叔放心好了,我一定带她安全回来。   父亲听到他的回答,很满意的一口气说了三个好。   对我来说,好像不是特别好吧。   他主动拎起我脚边的小箱子,瘪着嘴问我走不走?   如果父亲不在我一定抢过箱子,狠狠的说一句,我自己来。但是,在父亲面前我也不敢太放肆,我站起身对父亲说再见。   他是开着车来的,他把我的行李箱甩进去,等我坐上车,他就凶神恶煞的问我,你要去广州干什么?   他这样问我,心中肯定是有了答案。但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我不想跟他起争执,你还是先开车吧,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他冷哼两句,还是发动车子往火车站开过去。他又问我,你是不是又是因为沈映年?   他既然已经猜到答案,还要问我?他不过是想亲口听我说出来罢。我不想掩盖什么,对他说。你猜对了,我就是因为他。   他却突然发起无明业火,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他是这么愤怒的。但是他的愤怒却是对着方向盘发泄的,他敲得喇叭不停地发出聒噪的声音。   你那里是是去救人,你这样分明就是去送命!   这是我的命,我乐意给谁就给谁。我知道他担心我,但是他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所以我才这样对他说。   他叹一口气,知道改变不了我做的决定。所以又默默地沉静下去,认真开车。   在火车上颠簸了很久,到达广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了,有方一鸣提着行李我轻松很多。   我站在车站最显眼的位置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下一步要怎样做,才能够见到沈映年。方一鸣站在我的身边,知道劝也没有用,所以他也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招摇了多久,打算放弃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男孩给我送一封信,我拿着信四处观望想要找到让他送信的人,但是却没有收获。   是方一鸣给小男孩5块钱大洋,我的心思只在信上。他也看出来了,对我说。我们先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好不好?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行踪是暴露在对方眼里的。我点点头说,好吧。   他就找来两辆黄包车,我们也不说去哪里就坐上车。见车夫迟迟不动身,才想起来没有说去哪儿。许久方一鸣才说,去最好的旅店。   终于在旅店停下来,外面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方一鸣办的入住信息,有人带着我们上楼参观房间。方一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想等他走了以后,再看信上的内容。他在这里我的行动他都会限制的。   我看着他一脸悠闲样子,把即将展开的信又折起来。你先出去吧,我想要休息。   嗯。他对着我做出一副你随意的样子,然后告诉我,我只订了一间房。   我惊恐起来,难道今天晚上真的要跟他独处?我悻悻的问他,你不至于防我防到这种地步吧?   他平静的看着我说,你为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当然要防着你做傻事了。   他的话语里全部都是无奈跟溺爱,是我辜负了他。   我早就迫不及待的要看一看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既然他不走我就只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看了。   又是潦草的字迹,跟在上海收到的那一封一样。   今晚一个人,西北城区,茶楼。   栀子   我跟你一起去!不准说不。方一鸣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过来,我的心思沉甸甸的居然没有发觉他走过来。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又把信纸折起来,不顾他还想说些什么。径直走进盥洗室换上一件天水碧的旗袍,出来的时候方一鸣正坐在沙发上面抽烟。   我不理会他,把沈映年给我的手枪装进手袋里。正打算出门,他又叫住我。   黎沐,他叫我一句让后朝我走过来。他深情款款的在我肩头披上深色花纹的羊毛披肩,你等着你回来!   他的手还在我的肩头,那么沉重。我把它拿下来对他说,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回去上海的。   他居然决定放我自己去做,我真是觉得惊讶。我坐在黄包车上,它的颠簸没有我的心波澜不定。   到达西北城区的时候,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找到了茶楼,茶楼里高朋满座。里面坐着的有抽大烟的乡野人家,也有身着燕尾服的知识分子。戏台上演的是武则天《请君入瓮》,我这正打算找一个空位坐下的。   突然,腰间传来一阵疼痛。有人用枪顶着我的腰!我的内心慌张的很,可我还是装作毫不慌乱。我想回头看看,但是身后的人更加谨慎。   听他发出粗犷的声音,我猜想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说,不准回头!同时,还丢给我一条黑色的围巾,把眼睛蒙上!   为了沈映年我只能强忍慌张,照做不误。他粗鲁的拽着我走出茶楼,把我塞进一辆空间狭小的汽车里。我坐起来,周围全是黑暗,他们也不再说话了。   汽车终于发动了,在颠簸的小路上面行驶起来。究竟是谁?这样思虑周全的想要算计我!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但是依旧无人做声。他们是在是太谨慎了,一点差错都不留下。窗户里面不停地有风灌进来,我觉得冷极了,想要抓紧披肩,却被吹走了。   好像是被吹出去了,我在四周摸索着都找不到。窗外也有浓郁的油菜花的香味,大概过了30分钟,汽车才缓缓地停下来。   我被人狠狠的推到在地上,地上有丛生的杂草,尖锐的叶子刺得我小腿生疼。你要干什么,沈映年在哪里?我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慌张,扯下蒙住眼睛的围巾。   我看到的是两个高大的男人,都蓄着胡子。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文人气息掩盖不了。可能是我仰视他们的错觉的,他们很高。   其中的一个男人说,慌什么?传说中的栀子也不过如此。   我不是栀子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他们这些。我撑着草地站起来,天上有一轮明月。   我要见沈映年!   急什么?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另外一个男人推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终点在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到上海。   怪不得他教我怎样开枪保护自己,我趁他们不注意丢下方一鸣送给我的海红豆手钏。虽然他让我一个人来,但是他也一定不安分会跟踪我。   他看到了一定知道我在哪里。   绕很远的路才见到沈映年,在破败的小木屋里,他被绑在凳子上面。虽然神情抑郁,但依旧还是那么的俊朗。   他也看见我进来,不跟我说一句。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小心翼翼的从手袋里拿出手枪,迅速的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的胸脯就是一枪。   温热的血喷涌出来,射到我的身上。他倒下去了,没有任何的生命征兆。   此刻我没有恐惧,惊慌占据了我的心头。他教我的我用来拯救他。   我又把枪口对向另一个男人,但是他,他凶神恶煞的用手臂打落我手里的手枪,我完全没有想到。   他又向我走过来,我没有后退的路,只是紧张的看着他。   当心!是沈映年叫唤提醒我。然而我没有躲过。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之后才有疼痛。是他抡起右手就给我一个耳光,还不忘恶毒的骂一句,贱人!   他的力气太大,我没有站稳就向后倒去,摔倒在沈映年的脚旁。   难道我们的结局就是死在一起?我不要这么悲怆的结局,我去看沈映年,他对我的关切都写在脸上。痛不痛?   这样殊死挣扎的关头我怎么会有心思去顾忌脸痛不痛呢?我半坐着去给他解开绳子,我想跟他一起逃出生天。   有这样的机会吗?我的心跳声无限扩大,除此之外还有他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的声音。他走的那么慢,是有把握能够让我就范的。   方一鸣他有没有看到我留下来的红海豆手钏?我还没有跟他说一句再见。   我着急起来反而乱了阵脚,怎么都解不开剩下的一截绳子了。   沈映年呢?他看我的眼神只有愧疚,没有恐惧感。他居然不惧怕死亡,但是我惧怕。他对我说一句,黎沐,对不起!   不!我还是不放弃即使慌张起来没有半点进展。沈映年,你不要自我放弃。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最好现在说完,我那个兄弟还在奈何桥等着你们呢。我回过头,看见的是那个男人阴险的嘴脸。   她不是栀子,你放了她!沈映年终于舍得和盘托出了,他对栀子的事情那么熟悉,他会是栀子吗?   男人却不相信他的话,给枪上好膛就对着沈映年要开枪的架势。沈映年,你潜入党内部窃听消息,让你跟她死在一起,是对你莫大的恩赐。既然你们活着的时候就是好同伴死了也应该好好相随。   男人又冷哼两句,不!我牢牢的扑倒沈映年的身上,我宁愿是我是去生命而不是他!   嘣!枪响了,又听到倒下去的声音。   不是我!我猛的睁开眼睛回头看,是他。   方一鸣拿着我被风吹走的羊毛披肩,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枪,是他杀了另外的那个男人。   重生的喜悦并没有在我的心间停留多久,我见是他进来就平静心情去解开沈映年的捆绑。   谢谢你!沈映年郑重的对方一鸣说道。他已经摆脱捆绑可以站起来,他一把拉起我入怀,有浓重的血腥味从他的手臂传来。我推开他去看他的胳膊,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又裂开了,他也太不小心了。   我嗔怪他,你总是让人担心!   他又把我紧紧抱住,你果真是我的喜宝!   我还没有感受到他给我的温暖,被人用力的拽开。是方一鸣!我看到他的脸,怒不可遏。   我挣脱他,四目相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沉默是我表达的歉意。   但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他对我咆哮。你不跟我回去吗?   他从来都不对我咆哮的,他认为他在沈映年面前是弱者。   都怪我,沈映年伤势未愈,我不能跟他回去。我持续低着头沉默。   我看不到他的脸,也不想看到他那摄人的眼睛。他又冷哼两句,说出一大通令我无地自容的话来。   我在草地里捡到的送你的海红豆手钏,你当初告诉我很喜欢,我清楚知道是托词。但你今天丢下它是为了什么我不问你。黎沐,从今以后你的一切只是为了沈映年。你的生存不是你!   海红豆的手钏被他扔过来,砸在我的头上又落下去。虽然有轻微的疼痛,但是他的话沉重的让我难受。   我回过头去看沈映年,他的眼睛闪烁。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又回过头去看方一鸣,他的无可奈何,痛心疾首都是因为我。我还是决定狠下心来告诉他。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留下来照顾沈映年。   但是沈映年却不希望我留下来,他对方一鸣说。你带她回上海去吧!   我真是错愕不已,直接拒绝他。不行!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方一鸣的又软下来看我,眼睛里有我有歉意。但是他却走到沈映年的身边,把我的羊毛披肩放到他的手里。我在上海等你们安全回来。   沈映年不再拒绝了,朗声对他说好!   他又弯下腰去,捡起手钏给我戴上。是我辜负了他,沈映年会不会辜负我?   他走了,也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   既然这样我也不去想他的愤怒神情,我搀扶着沈映年离开。我们在油菜花丛里穿梭,后来在偏僻的草地里席地而睡,,看月朗星疏。    第五章 匪来贸丝 来即我谋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带着沈映年隐匿在广州的深山小村里,有村医简单的给他处理伤口。5天之后,我按照他的意思一个人回到上海。   我并不想留下他一个人,但是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面对。难道我跟方一鸣就此分道扬镳吗?   我刚下火车,还没有出站就听到卖报小孩的吆喝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字字敲打在我的心头。   方黎两家结姻亲之喜!父亲上次已经回绝方钦励了,到底是为什么?我怕是我。我拉住卖报纸的男孩,要一份报纸。   这样的消息绝对是头版头条,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但是,报纸上的照片不是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细看起来。   原来是淼淼!但是方一鸣对她并不热切啊,她还在读书。父亲这样做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想要巩固权势?方一鸣呢?他对我彻底失望了是不是?   我立即找一辆黄包车回家。院门是敞开着的,我在门口下车,跑进去。回廊并不长,我却像是走了很久一样。我也为方一鸣担心起来了,想起临别时他的愤怒与漠然,都是因为我。   我还戴着他送的海红豆的手钏,我当初留下它是希望他可以来解救我们。他做到了却也伤心了。   大厅里是三姨太跟其他富贵人家的太太们在打麻将。最先看到我的是林太太,林氏纺织厂就是她家的产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看到我风尘仆仆的进来,惊讶的对三姨太说,那是你们家的二小姐吗?   难怪她会惊讶,自从去了广州我就日渐消瘦。三姨太听见她说话,极不待见的回头看我,她又皱起眉头一脸嫌弃样子,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回来?难不成知道淼淼的婚事伤心成这个样子了吗?   她的趾高气扬不过因为淼淼罢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就是说她这种人吧。   她说话一点都不懂得婉转,她这样说就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另外的三个人听到她说都掩面偷笑。   我不想理会她的无稽之谈,爸爸去哪儿了?淼淼呢,也不在家吗?   她停下手上的事情,又忍不住讥讽我。平日里也没见你跟淼淼关系这么热切,今天又找她做什么。她跟你爸爸去方家吃饭了。   父亲这么做是用淼淼当做生意的筹码,方一鸣不是筹码!   我把行李直接放下,转身就打算去找方一鸣跟淼淼,三姨太在背后说的庵讚话我都听不进去。   就算我对不起他,但是为什么那一人要是淼淼呢?以后的见面岂不是更加尴尬,想到三姨太的得意样子我就不安心。短短几天的时间变化可真大。   我是一路小跑着到方一鸣家里的,家里的车停在他家的院子里。有人看见我,立即上前来给我带路。   那是一个穿的还算体面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方家的管家吧。他点头哈腰的对我说,黎小姐,他们都在大厅里聊天呢。   我站在门口平复紊乱的心情,对他说声谢谢。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黎家在上海滩非富即贵的声势又有谁会这样对待我呢?沈映年还是方一鸣?   爸爸!我走进去他们都坐在一块喝茶,父亲跟方钦励子啊一起谈笑风生,而方一鸣跟淼淼坐在一起相视无言。我又走到父亲的身边,沉稳的对方钦励叫一句,方伯伯!   父亲看了我,就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坐下。刚刚回来吧?瘦了很多啊。   我去看方一鸣他却把头扭向一边躲避我的目光。我只好看向父亲回答他,刚下火车。   淼淼强颜欢笑的叫我,姐姐。在父亲长辈的面前,她给自己戴上面具。但是我还是点点头回复她。   老奸巨猾的方钦励似笑非笑的问我,你们两个一起去的广州,怎么一鸣自己先回来了?你们两个不会闹什么别扭了吧?   我正疑惑不知道怎样回答,父亲就投射阴冷的目光给我,他认为我给他丢脸?   关键时刻还是方一鸣解除我的尴尬。爸,淼淼还在这儿呢!他冷峻的眉眼是那么陌生,与那天晚上问我你喜不喜欢,判若两人。   方钦励立马爽朗的笑出声来,好我不讲。他又问我,黎沐今天你就留下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来的唐突,只好去问爸爸。他只看到我的眼睛,就点点头。   父亲放松许多,拉着方钦励。方兄,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他们准有自己的话要谈呢?   父亲知道我心中的困惑?看着他跟方钦励走出去,我才放下心来看着淼淼跟方一鸣。   淼淼立即回复平常桀骜不驯的模样,她本来就是贤良的人,只不过她懂得要在父亲面前收敛。她站起身冷看我,你们好好聊吧。我就不掺和了!   是方一鸣拉住她,她重心不稳的倒进方一鸣的怀中。你走了,我跟她还聊什么?你难道不想你父亲放心么?   淼淼立即从他怀里离开,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冷声说道,你最好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否则……   淼淼!是我打断她的话,你们既然定下婚事,我希望你的言行要顾忌道到父亲的脸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一番老气横秋的话来,可能是我心中对方一鸣有愧疚,所以不想看到淼淼对他的冷嘲热讽吧。   既然你这么在乎,那你跟他结婚吧。这破婚事我还不乐意呢。   淼淼向来都不敬重我,跟三姨太的潜移默化是脱不开关系的。但是她刚才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尖酸刻薄了。   你既然也这样想,那你最好告诉你父亲。省的各自都恶心。方一鸣听见她的话,也恶语相向了。   他会这样是因为我么?我不知道,我紧紧地攥着手钏去看他。可他却是苦笑。   淼淼感受到我们微妙的气氛不再说话了,他摇摇头说,你怎么舍得回来?你就不应该回来的。   我不懂,不是他说的么?我在上海等你们安全回来!   既然你们订了婚事,你会看清局势好好对待淼淼的吧?话说出来我就后悔,这样无视他的真情我罪孽深重。淼淼也一脸鄙夷的看方一鸣,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为为她祈求幸福婚姻。?   他的脸有短暂的抽搐,他还是压抑怒火。平静的说,你就甘心回来让他算计?你的命在他这里再廉价不过了。   我不懂。他的意思是父亲的专治和独裁?我相信他会这样对淼淼,却不会这样对待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信心,父亲就应该给我幸福的。   方一鸣你不要说了,以后你好好跟淼淼相处吧。我把手钏取下来放到茶几上面,想让他明白我的坚毅决心。   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情谊,而是现在我只能以这样的姿态去明哲保身,去让他彻底死心。   他沉默许久,默默地拿起那个侯手钏看着我坚决的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应该懂得宁缺毋滥的道理。   他的手不停地张拉着,终于听见嘣的一声。那是绳子断裂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海红豆落地的滴答滴答声。   淼淼看的怒目圆睁,方一鸣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宁缺毋滥就应该去劝劝你的父亲。这不是婚姻,是贸易!   淼淼也知道父亲的用意,她更改不了。但是,方一鸣的态度对她来说太过火。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要起身离开。却又想起父亲在外面,耐着性子继续坐着。   方一鸣不理会淼淼的话,只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是在告诉我离开一样,他想我跟沈映年远走高飞?   原来他没有那么自私,是我把他想的太狭隘。   但是现在他跟淼淼外界公开的关系,我不可以跟他苟合,不能做出有辱家族名声的事情。我不能再跟他暧昧不清了,但是他不明白。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的?我反问他,但愿他能够明白。   他倏然的站起身,我只能仰视他。他冷哼两句,就往外面走。   他是不是也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我不想跟他们坐在一桌吃饭,跟方钦励和父亲找了一个借口道别就离开了。   我走在路上想起一句话,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淼淼的一生会这样无迹终老吗?而我跟冉冉的未来他要怎样安排呢?   我不是不明白方一鸣的话,而是我相信他可以给我美好未来,即便生逢乱世。   他会给我好的终结吗?    第六章 执之维之 以永今朝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公司,不想遇见方一鸣有尴尬的时刻。即使是在家里,也有三姨太的讥讽模样。   有人往我这边走,是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我仔细听着,一声又一声。终于,推开我的房门走进来。   我抬头去看,原来是颜卿。颜卿是我的秘书,是应届大学生。她今天穿的是青绿色的短旗袍,头发是绵长的瀑布一直到腰间。她走到我的桌子前面,颔首叫我,黎小姐。   我的桌子上面是各种文件,温柔回应,什么事情?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向稳重妥帖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吗?   看到她的样子我也急切,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来。从椅子上面站起来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伤者不太好了?   前不久建筑公司的工人摔伤了,给公司形象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也一直关注这件事情,希望可以挽回公司的声誉跟形象。   不是。她摇摇头,坚决的告诉我不是。我顿时松懈下来问她,既然不是那是什么事情?   是有客人反映服装公司的布料问题,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豪门太太。   我想起来了,服装公司一直都是程航远在分管的。但是,这些消费者大多都是体面的富贵豪门。我立马去桌子上面翻出财务报表来,上面赫然写着拨款日期,额数还有经手人。   经手人的名字签的居然是黎元洪,父亲的大名!   原来那是三个月以前的账目了,父亲在位时的决策。那么这些亏损与漏洞他知不知道?还是他故意交给我来考验呢?   你帮我接通财务的电话我要亲自去问问他。我又坐下来想着怎么样去处理这一件事情。那些富太太本来想的是穿着黎氏的衣服出去耍一趟威风,却没有想到质量堪忧。父亲创下的基业我该怎么样去守护呢?   头也隐隐的疼痛起来,那个说要跟我一起走下去的人现在在哪里?他没有一封电报一封信去让我知道,放心。   好,我知道。颜卿立马就转身出去,也不多话。我就是喜欢这样聪颖的人。   我忽然想起更加重要的事情来,只好叫住她。颜卿你等一下。   她还没有走出门,对我回眸一笑,还有什么吗?   服装的质量问题你得去安抚那些消费者,尽量杜绝报社的报道。我对她说的话都是考虑到家族利益的,我只能这样去做了。   她没有半分的迟疑,点头说好又立即出去。   颜卿帮我接进财务经理的电话,公司的财务经理是一个中年男人,老成的很。我上一次找他是因为员工的工资没有及时发放。这些老员工都不大把我放在眼里。   我的路一点都不顺畅。   我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阴柔的男性声音。黎小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哼!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我心里这样想实在是因为对他的鄙夷成见加深的缘故,我回答他。难道你工作时间忙的不可开交吗?我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他在电话那边久久的不说话,他是不是对我的果决感到惊愕呢?那样最好不过了,不给他们下马威当我是吃素的吗?我好歹是从巴黎留学回来的,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怎么能由他在我底下兴风作浪呢?   他的话里又有了奉承的问道。黎小姐说笑了,我为黎氏工作就是为您工作。   那好,我想问你服装公司每个月的亏损跟盈利的具体数据。我简明扼要的直接告诉他我的目的。   大小姐,这些事情我恐怕不能告诉您啊。要不,您还是去问问程先生吧?他为什么推脱,我不过是想要看具体的数目罢了。   我愤怒极了,自己虽然手握大权却无处施展,真是笑话!   我话锋一转,冲着他就是一顿恐吓。你要是干的累了,尽管回家休息去吧,不必劳心挂记,我自然找得到人来顶替你。   嗒的一声就挂掉电话,这样轻视我,让他惶恐不安去吧!   听见我挂电话的聒噪声音,颜卿立即探头进来看。我扬一扬头告诉她,我要出去备车吧。你跟我一起去服装公司。   她也不多说些什么,出去做事。   我并不是为了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是想要改一改风气。父亲隐退,公司内部结党营私的大有人在。我如果不出面敲打的话,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今天居然起风了。颜卿很得力汽车已经停在公司门口了,她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把财务报表也带上了。她见我看着她,内敛的说对我说话。程先生性子刚烈,如果没有凭据恐怕难以驯服。   她说很对,我既没有人心也没有实权。要怎样走下去全靠我自己。   说起程先生我倒是有很深刻的映像。他是父亲一起创业时的大股东,也是相互羁绊的友人。当时父亲创业的时候已经是很有名气的战将了,钱财方面自然是不缺乏的。但是相比之下,程先生便没有那么的顺风顺水了。父亲恶意的收购了他的公司,他已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成为公司第四大股东。虽然公司的发展是蒸蒸日上,但是他从决策人的身份转跌落为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傀儡,的确实苦闷。   想到这些,我握一握她的手居然有些凉。她又催促我,黎小姐赶快进去吧,风吹的怪冷的。   她说的肺腑之言我很受用。我便转身准备上车,看见的熟悉身影是谁?不是沈映年!   原来是方一鸣啊。他一副落魄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走过马路,往我走过来。他是不是喝酒了?看着他过马路我很揪心,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他被我拉过来,猝不及防地把我紧紧抱住。他果真是喝了酒身上有浓郁的酒香味。我听到他胸腔里面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他向来只在我面前不软弱的,我却不舍得去推开他任由他抱着,在风里我们彼此都有了一丝慰藉。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人尽皆知他现在是淼淼的未婚夫了。他跟淼淼的婚事已经公之与众,他对我做出这样无礼轻浮的举措是不合乎伦常的。   他在我的耳边吹气说,我要跟你结婚!   不!我的心里一惊使尽浑身解数才推开他。他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露骨且违背道德的话呢?   他又被我推得趔趄,幸好颜卿在背后扶着他。他又笑笑问我,为什么不?   我这才认真地看他,他不修边幅,下颌有短短的胡茬冒出来。不过几日,好像尝遍世间百态一样的沧桑。他的脸上居然还有一道极细的伤痕已经结痂了,是谁?   我问他,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又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他刚才是故意接着酒意发疯?他一向稳妥,想要任性而为也只能借着酒意。   他回头看一眼颜卿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又回头苦笑着对我说,还不是淼淼下手不知轻重。   他跟淼淼争执不断吗?他又继续对我说,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我错愕,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   他不在意我是否愿意,直接就坐上车。你若再不过去的话,那些太太们恐怕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思片刻只好上车坐在他的旁边。而颜卿她坐在副驾驶坐上面。   在车上我们都很有默契, 谁都不讲话。   终于在服装公司下车了,果真有一群人在营业部争执不休,她们每个人的手里还拿着破裂的衣服,款式新颖颜色看起来却很旧。   黎小姐,你们先上去吧。我会去处理的。颜卿把财务的报表递给我,就往人群中走过去。   我们快点上去吧。她们看到了你一定不会罢休的。方一鸣提醒我上楼,我抬头看见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程航远一定在里面。   我跟他并肩走上楼去,内心踏实了很对,不再惶恐不安。   他的办公室是单独的一间起居室,独占整个楼层。还正是大气奢华啊,我的心里不免对他有一分鄙夷。   他的秘书去哪儿?我们直接走到他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极为**不堪的**,暧昧至极。   我听到不免红了耳朵,他怎么能够在这里行淫秽之事?方一鸣也变了脸色,把我挡在身后。故意对着里面大声问道,程先生?你在里面吗?   里面又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又传来更加欢愉**的声音。是女性撩人极具挑逗的**。方一鸣回头看我一眼,那个眼神里有些什么呢?   他是一个男人也觉得不堪入目。楼下消费者的争执声音,他还能够理所当然的苟且。   方一鸣把门推得半开,朗声说道,程先生未免也太急躁了些吧。他挡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当然我也不屑去知道。   声音终于断了,是男人粗狂的声音。哼,方公子过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我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的短旗袍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她的头发凌乱的撒下来,颈间的扣子是开着的,里面的旖旎风光可尽收眼底。嘴角是湿漉漉的。她躲避我的目光,迅速的离开。   他的秘书?我想起颜卿来,不过她怎么能够跟颜卿相提并论呢?   我从方一鸣的身后露出来,程先生打搅了。   他茫然起来,应该是被我撞破感到尴尬吧。他的僵硬表情只持续了片刻,又恢复到他以往的骄傲样子。黎小姐也来了?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吧!   他也知道啊,我在心里冷笑道。方一鸣拉着我的手走进去,我只好甩开他。径直走到程航远的面前,我想知道服装公司每个月的亏损与盈利的具体数据。   他的眼睛发着光,皎颉的看着方一鸣然后又看向我。听说,方公子已经跟黎家的四小姐订婚了?这样重大的消息不会是玩笑吧?   我回过头去看方一鸣的反应,他风轻云淡的说一句,程先生已有家室,还不是照样把持不住?   天呐!他为什么不懂得收敛呢?   程航远又意味深远的看着我说,方公子果真是艳福不浅哪!   我真是尴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程先生,你既然管理就应该知道利润有多少吧?有问题你不去处理,反倒在这里做些人尽可夫的肮脏事情。黎氏每个月大把钱砸进来可不是让你来享受的。   他无视我刚才的问题,让我难堪。我也不要让他太骄傲。   他终于正视我,但是话语里没有半点敬畏。黎小姐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你既然不顾伦理道德哄得他团团转,就应该知道怎么样说话讨男人喜欢才对。怎么到了我这里话里全是刺啊?   他把我当什么?我不是在百乐门卖笑的风月女子。   方一鸣虽然愤怒,却还是不冷不热的嘲讽他。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不知程先生除了你那点小财还有些什么,能够让刚才的女子在你身下屈就?   你!程航远拍案而起,不过三言两语就被激怒了。他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的,因为生气更加的耷拉在一块。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不过黄口小儿?也敢登堂入室来向我问罪,我跟你父亲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想要用父亲来压迫我。就是因为父亲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失望。   就是因为家父早已年迈,所以有些决策上面着了你的当。我好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跟他理论。你既然替黎氏工作就应该尽心尽力。我不论业绩,但是出了欺瞒消费者的事情,你万死难辞其咎!   他突然冷静下来,发出两声傲慢的轻哼。你的意思是说我中饱私囊咯,我告诉你。论资排辈你还得加我一句叔父,没有我会有今天的黎氏?   颜卿说的没有没有错,他果真很难缠。   他又继续说,你要是想要定我的罪,还是先回去问过你父亲吧。他言语中的讽刺还有旁敲侧击。的确,我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我该怎么样回复他的话?他一定会告诉父亲的,他会支持我吗?   我还想争辩扳回面子,方一鸣却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谄媚的对他说,程先生先不要动怒,你既然知道她还年幼就不应该跟她计较。   他是想先稳住他,然后在一击制胜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我默默地把头低下来,我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我不记得是怎样走出来的,我明明就知道他的污秽事情却不能动他分毫。在外面父亲给足了我脸面,实际上我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   我终于理解方一鸣的话了。那天他说,你就甘心回来让他算计?起初,我还对他保有希望。而现在我失望还来不及,他能够那样 对待淼淼就能够那样对待我,甚至更甚。   我可以反抗吗?沈映年,你又是在哪儿我需要你。   在乱世里,我们都要学会明哲保身去保护自己,但是他教我枪法。他教我狠毒,没有他我何其软弱呢?   他在哪儿,在我的梦里是模糊不清的。    第七章 韦顾既伐 昆吾夏桀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从程航远的处回来,又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颜卿很好的安抚了消费者德情绪,而我情绪没有人能够安抚的了。本来是想要给他下马威,没想到却让他耍了一趟威风。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父亲手里的扯线木偶罢了,难得自由。   我终于顿悟方一鸣的话了。回来那天他对我说,你就甘心回来被他算计。起初我还相信父亲会给我想要的,是不是我自己太傻呢?他可以算计淼淼,没有理由不对我下手。   我怀着满腹心思回到家里,天上的星光熠熠,那一墅小楼也是灯火通明的。真是奇怪,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   我走进去,感受到刺眼的灯光。我眯起眼睛想要适应,在朦胧中我看到的是一个既严肃又伟岸的背影。是父亲吗?我又定睛看过去,真的是他。   他对我虽然慈祥却也有严厉的时刻。他身边站着的婀娜妇人是三姨太,她的笑容充满的讥讽。因为淼淼定亲她的风头正盛,得意不过一时罢了。   父亲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我。我总感觉气氛是紧张的,只好走到他面前,亲昵的唤他一声。爸爸。   他的情绪是低落的,眉眼里藏着淡淡的失落。   他从沙发上面起身,手上拿着的是长长的翡翠烟嘴的烟袋。他吸一口烟,吞云吐雾的。像是得了极大地满足一样,冷冰冰的问我。怎么这么晚回来,服装公司的事情很棘手吗?   就算他知道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但是,他对我的语气冷淡,他从来都不对我这样冷淡的。   正在我懊恼的时候,三姨太袅袅的站出来,眼神里全部都是轻蔑。我看那她的满腹心思根本就不在公司,只想着儿女情长吧。   她身上穿着的是宝石蓝色的旗袍,上面的海棠花是用金线勾边。还有一头卷发,魅力十足。这是现下上海最流行的装束,比我回来第一次见她更多了一番妩媚。   我看着她只能冷笑,父亲对我投射的眼神里全部都是愤怒。他已经生了疑心我还要去辛苦解释?他本来就不应该疑心我的,我是他血缘亲近的女儿。   她手上带着金属制金泰兰的手镯,颜色艳丽。黎沐,我只问你为什么跟一鸣在公司门口搂搂抱抱?你个人的脸面你不在乎,黎家的脸面我们却是要的。再说了,淼淼跟他订婚的事情人尽皆知,你不避嫌反倒还跟他纠缠不清。我以为你是从法国回来的,这样的人情世故不需要我们来教你,没想到你到底还是丢了老爷的脸面!   她字字珠玑,想要把我打入深渊。父亲的疑心病重,她这样是想要拔了我的羽翼。我甘心这样受她侮辱吗?即便她是庶母,我也不要让她这样得意。   姨太太,你虽然是爸爸的妾室,但也是出身大户,怎么稍微新潮一点的见面礼节在你看来,就是不不自尊自爱了?黎沐实在是不懂姨太太的意思,还请太太说说明白!   我也是咄咄逼人的,我跟方一鸣本来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看重淼淼也不应该在父亲面前拿我做文章。我唯一想念的,在意的人叫沈映年。   我炫耀似得看着三姨太,以为她会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笑着转个身子,把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洋洋得意的与我对峙。   她说,我自然是知道你所谓的见面礼节,但是我怎么听闻你要跟他结婚呢?   她似笑而非的看着我,我堕进万尺深渊寒冷无比。久久不说话的父亲,猛地把手里的烟袋向地上掷去,有烟灰飞到空气里。   我被他的疯狂举措吓到了,不敢抬头看他。盯着地上破碎的翡翠烟嘴,他家大业大怎么肯在乎这一小半点的小财?   我不想这么懦弱,逼着自己去与他对视,我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   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他的眉毛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在一起,就像一条毛毛虫。他强抑制住心里的怒火,咬牙启齿的骂我一句,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哼,我可不是混账东西么。是不是在他的眼里只有服从没有反抗呢?我真是后悔答应他做他的傀儡。   他看着我又痛心疾首,放柔语气。黎沐,以前不管你在公司做些什么我都没有管过你。我一心想着你是留洋回来的,很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和独特见解,所以不多管教你。但是今天,你跟方一鸣两个人登堂入室也就算了。在程航远的面前也不知道收敛,暧昧不清。我的这几分薄面全让你给丢尽啦。   他急火攻心又要向后倒去,我才不会去扶他呢。是三姨太扶他坐下,给他喝水。她最想看到的场面就是我跟父亲倒戈相向了。   老爷子不要再说了,她是新派的哪里还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呢?淼淼你应该重视,再说了冉冉不就比她大度很多么?公司你还不如交给她们两姐妹去打理,她还是回去吧。   回去?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我还能回到那儿去?她所说的是让我去巴黎,不再回来了。有我在一日淼淼就不会有出头的日子?我觉得淼淼的生命因为她而悲惨。   父亲又被她的话语激怒了,喘着粗气看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猎物的狮子,他第一次跟我发脾气,而我也感到恐惧 。   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没有错不理亏,却还是对他的淫威感到恐惧。父亲的尊严是不能够挑战的吗?   我只好柔柔又叫他,爸爸。   黎沐,你还不向你父亲道歉。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气死他!她的舌头上就像有一台风车,永远都是叽里呱啦的停不下来。   此时的硝烟全都是因她而起。   你闭嘴!父亲呵斥她,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管教,用不着你瞎操心。   他也知道替我挽留一些颜面?遭到呵斥,三姨太不敢再插嘴,讪讪的上楼去了。   剩下我们两个人,场面寂静了很多。   他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平静的向我招手,你过来。   要不要过去呢?我虽然激怒他,但他也懂得挽回我的颜面。我迟疑片刻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他的心里是在想程航远还是方一鸣呢?   君心难测!他可以给淼淼一段婚姻,也会给我的吧?   他忽而慈祥的拍一拍我的手背,又变回平常的温文尔雅。黎沐,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的性子是不会在意儿女情长的对不对?   我是凡人,怎么会不渴望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呢?他对我的期望未免太自私了点吧。他疼爱冉冉,多过我!   他又继续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去管理和发展一家企业的?其实做生意跟简单,只要有钱赚就不用去计较那么多。大家都在装糊涂你一个清醒别人还会骂你是疯子,又意思么?与其把这些污秽挖掘出来,还不如把它永远烂在心里呢?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我很明白!但是他不肯放手把权力交给我。在民族大节面前,他还要计较自己是否赚得到钱,也对。他如果不是利欲熏心,怎么会牺牲淼淼?   爸爸。你跟程航远是好朋友我知道,但是他玩忽职守我亲眼所见,我拿他没有办法,你也要为他说情是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为所动,眼睛里的笑意充满笑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服装公司最近的货品质量堪忧?他利用公司中饱私囊,损害了公司的利益。就算你以前不知道,你现在知道了也要替他辩驳吗?   他又自嘲的笑出声,不再看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能够一手遮天的总统么?你不要忘了我早就下台了,前面有政权军阀,后面有地痞流氓。我若不守着财势,怎么护得你们周全?   他说的话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他说的没有错。风雨动荡,他要自保也不应该搭上别人,来成全自己。   我不想要做他的傀儡。   爸爸,你这样说是想要我放手是么?我实在是想不透,他既然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为什么不去找冉冉呢?   冉冉是谁?她的嫡女,人人都说他最疼我,我也相信。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来完成他的勃勃野心,他的黑账,他想我给他背黑锅。淼淼年纪尚小他也给她婚姻,而我终究被他捆绑。他最疼爱的人是黎冉,他找我做这个傀儡,是不想让黎冉接触到污秽。   他听着我的话眉头又紧闭着,却不说话。他是不是在隐忍怒火呢,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管引来怎么样的腥风血雨,我也要说出口。   爸爸,你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够承担家族大业的人。你需要的,是一个傀儡。很不幸,我不想做这个傀儡。   果真他气急败坏的,不由分说耳朵一个巴掌就朝我劈下来。我居然感受不到疼痛,只有麻木。   原来,怒火中烧的时候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这是你在我面前该有的态度吗?他的眼角扫过我,我得头发散落下来,狼狈至极。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忤逆我,你是第一个。   方一鸣的话又在我得心底响起来。   你就甘心回来让他算计?你的命在他这里再廉价不过了。   原来啊,他的话不好听,却也是最真挚的。我捂着半边脸去看他。   他的眼睛慢慢的里全都是阴翳。我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在你这的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我,从来都不有求与你!   我没有母亲,也不愿委身于人。   他突然惊愕起来,多么像的一双眼睛啊,跟你妈一样的绝情。   他甚少跟我提起母亲,今天却也是因为我。   脸上的麻木渐渐的淡去,火辣辣的感觉又袭来。唯独,我不觉的痛。   他自己说的我是第一个忤逆他的人。所以我清楚明白,他的温柔样子不会再对着我了。   你不配跟我提起她!   我受了他一巴掌,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了的呢?   从今往后,方一鸣要远离我。我只有一腔孤勇了!而沈映年好像听不到我心里的声音呢。   他终于不理会我,落寞的起身。喃喃自语,以后你想要怎样记忆怎样吧!   他的背影就算全是寂寞我也不会在心生怜悯了,即便他是我的父亲。   他突然回过头,又对我说。你要跟方一鸣结婚?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句话只有颜卿听到了,三姨太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是谁告诉她的。   我冲他摇摇头,我没有说过这样子的话。你们不要妄自猜测。   他满意的点点头,好。这才是大家风范!   我本来就没有做出越矩的事情来,是他自己枕头风吹得太厉害了。   我回到房间,看到窗户外的的一弦新月,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弧。却还是让我心生思念。   我想起沈映年给我的手枪,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枪,居然不见了。   抽屉里面空落落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心跳声音。我不敢想象。   谁会有我抽屉的钥匙?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枪呢 ?   我的头剧烈的痛起来,真是烦恼。我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入睡。   虽然与三姨太争执颇多,但是她没有那个胆量去偷一件东西。而且,这件东西不同寻常,她不敢碰。   我的阳台里有一个人影跳进来,我紧张起来屏息凝视。他又小心的摸索推开移门走进来。平常我都会反锁,,刚才看月亮却忘记了。   他的身影很熟悉,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我认出他来。是黎天!我惊讶的想要叫出声来,他却捂住我的嘴巴,嘘。示意我不要叫。   楼下突然躁动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不会跟黎天没有关系。    第八章 心之忧矣 我歌且谣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便不再出声了,看着他在我的房间里寻求隐匿的藏身之处。他这样神秘是不是跟沈映年也有关系呢?   看见他利索的滚进了我的床底下,我的心才放下来。而楼下的聒噪声音也越来越大了,我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的睡衣,只套一件黑色的大衣便开门出去。   我的房间是在二楼,但是我不准备走下楼去,我只倚靠在楼梯的栏杆上面。就像是在看戏一样,但是没有人出来看看。我也不应对吗?   我看着楼下乱哄哄的场景,一群身着制服的官兵吵吵嚷嚷的。我看到那些官兵大多多是年轻人,只有领头的那位是个身体浑圆的老男人。   而管家陆叔叔跟在他们的身后,手无足措,满脸无奈。   他拦不住他们,原来的安宁也回不去了。   他们站在楼下左顾右盼的,更有甚者开始搜查起来。他们是不是要找黎天?如果不是为什么他慌张的躲进我的房间来呢?   我怕他们会上楼来,只好装作茫然。怎么回事?   他们听见我的声音都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看我。我也不去看他们,直把目光看向陆叔叔。   陆叔叔还没有睡,穿着白天的黑色大褂。伸出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我说道,二小姐我真的是拦不住他们啊。   他也有恐慌?虽然在黎家多年,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屈居人下,都权贵都有所畏惧。   我听完他说话,一转头看向领头的那一位。李队长,不知深夜冒昧前来,所为何事?   他虽然在陆叔叔的面前作威作福,但是在我面前他也不得不恭敬起来。他鼓着腮帮子然后口气,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压力一样。   他说,黎小姐,深夜前来李某不敢造次,多有得罪还望小姐多多海涵。   虽然他委身说话,但是我也要替黎天做掩护。我浅笑盈盈的问他,你带重兵前来,把我家围个水泄不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却是充满了威胁感。   他也恭维的弯腰挠头,笑着说道,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还请黎小姐不要为难啊。   他越是这样窘迫,我就越想他在下属面前丢脸。   既然李队长这么有职业操守,那你想怎么个办法啊?   他的眼神里又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也有疑惑吧。我要他出丑,只能让他先放心下来。   我还是对他莞尔一笑,李队长还犹豫什么,我可不敢扰乱公务呢。   看到我这样说,他又放下心来。底气十足的对着身后的下属说,仔细搜查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时之间人群攒动,都奔向楼来。我感受到地动山摇的震撼力,我就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没有人敢过来让我离开。   我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是太太急切的披着羊毛披肩出来。她走的很快,有风从我飘过。   她也不看我,站在我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指着李队长就喝道,反了你们不成,如今一个个跟乌眼鸡样的盯着黎家不放了是不是。   她虽然是文人气质,但是动起怒来的架势还颇有一种风情。没有人敢接她的话,片刻寂静之后,她又平静的自嘲。   她说,原来是我忘了,黎家早就不当官了。   她虽然这样讲,但是他们都听出弄弄的恐吓味道来。   李队长的脸色由红变成了绿又变成白色。我好像看了一场极好的脸谱局一样。   他怯懦的重复说道,黎夫人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啊,还请不要……   我看着他的额头连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却有人打断他的话。   我的身后赫然传来清冽的女声。   奉命?奉谁的命。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黎家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吧。   我回过头去看她,是冉冉!冉冉懒洋洋的姿态走到太太的身后,抱住她的肩头。   我没有谁的肩头可以抱!她短而卷曲的头发洋气极了,与太太的气质很相符。   她对太太说,我才睡着就有人突兀的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真是无礼。女子闺房岂能乱闯。   听到冉冉这样的呵斥,李队长的脸色更加绯红了。他一直抬着头不敢抬起来,还好有人来解除他的窘迫。   上楼来搜查的官兵又从楼上跑下去,有一个看起来稍微老成一点的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行一个军礼。除开二小姐的房间都搜过了,没有发现。   想起先前受的侮辱,李队长更加的气急败坏起来。没有任何征兆的,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混账东西!   我倒是觉得可笑,似笑而非的反问他。混账东西?难道李队长这么有把握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我的房内。   他说不出一句话,我便顺势说道。既然李队长这么有把握,那就请你亲自进房搜一搜,可好?   他虽然心里在打鼓,但是为了挽回颜面,他也只能对我点头哈腰起来。   既然黎小姐开口了,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步履轻浮,内心也有惶恐。终于走上楼来,想要走进我的房间。但是我不是好相与的,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伸出脚来。   他果真摔得四脚朝天呢。他想要挽回颜面,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他终于发狂了,不顾太太跟冉冉的掩面偷笑。忽的起身,就气呼呼的对我说,二小姐何必仗势欺人。路总有走窄的一天。   我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来。朝楼下的官兵们说道,我仗势欺人?有李队长在这里我怎么敢抢了他的风头。仗势欺人的事情还是留给他来做吧。   他瞪我一眼,不再说话。却一把推开了我的房门!我还小瞧了他。   黎天不知道怎么样,我也不好再去阻拦他。只好在心中祈祷。   反倒是冉冉走到门口去拦住他,冉冉还像知道我的房间有人一样。继续阻挠他说,你一把年纪进女子的闺房好像不妥当吧。   这一次他居然意志坚定!他不理会冉冉想要硬闯,我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里。   冉冉只能拦到他的身前,你不敢造次还有谁敢造次?   他扭过头来看我,眼睛瞪得老大,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他说,二小姐这个仗势欺人的机会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我,说句明白话何必这样玩笑我。   他也知道我是在玩笑他,那就应该知难而退。   他朝楼下扫视一眼,指了指刚才被他掌箍的那个男子说,我进去不妥当,他总可以吧。   他的脸庞上面有他的五个手指印记,还没有消退。可见,他是用足了力气。   而被他指名的那个男子呢?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即向楼上跑过来,恭敬地对冉冉说道,黎小姐得罪了。   冉冉凤眼一瞪,厉声喝道。你可要看仔细了 ,这样的好机会李队长可是艳羡不来的。你要是看漏什么东西,仔细他扒了你的皮。   她终于从门前走开,走到我身旁安慰似得,握一握的手。   她的百般阻挠,是因为知道黎天在里面吗?看她这么有把握,我也释怀了。   反倒是李队长一脸的紧张模样,他今晚丢尽了脸面。   成败!在此一举。   男子迅速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冲他行礼。报告,没有发现。   听见这句话,我心底的石头才彻底放下来。而冉冉呢,她却是一副平常模样。   反倒是李队长,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哀戚。又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来,他回过头来环视我们。   我只是回给他微笑。混账东西!他高高的扬起手臂,想要再给他一个耳光。   而面前的男子不卑不亢不退缩。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经常经历这些吧。   是冉冉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她说,中国乃是礼仪之邦,向来崇尚以理服人。李队长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比较好!   他本来是畏惧权贵的,但是怒火中烧的时候,没有恐惧。   他本来就身材浑圆,力气更是大的惊人。他猛地甩开冉冉的手,冉冉踉跄的向后退几步,就快要摔倒,是我在她的身后扶着她。   看见冉冉差点滑倒,他也有瞬间的惊愕。但是,我扶住了她。他又傲慢无礼起来了。   黎小姐今晚怎样配合李某,李某定会一字不差的上报上去。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他的确是怒火上头了,居然敢说这样子的话。就算我跟冉冉肯放过他,太太也未必肯啊。   哼,原来你是这样子想的啊?太太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来,然后又言辞犀利的奚落他来。我不知道我还能得意多久,但是你若还在这里胡搅蛮缠的话,我定叫你好看!   他说不过太太,也不欲与她争执。还是气呼呼的说,收队。   一行人又时跑出去的,地动山摇。直到他们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我才跑进房间的阳台里看他们的行踪。   果真是走远了,我正打算转身迎冉冉跟太太进屋。没想到她们已经跟黎天抱在一起了。   没有人可以给我温暖拥抱,而沈映年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呢。   我看到太太的眼睛里面有厚厚的雾气,终于落下豆大的眼泪来。   我只好走过去,拍拍太太好安抚她的情绪。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我却看见黎天的腰间别着的手枪那样眼熟!是沈映年送给我的那一把!   为什么会在他那儿?还是沈映年告诉他,他送我一把手枪呢?他的生死安危我一概不清楚。   最镇定的要数冉冉了,她迅速的跑回自己房间。拿过来一个竹制的手提箱,手上握着大把的钞票。   她的思绪是最清晰的。她说,你快走吧。他们折返回来的话我也保不住你了。   他推开太太,眉宇间是严肃的。他对冉冉说,以后不用再联系我了,那样你会暴露的。   他们站在我的面前,那么陌生。我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交谈,我好想知道沈映年安不安全。   冉冉能够联系到黎天,那她会知道沈映年的近况对不对?   有时间我一定要问问她,她跟沈映年一样的神秘。   冉冉平静的回答他,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太太还是担心他的安危,擦干眼泪一再嘱咐他,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他点点头,才注意到我。从他的腰间抽出手枪来,放到我的手上。   黎沐,谢谢你。不等我回应,他就跑到阳台,翻身下去。消失在我的眼睛里,我好想还有事情没有问他。   我的手枪为什么会在他那儿?沈映年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呢?   冉冉想要支开太太,妈妈。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跟黎沐聊聊。   太太很明事理,立即就走出去。帮我们把房门带上。   冉冉拉着我在床尾坐下来,她是不是看透我的心思?   她跟沈映年的关系比我跟他更为明朗,他们是青梅竹马呢!   黎沐,你的手枪是我拿走的。她开门见山的说,她果真看得透我。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我有一把手枪?   是不是我多次以栀子的身份为沈映年冒险她也知道?我不停的摩挲着手枪,这上面还有他的温度。   我不想问她手枪的事情。我许久未见沈映年,心中有绵长的牵挂。   沈映年在哪儿?我问她。   她回答我,他会在5天以后回来的,你不要担心。   听到我问沈映年,她的热情减退了。不会有人喜欢,别人惦记着自己喜欢的人的。   我不做声了,她也默默的走出去。   情路坎坷,她会是我障碍吗?   也许,父亲吝啬到根本就不会给我一段爱情呢。而冉冉,他会给她想要的东西。   我又枕着手枪睡觉,5天以后他会回来吗?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入眠,但愿明天会更好吧。    第九章 淑人君子 其仪一兮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的梦境里。是谁?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又看不清楚他的脸呢?   在烟雨茫茫里,他朝我走过来。缥缈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他又呼喊我身后的人,但是他不仅仅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啊。   因为是在雨里,他只有模糊的一个影子。踉踉跄跄的,我好想过去扶他一把。但是有人在我的身后羁绊我。   身后有人给我撑一把伞,他并没有湿透。抱着我的腰,梦幻的喊我一句,黎沐。   声音真是动听极了,我以为会是沈映年。笑着回过头去看他,原来是方一鸣。   他是不是看出我的失落了?他只好松开我来,冷冷的问我,你为什么失望不开心?   因为你不是他!但是,我不敢这样告诉他。   因为,在我的梦里他就是一个恶魔。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的让人颤栗,真是危险。   还是有人叫唤我的名字,他好像听不到。   我回答他,我没有不开心啊。   他猜的透我的心思呢。有人在叫你的名字,你听不到吗?   我怎么会听不到,我只是畏惧他。我想要后头,声音却戛然而止了。而后传来的却是,冉冉的笑声!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模糊的身影是沈映年!我迫不及待的回头去看,却看到他跟冉冉欢喜的躲在一把雨伞里面,冉冉对我炫耀的笑。   他看不到我,我不是游魂。   我的心突然痛起来,心力交瘁的时候,是方一鸣丢掉雨伞抱着我。   我跟他一起淋雨,他温柔的对着我的耳朵说,我们结婚吧!   他的声音是喜悦的,但是我不要!   我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他放开我,笑容是邪恶的。   我真是感到颤栗,我不想看见这样子的他。   他感觉到了我的异样,空灵的说出一句话,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我想起来他的付出,也一直认为他没有私心,但是事实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他说的话是,你以后是我一个人的了。   不!我甩开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我不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但是我想要的自由他给不了我。   他霸道的说,你以后是我一个人的。他决定要禁锢我。   我在瓢泼大雨的街道上面奔跑,没有方向。我还想要去找沈映年!   黎沐!是淼淼,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只一个人撑着一把伞。   靓丽清新的走到我的眼睛里面来。她一个人想要截住我,是为了什么?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啊。   淼淼!低沉又性感的男性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过来,他慢慢地走近她,躲进她的雨伞里。   我的眼睛又看不清楚了,只能模糊的看到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   只有我是一个人,我也找不到沈映年。   我失落极了,也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   找不到我属意的人,我只能转身回去。居然是方一鸣站在我的身后。   他还是恬淡的笑,不在意我刚才的无理举措。原来是我自己太不相信他了。   我是不是太过于依赖沈映年?可是他不曾给过半分我想要的安全感。   他温柔地拉起我的手来,我不强求你,你开心就好。   真好。我跟他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不应该倒戈相向的。最近的气氛太紧张。   我羞赧的冲他点点头。   我在想,我是不是对感情世界太过于苛刻了呢?沈映年护不得我的周全,但是……   我忽然想起来方一鸣已经跟淼淼订婚了!三姨太跟父亲对我发脾气也是因为他。   他的危险程度可不比沈映年少,但是我还要推开他吗?   我挣脱他想要跑到马路的另外一边,却有一辆车向我冲过来。我受到了惊吓,不知所措。   不!是方一鸣仰天长啸的声音。   我终于从诡异缠绵的梦境里面醒过来,在梦里我被雨淋湿。在现实中,我流出的汗水把头发染湿。   我不再去回想那个可怖的梦境。翻身起来,走到阳台把窗帘拉开。有一术刺眼的阳光照耀进来。   原来已经到了艳阳高照的时候了,我不贪恋不想再次梦魇。又把窗帘拉上来,走进盥洗室梳洗一番。   我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洋装,下楼去吃早餐。楼下高朋满座的,却唯独少了淼淼 。   我的梦境里,那个跟他相依偎的男子是谁呢?   父亲坐在主人位上,他的右手边坐着的是太太跟冉冉;左手边坐着的是三姨太跟她的妹妹。   她的妹妹也是在上海生活的,所以常常过来小住几天。   她们听见我走下楼来的声音,都回过头来看我。   但是我的眼神焦点都在冉冉身上。她今天穿着米蓝色的长裙,雍容华贵。眼神里是淡淡的笑意,虽然昨天晚上她冷漠的离开,在我的梦里也是高傲的。但是,梦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   有人为我拉开椅子,我在父亲对面的位子坐下来。想到昨天晚上他给我的一巴掌,我仍旧觉得可恶至极。   我不挑战他的权威,收敛个性。跟他问好,爸爸。   想想以前跟他多亲热呢?我不想在回去那样的了。他算计我,我也无力反抗。   他神色自若的点头,然后又认真的低头吃太太给他夹得金华火腿。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处理的很好。   他心中的好究竟是什么标准呢?他一直不出解决又是因为些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抱住他们在乎的人罢了。   林嫂也给我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笋片粥,鲜美养胃。我喝一口,才回答他说,有太太跟冉冉出面他们不敢放肆。   太太向我投射来赞赏的目光,笑着不说话。   怎么?在老爷面前也懂得谦虚起来了?是三姨太的苦笑,她又望向她的妹妹。你昨晚要是这么懂分寸,就不会挨那一巴掌了。   我看着她的柔情,但是对我,她只有讥讽跟嘲笑。   我从来都不有意跟她对峙,为什么她就是要抓着我不放?从前如此,现在更甚。   面对她的嘲讽我久不做声,却是冉冉为我出头的。   冉冉一副玩笑的样子,姨太太还是赶紧喝粥吧,凉了损伤脾胃不说,争这个口舌之强也不再这一时。目关又婉转停留在三姨太的妹妹身上,你说是不是?   冉冉的温柔是带有威胁性的,三姨太也是不肯退让的人。但是对冉冉,她不敢说太难听的话。   你一向不爱参合这些事情,今日也忍不住要发大小姐脾气是不是?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她身旁的妹妹却拉住她,姐姐还是不要再讲了。   我们都不予以理会,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有时候我在想,她如果懂得忍气吞声淼淼的前程就不会是这样子。但是,她这般不知好歹太太容得下她?太太还是顾忌着父亲的。有她这样的母亲,淼淼是吃亏了。   我也想起我的母亲来。记忆里有她慈祥的目光还有那恬淡的笑容。可她终究还是离开我,我再也没有谁可以倚靠。   就连沈映年都是难觅踪迹的。   淼淼怎么不出来吃早餐?太太诧异的说道。她对淼淼不是特别上心,这个时刻提及是想要敲打三姨太,谁让她刚才对冉冉无礼呢。   她对身边的女佣——阿玲说,你开上楼看看去吧,这么晚,太不成样子了。   不必了,三姨太慵懒的拦住阿玲,她跟同学出去踏青去了。年轻人的事情,由着她们去吧。   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看了父亲一眼却又隐忍。   父亲想要给她一个台阶,都已经订了亲事还这么不成体统!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他本来就不在意淼淼,只不过是因为淼淼作为一颗棋子,来完成他的霸业。所以才上心,主要的目的还是帮太太敲打她。   但是淼淼只有17岁,她不喜欢方一鸣。三姨太不帮她拒绝。淼淼痛恨她!   有父亲出面,她不敢在辩驳半句。我放下碗筷,拿起手提包。   我对她们说,我先去公司了,你们慢用。   我还没有转过身,父亲却叫住了我?他有什么事情?   我本来就不艳羡他的权势,用一巴掌换他的肮脏事业,亏了!   黎沐!你等一下,让冉冉跟你一起去吧!他的样貌平静,可是我的内心却波涛汹涌。他还是觉得恼怒,想要分权是么?   他又看向冉冉,冉冉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肯定是不想去的,她从来都不插手这些事情。   你们两个人有事也好商量着办!   冉冉的眉毛耷拉下来,失望的说,好吧。   她是闲云野鹤从来不问政事的。但是她还是遵从他的意思。她们从来都不违背他,所以我的小小反抗举措就成了忤逆。   冉冉转动着她手上的珊瑚手钏,起身向我走过来。不用等了,我这就跟你一起去。   我想起方一鸣送我的那一钏海红豆了,它四分五裂,没有归处。   我们一起坐进汽车里面,汽车发动起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缓慢的行驶。   她说,昨天晚上父亲打你,你不要太在意。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她们都不场,但是这种事情谁会不知道呢?这种颠倒是非的能力除了三姨太还有谁学得更好呢?   到了公司,你平常做些什么还照样做,不用来问我。我本来就不懂这些事情的,也不想参合。   你不愿意参合,所以就把把我成为一个傀儡。我虽然这样想,但是想到昨晚的并肩作战还是忍住了。黎冉跟我同样年纪,我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   我不掩饰明白问她,你怎么知我的抽屉里面有手枪?   她目光停滞在窗外,转过来看着我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意沈映年?不要忘了,这几年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多。他在做些什么,我隐约猜得到。她没有轻慢我。   是啊。我在国外的这几年他们肯定是青梅竹马。我低下头,觉得羞愧。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黎冉却未必不知道。她虽然外表高傲,骨子里却是平易近人。   你上次去广州为了他,我也知道。   往事渐渐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起来。有人给我送花,然后在玫瑰园见面,遇到暗杀。去广州,被挟持,受伤逃离。她居然都知道,我眼前的人啊,带给我太多的惊讶。在她的面前,我的小心翼翼简直上不得台面。   她能够联系到黎天知道她们的行踪,难道她就是栀子?她的形象本来就是清丽婉约的栀子花,不是么?   我吃惊的抬头看她,那束花是你让人送给我的?   她露出意义深远的笑,你说呢?原来她真的就是栀子!公司的污秽行为我跟黎天早就知道了,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触犯他们的利益底线,大家都不得好过。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也反省起来。汽车在淮海路上遇到游行的队伍,不得不做停留。   黎冉的车窗外一个书童装扮的男子在车窗上面敲起来,把窗户摇下来。司机立马就把窗户摇下来,他的脸也清晰起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大包的百合花,是狐尾百合。红色的花瓣向外翻卷,像是一个大喇叭。有及其浓郁的花香袭来。不愧有“丹卷”的美名。   你要送花给我?他还没有说话,黎冉就问他。   是我家公子送的。早就听闻黎小姐喜爱鲜花,这几朵百合给小姐赏玩。我家公子还准备了罕有的奇珍异卉,希望小姐能够前去观赏。   黎冉看向我,我就替她开口。你家公子在哪里?   随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对面二楼的窗户旁边有一位生的及其柔美的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向我们打招呼。   黎冉讪讪的笑道,这束百合花我就收下了,请你告诉你家公子,今日不得空,改日肯定登门观赏。 她从男子的手中接过百合花,对司机说道快开车。   游行的人群过去,街道上也就畅通许多。而黎冉就像是经历一场浩劫一般喘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问她,刚才那位男子你认得?是谁家的?   她把百合花抱在怀里,半信半疑的反问我。你果真不认得他?他是上海滩有名的破皮,他的父亲是市政厅的厅长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说话。见我这样,她也不说话了。   终于!到了公司。黎冉说,我就随便转悠一会,不用在意我。   我就自己走去办公室,看见我的人都给我打招呼。颜卿看见我,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   她今天穿着的是正统的职业小西装,看见她就让我想起三姨太说的话。   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她,她可是我身边最熟悉的人,就连去找程航远对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会不会连她都是父亲安插在我身边,好随时监视我一举一动的眼线?他怎么能够疑心我到这番田地。   我在他们的算计里面,早就精疲力竭了。不去想这么多,认真的伏在桌子上看资料。   你猜,我在外面看见了些什么?听着声音是方一鸣的。   果真是他,他门也不敲,直接走进来在沙发上面坐下来。   你怎么还有心思往这里来?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吧。   昨天晚上父亲试探的语气问我,你要跟方一鸣结婚?我不想,即使是想也不能够表露。   以前我可以是他的露水红颜,但是如今我不能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颜卿知道他进来,给他沏了一壶大红袍。作为乌龙茶中的极品,它不仅有绿茶的清香,更有红茶的甘醇。   他自顾自的喝起茶来,好像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他不想不再见。   我看见三姨太一个人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面喝咖啡呢。一杯咖啡喝了大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哪里的咖啡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的,非要跑这么大老远就为喝一杯咖啡。   他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 却不肯说透。   我真是愚蠢至极,居然还疑心颜卿。   然而颜卿,她也应该察觉到我对她有异样了吧。她也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了。是我误解了她。   这样的事情,已经连续好几日了。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咖啡也不进来。   那就对了!她只不过是想要来监视,有没有跟方一鸣越矩纠缠!   平常的争斗,我只当做是小摩擦。她的心思之毒,是想要把我拿捏在手里。   真是恶毒。   我转向方一鸣,继而一笑。你也不跟你未来的岳母聊聊天,打发整天的漫长时光。   他还是卖弄,我才不去理会她!   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多说话。沉默下来,又低头看文件!   黎沐!远处传来有人叫我的声音,那个声音跟我梦里的那么像。   我抬头看过去,果真是他。他站在我的门口,仿佛其他的物品全部都是失去了颜色。   我又惊又囍,准备起身跑过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却感觉那么的遥远。   在梦里,冉冉跟他结伴同行。在现实里呢?我是不是他牵挂的人呢?   沈映年!   原来不是我喊出他的名字来,现实跟我的梦境那么的相似。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淑人君子,其仪一兮。   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忘乎所以。    第十章 子不思我 岂无他人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他就迅速的转身回去。   是冉冉站在他的身后,冉冉浅笑盈盈,他也莞尔说道,冉冉是你。   为什么?他叫我黎沐,却一直都是叫她冉冉。   这就是他所说的跟冉冉熟稔吗?这样说的话,我跟他岂不是生疏很多吗?   难道对他来说,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他说过的,要陪我一起走下去。   我放弃自己的荒诞想法,招呼颜卿再去沏一壶茶来。得要毛尖。   一大早就去花墟看花?狐尾百合对不对?沈映年问冉冉。   冉冉顺势挽着他的胳膊走进来,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怎么忘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而青梅已熟,竹马何逐。我不能在自论是方一鸣的青梅竹马了。   冉冉跟沈映年是坐在一块儿,我只好坐在方一鸣的身边,跟他们对立。   方一鸣疑虑的看着我,是担心我的内心崩溃吗?他虽然回来了,却走在别人的身边。   我一个人才不去花墟呢。是上海滩有名的泼皮!   冉冉娓娓道来,可是他却看着我的眼睛。怎么说呢,我却适应不来。   他在我梦里的模糊全是因为我的想念。但是,我们的情愫算什么?他胳膊上的伤好了吗?   你最近怎样?是方一鸣问他,他是在替我问吗?   我?沈映年跟方一鸣并不熟识,是因为我才有交际的。他的诧异,并不无道理。   如你所愿,安全回来了。他的反应是不是太小气了?   在广州的时候,方一鸣说,我在上海等你们安全回来。   他会牟如星的眼睛为什么在看见我以后就暗下去?我不需要他对我有愧疚。   方一鸣苦笑着不回答他的话,他又转过头去问他。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跟黎淼订婚了。   听着他对淼淼的称呼,我会不会是他行程路上的甲乙丙丁呢?   颜卿沏好茶走进来,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方一鸣也不例外。   我可告诉你方一鸣,你现在跟淼淼订婚了,可不准在外面乱来!   冉冉揶揄的对方一鸣玩笑,她优雅的喝起茶来。方一鸣不会就这样向命运低头的!   方一鸣毫不在意,这话你应该回去跟黎淼说说。她的性子要改一改啦。   我知道,淼淼的性子也坚毅。要不然,怎么会划伤方一鸣呢?好在他脸上的伤疤已经只有淡淡的印迹了。   还是沈映年的眼睛最尖,发现了他脸上的伤痕。意有所指说道,黎沐不会那么粗暴的。   他今天进来没有跟我交流,为什么跟方一鸣却剑拔弩张呢?他不会是在吃醋吧?   虽然在生死关头,他不顾及这些。但是他也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他不向我表露。   方一鸣也不变脸色,只是拿起茶杯往沈映年那边浇过去。我还是喝不惯这种毛尖,太普通淳朴了。   茶水洒在地上,有热气向腾上来。他们两个人今天太失礼了,冉冉看着也着急。   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烦躁呢?   沈映年不在乎他,喝掉满满的一杯茶,还意犹未尽再斟满。   若是有一颗平凡平凡之心,也是难能可贵的!是不是?   他饱含着深情看我,我的心里倏然的漏掉一拍。不知道怎么样去回应了。   我是不是太过于木讷了?在方一鸣跟冉冉的面前。我明明是那么渴望得到他的注视,却不知道怎样去回应。   你喜欢的东西我一直都记着。我这样回答好像有点暧昧哦,但是我跟他之间虽然相隔遥远,但是暧昧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   要不然他去接我说,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在被冤枉误解的时候站出来,对我说不用怕。   这样的茶我也喜欢。我以这样的一句话去回应他,应该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吧?   他得意的又喝完一杯茶,炫耀似得去看方一鸣。   他一向都是成熟稳重的,今天也有风趣的一面,我还挺喜欢的。只是有一些担心方一鸣的情绪。   果真,方一鸣黑着脸不说话,是在生闷气呢!   他生气的时候,是不喜欢说话的。最好也不要主动去招惹他,这是我跟他相处多年总结出的经验。当然啦,他对我生气还是因为沈映年。   气氛立即就尴尬起来了,冉冉也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对不对?   她又拉着沈映年的手,亲昵问他,陪我去出去逛逛?   沈映年不拒绝冉冉,跟着她起身。我本来淡淡的喜悦,经过这一幕又烟消云散了。   我的梦跟现实是那么像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去改变呢?   我突然想起冉冉早上在车上跟我说的那一番话了。   如果她是栀子的话,那她跟沈映年很有可能只是同党的合作关系。   没有确切的消息指明我的臆想,我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了。   哦 ,沈映年想起我来。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放开冉冉的手。转过来对我说,我晚上再来找你。   好!我朗声回答他。   他又跟冉冉挽着走出去。   为什么?我不能走在他的身边也挽着他的手呢?现在的身份是禁锢也是阻碍。因为它,我有太多事情不能去做。   我也好想跟冉冉 一样拥有自由,但我始终都是,不得自由的。   我坐回桌子面前,却难以集中精力了。   你在失落什么?是方一鸣在问我。   原来他还在这儿,没有走。是我的心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他可以看透我,察觉到我的失落。但是我不想跟他承认!   我也不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的眼神一定是盛气凌人,也不肯退让的。   在冉冉面前我是弱者,在沈映年的面前他也不是强者。   我没有在失落什么?我心想,我只是不明白你今天赌气一样的举措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是不会相信的啦。我对沈映年隐忍的情愫,他早就清楚。   从他载我去找他,陪我去广州找他。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即使现在他跟淼淼订婚了。他也不肯放弃。   我们两个失落的人,都要互相欺瞒吗?他何故言语伤感?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   他本来是一个像太阳一样的温暖的人,不过几日。就落寞下来了?   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就要**裸不带一丝情感?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反问他。   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我的内心有火苗窜起,尽管他愿意为我付出。   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呢?朋友?情人?还是青梅竹马?你要知道我们想要去做的事情,总有各种阻碍。而你也不是我爸,改变不了某些事实。   他听完居然自嘲的笑起来,他很少这样的。他又极其认真的看着我,在我看来他的话语荒诞至极。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不顾家族,我只要你!   他那么情真意切,淼淼应该怎么办呢?   他随性洒脱,我却不可以任意而为。   你不要发疯好不好?这些话你要再提及了。   昨天晚上的一顿编排,还不够么?想到昨天晚上三姨太步步紧逼,我也毫无预兆的落入她的陷阱里面。   她只有淼淼一个女儿,自然想要 吊一个金龟婿了。我若掺和进来,她必定不肯罢休。而且父亲,也不想我这样做。   看看,你是不愿意再跟别人虚度一生的。他明明知道还要再问我一遍,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用心不比他少。   我当然知道他对我的用心了,但是我从来都不会比谁更用心。他在我心里是挚友。   你一向放荡不羁,为什么要跟他去比?人与人都是一样的,只在我心。   他原本认真的样子又失落起来,低头沉默了很久,又松懈下来倔强的对我说。我不会跟淼淼结婚的。   为什么他还是不懂,就算他不跟淼淼结婚。我们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不能再有其他的进展了。   如果你能够做决定,是不需要要问过我的意见的。你父亲不会同意你那样子做的。   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他也升起无明业火来?原来是他想起身,却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小茶几,上面放着的茶壶一类的瓷器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却又震耳欲聋的声音来。   他也吓到了,颜卿听见声音探头进来。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   我看到他错愕的表情,忍不住揶揄他。你不会是想要借此告诉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他的确跟我说过这句话,还是在淼淼的面前。他也知道自己的举措鲁莽,只好强颜欢笑。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我仔细想一想也好,反正也没有什么心思了。   我放下手头的事情,交代颜卿让人打理,就跟他并肩出去了。   也许以后,可以跟他并肩的机会都没有。    第十一章 子惠思我 褰裳涉洧 - 墙头马上 - 時七   外面的阳光分外晃眼,我只好用手臂去挡一挡。   方一鸣犹豫片刻才开口对我说,这么大的太阳没什么好去处。   的确,如果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们倒可以去骑马。   上一次骑马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他又继续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好啊。我回答他之后才想起来,他说看见三姨太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面喝咖啡。我的手臂被照耀的生热,把它拿下来。   果真,三姨太 直直的盯着我看。眼神里面去都是幽怨,她这样算是在监视我吗?   我不想在她的注视下。方一鸣,我们还是换一家咖啡馆吧。   他听到我的话,也朝对面的咖啡馆看过去。但是三姨太对着他,却是笑脸盈盈的。   不!他也想要在三姨太的面前逞威风么?他拉着我就往对面的咖啡馆走过去。   三姨太的表情也从微笑变成了阴狠,但是有方一鸣在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没有甩开他的手,我是不是在利用他呢?哼,就算我极力要撇清关系,没有今天的这一幕,三姨太也不会相信的。   我们特地坐到里面一点的位置,进来的时候也不跟三姨太打招呼。   我坐着却一直往外面张望,想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暴跳如雷。   你喝什么?蓝山好不好?他一面翻着酒水单一遍问我,你不用去看她,在意她。   我的在意她全都是因为你!我忿忿不平的对他抱怨,因为他昨天荒诞的一句话,引来父亲对我的震怒。   他还是平淡的对我说,我跟你不一般的关系她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心中的不一般的关系是代表什么。但是我只认定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她知道又怎么样?她心甘情愿的认定我们之间不检点。我不去翻酒水单,他会帮我点好的。   他看好后交待侍应生,然后才认真的看起我来。   你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他也有疑问啊,他到底是问家庭矛盾还是军阀势力呢?我又该怎么样去告诉他?   我只好告诉他,如果你昨天清醒一点的话,我就不会被人在手心里拿捏了。   他的眉头挑起来,是局促不安吗?可我看不出来他有紧张啊,我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就算他想紧张也很难吧。   程航远是嚣张了一点,但是你父亲不至于会动怒吧。你是不是也不肯退让?   他猜得真对。父亲是有意放低身段的,是我太执着逼他动手的。   方一鸣是火药,程航远是导火索,而我是那把燃烧的火焰。   虽然父亲动怒,但是还是觉得他不应该不放权。   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这个时候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来了。   他温和的在我的面前放下一杯咖啡,我闻着味道是蓝山咖啡。而方一鸣却是一杯鸡尾酒,我不满意。   二位请慢用。侍应生交待完毕就走开了。   为什么你的是螺丝起子? 我在巴黎的时候也会去喝酒,所以对这些鸡尾酒还比较熟悉。   他毫不在意的拿起来饮一口,然后又放下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真是烦躁,被掌箍的丢人事情也要告诉他吗?我的祸患都是他带给我的。   我没有酒只好喝起咖啡来,脑子里面飞速旋转是想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难道真的要据实以告吗?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打你了么?我看看!   他的观察还挺细致的,立马放下手中的酒杯,捧着我的脸看。   昨天晚上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我居然忘记了敷药。以至于脸上还有一点浮肿,不仔细看的话是难以发现的。   我推开他,在大众的视野里我们两个不应该这样子的。   我嗔怪他的举措,你如果懂得收敛一点,我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啦。   其实还是怪我太不懂得退让。   听我这么说,他又表现出深沉来。但谁说这样不讨女孩子的欢心呢?   如果,我没有对沈映年芳心暗许的话;可能会对他的悉心照拂感动。   你也想要来一杯酒?他又转换话题。你还是喝咖啡吧。   那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想要!我郁闷极了,把杯子里面的咖啡喝完。   他忍俊不禁的问我,你未免也太豪爽了吧?应该矜持一点。   我哪里矜持的了?我想一想这样愉快的聊天氛围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吧?好像和沈映年也有这样愉快的聊天氛围。   我忽然想起来,他今天跟沈映年两个人像是在赌气一样的言语。   你今天有点不太正常,我觉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平平淡淡的。   他突然停止笑了,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来。为什么这么说?   他平常虽然气我对沈映年的一片赤诚,但是极少言语对驳的。我实在不知道怎样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   你今天为什么对沈映年就想是抬杠一样?我反问他,想知道答案。   但是呢,他的答案不用想。肯定是为你着想之类的话。   我只是看不惯他总是要你以身犯险。   我该怎么回答他?才能够不伤害他对我的一片情深呢?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身后升起凌厉的叫喊声音。黎沐。   我回过头去看,跟我猜想的一样。三姨太是耐不住跟方一鸣这样熟稔的。   她正婀娜的向我走过来,眼睛里全部都是笑意。   真不知道她是对我笑,还是朝我身后的方一鸣笑。   在外人面前她要跟我和平相处,我也要给足她面子。我只好起身跟她讲话。   姨太太今天挺有闲情逸致的,跑这么远来喝咖啡。我也笑着对她说。   她走过来一把拉过我的手,真是受不了。在方一鸣的面前她就要对我做出一副热切的样子来吗?   她手上金属制景泰蓝的镯子咯的我的手臂生疼,我是特地过来找你去打麻将的,恒源楼的博彩是最热闹的了。   她装作一副刚刚看到方一鸣的样子,惊讶道。原来一鸣也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是和谁家的公子处上了呢?   她掩面笑道,狭长的凤眼美丽迷人。我趁机把她的手从我的手臂上面拿下来。   姨太太说笑了。   方一鸣也站起身,跟着我一样称呼她一句,姨太太。   我看到三姨太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僵硬了片刻之后又立即恢复到原来的笑容。   你若有空,就常跟淼淼相处。她的俏皮可爱可不比黎沐少!   她的意思还是怪我咯。她又冷冷的看我一眼,姨太太不是想要去打麻将么?还不走么?   方一鸣也不想跟她太过接触,也借机会离开。   他说,姨太太的话我一定遵从,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   听到方一鸣这样说,三姨太也不好挽留。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独子惆怅,但是她不会放过我的。   她又浅笑盈盈的对我说话,言语里面都是威胁的味道。   我以为经过昨天晚上,你会一心一意的为公司做事。没想到那一个耳光,还是没能够教会你清醒。   我懒得理会她的无稽之谈,转身就出去。没想到她居然也跟着我走出来,还在我的身后念叨。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对她柔声说道。姨太太有什么话,去我的办公室里说清楚也好。何必在我身后不依不饶?   她突然停下来,对着我怒目圆睁,然后径直的走进我的办公室。   我这才想起来里面的一片狼藉,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只能够紧张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去。   她横冲直撞的走在前面,我有些慌张的跟在她的身后。颜卿看见我们这一副架势,起身要说话。三姨太并不理会她,径直的把房门推开。   房间里一片狼藉模样,还有破碎的茶盏。空气里有的淡淡的茶香味,还有愈演愈烈的火药味。   正在收拾的杂工是一位大叔,看到三姨太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立马就停住手里的活,看着她。三姨太冲他一哄,还不滚出去?看我做什么。   他吓得两腿哆嗦,立马就出去。这个现状,人们对权贵不是攀附就是恐惧。   她冷笑两声,环视一圈然后看着我。你要知道,他不仅仅是是你的亲梅竹马。更是淼淼的未婚夫。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再纠缠。你好歹也该顾忌方一鸣的脸面吧。   她还固执地认为我说要跟方一鸣订婚,到底怎么样她才愿意相信我的话,要我和盘托出吗?   那三姨太每天在对面喝咖啡也是为了要监视我的举措?看我有没有非分之想吗?   我不愿意就这样告诉她我跟方一鸣的情愫,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要我不再跟他纠缠,但是我跟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   她对我这样步步紧逼,我没有办法去反击。   她不想回答我的质问。她的头扬的老高,也不看我,就像是要迸发出极大的火一样。   还是颜卿想要缓解紧绷的气氛,那个老翁真是的,手脚也不利索点。三姨太就不要气了,我去给您倒杯茶。   啪的一声,她居然给颜卿一个重重的耳光。颜卿原本白嫩的脸颊变得红肿,她捂着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插话。   颜卿也是为了我才要忍受这些的,我立即跑过去看颜卿的脸。这比我自己被掌箍还要叫人难受。   我就落魄到这番天地,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了吗?沈映年应该在我身边更我风雨同行的。   他却跟冉冉情意深重,趣味相投。我跟方一鸣也越走越远了吗?   颜卿不退让的朗声说道,纵使我不懂得分寸,三姨太也该知道孰是孰非。为淼淼小姐积德。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这样坚毅,胜过我。她的决绝要强,是勇于跟权贵反抗,说不!   三姨太又把手臂扬起来了,但是颜卿不肯退缩。我不能让她为我承受痛苦。   我把颜卿挡在身后,她对我这么忠贞,我不要让她为我承担。   两天的时间里,我挨了两个耳光。我好像是熟悉一样,不觉得疼痛。坚毅的回过头去看她。   方一鸣知道会不会心疼我呢?但是沈映年是不会发觉的。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又变成高傲轻慢。话语里没有半分婉转,淼淼有这样的母亲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她为淼淼争取权势,也是为她自己扬眉吐气。   她说,你妈没有教过你,我这是替她教育你。你要是再这样目无尊长,不管老爷太太多袒护你,我照样能让你不好过。   他们怎么会袒护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我没有母亲亦不会有牵挂。这样的傀儡岂不是最好的?   在公司里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息事宁人的对她说。三姨太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先回去吧。   我从来都不会向别人低头的。但是我也要为颜卿着想。   她又瞪我们一眼,洋洋自得。她赢回了极大的脸面呢。   现在晓得学乖了?我虽然是你爸的妾室,但也是明媒正娶的。算得上是你的庶母,你要知道懂得分寸才好。   我含着一丝轻蔑,对她说。有三姨太这样威风的教导,黎沐不敢不长记性。   她又轻哼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出去。我顾不得脸上的灼热感,让颜卿坐下来。   我看着她高肿的脸,心里生出好多的愧疚感。她明明可以不理会,但是却为了我挨这一巴掌。实在是不值得。   她也不红眼睛,她本来就不是脆弱的女子。我说,下次她说些什么你不要听,也不要跟她争执,知道吗?   她懂得什么?难道由着她给你泼脏水吗?她问我,痛不痛?她下手也太狠了点。   她是平民的孩子,经历过艰险挫折。她都觉得痛我怎么会感受不到?面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第十二章 终温且惠 淑甚其身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看着颜卿的脸红肿的厉害,完全没有消退下去的样子。就算我不在意,也应在在乎她的。   我摇一摇她的手对她说,我们出去敷点药吧,或许会好一点呢?   她仔细想了想,跑出去拿一把伞。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一把伞来遮掩呢?我的确是被掌箍,但是颜卿的意思是她要为我着想。   我不过在任一个月,就有人登堂入室给我耳光。不管这一个人是谁,我今后的路都不会太顺畅。   我没有拒绝她。走出去在阳光的照耀下,我们两个人躲在一把伞里。   真是可笑,街道上那里会有人来看我们,遮着太阳吧。   那是一把淡绿色的雨伞。为什么她总爱穿着绿色的衣裳,但是的确很好看!   时至中午,街道上面没有了早上那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宁静与平淡。想到刚才三姨太风风火火的冲进去,耀武耀威的给我一个耳光。她的原因只是毫无根据的一个猜测和自己的臆想。难道,我就此没有青梅竹马了吗?   我就是我,不应该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庸品。   但是,身处乱世我难道不是家族的附庸品吗?所以,我有痛苦不安;我没有办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追逐自己的爱情。   沈映年也不会像方一鸣一样,开口对我说。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不顾家族,我只要你!   我难得有此刻的清净。不跟方一鸣争执,也没有三姨太在我耳边聒噪。陪在我身边的人,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颜卿。   她看的出来我安定不宁的心思吗?我不知道,但是只有她安慰我。即便方一鸣会对我安慰言语,但能够说他没有私心吗?我刚回来就清楚明白他对我的私心,没有消退。   颜卿对我出一番极有道理的话来,这正是我现在的处境。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跟三姨太的争执一直都是存在的,不过现在因为方一鸣而更加浓烈。即便是我想要息事宁人,她也未必肯这样罢手。而跟父亲的关系也愈演愈烈了,我真的好后悔从巴黎回来,也后悔答应他的话。如果,我仅仅只是他的女儿;没有他的权势;没有彼此的对立。我跟他的关系还会这样紧张吗?   我自己做的决定还能怪谁?我的一腔爱国而血,就这样还没有燃烧起来,就被一场大雨无情的浇灭了。   怪不得。沈映年跟方一鸣都说我不应该回来的。   我想要给颜卿一个回答的,身后却传来一声叫喊。我没有听错,是有人叫一声淼淼。   那是一个空灵的男性声音,究竟是谁的声音这样透彻心扉?他毫不顾忌的这样叫喊淼淼的名字,我猜想不会是方一鸣的。   他们两个人互相不待见,却没有人跟父辈跟权势说一声不!我从雨伞里面走出来啊,在太阳底下去往身后看。   果真是淼淼,她穿着清丽婉约的家常衣裳,脚上穿的是现在最流行的英伦风小皮鞋。那鞋子敲击的地面叮叮作响。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简单的扎一个马尾垂在胸前。   看着她来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是在生气。在她身后追赶的人是谁?但是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太简单吧。   为什么淼淼在我身边跑过的时候没有停留,甚至也没有也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汇呢?她究竟是没有看见还是故意对我视若无睹?   她的怪脾气我至今都摸不透!   你怎么了?淼淼。我趁机拉住她的手腕,她经过我的时候有一阵流动空气,带给我清凉的感觉。   但是她的手臂却是惊人的滚烫!她也不回头看我一样,就想要挣脱。可我就是不放开,我就不信治不了她的桀骜样子。   你也不回过头来看看我是谁吗?我不紧不慢地对她说,她不得不停下来看我,身后的男子也追上来了,又亲昵的叫她,淼淼。   淼淼也不看我,把目光看向别的地方,又挣脱我的手。我满意她的态度,淼淼你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长发绾君心!她的一头长发引来多少人的侧目?只怪我没有那样靓丽的长头发。   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翻了翻眼睛对旁边的男子说,这是我二姐,黎沐!她还有无奈,她无奈些什么呢?有人这样包容她的坏脾气,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男子倒是很普通的冲我一笑,那个笑容很淳朴。黎小姐,陆元。他的话也不多,言简意赅。   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握手。我只对他会心一笑,反握住他的双手。他的手心里有汗水,黏糊糊的。他感觉到窘迫,立马放开我的手。   我实在是不明白,淼淼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呢?不是我有阶级观念,我只是不明白她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有的交际。   我只好去看淼淼,她也是一副窘迫的样子!难道她觉得陆元给她丢脸吗?我并没有厌恶他啊。   刚才怎么回事?去哪儿玩闹得不愉快?我这样问她,不过是在意姐妹间的情分。她却一点都不顾忌,趾高气昂。   她鄙夷的说,你管好公司就是了,来管我做什么?昨天的一巴掌还没有学到乖,今天又挨了一巴掌么?   她看到我脸上的印迹居然得意洋洋起来,还不是拜你母亲所赐。但是我是不会就这样明白告诉她的,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得意成什么样子。   我被她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淼淼则更加得意了,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颜卿撑着伞走过来,替我遮挡一些阳光。盈盈的说,三姨太果真好教养!淼淼小姐很是得体呢。   淼淼急切的回过头瞪颜卿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锐利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失落的对我说,麻烦你不要的东西不要硬塞给我!   她什么意思?不是我做的决定去说要给她一场政治婚姻的,她却来怪我。原因是因为方一鸣钟情于我。   父亲绝对是再让我背黑锅,让我拉仇恨。我想知道,她不喜欢方一鸣是因为陆元吗?   我不好问她,反倒是陆元站在她的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想说什么?   淼淼应该知道父亲的门第之见的。就算取消跟方一鸣的婚约,也不可能让她跟陆元结婚的。他最注重的就是脸面了。   我好像是故意要让陆元窘迫一样问他,不知道陆公子家父是谁?今日护送淼淼回来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是不是这样他就懂得知难而退呢?淼淼的性子倔强,她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的。但是,我不会替父亲背这个黑锅。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一直酝酿着却扭捏的不知道怎么说。淼淼站在一旁又对我咆哮,要你拜访什么,你还是去拜访方一鸣吧。她又对陆元说,你还不自己回去?嫌不够丢脸是么?   陆元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还是对我道别。改日再请黎小姐一聚。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却没有孤高自傲。他的眼睛小而明亮,引申出追求爱情的无线渴望。止步还是前行?好像每说一句话都因为门第之见而难以呼吸。他对淼淼说,淼淼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淼淼看都不看他一眼,横眉冷对。你不爱经融才俊,也不爱情深意切。我真看不懂你。   陆元见她不说话,又忍不住去看她。最后还是转身离开,淼淼看到他离开,才敢偷偷探头去看他。但是背影是伤感的,她看不到他的眼睛,洞悉不了他的内心。   淼淼。我叫她,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改变不了。但是,请你正视问题出在哪里。我决定不了你的未来你不明白?我连自己都掌握不了,她们却自私地认为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咬着嘴唇,你知道我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   你究竟是厌恶我,还是厌恶父亲的压迫?我不加掩饰的问她,我并没有权势来决定她们,却成了她们的障碍。   你还不如不要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我怎么会落到这番天地。这罪恶的根源都是因为你,你太自私了。   我实在明白不了她们眼中我的自私。她们不能事事如意便是因为我的自私成为了她们的阻碍?她们有的为了一己私欲,有的为了情爱。我没有为什么。   她终于甩头离开,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天空暗下来好像就要下雨一样,闷热无比。   他们两个人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头,好像两根射线,而我是他们射点。她们再也不会有相遇。   相遇是久别之后的重逢,就像我跟沈映年那样子的。但是,久别重逢之后是什么?我不知道!   豪门多乱世,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做出牺牲。却也看不到别人是为了什么,她们畏惧父亲,而我这个傀儡要为他背黑锅。   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我跟对面的颜卿说。   身处乱世,我不能捍卫身边的人纯洁不受污染。我只能保持自己的不改初衷。    第十三章 既见君子 我心则喜 - 墙头马上 - 時七   是夜晚,悄无声息的下起瓢泼大雨来。   我没有雨伞,只好站在公司门口的廊下等他。他今天离开的时候对我说,我晚上再来找你。   这么晚了,他还没有来。他会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有风吹过来,我只好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他应该不会食言的,我也不肯定他是否真的会来,只有自己默默地等待。   其实我早上就很想问他近况,在广州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活只怎么样的。我最大的疑问,栀子到底是谁?会是冉冉吗?她能够联系到黎天也知道沈映年的归期。   当着众人的面我还是没有说出口,今天晚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问清楚。给我也给方一鸣一个答案。   我想,方一鸣应该是比我更需要一个答案的人。虽然他不说,但是他今天跟沈映年置气不就是在怪他吗?他怪沈映年让我为他冒险。   虽然下雨,车水马龙的都市有我喜爱的朦胧。那是他吗?   烟雨蒙蒙里,有一术光朝这边射过来,越来越近。是我熟悉的那辆黑色的长安福特。我回来的那一天,他还开着这一辆车去接我。他没有司机,他也是一个人。   他把车停在公司门口,便撑一黑色的雨伞走下来。我看他穿的清减,只是一件普通的衬衫,连外套都不披一件。   他在我的眼睛里越来越清晰了,他走到我的面前。有些歉意的问我,我们去喝一杯吗?   想到早上方一鸣玩笑我,我就气愤。想都不想就告诉他,好。   他就牵着我走下去,我们两个人在一把雨伞里面贴的格外近。我的耳朵贴在他温暖的胸脯上,还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本来是多么能够让人兴奋的暧昧事情啊。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酸涩起来,渐渐模糊。   他说过的要陪我一起走下去,短短几天我就撑不下去了。父亲的疑心,三姨太的步步紧逼,还有程航远的威胁。   我好想告诉他我也有软弱,委屈。想扑到他的怀里撒娇耍泼的哭一会,我再也没有任性过!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对我说,上车吧!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柔软一些,他是不是看见了我的眼泪?我不敢想,只好坐进去偷偷的抹眼泪。   他毫不犹豫的调转头,开往繁华的闹市――南京路。   我不想气氛这么尴尬,只好先开口去问他。你今天跟冉冉去了哪里?   他怔了怔呢个,然后故作轻松的回答我。跟她除了去花墟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他的迟疑是因为我么?他又反问我,你跟方一鸣又聊些什么?   我想起早上的混乱场景。跟方一鸣彻谈,跟三姨太争执,跟淼淼对立。还有三姨太重重的一巴掌,我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淡淡的告诉他,我跟他现在只有淼淼可以谈。   我在倒镜里看到他淡漠自若的神情,是不是他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紧张呢?教我开枪去保护自己的时候是一脸镇静,在广州受人胁迫的时候也是一脸镇静。   到底是他猜得到结局,还是他就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一个人。   我不相信我顾念的人对我没有热情。   他甘心跟淼淼结婚?他有质疑也知道方一鸣对我的一网深情。   就算他不肯我也不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境界,如履薄冰!跟他不想谈及其他人。   他有了愧疚感,在倒镜里看我一眼。那个眼神柔柔的,我的心也要化掉。淼淼不爱金融才俊,只爱一往情深。   你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你不要怕,在你父亲面前也不要太倔强。他是怎么知道我去找程航远的事情的?是冉冉告诉他的吧。   虽然他对我默默地关怀,但我到底不是大公无私的女子。是冉冉告诉你的吧。我的语气冷了几分,我的狼狈样子他全部都知道了。   他只是风轻云淡的说,我跟冉冉太熟稔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担心你!   我心里顿时升起淡淡的喜悦来,熟稔就是没有别的私情。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揶揄,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不以为然还是告诫我,在你父亲要懂得服软,父亲的权威是不允许挑战的。他认真的开着车,但是也专注的跟我聊天。你的脸还疼不疼,我看着还有一些浮肿。   三姨太那一个巴掌下来,的确让我找不着北。如果不是她的那一个巴掌,沈映年根本就不会发现的。   我好想明白告诉他我在家里的境况。她们都有姐妹父母,我只有一个父亲。但他有太多的女儿,我只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我就是一个漂泊的孤家寡人,还没有找到我停留的港湾。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我满心欢喜去看外面的霓虹灯,在烟雨中的朦胧样子模糊不清,却让人生出向往。   只要他一句话,我的阴郁便一扫而光。就算为了他犯险我也心甘情愿。   车在南京上一家名为丹卷的舞厅停下来。丹卷是狐尾百合的另外一个名字,在这个地段就应该起一个生机盎然的名字。   雨并没有变小,反而更加肆意的袭击下来。在烟雨里,我听到渺茫的歌声。是《夜上海》。华灯初上的上海滩是富贵繁华,美丽动人的。   我又跟他躲在一把雨伞里,不过这一次我的心情很好。我抱着他的腰避过雨滩走到丹卷门口。   对于我抱着他的举措,他并没有阻止。我反而感受到他的喜悦感,他正在偷偷的笑,我看见了也当没有看见。   这样的暧昧是美好短暂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不告而别。   门口有侍应生,接过他手中的雨伞。沈映年也不看我,霸道的拉起我的手走进去。《夜上海》耳熟能详的歌词涌进我的耳朵里,我不在意。   我只在意他!   里面的人都在听着歌曲,没有人在意注视我们。在吧台上面坐下,他才肯放开我的手。   他也不翻酒水单,熟悉的报出两款酒的名字,问我要哪一个。你要玛格丽塔还是血腥玛丽?要不给你龙舌兰日出?   我故意想要在他面前撒一回娇,表现出我许久没有显现的可爱模样。所以我拒绝了他所有的建议。   不要,下雨天我要喝哈曼顿。面前有侍应生在调酒我直接告诉他。   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我回头去看他,果真他是一脸不可思议。   哈曼顿是失恋时候喝的酒,你不要喝它。他不是询问我,而是直接替我做决定。   他点了一杯螺丝起子,给我要一杯龙舌兰日出。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种愉快的相处氛围不可多得。他故意躲过我的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他一定是在偷笑。   我把手肘部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还是不回头看我。我想问你件事,你把头转过来。   我只听见他回答我的声音,问吧。   他没有转头过来。我想起林黛玉初见王熙凤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又不是王熙凤,还故意不回头来。   你今天为什么要跟方一鸣抬杠?我很尴尬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对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我属意的人,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本来我还是可以出面调节的,但是在冉冉的面前我不想。也没有合适的立场,她挽着他的胳膊我心里不舒服。   他这才回过头,把我的手拿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知道你尴尬,但是我是在为你好。   他的手很暖和,我的心里也渐渐的暖起来。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他们两个人不应该为了我举刀相向的。   淼淼不去争,她的母亲可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你跟他是该避嫌的。   他说的话跟对,但是他究竟有没有私心?我不希望方一鸣对我有私心,但是他我喜闻乐见。   他的目光炙热,我突然内敛起来。挣脱他的手心,去喝他给我点的龙舌兰日出。天哪,我的脸这么烫不会脸红了吧!   好丢人哦。为了缓解尴尬我只好不去看他,自己喝酒。   他倒觉得俏皮可爱,愉快的笑出声音来。拿起杯子仰起头就喝起酒来,螺丝起子是少女杀手。他不用自诩,在大众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少女杀手。   哦对了。他咽下又有事情问我了,你的脸还痛不痛啊?有没有去看医生?   真不知道我的矛盾矛盾思想是遗传谁的。明明想要得到他的注意与关怀,可是当他正真来注意关怀我的时候呢,我又内敛起来。   我转一个身去看舞台上面的表演,不让他看到的表情。好多了。   诶,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眼熟?我认识的人是不会在这里工作的!我看见一个背影,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很熟悉。   他穿的是这里的工作服,白衬衫跟黑马甲,手里稳稳当当的举着一个托盘。看出他的熟练程度,应该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到底会是谁呢?我真在沉思的时候,沈映年突然也转过来。看着我看的地方问我,你在看什么?   那个熟悉的人打碎了杯子正在跟客人赔礼道歉,我在等他回过头来。他终于露出一个侧脸来,原来是他!   我解除了疑虑心中也豁然开朗了。今天的正面出击我就知道了陆元的生活境况,但是能够在这里遇到他还是给我不小的惊讶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也为了防止沈映年的疑问。我只好回答他说,没有在看什么。   我看到他眼神里的闪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转过身去喝酒。    知 - 墙头马上 - 時七   原来,世间女子都是小气的。我以为今天跟他有争执,他决绝的不回头就走。但是,他还是在意我的。我不知道这种在意对于我而言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车上明媚的女子是他的女伴,看见他把我抱进汽车跟她坐在一起,便气急败坏。方一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公卿家的格格,你今天这样作践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耳朵上有亮晃晃的钻石,果真是艳压群芳。她说着,又瞥我一眼,满满都是瞧不起与轻慢。脏兮兮的,离我远点。   我本来就不情愿坐进来,她这样讲无疑是给我当头棒喝,但是我岂能由得她去?我对她说,你莫不是忘了,现在是中华民国,你还用你那公卿小姐的身份招摇过市,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亡国之女么?   她讪讪的看着我,五十步笑百步。跟我相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即便她是过气的公卿格格,也好过我庶出的身份。此刻我不在意着这一些,我还没有找到淼淼。   方一鸣坐在副驾驶座上,汽车停滞着。他回头头来看我,你这么不当心,脚还痛不痛?   我不当心?我扭头问他,究竟说我不当心还是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样讲可不是在在意什么,我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即使他跟淼淼未必能够走到一起。   他却溺爱一般的对我笑,然后对他的女伴讲。你先回去,明晚再找你。   他的话语很冷漠,我想如果他也可以对我这样冷漠不闻不问就好了。他的在意是我很大的困扰。   你在说些什么?我身旁的自诩是公卿格格的女子不可置信的问他,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不要忘了你心思郁结的时候 是谁在你身旁开导你。你今日这样对我,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方一鸣转过身去对司机说,先送她回去。   方一鸣,你真的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她此刻的愤怒样子没有半点知性优雅,是不是我在愤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汽车发动起来,在雨中飞驰。她郁郁的神情就像被抛弃一样。不是像,她就是被抛弃了。如果继续下去,淼淼也会想她这个样子。没有幸福没有自由。金丝雀豢养在笼子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对别人来说我总是介入者?我怎么样才能够摆脱这尴尬的身份。我还要等沈映年回来。我对方一鸣说,你还是在医院停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不。他也不回头看我,但是我觉得他的意志坚定。   身边的女子冷哼一句,方一鸣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要贴上去吗?我真看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但是如果,你想要淋一场雨的话,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在威胁她,想要她住嘴。   我想要再去淋一场雨。停车吧。我对方一鸣讲道,他不愿意放我走,我不想介入任何人。   他明显的怔住,片刻,又过头对司机说,不用理他,去医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我也如坐针毡。淼淼现在在哪儿?我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也看不见任何人进入我的眼睛了,方一鸣却不明白。   虽然父亲说不能够闹得满城风雨,更不必知会方一鸣。但是他不会这么封建愚昧,有外人在场我只好闭口不提。   方一鸣你要太固执,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却引来别人的一阵谄媚的笑。   她扭捏作态,像极了封建时期的王公贵族,满脸虚伪。方一鸣,我以为你有多遥不可及。原来你也是个凡夫俗子,也会被人厌弃。   你给我闭嘴。方一鸣又气又怒。他气得是我说推脱的话,愤怒在她。你不要以为你是公卿家的格格我就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想石沉海底还是怎么样,只管说个明白一定不会委屈你。   他惯会放狠话,她在家里一定是受人吹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待。吓得嘤嘤哭起来,我最看不得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了,但是方一鸣说话实在是难听。   我居然还安慰她,你不要哭。我又去跟方一鸣争执,你分明就是跟我有气,你吓唬她做什么。   他黑着脸想说又忍住 ,只好对她说,你不要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还是生硬冷漠的。我虽然对他没有情愫,但是听起来还是叫人生寒。就像那一次他扼住我的脖子对我说,黎沐,我是不会娶她的。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   我看不下去,邹着眉头问他。大半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脚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不用你费心了。   哼哼,你还来问我。他又被我激怒。我倒想问你,大半夜你一个人到底想干什么,雨伞也不撑一把,要淋雨别在我眼前。看得人心烦。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她的哭泣声却一点都没有收敛。虽然在我面前百般争强犟嘴,却比不过他一句呵斥。   他又狠狠地凶她一句,不准哭!   她停顿一会,又放声大哭起来。她一个人坐在一旁,显得孤苦伶仃,我好想要去抱一抱她的肩膀,在她这样伤心的时刻。   火药味越来与浓烈,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里面却一触即发。   停车!我也冲他吼。但是汽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黎沐!你不要以为你是黎元洪的女儿,我就会对你毕恭毕敬。你用脑袋想想,黎家的声势早就不如从前了。你还要固执己见吗?我不过是在担心你,为你好。   他说的简直的唱的还要好听,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我才不怕,反正跟他争执也不是第一次。   就算黎家人去楼空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需要的是黎元洪。你的担心不用给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去找淼淼吧。   说出来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跟他争口舌之强。她坐在身旁听着我们的争执,一头雾水问我,黎淼淼不见了?   我不说话怕越描越黑,可是她却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发出震人肺腑的笑声。我就不信了,她就这么被人强撸了去。她一定是有了相好,也厌弃方一鸣吧。   她这样的女人,我刚才居然还对她心生怜悯。我真后悔。   我满脸的懊恼,方一鸣听到她说话不好听,回头看我。然后又对她讲,你回去不准胡言乱语,听见没有。   她有了把柄在手上,也敢跟他叫板。我可不敢保证过了今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她的一双凤眼妖娆至极,摄人心魂。   虽然方一鸣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对个人名声还是很注重的。如果以后他跟淼淼成婚,淼淼消失彻夜不归的事情,他也会在意的。   方一鸣的眼神充满危险,看着她又柔和下来。温柔的对她讲,你不要闹脾气,回去好好休息,眼睛都哭肿了,真是让人心疼。   终于到了医院,她看向我得意洋洋的,又不说话。她以为方一鸣会撇下我一个人去医院,留下来陪她。愚蠢。   谁知道方一鸣居然撑伞下车,走到我这边为我打开车门。你还能不能走,要是痛的厉害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还是我背你吧。   她的眼睛里深藏怒火,方一鸣,我对你 一片情深你看不到吗?还是你生来就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顽固女子。   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你不必担心。   但是他还是扶我下车,我又跟一个男人同撑一把雨伞,恐怕从今以后我难以摆脱他。他又对 车里的人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在找你。送她回去。   她终于不再说一句话,或许她已经看清楚一个人。他不会再去找她,而他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托词而已。她满眼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你不该这样对她。虽然她威胁你,但是她也在意你。我抬头去看他,有夜雨不停地落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寂冷清。但是,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我不再孤独。   不,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只在意你的这一个事实。他扶着我又说一句当心。   我在他的指引下上去台阶,进入医院的门诊部。医生说虽然只是普通的扭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经常按摩来恢复脚踝骨头的磨合。   他想要给我按摩,我推开他。问,方一鸣,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我希望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即便淼淼不钟意与他,他也应该有一点责任心。   我担心她也是没有用。你父亲有意封锁消息,狠心让你一个人承担。我只担心你。他还是粗鲁的抱起我的脚给我按摩脚踝。   他的手法很娴熟,一点都不输于医生的手法。慢慢的,我的脚没有那么痛了,习惯了。   他在意名声也是,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我推他一下,示意他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为我穿上鞋子。我今晚穿的是英伦风的小皮靴,没有湿。   我告诉他,淼淼一定是遇难了,我找不到她没有 心思睡觉。   此时此刻我对着他说这样的话,我完全不敢跟他提起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他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男人,也很有控制欲望。   他不喜欢淼淼,即便是受命于人,也应该极力的去争取。   他只说要跟我结婚,我真看不透他。   不过,看透他对我是好还是不好呢?    遇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担心的。他又顿了顿说,淼淼,我会安排人去找的,你放心好了。他拍拍我的手背,然而我并没有安心多少。想起父亲的叮嘱,我已经走漏信息给别人,难道我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不,你可以这样。我脱口而出,却没有注意到他惊讶的表情。我又补充一句话,父亲叮嘱我不可以大肆宣扬,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方家的名声。   他摇摇头。黎沐,我虽然不喜欢淼淼。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弃她于危难吗?我相信你不会,不然你就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了   他说得对,我不会弃她不顾。但是,我也只能够这样隐匿的去寻找她。无疑是大海捞针罢了。   我想过了,如果到了明天早上她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杜月笙。他虽然是贫苦出生,但也不会没有道义的。毕竟,上海滩还是有黎家一席之地的。   在门诊部没有茶,他只递给我一杯微热的开水。好,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我喝一口水,晕头转向的感觉好了很多,我可能有一点发烧,有轻微的头痛感。   杜月笙跟我这落魄的父亲还是有一点交情的。他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雄霸上海滩,他的手里一定不干净。他成立的三鑫公司能够垄断法租界的鸦片提运,也是因为勾结军阀的缘故。他出任法租界总会联合会主席,父亲还命人撰写了一副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由此,他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   我摇一摇头,想要清醒一点,可是却越来越难受,脸上也开始滚烫起来。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就要干透了。我只好对他简单说一句好。如果我拒绝他的话,肯定又是长篇大论。而我已经支撑不下去。   你怎么了?他询问我,又用手覆盖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不舒服也不讲的吗?他急切的又把我抱起来,我感受到他的吃力。   他把我抱进一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只有我一个病人。他后面跟着的还有手无足措的小护士,年纪轻轻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不知道怎么 样才好。   他把我放下,对她们说快去叫医生。然后就伸手过来扯开我的外套。我还有一丝清醒,立马用手护住胸前,你要干什么。不许碰我。   他拗不过我,好,我不碰你,那你自己把湿的衣服脱掉。他的话语里面都是宠溺,已经很少会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了。可是我,总是激怒他。是不是很不知好歹呢?   我想一想好说好吧。又自己起身脱掉就快干透的外套。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有很多只虫子在我的脑袋里面,想要冲出来。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太阳穴。   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不是医治我。而是对着方一鸣啰嗦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跟方一鸣握一握。可是,他不理会着一些,把医生推到我的窗前。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医生走到我的跟前才认出来是我,表现出的是颤栗还有窘迫。他想要攀附权贵却忘记了我也算得上是将门之后。他讪讪的对我僵硬一笑,黎小姐。   在我看来,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是他本末倒置,不看重生命。我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轻蔑的说一句,有劳了。   有两个护士进来帮忙,我的手臂有轻微的刺痛感。他扎一根针进去我的血管,有拔凉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我的血管进入到我的心脏。完成血液循环的过程。   方一鸣说,你现在好好躺下来睡一觉,淼淼的事情我会安排的。他替我拉好被脚,又要出去。   我看着他转身,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你等一下。   他回过头对我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告诉黎冉你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他懂得我的心思。冉冉也愿意屈尊降纡来照看我。他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口干舌燥。   我渐渐地睁开眼睛,有阳光照进来。雨已经停了。   原来已经天亮了,我环视四周只有我一个人,不免心里有些失落。我还想着冉冉肯来看我,看来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门被推开了,我循声望去。她穿黑色的皮衣外套,手里还戴着黑的发亮的皮手套。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她的卷发躲在大大的帽子里。可是真时尚啊。   她也看见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就走到我的床头扶我坐起来。你昨天晚上一直睡得不安稳,怎么我一走你就醒了,不再睡一会?   她昨天晚上也在这里?冉冉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好点了没有是不是还难受?她又像是领悟了什么一样,把手套脱下来放在我的被子上。跑去给我倒一杯水,先喝点水吧。   水是温热的,我虽然口渴却还是顾忌它的温度,吹凉了才饮一口。外面起风了吗?   她接过我的杯子,在我的床尾坐下来。昨天半夜电闪雷鸣的下起暴雨,现在虽然放晴了。风吹着还是凉飕飕的。   淼淼怎么样?有没有回来?想到昨晚的恶劣天气,我很是担心。还有沈映年他怎么样了?他也不跟我说一句道别就离开。   冉冉一脸愤怒的样子,你还管她做什么。父亲的态度你也知道,不对外宣扬。她若有什么事情,就只管怪她亲娘去吧!你自己都病了,还操心那么多。   她说的很对。她也明白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但是,父亲对她远远仁慈过我们。我还是开口问她。冉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父亲会这样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的。至于你,你自然是不要愁得。   她平静下来,看着我。我说不清楚她的眼神里是些什么。她说,我不要愁?你要是懂得明哲保身就不会辜负父亲对你的一身期望了。   他对我的确是有期望。一个掌权人对傀儡的期望。我知道争不过冉冉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安抚她的心情,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完全不在意,没什么。你好些了吗?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回去吧。我给你带了衣服过来。昨晚上被淋得湿漉漉的难受吧?   我转过去看她带来的袋子,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可以回去了。我自己走下床,走进盥洗室换衣服。   她给我的都是新的衣服。我不喜欢这种富贵形态的衣服,她却很喜欢。我走出来,她就忍不住打量我一番,你就应该这样穿,平常都太素雅了。   是吗?她给我一席暗灰色的长裙,上面有用珍珠绣的祥云图案,还有一块大红色的羊绒披肩。我并不觉得有多好,但是也不驳她的面子。   有人再帮我办手续我跟她一起走到外面。太阳的确是刺眼的,但是阵阵微风带着寒意。我立马跟她坐进车内。   汽车发动了,她对司机说去方家,记得绕远点从后门进去。   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去?难道她也要避讳这些吗?我想问问她,她看出我的疑问。给我一个眼神。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果然有很多周刊的记者躲在角落里拍照。我的一言一行对她们来说,居然如此重要。那么,今天我一定是头版头条了。   我不敢想,冉冉也这样谨慎,是不是淼淼的消息已经走漏呢?   陆元不会不顾我的劝阻的,方一鸣虽然桀骜不驯但是也会有顾忌。   难道是她那个自诩是公卿王族的女子?她听到我跟方一鸣的对话,所以想要以此来报复,挽回昨晚所受的屈辱吗?   汽车又在淮海路上停滞,又有大批的学生游行示众。我没有心情去看窗外的事情。   忽然窗户上有一个手拿报纸的青年,他的脖子上面还有一台交卷相机。我清楚看到报纸上面赫然写着,豪门秘史。方一鸣欲求不满,怒砸黎氏办公室。下面还印着一张我办公室一片狼藉的照片。他隔着玻璃问我,黎小姐对于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呢?还是真的跟外界传言一样,方一鸣不满婚事是因为你呢?黎小姐。   面对外界的舆论压力我居然连开窗户与他言论的勇气都没有。冉冉打开车窗,你那家报馆的,这种不确切的消息也敢刊印。你最好立马收回销售出去的报纸,否则我一定告的你倾家荡产。   冉冉说完,窗外又涌出一大批的青年记者,七嘴八舌的围在车外。   黎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来解释呢?   是啊,黎小姐你还是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也好让我们还原事情的真实性啊。   黎小姐,据说你是因为黎淼失踪而生病住院的。但是为什么巡捕房不介入事件进行调查呢。还是你们看重颜面而故意隐瞒呢?   黎小姐说几句吧。   冉冉的话对他们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   正在我如坐针毡的时候,他们全部都散开来去旁边停滞的汽车。我听到他们嘈杂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杜老板。大学生被捕的事情您能给我们说两句吗?   杜老板?难道是杜月笙。我朝那边看过去,原来 是他。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只以为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有想到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   难怪他不告诉我名字,只说一句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结 - 墙头马上 - 時七   最近参加游行的都是一些大学生,而军阀为了压制行动。抓捕了为首的大学生。他跟蒋介石交好,这件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吧。   见他们离开,冉冉又吩咐道,快点开车,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弄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汽车在方家的后门停下来。我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听闻淼淼跟方一鸣订婚,我傻傻的跑过来劝解他,却被他扼住脖子。那是个时候我还不相信他的话,而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   从后门进去在绕进他的房间需要一段路程。冉冉跟我走在一块,让我感觉不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我们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抽一根烟。不是父亲抽的那种烟袋,而是圆柱形的雪茄。他的神情漠然,完全不像前几天的骄傲模样。他身旁啜泣的是昨天晚上的女子。   看见我跟冉冉进来,他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抬头问我,眼睛里闪着光彩。你好些了吗?   我跟冉冉一起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对他说,好多了。他也就点点头。女子怒目圆睁的瞪着我,眼睛红的像一颗杏仁。这又是怎么了?   想起昨夜离开时她的幽怨神情,而现在她又嘤嘤哭泣。方一鸣不悦道不准再哭。但是,她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哭的越发得意。她说,方一鸣你只会对我发脾气么?什么时候你这好脾气也冲着黎沐发一发,她便知道你的厉害之处了。   冉冉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我可不是男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一向自诩是公卿格格,怎么今天这么不知道礼数。   方一鸣又看向我,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想到刚才被记者逼问的事情,我就怒火中烧。她就是一个恶毒至极的人。   她今天还是戴着昨天一样的钻石耳环。我对着她说,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眼睛里全部都是不服气。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现在上海滩还有谁不知道你黎沐有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本事?你做出来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   对于父亲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丑闻。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还有淼淼,三姨太的咄咄逼人我可以不理会。但是此时我真的是在风口浪尖上饱受挣扎。   冉冉安慰似得握握我的手,我的手心居然冒出汗来。真慌。冉冉又气势凌人的看向她,你有引以为傲的家世,但是你不要忘了现在可是中华民国。你不是皇亲贵族,驱除鞑虏势在必行。你不收敛也就罢了,为了儿女私情坏人名声你觉得好吗?   说罢,冉冉又看向方一鸣。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方一鸣女伴众多呢。冉冉的眼睛带着怒气,她对方一鸣说。我真不知道以你的审美观淼淼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   淼淼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我直截了当的问方一鸣。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餐,我们现在出去吃早餐好不好?说到这我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但是,他应该不仅仅是想要跟我一起吃早餐这么简单吧他又转过身去跟冉冉说,一起去吧?   冉冉露出懊恼样子,哪里还出的去。你不看看外面堵成了什么样子。   方一鸣,你就应该孤独终老长命百岁。女子凄凉的说着,你今日这样对我不过是你沈家得势罢了,看你能得意几时。   方一鸣虽然皱着眉头但是语气却极为平静。一个人在特别失望的时候是异常平静的。他说,你回去吧。以后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起身拿一件风衣外套披在我的肩头,外面风大。冉冉看着眼里,却不说话只当看不见。   你们先从后门出去,我送她回去之后再去嘉记找你们。他又对她说,你还不起身是想要自己走回去是吗?   她还是有气,站起身就往外面走。方一鸣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眼泪擦一擦,省的别人认为我欺负了你。坏了你的名声我可是担当不起。   他说要送她回去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我跟冉冉又出去坐上车。   她在车上问我,方一鸣果真对你一往情深啊。我以为这几年你去了国外他就会淡忘,没想到反而愈演愈烈。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只喜欢沈映年,但是在冉冉面前我只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没有人会允许我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接受。   但是,我肩头披着的却是他厚重的风衣外套。淼淼需要的是陆元,而沈映年对我而言好像可有可无。我不能依赖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   冉冉看我的眼神是质疑。她也看不透我对不对?淼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样跟父亲解释?他一向都注重在意脸面的。   这也是我很苦恼的一点。明明我已经决定要在他的压迫下明哲保身为什么总是出事?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问她,如果淼淼回来会怎么样?   她一脸不在乎,本来就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我还能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继续下去还是个问题。并不是我有多贪恋权利,而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傍身。   淼淼回来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完婚。 她轻松地说出这一句话来,不带任何的感**彩。   我跟她想的一样。父亲跟方一鸣的父亲肯定会为了挽回颜面,而实行他们的婚约。可怜的淼淼有了自己想要的归宿,却不得不接受父亲沉重的压迫。   从古至今的女子命运都是悲惨凄凉没有半分自由的。我想,如果我不能安排自己的情感,我情愿不要一段被安排的感情。我只要我的自由。   我对冉冉说,可是她比我们都小。   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在父亲眼里她的价值就是接受他的安排,她只要接受就够了。而我们,他未必连婚姻都给得起。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感叹。她也看出来时移世易,黎家渐渐颓败。仅仅是受民国政府优待已经不能够保持它的光辉色彩了,他只能选择牺牲我们。   在感叹的同时,我还问她,如果你是淼淼你会怎么做呢?   她极其骄傲的回答我,任何人都可以是淼淼,包括你。而我,永远都不可能是她。   她说的很对,她永远不可能是淼淼的身份。她一向都不待见三姨太,所以对淼淼也有了一分轻蔑。   我好想问她关于沈映年的事情。但是自尊心又作祟起来,我不肯跟她提起沈映年。   我想去找杜月笙。他应该会讲究江湖道义的,淼淼消失跟黑帮一定有关系。我对冉冉说。   她很吃惊,你知不知道杜月笙是什么人物,吃人不吐骨头。难得,她也有恐惧的人。   这个决定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所以,我风轻云淡的对她说。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物我都会去的。   你忘了三姨太平时是怎么样羞辱你的?淼淼不值得你这样为她。难道你是为了方一鸣?   我当然不会为了方一鸣。我是为了陆元。我的理由说出来她们都不会懂。   我冲她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谁。我只是按照我的直觉去做这一件事情。 昨晚的相处我能感觉到杜月笙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她见我意志坚定也不阻扰我,我们又陷入沉默。她突然说道,让方一鸣跟你一起去吧。我知道如果我说跟你一起去你一定会拒绝的。   她说的对,我的确会拒绝的。因为在她面前总会让我想起她亲昵的拉着沈映年,沈映年也叫他冉冉。   在她的面前我也有自卑,只不过我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车在嘉记门口停下来,嘉记是有名的茶楼,它最著名的就是精致的小点心。   方一鸣的车居然停在门口,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比我们要早到。他一定嘱咐门口的侍应生给我们带位。   侍应生把我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他坐在里面喝着茶。我跟冉冉都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是一张小圆桌,他早就点好了食物。   有豌豆黄,杏仁豆腐,枣泥锅饼,金丝烧麦,藕粉圆子。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他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熟悉,即使是在冉冉的面前。   冉冉尝一口豌豆黄,就赞赏起来对方一鸣说,它家的点心是越来越精致了。她不问我是因为,我在国外,并不常常吃到。   她又问方一鸣,你是怎么打发那个公卿小姐的?他哭的梨花带雨也就你舍得对她凶吧。她在打趣方一鸣,他也懂,回她一句。我不对她好凶一点你放的了心?   其实,冉冉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呢?他是在说给我听,然而我并不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我自顾自的吃着点心,谁知道他突然叫我一句黎沐,我却被呛到。我掩面咳嗽。   他却紧张的起身,走过来轻轻拍打我的背。还是冉冉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下去就好了很多。   我不再继续咳嗽,他才坐回去。表情仍旧是充满歉意的,你怎么样?   我又喝一口水来平复呼吸,没那么严重,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他见我说没事就放下心来,可是下一秒他问的问题却令我难以作答。黎沐,你认识陆元吗?   我到底是该如实相告还是欺骗他?就算他不喜欢淼淼也应该知道淼淼的心意才对。但我难以保证他会不会有什么疯狂举措。   我尤记得陆元说,看得出来,黎小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还能够背叛自己的初衷吗?   我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问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怎么了。我不认识他。   他是不是看得出我言辞中的闪烁?他失落的低下头去,随口问问罢了,昨天有人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   我的心突然七上八下起来,极不安宁。好像做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的恐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   是谁看见的?冉冉本来在吃藕粉圆子,听见他这样说就停下来问他。在哪里看见的?   冉冉说不担忧,却表现出急切。她只不过不想袒露心中的担忧罢了,但是此刻却一览无遗。   方一鸣却看我一眼,那个眼神很复杂。他不会看穿了我吧?我的担忧又重了。谁知道他开口说出我心中大相径庭的一番话来。   他说,我不记得那么清楚了,怎么你对这些感兴趣?   冉冉又把姿态放高,我在意这些做什么?我是替黎沐担心。这可是她肩膀上的担子。   方一鸣皎颉的看我一眼,淼淼还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思想想,对他说。现在闹得人尽皆知肯定得尽快找到她,我想去找杜月笙。   因为我昨天晚上跟他提及了这件事情,所以我再说起他没有半点吃惊,反而神色平静。   他说,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好,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说罢,我们就留下冉冉一起走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担忧我的脚伤,扶着我说当心。   我的脚早就不痛了,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而且昨晚,他也替我按摩过了。   他有疑问,他的声音从我的右耳传进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心好像落入万谷深渊,并不是我怕他识出我的谎言。而是,他已经知道淼淼跟陆元的关系了。我抬头去看他,他并不是黑脸。   难道我想错他?他并不是那样小气,要捆绑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心思。我想起来了,如果他小气不肯低头,或许今天我还在高烧不退。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是么?我对他说,已经坐进车里。   他好像再生闷气一样,不说话。那一次他非要跟我一起去程航远的家,他暧昧的在我的耳后说,我跟你一块去。   见他这样我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又凝结起来。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抵死纠缠呢?    解 - 墙头马上 - 時七   要去哪里找杜月笙?这个问题并难不倒方一鸣。杜月笙不仅仅是“三鑫”公司的创始人,更是上海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   我们在“三鑫”公司的门口停车。它外表看起来来是正规的公司,但是人尽皆知他贩卖鸦片,垄断了法租界的鸦片提运。   没有前台,只有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方一鸣上前对其中一个男子说,麻烦你告诉杜老板,我方一鸣要事找他。我站在他的身边,还披着他的长外套。偶尔有寒意的风吹过来。   门口的黑衣男子开始打量我们,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流连。而我看着他也感觉到熟悉,好像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陆元手上抢走鞋子的人。他为什么要抢走淼淼的鞋子呢?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他一番打量过后,就转身上楼去。在阳光下等待渐渐也有了暖意。我看着二楼的窗户,一张熟悉的面孔从窗户里外外看我们一眼。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男子。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男子又跑下楼来对我们说杜老板让你们现在上去。我们像得了传召一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见到他。数十步阶梯对我来说却是漫长的,我不知道经过一个晚上,我该以什么样子的姿态去跟他交涉。他是青帮的一把手,而我是黎氏的交椅,我们两个如此对立的身份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会不会因为父亲的原因而答应我,替我寻找 淼淼呢?   方一鸣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而我的手心里居然沁出汗意。你居然也有发慌的时刻?他不可思议道。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吗?你不要忘记,我不仅仅是黎氏的掌权人,我更是一个女孩。跟他说话我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今天也是难得。   是的,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无所畏惧。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没有沈映年我就可以更他相处的更好。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正真的拥有过他。   走进看他,杜月笙显得很沧桑。怎么说呢,是一种饱受岁月摧残的感觉。他现在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他从一个小瘪三混入十里洋场,经过多少风雨磨难?   他坐着看我们慢慢的走近他,我只能看到他的上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不是中山装而是现在领口是对襟的衣服。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也看着他对他说一声。杜老板你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 就再见了。   仅仅间隔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并非偶遇而是我刻意找到他。方一鸣有些不明的看着我,我不厌其烦的甩开的他的手,径直的坐到沙发上面,以至于我要仰视他。他似是而非的对着我笑,然后看向方一鸣说,方公子请坐。   方一鸣默默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眼神里有责怪我的意思,他不知道我见过杜月笙。   有人给我们倒茶,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茶叶。闻着觉得沁人心脾。   怎么?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杜月笙在我面前抽起大烟来,你就不怕?他以为我跟其他的女子一样,可是我跟她们不一样。   杜老板这话怎么讲?我并没有结怨与你,为何要怕?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打起鼓来,只是嘴巴上不愿意示弱罢了。   他吸一口烟,才回复我。说罢,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上忙。   我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黎家的事情想必杜老板已经知道了。我希望杜老板可以利用你的人脉关系替我找一个人。   他长时间的沉思, 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却是方一鸣开口说,要杜老板帮忙要找的人,叫黎淼。是黎沐的妹妹,更是我的未婚妻。   他终于开口对我说话,不过是很吃惊的样子。她是你的妹妹,你妹妹订婚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吃惊,碍于他的威严我只好恭敬地告诉他,是的。淼淼已经跟方一鸣订婚了。   他失望起来。他为什么 要失望呢?我看不明白,他不应该关心这些事情的。他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样去勾搭行政人员。   杜老板?我把他从自己的思想里叫醒。   他听见我的叫唤,从沉思中 清醒过来。坐正过来,对方一鸣说,以你家的财势你不需要来找到我帮这个忙。   他的意思是勒令钱财?但是方一鸣不在乎钱财。   他对杜月笙说,杜老板说的是,但是整个上海滩我只相信你有这样子的魄力。钱财方面我自然不会亏待了杜老板。   杜月笙听着突然起了怒火,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看向方一鸣,他却透露着一番坚毅不肯退让。   杜月笙发出一声轻哼,朝方一鸣呵斥。我杜月笙做事从来不看钱财,只看是否投缘。他又看向我,黎小姐你还是请回吧。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他怎么会帮不了我?只有他愿意与否。   不!他即将起身离去,我叫他。杜老板这件事情只有你出面才能够解决。你跟我父亲的交情应该不浅吧。   他站起来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杜某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黎沐,你已经犯了两次。我顾及与你父亲的情谊,不与你计较你现在就走。   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昨夜我用黎家的声势来压迫他。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而现在我知道了,也希望他能够看重情谊来帮我。他却动怒,我就这样毫无收获的离开吗?   方一鸣却放不下面子,拉着我起身就要走。他还说一句,杜老板打扰了。   刚正不阿的倔强样子。我们还没有抬起脚来,便听得门外一串急促又凌乱的声音传进来。原来是两个人。   走近我视野里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是她怒火中烧,娴静优雅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带引我们进来的那个男子。我看得出来,男子惧怕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敢这样独闯杜月笙的办公室?我仔细的去看她。有一个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显现出来。   她穿颜色艳丽的旗袍,肩膀上是水貂披肩,颈间有一串圆润的珍珠。她捋一捋头发,我看到她耳朵上面金光闪闪的是黄水晶。手腕上有一串大红色的珊瑚手钏。冉冉也有一钏,只不过颜色还不及她的红。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靠在沈映年的汽车上抽大烟。比起昨晚的模糊样子,我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她。果真是一位美人。   不过,她跟杜月笙是什么关系?   她一进来就冲着杜月笙发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跟方一鸣的存在。   她说,杜月笙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你不要以为你在民生路养的两位姨太太我不知道。   见她这个样子,我们在场杜月笙也不过分的言语。反倒有些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说。你知道就成了,难道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你还只管做你的太太,她们总越不过你去。   原来,这女子是杜月笙的太太。她们闹别扭,我跟方一鸣也不应该在跟前。我跟方一鸣说,我们走吧。   还没走到门口,女子的话便震撼了我。   她不顾杜月笙安抚的语气,还是跟机关枪样的说一大通话出来。她说,杜月笙你现在飞黄腾达了,瞧不起我曾在黄家为奴的身份了是不是。你要金屋藏娇我管不了呢。但是昨天你撸去的女学生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黎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你好歹……   她说的是淼淼?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杜月笙却给她一个耳光想让她闭嘴。但是我已经听见她说的话,怪不得他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并不是缘分的问题,而是他一心想要留下淼淼来。淼淼不会喜欢一个比她差距将近20岁的老男人的,而且她有了陆元。   方一鸣也留心她说的话,他问她说。杜太太你说的女学生可是今天报纸登载的黎元洪的小女儿,黎淼。   她虽然挨了一巴掌,却还是气呼呼的不平静。她想说话,却被杜月笙阻止。沈月英,你胡说什么?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   原来她跟沈映年是一个姓,叫沈月英。   哼哼,她发出一声冷笑。人家已经有了亲事,你还不放她回去?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比她大20岁都不止呢。   果真是淼淼。如果说刚才还有疑虑的话,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淼淼暂时还是安全的。   为什么他的属下会去抢陆元手中的鞋子,这样就说的通了。他也为淼淼买一栋宅子把她关在里面?我难以想象这个污秽的社会现状。   方一鸣问杜月笙,难道杜老板还打算纳淼淼做你的第四房姨太太吗?   杜月笙狠狠的剜沈月英 一眼,又看向我不说话。像是在等待我为他开解说些什么。但是,我不会。   杜老板何必为了世间小小女子乱了分寸?我的意思他应该会懂得的,他向来最注重的就是江湖道义,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沈月英也插一句话,就算你有想法要娶第四房姨太太,也不应该强撸了她来。她可是有婚约的。   你给我闭嘴!杜月笙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强撸过来的?   他在意脸面只好这样反问她,沈月英也气结不再说话,但是我明白淼淼是不会心甘情愿做他的妾室的。三姨太那样势力的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丢脸的事情。   我好对杜月笙说,淼淼生性刚烈,你若对她用强,无异于是逼死她。   他在我们面前踱来踱去,他一定是在思考我话。他不会无缘无故想要淼淼,他也不会是不顾道义的人。    惊 - 墙头马上 - 時七   终于,他停下来。对着沈月英身后的那个男子说道,你带他们去民生路接人吧。   他决定放手,眼神还有形态里饱含着无奈。我们三个人逼迫他,像不像逼上梁山?   我还是对他说一句奉承的话,杜老板深明大义我一定会向父亲告知。   他背对着我们,冲我摆摆手,示意去吧。   方一鸣对我说,我们走吧。消除顾虑我也对他有笑容,他却还问我一句,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他说的是我曾经见过杜月笙的事情,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我只好柔弱的告诉他,只想不想你太担心罢了。   终于到了民生路的路口,仿佛昨晚的险恶事情还历历在目。男子得了杜月笙的命令,对我们点头哈腰的。下车之后就一直带领我们往深处走,停留的地方居然就是昨晚杜月笙在的院门口。   为什么我昨晚没有想到这些?   这是一栋非常古朴的上海老建筑,我们在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回廊来到前厅。回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黑衣的人做把手。他这是在囚禁淼淼!   淼淼到底怎么样?终于见到她。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梳她一头长发,长发绾君心。我的头发留不住他。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我遇见她时穿的那一身蓝绿色的旗袍,那只被抢回来的鞋子完好无损的在她的脚上。我不知道这个房间的装饰有多好,但是衣架上挂着的新的衣服却是现下最奢靡的款式。但是淼淼不穿他的衣服。   淼淼回头看我们,强装镇定的对方一鸣说。你来了。我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栗还有不安。   虽然方一鸣对淼淼没有情愫,但是他还是走到淼淼的面前给予她柔柔的拥抱。他的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说没事了!   这一幕多么像经久阔别的情人再重逢一样。方一鸣这样多情,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子甘愿为他流眼泪。   但是我的眼泪是不会为他而流的,我的长发也从来不是为他而蓄。   听着他的柔声安慰,淼淼再也强忍不了内心的恐惧和惊慌了。她放出声音来嚎啕大哭。是惊恐?是感动?还是失望?   对杜月笙的惊恐不会让她这样子的。难道她对陆元失去信心?对方一鸣的温柔呵护心生感动吗?但是陆元是因为我才错过他们约定的时间的。   我也走上前去,拍一拍淼淼因为哭泣几乎抽搐的背。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她终于放开方一鸣,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叫我一句姐姐。   我对她心生爱怜,只能反复的安慰她说,没事了,回家好吗?因为跟三姨太的关系,我们一直都是举刀相向的。   很少会有今天这样的亲热场面,但淼淼毕竟还是个孩子。要她牺牲个人情感救家族于危难是不是太残忍?可是,我却也帮不了她。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又试探性的问淼淼,在方一鸣的面前也好让他放下心来。淼淼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来。   淼淼不再号啕大气而是小声的啜泣,我问她的问题她却回答方一鸣。他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方一鸣,我们完婚吧。   我们完婚吧!   她说的那么的认真究竟是为什么?她一向都不喜欢方一鸣的,没有理由只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对他心生爱慕的。陆元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方一鸣的回答是为了安慰淼淼,还是为了在我的面前表现出他的炙手可热。他对淼淼说,好!   他明明也知道陆元的。难道他想着淼淼想清楚后再拒绝,亲口跟他说不?   我也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如果淼淼真的和陆元远走高飞,那跟方一鸣成婚的担子又会落到谁的身上?她要跟方一鸣完婚是在跟陆元赌气,总有一天她会失望的。我能够看着她走向她情感的灭亡吗?   我只好说一句在方一鸣看来是醋意浓浓的话,我一定会替你隆重举办婚礼的。   方一鸣听得不舒服,看我一眼。然后径直牵着淼淼的手走出去。我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起《孤独的根号三》。   我无法保证能给你童话般的世界   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但是我会保证,   你可以像公主一样永远生活在,自由,幸福之中。   陆元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根号三吗?他仅仅只能够给淼淼的是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对淼淼来说是极度的不安全感。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跟淼淼完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要再跟他纠缠。我让他跟淼淼坐在一块,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车,开在回家的路上。我把他的长风衣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他毫不介意的披在淼淼的肩头。淼淼的确穿的清减,需要它。   淼淼?我叫她,我在想怎样编一个借口来掩盖这个屈辱的事实。他们那一群老顽固是会在意着一些的。你想好怎么样跟父亲交待吗?   我回过头去看淼淼,她看着窗户外面,不为所动。她在想什么?也觉得难以有所交代是吗?   方一鸣的声音响起来,她跟我出去还需要向他们交待吗?还是他们连我也不放心?   他什么意思,为了替淼淼解围还要搭上自己吗?淼淼倒是觉得意外,回头与他对视。她的眼神里面有意外也有惊喜。   我知道转过身子来不再讲话,时移世易沧海变化。我们来不及感慨。   管家陆叔叔就在家门口,看见淼淼跟我们一起回来,忙不迭的跑进去告诉她们。方一鸣扶着淼淼下车,我自己拉开车门走在她们两个人的前面。   迎面跑过来的是三姨太,她也不看我直接向淼淼跑过去。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真是教人担心。   我也因病彻夜未归,但是他们没有人在意我为我担心的。   她还想上前拉住淼淼的手,但是看见淼淼跟方一鸣十指紧扣。她就谄媚的生笑,好了,快点进去吧。你父亲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她还有意的看我一眼,你的病好些了吧?要是不好就不要出院免得让别人沾染上了。   她在我的面前又洋洋得意起来,是淼淼放开方一鸣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一定不会想到淼淼这样不顾她的颜面倒向我。   大厅里只有父亲跟太太。太太再喝咖啡,而父亲再看今天的报纸。今天的报纸报道的都是黎家是事情,他很愤怒对不对?   你还知道回来了?父亲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也不抬头看我们。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给我丢脸。   黎伯父,是我不好。方一鸣站出来对父亲讲道,是我带着淼淼去苏州,错过了末班车才没来的及回来的,让您担心了。   父亲这才抬起头来,如梦初醒一般。原来是你啊,快点坐下吧。   淼淼欢喜的拉着方一鸣坐下来,我对父亲说,父亲,我先上楼了。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病好些了吗?你这样穿很得体。   我只对他点点头,就走楼梯上去。淼淼消失闹得人尽皆知,我还要在他的面前晃悠么?   我听到太太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过来。我看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报纸上写的黎沐插足未必是真的,老爷你看过了不要往心里去。   太太,三姨太叫道。黎沐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总是偏帮她?你有冉冉操心不够,管她做什么。   妈!淼淼对着三姨太就是一阵扫射。我瞧着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不如你现在回去休息休息吧。也好随时侍奉在父亲太太身边。   淼淼果真长了本事。劝慰三姨太的同时还敲打她要注意身份。   太太听了心花怒放,淼淼最近很得体,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父亲放下报纸,问方一鸣。你昨天什么时候带淼淼去得苏州,早上还跟黎沐在办公室闹脾气?   方一鸣讪讪的发笑, 说起这件事,还得谢谢淼淼为我开解呢。他顺势拿起淼淼的手,冲她含情一笑。   父亲听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又对淼淼呵斥。这一次是有他给你撑腰,看看下次你还敢不敢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   父亲。淼淼叫他,说这一次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一鸣的意思是想要成家立业,早日完婚。   我只当她是玩笑话,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跟父亲提起来。我看到方一鸣的表情是僵硬的。淼淼不在意陆元是在玩火。   我不顾他们在场,呼喊她,淼淼!   她们都回过头来看我,我该怎么样继续下去呢?解救她,解救陆元?   三姨太对我的举止很愤怒,你既然还不太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老爷不怪罪你,你还要往枪口上撞吗?   父亲又继续问方一鸣,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难得你跟跟淼淼这么情深意切,那就按照你父亲的意思办吧!   方一鸣的脸色越来越僵硬,但是他又不得不强撑场面。他也没有想到淼淼会这样做吧。他说,虽然伯父同意,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让淼淼把书念完才好。   淼淼回过头瞪他一眼,在父亲面前她不敢再乱讲话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这样就不宜过早商谈此事。太太看出他的窘迫,才这样说。   场面又混乱起来,我不想再听下去。只好又重新踏上没有走完的楼梯,谁知道心没有注意,我就踩到裙尾,向前倒去。    采苦采苦 于山之南 - 墙头马上 - 時七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的陆陆续续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是我跟冉冉在处理公司的事务。父亲晚年致力于实业,曾任中兴煤矿董事长,黄陂商业银行董事还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等企业的董事。   他时常对我说,家族事业不能够后继无人。这一切不都应该是冉冉承受的么?我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一个庶女罢了。   终于,有了向外界宣布的这个机会!   我二十一岁的生日,他决定亲自为我置办。他请的宾客都是他商界的朋友,非富即贵。当然了,最重点介绍的不是沈映年。而是方一鸣。   方一鸣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董事长方钦励的独子。我跟他算亲梅竹马么?但是他对我有“异心”。   楼下的音乐声音早就响起来,我换上一席明黄色的长裙走下楼去。   顿时,有相机咔嚓的声音还有耀眼的白光袭来。原来他还请来这么多的记者。在他看来,我的生日宴会只是为了举办一场记者招待会吗?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我来继承他的衣钵。因为是夜晚,大厅里亮起无比奢靡的灯来。留声机发出来的音乐是《祝你生日快乐》。   但是我并不快乐,以后的我不可以再任性妄为了。我环顾周围各色的人,父亲跟他的朋友高谈阔论。我没有看到冉冉她去哪儿了?但是看见淼淼打扮的娇艳动人,跟我比起来好像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淼淼是三姨太的女儿,最为年幼,虚岁只有十七岁。但是她身上的美艳气质却是一点都不差,宜嗔宜喜都是美丽动人的。她穿着天水碧的衣裳,头发直直的披落到腰间,手上的手钏是佛教七宝。   佛教七宝是指七种在各类文献中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藏品。金银,蜜蜡,砗磲,珊瑚,南红玛瑙以及珍珠。   看来三姨太今天是打算给淼淼说一门好亲事了。这里的商业气氛实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我刚打算出去看看满天的繁星,还没有走出门就撞见冉冉跟沈映年携手走进来。   冉冉穿着黑色的风衣外套,手里拿着一束花,她看见我就对我笑笑。大方得体。她说把花束递给我,是百合,红掌跟天堂鸟,寓意火红年华,前程似锦。我接过花对她说谢谢。   她说,这是映年专门去花墟为你挑选的花。   他叫她冉冉,她叫他映年。   她还是热情的挽着沈映年的手臂,而沈映年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穿白衬衣西裤,另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高傲漠然。   我也对他说一句谢谢你。然后拿着花转身进去想把花放进花瓶里面。他却放开冉冉从我的手中拿过花,我来替你放。   是冉冉抱着我的腰说,我们一块儿进去吧。我朝她点点头,跟着沈映年走进去。   记者正在跟父亲和方钦励拍照,方一鸣穿着燕尾服跟淼淼在沙发上聊天。淼淼总是淡淡的回应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有什么话题。倒是三姨太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的开怀。   原来是她中意方一鸣,但是淼淼却不喜欢。   黎沐。原来是方一鸣的父亲方钦励叫住我,我走到他跟父亲面前,对他们一一问候。   我叫他方伯伯,他点点头,满意的问我。在法国学习生活还习惯吗?   劳烦伯伯挂念,黎沐在外一切都好。   嗯,这才是大家风范。他又转过去对父亲说话,哪里像我家的逆子,一点分寸都不懂。今天还是空手过来,黎沐这份礼物我一定让他补给你。   父亲忙摆摆手,诶,方兄不要见外。我瞧着一鸣那个孩子放荡不羁是干实事的。黎沐跟他自小一块长大,相差无几。   方钦励接话,他啊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一个人。你也知道他多女伴但大多都是玩玩,我猜想他心中早就有人了。   他说着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转,我只好僵硬的对他笑笑。父亲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看穿我的窘迫了。   他委婉的拒绝方钦励。方兄你也知道,黎沐才刚刚回国。家里的事情又要她四处打点。我是想着过些年在给她谈亲事,她上头还有冉冉呢。   听见父亲这样讲,方钦励眼神里的失落立马掩盖过去。强装欢喜的对方一鸣招手示意他过来,又对我说。我跟你父亲多年的好友,你跟一鸣又是亲梅竹马,也一起拍张照片吧。   方一鸣大步朝我走过来,眉眼里是淡淡的笑意。我走的时候没有跟他说一句,回来他也不知道。我这样视他如无物,他却不跟我动怒。   是记者在给我们拍照,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这就算是拍好了,他父亲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我并不想那样的生活。跟方一鸣成婚。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众目睽睽之下,他拉着我就要往外面走。   我没有甩开他的手,在记者的面前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爆炸性的新闻。最近一直在忙,忘了告诉你。我真的有些懊恼,他总是包容我的任性胡闹。   外面星光熠熠,完全没有里面的压抑气息。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我们两个人在秋千上面坐下来。   我抬头看星星,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放到我的手心里。生日快乐!   我拿起手心里的礼物,原来是一串红菩提的手钏,因为这种红菩提的外形跟红豆极为相似,人们常常把它当做红豆。   我瞧着你们女孩子戴红色的手钏好看,但是红珊瑚又太普通了。这个海红豆你可喜欢?   情丝寄纸鸢,托风诉心恋。鸳栖红豆树,相思落片片。   红豆,最能表达相思。他还想着我,但是我跟他没有圆满。   我不好驳回他的心意,只能把它滑进手腕。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他朗声说道,又问我。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要你接管事业?   我有些无奈说,今天的记者不就是因为这些来的么。   他又叫我,黎沐?   我低着头回头去看他,嗯?   他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再也没有别的了。但是,我,看不清沈映年的眼睛。或许,从来就没有我。   他的笑让人看着很舒服,我真担心你。   我懂他的担心,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这一片天来。我只好打破这个尴尬,起风了,我们进去么?   好!他拉着我的手,注意脚下。   他的手真温暖啊,但是我却不贪恋,把手抽出来。   他看着我也不说些什么了。进去的时候,蛋糕都推出来了,大家都在等我跳开场舞,然后进入 重点也就是父职位的更退。   黎沐,大家都在等你跳第一支舞呢。父亲远远看见我就冲我喊道。   果真,他们都各自携着舞伴目视着我跟方一鸣一起进来。我的目光在找沈映年,他跟冉冉亲热的站在一起,看见我跟方一鸣站在一起他就伸出手来邀请冉冉跳舞。   方一鸣也邀请我跳舞,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接受了他的邀请。可能是不想落在人后,也有可能是不想让大家陷入尴尬的境地。   高亢的小提琴声音响起来,我没有心思跳下去,眼神都在沈映年的身上。从前我的生日,都是他来邀请我跳第一支舞;但是,这一次却不是。   方一鸣看出我的异样,随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黎沐,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喜欢我怎么样?一颗心不在他的身上吗?我本来就跟他没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就算我钟情于他,也不是我的错。   我怕别人也会察觉,只好收回目光跟他道歉。对不起。   这首曲子好像特别的长,我好想跳了很久一样。我好想要结束这一切,去跟沈映年聊聊天。   今天,是他给我插得花。   “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歌舞升平的场景。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涌入了大批的官兵。   方一鸣立即把我护在身后,我微微探出头去看。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傀儡的官兵,他敢这样闯进黎公馆,却没有半点的歉意。   父亲病才初俞,就遭遇这样子的事情。太太立马扶他坐下来,只听见父亲沉声问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这样带枪闯进来。   为首的人这才打起官腔来,我自然之道这里是黎先生的府邸,但是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还望黎先生体谅我们。   在场的客人都不吱声,冷眼旁观。   体谅?还是冉冉站出来说话,不知道你要我怎么体谅你。你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必定叫你丢了这个饭碗。   她站在沈映年的身边不卑不亢,大家风范显而易见。   他到也不惊恐,还是沉稳的回答。我们收到消息,有人混进了黎公馆。至于是什么人,是谁?我们只能一一搜查才能知道了.    秘 - 墙头马上 - 時七   沈映年一直都没有来找过我,直到我出狱后的第27天。那天下午我在街头游走,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走过来送给我一束花,她说姐姐真漂亮。那是一束红玫瑰,中间却有一朵极小的栀子,不近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的。肯定是沈映年,他的意思是一点钟在玫瑰园。他肯定遇到了一些麻烦。我给了小女孩5块大洋,她高兴的笑着跑开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我潜进父亲的书房,拿走了他的手枪。在月色中,我避开灯火阑珊的闹市区,走在沉寂了很久的青石路上。高跟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到了玫瑰园,我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它正在往东移,我知道一点钟到了。园子里面有一座破败的洋房,它没有门。我跺了跺门前的石板,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的把我拉进去。果真是沈映年,他疼惜的抱着我说对不起。我隐忍着泪水说,我很担心你。他松开我,愧疚的对我说,对不起,要你担心了。我刚打算说什么,他突然又紧张起来,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别讲话。我们贴的很紧,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心跳声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他一定很紧张。他捂住我的耳朵,我清楚的看见一道火光从窗外射进来从我的肩膀旁边飞到了墙上,子弹落下来地的声音是悦耳的,也是令人恐惧的。我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沈映年说别怕,只要你有手枪,就用你手中的手枪结束他的生命。这样子的沈映年是陌生的,也是恐惧的。他说,你别动,也不要出声。他敏捷的跑到窗户的右边,又是一道火光。我知道,他是在暴露自己来确定敌人的具体位置。他朝着窗外开了一枪,窗外没有动静,他又朝着窗外开枪,却被窗外的冷枪打伤了手臂。窗外又射进好几枚子弹,但是都落到地上。沈映年冲我摇头示意我不要讲话。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把手枪丢给我,冷冷的说替我了结了他。我的手不停的颤抖,他说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会让人恐惧,别人才不会图谋不轨。沈映年想我能够变得强大,可我的内心却惧怕这些。又是几声枪响, 我拿着手枪朝着门外开了很多枪,温热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外面的人已经倒地了。手枪从我的手中滑落,我无力的蹲下来,我杀人了,他的血还是热的。沈映年捂着受伤的手臂过来,他说我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讲话。我转过头来看他,才想起来他也受伤了,他的手臂还在流血,空气中都是血腥味。我说,你受伤了,不要乱动。沈映年满不在乎的说,没事,黎沐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懂吗?我点头,想帮他止血,他却避开不让我碰他受伤的手臂。他说,拿着手枪回去,我的车在园子的尽头,司机会送你回家的。别管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他用手帕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很多事情他都不想告诉我,我捡起地上的手枪,走出洋房。   回到家的时候,我悄悄的从后门进去。把父亲的手枪放回书房,家里的一切都是平静的而我的内心却忐忑不安。我把沈映年给我的手枪擦干净放在了我的枕头底下。枕着手枪睡觉的感觉是夜不能寐。    伤 - 墙头马上 - 時七   9天后,我在公司。秘书抱着半人高的报表走进来,她把报表放在桌上。她说,二小姐,这里有一封您的信。我接过信,那是从广东寄过来的,信上说,知道我就是女杀手――栀子。如果想救沈映年的话就到广东来。我的神经紧绷,我跑回家收拾行李,把沈映年地手枪放进箱子里面。我吩咐管家,跟父亲说我到广东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刚下火车,便有一个小男孩给我送信。我知道这封信跟那一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我像上次一样,给了小男孩5块大洋。我把帽子压的很低,我知道现在别人都以为我是栀子,只有我跟沈映年知道真相。我不能让别人认出来我不是,否则沈映年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在一家比较豪华的旅店歇下,拆开信封。信大致是这样子说的,让我今天晚上去西北城区的茶楼。夜幕终于降临了,我褪下长裙,换上一身典雅的旗袍,我把手枪放在手袋里面。黄包车坐的并不舒服,但我的内心比这还要不安。   茶楼里高朋满座,有抽着大烟的男人,也有身着燕尾服的绅士。我在门口的空位坐下,戏台上唱的是《三打白骨精》。突然,腰间传来疼痛的感觉,有人用枪顶着我的腰。不准回头,他说。非常粗狂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他丢给我一条肮脏的围巾,说用它绑着眼睛。为了沈映年,我照做不误。他拽着我走出茶楼,把我塞进汽车内。   汽车很快就在马路上行驶起来。我说,你要带我出哪里?无人做声,我闻到窗外油菜花的味道。过了大概20分钟,汽车才缓缓停下。我被人从车上推下来,车子又很快的开走了。看来 ,这个人很谨慎。他扯着我往前走,随后是关门的声响。他粗鲁的把我推倒在地,我慌张的扯下围巾。他说,慌什么。他很高,或许是我在地上仰望给我的错觉。传说中的栀子也不过如此嘛,他有些轻视的说。我扶着墙站起来,沈映年在哪里。他不以为意,坐到沙发上面,点了根烟说,你急什么。黎沐,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沈映年。我跑上楼去,看见沈映年被绑在一个凳子上,神情抑郁。我的心里很难过,我跑过去帮他解开绳子。我说,映年,我来了。他只是说了一句,那就用我的手枪了结了他。   我们是从二楼跳下去的,我的脚扭伤了。他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出很远,但是子弹不停地停留在我的脚底。我们没有走马路,而是穿梭于油菜花中。沈映年身体很虚弱,我不知道这些天他发生了些什么。他胳膊上的伤口又撕裂了,流出来的血把衣袖染成了暗红色。我们坐在田地里,他说,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说,我想看一下你的伤口。他摇头拒绝我,没什么好看的。我问他,你跟栀子是什么关系,你们都是共产党对吗?他盯着远方不说话。   我心想,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但我始终没有说出口,我怕一切都结束了。    独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在广东找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村医简单的给沈映年处理了伤口,一个星期之后我一个人坐火车回到上海。家里有一件大事,淼淼跟上海商业巨子方一鸣订婚了。三姨太很高兴,我忽然不是那么讨厌她了,她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屈居人下只是为了给儿女挣一个好的前程。父亲让我给淼淼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说不能委屈了淼淼。我去银行的保险柜里拿出了几样名贵的首饰送给淼淼,她的反应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以为她会很高兴的收下,没想到她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便宜都让你给占了,现在送这些东西有意思吗。原来,那一天方一鸣的父亲是为了我才来家里提亲的,但是父亲不留余地的替我回绝。方一鸣的父亲也好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父亲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   淼淼这样子是觉得不公平,的确在一个这样子的社会里面生存,还有什么公平可言?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她的母亲受到影响,但我也不想她受委屈。所以,我去找方一鸣。   司机送我到他家门口,然后帮我打开车门。我走下车,外面的阳光可真大,我用手袋挡了挡。他家里的佣人立即点头哈腰的迎我进门,给我带路。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黎家在上海滩的这种独霸一方的势力关系谁会这样子对我?   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是靠在窗户背对着我的。然后,他回过头来问我:你过来干什么!他的眼神是非常阴郁的,远远不及沈映年的光彩,他走到桌前把手中的烟熄灭。你是不是真心愿意娶淼淼?他说,黎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语气是很冷淡的,我知道他的意思(提亲的事情,他认为自己丢了面子)。我走到他面前,淼淼是个好女孩,平常是骄纵了一点,但是本质是不坏的。我好象说错话,就要窒息。他狠狠的扼着我的脖子,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用手袋打在他的手腕上可他就是不放手。我告诉你,黎沐。我是不会娶她的,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不要以为你爸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她的勃勃野心我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才有觉悟,你以为他真的甘心放权给你吗?醒醒吧。他终于放开我,我站不太稳,也剧烈的咳嗽起来,缓过劲仔细回想他的话。方一鸣,你真是疯了。我转身离开,他却无比较真的抓住我的手,眼神无比骄傲,我只要你。我想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甩开他的手,你当真是疯魔了么。   司机还在门口等我,我坐上车准备回公司。想起沈映年,自从广州回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上海把他留在偏僻的广州山区,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全。我的心情又久久不能平静。    疑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公司处理一些账目问题,虽然公司以前都是父亲在管理,但是账目上面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些亏损与漏洞父亲到底知不知道?还是他故意留给我来处理呢?   我的秘书叫颜卿,是一个非常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是我亲自挑选的。今天,她穿着沁绿色的短旗袍,直直的长发披落下来,颇有一番风情呢。我叫她,颜卿。她立马推开门走进来(她的办公桌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黎小姐。我的桌子上面各种报表堆得高高的,我把正在看的财务报表递给她,你帮我问一问财务经理这一笔23万的支出明细。她接过报表看一眼,时间在3月份也就是父亲管理的时间内。她不多言,转身出去。我就是喜欢这样子聪颖的人。   没过多久,我就接到财务经理的电话,他的大致意思是这一笔账目并没有任何的问题,是当时划给程先生采购服装原料的费用。但是我清楚知道,目前服装公司的供货需求并不需要这么大一笔采购费用。不过吗,说起程先生我倒是有很深刻的映像。他是父亲一起创业时的大股东,也是相互羁绊的友人。当时父亲创业的时候已经是很有名气的战将了,钱财方面自然是不缺乏的。但是相比之下,程先生便没有那么的顺风顺水了。父亲恶意的收购了他的公司,他已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成为公司第四大股东。虽然公司的发展是蒸蒸日上,但是他从决策人的身份转跌落为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傀儡,的确实苦闷。想起小时候,他经常跟父亲一起品茶的情谊,我打算亲自登门拜访这一位程伯伯。   颜卿很得力,立即为我安排好了行程,她送我到公司楼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她把手袋递给我,程先生是管理层的主心骨,还请黎小姐不要意气用事,万事要以时局为重。我自然是懂得她的话,父亲隐退,我却并没有多少的人心与实权。跟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我的确是要万分小心的。我反握住她的手示意谢谢。   我转过身去打算上车,却看到方一鸣。想到他上次的疯魔行为,还是觉得背后生凉。他站在我的对面,我们的中间隔着一辆车。他走到我的面前,虽然不修边幅,下巴上面露出短短的胡茬,但是他身上的英气一分都没有藏起来。他一把抱住我的肩膀我就听到他胸腔里面的跳动声,他好像喝了酒,我要跟你结婚。他跟淼淼的婚事已经公之与众,他对我做出这样无礼轻浮的举措是不合乎伦常的。我用力地推开他,颜卿立马就过来扶住了他,方先生认错人了,你的未婚妻可不是黎小姐。方一鸣还是直直的注视着我,此刻他的眼神里有不可一世,也有落寞。我找的就是黎沐。他也不解释刚才的行为,大方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看到颜卿的脸色不大好看,眉头微蹙,方先生你不在乎脸面,黎小姐可是要的。方先生若是真在意黎小姐,应当自重才是。他却爽朗一笑,你身边的人都是带了刺得。怎么说呢,其实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不差沈映年分毫。我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是到就好。   我坐进车内,吩咐司机开车。他却挤进来坐到我一块,在我耳后暧昧的说一句,程航远处事圆滑,我跟你一块去。头发被轻轻地吹到耳后,痒痒的,我推开他,你给我安分一点。他笑着坐回另一边,我们各自看着窗户外面不再讲话。   程航远的府邸是非常典型的上海石库门建筑,大气却不失奢华。一位中年男子带引我们到客厅坐下,沙发很柔软。二位请先用茶,稍后再为二位引荐。内室传来非常清冽的女性声音还有乐器敲击的声音。我收里握着财务报表,心中五味陈杂。方一鸣呡一口茶看着我说,他还听有本事的,居然请了赛凤凰专门演唱。我自记事起,许多的记忆都是在国外生活的琐事,我虽爱国但这些风俗文化却不大了解。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炫耀一般,听说方老爷的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今日所见的确如此。他听出话里的讥讽,便打趣道,哪里及得上你沙发果决呢?我才没有这样子的好本事呢。父亲退隐以后,公司内部便开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我不理会他,过了片刻,便有人过来为我们引荐。   程航远穿着宝石蓝的长袍,坐在案前喝茶。室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他也不抬头只是讲一句说吧。   今日唐突前来是我们冒昧了,只是一些小事前来请前辈赐教。一向油嘴滑舌的方一鸣谄媚道。在外人面前他的礼教可是好的很,不过程航远不信他这套,放下茶盅对我说,黎沐,你来说。   我走到他的桌前,把报表放到他的桌子上面,程伯伯,这里有一份你经手的财务报表,我不是特别清楚您可以为我详细说明吗?我讲话不爱含沙射影,跟他说明了我的原由。   他拿起报表看了一眼,面色有一些僵硬,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还记得,你应该去问你爸爸,这笔账也是他经手的,   方一鸣说,早就听闻程先生精明干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程远航含着淡淡地不易察觉的怒气笑着对我说,黎沐,我跟你爸爸的好友。你可以明是非,辩忠奸,不要听了外面不该听得话。   我颔首不语,他言语中的讽刺还有旁敲侧击。的确,我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可我不愿意这样。   我带刺的说,这件事情还请程伯伯费心了。   程航远怒目圆睁,大小姐开口,我怎敢不从。   方一鸣又说,程先生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了吗?就凭我怎么治的住他,他的花样多着呢。    因 - 墙头马上 - 時七   夜晚,星光熠熠。汽车在淮海路上缓慢的行驶,虽然国内局势不稳定。但是,富贵人家的生活不会改变。欢声笑语,夜夜笙歌;百乐门永远是最热闹的。   回到家里已经是21:00.我走进大厅,灯光太晃眼了。模模糊糊,我看到一个伟岸的身躯,是父亲。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商人也是将士。他虽然慈祥,却也有严厉的时刻。他身旁站着的是三姨太,我真讨厌她谄媚的笑容。   此刻,她能站在父亲的身边全都是因为淼淼定亲。父亲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但是因为淼淼的婚事也看重起她来。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父亲回过头来看我。我叫他一声,父亲。   他的眉眼里藏着怒气是淡淡的。他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拿着的是长长的翡翠烟嘴的烟袋。他吸一口烟,像是得了极大满足一般。问我,公司很多事情?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语气冷淡,我的心里不舒服。他从不对我言语冷淡,也不会管我何时回来,在公司做些什么事情。他今天这样问我,很显然是听到一些什么,来疑心我。我可是他的女儿啊,我本来也该像淼淼一样有爱情,可是我没有。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三姨太便刻薄道。那里是公司有多忙,她呀是想要一枝红杏出墙来呢。她身上穿着的是宝石蓝色的旗袍,上面的海棠花是用金线勾边。还有一头卷发,魅力十足。这是现下上海最流行的装束,比我回来第一次见她更多了一番妩媚。   我看着她的冷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父亲也相信她所说的话,我还需要辩解些什么呢?   她手上金属制景泰蓝的手镯,灼的我睁不开眼睛。你且说说,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跟方一鸣在公司门口搂搂抱抱。你不看重脸面,我们 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方一鸣已经跟淼淼订婚了,你要懂得避嫌才对呀。怎么反倒跟他暧昧不清起来。我以为你是留洋回来的,这些人情世故不要我们教就知道,谁知道你到底还是丢了老爷的脸面。   她说的句句话都把我打入深渊。父亲疑心病重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拔了我的羽翼,让我再也飞不起来。我怎么会让她这样子**我?即便她是庶母,我才不要让她欺辱。   我是留洋回来,你们的人情世故我的确不懂。但是三姨太也是上得了台面,见过大阵仗的人。怎么说起来这样让人理解不了呢?我不过拥抱,在你说来怎么就成搂搂抱抱,不自重了?我实在不懂,还请三姨太说说明白,也好让我知道错在哪里。   我也是咄咄逼人的,我跟方一鸣本来就没有什么。她看重淼淼也不应该在父亲面前拿我做文章。我的心里只有沈映年,可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炫耀似得看着三姨太的眼睛,我以为她会说不出话来的。可她笑着一转头,风情万种。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她似笑而非的看着我,久久不说话的父亲把烟袋好摔在地上,有烟灰飞到空气里。地上粉身碎骨的是翡翠的烟嘴。这根烟袋再也没有用了。不过呢,他怎么会在乎。对他来说,家大业大,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啊。   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完全不再掩饰自身的愤怒。他的眉毛因为嫉妒的愤怒而扭曲在一起,他吼道,混账东西。   想到前一段时间的百般维护,而今天他愤怒骂我混账东西。我可不是东西吗。   不管你在公司做些什么,裁员也好查账也罢我都不曾说你什么。我一心想着你是留洋回来的,很多事情应该知道怎么样去做,所以也不多管教你。但是今天你居然登门问罪,你不会不知道程航远跟我的关系。他的病情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过度激动还是会对身体有刺激,他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站不稳一样。   三姨太立马扶住他在沙发坐下来,给他倒一杯水。老爷子快喝口水不要说了,气坏自己身体就不值得啦。淼淼是要嫁人了,但是冉冉也可以管理公司的。你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的。   三姨太果真最会煽风点火,工于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引起父亲满腔的怒火。父亲喘着气看着我,是一只猎欲得狮子。他第一次跟我发脾气,我也是第一次恐惧他。我弱弱地喊他一声,父亲。   黎沐,你还不向你父亲道歉。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气死他!她的舌头上就像有一台风车,永远都是叽里呱啦的停不下来。   你闭嘴!父亲呵斥她。我的女儿我自己管教。   三姨太讪讪的走到楼上去。父亲平静许多,便向我招手,你过来。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他身边,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虽然激怒他,但是也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虎毒不食子。父亲。我平静的叫他一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跟沈印年的情谊他不会不知道的,他可以给淼淼一段婚姻,也应该给我的。   他忽而慈祥的拍我的手背,沐沐,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儿女私情的。我忽然感受到他对我的期望,虽然他也疼爱黎冉。他应该不会是想把公司归还给黎冉的。黎冉受不了挫折。   他又继续说,我知道公司内部很混乱,也很难管理。但是有些事情你不需要计较这么的清楚。大家都在装糊涂,你一个人清醒有意思吗?与其把这些污秽挖掘出来,还不如把它永远烂在心里呢?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我怎么不懂,但是身处乱世就应该不感染它的污秽。我打断他的话,但是这不是一笔小的开支,他根本就没有用它收购服装原料。你为什么也不肯相信我,这一笔账目你是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为所动,眼角里面都是自嘲。我又说,服装公司的业绩向来都不好,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大的一笔账目的。我去过服装公司了,装进仓库的材料都是一些破败的过时布料。根本就是他自己利用服装公司的名义中饱私囊,他损害的不仅仅是公司的利益,还有其他董事的知情权。   他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黎沐,做生意这样计较是赚不到钱的。你以为我们家还跟以前一样吗?你也看到了,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带枪进来抓人。我不过是个被卸职的军长罢了。我已经失了权势,我只能够把财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他说的是我被污蔑栀子的那一件事情。局势动荡,受影响的何止是他?他维护自己的利益,也应该为其他人想一想。它损坏的是黎氏本就风雨动摇的声誉。   你想要我放手?居然这样,你为什么把一切都推给我?你不应该找我做你的傀儡,这个职位冉冉合适的很。   冉冉是谁?她的嫡女,人人都说他最疼我,我也相信。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来完成他的勃勃野心,他的黑账,他想我给他背黑锅。淼淼年纪尚小他也给她婚姻,而我终究被他捆绑。他最疼爱的人是黎冉,他找我做这个傀儡,是不想让黎冉接触到污秽。   他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的一个耳光就朝我劈下来。我感受不到疼痛,就麻木起来。原来,怒火中烧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觉的。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你该有什么样子的态度你自己想想清楚。他又看我一眼,我的头发散落下来,狼狈至极。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忤逆我。   方一鸣的话在我的耳畔响起。   你什么时候才有觉悟?你以为他真的甘心愿意放权给你吗?   原来他的话不好听,也是最真挚的。起初,我居然还不相信他。我捂着半边脸,去看他。   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阴翳。我说,那是因为她们在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我,从来都不有求与你。我没有母亲,也不想委身于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惊愕的说到,呵,多么像的一双眼睛。跟合珍的一样绝情。   合珍是我母亲的名字,何必珍珠慰寂寥。可是,她是合起来的合。他从来都不跟我提及母亲,今天却说一句这样的话。   脸上的麻木渐渐的淡去,火辣辣的感觉又袭来。唯独,我不觉的痛。他的温柔模样本就不应该对着我,只有我才会忤逆他。   我冲他吼道,你不配喊她的名字。我受了他一巴掌,还有什么承受不了?从此,我只有一腔孤勇,还有你给我的手枪。映年!   他却不予理会,落寞的起身。他的背影全是寂寞,他喃喃的说道。我再也不打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根本就不艳羡他的权。用一巴掌来还他肮脏的事业,亏了。   他突然回过头,又对我说。你要跟方一鸣结婚?那就取消他跟淼淼的婚约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句话只有颜卿听到了,三姨太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是谁告诉她的。   我冲他摇摇头,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取消婚约对淼淼的名声也不好。我虽然受了三姨太的羞辱,但是我不会让淼淼不快活。   他点点头说,好,这样才是大家风范。   我本来就没有做出什么越矩,是他枕头风吹得太厉害了。我回到房间,看到窗户外的的一弦新月,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弧。却还是让我心生思念。   我想起沈映年给我的手枪,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枪,居然不见了。   抽屉里面空落落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心跳声音。我不敢想象。   谁会有我抽屉的钥匙?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枪呢 ?   我的头剧烈的痛起来,真是烦恼。我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入睡。   虽然与三姨太争执颇多,但是她没有那个胆量去偷一件东西。而且,这件东西不同寻常,她不敢碰。   我的阳台里有一个人影跳进来,我紧张起来屏息凝视。他又小心的摸索推开移门走进来。平常我都会反锁,,刚才看月亮却忘记了。   他的身影很熟悉,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我认出他来。是黎天!我惊讶的想要叫出声来,他却捂住我的嘴巴,嘘。示意我不要叫。   楼下突然躁动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不会跟黎天没有关系。    她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凭他在房间里面寻找藏匿的场所。我心想着,黎天你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何而回来?沈映年夜跟他一样难寻踪迹。   我穿着大红色的睡衣,只套一件黑色的外套开门进去。灯光晃眼,楼下都是身着戎装的官兵吵吵嚷嚷的。   管家陆叔叔跟在他们的身后,手足无措。原本的安宁回不去了,我倚在二楼的围栏上面。怎么回事?   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我就猜到又是跟栀子或者其他活动有关。我不是栀子他们就是不愿意明白,多次叨扰我。我看到那些官兵大多多是年轻人,只有领头的那位是个身体浑圆的老男人。   听到我的生意他们都抬起头来看我。陆叔叔无奈的说,二小姐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们那。   我摆摆手,示意知道。浑厚的男音响起来,是哪个体型浑圆的中年男人。黎小姐,深夜前来李某不敢造次,多有得罪还望小姐多多海涵。   他委身说话,我也不为难他。你带重兵前来,把我家围个水泄不通,所为何事。   他挠一挠头,憨笑这说道,我们也是公事公办,黎小姐不要为难我们。我看着他的窘迫磨样,在手下人面前让他难堪。   他有职业操守,我也不再问他。不知道你想怎么个办法?   我这样说,他就放下心来。对着身后的人说一句,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时之间人群攒动,往楼上奔来。   动静太大,太太披着羊毛披肩从房间里面出来。不由分说的朝为首的那个人喝到,反了你们不成,如今一个个跟乌眼鸡样的盯着黎家不放了是不是。   她虽有文人的气质,但动起怒来也有一番架势。我忘了,如今是中华民国,黎家早就不当官了。她虽然这样说,言语里的意思却很是清楚。   那人脸色由红变成了绿又变成白色。我好像看了一场极好的脸谱局一样。他还是说废话,黎太太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太太……   他还未说完,就有人打断他的话。我的身后赫然传过来,奉命?奉谁的命。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黎家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吧。我回过头去看她,冉冉懒洋洋的姿态走到太太的身后,抱住她的肩头。   我没有谁的肩头可以抱。她短而卷曲的头发洋气极了,与太太的气质很相符。我才睡着就有人突兀的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真是无礼。女子闺房岂能乱闯。   那人又是涨红了面孔,不敢与她直视。还好有人解了他的窘迫。一个年轻的官兵跑到他的面前。除开二小姐的房间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男子给年轻人一个耳光,喝到混账东西。   我倒是觉得可笑,似笑而非的反问他。混账东西?难道李队长这么有把握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我的房内。他说不出一句话,我便顺势说道。既然李队长这么有把握,那就请你亲自进房搜一搜,可好?   他又点头哈腰,既然二小姐开口了,那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浑圆的身体踏上楼梯,我就感到地动山摇。我倚在门口的楼梯上面,他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我伸出脚来,他便摔个底朝天。   太太跟冉冉都掩面笑起来,他忽的起身。气呼呼地朝我讲,二小姐何必仗势欺人。路总有走窄的一天。   我装出一幅不明白的样子,朝他身后的年轻官兵说。我仗势欺人?有李队长在这里我怎么敢抢了他的风头。仗势欺人的事情还是留给他来做吧。   他登我一眼不再说话,推开我的房门。他今晚丢脸可算是丢到家了。他迫切地想要赢回脸面。他还没有踏进去,便被冉冉叫住。   你且等一等。冉冉走到门口把他拦住,你一把年纪进女子的闺房好像不妥当吧。他不理会冉冉想要硬闯,我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里。冉冉只能拦到他的身前,你不敢造次还有谁敢造次?   他扭转头过来看我,二小姐这个仗势欺人的机会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我,说句明白话何必这样玩笑我。他朝着楼下扫视一眼,指着一个17-8岁的男子说道,既然我进去不妥当,那便你上来吧。   年轻人果然英姿飒爽,转眼就跑到我的面前。对冉冉说,黎小姐得罪了。   冉冉凤眼一瞪,厉声喝道。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样的好机会李队长可是艳羡不来的。你要是看漏什么东西,仔细他扒了你的皮。她又柔柔的看向我,相视一笑。像是释怀一样。难道,她也知道黎天在里面。所以才百般阻挠的吗?   看到她释怀一样的微笑,我的心就放下许多来。反倒是李队长,一脸紧张样子。他的脸面今晚可是丢光了,成败皆在此一举。   男子跑步出来,朝他敬礼说,报告没有发现。他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环视我们。然后高高的扬起手掌,就要落下去的时候,却被黎冉抓住。中国乃是礼仪之邦,向来崇尚以理服人。这就是李队长的理吗?我看今晚闹成这个样子,都只怪你自己听风就是雨,没有判断力。   冉冉还要说些什么,他却一把甩开冉冉。黎小姐今晚怎样配合李某,李某定会一字不差的上报上去。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哦。原来李队长是这样子想的。她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随后又说。我不知道我能得意多久,但是你如果还在这里废话的话,你就不用穿着这身衣裳了。依我看,你还是早日回家种田吧。   他说不过冉冉,只能气呼呼的说,收队。一行人又是地崩山摇的跑出去。我跑到房间的阳台,看到楼下的守卫都撤离才敢把冉冉跟太太迎进房间来。   黎天从床底下滚出来,感激的看我一眼。太太看到他,又惊又喜。眼睛有蒙上一层雾水。黎天!母亲!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是沈映年送给我的手枪!   倒是冉冉镇定,她跑回房间拿给黎天一个竹制手提箱,又塞给他一大把银元跟钞票。哥,你快走吧。这里始终都不安全,万一他们折返回来我们可保不住你。   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幕我看不懂。太太也擦干眼泪,黎天你自己要保重。他点点头,打算从我的窗台跳下去。又折返回来,我腰间的手枪放到我的手掌心。   他说,沐沐,要你承担我逃避的责任委屈你了。这把枪是冉冉在你抽屉里偷出来的,现在还给你。我知道只是沈映年的手枪,你不能让别人看到,暴露他明不明白?   我早就知道沈映年这么神秘,大致也才想到他是地下工作者。他在那里?他几次使我陷入险境却不担忧我,他会不会就是,栀子!   我陷入自己的沉思,久久的不说一句话。冉冉走过来推我一下,对不起,拿走你的手枪了。如果,今晚他们发现你的手枪就不善罢甘休了。她的眼神有愧疚,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朝她点点头,又回过头去问黎天。你知不知道沈映年在哪里?我许久未见过他,心中亦有绵长的思念。   他坚定的对我说,5天以后他就会回上海,你不要担心。   你快点走吧,我在东边石库门的小巷子里给你安排了一辆车。太太又开始催促他。   他又跳窗而下,消失在月色里。   原来,早在几天前黎冉就联系上了他,偷了我的手枪给他。风声不知道怎么走漏,才引来今晚的不安宁。   我又枕着手枪入眠,5天后他会回来吗?    失 - 墙头马上 - 時七   在夜里,辗转反侧,睡不安稳。然而在梦境里,一直飘忽的声音还有闪现的人影模糊不清,我也认不出来。   我翻身起来,走到阳台把窗帘拉开。立马就有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我又把窗帘给拉上。走进盥洗室洗漱一番,换上一身黑色的洋装,下楼去吃早餐。   楼下坐满了人,我微微瞄过去,唯独少了淼淼。她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在饭桌上面谈笑。父亲坐在主人位上正襟危坐,透露出军人的气势。依次过去的是太太,黎冉,三姨太还有她的亲妹妹。听见我下楼的声音,她们都回过身来看我。   冉冉很漂亮。她穿着米蓝色的长裙显得雍容华贵,头发是短而微曲的,眸光里是微笑。我也冲她会心一笑。经过昨晚的事情,我们的立场都已经改变了。   有人为我拉开椅子,我在父亲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直直的面对他。我唤他一句,父亲。远远不及以前的亲热了,他昨天晚上给我重重的一巴掌,而我感觉不到疼痛。   他淡淡的点点头,也不看我一眼。认真的吃着太太给他夹得金华火腿,说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处理的很好。   好?有多好?他昨天晚上一直不露面是为了什么?我只不过是保住了他们在乎的人罢了。我也喝一碗热腾腾的粥,粥里面有鲜美的冬笋很是养胃。   我不回话,场面就寂静起来。我只好说一句,有太太跟冉冉出面他也不敢放肆。虽然对外我是掌权人,但是谁不知道呢?我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怎么?在老爷面前也懂得谦虚起来了。三姨太又是一番苦笑,继而望向他的妹妹娴静的说一句。你昨晚要是这么懂得分寸,就不会吃苦头挨那一巴掌啦。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可是言语中的讽刺却是冲着我来的。她的温柔从来不是对着我。   在她面前我不想再争些什么了,没有人相信我还有些什么意义呢?   却是黎冉为我出头,她玩笑说道,姨太太还是赶紧喝粥吧,凉了损伤脾胃不说,争这个口舌之强也不再这一时。目光柔和的看向她,你说是不是?   你一向不爱参合这些事情,今日也忍不住要发大小姐脾气是不是?三姨太吃了瘪,面色不太好看。倒是身旁的妹妹扯着她的胳膊,姐姐不要说了,喝粥吧。   我们都不予以理会,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有时候我在想,她如果懂得忍气吞声淼淼的前程就不会是这样子。但是,她这般不知好歹太太容得下她?太太还是顾忌着父亲的。有她这样的母亲,淼淼是吃亏了。   我也想起我的母亲来。记忆里有她慈祥的目光还有那恬淡的笑容。可她终究还是离开我,我再也没有谁可以倚靠。   淼淼怎么不出来吃早餐?太太对身旁的阿玲说,快去房间里看看,这么晚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她皱了皱眉,刚才三姨太语出不逊,她也极力反击 。   不必了。三姨太拦住阿玲,淼淼今天一大早就跟同学出去踏青去了。年轻人的事情,由着他们去吧。   太太还想要争执什么看了父亲一眼却极力的隐忍起来,不说话。   都是成年人了,还这样没有分寸你也不好好管教。父亲风轻云淡的说。他本来就不太在意淼淼,不过是为了给太太一个台阶下罢了。我知道,淼淼痛恨三姨太。她争强好胜也不应该拿淼淼来做牺牲。况且,淼淼才17岁,她也不喜欢方一鸣。   我吃好了,放下碗筷。拿起手袋起身就要走,我先去公司了。   你等一下。父亲叫住我,让黎冉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有事也可以商量解决。他说的那么的轻松,他还是恼怒我。他不过是想分权罢了,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又继续对黎冉说,有些管理方面的事情你也要历练历练。   黎冉一脸吃惊,她是闲云野鹤从来不问政事的。但是她还是遵从他的意思,说好吧。她们从来都不违背他,所以我的小小反抗举措就成了忤逆。   黎冉转动手腕上的珊瑚手钏向我走来。不用等我,这就过去吧。   我还是驻足片刻,跟她一起出门。汽车早就等候在门口,有人为我们拉开门。我们坐进车里面。   她说,昨天晚上父亲打你,你不要太在意。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她们都不场,但是这种事情谁会不知道呢?这种颠倒是非的能力除了三姨太还有谁学得更好呢?   到了公司,你平常做些什么还照样做,不用来问我。我本来就不懂这些事情的,也不想参合。   你不愿意参合,所以就把把我成为一个傀儡。我虽然这样想,但是想到昨晚的并肩作战还是忍住了。黎冉跟我同样年纪,我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   我不掩饰明白问她,你怎么知我的抽屉里面有手枪?   她目光停滞在窗外,转过来看着我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意沈映年?不要忘了,这几年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多。他在做些什么,我隐约猜得到。她没有轻慢我。   是啊。我在国外的这几年他们肯定是青梅竹马。我低下头,觉得羞愧。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黎冉却未必不知道。她虽然外表高傲,骨子里却是平易近人。   你上次去广州为了他,我也知道。   往事渐渐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起来。有人给我送花,然后在玫瑰园见面,遇到暗杀。去广州,被挟持,受伤逃离。她居然都知道,我眼前的人啊,带给我太多的惊讶。在她的面前,我的小心翼翼简直上不得台面。   她能够联系到黎天知道她们的行踪,难道她就是栀子?她的形象本来就是清丽婉约的栀子花,不是么?   我吃惊的抬头看她,那束花是你让人送给我的?   她露出意义深远的笑,你说呢?原来她真的就是栀子!公司的污秽行为我跟黎天早就知道了,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触犯他们的利益底线,大家都不得好过。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也反省起来。汽车在淮海路上遇到游行的队伍,不得不做停留。   黎冉的车窗外一个书童装扮的男子在车窗上面敲起来,把窗户摇下来。司机立马就把窗户摇下来,他的脸也清晰起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大包的百合花,是狐尾百合。红色的花瓣向外翻卷,像是一个大喇叭。有及其浓郁的花香袭来。不愧有“丹卷”的美名。   你要送花给我?他还没有说话,黎冉就问他。   是我家公子送的。早就听闻黎小姐喜爱鲜花,这几朵百合给小姐赏玩。我家公子还准备了罕有的奇珍异卉,希望小姐能够前去观赏。   黎冉看向我,我就替她开口。你家公子在哪里?   随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对面二楼的窗户旁边有一位生的及其柔美的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向我们打招呼。   黎冉讪讪的笑道,这束百合花我就收下了,请你告诉你家公子,今日不得空,改日肯定登门观赏。 她从男子的手中接过百合花,对司机说道快开车。   游行的人群过去,街道上也就畅通许多。而黎冉就像是经历一场浩劫一般喘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问她,刚才那位男子你认得?是谁家的?   她把百合花抱在怀里,半信半疑的反问我。你果真不认得他?他是上海滩有名的破皮,他的父亲是市政厅的厅长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说话。见我这样,她也不说话了。   终于!到了公司。黎冉说,我就随便转悠一会,不用在意我。   我就自己走去办公室,看见我的人都给我打招呼。颜卿看见我,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   她今天穿着的是正统的职业小西装,看见她就让我想起三姨太说的话。   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她,她可是我身边最熟悉的人,就连去找程航远对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会不会连她都是父亲安插在我身边,好随时监视我一举一动的眼线?他怎么能够疑心我到这番田地。   你猜我在外面看见什么?我抬起头,原来是方一鸣。他连门都不敲直接走进来,然后在沙发上面坐下来。   颜卿看见他进来,便出去给他沏一壶茶。是大红袍。   你怎么还有心思往我这里来?其实我也知道该跟他保持距离的,但是他却装傻,有意与我纠缠。   我看见三姨太一个人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面喝咖啡呢。一杯咖啡喝了大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哪里的咖啡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的,非要跑这么大老远就为喝一杯咖啡。他早就知道了,却不愿意说透。   我还疑心别人,真是愚蠢至极。   颜卿也察觉到我今天的不对劲,只是一直不问我。听到方一鸣说出这一番话,她才把最近的见闻说出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连续好几日了。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咖啡也不进来。   那就对了!她每天坐在对面的咖啡馆喝咖啡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监视我。看我有没有跟方一鸣越矩纠缠。   愚蠢的妇人。但是,父亲不还是相信她吗?   我转向方一鸣,继而一笑。你也不跟你未来的岳母聊聊天,打发整天的漫长时光。   他在沙发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去理会她做什么,未来结不结婚还不是我说的算。   你跟不跟淼淼结婚是你的事情,没有必要专门跑过来跟我说。一张嘴是抵不过两只眼睛的。   他看着我说,当初是你跑到我家里去求我的,现在你说跟你没有关系是不是太迟了?   对啊,她有母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我管。反正我做再多,在三姨太的眼里都是嫉妒。   我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低头看我的文件。   黎沐!远处传来有人叫我的声音,那个声音跟我梦里的那么像。   我抬头看过去,果真是他。他站在我的门口,仿佛其他的物品全部都是失去了颜色。   我又惊又囍,准备起身跑过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却感觉那么的遥远。   沈映年!原来不是我喊出他的名字,冉冉站在他的身后,他回过头去看他,冲她盈盈一笑。   我缄默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怒 - 墙头马上 - 時七   沈映年回过头去,也叫她一句冉冉是你!然后也冲她盈盈一笑。他叫我黎沐,却叫她冉冉,亲疏显而易见。   他们本就应该这个样子的,青梅竹马。一大早就去花墟看花?狐尾百合对不对?可真是有默契啊。   黎冉顺势拉过他的手臂,走进我的办公室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又跟在他们的背后走进去,颜卿又去泡一壶新的茶进来。   黎冉跟沈映年坐在一块,我只好坐到方一鸣的身边,跟他们对立着。   是上海滩有名的泼皮,我收了他的花立马吩咐司机开车。   他虽然听着黎冉说话,却看着我的眼睛。我虽然在梦里想念他,但是看到他深邃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会发慌。而且,他跟黎冉的关系那么的亲密无间。我跟他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也应该保持距离呢?可笑。   因为方一鸣在场,有些话题我们只能隐晦的提及。他问我,黎沐?从广州回来你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情?你说过跟我一起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回答他说,没什么。   他的眼睛里明明是闪烁着的,为什么看见我又暗下去?他转过头去跟方一鸣说话,我一回来便听说你跟黎淼订婚了。看,他就是这样称呼无关紧要的人。   以后,我就是他的行程路上的甲乙丙丁了。   方一鸣对着他苦笑,有些事情你不懂,订婚未必就要结婚不是吗?   黎冉额脸色变了,却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子凶悍。你不要再说笑了,淼淼是玩笑不起的。这种事情,不管是谁都玩笑不起的。   娉则为妻,奔则为妾。他这样想要无情的抛弃淼淼,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应该为淼淼着想的。   看到黎冉有这样大的反应,他只好顺着说下去。我也只能跟你们玩笑一番,那里真的敢去惹她流眼泪。   你不敢,我看没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敢的。方一鸣从来不在我的眼前伪装。   沈映年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我很担心你呢?你知不知道?   在她们的面前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他的话,他说担心我我我也相信他的话。我只说,嗯。   他还想说些什么,黎冉就说,好啦。下次有空再找黎沐吧。他现在可是大忙人呢。我们一起去集市上面逛逛,有你在那个泼皮肯定不敢再纠缠我。她一面说着,一面推沈映年出去。   沈映年又在门口停下来,他想了想说,黎沐,我晚上再来找你。   我还未回应他,黎冉就拉着他躲一样的离开。我好失落,又继续坐回被报表堆得半人高的桌子前面。我没有心思看下任何一个字。   方一鸣冷冷的说,你在难过些什么?   我的失落他一眼就看穿,我还想要掩饰,我没有在难过。   他怎么相信呢?凭我怎么掩饰他都不相信,他看得出我也喜欢沈映年。他说,在我面前你还要伪装?   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就要**裸不带一丝情感?我反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样子的立场来质问我,来管我呢?要知道,你不是我爸。   他气急败坏,嘲讽的笑出声,然后特别认真地看着我说话,他很少这样正经的。他说,你不记得我说要跟你结婚?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昨天他含着醉意一把抱住我,说我要跟你结婚。我以为他只是玩笑而已,没想到清醒之后的他还记得。一个人是醉酒的也是最清醒的?   不可以,我呵斥他的荒诞言语。   他又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一样,宁缺毋滥,我是不会跟淼淼结婚的。   这样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你不要跟我讲。我被吵得头头痛欲裂,不想再跟他争执。   他还不理解我,还是要跟我抬杠。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我如果去跟你爸说这种事情,他在心里怎么想你。   怎么想我?你只想着说要跟我结婚,还会在乎别人对我的想法吗?提到父亲,我才是真的怒了。他昨天晚上说,取消他跟淼淼的婚约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有胆量背叛他,忤逆他。   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这个样子。可是你为什么三番四次提及,不要说是为了我。我从来不会让一个人这样子对我。   难道?你还想着沈映年!他又是自嘲的笑笑。我自己也觉得可笑,我跟沈映年没有可能了,他这个危险人物总是让我为他以身犯险。   跟你没有关系!你管好淼淼就行了,不要来管我。我在跟他赌气,言语也没有轻重。   他怒目圆睁,黎沐!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他完全不顾我的立场在我的办公室里吵嚷,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看报表。其实我根本就看不进去,他气得站起来一脚把茶几给踢翻了。一时之间轰然破碎的还有陶瓷的器皿,它们刚才还装着温热的茶,现在已经破灭了。   颜卿立即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又看向我跟方一鸣。我仰一仰头,示意她先出去。她不再多话,关门出去。   我起身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好像有火苗,怒不可遏。   我放低声调,向他低头。你不要在这里发疯,这里不是你家。   我发疯?我还不是为了你发疯。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去国外,有无缘无故的要回来。你父亲为什么拒绝我的请求之后让我娶黎淼?我看不是我发疯,是你疯了。   我当初是为什么跑去国外?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仔细想想他的话,好像我的确是这样子一声不吭的跑去法国,又一声不吭的回来。在他的世界里游荡。我明明心里有悔意,说出来的话也不肯有退让。   就算我一声不吭,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谁不知道你多的是女伴,难道你认为淼淼配不上你是么?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也渐渐地没有色彩。他一句话都不说,开门走出去,走的那么的决绝,好像下定决心不回头一样。   我也走出去,交代颜卿让人收拾。我的心里乱透了,不过多久。整个上海滩都会知道方一鸣欲求不满。怒砸了我的办公室。    争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走出公司,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我朝对面的咖啡厅看过去,果真看到一抹倩影。是三姨太,她也看到我,眼神就像烈日一样灼灼的盯着我看。   我不想再看向她,她却婀娜的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朝我这边走过来。。她一定看到方一鸣愤怒的离去,所以又忍不住过来讥讽我吧。   我巴不得砸了她景泰蓝的镯子,晃得我眼睛生疼。黎沐。她走过马路,冲我盈盈一笑。   我也对她颔首一笑。我知道她对我没有真心,几分也没有。而我,不过也是应承她而已。三姨太好有雅兴。   哪里比得上你风姿绰约,令人冲冠一发为红颜的好本事?她话里的意思我再清楚不过了,她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冷笑一句,三姨太说哪里的话?我听着不明白。我跟方一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冉是沈映年的青梅竹马。而我,不是青梅,更没有竹马。   她眼睛里的怒意燃烧起来,刚才方一鸣从你房间出来,那样愤怒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从我的房里出来的?难道你跑这么远来喝咖啡就是为了监视我,看看我跟方一鸣有没有私情?   我们站在公司门口争执,没有人会在意我们是在聊天还是在吵架。过往的人群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是光彩夺目的。   她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都是现在上海滩最流行的装束。谁不知道她是黎军长的三姨太,未来方家的亲家呢?   她不理会我的话,推开我就想要往公司里面走。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我怎么能让让她进去。她要是看见那个模样,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我轻巧的拦在她身前,三姨太要是实在无聊的话。不如我们一块去博彩打麻将,你最近为了我也算是劳心伤神了。   她张嘴就说,谁为你劳心伤神?我不过是看看一鸣罢了。她随即又懊恼起来,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这样说不就是承认在监视我么。我不想在跟她争执下去,我知道她的为人。   恒源楼里有新的博彩?你不去看看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说的极其刺耳,在她听来就是逐客令。   她又谄媚生笑,我最讨厌这样的笑容。明明知道是假的,我还是要应承下去。她顺势拉过我的手,拍一拍,知道你有本事公司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我啊,只进去看看。你害怕什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横冲直撞的走进我的办公室。我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办公室的是关起来的。颜卿看见我们这一副架势,起身要说话。三姨太并不理会她,径直的把房门推开。   房间里一片狼藉模样,还有破碎的茶盏。空气里有的淡淡的茶香味,还有愈演愈烈的火药味。   正在收拾的杂工是一位大叔,看到三姨太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立马就停住手里的活,看着她。三姨太冲他一哄,还不滚出去?看我做什么。   他吓得两腿哆嗦,立马就出去。这个现状,人们对权贵不是攀附就是恐惧。   她发出冷冷的笑声,环视一圈,又看向我。你要知道,他不仅仅是是你的亲梅竹马。更是淼淼的未婚夫。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再纠缠。你好歹也该顾忌方一鸣的脸面吧。   他的脸面他自己不要我还替他顾忌什么?实话跟你说吧,说要跟我结婚的人是他。你要是为淼淼着想就应该好好的去劝劝他,不要再来盯着我。她盯着我不放,我只好实话告诉她。让她早点放下心来。   她的头扬的老高,也不看我,就像是要迸发出极大的火一样。颜卿想要缓解紧绷的气氛,那个老翁真是的,手脚也不利索点。三姨太就不要气了,我去给您倒杯茶。   啪的一声,她居然给颜卿一个重重的耳光。颜卿原本白嫩的脸颊变得红肿,她捂着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插话。   纵使我不懂得分寸,三姨太也该知道孰是孰非。为淼淼小姐积德。从来没有觉得颜卿是这么的绝强要强。她也是一个敢于向命运说不,像权贵挑战的人。   三姨太又扬起了手臂,却落在我的脸上。我把颜卿拦在身后,她对我这么忠贞,我不要她受委屈。   两天的时间里,我挨了两个耳光。我好像是熟悉一样,不觉得疼痛。坚毅的回过头去看她。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又变成高傲轻慢。你妈没有教过你,我这是替她教育你。你要是再这样目无尊长,不管老爷太太多袒护你,我照样能让你不好过。   他们怎么会袒护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我没有母亲亦不会有牵挂。这样的傀儡岂不是最好的?   三姨太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先回去吧。我受了她一个耳光,也不觉得生气。就当是长辈教育我一番吧。   真是奇怪。我在心里居然这样子安慰自己。我从来都不会向别人低头的。但是我也要为颜卿着想。   她又瞪我们一眼,洋洋自得。她赢回了极大的脸面呢。现在晓得学乖了?我虽然是你爸的妾室,但也是明媒正娶的。算得上是你的庶母,你要知道懂得分寸才好。   我含着一丝轻蔑,对她说。有三姨太这样威风的教导,黎沐不敢不长记性。   她又轻哼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出去。我顾不得脸上的灼热感,让颜卿坐下来。   我看着她高肿的脸,心里生出好多的愧疚感。她明明可以不理会,但是却为了我挨这一巴掌。实在是不值得。   她也不红眼睛,她本来就不是脆弱的女子。我说,下次她说些什么你不要听,也不要跟她争执,知道吗?   她懂得什么?难道由着她给你泼脏水吗?她问我,痛不痛?她下手也太狠了点。   她是平民的孩子,经历过艰险挫折。她都觉得痛我怎么会感受不到?面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了,我们出去敷点药吧。   她点点头。我们不乘车走到药店去。一路上有人向我们侧目,我们也不躲避她们的目光。   本来就是这样污秽的生活,还怕别人看见吗?    见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从药店出来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烈日当头。在无比热烈的太阳的照耀下我有丝丝的眩晕感。   我难得有此刻的清净。不跟方一鸣争执,也没有三姨太在我耳边聒噪。陪着我的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女孩――颜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的不就是她这样的人物吗。   她抱住我的肩头我才没有向身后倒下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现在回去么?   我想起桌子上半人高的 报表还得着我去处理。那就回去吧。   医生给我们敷过药之后,又用毛巾包着冰块消肿。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没有灼热感也没有疼痛感。   街道上变得冷清起来,没有上午翻手为云的紧密感觉。我仿佛听到有人叫喊一句,淼淼。   我没有听错,果真是淼淼。她穿着黑色的英伦小皮鞋,在地上敲得当当响。在这个冷清的街道显得异常的不和谐。她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就简单的扎一个马尾垂在胸前。但是,她却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朝我这边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也不看我。她没看见我还是对我视若无睹呢?   是她身后年纪相当的一个男子在叫她。男子追赶在淼淼的身后,,可是淼淼无动于衷。她们是什关系,不像是普通的闹别扭。   她经过我的身边,涌动的气流带给我一丝凉意,我感觉舒畅许多。但是她对我视若无睹,我拉住她的手。你是怎么了 淼淼?   她的手臂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她气喘吁吁的挣开我的手,看都不看我,还要往前面走。   可是我就是不放开手,我说,你也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吗?她不得不停下来看向我。身后的男子也追赶上她,淼淼!   他叫的很亲热,我发觉异样。淼淼嗔怪的看他一眼,对他说。我二姐,黎沐。言语中透露的不仅仅是无奈还有不厌其烦。   男子对我憨实的一笑,黎小姐你好!陆元。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握手。我只对他会心一笑,反握住他的双手。他的手心里有汗水,黏糊糊的。他感觉到窘迫,立马放开我的手。   我转过头去看淼淼,她一副也是一副窘迫样子。我问她,刚才怎么回事,气冲冲的。去哪儿玩闹的不愉快。我问她不过是看重姐妹间的情分,可是她在外人面前毫不顾忌。   她说,你管好公司就是了,来管我做什么。昨晚的一巴掌还没学到乖?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居然被她的话噎住了,说不出话来。淼淼更加洋洋自得,甩头就要走。颜卿从我的身后走出来,挡住淼淼的退路,盈盈的说三姨太果真好教养!淼淼小姐很是得体呢。   淼淼也不急切的想要反驳她,对着我说。你不要的东西也不要硬塞给我,我也不稀罕!她的性格反差太大了。原来,她也懂得去争,去耍心眼。她不喜欢方一鸣是因为陆元吗?   陆元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还是忍住不说话。淼淼应该知道父亲的门第之见的。就算取消跟方一鸣的婚约,也不可能让她跟陆元结婚的。他最注重的就是脸面了。   我看出来陆元的尴尬跟窘迫。不知道陆公子家父是谁?今日护送淼淼回来改日也好登门拜访。我这样子说他应该懂得知难而退的,淼淼不懂事他不能够毁掉淼淼的幸福。毕竟,这是三姨太梦寐以求的。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一直酝酿着却扭捏的不知道怎么说。淼淼站在一旁又对我咆哮,要你拜访什么,你还是去拜访方一鸣吧。她又对陆元说,你还不自己回去?嫌不够丢脸是么?   陆元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还是对我道别。改日再请黎小姐一聚。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却没有孤高自傲。他的眼睛小而明亮,引申出追求爱情的无线渴望。止步还是前行?好像每说一句话都因为门第之见而难以呼吸。他对淼淼说,淼淼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淼淼看都不看他一眼,横眉冷对。你不爱经融才俊,也不爱情深意切。我真看不懂你。   陆元见她不说话,又忍不住去看她。最后还是转身离开,淼淼看到他离开,才敢偷偷探头去看他。但是背影是伤感的,她看不到他的眼睛,洞悉不了他的内心。   淼淼。我叫她,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改变不了。但是,请你正视问题出在哪里。我决定不了你的未来你不明白?我连自己都掌握不了,她们却自私地认为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咬着嘴唇,你知道我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   你究竟是厌恶我,还是厌恶父亲的压迫?我不加掩饰的问她,我并没有权势来决定她们,却成了她们的障碍。   你还不如不要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我怎么会落到这番天地。这罪恶的根源都是因为你,你太自私了。   我实在明白不了她们眼中我的自私。她们不能事事如意便是因为我的自私成为了她们的阻碍?她们有的为了一己私欲,有的为了情爱。我没有为什么。   她终于甩头离开,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天空暗下来好像就要下雨一样,闷热无比。   他们两个人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头,好像两根射线,而我是他们射点。她们再也不会有相遇。   相遇是久别之后的重逢,就像我跟沈映年那样子的。但是,久别重逢之后是什么?我不知道!   豪门多乱世,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做出牺牲。却也看不到别人是为了什么,她们畏惧父亲,而我这个傀儡要为他背黑锅。   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我跟对面的颜卿说。   身处乱世,我不能捍卫身边的人纯洁不受污染。我只能保持自己的不改初衷。   是夜。虽然有雨密集的落下来,但是车水马龙,夜夜笙歌不会因为它而停止。   我没有雨伞,只好坐在公司门口等待。我也不需要司机,也不想坐在狭窄的车内看不到灿烂风景。   我是在等沈映年。他回头对我说,黎沐,我晚上再来找你。   我坐在台阶上雨水落在我的脚底下,而我脚下的台阶也变得潮湿起来。有很多人力车夫过来招呼我,我都拒绝。他不会不信守承诺的。   终于他来了!   他开着他那辆黑色的福特,在我面前停下来。就像是带着光而来。他还开着这一辆车去码头接我。但是那个时候他只低头看报纸。他撑一把雨伞走下车来,对我说,我们去喝一杯酒?   他在问我的意见,我便起身跟他站在一把雨伞里面,说好。   今晚,他亲自开车。我问他,今天跟冉冉去哪儿?没有别人在场,我们不再拘谨。以称呼论亲属,我是不是太傻?我曾多次犯险去救他。这样的情谊他也很清楚的。不然,他为什么又说很担心我?   跟她?除了去花墟还能去哪儿?他还反问我,你跟方一鸣再聊些什么呢?   我想起早上的混乱场面,不想多说,一句话就带过去。没什么,除了淼淼。   他似是而非的哦一句,他甘心跟淼淼结婚?他也会有质疑,方一鸣肯定不会愿意跟淼淼结婚啦。但是我不想这样跟他说,因为跟他独处我不想谈及别人。   他不想那也是他的事情,我能怎么办?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一点差错都会把我打入万丈深渊的。他曾经跟我说,我会陪你渡过难关的。   他故作轻松神态,有些事情你不用太认真,伤了各自的面子你父亲不动怒才怪。他知道我去找程航远的事情?就算他不知道,冉冉也会告诉他的。我的狼狈样子他也听闻。   冉冉告诉你的?我反问他,为什么你今天就回来,黎天告诉我你要五天时间才能够回来。是不是有事?想起跟他一起的危险时刻,我总会怀疑是不是他又有危险,所以回来找我?   在我看来,他的话透出一番得意。他说,我跟冉冉太熟稔了。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熟稔?是不是就没有别的感情。我告诉他,我没有别的重要事情要你操心。   在你父亲面前要懂得服软,脸还疼不疼?他好像在认真的开车,但是也专注跟我聊天。   我明白告诉他,我不想当一个傀儡,可是跟他们比我是一个孤家寡人。她们有兄弟姐妹,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只有沉重卸不下的担子。   他很认真的说一句话,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我满心欢喜去看外面的霓虹灯,在烟雨中的朦胧样子模糊不清,却让人生出向往。   只要他一句话,我的阴郁便一扫而光。就算为了他犯险我也心甘情愿。   汽车停在南京路的一家名叫丹卷的酒吧停下来。丹卷是狐尾百合的另一个名字,在租界里是应该起一个这样美妙且生机盎然的名字。   烟雨里有人 唱《夜上海》,声音并不渺茫。是清晰的。我跟他躲在一把雨伞里,就快要贴到他的胸脯上。   有侍应生给他接过雨伞,门是敞开的。走进去,《夜上海》的动听歌声涌进我的耳朵里面。   我们在吧台坐下来,玛格丽特还是龙舌兰日出?   不,我今天要曼哈顿。我看着面前的侍应生在调酒,回答他。   他一脸不可置信,曼哈顿是失恋时候喝的酒。他是不是在对我说,我想要回过头去看他。眼角的余光却扫描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也不回他的话,看着那个身着侍应生服装的男子。他猛地转过身,与我对视。   原来是他!他也吃惊不小心打落空的酒杯。    离 - 墙头马上 - 時七   清脆的声音袭来,酒杯被摔得支离破碎。   看到他,我虽然也有吃惊,但是不会像他这样乱了分寸的。是不是在他的心中也觉得权贵是不能攀附的?可是他还是接近淼淼。   有穿着西服的男经理过来骂他,他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还忍不住要抬头看我,他如此窘迫,还要在乎我对他的想法?一不小心手指被扎伤,有鲜红色的血流出来。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他讪讪的从我的身边走过。沈映年发觉我的神色异样,凑近我问,你认识他?   我要如实相告还是替淼淼隐瞒呢?我告诉他,我不认识他。   他应该不会相信的吧。虽然他点头,可我还是觉得他的表情似是而非,带着不可置信。   陆元在受伤的手指上简单缠上纱布,又继续出来工作。他走到吧台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到托盘上面,一桌又一桌的送酒。我的曼哈顿已经调好了,我对调酒的侍应生说谢谢。   沈映年的是“螺丝起子”。这种酒是在伏特加里面加入柳橙汁,用螺丝起子搅拌成的,深受女性的喜爱。   我揶揄的看他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女性杀手,换一杯“教父”吧。“教父”跟他神秘的身份不是更配吗?   他还没有说话,我问调酒的侍应生说,再来一杯“教父”,应该有阿玛雷托杏果利口酒吧?   侍应生不回答我,专心的调酒。花式调酒很是精彩,没多久就调制出我要的酒。我把它推到沈映年面前,尝尝这个,肯定比这个女性杀手更好。   他拿起酒杯饮一口,有威士忌的馥郁芳香和杏仁利口酒德浓厚味道。他又饮一口,才放下酒杯,看着我。看来你在法国没少去这种风月场所。   他的意思是我对酒品的认识广泛。我在国外的两年说不上多有成就,但也不是无所事事。我笑笑说,下次再请你尝一尝血腥玛丽。   他说,以后一个人不要来这种地方,不安全。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他说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我问他,你不跟我一起来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总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啊。   你又要去哪儿?想到他才刚刚回来又要走,他太神秘了我永远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冉冉,她那么了解他的行踪。她到底是是不是栀子?   我等着他的回复,却看到他的眉毛突然皱起来。他也有担忧,他在担忧什么?他拉起我的手说,快走。在吧台上面放一张钞票。   我只好放下酒杯,由着他拉着我,也不问他是为什么。虽然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有危险,但是我们总能够化险为夷。   黎小姐想到哪里去?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探出身子来。是那个身材浑圆的李队长,他穿着便服却不觉得那么胖,真是冤家路窄。   难道沈映年要躲的人是他?我这样才想并不确定,凭沈家的地位是不需要怕一个宪兵队的小头目的。   李队长有什么事情?不妨改日再说。沈映年拉着我想要走,却被他拦在身后。他在我们的面前站成一个大字,拦着我们的去路。《夜上海》落幕又有新的歌曲唱出来,没有人在意我们发生的事情。   李队长发出阴险的笑容,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打转。黎小姐我昨天是怎么说的,路总有走窄的一天。昨天你仗势欺人我就不计较了,今天好好地陪我喝一杯怎么样啊?   他说着,顺势就要要拉我的手。我不畏惧他,他简直就是草包一个!沈映年拉着我的左手,我把右手甩到身后。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他喝了酒好像醉了,踉踉跄跄的拉住我的左手就往吧台去。完全不顾及沈映年,我看到沈映年的脸色发黑,他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却是因为我。   他阴沉的说一句,放开你的脏手,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在你面前。   他越来越不懂的分寸了,酒精上头就是这个样子。他就要朝我抱过来,管他是谁,也挡不住本大爷玩女人。我想甩开他的手,但是沈映年抓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只好任由李队长拉着。   沈映年突然左手扼住他的脖子,手掌背面的青筋暴起。我知道他用了极大地力气,却还是不愿意放开我的左手。李队长立马放开我的手,希望可以掰开脖子上越来越紧得手。他的脸因为呼吸不过来涨的通红 ,沈映年把他推倒在地。   他渐渐的清醒过来,在地上看着沈映年。像恍然大悟一样从地上窜起来,沈公子是我失礼了,是我该死。他又卖力的扇自己耳光,乞求原谅。   以后对黎小姐放尊重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她是黎军长的女儿吧?沈映年反问他,你这碗还想不想继续吃下去,可全在你自己。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军长的女儿呢?他清楚的很。我昨晚对他的羞辱他以为今天可以讨回,却是失策了。   是是是,黎小姐我不是东西,我该死。又是一串喋喋不休的话,我不愿意看见他。   你还不快滚?在这里嫌丢的脸不够多是不是?他听见沈映年这样子说,像是如获大赦一般,转身就走。   只听见彭的一声枪响向我们袭来,李队长轰然倒下。子弹射进了他的脑袋,他的眼睛还是睁的老大。一时之间听到这样的巨响,场面都混乱起来,做鸟兽散。各种尖叫声音不绝于耳。   很明显是冲着沈映年来的,如果没有李队长的纠缠他就不会死于非命。我来没有时间感慨世事沧桑变化,却是陆元不顾危险的跑过来问我,你怎么样?   他奋不顾身的跑过来问我,跑进狙击范围。我忽然明白了,淼淼不爱金融才俊,有一个人甘愿为她冒险。她跟三姨太是截然不同的人物,她的形象在我心中高大起来。   沈映年跟他对视一眼,对他说,这里危险我们快走吧。他早就知道我跟陆元认识,我的谎话骗不过他。   我们在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了,街边立马出现大批外国军官。敢在租界里面开枪的除非很有把握能够一枪毙命的。没有第二枪射出来,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我看向沈映年,他犹豫而且不舍的眼神。你先回去!然而他坚定的把我交到陆元的手里,一定要安全的送他回去,明白?他不撑一把雨伞,淹没在模糊的霓虹景象里。   我还未跟他说一句道别的话!陆媛握着我的手,没有上午的窘迫感反而让我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他脱下身上的马甲,遮在我的头上为我挡雨。黎小姐,快走吧。   我虽然有满腔的疑问,但是对着他我只能一笑置之。我说好。   雨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大,只是淅淅沥沥的落到地上。他为了给我遮雨,自己却被淋湿了。他好像有急事,跑的特别的快但是又不得不放慢脚步来配合我。   我在路口停下,陆元你是不是有事?   他挠一挠头,不是什么重要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你回家。   已经远离混乱了,我们站在清净的路口。旁边有多的黄包车,有人力车夫上前询问我,小姐去哪儿?   你有事情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说着我已经坐上一辆黄包车,对车夫说道,去黎公馆。   他的手里拿着湿黏黏的马甲,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坐上车。我对他说,谢谢。淼淼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放心。   他还是沉默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终于跟他擦肩而过,离他越来越远。我也不回过头去看他。沈映年的车还停在丹卷,风里夹杂着雨。风雨动摇的上海滩会有什么样的大事情发生呢?   今天实在是经历太多事情了!沈映年去了安全的地方吗?只怪我给他教父一样的下场。方一鸣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吧?    乱 - 墙头马上 - 時七   黄包车在家门口停下来,而春雨霏霏也渐渐小下来。我从车上下来,给了车夫5块钱大洋,不用找了。他兴冲冲的走了。   我走上石阶,里面仍旧是灯火通明。还有长一声短一声的哭泣。我驻足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三姨太担忧的声音。她这么自私的一个人,除了淼淼还有谁能够让她伤心呢?   老爷,你跟巡捕房的人说说吧。我在外面听他们的谈话,看不到他们的面部表情。   混账!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使唤的动他们。现在是杜月笙的时代,谁还理我这个糟老头子。他每次这样讲话都让我觉得他是在撇清关系。他喘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忘了昨天晚上黎沐是怎么样羞辱他们的吗?就算他们派兵,也未必是真心做事呢?   方家知不知道?快,管家赶紧去知会一鸣一声,也让他们出出力。我的淼淼啊,这可怎么是好。   陆叔叔向往我这边跑过来,却被拦住了。我听着声音,是冉冉。   三姨太糊涂了,这样丢人的事情自己知道不成还要说出去让别人笑话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一个女子的贞洁,在男人看来是多么的重要。方一鸣多得是女伴,淼淼这个样子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全看你了。   原来淼淼还没有回来。生死关头她们还能够侃侃而谈?淼淼不需要方一鸣的怜悯与同情,而黎家是需要的。   三姨太又嘤嘤泣泣,那个声音听着让人伤心。   还是冉冉识大体。你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大太太说,你早上不是说她跟同学出去踏青了,是哪一位同学。不打电话过去问问嘛?   三姨太止住哭泣,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叨扰老爷清净的。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气氛好像凝固住了,她们不再说话。只有啜泣的声音。   老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他们一些钱或许更好办事呢?你又不让我跟方家说,这个事情还能怎么办呢?三姨太的哭声凄婉也动听,可是父亲却不为所动。   钱?我们哪里还有钱。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一样不是要用钱买的。你不当家,是不知道我们家如今的这副田地了。太太冷漠的说。我想不是有多么的缺钱。而是,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虽然,杜月笙掌握了上海滩大部分的经济流动;但是,黎家好歹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   我想了想今天看见淼淼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们呢?陆元晚上那么急匆匆的,会不会是要去找淼淼?   我走进去大厅,看到三姨太在沙发上面哭的梨花带雨。而父亲沉静的抽着烟袋,他又换了一根翡翠烟嘴的烟袋,还是那样长长的。我不知道这一根什么时候会被他摔碎。冉冉跟太太一副高傲样子,冷眼旁观。   听见我走进来的声音,三姨太猛地一回头。是不是淼淼回来了?那一刻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担忧,再看到是我之后又变成一副刻薄的嘴脸。昨天晚上要你去逞强什么,有太太跟冉冉在哪儿,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步。现在好了,得罪了巡捕房的人。连累的可是淼淼。   三姨太惯会取笑的。你忘了父亲说的,承担家族大业吗?我看,你是在怪我昨晚上的蛮横吧?又是冉冉替我出头,也只有她的话三姨太还会顾忌一点。   在外人眼里我的确是承担家族大业,实际上我不过是个扯线木偶罢了。他们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他的耳光我不想再承受了。   父亲却抬头看我,吸一口烟及其享受的说,啊,是黎沐回来了。坐到我这边来。他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过去。   我绕开她们,坐到他的身边。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我的心头。难道是因为我察觉淼淼跟陆元而不告知他们吗?我想,不是这样的。   淼淼还没有回来吗?我问他们,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我还是决定,在她们面前装一装。我不想告诉他们我见过淼淼这件事。   黎沐啊。这件事情还得要你去跟巡捕房的人交涉一下。他居然透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   他说的得我去交涉。不过是让我仗着黎家掌权人的身份去低声下气罢了。毕竟,昨天晚上是我让他难堪的。   昨天被我羞辱的李队长为我挡了一枪,已经死了。他们都露出一副极度吃惊的表情来,只有冉冉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姨太绝望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我的淼淼到底在哪儿?   父亲的吃惊转瞬即逝,你没事就好了。即然这样,方家那边就不必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必知道?他就这么确定淼淼没有生命危险。原来,他除了会算计我,也会算计其他的人。淼淼只有嫁给方一鸣才是一颗棋子,如果她做不到,生死他亦不会担心的。   你记着一定不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彻夜不归。我的脸面方家的脸面还是要顾忌的知不知道?你应该不用我教你怎样做吧。他说的那么的平静,他最会做的就是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他有能力给我权利,也有本事收回我的权利。   难道淼淼的生死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我忍不住这样问他。我居然忘记昨天晚上把他激怒挨得那一巴掌。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我,就像在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的那种气势。   我极其不悦的对他说,是我失言了。你的话我会照做的。他这才收敛那种目光,继续抽他的烟袋。   好了,黎沐今天一天折腾的你也够累的了。这些事情就明天再去做吧,哪能不休息呢?太太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折腾,我看着她慈祥的目光,瘆的慌。   黎沐,淼淼失踪这样的大事你能够睡得着?当真是没良心!三姨太想我现在就出去找淼淼。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陆元对她那么的真切。她们不会私奔了吧?   我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我跟你一块去吧?冉冉起身问我。   我推脱她,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好好休息。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我坐上黄包车就后悔起来,我想去找陆元,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那里。烦躁。我对车夫说,去南京路丹卷。我想他工作的地方应该有他的住址,而且我还想看看沈映年的车还在不在哪里。   刚刚受到枪袭的丹卷冷清急了,没有半分生机。而沈映年的车却还停在门口,显得阴沉。   我走进去丹卷,里面一片狼藉。有不少的巡警在给李队长的尸体进行拍照,我顾不得这么多,找到那个骂陆元的男经理。他的身材有一点魁梧,但是模样却是难得的清秀。这样的身材搭配真怪。   我跟他提及陆元的时候,他忿忿不平的说,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下班,等他回来我一定扣他工钱。   他也不知道陆元的地址,我失落的走出去。却跟陆元撞一个满怀,他还是穿着湿漉漉的工作服,马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目光空洞,就像丢了魂魄一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的英伦小皮鞋,是女士的。   我认出它来,是今天淼淼穿的那一双鞋。你为什么拿着淼淼的鞋子?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我对不起淼淼,他满腔的自责,低下头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如果,我早一点到的话。   你们想要私奔?我隐约猜到了,淼淼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他因为我而迟到。淼淼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只鞋子。这是灰姑娘跟王子的故事,但是在这个风雨动摇的上海滩,王子能不能找回灰姑娘呢?   他点点头,我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淼淼就不见了,只有着一只鞋子。我以为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她不会来了。所以,我也不看重没有按时到达。   你们约定在哪里?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淼淼消失的地址。   淼淼怕被人看见,所以在民生路的弄堂里等我。我们不在说话,招呼黄包车载我们去。   我又回过头去看沈映年的车。此时正有一个风姿绰约,妩媚动人的妇人靠在他的车上抽着烟。她的神情含着极大的满足一样。她的肩膀上面披着的是极其贵重的水貂披肩,颈间是一串圆润的珍珠。她的身旁还有一位面相萎靡的男子,一看就是因为长期吸食鸦片造成的。   我坐上车去,离他们越来越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陆元坐在黄包车上跟我并排在马路上面行驶,今天的确是折腾的够难受的。   方一鸣怒砸了我的办公室,三姨太给我一个耳光,沈映年遇袭去了哪儿?还有淼淼失踪究竟是被谁强撸了去?   我头痛欲裂,不想再去想着一些。如果,我找不到淼淼我只能够求助杜月笙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是耳闻确实不少。百闻不如一见,我总是要拜访他的。    偶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站在民生路的路口,雨后清新的味道。这里大多都是比较富裕的居民区。再往里面走就是一些比较脏乱的弄堂了。   我仿佛看到淼淼站在雨里撑一把雨伞的清丽模样。还有她乌黑亮丽的马尾辫。   就是在这里看到她落下的这一只鞋子。陆元对我说着,还望着天空。然而,天空之中没有一颗星星能够为我指明道路的。   她在这里等你,因为你们决定一起离开上海?从我听到淼淼跟方一鸣订婚的消息的时候,我就有质疑。方一鸣不喜欢淼淼也不跟父亲说不,可能他知道淼淼会选择离开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家庭,一个个都是身不由己的。他的话语里暗指什么?他真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他也仅仅只有聪明罢了。杜月笙能够从一个小混混发展到现在的商业巨头,还有黑帮势力。靠的可不仅仅使那一点小聪明。   你为什么这样讲?因为淼淼跟方一鸣的事情吗?   他看着我,手里还握着淼淼的那一只鞋子。不,不仅仅是因为淼淼。还有你。他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我好像在他的面前就是**裸的,他能够洞悉我所有的方法。   你我认识还不到一天,你为什么说还因为我?我躲避他的目光,看向别的地方。雨后的潮湿在地上,还是显而易见的。巷子的深处也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居然跟沈映年的一样,难道停在丹卷门口的那一辆车是那个抽烟的女人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说好听一点你是承担家族大业,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扯线木偶罢了。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他还询问我,考虑我的感受。   他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是在外人面前,特别是不熟悉的人我还是有一点高傲在的。我冷哼一声,你担心淼淼就是了,还来关心我的事情。我家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去操心,你自己明白吧?   我看着那一辆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车内。背影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子,车外有很多的黑衣人。大概就是一些零散的黑帮团伙吧。   他错愕,之后又正了正身子。黎小姐这样讲,却也并没有将我跟淼淼的事情告知其他人不是吗?看的出来,黎小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救我于危难,我怎么能够背信弃义呢?   我告诉他,淼淼跟方一鸣的事情只有让方一鸣自己松口,要不然实在是没有转圜的地步。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退婚的事情伤的是淼淼的面子。   我知道淼淼最近变得坚毅起来,但是我激怒方一鸣。他现在未必肯开口去跟父亲提着件事情。而且,他的父亲不同意的话也是枉然的。   他自嘲的说,只怪我生在这样的人家,不能够与淼淼门当户对。其实以他的教养与学识想要出人头地并不难,只不过少不了要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他,也未必会去做。   我看着墙面的车子回他,你刚才也说了,像我这样子的家世身不由己。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他沉默一会,抬起头吹出一口气。我要去巡捕房,人口失踪的事情他们不管吗?他转身就要走,可是我拉住他的手臂。   你疯了吗?父亲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是为了保全自己跟方家的颜面。况且,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报案呢?别人只会说,黎家人冷血,为了家族名声弃族人不闻不问。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站在原地沉默起来。倏然向空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吼叫,淼淼,你在哪儿?   随后又是彻底的安静下来。天空没有给我们答案,我也很想知道淼淼在哪里?但是以我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我又该怎么办?   谁在哪里吼叫?把他带过来。车子里的人已经下车走出来,我在远处看着觉得他的周边蒙着一层黑色的影子。我没有看错,他身边涌出大部分的黑衣人,类似于打手之类的。   他们朝我们涌过来,陆元表现的怵然。他虽然不畏惧权贵,但是对地痞流氓还有有恐惧感的。巷子里没有一盏灯,天上也没有星星。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朝我们跑过来。   不由分说的就抓住陆元往车那边拽,也有人扯住我把我往前面拉去。我费尽力气挣脱他,却又被更多的人擒住。手被拽的生疼。我咆哮道,还不放开我?你不知道我是黎军长的女儿吗?然而,并没有用。他们一句话都不跟我讲,更加的粗鲁。我跟陆元被推到在湿漉漉的地上,真难受。   你们果真是放肆!我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而我只能希望黎家的声势能够唬住他们。他们不为所动。   陆元也叫道,关天化日你们想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居然有点颤抖,可能跟我一样是第一次经历吧。但是,我并没有多少的恐惧感。只有疼痛。   有一个在人群那中间走出来,看着身影很像刚才坐在车内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却非常的老城。他刚刚抽过烟,朝地上吐一口吐沫。你说,你是黎军长的女儿?那刚才他叫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居高临下,我得抬起头看他。我也不甘示弱,你要是知道我是黎军长得女儿就应该放了我,而不是把我推到在地。我不知道你是哪路人马,但是你好歹也该顾忌着点黎家在上海的声势。   黎家哪里还有什么声势呢?现在是三足鼎立的局势,杜月笙,黄金荣还有张啸林是上海三亨。   有人冲上来就劈下两个耳光,只听到啪啪的声响我却感受不到疼痛。原来,是陆元挡在我的身前替我挨这两个耳光。打都打了,他才呵斥一句不得无礼。既然,是黎元洪的女儿就起来回话吧。   他知道父亲的名字我并不觉得惊讶,但他已经是一个下台的总统,被卸职的军长,他的名字应该被人们遗忘。   陆元扶着我起来,他又问我,你真不是道我是谁?他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问我。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能够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在上海滩不会只是一个小头目。我看向他,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那你刚才叫的谁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起父亲的话,不能够闹得人尽皆知。他们的处事方法我难以相信会有多么的隐晦。一个朋友罢了,不劳你操心了。我们走。   就在我跟陆元打算离开的时候,又有人拦住了我们。我二话不说,问他,你想怎么着。   他指了指陆元,他留下来,你可以走了。我站在原地不动,他又继续说,我放了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黎元洪的女儿。但是他,扰人清净,我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的。   既然是清净那就应该是内心的平和,谁扰的了?你如果想要清净就应该远离尘世才对。何必再人世中苦苦纠缠呢?   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因为什么,居然放陆元跟我一起走。不过他说,下一次你再仗着黎家的声势我也不会这样就放过你的。   我心想下一次一定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我却不说这样的话。不知先生姓甚名谁?   他摇一摇手,又抽起大烟来。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我可不想再跟这种人打交道,粗鲁蛮横。陆元搀扶着走着,可是走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人跑上前来抢了淼淼的那一只鞋子。陆元争执不过他,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我扶他起来劝慰他说,不过是一只鞋子他要是喜欢就当给他做见面礼了。   陆元的情绪很低落,现在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   为什么要你送,我一个人又不是不可以。我对他说,我倒是比较担心你。毕竟黎家的那一点声势还是有用的。   他挠挠头,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点。我走了。   他就住在附近的贫民窟里,我点头说好,跟他道别。出门以前套的小外套也被弄湿了,天空有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这么晚我也有了一丝凉意。   这个地方时不会有人力车夫的,我只好自己走到淮海路上,然后在淮海路上拦一辆车回家。我担心雨会越下越大,只好跑起来。   终于,到了淮海路了。虽然很晚,但是霓虹光彩并没有多暗淡。对面就是百乐门,今晚我经历这么多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在意的。我要过到百乐门,他的门口有很多黄包车。   我跑在蒙蒙细雨里,身后却传来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我只能后退,汽车风一样从我的身边飞过,我不小心扭伤脚又重重的坐到积水里面。真落魄!汽车又倒退回来,打开窗户丢给我几块大洋。钱币落进积水里面,根本就看不到。   到底是谁,这样无理?我抬头看过去,他也刚好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巧女子,很是精致。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他身旁的女子就亲昵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声音极其柔美的说,好了,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你给的钱足够她寻医问药的了。   他也看出来是我,推开女子的手,想要开门下车。却被她拦住,我当是谁?这不是黎小姐么。那日的舞会的惊艳怎么到了今天就流落街头了。我不认识那个女子,在方一鸣的面前也觉得尴尬。   我从积水里面起来,浑身泥泞,雨还在不停的下下来。我回她一句,我蒲柳之姿如何比的了你光彩夺目呢?   她却莫名的高兴起来。可下一秒方一鸣就推开她,朝我走过来。她知道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对方一鸣咆哮。你这样推开我算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是百乐门的舞女。   方一鸣也没有雨伞,只好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头。虽然跟他有过激烈争执,但是他比我要大方得多。我们在一起淋雨。他问我,这么晚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雨伞都不带一把。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他讲关于淼淼的事情,他就回过头对车内的女子呵斥。你闭嘴!女子也知道他的脾气,立马乖乖的不说话。   淋这么多雨?他皱起眉头,扶住我的手。还能不能走?   我想要走一步,脚踝却传来剧痛。我轻哼一句,他就紧张起我来。想到今天他的无明业火,此时他又是那么的温柔。   他不顾我的满身泥泞,突然把我抱起来。你想干嘛?快点放我下来。   他不为所动,把我塞进车内。    知 - 墙头马上 - 時七   原来,世间女子都是小气的。我以为今天跟他有争执,他决绝的不回头就走。但是,他还是在意我的。我不知道这种在意对于我而言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车上明媚的女子是他的女伴,看见他把我抱进汽车跟她坐在一起,便气急败坏。方一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公卿家的格格,你今天这样作践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耳朵上有亮晃晃的钻石,果真是艳压群芳。她说着,又瞥我一眼,满满都是瞧不起与轻慢。脏兮兮的,离我远点。   我本来就不情愿坐进来,她这样讲无疑是给我当头棒喝,但是我岂能由得她去?我对她说,你莫不是忘了,现在是中华民国,你还用你那公卿小姐的身份招摇过市,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亡国之女么?   她讪讪的看着我,五十步笑百步。跟我相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即便她是过气的公卿格格,也好过我庶出的身份。此刻我不在意着这一些,我还没有找到淼淼。   方一鸣坐在副驾驶座上,汽车停滞着。他回头头来看我,你这么不当心,脚还痛不痛?   我不当心?我扭头问他,究竟说我不当心还是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样讲可不是在在意什么,我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即使他跟淼淼未必能够走到一起。   他却溺爱一般的对我笑,然后对他的女伴讲。你先回去,明晚再找你。   他的话语很冷漠,我想如果他也可以对我这样冷漠不闻不问就好了。他的在意是我很大的困扰。   你在说些什么?我身旁的自诩是公卿格格的女子不可置信的问他,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不要忘了你心思郁结的时候 是谁在你身旁开导你。你今日这样对我,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方一鸣转过身去对司机说,先送她回去。   方一鸣,你真的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她此刻的愤怒样子没有半点知性优雅,是不是我在愤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汽车发动起来,在雨中飞驰。她郁郁的神情就像被抛弃一样。不是像,她就是被抛弃了。如果继续下去,淼淼也会想她这个样子。没有幸福没有自由。金丝雀豢养在笼子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对别人来说我总是介入者?我怎么样才能够摆脱这尴尬的身份。我还要等沈映年回来。我对方一鸣说,你还是在医院停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不。他也不回头看我,但是我觉得他的意志坚定。   身边的女子冷哼一句,方一鸣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要贴上去吗?我真看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但是如果,你想要淋一场雨的话,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在威胁她,想要她住嘴。   我想要再去淋一场雨。停车吧。我对方一鸣讲道,他不愿意放我走,我不想介入任何人。   他明显的怔住,片刻,又过头对司机说,不用理他,去医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我也如坐针毡。淼淼现在在哪儿?我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也看不见任何人进入我的眼睛了,方一鸣却不明白。   虽然父亲说不能够闹得满城风雨,更不必知会方一鸣。但是他不会这么封建愚昧,有外人在场我只好闭口不提。   方一鸣你要太固执,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却引来别人的一阵谄媚的笑。   她扭捏作态,像极了封建时期的王公贵族,满脸虚伪。方一鸣,我以为你有多遥不可及。原来你也是个凡夫俗子,也会被人厌弃。   你给我闭嘴。方一鸣又气又怒。他气得是我说推脱的话,愤怒在她。你不要以为你是公卿家的格格我就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想石沉海底还是怎么样,只管说个明白一定不会委屈你。   他惯会放狠话,她在家里一定是受人吹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待。吓得嘤嘤哭起来,我最看不得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了,但是方一鸣说话实在是难听。   我居然还安慰她,你不要哭。我又去跟方一鸣争执,你分明就是跟我有气,你吓唬她做什么。   他黑着脸想说又忍住 ,只好对她说,你不要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还是生硬冷漠的。我虽然对他没有情愫,但是听起来还是叫人生寒。就像那一次他扼住我的脖子对我说,黎沐,我是不会娶她的。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   我看不下去,邹着眉头问他。大半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脚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不用你费心了。   哼哼,你还来问我。他又被我激怒。我倒想问你,大半夜你一个人到底想干什么,雨伞也不撑一把,要淋雨别在我眼前。看得人心烦。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她的哭泣声却一点都没有收敛。虽然在我面前百般争强犟嘴,却比不过他一句呵斥。   他又狠狠地凶她一句,不准哭!   她停顿一会,又放声大哭起来。她一个人坐在一旁,显得孤苦伶仃,我好想要去抱一抱她的肩膀,在她这样伤心的时刻。   火药味越来与浓烈,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里面却一触即发。   停车!我也冲他吼。但是汽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黎沐!你不要以为你是黎元洪的女儿,我就会对你毕恭毕敬。你用脑袋想想,黎家的声势早就不如从前了。你还要固执己见吗?我不过是在担心你,为你好。   他说的简直的唱的还要好听,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我才不怕,反正跟他争执也不是第一次。   就算黎家人去楼空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需要的是黎元洪。你的担心不用给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去找淼淼吧。   说出来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跟他争口舌之强。她坐在身旁听着我们的争执,一头雾水问我,黎淼淼不见了?   我不说话怕越描越黑,可是她却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发出震人肺腑的笑声。我就不信了,她就这么被人强撸了去。她一定是有了相好,也厌弃方一鸣吧。   她这样的女人,我刚才居然还对她心生怜悯。我真后悔。   我满脸的懊恼,方一鸣听到她说话不好听,回头看我。然后又对她讲,你回去不准胡言乱语,听见没有。   她有了把柄在手上,也敢跟他叫板。我可不敢保证过了今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她的一双凤眼妖娆至极,摄人心魂。   虽然方一鸣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对个人名声还是很注重的。如果以后他跟淼淼成婚,淼淼消失彻夜不归的事情,他也会在意的。   方一鸣的眼神充满危险,看着她又柔和下来。温柔的对她讲,你不要闹脾气,回去好好休息,眼睛都哭肿了,真是让人心疼。   终于到了医院,她看向我得意洋洋的,又不说话。她以为方一鸣会撇下我一个人去医院,留下来陪她。愚蠢。   谁知道方一鸣居然撑伞下车,走到我这边为我打开车门。你还能不能走,要是痛的厉害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还是我背你吧。   她的眼睛里深藏怒火,方一鸣,我对你 一片情深你看不到吗?还是你生来就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顽固女子。   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你不必担心。   但是他还是扶我下车,我又跟一个男人同撑一把雨伞,恐怕从今以后我难以摆脱他。他又对 车里的人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在找你。送她回去。   她终于不再说一句话,或许她已经看清楚一个人。他不会再去找她,而他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托词而已。她满眼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你不该这样对她。虽然她威胁你,但是她也在意你。我抬头去看他,有夜雨不停地落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寂冷清。但是,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我不再孤独。   不,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只在意你的这一个事实。他扶着我又说一句当心。   我在他的指引下上去台阶,进入医院的门诊部。医生说虽然只是普通的扭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经常按摩来恢复脚踝骨头的磨合。   他想要给我按摩,我推开他。问,方一鸣,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我希望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即便淼淼不钟意与他,他也应该有一点责任心。   我担心她也是没有用。你父亲有意封锁消息,狠心让你一个人承担。我只担心你。他还是粗鲁的抱起我的脚给我按摩脚踝。   他的手法很娴熟,一点都不输于医生的手法。慢慢的,我的脚没有那么痛了,习惯了。   他在意名声也是,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我推他一下,示意他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为我穿上鞋子。我今晚穿的是英伦风的小皮靴,没有湿。   我告诉他,淼淼一定是遇难了,我找不到她没有 心思睡觉。   此时此刻我对着他说这样的话,我完全不敢跟他提起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他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男人,也很有控制欲望。   他不喜欢淼淼,即便是受命于人,也应该极力的去争取。   他只说要跟我结婚,我真看不透他。   不过,看透他对我是好还是不好呢?    遇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担心的。他又顿了顿说,淼淼,我会安排人去找的,你放心好了。他拍拍我的手背,然而我并没有安心多少。想起父亲的叮嘱,我已经走漏信息给别人,难道我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不,你可以这样。我脱口而出,却没有注意到他惊讶的表情。我又补充一句话,父亲叮嘱我不可以大肆宣扬,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方家的名声。   他摇摇头。黎沐,我虽然不喜欢淼淼。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弃她于危难吗?我相信你不会,不然你就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了   他说得对,我不会弃她不顾。但是,我也只能够这样隐匿的去寻找她。无疑是大海捞针罢了。   我想过了,如果到了明天早上她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杜月笙。他虽然是贫苦出生,但也不会没有道义的。毕竟,上海滩还是有黎家一席之地的。   在门诊部没有茶,他只递给我一杯微热的开水。好,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我喝一口水,晕头转向的感觉好了很多,我可能有一点发烧,有轻微的头痛感。   杜月笙跟我这落魄的父亲还是有一点交情的。他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雄霸上海滩,他的手里一定不干净。他成立的三鑫公司能够垄断法租界的鸦片提运,也是因为勾结军阀的缘故。他出任法租界总会联合会主席,父亲还命人撰写了一副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由此,他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   我摇一摇头,想要清醒一点,可是却越来越难受,脸上也开始滚烫起来。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就要干透了。我只好对他简单说一句好。如果我拒绝他的话,肯定又是长篇大论。而我已经支撑不下去。   你怎么了?他询问我,又用手覆盖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不舒服也不讲的吗?他急切的又把我抱起来,我感受到他的吃力。   他把我抱进一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只有我一个病人。他后面跟着的还有手无足措的小护士,年纪轻轻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不知道怎么 样才好。   他把我放下,对她们说快去叫医生。然后就伸手过来扯开我的外套。我还有一丝清醒,立马用手护住胸前,你要干什么。不许碰我。   他拗不过我,好,我不碰你,那你自己把湿的衣服脱掉。他的话语里面都是宠溺,已经很少会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了。可是我,总是激怒他。是不是很不知好歹呢?   我想一想好说好吧。又自己起身脱掉就快干透的外套。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有很多只虫子在我的脑袋里面,想要冲出来。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太阳穴。   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不是医治我。而是对着方一鸣啰嗦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跟方一鸣握一握。可是,他不理会着一些,把医生推到我的窗前。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医生走到我的跟前才认出来是我,表现出的是颤栗还有窘迫。他想要攀附权贵却忘记了我也算得上是将门之后。他讪讪的对我僵硬一笑,黎小姐。   在我看来,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是他本末倒置,不看重生命。我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轻蔑的说一句,有劳了。   有两个护士进来帮忙,我的手臂有轻微的刺痛感。他扎一根针进去我的血管,有拔凉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我的血管进入到我的心脏。完成血液循环的过程。   方一鸣说,你现在好好躺下来睡一觉,淼淼的事情我会安排的。他替我拉好被脚,又要出去。   我看着他转身,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你等一下。   他回过头对我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告诉黎冉你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他懂得我的心思。冉冉也愿意屈尊降纡来照看我。他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口干舌燥。   我渐渐地睁开眼睛,有阳光照进来。雨已经停了。   原来已经天亮了,我环视四周只有我一个人,不免心里有些失落。我还想着冉冉肯来看我,看来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门被推开了,我循声望去。她穿黑色的皮衣外套,手里还戴着黑的发亮的皮手套。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她的卷发躲在大大的帽子里。可是真时尚啊。   她也看见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就走到我的床头扶我坐起来。你昨天晚上一直睡得不安稳,怎么我一走你就醒了,不再睡一会?   她昨天晚上也在这里?冉冉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好点了没有是不是还难受?她又像是领悟了什么一样,把手套脱下来放在我的被子上。跑去给我倒一杯水,先喝点水吧。   水是温热的,我虽然口渴却还是顾忌它的温度,吹凉了才饮一口。外面起风了吗?   她接过我的杯子,在我的床尾坐下来。昨天半夜电闪雷鸣的下起暴雨,现在虽然放晴了。风吹着还是凉飕飕的。   淼淼怎么样?有没有回来?想到昨晚的恶劣天气,我很是担心。还有沈映年他怎么样了?他也不跟我说一句道别就离开。   冉冉一脸愤怒的样子,你还管她做什么。父亲的态度你也知道,不对外宣扬。她若有什么事情,就只管怪她亲娘去吧!你自己都病了,还操心那么多。   她说的很对。她也明白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但是,父亲对她远远仁慈过我们。我还是开口问她。冉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父亲会这样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的。至于你,你自然是不要愁得。   她平静下来,看着我。我说不清楚她的眼神里是些什么。她说,我不要愁?你要是懂得明哲保身就不会辜负父亲对你的一身期望了。   他对我的确是有期望。一个掌权人对傀儡的期望。我知道争不过冉冉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安抚她的心情,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完全不在意,没什么。你好些了吗?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回去吧。我给你带了衣服过来。昨晚上被淋得湿漉漉的难受吧?   我转过去看她带来的袋子,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可以回去了。我自己走下床,走进盥洗室换衣服。   她给我的都是新的衣服。我不喜欢这种富贵形态的衣服,她却很喜欢。我走出来,她就忍不住打量我一番,你就应该这样穿,平常都太素雅了。   是吗?她给我一席暗灰色的长裙,上面有用珍珠绣的祥云图案,还有一块大红色的羊绒披肩。我并不觉得有多好,但是也不驳她的面子。   有人再帮我办手续我跟她一起走到外面。太阳的确是刺眼的,但是阵阵微风带着寒意。我立马跟她坐进车内。   汽车发动了,她对司机说去方家,记得绕远点从后门进去。   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去?难道她也要避讳这些吗?我想问问她,她看出我的疑问。给我一个眼神。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果然有很多周刊的记者躲在角落里拍照。我的一言一行对她们来说,居然如此重要。那么,今天我一定是头版头条了。   我不敢想,冉冉也这样谨慎,是不是淼淼的消息已经走漏呢?   陆元不会不顾我的劝阻的,方一鸣虽然桀骜不驯但是也会有顾忌。   难道是她那个自诩是公卿王族的女子?她听到我跟方一鸣的对话,所以想要以此来报复,挽回昨晚所受的屈辱吗?   汽车又在淮海路上停滞,又有大批的学生游行示众。我没有心情去看窗外的事情。   忽然窗户上有一个手拿报纸的青年,他的脖子上面还有一台交卷相机。我清楚看到报纸上面赫然写着,豪门秘史。方一鸣欲求不满,怒砸黎氏办公室。下面还印着一张我办公室一片狼藉的照片。他隔着玻璃问我,黎小姐对于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呢?还是真的跟外界传言一样,方一鸣不满婚事是因为你呢?黎小姐。   面对外界的舆论压力我居然连开窗户与他言论的勇气都没有。冉冉打开车窗,你那家报馆的,这种不确切的消息也敢刊印。你最好立马收回销售出去的报纸,否则我一定告的你倾家荡产。   冉冉说完,窗外又涌出一大批的青年记者,七嘴八舌的围在车外。   黎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来解释呢?   是啊,黎小姐你还是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也好让我们还原事情的真实性啊。   黎小姐,据说你是因为黎淼失踪而生病住院的。但是为什么巡捕房不介入事件进行调查呢。还是你们看重颜面而故意隐瞒呢?   黎小姐说几句吧。   冉冉的话对他们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   正在我如坐针毡的时候,他们全部都散开来去旁边停滞的汽车。我听到他们嘈杂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杜老板。大学生被捕的事情您能给我们说两句吗?   杜老板?难道是杜月笙。我朝那边看过去,原来 是他。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只以为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有想到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   难怪他不告诉我名字,只说一句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结 - 墙头马上 - 時七   最近参加游行的都是一些大学生,而军阀为了压制行动。抓捕了为首的大学生。他跟蒋介石交好,这件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吧。   见他们离开,冉冉又吩咐道,快点开车,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弄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汽车在方家的后门停下来。我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听闻淼淼跟方一鸣订婚,我傻傻的跑过来劝解他,却被他扼住脖子。那是个时候我还不相信他的话,而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   从后门进去在绕进他的房间需要一段路程。冉冉跟我走在一块,让我感觉不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我们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抽一根烟。不是父亲抽的那种烟袋,而是圆柱形的雪茄。他的神情漠然,完全不像前几天的骄傲模样。他身旁啜泣的是昨天晚上的女子。   看见我跟冉冉进来,他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抬头问我,眼睛里闪着光彩。你好些了吗?   我跟冉冉一起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对他说,好多了。他也就点点头。女子怒目圆睁的瞪着我,眼睛红的像一颗杏仁。这又是怎么了?   想起昨夜离开时她的幽怨神情,而现在她又嘤嘤哭泣。方一鸣不悦道不准再哭。但是,她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哭的越发得意。她说,方一鸣你只会对我发脾气么?什么时候你这好脾气也冲着黎沐发一发,她便知道你的厉害之处了。   冉冉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我可不是男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一向自诩是公卿格格,怎么今天这么不知道礼数。   方一鸣又看向我,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想到刚才被记者逼问的事情,我就怒火中烧。她就是一个恶毒至极的人。   她今天还是戴着昨天一样的钻石耳环。我对着她说,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眼睛里全部都是不服气。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现在上海滩还有谁不知道你黎沐有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本事?你做出来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   对于父亲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丑闻。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还有淼淼,三姨太的咄咄逼人我可以不理会。但是此时我真的是在风口浪尖上饱受挣扎。   冉冉安慰似得握握我的手,我的手心居然冒出汗来。真慌。冉冉又气势凌人的看向她,你有引以为傲的家世,但是你不要忘了现在可是中华民国。你不是皇亲贵族,驱除鞑虏势在必行。你不收敛也就罢了,为了儿女私情坏人名声你觉得好吗?   说罢,冉冉又看向方一鸣。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方一鸣女伴众多呢。冉冉的眼睛带着怒气,她对方一鸣说。我真不知道以你的审美观淼淼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   淼淼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我直截了当的问方一鸣。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餐,我们现在出去吃早餐好不好?说到这我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但是,他应该不仅仅是想要跟我一起吃早餐这么简单吧他又转过身去跟冉冉说,一起去吧?   冉冉露出懊恼样子,哪里还出的去。你不看看外面堵成了什么样子。   方一鸣,你就应该孤独终老长命百岁。女子凄凉的说着,你今日这样对我不过是你沈家得势罢了,看你能得意几时。   方一鸣虽然皱着眉头但是语气却极为平静。一个人在特别失望的时候是异常平静的。他说,你回去吧。以后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起身拿一件风衣外套披在我的肩头,外面风大。冉冉看着眼里,却不说话只当看不见。   你们先从后门出去,我送她回去之后再去嘉记找你们。他又对她说,你还不起身是想要自己走回去是吗?   她还是有气,站起身就往外面走。方一鸣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眼泪擦一擦,省的别人认为我欺负了你。坏了你的名声我可是担当不起。   他说要送她回去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我跟冉冉又出去坐上车。   她在车上问我,方一鸣果真对你一往情深啊。我以为这几年你去了国外他就会淡忘,没想到反而愈演愈烈。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只喜欢沈映年,但是在冉冉面前我只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没有人会允许我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接受。   但是,我肩头披着的却是他厚重的风衣外套。淼淼需要的是陆元,而沈映年对我而言好像可有可无。我不能依赖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   冉冉看我的眼神是质疑。她也看不透我对不对?淼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样跟父亲解释?他一向都注重在意脸面的。   这也是我很苦恼的一点。明明我已经决定要在他的压迫下明哲保身为什么总是出事?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问她,如果淼淼回来会怎么样?   她一脸不在乎,本来就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我还能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继续下去还是个问题。并不是我有多贪恋权利,而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傍身。   淼淼回来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完婚。 她轻松地说出这一句话来,不带任何的感**彩。   我跟她想的一样。父亲跟方一鸣的父亲肯定会为了挽回颜面,而实行他们的婚约。可怜的淼淼有了自己想要的归宿,却不得不接受父亲沉重的压迫。   从古至今的女子命运都是悲惨凄凉没有半分自由的。我想,如果我不能安排自己的情感,我情愿不要一段被安排的感情。我只要我的自由。   我对冉冉说,可是她比我们都小。   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在父亲眼里她的价值就是接受他的安排,她只要接受就够了。而我们,他未必连婚姻都给得起。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感叹。她也看出来时移世易,黎家渐渐颓败。仅仅是受民国政府优待已经不能够保持它的光辉色彩了,他只能选择牺牲我们。   在感叹的同时,我还问她,如果你是淼淼你会怎么做呢?   她极其骄傲的回答我,任何人都可以是淼淼,包括你。而我,永远都不可能是她。   她说的很对,她永远不可能是淼淼的身份。她一向都不待见三姨太,所以对淼淼也有了一分轻蔑。   我好想问她关于沈映年的事情。但是自尊心又作祟起来,我不肯跟她提起沈映年。   我想去找杜月笙。他应该会讲究江湖道义的,淼淼消失跟黑帮一定有关系。我对冉冉说。   她很吃惊,你知不知道杜月笙是什么人物,吃人不吐骨头。难得,她也有恐惧的人。   这个决定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所以,我风轻云淡的对她说。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物我都会去的。   你忘了三姨太平时是怎么样羞辱你的?淼淼不值得你这样为她。难道你是为了方一鸣?   我当然不会为了方一鸣。我是为了陆元。我的理由说出来她们都不会懂。   我冲她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谁。我只是按照我的直觉去做这一件事情。 昨晚的相处我能感觉到杜月笙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她见我意志坚定也不阻扰我,我们又陷入沉默。她突然说道,让方一鸣跟你一起去吧。我知道如果我说跟你一起去你一定会拒绝的。   她说的对,我的确会拒绝的。因为在她面前总会让我想起她亲昵的拉着沈映年,沈映年也叫他冉冉。   在她的面前我也有自卑,只不过我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车在嘉记门口停下来,嘉记是有名的茶楼,它最著名的就是精致的小点心。   方一鸣的车居然停在门口,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比我们要早到。他一定嘱咐门口的侍应生给我们带位。   侍应生把我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他坐在里面喝着茶。我跟冉冉都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是一张小圆桌,他早就点好了食物。   有豌豆黄,杏仁豆腐,枣泥锅饼,金丝烧麦,藕粉圆子。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他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熟悉,即使是在冉冉的面前。   冉冉尝一口豌豆黄,就赞赏起来对方一鸣说,它家的点心是越来越精致了。她不问我是因为,我在国外,并不常常吃到。   她又问方一鸣,你是怎么打发那个公卿小姐的?他哭的梨花带雨也就你舍得对她凶吧。她在打趣方一鸣,他也懂,回她一句。我不对她好凶一点你放的了心?   其实,冉冉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呢?他是在说给我听,然而我并不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我自顾自的吃着点心,谁知道他突然叫我一句黎沐,我却被呛到。我掩面咳嗽。   他却紧张的起身,走过来轻轻拍打我的背。还是冉冉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下去就好了很多。   我不再继续咳嗽,他才坐回去。表情仍旧是充满歉意的,你怎么样?   我又喝一口水来平复呼吸,没那么严重,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他见我说没事就放下心来,可是下一秒他问的问题却令我难以作答。黎沐,你认识陆元吗?   我到底是该如实相告还是欺骗他?就算他不喜欢淼淼也应该知道淼淼的心意才对。但我难以保证他会不会有什么疯狂举措。   我尤记得陆元说,看得出来,黎小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还能够背叛自己的初衷吗?   我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问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怎么了。我不认识他。   他是不是看得出我言辞中的闪烁?他失落的低下头去,随口问问罢了,昨天有人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   我的心突然七上八下起来,极不安宁。好像做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的恐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   是谁看见的?冉冉本来在吃藕粉圆子,听见他这样说就停下来问他。在哪里看见的?   冉冉说不担忧,却表现出急切。她只不过不想袒露心中的担忧罢了,但是此刻却一览无遗。   方一鸣却看我一眼,那个眼神很复杂。他不会看穿了我吧?我的担忧又重了。谁知道他开口说出我心中大相径庭的一番话来。   他说,我不记得那么清楚了,怎么你对这些感兴趣?   冉冉又把姿态放高,我在意这些做什么?我是替黎沐担心。这可是她肩膀上的担子。   方一鸣皎颉的看我一眼,淼淼还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思想想,对他说。现在闹得人尽皆知肯定得尽快找到她,我想去找杜月笙。   因为我昨天晚上跟他提及了这件事情,所以我再说起他没有半点吃惊,反而神色平静。   他说,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好,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说罢,我们就留下冉冉一起走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担忧我的脚伤,扶着我说当心。   我的脚早就不痛了,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而且昨晚,他也替我按摩过了。   他有疑问,他的声音从我的右耳传进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心好像落入万谷深渊,并不是我怕他识出我的谎言。而是,他已经知道淼淼跟陆元的关系了。我抬头去看他,他并不是黑脸。   难道我想错他?他并不是那样小气,要捆绑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心思。我想起来了,如果他小气不肯低头,或许今天我还在高烧不退。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是么?我对他说,已经坐进车里。   他好像再生闷气一样,不说话。那一次他非要跟我一起去程航远的家,他暧昧的在我的耳后说,我跟你一块去。   见他这样我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又凝结起来。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抵死纠缠呢?    解 - 墙头马上 - 時七   要去哪里找杜月笙?这个问题并难不倒方一鸣。杜月笙不仅仅是“三鑫”公司的创始人,更是上海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   我们在“三鑫”公司的门口停车。它外表看起来来是正规的公司,但是人尽皆知他贩卖鸦片,垄断了法租界的鸦片提运。   没有前台,只有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方一鸣上前对其中一个男子说,麻烦你告诉杜老板,我方一鸣要事找他。我站在他的身边,还披着他的长外套。偶尔有寒意的风吹过来。   门口的黑衣男子开始打量我们,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流连。而我看着他也感觉到熟悉,好像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陆元手上抢走鞋子的人。他为什么要抢走淼淼的鞋子呢?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他一番打量过后,就转身上楼去。在阳光下等待渐渐也有了暖意。我看着二楼的窗户,一张熟悉的面孔从窗户里外外看我们一眼。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男子。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男子又跑下楼来对我们说杜老板让你们现在上去。我们像得了传召一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见到他。数十步阶梯对我来说却是漫长的,我不知道经过一个晚上,我该以什么样子的姿态去跟他交涉。他是青帮的一把手,而我是黎氏的交椅,我们两个如此对立的身份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会不会因为父亲的原因而答应我,替我寻找 淼淼呢?   方一鸣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而我的手心里居然沁出汗意。你居然也有发慌的时刻?他不可思议道。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吗?你不要忘记,我不仅仅是黎氏的掌权人,我更是一个女孩。跟他说话我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今天也是难得。   是的,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无所畏惧。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没有沈映年我就可以更他相处的更好。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正真的拥有过他。   走进看他,杜月笙显得很沧桑。怎么说呢,是一种饱受岁月摧残的感觉。他现在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他从一个小瘪三混入十里洋场,经过多少风雨磨难?   他坐着看我们慢慢的走近他,我只能看到他的上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不是中山装而是现在领口是对襟的衣服。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也看着他对他说一声。杜老板你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 就再见了。   仅仅间隔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并非偶遇而是我刻意找到他。方一鸣有些不明的看着我,我不厌其烦的甩开的他的手,径直的坐到沙发上面,以至于我要仰视他。他似是而非的对着我笑,然后看向方一鸣说,方公子请坐。   方一鸣默默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眼神里有责怪我的意思,他不知道我见过杜月笙。   有人给我们倒茶,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茶叶。闻着觉得沁人心脾。   怎么?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杜月笙在我面前抽起大烟来,你就不怕?他以为我跟其他的女子一样,可是我跟她们不一样。   杜老板这话怎么讲?我并没有结怨与你,为何要怕?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打起鼓来,只是嘴巴上不愿意示弱罢了。   他吸一口烟,才回复我。说罢,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上忙。   我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黎家的事情想必杜老板已经知道了。我希望杜老板可以利用你的人脉关系替我找一个人。   他长时间的沉思, 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却是方一鸣开口说,要杜老板帮忙要找的人,叫黎淼。是黎沐的妹妹,更是我的未婚妻。   他终于开口对我说话,不过是很吃惊的样子。她是你的妹妹,你妹妹订婚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吃惊,碍于他的威严我只好恭敬地告诉他,是的。淼淼已经跟方一鸣订婚了。   他失望起来。他为什么 要失望呢?我看不明白,他不应该关心这些事情的。他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样去勾搭行政人员。   杜老板?我把他从自己的思想里叫醒。   他听见我的叫唤,从沉思中 清醒过来。坐正过来,对方一鸣说,以你家的财势你不需要来找到我帮这个忙。   他的意思是勒令钱财?但是方一鸣不在乎钱财。   他对杜月笙说,杜老板说的是,但是整个上海滩我只相信你有这样子的魄力。钱财方面我自然不会亏待了杜老板。   杜月笙听着突然起了怒火,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看向方一鸣,他却透露着一番坚毅不肯退让。   杜月笙发出一声轻哼,朝方一鸣呵斥。我杜月笙做事从来不看钱财,只看是否投缘。他又看向我,黎小姐你还是请回吧。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他怎么会帮不了我?只有他愿意与否。   不!他即将起身离去,我叫他。杜老板这件事情只有你出面才能够解决。你跟我父亲的交情应该不浅吧。   他站起来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杜某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黎沐,你已经犯了两次。我顾及与你父亲的情谊,不与你计较你现在就走。   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昨夜我用黎家的声势来压迫他。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而现在我知道了,也希望他能够看重情谊来帮我。他却动怒,我就这样毫无收获的离开吗?   方一鸣却放不下面子,拉着我起身就要走。他还说一句,杜老板打扰了。   刚正不阿的倔强样子。我们还没有抬起脚来,便听得门外一串急促又凌乱的声音传进来。原来是两个人。   走近我视野里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是她怒火中烧,娴静优雅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带引我们进来的那个男子。我看得出来,男子惧怕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敢这样独闯杜月笙的办公室?我仔细的去看她。有一个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显现出来。   她穿颜色艳丽的旗袍,肩膀上是水貂披肩,颈间有一串圆润的珍珠。她捋一捋头发,我看到她耳朵上面金光闪闪的是黄水晶。手腕上有一串大红色的珊瑚手钏。冉冉也有一钏,只不过颜色还不及她的红。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靠在沈映年的汽车上抽大烟。比起昨晚的模糊样子,我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她。果真是一位美人。   不过,她跟杜月笙是什么关系?   她一进来就冲着杜月笙发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跟方一鸣的存在。   她说,杜月笙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你不要以为你在民生路养的两位姨太太我不知道。   见她这个样子,我们在场杜月笙也不过分的言语。反倒有些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说。你知道就成了,难道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你还只管做你的太太,她们总越不过你去。   原来,这女子是杜月笙的太太。她们闹别扭,我跟方一鸣也不应该在跟前。我跟方一鸣说,我们走吧。   还没走到门口,女子的话便震撼了我。   她不顾杜月笙安抚的语气,还是跟机关枪样的说一大通话出来。她说,杜月笙你现在飞黄腾达了,瞧不起我曾在黄家为奴的身份了是不是。你要金屋藏娇我管不了呢。但是昨天你撸去的女学生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黎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你好歹……   她说的是淼淼?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杜月笙却给她一个耳光想让她闭嘴。但是我已经听见她说的话,怪不得他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并不是缘分的问题,而是他一心想要留下淼淼来。淼淼不会喜欢一个比她差距将近20岁的老男人的,而且她有了陆元。   方一鸣也留心她说的话,他问她说。杜太太你说的女学生可是今天报纸登载的黎元洪的小女儿,黎淼。   她虽然挨了一巴掌,却还是气呼呼的不平静。她想说话,却被杜月笙阻止。沈月英,你胡说什么?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   原来她跟沈映年是一个姓,叫沈月英。   哼哼,她发出一声冷笑。人家已经有了亲事,你还不放她回去?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比她大20岁都不止呢。   果真是淼淼。如果说刚才还有疑虑的话,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淼淼暂时还是安全的。   为什么他的属下会去抢陆元手中的鞋子,这样就说的通了。他也为淼淼买一栋宅子把她关在里面?我难以想象这个污秽的社会现状。   方一鸣问杜月笙,难道杜老板还打算纳淼淼做你的第四房姨太太吗?   杜月笙狠狠的剜沈月英 一眼,又看向我不说话。像是在等待我为他开解说些什么。但是,我不会。   杜老板何必为了世间小小女子乱了分寸?我的意思他应该会懂得的,他向来最注重的就是江湖道义,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沈月英也插一句话,就算你有想法要娶第四房姨太太,也不应该强撸了她来。她可是有婚约的。   你给我闭嘴!杜月笙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强撸过来的?   他在意脸面只好这样反问她,沈月英也气结不再说话,但是我明白淼淼是不会心甘情愿做他的妾室的。三姨太那样势力的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丢脸的事情。   我好对杜月笙说,淼淼生性刚烈,你若对她用强,无异于是逼死她。   他在我们面前踱来踱去,他一定是在思考我话。他不会无缘无故想要淼淼,他也不会是不顾道义的人。    惊 - 墙头马上 - 時七   终于,他停下来。对着沈月英身后的那个男子说道,你带他们去民生路接人吧。   他决定放手,眼神还有形态里饱含着无奈。我们三个人逼迫他,像不像逼上梁山?   我还是对他说一句奉承的话,杜老板深明大义我一定会向父亲告知。   他背对着我们,冲我摆摆手,示意去吧。   方一鸣对我说,我们走吧。消除顾虑我也对他有笑容,他却还问我一句,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他说的是我曾经见过杜月笙的事情,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我只好柔弱的告诉他,只想不想你太担心罢了。   终于到了民生路的路口,仿佛昨晚的险恶事情还历历在目。男子得了杜月笙的命令,对我们点头哈腰的。下车之后就一直带领我们往深处走,停留的地方居然就是昨晚杜月笙在的院门口。   为什么我昨晚没有想到这些?   这是一栋非常古朴的上海老建筑,我们在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回廊来到前厅。回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黑衣的人做把手。他这是在囚禁淼淼!   淼淼到底怎么样?终于见到她。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梳她一头长发,长发绾君心。我的头发留不住他。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我遇见她时穿的那一身蓝绿色的旗袍,那只被抢回来的鞋子完好无损的在她的脚上。我不知道这个房间的装饰有多好,但是衣架上挂着的新的衣服却是现下最奢靡的款式。但是淼淼不穿他的衣服。   淼淼回头看我们,强装镇定的对方一鸣说。你来了。我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栗还有不安。   虽然方一鸣对淼淼没有情愫,但是他还是走到淼淼的面前给予她柔柔的拥抱。他的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说没事了!   这一幕多么像经久阔别的情人再重逢一样。方一鸣这样多情,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子甘愿为他流眼泪。   但是我的眼泪是不会为他而流的,我的长发也从来不是为他而蓄。   听着他的柔声安慰,淼淼再也强忍不了内心的恐惧和惊慌了。她放出声音来嚎啕大哭。是惊恐?是感动?还是失望?   对杜月笙的惊恐不会让她这样子的。难道她对陆元失去信心?对方一鸣的温柔呵护心生感动吗?但是陆元是因为我才错过他们约定的时间的。   我也走上前去,拍一拍淼淼因为哭泣几乎抽搐的背。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她终于放开方一鸣,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叫我一句姐姐。   我对她心生爱怜,只能反复的安慰她说,没事了,回家好吗?因为跟三姨太的关系,我们一直都是举刀相向的。   很少会有今天这样的亲热场面,但淼淼毕竟还是个孩子。要她牺牲个人情感救家族于危难是不是太残忍?可是,我却也帮不了她。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又试探性的问淼淼,在方一鸣的面前也好让他放下心来。淼淼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来。   淼淼不再号啕大气而是小声的啜泣,我问她的问题她却回答方一鸣。他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方一鸣,我们完婚吧。   我们完婚吧!   她说的那么的认真究竟是为什么?她一向都不喜欢方一鸣的,没有理由只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对他心生爱慕的。陆元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方一鸣的回答是为了安慰淼淼,还是为了在我的面前表现出他的炙手可热。他对淼淼说,好!   他明明也知道陆元的。难道他想着淼淼想清楚后再拒绝,亲口跟他说不?   我也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如果淼淼真的和陆元远走高飞,那跟方一鸣成婚的担子又会落到谁的身上?她要跟方一鸣完婚是在跟陆元赌气,总有一天她会失望的。我能够看着她走向她情感的灭亡吗?   我只好说一句在方一鸣看来是醋意浓浓的话,我一定会替你隆重举办婚礼的。   方一鸣听得不舒服,看我一眼。然后径直牵着淼淼的手走出去。我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起《孤独的根号三》。   我无法保证能给你童话般的世界   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但是我会保证,   你可以像公主一样永远生活在,自由,幸福之中。   陆元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根号三吗?他仅仅只能够给淼淼的是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对淼淼来说是极度的不安全感。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跟淼淼完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要再跟他纠缠。我让他跟淼淼坐在一块,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车,开在回家的路上。我把他的长风衣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他毫不介意的披在淼淼的肩头。淼淼的确穿的清减,需要它。   淼淼?我叫她,我在想怎样编一个借口来掩盖这个屈辱的事实。他们那一群老顽固是会在意着一些的。你想好怎么样跟父亲交待吗?   我回过头去看淼淼,她看着窗户外面,不为所动。她在想什么?也觉得难以有所交代是吗?   方一鸣的声音响起来,她跟我出去还需要向他们交待吗?还是他们连我也不放心?   他什么意思,为了替淼淼解围还要搭上自己吗?淼淼倒是觉得意外,回头与他对视。她的眼神里面有意外也有惊喜。   我知道转过身子来不再讲话,时移世易沧海变化。我们来不及感慨。   管家陆叔叔就在家门口,看见淼淼跟我们一起回来,忙不迭的跑进去告诉她们。方一鸣扶着淼淼下车,我自己拉开车门走在她们两个人的前面。   迎面跑过来的是三姨太,她也不看我直接向淼淼跑过去。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真是教人担心。   我也因病彻夜未归,但是他们没有人在意我为我担心的。   她还想上前拉住淼淼的手,但是看见淼淼跟方一鸣十指紧扣。她就谄媚的生笑,好了,快点进去吧。你父亲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她还有意的看我一眼,你的病好些了吧?要是不好就不要出院免得让别人沾染上了。   她在我的面前又洋洋得意起来,是淼淼放开方一鸣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一定不会想到淼淼这样不顾她的颜面倒向我。   大厅里只有父亲跟太太。太太再喝咖啡,而父亲再看今天的报纸。今天的报纸报道的都是黎家是事情,他很愤怒对不对?   你还知道回来了?父亲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也不抬头看我们。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给我丢脸。   黎伯父,是我不好。方一鸣站出来对父亲讲道,是我带着淼淼去苏州,错过了末班车才没来的及回来的,让您担心了。   父亲这才抬起头来,如梦初醒一般。原来是你啊,快点坐下吧。   淼淼欢喜的拉着方一鸣坐下来,我对父亲说,父亲,我先上楼了。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病好些了吗?你这样穿很得体。   我只对他点点头,就走楼梯上去。淼淼消失闹得人尽皆知,我还要在他的面前晃悠么?   我听到太太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过来。我看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报纸上写的黎沐插足未必是真的,老爷你看过了不要往心里去。   太太,三姨太叫道。黎沐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总是偏帮她?你有冉冉操心不够,管她做什么。   妈!淼淼对着三姨太就是一阵扫射。我瞧着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不如你现在回去休息休息吧。也好随时侍奉在父亲太太身边。   淼淼果真长了本事。劝慰三姨太的同时还敲打她要注意身份。   太太听了心花怒放,淼淼最近很得体,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父亲放下报纸,问方一鸣。你昨天什么时候带淼淼去得苏州,早上还跟黎沐在办公室闹脾气?   方一鸣讪讪的发笑, 说起这件事,还得谢谢淼淼为我开解呢。他顺势拿起淼淼的手,冲她含情一笑。   父亲听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又对淼淼呵斥。这一次是有他给你撑腰,看看下次你还敢不敢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   父亲。淼淼叫他,说这一次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一鸣的意思是想要成家立业,早日完婚。   我只当她是玩笑话,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跟父亲提起来。我看到方一鸣的表情是僵硬的。淼淼不在意陆元是在玩火。   我不顾他们在场,呼喊她,淼淼!   她们都回过头来看我,我该怎么样继续下去呢?解救她,解救陆元?   三姨太对我的举止很愤怒,你既然还不太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老爷不怪罪你,你还要往枪口上撞吗?   父亲又继续问方一鸣,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难得你跟跟淼淼这么情深意切,那就按照你父亲的意思办吧!   方一鸣的脸色越来越僵硬,但是他又不得不强撑场面。他也没有想到淼淼会这样做吧。他说,虽然伯父同意,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让淼淼把书念完才好。   淼淼回过头瞪他一眼,在父亲面前她不敢再乱讲话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这样就不宜过早商谈此事。太太看出他的窘迫,才这样说。   场面又混乱起来,我不想再听下去。只好又重新踏上没有走完的楼梯,谁知道心没有注意,我就踩到裙尾,向前倒去。    采葑采葑 首阳之东 - 墙头马上 - 時七   “咚”的一声巨响,我的额头便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摸一摸额头,原来肿起一个大包。   我颤颤巍巍的起来,膝盖也撞伤了。她们都看着我却没有人过我扶我一把。方一鸣的目光全部都在我的身上,但是他的胳膊却被淼淼紧紧地拉住,难以起身。   淼淼做的很对,方一鸣只好忍住又把眼睛看向别处。   父亲不悦的对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她啊,那里是不小心呢。三姨太盈盈的得对父亲说,完全没有昨夜的悲惨模样-。我看这是心病,须得自己看开才是。   父亲早就听闻我跟方一鸣的种种,今天又看见报纸上的荒诞言词。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三姨太又这样勾起他的疑心来,好在方一鸣懂得隐忍。   三姨太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反问道她,在父亲眼里,即使真的疑心我也要顾及方家颜面。   你越来越糊涂了!父亲怒骂三姨太,然后说,让管家找个医生来给你瞧瞧,怪疼得吧?   我刚想推辞,廊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黎沐怎么了?是冉冉的声音。   她立马走进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淼淼,她又立马跑上楼梯扶着我,嗔怪道。你昨晚扭伤了脚。今天怎么还这么不当心。姨娘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要不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省得在这里扰父亲清净。   她在外面也听到了三姨太的话,所以进来也让她下不来台。即便是在淼淼的面前,方一鸣的面前她也这样做。   又是一句傲慢的话。淼淼你也知道回来了?既然回来了还不好好开导你母亲,成天到晚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淼淼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她会跟我闹却特别惧怕冉冉。跟她母亲一个样子。   是方一鸣替她解围。是我错了,忘了淼淼有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长姐。这次让你慌了神,下次一定向你报备行踪。   冉冉看我一眼,她也有疑虑,但是对于方一鸣的做法还是认可的,不过他不这样,淼淼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颇有风范,朗声说道。你跟淼淼虽是姻亲,但是还未成婚。做事不要只顾自己好恶,也该为淼淼想想。这种彻夜不归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冉冉说的本没有错,但是父亲心里想要他们早点完婚,便有点发怒。他严厉道,冉冉这些事情我自有定夺,你操什么心。然后又对淼淼柔声说道,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跟你母亲好好聚聚,她昨天晚上可是担心了一宿。   他会这样对待淼淼不说是因为她的姻亲是商业巨头方氏。   冉冉作为嫡女向来得意惯了,但是父亲今天在众人面前呵斥,她只能含着眼里的波光跟我一起进房。   陆叔叔先给我冰块,又下楼去打电话请医生。冉冉有事情问我,把我的房门关起来。在我房间里的小阳台聊起天来问我,你是在哪儿找到淼淼的?杜月笙还肯帮你们?   她哪里知道淼淼经历了什么。冰块用毛巾抱着敷在额头上就没有那么凉了。我不想告诉她淼淼被杜月笙撸去的事情,编一个谎言告诉她。   我说,淼淼贪玩跟着同学去了苏州,结果在苏州走散了,又错过了车。只好今天早上赶最早的车子回来。杜月笙的人在车站看到了淼淼立即送到他的府上,我们去了就把她给带回来了。   她仔细听着没有疑虑的点点头。可是又有了新的问题。她咬牙切齿的叫唤,那方一鸣又是怎么回事,外界都不看好他跟淼淼的事情。今日倒好,众人面前让我这样没脸。   方一鸣也是为了让父亲放心才对他们说是自己带淼淼去了苏州。但是淼淼却对父亲说方一鸣想要早日完婚 。   她宜嗔宜喜的神态,在我看来都是妙不可言的。他怎么肯?淼淼畏惧父亲但是这样做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再说了淼淼一向都不赞同这件事情,怎么今日又想通了?   淼淼所有的念头都万籁俱静了。那陆元应该怎么办?想起昨天晚上他失落离去的背影,这南柯一梦终究是醒来了。   冰块消逝了,我又换一块热的毛巾敷上。方一鸣有那么多的女伴,他未必肯对淼淼用心。这件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是淼淼自己往火坑里跳的。日后她也怪不了别人。   我的心里想到的全部都是沈映年,淼淼跟陆元如今的种种。我跟他会不会有未来?   她随即接过我手里的热毛巾,看到红肿消了下去。现在好多了,医生怎么还不来。我下去看看。她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我拉住。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不看医生也罢。你下去了,岂不是打扰了他们?   方一鸣的车子还停在院外,他还没有走。想必父亲正在跟他商谈婚事呢。我这样想着,冉冉又在我身边坐下来。   她的怒气渐渐地平静下来,沉稳的对我说。除了你,他那里还愿意对别人用心。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在这个时刻,我怎么还能让她这样说出来。要是三姨太听到未免又要讥讽动怒了。   我忙拉住她,冉冉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上次三姨太的话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你还敢说。   好。她懂得我的意思,昨天晚上在丹卷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没有事吧?那个李队长想要羞辱你,死有余辜。   这么大的枪击案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只有她问我安危,她为了我跟三姨太对峙。我回国至今,她对我的情意深重我都知道。但是我怕我们会因为沈映年走向对立面,会不会呢?   沈映年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对冉冉说。   想念只是一种仪式。真正的记忆是与生俱来的。   她也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样子来,不过是她来安慰我。不用担心,他向来有本事能够逢凶化吉。   给他换了一杯“教父”我是在是后悔极了。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要回去了么?我站起身,看见的是方一鸣自若的面孔,他打开车门走进去。然后汽车离开。   今天公司有一批新的货要运到浙江,我先去公司看看吧。我起身走到房间拿一件红色的风衣外套穿上,在镜子面前看看。额头已经消肿了。   冉冉也跟我一起站到镜子面前,玩笑道。嗯,美则美矣。有大家风范。   我回头与她相视一笑,跟我一块去?   我跟她一起下楼,父亲还坐在大厅里面吸烟。从背后望过去,他魁梧的身姿居然有些佝偻。   爸爸。冉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烟袋,外面的阳光正好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父亲由得她抢过去,便不多说话。只是回头看我,那个眼神 是忧郁凌人的。黎沐,你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我讪讪的走去去,在他旁边坐下来,等他开口训斥。   可是他却久久不开口说话,开口也是对冉冉说。我今天让人送了你喜欢的百合花来,在你的房里你可看到了?   他想要支开冉冉。冉冉一阵惊喜,就往楼上跑去,还不忘说一声谢谢爸爸,我这就上去看看。她也看我一眼,眼神里有担忧。   黎沐。父亲威严的叫我,他的亲昵以后都不会对着我了。他又继续看着我说,淼淼是不是真的跟方一鸣去了苏州?   难道他是在疑心淼淼的事情?但是方一鸣的话我不好去拆穿,他也是为淼淼考虑。   我只好跟他说,是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居然有痛心。他叹一口气,黎沐事到如今你也要骗我不成?昨天中午我还跟他父亲一起吃饭谈论到他。我如今虽然不管事了,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你不应该瞒着我啊。   他的语气也有无奈,我如果不瞒着他,淼淼的事情他一定会激动刺激病情的。而且,淼淼惧怕他。   我不回避他的目光,对他说实话。爸爸,方一鸣这么说只是为了淼淼着想。外面的流言我会想办法平复的。   他突然拍拍我的手背,他是在安慰我吗?方一鸣不对我说实话是在意淼淼,但是你不对说实话就是不应该。难道你我父女就因为上次的事情这样生分吗?你是我最属意的女儿,所以有些事情冉冉淼淼可以去做,你却不可以。你明白吗?   现在的时局动荡,父亲生存的也格外小心翼翼,我可以不明白吗?   想起以前,不管三姨太怎么样从中挑拨,父亲都不会在意动怒。而现在,我不仅仅是他的女儿,更是黎氏的掌权人。所以万事都要细细斟酌不能差强人意?   我真是感到羞愧极了,把头低下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爸爸,我知道了。   他虽然老了,但是看待事情却比我们清楚。他又愤怒的说道,淼淼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那个姓陆的小哥还妄想带走他,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说的姓陆的小哥是陆元?原来他早就知道啊,我们都在他的算计里呢。   那个方一鸣跟淼淼订了婚还不安稳,三番四次的与你纠缠。我看那,他跟淼淼要早日完婚才能了了我的后顾之忧!   不行!我想起陆元是因为我而错过淼淼就脱口拒绝。   父亲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冷眼问我,为什么不行?你既然不喜欢方一鸣,他何时完婚你又何必要在意?   看到他有怒火烧起来,我只好为自己开脱。我搂住他的胳膊,爸爸。虽然我不在意他什么时候结婚,但是淼淼是我的妹妹,她还没要念书呢?方一鸣也亲口跟您说了,难道会跑掉不成?就算他要这样做那也得他父亲同意。   他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同意我的提议。复又说道,沈家的那个小子你就不要惦念着了。好在你跟冉冉懂得伦常,要是在别的人家一定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他的意思?他看出来我跟冉冉两个人都在意沈映年。但是我的确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为了个人情感不顾家庭伦常。所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都不明朗。   我说知道了。他才对我相视一笑,好了,你去问问冉冉喜不喜欢,让她跟你一起去公司。   我这才松开他的手臂,打算上楼去找冉冉。谁知道她已经从楼梯上面下来,一面走着一面说,爸爸送的狐尾百合,冉冉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快点下来吧。黎沐等着你呢。   她的脚步忽然变得轻盈起来,没有几步就跳到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胳膊,眉眼盈盈的笑着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们互相挽着,走到院子里。司机殷勤的替我们打开车门,冉冉先坐进去,我后进去。   我看着身后的房子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就问她。你知不知道父亲对我说什么。   我想告诉她父亲对我说的话,她的猜想是对的。   我们,他连婚姻都给不起。    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 墙头马上 - 時七   《诗经.国风.子衿》上面有一句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一直在等,出狱那天他没有去接我。这么多天过去他也不来找我。即使他跟冉冉关系热切,冉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想,那天晚上他特地去花墟给我挑一束花,那那朵栀子是不是他的?   我不是栀子,也没有她那样的杀伐果决。每天在公司看的文字数字实在是枯燥乏味。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我实在是坐不住。我收拾好一些重要资料,就拿起手袋出去,外面风和日丽,坐在这里岂不是辜负了吗?   街头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是谁又能说这样的繁荣背后没有不安分呢?我在淮海路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是蓝山。   有一个小女孩在我的身后叫我一句姐姐,我回头去看她。她大概六岁左右,衣衫褴褛,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把手里的花束推进我的怀里,我看一眼。是香槟玫瑰,但是它的中间却有一朵小小的栀子花,不细看的话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我被冤枉入狱是因为栀子花,而今天又是谁让她给我送这样的一束花呢?他不来见我,却又这样的闲情逸致给我送一束花。沈映年他在哪儿?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不问小女孩是谁送的,给了她5块钱大洋。她欢欢喜喜的笑着跑出去了。   我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坐下去。我怕跟栀子有所牵连所以把栀子花从中间拿下来,放进花束外层的包装里。拿出钱币把它放在杯子的旁边,就走出来。   这束花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想表达什么。我不像冉冉那样热爱鲜花,所以我只能找到一家花店询问。   这家花店是一个英国女人开的,所以给它取名”dream of flowers “。她看起来很和蔼,看见我抱着一束花进来,揶揄的对我说,有人给你送这样的花,祝你幸福。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身陷囹圄的沈映年现在在哪儿,我问她。你知道上海哪里会种植这一种花吗?   她的普通话说的一点都不生硬。你不知道吗?上海有一个花海,里面有一座玫瑰园种植各种玫瑰花,很漂亮,你可以去看看。   我的确不知道上海什么时候建有一个花海。沈映年跟冉冉只会去花墟买花,而我不喜爱鲜花,自然不会关注这么多。   我又想起来花束里的一朵栀子花。难道他的意思是晚上一点钟相约在玫瑰园吗?我对她道谢,走出来想去沈映年的家里看一看。   纵然我不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跟我撞个满怀的是方一鸣,他看见我捧着一束鲜花,诧异问我。你是一向不喜欢鲜花的。   他的汽车就停在花店的门口,他刚下车,难道他也要买花吗?我心中有疑问,对他的回答也模棱两可。我是最近才喜欢的。   他一把接过我手中的花,也感觉到了它醉人的味道。他说,我看看。香槟玫瑰是最能表心意的花了,你喜欢这种花很好!   我并不喜欢这种花,我只是担心一个人。他却不懂不明白。   我又从他的手里把花拿回来,沈映年跟我表达心意我要去赴他!我要回去了,你好好逛逛吧。   要知道我的心里担心的是沈映年,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纠缠。我忽然看到手上戴着他送给我的海红豆手钏,就这样走掉好像不太好。   只好回头冲他笑一笑说,拜拜啦。   他却叫住我,你等一下。他眉眼盈盈的朝我走过来,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栀子花。他把栀子花放到我的手心里说,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   难道他也看懂这束花的寓意了吗?我不敢去看他炙热的目光,他又说我晚上开车去你家里来接你。   好吧!既然他看懂了,我也不好拒绝他。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说,谢谢你。   诶,我对多少人道过谢?想起沈映年的失踪,会不会他也无端消失了?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栀子花。在他的目送下离开。   夜晚来的太晚,方一鸣还没有过来。父亲出去跟朋友一起听花鼓戏了,趁他不在家。我潜进他的书房,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他的手枪。他的手枪沉甸甸的,我感受到它的责任使命。父亲拿着他保家卫国,我拿着它是为了沈映年。跟父亲比起来我果真是一个被情爱所困的小小女子。   冉冉也跟着父亲出去了,家里只有淼淼跟太太们。我换一身黑色的洋装出去,手袋里装着的是父亲的手枪。刚好碰见陆叔叔关院门。他问我,这么晚了,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晚吗?的确,已经是快晚上十一点了。我对他说,我约了朋友去跳舞。爸爸还没有回来呢,陆叔叔晚些再关门吧。   他又重新把院门打开,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随着声音的由远而近,是方一鸣开车过来了。他刚刚开进院内,也不下车就对着我说,快点上来吧。   陆叔叔看见是方一鸣来接我,也眉开眼笑的说,二小姐好好玩吧。   真不明白,难道他也认为我会跟方一鸣修成正果吗?父亲已经拒绝方钦励了,即便方一鸣对我有些什么想法,我们也不可能有圆满。   他满不在乎的开着车,我怕他跟我想的不一样。只好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我错愕不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知道我要去花海,去找沈映年?   你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怎么能够放心你一个人去呢?他风轻云淡的说,但是我感到内敛。   他总是能够第一个想到我,而我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是不是太坏,对不起他?   在他的面前我不想表现的软弱,于是我倔强的跟他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他却冷哼一句,你为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你不应该回来的。   为什么沈映年跟我说这句话,他也这样子说。就算我不回来,你们就愿意看我在外孤苦漂泊吗?   我知道自己辜负他的心意,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去偿还。我只能说一声谢谢,然而一声谢谢又有什么用?他不想我对他这样生疏。   他突然问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喜欢钟情的花,还是钟情一个人。   我想了想,还是反问他。你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啊,我并不在意他。但是,他还是决定跟我风雨同行。   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他伤感的说。他少有伤感的言词,却是因为我。   我不想他这个样子,但是我无能为力。   这不是花海?我反问他,这是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周围也没有人家。   我们走过去。他开门下来,我也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我穿着的是黑色的小皮靴,这些错乱的枝桠扎不到我。他倒像经常过来一样,熟练地穿梭其中。我跟着他,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芳香里。   他抬头看月亮,明晃晃的月光却照不清楚我脚下的路。月亮正在慢慢的往西边移动,是不是快到一点钟了呢?   我的手里空落落的,原来我把手袋落在了车上,那里面有我从父亲书房偷出来的手枪。   我的心里失落极了。他感觉到了我的失落,拉住我的手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他又四下观望,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说,就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我们猫着身子在花丛里面穿梭,尽管芳香四溢但我没有心情去驻足观赏。   这个小木屋非常的破败,方一鸣生硬短促的叫唤,喔喔。他是在学猫头鹰的声音。   他这样小心谨慎是不是也怀疑沈映年的神秘身份呢?万籁俱静,小木屋里面也传来猫头鹰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 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听到了回应,方一鸣就拉着我走进去。我在门外就看到一双雪亮的眼睛。有匪君子 会牟如星。果真是沈映年。   我看见他,就甩开了方一鸣的手跑到他的身边,他有些沧桑。你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他却极其平静的替我捋一捋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看到他跟你一起过来我就放心多了。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跟黎天的关系一向都很好的,难道他跟黎天一样?我看到左手的胳膊上面有暗红色的血印,你的手臂?   他不让我碰他的伤口,反用右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黎沐,你听我说。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方一鸣只好转过身去,不看我们。没有他寒冷的目光射过来,我问沈映年。你是要离开上海了么?   他把一把手枪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握着我的手直直的对着窗外。我第一次握手枪,难免有些颤抖。而窗户外面模糊的人影就在我的狙击范围之内。他的沉着平静让我感到陌生,我今天教我怎么样开枪,你要好好学。   不!我的手突然软下来,我还没有勇气去杀一个人。   窗外立即有一道火光射进来,与我擦肩而过我一惊。立马回头去看,火光在墙角消失了,只在地上传来叮当的清脆声音,是子弹落地的声音。   方一鸣立马担忧的转过身来,但是看见我安然无恙,只好把担忧忍下去。   他又握住我的手,你被这样算计也要隐忍退让么?我久不做声,他又柔声安慰,别怕!   我的手指传来有疼痛传来,是我太过紧张扣着扳手导致的。有一声巨响发出来,我睁开紧闭的双眼,窗外模糊的人影倒了下去。   我还没有来得及平复紧张的心情,又开出好几枪击倒后面站起来的身影。我的手是彻底松开放开了,手枪掉在地上。   我的心情难以平复,我转过身离开他的怀抱,他还是他为什么却让我感觉那么危险那么陌生。可怜我却心甘情愿为他冒险!   我的手在不停的哆嗦,是方一鸣在背后抱住我,让我渐渐地平静下来。沈映年从地上捡起手枪,把它放到方一鸣的手里。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模样,即使我再他的面前崩溃。他对我说,黎沐你要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知道吗?   你的手还在流血。我不想回答他给我的沉重的话题,去问他的安危。   这个没有关系。他又对方一鸣讲,请你一定安全送她回家。   方一鸣又想要拉着我出去,我回头看他一眼,又甩开方一鸣的手,我等你回来。   好。他重重的点头,快点回去吧。   我感觉到了方一鸣的失落了,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漫步走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讲话。对不起还是谢谢?   他走在我的前面,阴沉的开口说话。我不想 看到你这个样子。   他在怪我为了沈映年以身犯险。我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该讲什么。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红肿,我随手摘下一朵花想要给他。但是,月色朦胧我只能看清楚花的样子。   他突然转过身来,以至于我狠狠的撞在他的胸脯上面。他把手枪放在我的左手手心上面,然后又捧起我的右手。他也注意到我用力伤到手指,很疼吧。   我的右手上还有刚刚摘下来的一顿花,我对他摇摇头。这朵花送你咯,虽然是随手摘得,但是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还是担心我,接过花勉强的笑笑,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人生里总有谁对不起谁的,遵从我心我只能对不起方一鸣。这个多情种子。   他开车送我回家,父亲跟冉冉已经睡着了。我把父亲的手枪还回去,简单的给自己受伤的食指擦一点药。家里的平静,我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沈映年能不能安全回来呢?我反复擦拭他给我的手枪,以至于它变得锃亮。   枕着手枪入睡时什么感觉呢?   在极度不安中寻求一丝安稳。    伤 - 墙头马上 - 時七   9天后,我在公司。秘书抱着半人高的报表走进来,她把报表放在桌上。她说,二小姐,这里有一封您的信。我接过信,那是从广东寄过来的,信上说,知道我就是女杀手――栀子。如果想救沈映年的话就到广东来。我的神经紧绷,我跑回家收拾行李,把沈映年地手枪放进箱子里面。我吩咐管家,跟父亲说我到广东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刚下火车,便有一个小男孩给我送信。我知道这封信跟那一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我像上次一样,给了小男孩5块大洋。我把帽子压的很低,我知道现在别人都以为我是栀子,只有我跟沈映年知道真相。我不能让别人认出来我不是,否则沈映年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在一家比较豪华的旅店歇下,拆开信封。信大致是这样子说的,让我今天晚上去西北城区的茶楼。夜幕终于降临了,我褪下长裙,换上一身典雅的旗袍,我把手枪放在手袋里面。黄包车坐的并不舒服,但我的内心比这还要不安。   茶楼里高朋满座,有抽着大烟的男人,也有身着燕尾服的绅士。我在门口的空位坐下,戏台上唱的是《三打白骨精》。突然,腰间传来疼痛的感觉,有人用枪顶着我的腰。不准回头,他说。非常粗狂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他丢给我一条肮脏的围巾,说用它绑着眼睛。为了沈映年,我照做不误。他拽着我走出茶楼,把我塞进汽车内。   汽车很快就在马路上行驶起来。我说,你要带我出哪里?无人做声,我闻到窗外油菜花的味道。过了大概20分钟,汽车才缓缓停下。我被人从车上推下来,车子又很快的开走了。看来 ,这个人很谨慎。他扯着我往前走,随后是关门的声响。他粗鲁的把我推倒在地,我慌张的扯下围巾。他说,慌什么。他很高,或许是我在地上仰望给我的错觉。传说中的栀子也不过如此嘛,他有些轻视的说。我扶着墙站起来,沈映年在哪里。他不以为意,坐到沙发上面,点了根烟说,你急什么。黎沐,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沈映年。我跑上楼去,看见沈映年被绑在一个凳子上,神情抑郁。我的心里很难过,我跑过去帮他解开绳子。我说,映年,我来了。他只是说了一句,那就用我的手枪了结了他。   我们是从二楼跳下去的,我的脚扭伤了。他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出很远,但是子弹不停地停留在我的脚底。我们没有走马路,而是穿梭于油菜花中。沈映年身体很虚弱,我不知道这些天他发生了些什么。他胳膊上的伤口又撕裂了,流出来的血把衣袖染成了暗红色。我们坐在田地里,他说,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说,我想看一下你的伤口。他摇头拒绝我,没什么好看的。我问他,你跟栀子是什么关系,你们都是共产党对吗?他盯着远方不说话。   我心想,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但我始终没有说出口,我怕一切都结束了。    独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在广东找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村医简单的给沈映年处理了伤口,一个星期之后我一个人坐火车回到上海。家里有一件大事,淼淼跟上海商业巨子方一鸣订婚了。三姨太很高兴,我忽然不是那么讨厌她了,她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屈居人下只是为了给儿女挣一个好的前程。父亲让我给淼淼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说不能委屈了淼淼。我去银行的保险柜里拿出了几样名贵的首饰送给淼淼,她的反应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以为她会很高兴的收下,没想到她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便宜都让你给占了,现在送这些东西有意思吗。原来,那一天方一鸣的父亲是为了我才来家里提亲的,但是父亲不留余地的替我回绝。方一鸣的父亲也好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父亲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   淼淼这样子是觉得不公平,的确在一个这样子的社会里面生存,还有什么公平可言?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她的母亲受到影响,但我也不想她受委屈。所以,我去找方一鸣。   司机送我到他家门口,然后帮我打开车门。我走下车,外面的阳光可真大,我用手袋挡了挡。他家里的佣人立即点头哈腰的迎我进门,给我带路。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黎家在上海滩的这种独霸一方的势力关系谁会这样子对我?   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是靠在窗户背对着我的。然后,他回过头来问我:你过来干什么!他的眼神是非常阴郁的,远远不及沈映年的光彩,他走到桌前把手中的烟熄灭。你是不是真心愿意娶淼淼?他说,黎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语气是很冷淡的,我知道他的意思(提亲的事情,他认为自己丢了面子)。我走到他面前,淼淼是个好女孩,平常是骄纵了一点,但是本质是不坏的。我好象说错话,就要窒息。他狠狠的扼着我的脖子,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用手袋打在他的手腕上可他就是不放手。我告诉你,黎沐。我是不会娶她的,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不要以为你爸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她的勃勃野心我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才有觉悟,你以为他真的甘心放权给你吗?醒醒吧。他终于放开我,我站不太稳,也剧烈的咳嗽起来,缓过劲仔细回想他的话。方一鸣,你真是疯了。我转身离开,他却无比较真的抓住我的手,眼神无比骄傲,我只要你。我想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甩开他的手,你当真是疯魔了么。   司机还在门口等我,我坐上车准备回公司。想起沈映年,自从广州回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上海把他留在偏僻的广州山区,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全。我的心情又久久不能平静。    疑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公司处理一些账目问题,虽然公司以前都是父亲在管理,但是账目上面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些亏损与漏洞父亲到底知不知道?还是他故意留给我来处理呢?   我的秘书叫颜卿,是一个非常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是我亲自挑选的。今天,她穿着沁绿色的短旗袍,直直的长发披落下来,颇有一番风情呢。我叫她,颜卿。她立马推开门走进来(她的办公桌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黎小姐。我的桌子上面各种报表堆得高高的,我把正在看的财务报表递给她,你帮我问一问财务经理这一笔23万的支出明细。她接过报表看一眼,时间在3月份也就是父亲管理的时间内。她不多言,转身出去。我就是喜欢这样子聪颖的人。   没过多久,我就接到财务经理的电话,他的大致意思是这一笔账目并没有任何的问题,是当时划给程先生采购服装原料的费用。但是我清楚知道,目前服装公司的供货需求并不需要这么大一笔采购费用。不过吗,说起程先生我倒是有很深刻的映像。他是父亲一起创业时的大股东,也是相互羁绊的友人。当时父亲创业的时候已经是很有名气的战将了,钱财方面自然是不缺乏的。但是相比之下,程先生便没有那么的顺风顺水了。父亲恶意的收购了他的公司,他已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成为公司第四大股东。虽然公司的发展是蒸蒸日上,但是他从决策人的身份转跌落为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傀儡,的确实苦闷。想起小时候,他经常跟父亲一起品茶的情谊,我打算亲自登门拜访这一位程伯伯。   颜卿很得力,立即为我安排好了行程,她送我到公司楼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她把手袋递给我,程先生是管理层的主心骨,还请黎小姐不要意气用事,万事要以时局为重。我自然是懂得她的话,父亲隐退,我却并没有多少的人心与实权。跟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我的确是要万分小心的。我反握住她的手示意谢谢。   我转过身去打算上车,却看到方一鸣。想到他上次的疯魔行为,还是觉得背后生凉。他站在我的对面,我们的中间隔着一辆车。他走到我的面前,虽然不修边幅,下巴上面露出短短的胡茬,但是他身上的英气一分都没有藏起来。他一把抱住我的肩膀我就听到他胸腔里面的跳动声,他好像喝了酒,我要跟你结婚。他跟淼淼的婚事已经公之与众,他对我做出这样无礼轻浮的举措是不合乎伦常的。我用力地推开他,颜卿立马就过来扶住了他,方先生认错人了,你的未婚妻可不是黎小姐。方一鸣还是直直的注视着我,此刻他的眼神里有不可一世,也有落寞。我找的就是黎沐。他也不解释刚才的行为,大方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看到颜卿的脸色不大好看,眉头微蹙,方先生你不在乎脸面,黎小姐可是要的。方先生若是真在意黎小姐,应当自重才是。他却爽朗一笑,你身边的人都是带了刺得。怎么说呢,其实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不差沈映年分毫。我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是到就好。   我坐进车内,吩咐司机开车。他却挤进来坐到我一块,在我耳后暧昧的说一句,程航远处事圆滑,我跟你一块去。头发被轻轻地吹到耳后,痒痒的,我推开他,你给我安分一点。他笑着坐回另一边,我们各自看着窗户外面不再讲话。   程航远的府邸是非常典型的上海石库门建筑,大气却不失奢华。一位中年男子带引我们到客厅坐下,沙发很柔软。二位请先用茶,稍后再为二位引荐。内室传来非常清冽的女性声音还有乐器敲击的声音。我收里握着财务报表,心中五味陈杂。方一鸣呡一口茶看着我说,他还听有本事的,居然请了赛凤凰专门演唱。我自记事起,许多的记忆都是在国外生活的琐事,我虽爱国但这些风俗文化却不大了解。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炫耀一般,听说方老爷的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今日所见的确如此。他听出话里的讥讽,便打趣道,哪里及得上你沙发果决呢?我才没有这样子的好本事呢。父亲退隐以后,公司内部便开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我不理会他,过了片刻,便有人过来为我们引荐。   程航远穿着宝石蓝的长袍,坐在案前喝茶。室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他也不抬头只是讲一句说吧。   今日唐突前来是我们冒昧了,只是一些小事前来请前辈赐教。一向油嘴滑舌的方一鸣谄媚道。在外人面前他的礼教可是好的很,不过程航远不信他这套,放下茶盅对我说,黎沐,你来说。   我走到他的桌前,把报表放到他的桌子上面,程伯伯,这里有一份你经手的财务报表,我不是特别清楚您可以为我详细说明吗?我讲话不爱含沙射影,跟他说明了我的原由。   他拿起报表看了一眼,面色有一些僵硬,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还记得,你应该去问你爸爸,这笔账也是他经手的,   方一鸣说,早就听闻程先生精明干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程远航含着淡淡地不易察觉的怒气笑着对我说,黎沐,我跟你爸爸的好友。你可以明是非,辩忠奸,不要听了外面不该听得话。   我颔首不语,他言语中的讽刺还有旁敲侧击。的确,我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可我不愿意这样。   我带刺的说,这件事情还请程伯伯费心了。   程航远怒目圆睁,大小姐开口,我怎敢不从。   方一鸣又说,程先生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了吗?就凭我怎么治的住他,他的花样多着呢。    因 - 墙头马上 - 時七   夜晚,星光熠熠。汽车在淮海路上缓慢的行驶,虽然国内局势不稳定。但是,富贵人家的生活不会改变。欢声笑语,夜夜笙歌;百乐门永远是最热闹的。   回到家里已经是21:00.我走进大厅,灯光太晃眼了。模模糊糊,我看到一个伟岸的身躯,是父亲。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商人也是将士。他虽然慈祥,却也有严厉的时刻。他身旁站着的是三姨太,我真讨厌她谄媚的笑容。   此刻,她能站在父亲的身边全都是因为淼淼定亲。父亲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但是因为淼淼的婚事也看重起她来。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父亲回过头来看我。我叫他一声,父亲。   他的眉眼里藏着怒气是淡淡的。他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拿着的是长长的翡翠烟嘴的烟袋。他吸一口烟,像是得了极大满足一般。问我,公司很多事情?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语气冷淡,我的心里不舒服。他从不对我言语冷淡,也不会管我何时回来,在公司做些什么事情。他今天这样问我,很显然是听到一些什么,来疑心我。我可是他的女儿啊,我本来也该像淼淼一样有爱情,可是我没有。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三姨太便刻薄道。那里是公司有多忙,她呀是想要一枝红杏出墙来呢。她身上穿着的是宝石蓝色的旗袍,上面的海棠花是用金线勾边。还有一头卷发,魅力十足。这是现下上海最流行的装束,比我回来第一次见她更多了一番妩媚。   我看着她的冷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父亲也相信她所说的话,我还需要辩解些什么呢?   她手上金属制景泰蓝的手镯,灼的我睁不开眼睛。你且说说,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跟方一鸣在公司门口搂搂抱抱。你不看重脸面,我们 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方一鸣已经跟淼淼订婚了,你要懂得避嫌才对呀。怎么反倒跟他暧昧不清起来。我以为你是留洋回来的,这些人情世故不要我们教就知道,谁知道你到底还是丢了老爷的脸面。   她说的句句话都把我打入深渊。父亲疑心病重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拔了我的羽翼,让我再也飞不起来。我怎么会让她这样子**我?即便她是庶母,我才不要让她欺辱。   我是留洋回来,你们的人情世故我的确不懂。但是三姨太也是上得了台面,见过大阵仗的人。怎么说起来这样让人理解不了呢?我不过拥抱,在你说来怎么就成搂搂抱抱,不自重了?我实在不懂,还请三姨太说说明白,也好让我知道错在哪里。   我也是咄咄逼人的,我跟方一鸣本来就没有什么。她看重淼淼也不应该在父亲面前拿我做文章。我的心里只有沈映年,可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炫耀似得看着三姨太的眼睛,我以为她会说不出话来的。可她笑着一转头,风情万种。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她似笑而非的看着我,久久不说话的父亲把烟袋好摔在地上,有烟灰飞到空气里。地上粉身碎骨的是翡翠的烟嘴。这根烟袋再也没有用了。不过呢,他怎么会在乎。对他来说,家大业大,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啊。   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完全不再掩饰自身的愤怒。他的眉毛因为嫉妒的愤怒而扭曲在一起,他吼道,混账东西。   想到前一段时间的百般维护,而今天他愤怒骂我混账东西。我可不是东西吗。   不管你在公司做些什么,裁员也好查账也罢我都不曾说你什么。我一心想着你是留洋回来的,很多事情应该知道怎么样去做,所以也不多管教你。但是今天你居然登门问罪,你不会不知道程航远跟我的关系。他的病情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过度激动还是会对身体有刺激,他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站不稳一样。   三姨太立马扶住他在沙发坐下来,给他倒一杯水。老爷子快喝口水不要说了,气坏自己身体就不值得啦。淼淼是要嫁人了,但是冉冉也可以管理公司的。你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的。   三姨太果真最会煽风点火,工于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引起父亲满腔的怒火。父亲喘着气看着我,是一只猎欲得狮子。他第一次跟我发脾气,我也是第一次恐惧他。我弱弱地喊他一声,父亲。   黎沐,你还不向你父亲道歉。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气死他!她的舌头上就像有一台风车,永远都是叽里呱啦的停不下来。   你闭嘴!父亲呵斥她。我的女儿我自己管教。   三姨太讪讪的走到楼上去。父亲平静许多,便向我招手,你过来。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他身边,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虽然激怒他,但是也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虎毒不食子。父亲。我平静的叫他一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跟沈印年的情谊他不会不知道的,他可以给淼淼一段婚姻,也应该给我的。   他忽而慈祥的拍我的手背,沐沐,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儿女私情的。我忽然感受到他对我的期望,虽然他也疼爱黎冉。他应该不会是想把公司归还给黎冉的。黎冉受不了挫折。   他又继续说,我知道公司内部很混乱,也很难管理。但是有些事情你不需要计较这么的清楚。大家都在装糊涂,你一个人清醒有意思吗?与其把这些污秽挖掘出来,还不如把它永远烂在心里呢?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我怎么不懂,但是身处乱世就应该不感染它的污秽。我打断他的话,但是这不是一笔小的开支,他根本就没有用它收购服装原料。你为什么也不肯相信我,这一笔账目你是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为所动,眼角里面都是自嘲。我又说,服装公司的业绩向来都不好,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大的一笔账目的。我去过服装公司了,装进仓库的材料都是一些破败的过时布料。根本就是他自己利用服装公司的名义中饱私囊,他损害的不仅仅是公司的利益,还有其他董事的知情权。   他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黎沐,做生意这样计较是赚不到钱的。你以为我们家还跟以前一样吗?你也看到了,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带枪进来抓人。我不过是个被卸职的军长罢了。我已经失了权势,我只能够把财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他说的是我被污蔑栀子的那一件事情。局势动荡,受影响的何止是他?他维护自己的利益,也应该为其他人想一想。它损坏的是黎氏本就风雨动摇的声誉。   你想要我放手?居然这样,你为什么把一切都推给我?你不应该找我做你的傀儡,这个职位冉冉合适的很。   冉冉是谁?她的嫡女,人人都说他最疼我,我也相信。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来完成他的勃勃野心,他的黑账,他想我给他背黑锅。淼淼年纪尚小他也给她婚姻,而我终究被他捆绑。他最疼爱的人是黎冉,他找我做这个傀儡,是不想让黎冉接触到污秽。   他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的一个耳光就朝我劈下来。我感受不到疼痛,就麻木起来。原来,怒火中烧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觉的。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你该有什么样子的态度你自己想想清楚。他又看我一眼,我的头发散落下来,狼狈至极。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忤逆我。   方一鸣的话在我的耳畔响起。   你什么时候才有觉悟?你以为他真的甘心愿意放权给你吗?   原来他的话不好听,也是最真挚的。起初,我居然还不相信他。我捂着半边脸,去看他。   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阴翳。我说,那是因为她们在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我,从来都不有求与你。我没有母亲,也不想委身于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惊愕的说到,呵,多么像的一双眼睛。跟合珍的一样绝情。   合珍是我母亲的名字,何必珍珠慰寂寥。可是,她是合起来的合。他从来都不跟我提及母亲,今天却说一句这样的话。   脸上的麻木渐渐的淡去,火辣辣的感觉又袭来。唯独,我不觉的痛。他的温柔模样本就不应该对着我,只有我才会忤逆他。   我冲他吼道,你不配喊她的名字。我受了他一巴掌,还有什么承受不了?从此,我只有一腔孤勇,还有你给我的手枪。映年!   他却不予理会,落寞的起身。他的背影全是寂寞,他喃喃的说道。我再也不打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根本就不艳羡他的权。用一巴掌来还他肮脏的事业,亏了。   他突然回过头,又对我说。你要跟方一鸣结婚?那就取消他跟淼淼的婚约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句话只有颜卿听到了,三姨太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是谁告诉她的。   我冲他摇摇头,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取消婚约对淼淼的名声也不好。我虽然受了三姨太的羞辱,但是我不会让淼淼不快活。   他点点头说,好,这样才是大家风范。   我本来就没有做出什么越矩,是他枕头风吹得太厉害了。我回到房间,看到窗户外的的一弦新月,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弧。却还是让我心生思念。   我想起沈映年给我的手枪,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枪,居然不见了。   抽屉里面空落落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心跳声音。我不敢想象。   谁会有我抽屉的钥匙?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枪呢 ?   我的头剧烈的痛起来,真是烦恼。我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入睡。   虽然与三姨太争执颇多,但是她没有那个胆量去偷一件东西。而且,这件东西不同寻常,她不敢碰。   我的阳台里有一个人影跳进来,我紧张起来屏息凝视。他又小心的摸索推开移门走进来。平常我都会反锁,,刚才看月亮却忘记了。   他的身影很熟悉,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我认出他来。是黎天!我惊讶的想要叫出声来,他却捂住我的嘴巴,嘘。示意我不要叫。   楼下突然躁动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不会跟黎天没有关系。    她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凭他在房间里面寻找藏匿的场所。我心想着,黎天你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何而回来?沈映年夜跟他一样难寻踪迹。   我穿着大红色的睡衣,只套一件黑色的外套开门进去。灯光晃眼,楼下都是身着戎装的官兵吵吵嚷嚷的。   管家陆叔叔跟在他们的身后,手足无措。原本的安宁回不去了,我倚在二楼的围栏上面。怎么回事?   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我就猜到又是跟栀子或者其他活动有关。我不是栀子他们就是不愿意明白,多次叨扰我。我看到那些官兵大多多是年轻人,只有领头的那位是个身体浑圆的老男人。   听到我的生意他们都抬起头来看我。陆叔叔无奈的说,二小姐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们那。   我摆摆手,示意知道。浑厚的男音响起来,是哪个体型浑圆的中年男人。黎小姐,深夜前来李某不敢造次,多有得罪还望小姐多多海涵。   他委身说话,我也不为难他。你带重兵前来,把我家围个水泄不通,所为何事。   他挠一挠头,憨笑这说道,我们也是公事公办,黎小姐不要为难我们。我看着他的窘迫磨样,在手下人面前让他难堪。   他有职业操守,我也不再问他。不知道你想怎么个办法?   我这样说,他就放下心来。对着身后的人说一句,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时之间人群攒动,往楼上奔来。   动静太大,太太披着羊毛披肩从房间里面出来。不由分说的朝为首的那个人喝到,反了你们不成,如今一个个跟乌眼鸡样的盯着黎家不放了是不是。   她虽有文人的气质,但动起怒来也有一番架势。我忘了,如今是中华民国,黎家早就不当官了。她虽然这样说,言语里的意思却很是清楚。   那人脸色由红变成了绿又变成白色。我好像看了一场极好的脸谱局一样。他还是说废话,黎太太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太太……   他还未说完,就有人打断他的话。我的身后赫然传过来,奉命?奉谁的命。你不会不知道,我们黎家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吧。我回过头去看她,冉冉懒洋洋的姿态走到太太的身后,抱住她的肩头。   我没有谁的肩头可以抱。她短而卷曲的头发洋气极了,与太太的气质很相符。我才睡着就有人突兀的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真是无礼。女子闺房岂能乱闯。   那人又是涨红了面孔,不敢与她直视。还好有人解了他的窘迫。一个年轻的官兵跑到他的面前。除开二小姐的房间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男子给年轻人一个耳光,喝到混账东西。   我倒是觉得可笑,似笑而非的反问他。混账东西?难道李队长这么有把握你要找的东西就在我的房内。他说不出一句话,我便顺势说道。既然李队长这么有把握,那就请你亲自进房搜一搜,可好?   他又点头哈腰,既然二小姐开口了,那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浑圆的身体踏上楼梯,我就感到地动山摇。我倚在门口的楼梯上面,他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我伸出脚来,他便摔个底朝天。   太太跟冉冉都掩面笑起来,他忽的起身。气呼呼地朝我讲,二小姐何必仗势欺人。路总有走窄的一天。   我装出一幅不明白的样子,朝他身后的年轻官兵说。我仗势欺人?有李队长在这里我怎么敢抢了他的风头。仗势欺人的事情还是留给他来做吧。   他登我一眼不再说话,推开我的房门。他今晚丢脸可算是丢到家了。他迫切地想要赢回脸面。他还没有踏进去,便被冉冉叫住。   你且等一等。冉冉走到门口把他拦住,你一把年纪进女子的闺房好像不妥当吧。他不理会冉冉想要硬闯,我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里。冉冉只能拦到他的身前,你不敢造次还有谁敢造次?   他扭转头过来看我,二小姐这个仗势欺人的机会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我,说句明白话何必这样玩笑我。他朝着楼下扫视一眼,指着一个17-8岁的男子说道,既然我进去不妥当,那便你上来吧。   年轻人果然英姿飒爽,转眼就跑到我的面前。对冉冉说,黎小姐得罪了。   冉冉凤眼一瞪,厉声喝道。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样的好机会李队长可是艳羡不来的。你要是看漏什么东西,仔细他扒了你的皮。她又柔柔的看向我,相视一笑。像是释怀一样。难道,她也知道黎天在里面。所以才百般阻挠的吗?   看到她释怀一样的微笑,我的心就放下许多来。反倒是李队长,一脸紧张样子。他的脸面今晚可是丢光了,成败皆在此一举。   男子跑步出来,朝他敬礼说,报告没有发现。他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环视我们。然后高高的扬起手掌,就要落下去的时候,却被黎冉抓住。中国乃是礼仪之邦,向来崇尚以理服人。这就是李队长的理吗?我看今晚闹成这个样子,都只怪你自己听风就是雨,没有判断力。   冉冉还要说些什么,他却一把甩开冉冉。黎小姐今晚怎样配合李某,李某定会一字不差的上报上去。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哦。原来李队长是这样子想的。她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随后又说。我不知道我能得意多久,但是你如果还在这里废话的话,你就不用穿着这身衣裳了。依我看,你还是早日回家种田吧。   他说不过冉冉,只能气呼呼的说,收队。一行人又是地崩山摇的跑出去。我跑到房间的阳台,看到楼下的守卫都撤离才敢把冉冉跟太太迎进房间来。   黎天从床底下滚出来,感激的看我一眼。太太看到他,又惊又喜。眼睛有蒙上一层雾水。黎天!母亲!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是沈映年送给我的手枪!   倒是冉冉镇定,她跑回房间拿给黎天一个竹制手提箱,又塞给他一大把银元跟钞票。哥,你快走吧。这里始终都不安全,万一他们折返回来我们可保不住你。   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幕我看不懂。太太也擦干眼泪,黎天你自己要保重。他点点头,打算从我的窗台跳下去。又折返回来,我腰间的手枪放到我的手掌心。   他说,沐沐,要你承担我逃避的责任委屈你了。这把枪是冉冉在你抽屉里偷出来的,现在还给你。我知道只是沈映年的手枪,你不能让别人看到,暴露他明不明白?   我早就知道沈映年这么神秘,大致也才想到他是地下工作者。他在那里?他几次使我陷入险境却不担忧我,他会不会就是,栀子!   我陷入自己的沉思,久久的不说一句话。冉冉走过来推我一下,对不起,拿走你的手枪了。如果,今晚他们发现你的手枪就不善罢甘休了。她的眼神有愧疚,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朝她点点头,又回过头去问黎天。你知不知道沈映年在哪里?我许久未见过他,心中亦有绵长的思念。   他坚定的对我说,5天以后他就会回上海,你不要担心。   你快点走吧,我在东边石库门的小巷子里给你安排了一辆车。太太又开始催促他。   他又跳窗而下,消失在月色里。   原来,早在几天前黎冉就联系上了他,偷了我的手枪给他。风声不知道怎么走漏,才引来今晚的不安宁。   我又枕着手枪入眠,5天后他会回来吗?    失 - 墙头马上 - 時七   在夜里,辗转反侧,睡不安稳。然而在梦境里,一直飘忽的声音还有闪现的人影模糊不清,我也认不出来。   我翻身起来,走到阳台把窗帘拉开。立马就有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我又把窗帘给拉上。走进盥洗室洗漱一番,换上一身黑色的洋装,下楼去吃早餐。   楼下坐满了人,我微微瞄过去,唯独少了淼淼。她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在饭桌上面谈笑。父亲坐在主人位上正襟危坐,透露出军人的气势。依次过去的是太太,黎冉,三姨太还有她的亲妹妹。听见我下楼的声音,她们都回过身来看我。   冉冉很漂亮。她穿着米蓝色的长裙显得雍容华贵,头发是短而微曲的,眸光里是微笑。我也冲她会心一笑。经过昨晚的事情,我们的立场都已经改变了。   有人为我拉开椅子,我在父亲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直直的面对他。我唤他一句,父亲。远远不及以前的亲热了,他昨天晚上给我重重的一巴掌,而我感觉不到疼痛。   他淡淡的点点头,也不看我一眼。认真的吃着太太给他夹得金华火腿,说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处理的很好。   好?有多好?他昨天晚上一直不露面是为了什么?我只不过是保住了他们在乎的人罢了。我也喝一碗热腾腾的粥,粥里面有鲜美的冬笋很是养胃。   我不回话,场面就寂静起来。我只好说一句,有太太跟冉冉出面他也不敢放肆。虽然对外我是掌权人,但是谁不知道呢?我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怎么?在老爷面前也懂得谦虚起来了。三姨太又是一番苦笑,继而望向他的妹妹娴静的说一句。你昨晚要是这么懂得分寸,就不会吃苦头挨那一巴掌啦。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可是言语中的讽刺却是冲着我来的。她的温柔从来不是对着我。   在她面前我不想再争些什么了,没有人相信我还有些什么意义呢?   却是黎冉为我出头,她玩笑说道,姨太太还是赶紧喝粥吧,凉了损伤脾胃不说,争这个口舌之强也不再这一时。目光柔和的看向她,你说是不是?   你一向不爱参合这些事情,今日也忍不住要发大小姐脾气是不是?三姨太吃了瘪,面色不太好看。倒是身旁的妹妹扯着她的胳膊,姐姐不要说了,喝粥吧。   我们都不予以理会,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有时候我在想,她如果懂得忍气吞声淼淼的前程就不会是这样子。但是,她这般不知好歹太太容得下她?太太还是顾忌着父亲的。有她这样的母亲,淼淼是吃亏了。   我也想起我的母亲来。记忆里有她慈祥的目光还有那恬淡的笑容。可她终究还是离开我,我再也没有谁可以倚靠。   淼淼怎么不出来吃早餐?太太对身旁的阿玲说,快去房间里看看,这么晚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她皱了皱眉,刚才三姨太语出不逊,她也极力反击 。   不必了。三姨太拦住阿玲,淼淼今天一大早就跟同学出去踏青去了。年轻人的事情,由着他们去吧。   太太还想要争执什么看了父亲一眼却极力的隐忍起来,不说话。   都是成年人了,还这样没有分寸你也不好好管教。父亲风轻云淡的说。他本来就不太在意淼淼,不过是为了给太太一个台阶下罢了。我知道,淼淼痛恨三姨太。她争强好胜也不应该拿淼淼来做牺牲。况且,淼淼才17岁,她也不喜欢方一鸣。   我吃好了,放下碗筷。拿起手袋起身就要走,我先去公司了。   你等一下。父亲叫住我,让黎冉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有事也可以商量解决。他说的那么的轻松,他还是恼怒我。他不过是想分权罢了,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又继续对黎冉说,有些管理方面的事情你也要历练历练。   黎冉一脸吃惊,她是闲云野鹤从来不问政事的。但是她还是遵从他的意思,说好吧。她们从来都不违背他,所以我的小小反抗举措就成了忤逆。   黎冉转动手腕上的珊瑚手钏向我走来。不用等我,这就过去吧。   我还是驻足片刻,跟她一起出门。汽车早就等候在门口,有人为我们拉开门。我们坐进车里面。   她说,昨天晚上父亲打你,你不要太在意。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她们都不场,但是这种事情谁会不知道呢?这种颠倒是非的能力除了三姨太还有谁学得更好呢?   到了公司,你平常做些什么还照样做,不用来问我。我本来就不懂这些事情的,也不想参合。   你不愿意参合,所以就把把我成为一个傀儡。我虽然这样想,但是想到昨晚的并肩作战还是忍住了。黎冉跟我同样年纪,我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   我不掩饰明白问她,你怎么知我的抽屉里面有手枪?   她目光停滞在窗外,转过来看着我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意沈映年?不要忘了,这几年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多。他在做些什么,我隐约猜得到。她没有轻慢我。   是啊。我在国外的这几年他们肯定是青梅竹马。我低下头,觉得羞愧。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黎冉却未必不知道。她虽然外表高傲,骨子里却是平易近人。   你上次去广州为了他,我也知道。   往事渐渐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起来。有人给我送花,然后在玫瑰园见面,遇到暗杀。去广州,被挟持,受伤逃离。她居然都知道,我眼前的人啊,带给我太多的惊讶。在她的面前,我的小心翼翼简直上不得台面。   她能够联系到黎天知道她们的行踪,难道她就是栀子?她的形象本来就是清丽婉约的栀子花,不是么?   我吃惊的抬头看她,那束花是你让人送给我的?   她露出意义深远的笑,你说呢?原来她真的就是栀子!公司的污秽行为我跟黎天早就知道了,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触犯他们的利益底线,大家都不得好过。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也反省起来。汽车在淮海路上遇到游行的队伍,不得不做停留。   黎冉的车窗外一个书童装扮的男子在车窗上面敲起来,把窗户摇下来。司机立马就把窗户摇下来,他的脸也清晰起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大包的百合花,是狐尾百合。红色的花瓣向外翻卷,像是一个大喇叭。有及其浓郁的花香袭来。不愧有“丹卷”的美名。   你要送花给我?他还没有说话,黎冉就问他。   是我家公子送的。早就听闻黎小姐喜爱鲜花,这几朵百合给小姐赏玩。我家公子还准备了罕有的奇珍异卉,希望小姐能够前去观赏。   黎冉看向我,我就替她开口。你家公子在哪里?   随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对面二楼的窗户旁边有一位生的及其柔美的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向我们打招呼。   黎冉讪讪的笑道,这束百合花我就收下了,请你告诉你家公子,今日不得空,改日肯定登门观赏。 她从男子的手中接过百合花,对司机说道快开车。   游行的人群过去,街道上也就畅通许多。而黎冉就像是经历一场浩劫一般喘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问她,刚才那位男子你认得?是谁家的?   她把百合花抱在怀里,半信半疑的反问我。你果真不认得他?他是上海滩有名的破皮,他的父亲是市政厅的厅长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说话。见我这样,她也不说话了。   终于!到了公司。黎冉说,我就随便转悠一会,不用在意我。   我就自己走去办公室,看见我的人都给我打招呼。颜卿看见我,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   她今天穿着的是正统的职业小西装,看见她就让我想起三姨太说的话。   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她,她可是我身边最熟悉的人,就连去找程航远对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会不会连她都是父亲安插在我身边,好随时监视我一举一动的眼线?他怎么能够疑心我到这番田地。   你猜我在外面看见什么?我抬起头,原来是方一鸣。他连门都不敲直接走进来,然后在沙发上面坐下来。   颜卿看见他进来,便出去给他沏一壶茶。是大红袍。   你怎么还有心思往我这里来?其实我也知道该跟他保持距离的,但是他却装傻,有意与我纠缠。   我看见三姨太一个人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面喝咖啡呢。一杯咖啡喝了大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哪里的咖啡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的,非要跑这么大老远就为喝一杯咖啡。他早就知道了,却不愿意说透。   我还疑心别人,真是愚蠢至极。   颜卿也察觉到我今天的不对劲,只是一直不问我。听到方一鸣说出这一番话,她才把最近的见闻说出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连续好几日了。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咖啡也不进来。   那就对了!她每天坐在对面的咖啡馆喝咖啡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监视我。看我有没有跟方一鸣越矩纠缠。   愚蠢的妇人。但是,父亲不还是相信她吗?   我转向方一鸣,继而一笑。你也不跟你未来的岳母聊聊天,打发整天的漫长时光。   他在沙发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去理会她做什么,未来结不结婚还不是我说的算。   你跟不跟淼淼结婚是你的事情,没有必要专门跑过来跟我说。一张嘴是抵不过两只眼睛的。   他看着我说,当初是你跑到我家里去求我的,现在你说跟你没有关系是不是太迟了?   对啊,她有母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我管。反正我做再多,在三姨太的眼里都是嫉妒。   我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低头看我的文件。   黎沐!远处传来有人叫我的声音,那个声音跟我梦里的那么像。   我抬头看过去,果真是他。他站在我的门口,仿佛其他的物品全部都是失去了颜色。   我又惊又囍,准备起身跑过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却感觉那么的遥远。   沈映年!原来不是我喊出他的名字,冉冉站在他的身后,他回过头去看他,冲她盈盈一笑。   我缄默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怒 - 墙头马上 - 時七   沈映年回过头去,也叫她一句冉冉是你!然后也冲她盈盈一笑。他叫我黎沐,却叫她冉冉,亲疏显而易见。   他们本就应该这个样子的,青梅竹马。一大早就去花墟看花?狐尾百合对不对?可真是有默契啊。   黎冉顺势拉过他的手臂,走进我的办公室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又跟在他们的背后走进去,颜卿又去泡一壶新的茶进来。   黎冉跟沈映年坐在一块,我只好坐到方一鸣的身边,跟他们对立着。   是上海滩有名的泼皮,我收了他的花立马吩咐司机开车。   他虽然听着黎冉说话,却看着我的眼睛。我虽然在梦里想念他,但是看到他深邃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会发慌。而且,他跟黎冉的关系那么的亲密无间。我跟他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也应该保持距离呢?可笑。   因为方一鸣在场,有些话题我们只能隐晦的提及。他问我,黎沐?从广州回来你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情?你说过跟我一起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回答他说,没什么。   他的眼睛里明明是闪烁着的,为什么看见我又暗下去?他转过头去跟方一鸣说话,我一回来便听说你跟黎淼订婚了。看,他就是这样称呼无关紧要的人。   以后,我就是他的行程路上的甲乙丙丁了。   方一鸣对着他苦笑,有些事情你不懂,订婚未必就要结婚不是吗?   黎冉额脸色变了,却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子凶悍。你不要再说笑了,淼淼是玩笑不起的。这种事情,不管是谁都玩笑不起的。   娉则为妻,奔则为妾。他这样想要无情的抛弃淼淼,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应该为淼淼着想的。   看到黎冉有这样大的反应,他只好顺着说下去。我也只能跟你们玩笑一番,那里真的敢去惹她流眼泪。   你不敢,我看没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敢的。方一鸣从来不在我的眼前伪装。   沈映年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我很担心你呢?你知不知道?   在她们的面前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他的话,他说担心我我我也相信他的话。我只说,嗯。   他还想说些什么,黎冉就说,好啦。下次有空再找黎沐吧。他现在可是大忙人呢。我们一起去集市上面逛逛,有你在那个泼皮肯定不敢再纠缠我。她一面说着,一面推沈映年出去。   沈映年又在门口停下来,他想了想说,黎沐,我晚上再来找你。   我还未回应他,黎冉就拉着他躲一样的离开。我好失落,又继续坐回被报表堆得半人高的桌子前面。我没有心思看下任何一个字。   方一鸣冷冷的说,你在难过些什么?   我的失落他一眼就看穿,我还想要掩饰,我没有在难过。   他怎么相信呢?凭我怎么掩饰他都不相信,他看得出我也喜欢沈映年。他说,在我面前你还要伪装?   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就要**裸不带一丝情感?我反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样子的立场来质问我,来管我呢?要知道,你不是我爸。   他气急败坏,嘲讽的笑出声,然后特别认真地看着我说话,他很少这样正经的。他说,你不记得我说要跟你结婚?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昨天他含着醉意一把抱住我,说我要跟你结婚。我以为他只是玩笑而已,没想到清醒之后的他还记得。一个人是醉酒的也是最清醒的?   不可以,我呵斥他的荒诞言语。   他又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一样,宁缺毋滥,我是不会跟淼淼结婚的。   这样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你不要跟我讲。我被吵得头头痛欲裂,不想再跟他争执。   他还不理解我,还是要跟我抬杠。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我如果去跟你爸说这种事情,他在心里怎么想你。   怎么想我?你只想着说要跟我结婚,还会在乎别人对我的想法吗?提到父亲,我才是真的怒了。他昨天晚上说,取消他跟淼淼的婚约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有胆量背叛他,忤逆他。   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这个样子。可是你为什么三番四次提及,不要说是为了我。我从来不会让一个人这样子对我。   难道?你还想着沈映年!他又是自嘲的笑笑。我自己也觉得可笑,我跟沈映年没有可能了,他这个危险人物总是让我为他以身犯险。   跟你没有关系!你管好淼淼就行了,不要来管我。我在跟他赌气,言语也没有轻重。   他怒目圆睁,黎沐!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他完全不顾我的立场在我的办公室里吵嚷,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看报表。其实我根本就看不进去,他气得站起来一脚把茶几给踢翻了。一时之间轰然破碎的还有陶瓷的器皿,它们刚才还装着温热的茶,现在已经破灭了。   颜卿立即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又看向我跟方一鸣。我仰一仰头,示意她先出去。她不再多话,关门出去。   我起身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好像有火苗,怒不可遏。   我放低声调,向他低头。你不要在这里发疯,这里不是你家。   我发疯?我还不是为了你发疯。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去国外,有无缘无故的要回来。你父亲为什么拒绝我的请求之后让我娶黎淼?我看不是我发疯,是你疯了。   我当初是为什么跑去国外?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仔细想想他的话,好像我的确是这样子一声不吭的跑去法国,又一声不吭的回来。在他的世界里游荡。我明明心里有悔意,说出来的话也不肯有退让。   就算我一声不吭,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谁不知道你多的是女伴,难道你认为淼淼配不上你是么?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也渐渐地没有色彩。他一句话都不说,开门走出去,走的那么的决绝,好像下定决心不回头一样。   我也走出去,交代颜卿让人收拾。我的心里乱透了,不过多久。整个上海滩都会知道方一鸣欲求不满。怒砸了我的办公室。    争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走出公司,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我朝对面的咖啡厅看过去,果真看到一抹倩影。是三姨太,她也看到我,眼神就像烈日一样灼灼的盯着我看。   我不想再看向她,她却婀娜的从咖啡厅里走出来。朝我这边走过来。。她一定看到方一鸣愤怒的离去,所以又忍不住过来讥讽我吧。   我巴不得砸了她景泰蓝的镯子,晃得我眼睛生疼。黎沐。她走过马路,冲我盈盈一笑。   我也对她颔首一笑。我知道她对我没有真心,几分也没有。而我,不过也是应承她而已。三姨太好有雅兴。   哪里比得上你风姿绰约,令人冲冠一发为红颜的好本事?她话里的意思我再清楚不过了,她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冷笑一句,三姨太说哪里的话?我听着不明白。我跟方一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冉是沈映年的青梅竹马。而我,不是青梅,更没有竹马。   她眼睛里的怒意燃烧起来,刚才方一鸣从你房间出来,那样愤怒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从我的房里出来的?难道你跑这么远来喝咖啡就是为了监视我,看看我跟方一鸣有没有私情?   我们站在公司门口争执,没有人会在意我们是在聊天还是在吵架。过往的人群都失去了颜色,只有她是光彩夺目的。   她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都是现在上海滩最流行的装束。谁不知道她是黎军长的三姨太,未来方家的亲家呢?   她不理会我的话,推开我就想要往公司里面走。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我怎么能让让她进去。她要是看见那个模样,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我轻巧的拦在她身前,三姨太要是实在无聊的话。不如我们一块去博彩打麻将,你最近为了我也算是劳心伤神了。   她张嘴就说,谁为你劳心伤神?我不过是看看一鸣罢了。她随即又懊恼起来,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这样说不就是承认在监视我么。我不想在跟她争执下去,我知道她的为人。   恒源楼里有新的博彩?你不去看看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说的极其刺耳,在她听来就是逐客令。   她又谄媚生笑,我最讨厌这样的笑容。明明知道是假的,我还是要应承下去。她顺势拉过我的手,拍一拍,知道你有本事公司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我啊,只进去看看。你害怕什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横冲直撞的走进我的办公室。我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办公室的是关起来的。颜卿看见我们这一副架势,起身要说话。三姨太并不理会她,径直的把房门推开。   房间里一片狼藉模样,还有破碎的茶盏。空气里有的淡淡的茶香味,还有愈演愈烈的火药味。   正在收拾的杂工是一位大叔,看到三姨太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立马就停住手里的活,看着她。三姨太冲他一哄,还不滚出去?看我做什么。   他吓得两腿哆嗦,立马就出去。这个现状,人们对权贵不是攀附就是恐惧。   她发出冷冷的笑声,环视一圈,又看向我。你要知道,他不仅仅是是你的亲梅竹马。更是淼淼的未婚夫。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再纠缠。你好歹也该顾忌方一鸣的脸面吧。   他的脸面他自己不要我还替他顾忌什么?实话跟你说吧,说要跟我结婚的人是他。你要是为淼淼着想就应该好好的去劝劝他,不要再来盯着我。她盯着我不放,我只好实话告诉她。让她早点放下心来。   她的头扬的老高,也不看我,就像是要迸发出极大的火一样。颜卿想要缓解紧绷的气氛,那个老翁真是的,手脚也不利索点。三姨太就不要气了,我去给您倒杯茶。   啪的一声,她居然给颜卿一个重重的耳光。颜卿原本白嫩的脸颊变得红肿,她捂着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插话。   纵使我不懂得分寸,三姨太也该知道孰是孰非。为淼淼小姐积德。从来没有觉得颜卿是这么的绝强要强。她也是一个敢于向命运说不,像权贵挑战的人。   三姨太又扬起了手臂,却落在我的脸上。我把颜卿拦在身后,她对我这么忠贞,我不要她受委屈。   两天的时间里,我挨了两个耳光。我好像是熟悉一样,不觉得疼痛。坚毅的回过头去看她。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又变成高傲轻慢。你妈没有教过你,我这是替她教育你。你要是再这样目无尊长,不管老爷太太多袒护你,我照样能让你不好过。   他们怎么会袒护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我没有母亲亦不会有牵挂。这样的傀儡岂不是最好的?   三姨太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先回去吧。我受了她一个耳光,也不觉得生气。就当是长辈教育我一番吧。   真是奇怪。我在心里居然这样子安慰自己。我从来都不会向别人低头的。但是我也要为颜卿着想。   她又瞪我们一眼,洋洋自得。她赢回了极大的脸面呢。现在晓得学乖了?我虽然是你爸的妾室,但也是明媒正娶的。算得上是你的庶母,你要知道懂得分寸才好。   我含着一丝轻蔑,对她说。有三姨太这样威风的教导,黎沐不敢不长记性。   她又轻哼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出去。我顾不得脸上的灼热感,让颜卿坐下来。   我看着她高肿的脸,心里生出好多的愧疚感。她明明可以不理会,但是却为了我挨这一巴掌。实在是不值得。   她也不红眼睛,她本来就不是脆弱的女子。我说,下次她说些什么你不要听,也不要跟她争执,知道吗?   她懂得什么?难道由着她给你泼脏水吗?她问我,痛不痛?她下手也太狠了点。   她是平民的孩子,经历过艰险挫折。她都觉得痛我怎么会感受不到?面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了,我们出去敷点药吧。   她点点头。我们不乘车走到药店去。一路上有人向我们侧目,我们也不躲避她们的目光。   本来就是这样污秽的生活,还怕别人看见吗?    见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从药店出来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烈日当头。在无比热烈的太阳的照耀下我有丝丝的眩晕感。   我难得有此刻的清净。不跟方一鸣争执,也没有三姨太在我耳边聒噪。陪着我的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女孩――颜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的不就是她这样的人物吗。   她抱住我的肩头我才没有向身后倒下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现在回去么?   我想起桌子上半人高的 报表还得着我去处理。那就回去吧。   医生给我们敷过药之后,又用毛巾包着冰块消肿。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没有灼热感也没有疼痛感。   街道上变得冷清起来,没有上午翻手为云的紧密感觉。我仿佛听到有人叫喊一句,淼淼。   我没有听错,果真是淼淼。她穿着黑色的英伦小皮鞋,在地上敲得当当响。在这个冷清的街道显得异常的不和谐。她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就简单的扎一个马尾垂在胸前。但是,她却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朝我这边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也不看我。她没看见我还是对我视若无睹呢?   是她身后年纪相当的一个男子在叫她。男子追赶在淼淼的身后,,可是淼淼无动于衷。她们是什关系,不像是普通的闹别扭。   她经过我的身边,涌动的气流带给我一丝凉意,我感觉舒畅许多。但是她对我视若无睹,我拉住她的手。你是怎么了 淼淼?   她的手臂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她气喘吁吁的挣开我的手,看都不看我,还要往前面走。   可是我就是不放开手,我说,你也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吗?她不得不停下来看向我。身后的男子也追赶上她,淼淼!   他叫的很亲热,我发觉异样。淼淼嗔怪的看他一眼,对他说。我二姐,黎沐。言语中透露的不仅仅是无奈还有不厌其烦。   男子对我憨实的一笑,黎小姐你好!陆元。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握手。我只对他会心一笑,反握住他的双手。他的手心里有汗水,黏糊糊的。他感觉到窘迫,立马放开我的手。   我转过头去看淼淼,她一副也是一副窘迫样子。我问她,刚才怎么回事,气冲冲的。去哪儿玩闹的不愉快。我问她不过是看重姐妹间的情分,可是她在外人面前毫不顾忌。   她说,你管好公司就是了,来管我做什么。昨晚的一巴掌还没学到乖?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居然被她的话噎住了,说不出话来。淼淼更加洋洋自得,甩头就要走。颜卿从我的身后走出来,挡住淼淼的退路,盈盈的说三姨太果真好教养!淼淼小姐很是得体呢。   淼淼也不急切的想要反驳她,对着我说。你不要的东西也不要硬塞给我,我也不稀罕!她的性格反差太大了。原来,她也懂得去争,去耍心眼。她不喜欢方一鸣是因为陆元吗?   陆元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还是忍住不说话。淼淼应该知道父亲的门第之见的。就算取消跟方一鸣的婚约,也不可能让她跟陆元结婚的。他最注重的就是脸面了。   我看出来陆元的尴尬跟窘迫。不知道陆公子家父是谁?今日护送淼淼回来改日也好登门拜访。我这样子说他应该懂得知难而退的,淼淼不懂事他不能够毁掉淼淼的幸福。毕竟,这是三姨太梦寐以求的。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一直酝酿着却扭捏的不知道怎么说。淼淼站在一旁又对我咆哮,要你拜访什么,你还是去拜访方一鸣吧。她又对陆元说,你还不自己回去?嫌不够丢脸是么?   陆元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还是对我道别。改日再请黎小姐一聚。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却没有孤高自傲。他的眼睛小而明亮,引申出追求爱情的无线渴望。止步还是前行?好像每说一句话都因为门第之见而难以呼吸。他对淼淼说,淼淼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淼淼看都不看他一眼,横眉冷对。你不爱经融才俊,也不爱情深意切。我真看不懂你。   陆元见她不说话,又忍不住去看她。最后还是转身离开,淼淼看到他离开,才敢偷偷探头去看他。但是背影是伤感的,她看不到他的眼睛,洞悉不了他的内心。   淼淼。我叫她,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改变不了。但是,请你正视问题出在哪里。我决定不了你的未来你不明白?我连自己都掌握不了,她们却自私地认为是我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咬着嘴唇,你知道我的事情,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   你究竟是厌恶我,还是厌恶父亲的压迫?我不加掩饰的问她,我并没有权势来决定她们,却成了她们的障碍。   你还不如不要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我怎么会落到这番天地。这罪恶的根源都是因为你,你太自私了。   我实在明白不了她们眼中我的自私。她们不能事事如意便是因为我的自私成为了她们的阻碍?她们有的为了一己私欲,有的为了情爱。我没有为什么。   她终于甩头离开,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天空暗下来好像就要下雨一样,闷热无比。   他们两个人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头,好像两根射线,而我是他们射点。她们再也不会有相遇。   相遇是久别之后的重逢,就像我跟沈映年那样子的。但是,久别重逢之后是什么?我不知道!   豪门多乱世,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做出牺牲。却也看不到别人是为了什么,她们畏惧父亲,而我这个傀儡要为他背黑锅。   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我跟对面的颜卿说。   身处乱世,我不能捍卫身边的人纯洁不受污染。我只能保持自己的不改初衷。   是夜。虽然有雨密集的落下来,但是车水马龙,夜夜笙歌不会因为它而停止。   我没有雨伞,只好坐在公司门口等待。我也不需要司机,也不想坐在狭窄的车内看不到灿烂风景。   我是在等沈映年。他回头对我说,黎沐,我晚上再来找你。   我坐在台阶上雨水落在我的脚底下,而我脚下的台阶也变得潮湿起来。有很多人力车夫过来招呼我,我都拒绝。他不会不信守承诺的。   终于他来了!   他开着他那辆黑色的福特,在我面前停下来。就像是带着光而来。他还开着这一辆车去码头接我。但是那个时候他只低头看报纸。他撑一把雨伞走下车来,对我说,我们去喝一杯酒?   他在问我的意见,我便起身跟他站在一把雨伞里面,说好。   今晚,他亲自开车。我问他,今天跟冉冉去哪儿?没有别人在场,我们不再拘谨。以称呼论亲属,我是不是太傻?我曾多次犯险去救他。这样的情谊他也很清楚的。不然,他为什么又说很担心我?   跟她?除了去花墟还能去哪儿?他还反问我,你跟方一鸣再聊些什么呢?   我想起早上的混乱场面,不想多说,一句话就带过去。没什么,除了淼淼。   他似是而非的哦一句,他甘心跟淼淼结婚?他也会有质疑,方一鸣肯定不会愿意跟淼淼结婚啦。但是我不想这样跟他说,因为跟他独处我不想谈及别人。   他不想那也是他的事情,我能怎么办?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一点差错都会把我打入万丈深渊的。他曾经跟我说,我会陪你渡过难关的。   他故作轻松神态,有些事情你不用太认真,伤了各自的面子你父亲不动怒才怪。他知道我去找程航远的事情?就算他不知道,冉冉也会告诉他的。我的狼狈样子他也听闻。   冉冉告诉你的?我反问他,为什么你今天就回来,黎天告诉我你要五天时间才能够回来。是不是有事?想起跟他一起的危险时刻,我总会怀疑是不是他又有危险,所以回来找我?   在我看来,他的话透出一番得意。他说,我跟冉冉太熟稔了。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熟稔?是不是就没有别的感情。我告诉他,我没有别的重要事情要你操心。   在你父亲面前要懂得服软,脸还疼不疼?他好像在认真的开车,但是也专注跟我聊天。   我明白告诉他,我不想当一个傀儡,可是跟他们比我是一个孤家寡人。她们有兄弟姐妹,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只有沉重卸不下的担子。   他很认真的说一句话,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我满心欢喜去看外面的霓虹灯,在烟雨中的朦胧样子模糊不清,却让人生出向往。   只要他一句话,我的阴郁便一扫而光。就算为了他犯险我也心甘情愿。   汽车停在南京路的一家名叫丹卷的酒吧停下来。丹卷是狐尾百合的另一个名字,在租界里是应该起一个这样美妙且生机盎然的名字。   烟雨里有人 唱《夜上海》,声音并不渺茫。是清晰的。我跟他躲在一把雨伞里,就快要贴到他的胸脯上。   有侍应生给他接过雨伞,门是敞开的。走进去,《夜上海》的动听歌声涌进我的耳朵里面。   我们在吧台坐下来,玛格丽特还是龙舌兰日出?   不,我今天要曼哈顿。我看着面前的侍应生在调酒,回答他。   他一脸不可置信,曼哈顿是失恋时候喝的酒。他是不是在对我说,我想要回过头去看他。眼角的余光却扫描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也不回他的话,看着那个身着侍应生服装的男子。他猛地转过身,与我对视。   原来是他!他也吃惊不小心打落空的酒杯。    离 - 墙头马上 - 時七   清脆的声音袭来,酒杯被摔得支离破碎。   看到他,我虽然也有吃惊,但是不会像他这样乱了分寸的。是不是在他的心中也觉得权贵是不能攀附的?可是他还是接近淼淼。   有穿着西服的男经理过来骂他,他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还忍不住要抬头看我,他如此窘迫,还要在乎我对他的想法?一不小心手指被扎伤,有鲜红色的血流出来。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他讪讪的从我的身边走过。沈映年发觉我的神色异样,凑近我问,你认识他?   我要如实相告还是替淼淼隐瞒呢?我告诉他,我不认识他。   他应该不会相信的吧。虽然他点头,可我还是觉得他的表情似是而非,带着不可置信。   陆元在受伤的手指上简单缠上纱布,又继续出来工作。他走到吧台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到托盘上面,一桌又一桌的送酒。我的曼哈顿已经调好了,我对调酒的侍应生说谢谢。   沈映年的是“螺丝起子”。这种酒是在伏特加里面加入柳橙汁,用螺丝起子搅拌成的,深受女性的喜爱。   我揶揄的看他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女性杀手,换一杯“教父”吧。“教父”跟他神秘的身份不是更配吗?   他还没有说话,我问调酒的侍应生说,再来一杯“教父”,应该有阿玛雷托杏果利口酒吧?   侍应生不回答我,专心的调酒。花式调酒很是精彩,没多久就调制出我要的酒。我把它推到沈映年面前,尝尝这个,肯定比这个女性杀手更好。   他拿起酒杯饮一口,有威士忌的馥郁芳香和杏仁利口酒德浓厚味道。他又饮一口,才放下酒杯,看着我。看来你在法国没少去这种风月场所。   他的意思是我对酒品的认识广泛。我在国外的两年说不上多有成就,但也不是无所事事。我笑笑说,下次再请你尝一尝血腥玛丽。   他说,以后一个人不要来这种地方,不安全。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他说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我问他,你不跟我一起来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总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啊。   你又要去哪儿?想到他才刚刚回来又要走,他太神秘了我永远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冉冉,她那么了解他的行踪。她到底是是不是栀子?   我等着他的回复,却看到他的眉毛突然皱起来。他也有担忧,他在担忧什么?他拉起我的手说,快走。在吧台上面放一张钞票。   我只好放下酒杯,由着他拉着我,也不问他是为什么。虽然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有危险,但是我们总能够化险为夷。   黎小姐想到哪里去?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探出身子来。是那个身材浑圆的李队长,他穿着便服却不觉得那么胖,真是冤家路窄。   难道沈映年要躲的人是他?我这样才想并不确定,凭沈家的地位是不需要怕一个宪兵队的小头目的。   李队长有什么事情?不妨改日再说。沈映年拉着我想要走,却被他拦在身后。他在我们的面前站成一个大字,拦着我们的去路。《夜上海》落幕又有新的歌曲唱出来,没有人在意我们发生的事情。   李队长发出阴险的笑容,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打转。黎小姐我昨天是怎么说的,路总有走窄的一天。昨天你仗势欺人我就不计较了,今天好好地陪我喝一杯怎么样啊?   他说着,顺势就要要拉我的手。我不畏惧他,他简直就是草包一个!沈映年拉着我的左手,我把右手甩到身后。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他喝了酒好像醉了,踉踉跄跄的拉住我的左手就往吧台去。完全不顾及沈映年,我看到沈映年的脸色发黑,他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却是因为我。   他阴沉的说一句,放开你的脏手,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在你面前。   他越来越不懂的分寸了,酒精上头就是这个样子。他就要朝我抱过来,管他是谁,也挡不住本大爷玩女人。我想甩开他的手,但是沈映年抓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只好任由李队长拉着。   沈映年突然左手扼住他的脖子,手掌背面的青筋暴起。我知道他用了极大地力气,却还是不愿意放开我的左手。李队长立马放开我的手,希望可以掰开脖子上越来越紧得手。他的脸因为呼吸不过来涨的通红 ,沈映年把他推倒在地。   他渐渐的清醒过来,在地上看着沈映年。像恍然大悟一样从地上窜起来,沈公子是我失礼了,是我该死。他又卖力的扇自己耳光,乞求原谅。   以后对黎小姐放尊重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她是黎军长的女儿吧?沈映年反问他,你这碗还想不想继续吃下去,可全在你自己。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军长的女儿呢?他清楚的很。我昨晚对他的羞辱他以为今天可以讨回,却是失策了。   是是是,黎小姐我不是东西,我该死。又是一串喋喋不休的话,我不愿意看见他。   你还不快滚?在这里嫌丢的脸不够多是不是?他听见沈映年这样子说,像是如获大赦一般,转身就走。   只听见彭的一声枪响向我们袭来,李队长轰然倒下。子弹射进了他的脑袋,他的眼睛还是睁的老大。一时之间听到这样的巨响,场面都混乱起来,做鸟兽散。各种尖叫声音不绝于耳。   很明显是冲着沈映年来的,如果没有李队长的纠缠他就不会死于非命。我来没有时间感慨世事沧桑变化,却是陆元不顾危险的跑过来问我,你怎么样?   他奋不顾身的跑过来问我,跑进狙击范围。我忽然明白了,淼淼不爱金融才俊,有一个人甘愿为她冒险。她跟三姨太是截然不同的人物,她的形象在我心中高大起来。   沈映年跟他对视一眼,对他说,这里危险我们快走吧。他早就知道我跟陆元认识,我的谎话骗不过他。   我们在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了,街边立马出现大批外国军官。敢在租界里面开枪的除非很有把握能够一枪毙命的。没有第二枪射出来,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我看向沈映年,他犹豫而且不舍的眼神。你先回去!然而他坚定的把我交到陆元的手里,一定要安全的送他回去,明白?他不撑一把雨伞,淹没在模糊的霓虹景象里。   我还未跟他说一句道别的话!陆媛握着我的手,没有上午的窘迫感反而让我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他脱下身上的马甲,遮在我的头上为我挡雨。黎小姐,快走吧。   我虽然有满腔的疑问,但是对着他我只能一笑置之。我说好。   雨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大,只是淅淅沥沥的落到地上。他为了给我遮雨,自己却被淋湿了。他好像有急事,跑的特别的快但是又不得不放慢脚步来配合我。   我在路口停下,陆元你是不是有事?   他挠一挠头,不是什么重要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你回家。   已经远离混乱了,我们站在清净的路口。旁边有多的黄包车,有人力车夫上前询问我,小姐去哪儿?   你有事情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说着我已经坐上一辆黄包车,对车夫说道,去黎公馆。   他的手里拿着湿黏黏的马甲,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坐上车。我对他说,谢谢。淼淼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放心。   他还是沉默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终于跟他擦肩而过,离他越来越远。我也不回过头去看他。沈映年的车还停在丹卷,风里夹杂着雨。风雨动摇的上海滩会有什么样的大事情发生呢?   今天实在是经历太多事情了!沈映年去了安全的地方吗?只怪我给他教父一样的下场。方一鸣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吧?    乱 - 墙头马上 - 時七   黄包车在家门口停下来,而春雨霏霏也渐渐小下来。我从车上下来,给了车夫5块钱大洋,不用找了。他兴冲冲的走了。   我走上石阶,里面仍旧是灯火通明。还有长一声短一声的哭泣。我驻足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三姨太担忧的声音。她这么自私的一个人,除了淼淼还有谁能够让她伤心呢?   老爷,你跟巡捕房的人说说吧。我在外面听他们的谈话,看不到他们的面部表情。   混账!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使唤的动他们。现在是杜月笙的时代,谁还理我这个糟老头子。他每次这样讲话都让我觉得他是在撇清关系。他喘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忘了昨天晚上黎沐是怎么样羞辱他们的吗?就算他们派兵,也未必是真心做事呢?   方家知不知道?快,管家赶紧去知会一鸣一声,也让他们出出力。我的淼淼啊,这可怎么是好。   陆叔叔向往我这边跑过来,却被拦住了。我听着声音,是冉冉。   三姨太糊涂了,这样丢人的事情自己知道不成还要说出去让别人笑话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一个女子的贞洁,在男人看来是多么的重要。方一鸣多得是女伴,淼淼这个样子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全看你了。   原来淼淼还没有回来。生死关头她们还能够侃侃而谈?淼淼不需要方一鸣的怜悯与同情,而黎家是需要的。   三姨太又嘤嘤泣泣,那个声音听着让人伤心。   还是冉冉识大体。你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大太太说,你早上不是说她跟同学出去踏青了,是哪一位同学。不打电话过去问问嘛?   三姨太止住哭泣,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叨扰老爷清净的。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气氛好像凝固住了,她们不再说话。只有啜泣的声音。   老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他们一些钱或许更好办事呢?你又不让我跟方家说,这个事情还能怎么办呢?三姨太的哭声凄婉也动听,可是父亲却不为所动。   钱?我们哪里还有钱。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一样不是要用钱买的。你不当家,是不知道我们家如今的这副田地了。太太冷漠的说。我想不是有多么的缺钱。而是,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虽然,杜月笙掌握了上海滩大部分的经济流动;但是,黎家好歹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   我想了想今天看见淼淼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们呢?陆元晚上那么急匆匆的,会不会是要去找淼淼?   我走进去大厅,看到三姨太在沙发上面哭的梨花带雨。而父亲沉静的抽着烟袋,他又换了一根翡翠烟嘴的烟袋,还是那样长长的。我不知道这一根什么时候会被他摔碎。冉冉跟太太一副高傲样子,冷眼旁观。   听见我走进来的声音,三姨太猛地一回头。是不是淼淼回来了?那一刻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担忧,再看到是我之后又变成一副刻薄的嘴脸。昨天晚上要你去逞强什么,有太太跟冉冉在哪儿,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步。现在好了,得罪了巡捕房的人。连累的可是淼淼。   三姨太惯会取笑的。你忘了父亲说的,承担家族大业吗?我看,你是在怪我昨晚上的蛮横吧?又是冉冉替我出头,也只有她的话三姨太还会顾忌一点。   在外人眼里我的确是承担家族大业,实际上我不过是个扯线木偶罢了。他们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他的耳光我不想再承受了。   父亲却抬头看我,吸一口烟及其享受的说,啊,是黎沐回来了。坐到我这边来。他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过去。   我绕开她们,坐到他的身边。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我的心头。难道是因为我察觉淼淼跟陆元而不告知他们吗?我想,不是这样的。   淼淼还没有回来吗?我问他们,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我还是决定,在她们面前装一装。我不想告诉他们我见过淼淼这件事。   黎沐啊。这件事情还得要你去跟巡捕房的人交涉一下。他居然透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   他说的得我去交涉。不过是让我仗着黎家掌权人的身份去低声下气罢了。毕竟,昨天晚上是我让他难堪的。   昨天被我羞辱的李队长为我挡了一枪,已经死了。他们都露出一副极度吃惊的表情来,只有冉冉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姨太绝望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我的淼淼到底在哪儿?   父亲的吃惊转瞬即逝,你没事就好了。即然这样,方家那边就不必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必知道?他就这么确定淼淼没有生命危险。原来,他除了会算计我,也会算计其他的人。淼淼只有嫁给方一鸣才是一颗棋子,如果她做不到,生死他亦不会担心的。   你记着一定不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彻夜不归。我的脸面方家的脸面还是要顾忌的知不知道?你应该不用我教你怎样做吧。他说的那么的平静,他最会做的就是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他有能力给我权利,也有本事收回我的权利。   难道淼淼的生死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我忍不住这样问他。我居然忘记昨天晚上把他激怒挨得那一巴掌。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我,就像在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的那种气势。   我极其不悦的对他说,是我失言了。你的话我会照做的。他这才收敛那种目光,继续抽他的烟袋。   好了,黎沐今天一天折腾的你也够累的了。这些事情就明天再去做吧,哪能不休息呢?太太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折腾,我看着她慈祥的目光,瘆的慌。   黎沐,淼淼失踪这样的大事你能够睡得着?当真是没良心!三姨太想我现在就出去找淼淼。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陆元对她那么的真切。她们不会私奔了吧?   我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我跟你一块去吧?冉冉起身问我。   我推脱她,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好好休息。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我坐上黄包车就后悔起来,我想去找陆元,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那里。烦躁。我对车夫说,去南京路丹卷。我想他工作的地方应该有他的住址,而且我还想看看沈映年的车还在不在哪里。   刚刚受到枪袭的丹卷冷清急了,没有半分生机。而沈映年的车却还停在门口,显得阴沉。   我走进去丹卷,里面一片狼藉。有不少的巡警在给李队长的尸体进行拍照,我顾不得这么多,找到那个骂陆元的男经理。他的身材有一点魁梧,但是模样却是难得的清秀。这样的身材搭配真怪。   我跟他提及陆元的时候,他忿忿不平的说,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下班,等他回来我一定扣他工钱。   他也不知道陆元的地址,我失落的走出去。却跟陆元撞一个满怀,他还是穿着湿漉漉的工作服,马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目光空洞,就像丢了魂魄一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的英伦小皮鞋,是女士的。   我认出它来,是今天淼淼穿的那一双鞋。你为什么拿着淼淼的鞋子?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我对不起淼淼,他满腔的自责,低下头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如果,我早一点到的话。   你们想要私奔?我隐约猜到了,淼淼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他因为我而迟到。淼淼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只鞋子。这是灰姑娘跟王子的故事,但是在这个风雨动摇的上海滩,王子能不能找回灰姑娘呢?   他点点头,我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淼淼就不见了,只有着一只鞋子。我以为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她不会来了。所以,我也不看重没有按时到达。   你们约定在哪里?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淼淼消失的地址。   淼淼怕被人看见,所以在民生路的弄堂里等我。我们不在说话,招呼黄包车载我们去。   我又回过头去看沈映年的车。此时正有一个风姿绰约,妩媚动人的妇人靠在他的车上抽着烟。她的神情含着极大的满足一样。她的肩膀上面披着的是极其贵重的水貂披肩,颈间是一串圆润的珍珠。她的身旁还有一位面相萎靡的男子,一看就是因为长期吸食鸦片造成的。   我坐上车去,离他们越来越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陆元坐在黄包车上跟我并排在马路上面行驶,今天的确是折腾的够难受的。   方一鸣怒砸了我的办公室,三姨太给我一个耳光,沈映年遇袭去了哪儿?还有淼淼失踪究竟是被谁强撸了去?   我头痛欲裂,不想再去想着一些。如果,我找不到淼淼我只能够求助杜月笙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是耳闻确实不少。百闻不如一见,我总是要拜访他的。    偶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站在民生路的路口,雨后清新的味道。这里大多都是比较富裕的居民区。再往里面走就是一些比较脏乱的弄堂了。   我仿佛看到淼淼站在雨里撑一把雨伞的清丽模样。还有她乌黑亮丽的马尾辫。   就是在这里看到她落下的这一只鞋子。陆元对我说着,还望着天空。然而,天空之中没有一颗星星能够为我指明道路的。   她在这里等你,因为你们决定一起离开上海?从我听到淼淼跟方一鸣订婚的消息的时候,我就有质疑。方一鸣不喜欢淼淼也不跟父亲说不,可能他知道淼淼会选择离开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家庭,一个个都是身不由己的。他的话语里暗指什么?他真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他也仅仅只有聪明罢了。杜月笙能够从一个小混混发展到现在的商业巨头,还有黑帮势力。靠的可不仅仅使那一点小聪明。   你为什么这样讲?因为淼淼跟方一鸣的事情吗?   他看着我,手里还握着淼淼的那一只鞋子。不,不仅仅是因为淼淼。还有你。他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我好像在他的面前就是**裸的,他能够洞悉我所有的方法。   你我认识还不到一天,你为什么说还因为我?我躲避他的目光,看向别的地方。雨后的潮湿在地上,还是显而易见的。巷子的深处也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居然跟沈映年的一样,难道停在丹卷门口的那一辆车是那个抽烟的女人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说好听一点你是承担家族大业,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扯线木偶罢了。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他还询问我,考虑我的感受。   他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是在外人面前,特别是不熟悉的人我还是有一点高傲在的。我冷哼一声,你担心淼淼就是了,还来关心我的事情。我家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去操心,你自己明白吧?   我看着那一辆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车内。背影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子,车外有很多的黑衣人。大概就是一些零散的黑帮团伙吧。   他错愕,之后又正了正身子。黎小姐这样讲,却也并没有将我跟淼淼的事情告知其他人不是吗?看的出来,黎小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救我于危难,我怎么能够背信弃义呢?   我告诉他,淼淼跟方一鸣的事情只有让方一鸣自己松口,要不然实在是没有转圜的地步。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退婚的事情伤的是淼淼的面子。   我知道淼淼最近变得坚毅起来,但是我激怒方一鸣。他现在未必肯开口去跟父亲提着件事情。而且,他的父亲不同意的话也是枉然的。   他自嘲的说,只怪我生在这样的人家,不能够与淼淼门当户对。其实以他的教养与学识想要出人头地并不难,只不过少不了要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他,也未必会去做。   我看着墙面的车子回他,你刚才也说了,像我这样子的家世身不由己。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他沉默一会,抬起头吹出一口气。我要去巡捕房,人口失踪的事情他们不管吗?他转身就要走,可是我拉住他的手臂。   你疯了吗?父亲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是为了保全自己跟方家的颜面。况且,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报案呢?别人只会说,黎家人冷血,为了家族名声弃族人不闻不问。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站在原地沉默起来。倏然向空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吼叫,淼淼,你在哪儿?   随后又是彻底的安静下来。天空没有给我们答案,我也很想知道淼淼在哪里?但是以我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我又该怎么办?   谁在哪里吼叫?把他带过来。车子里的人已经下车走出来,我在远处看着觉得他的周边蒙着一层黑色的影子。我没有看错,他身边涌出大部分的黑衣人,类似于打手之类的。   他们朝我们涌过来,陆元表现的怵然。他虽然不畏惧权贵,但是对地痞流氓还有有恐惧感的。巷子里没有一盏灯,天上也没有星星。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朝我们跑过来。   不由分说的就抓住陆元往车那边拽,也有人扯住我把我往前面拉去。我费尽力气挣脱他,却又被更多的人擒住。手被拽的生疼。我咆哮道,还不放开我?你不知道我是黎军长的女儿吗?然而,并没有用。他们一句话都不跟我讲,更加的粗鲁。我跟陆元被推到在湿漉漉的地上,真难受。   你们果真是放肆!我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而我只能希望黎家的声势能够唬住他们。他们不为所动。   陆元也叫道,关天化日你们想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居然有点颤抖,可能跟我一样是第一次经历吧。但是,我并没有多少的恐惧感。只有疼痛。   有一个在人群那中间走出来,看着身影很像刚才坐在车内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却非常的老城。他刚刚抽过烟,朝地上吐一口吐沫。你说,你是黎军长的女儿?那刚才他叫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居高临下,我得抬起头看他。我也不甘示弱,你要是知道我是黎军长得女儿就应该放了我,而不是把我推到在地。我不知道你是哪路人马,但是你好歹也该顾忌着点黎家在上海的声势。   黎家哪里还有什么声势呢?现在是三足鼎立的局势,杜月笙,黄金荣还有张啸林是上海三亨。   有人冲上来就劈下两个耳光,只听到啪啪的声响我却感受不到疼痛。原来,是陆元挡在我的身前替我挨这两个耳光。打都打了,他才呵斥一句不得无礼。既然,是黎元洪的女儿就起来回话吧。   他知道父亲的名字我并不觉得惊讶,但他已经是一个下台的总统,被卸职的军长,他的名字应该被人们遗忘。   陆元扶着我起来,他又问我,你真不是道我是谁?他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问我。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能够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在上海滩不会只是一个小头目。我看向他,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那你刚才叫的谁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起父亲的话,不能够闹得人尽皆知。他们的处事方法我难以相信会有多么的隐晦。一个朋友罢了,不劳你操心了。我们走。   就在我跟陆元打算离开的时候,又有人拦住了我们。我二话不说,问他,你想怎么着。   他指了指陆元,他留下来,你可以走了。我站在原地不动,他又继续说,我放了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黎元洪的女儿。但是他,扰人清净,我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的。   既然是清净那就应该是内心的平和,谁扰的了?你如果想要清净就应该远离尘世才对。何必再人世中苦苦纠缠呢?   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因为什么,居然放陆元跟我一起走。不过他说,下一次你再仗着黎家的声势我也不会这样就放过你的。   我心想下一次一定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我却不说这样的话。不知先生姓甚名谁?   他摇一摇手,又抽起大烟来。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我可不想再跟这种人打交道,粗鲁蛮横。陆元搀扶着走着,可是走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人跑上前来抢了淼淼的那一只鞋子。陆元争执不过他,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我扶他起来劝慰他说,不过是一只鞋子他要是喜欢就当给他做见面礼了。   陆元的情绪很低落,现在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   为什么要你送,我一个人又不是不可以。我对他说,我倒是比较担心你。毕竟黎家的那一点声势还是有用的。   他挠挠头,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点。我走了。   他就住在附近的贫民窟里,我点头说好,跟他道别。出门以前套的小外套也被弄湿了,天空有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这么晚我也有了一丝凉意。   这个地方时不会有人力车夫的,我只好自己走到淮海路上,然后在淮海路上拦一辆车回家。我担心雨会越下越大,只好跑起来。   终于,到了淮海路了。虽然很晚,但是霓虹光彩并没有多暗淡。对面就是百乐门,今晚我经历这么多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在意的。我要过到百乐门,他的门口有很多黄包车。   我跑在蒙蒙细雨里,身后却传来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我只能后退,汽车风一样从我的身边飞过,我不小心扭伤脚又重重的坐到积水里面。真落魄!汽车又倒退回来,打开窗户丢给我几块大洋。钱币落进积水里面,根本就看不到。   到底是谁,这样无理?我抬头看过去,他也刚好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巧女子,很是精致。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他身旁的女子就亲昵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声音极其柔美的说,好了,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你给的钱足够她寻医问药的了。   他也看出来是我,推开女子的手,想要开门下车。却被她拦住,我当是谁?这不是黎小姐么。那日的舞会的惊艳怎么到了今天就流落街头了。我不认识那个女子,在方一鸣的面前也觉得尴尬。   我从积水里面起来,浑身泥泞,雨还在不停的下下来。我回她一句,我蒲柳之姿如何比的了你光彩夺目呢?   她却莫名的高兴起来。可下一秒方一鸣就推开她,朝我走过来。她知道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对方一鸣咆哮。你这样推开我算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是百乐门的舞女。   方一鸣也没有雨伞,只好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头。虽然跟他有过激烈争执,但是他比我要大方得多。我们在一起淋雨。他问我,这么晚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雨伞都不带一把。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他讲关于淼淼的事情,他就回过头对车内的女子呵斥。你闭嘴!女子也知道他的脾气,立马乖乖的不说话。   淋这么多雨?他皱起眉头,扶住我的手。还能不能走?   我想要走一步,脚踝却传来剧痛。我轻哼一句,他就紧张起我来。想到今天他的无明业火,此时他又是那么的温柔。   他不顾我的满身泥泞,突然把我抱起来。你想干嘛?快点放我下来。   他不为所动,把我塞进车内。    知 - 墙头马上 - 時七   原来,世间女子都是小气的。我以为今天跟他有争执,他决绝的不回头就走。但是,他还是在意我的。我不知道这种在意对于我而言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车上明媚的女子是他的女伴,看见他把我抱进汽车跟她坐在一起,便气急败坏。方一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公卿家的格格,你今天这样作践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耳朵上有亮晃晃的钻石,果真是艳压群芳。她说着,又瞥我一眼,满满都是瞧不起与轻慢。脏兮兮的,离我远点。   我本来就不情愿坐进来,她这样讲无疑是给我当头棒喝,但是我岂能由得她去?我对她说,你莫不是忘了,现在是中华民国,你还用你那公卿小姐的身份招摇过市,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亡国之女么?   她讪讪的看着我,五十步笑百步。跟我相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即便她是过气的公卿格格,也好过我庶出的身份。此刻我不在意着这一些,我还没有找到淼淼。   方一鸣坐在副驾驶座上,汽车停滞着。他回头头来看我,你这么不当心,脚还痛不痛?   我不当心?我扭头问他,究竟说我不当心还是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样讲可不是在在意什么,我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即使他跟淼淼未必能够走到一起。   他却溺爱一般的对我笑,然后对他的女伴讲。你先回去,明晚再找你。   他的话语很冷漠,我想如果他也可以对我这样冷漠不闻不问就好了。他的在意是我很大的困扰。   你在说些什么?我身旁的自诩是公卿格格的女子不可置信的问他,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不要忘了你心思郁结的时候 是谁在你身旁开导你。你今日这样对我,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方一鸣转过身去对司机说,先送她回去。   方一鸣,你真的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她此刻的愤怒样子没有半点知性优雅,是不是我在愤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汽车发动起来,在雨中飞驰。她郁郁的神情就像被抛弃一样。不是像,她就是被抛弃了。如果继续下去,淼淼也会想她这个样子。没有幸福没有自由。金丝雀豢养在笼子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对别人来说我总是介入者?我怎么样才能够摆脱这尴尬的身份。我还要等沈映年回来。我对方一鸣说,你还是在医院停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不。他也不回头看我,但是我觉得他的意志坚定。   身边的女子冷哼一句,方一鸣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要贴上去吗?我真看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但是如果,你想要淋一场雨的话,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在威胁她,想要她住嘴。   我想要再去淋一场雨。停车吧。我对方一鸣讲道,他不愿意放我走,我不想介入任何人。   他明显的怔住,片刻,又过头对司机说,不用理他,去医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我也如坐针毡。淼淼现在在哪儿?我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也看不见任何人进入我的眼睛了,方一鸣却不明白。   虽然父亲说不能够闹得满城风雨,更不必知会方一鸣。但是他不会这么封建愚昧,有外人在场我只好闭口不提。   方一鸣你要太固执,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却引来别人的一阵谄媚的笑。   她扭捏作态,像极了封建时期的王公贵族,满脸虚伪。方一鸣,我以为你有多遥不可及。原来你也是个凡夫俗子,也会被人厌弃。   你给我闭嘴。方一鸣又气又怒。他气得是我说推脱的话,愤怒在她。你不要以为你是公卿家的格格我就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想石沉海底还是怎么样,只管说个明白一定不会委屈你。   他惯会放狠话,她在家里一定是受人吹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待。吓得嘤嘤哭起来,我最看不得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了,但是方一鸣说话实在是难听。   我居然还安慰她,你不要哭。我又去跟方一鸣争执,你分明就是跟我有气,你吓唬她做什么。   他黑着脸想说又忍住 ,只好对她说,你不要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还是生硬冷漠的。我虽然对他没有情愫,但是听起来还是叫人生寒。就像那一次他扼住我的脖子对我说,黎沐,我是不会娶她的。宁缺毋滥的道理你不懂?   我看不下去,邹着眉头问他。大半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脚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不用你费心了。   哼哼,你还来问我。他又被我激怒。我倒想问你,大半夜你一个人到底想干什么,雨伞也不撑一把,要淋雨别在我眼前。看得人心烦。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她的哭泣声却一点都没有收敛。虽然在我面前百般争强犟嘴,却比不过他一句呵斥。   他又狠狠地凶她一句,不准哭!   她停顿一会,又放声大哭起来。她一个人坐在一旁,显得孤苦伶仃,我好想要去抱一抱她的肩膀,在她这样伤心的时刻。   火药味越来与浓烈,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里面却一触即发。   停车!我也冲他吼。但是汽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黎沐!你不要以为你是黎元洪的女儿,我就会对你毕恭毕敬。你用脑袋想想,黎家的声势早就不如从前了。你还要固执己见吗?我不过是在担心你,为你好。   他说的简直的唱的还要好听,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我才不怕,反正跟他争执也不是第一次。   就算黎家人去楼空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需要的是黎元洪。你的担心不用给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去找淼淼吧。   说出来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跟他争口舌之强。她坐在身旁听着我们的争执,一头雾水问我,黎淼淼不见了?   我不说话怕越描越黑,可是她却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发出震人肺腑的笑声。我就不信了,她就这么被人强撸了去。她一定是有了相好,也厌弃方一鸣吧。   她这样的女人,我刚才居然还对她心生怜悯。我真后悔。   我满脸的懊恼,方一鸣听到她说话不好听,回头看我。然后又对她讲,你回去不准胡言乱语,听见没有。   她有了把柄在手上,也敢跟他叫板。我可不敢保证过了今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她的一双凤眼妖娆至极,摄人心魂。   虽然方一鸣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对个人名声还是很注重的。如果以后他跟淼淼成婚,淼淼消失彻夜不归的事情,他也会在意的。   方一鸣的眼神充满危险,看着她又柔和下来。温柔的对她讲,你不要闹脾气,回去好好休息,眼睛都哭肿了,真是让人心疼。   终于到了医院,她看向我得意洋洋的,又不说话。她以为方一鸣会撇下我一个人去医院,留下来陪她。愚蠢。   谁知道方一鸣居然撑伞下车,走到我这边为我打开车门。你还能不能走,要是痛的厉害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还是我背你吧。   她的眼睛里深藏怒火,方一鸣,我对你 一片情深你看不到吗?还是你生来就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顽固女子。   我自己可以去看医生,你不必担心。   但是他还是扶我下车,我又跟一个男人同撑一把雨伞,恐怕从今以后我难以摆脱他。他又对 车里的人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在找你。送她回去。   她终于不再说一句话,或许她已经看清楚一个人。他不会再去找她,而他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托词而已。她满眼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你不该这样对她。虽然她威胁你,但是她也在意你。我抬头去看他,有夜雨不停地落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寂冷清。但是,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我不再孤独。   不,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只在意你的这一个事实。他扶着我又说一句当心。   我在他的指引下上去台阶,进入医院的门诊部。医生说虽然只是普通的扭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经常按摩来恢复脚踝骨头的磨合。   他想要给我按摩,我推开他。问,方一鸣,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我希望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即便淼淼不钟意与他,他也应该有一点责任心。   我担心她也是没有用。你父亲有意封锁消息,狠心让你一个人承担。我只担心你。他还是粗鲁的抱起我的脚给我按摩脚踝。   他的手法很娴熟,一点都不输于医生的手法。慢慢的,我的脚没有那么痛了,习惯了。   他在意名声也是,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我推他一下,示意他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为我穿上鞋子。我今晚穿的是英伦风的小皮靴,没有湿。   我告诉他,淼淼一定是遇难了,我找不到她没有 心思睡觉。   此时此刻我对着他说这样的话,我完全不敢跟他提起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他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男人,也很有控制欲望。   他不喜欢淼淼,即便是受命于人,也应该极力的去争取。   他只说要跟我结婚,我真看不透他。   不过,看透他对我是好还是不好呢?    遇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担心的。他又顿了顿说,淼淼,我会安排人去找的,你放心好了。他拍拍我的手背,然而我并没有安心多少。想起父亲的叮嘱,我已经走漏信息给别人,难道我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不,你可以这样。我脱口而出,却没有注意到他惊讶的表情。我又补充一句话,父亲叮嘱我不可以大肆宣扬,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方家的名声。   他摇摇头。黎沐,我虽然不喜欢淼淼。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弃她于危难吗?我相信你不会,不然你就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了   他说得对,我不会弃她不顾。但是,我也只能够这样隐匿的去寻找她。无疑是大海捞针罢了。   我想过了,如果到了明天早上她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杜月笙。他虽然是贫苦出生,但也不会没有道义的。毕竟,上海滩还是有黎家一席之地的。   在门诊部没有茶,他只递给我一杯微热的开水。好,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我喝一口水,晕头转向的感觉好了很多,我可能有一点发烧,有轻微的头痛感。   杜月笙跟我这落魄的父亲还是有一点交情的。他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雄霸上海滩,他的手里一定不干净。他成立的三鑫公司能够垄断法租界的鸦片提运,也是因为勾结军阀的缘故。他出任法租界总会联合会主席,父亲还命人撰写了一副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由此,他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   我摇一摇头,想要清醒一点,可是却越来越难受,脸上也开始滚烫起来。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就要干透了。我只好对他简单说一句好。如果我拒绝他的话,肯定又是长篇大论。而我已经支撑不下去。   你怎么了?他询问我,又用手覆盖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不舒服也不讲的吗?他急切的又把我抱起来,我感受到他的吃力。   他把我抱进一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只有我一个病人。他后面跟着的还有手无足措的小护士,年纪轻轻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不知道怎么 样才好。   他把我放下,对她们说快去叫医生。然后就伸手过来扯开我的外套。我还有一丝清醒,立马用手护住胸前,你要干什么。不许碰我。   他拗不过我,好,我不碰你,那你自己把湿的衣服脱掉。他的话语里面都是宠溺,已经很少会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了。可是我,总是激怒他。是不是很不知好歹呢?   我想一想好说好吧。又自己起身脱掉就快干透的外套。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有很多只虫子在我的脑袋里面,想要冲出来。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太阳穴。   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不是医治我。而是对着方一鸣啰嗦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跟方一鸣握一握。可是,他不理会着一些,把医生推到我的窗前。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医生走到我的跟前才认出来是我,表现出的是颤栗还有窘迫。他想要攀附权贵却忘记了我也算得上是将门之后。他讪讪的对我僵硬一笑,黎小姐。   在我看来,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是他本末倒置,不看重生命。我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轻蔑的说一句,有劳了。   有两个护士进来帮忙,我的手臂有轻微的刺痛感。他扎一根针进去我的血管,有拔凉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我的血管进入到我的心脏。完成血液循环的过程。   方一鸣说,你现在好好躺下来睡一觉,淼淼的事情我会安排的。他替我拉好被脚,又要出去。   我看着他转身,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你等一下。   他回过头对我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告诉黎冉你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他懂得我的心思。冉冉也愿意屈尊降纡来照看我。他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口干舌燥。   我渐渐地睁开眼睛,有阳光照进来。雨已经停了。   原来已经天亮了,我环视四周只有我一个人,不免心里有些失落。我还想着冉冉肯来看我,看来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门被推开了,我循声望去。她穿黑色的皮衣外套,手里还戴着黑的发亮的皮手套。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她的卷发躲在大大的帽子里。可是真时尚啊。   她也看见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就走到我的床头扶我坐起来。你昨天晚上一直睡得不安稳,怎么我一走你就醒了,不再睡一会?   她昨天晚上也在这里?冉冉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好点了没有是不是还难受?她又像是领悟了什么一样,把手套脱下来放在我的被子上。跑去给我倒一杯水,先喝点水吧。   水是温热的,我虽然口渴却还是顾忌它的温度,吹凉了才饮一口。外面起风了吗?   她接过我的杯子,在我的床尾坐下来。昨天半夜电闪雷鸣的下起暴雨,现在虽然放晴了。风吹着还是凉飕飕的。   淼淼怎么样?有没有回来?想到昨晚的恶劣天气,我很是担心。还有沈映年他怎么样了?他也不跟我说一句道别就离开。   冉冉一脸愤怒的样子,你还管她做什么。父亲的态度你也知道,不对外宣扬。她若有什么事情,就只管怪她亲娘去吧!你自己都病了,还操心那么多。   她说的很对。她也明白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但是,父亲对她远远仁慈过我们。我还是开口问她。冉冉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淼淼吗?父亲会这样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的。至于你,你自然是不要愁得。   她平静下来,看着我。我说不清楚她的眼神里是些什么。她说,我不要愁?你要是懂得明哲保身就不会辜负父亲对你的一身期望了。   他对我的确是有期望。一个掌权人对傀儡的期望。我知道争不过冉冉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安抚她的心情,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完全不在意,没什么。你好些了吗?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回去吧。我给你带了衣服过来。昨晚上被淋得湿漉漉的难受吧?   我转过去看她带来的袋子,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可以回去了。我自己走下床,走进盥洗室换衣服。   她给我的都是新的衣服。我不喜欢这种富贵形态的衣服,她却很喜欢。我走出来,她就忍不住打量我一番,你就应该这样穿,平常都太素雅了。   是吗?她给我一席暗灰色的长裙,上面有用珍珠绣的祥云图案,还有一块大红色的羊绒披肩。我并不觉得有多好,但是也不驳她的面子。   有人再帮我办手续我跟她一起走到外面。太阳的确是刺眼的,但是阵阵微风带着寒意。我立马跟她坐进车内。   汽车发动了,她对司机说去方家,记得绕远点从后门进去。   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去?难道她也要避讳这些吗?我想问问她,她看出我的疑问。给我一个眼神。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果然有很多周刊的记者躲在角落里拍照。我的一言一行对她们来说,居然如此重要。那么,今天我一定是头版头条了。   我不敢想,冉冉也这样谨慎,是不是淼淼的消息已经走漏呢?   陆元不会不顾我的劝阻的,方一鸣虽然桀骜不驯但是也会有顾忌。   难道是她那个自诩是公卿王族的女子?她听到我跟方一鸣的对话,所以想要以此来报复,挽回昨晚所受的屈辱吗?   汽车又在淮海路上停滞,又有大批的学生游行示众。我没有心情去看窗外的事情。   忽然窗户上有一个手拿报纸的青年,他的脖子上面还有一台交卷相机。我清楚看到报纸上面赫然写着,豪门秘史。方一鸣欲求不满,怒砸黎氏办公室。下面还印着一张我办公室一片狼藉的照片。他隔着玻璃问我,黎小姐对于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呢?还是真的跟外界传言一样,方一鸣不满婚事是因为你呢?黎小姐。   面对外界的舆论压力我居然连开窗户与他言论的勇气都没有。冉冉打开车窗,你那家报馆的,这种不确切的消息也敢刊印。你最好立马收回销售出去的报纸,否则我一定告的你倾家荡产。   冉冉说完,窗外又涌出一大批的青年记者,七嘴八舌的围在车外。   黎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来解释呢?   是啊,黎小姐你还是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也好让我们还原事情的真实性啊。   黎小姐,据说你是因为黎淼失踪而生病住院的。但是为什么巡捕房不介入事件进行调查呢。还是你们看重颜面而故意隐瞒呢?   黎小姐说几句吧。   冉冉的话对他们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   正在我如坐针毡的时候,他们全部都散开来去旁边停滞的汽车。我听到他们嘈杂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杜老板。大学生被捕的事情您能给我们说两句吗?   杜老板?难道是杜月笙。我朝那边看过去,原来 是他。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只以为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有想到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   难怪他不告诉我名字,只说一句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结 - 墙头马上 - 時七   最近参加游行的都是一些大学生,而军阀为了压制行动。抓捕了为首的大学生。他跟蒋介石交好,这件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吧。   见他们离开,冉冉又吩咐道,快点开车,他们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弄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汽车在方家的后门停下来。我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听闻淼淼跟方一鸣订婚,我傻傻的跑过来劝解他,却被他扼住脖子。那是个时候我还不相信他的话,而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   从后门进去在绕进他的房间需要一段路程。冉冉跟我走在一块,让我感觉不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我们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抽一根烟。不是父亲抽的那种烟袋,而是圆柱形的雪茄。他的神情漠然,完全不像前几天的骄傲模样。他身旁啜泣的是昨天晚上的女子。   看见我跟冉冉进来,他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抬头问我,眼睛里闪着光彩。你好些了吗?   我跟冉冉一起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对他说,好多了。他也就点点头。女子怒目圆睁的瞪着我,眼睛红的像一颗杏仁。这又是怎么了?   想起昨夜离开时她的幽怨神情,而现在她又嘤嘤哭泣。方一鸣不悦道不准再哭。但是,她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哭的越发得意。她说,方一鸣你只会对我发脾气么?什么时候你这好脾气也冲着黎沐发一发,她便知道你的厉害之处了。   冉冉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我可不是男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一向自诩是公卿格格,怎么今天这么不知道礼数。   方一鸣又看向我,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想到刚才被记者逼问的事情,我就怒火中烧。她就是一个恶毒至极的人。   她今天还是戴着昨天一样的钻石耳环。我对着她说,是不是你透露的消息。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眼睛里全部都是不服气。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现在上海滩还有谁不知道你黎沐有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本事?你做出来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   对于父亲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丑闻。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还有淼淼,三姨太的咄咄逼人我可以不理会。但是此时我真的是在风口浪尖上饱受挣扎。   冉冉安慰似得握握我的手,我的手心居然冒出汗来。真慌。冉冉又气势凌人的看向她,你有引以为傲的家世,但是你不要忘了现在可是中华民国。你不是皇亲贵族,驱除鞑虏势在必行。你不收敛也就罢了,为了儿女私情坏人名声你觉得好吗?   说罢,冉冉又看向方一鸣。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方一鸣女伴众多呢。冉冉的眼睛带着怒气,她对方一鸣说。我真不知道以你的审美观淼淼哪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   淼淼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我直截了当的问方一鸣。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餐,我们现在出去吃早餐好不好?说到这我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但是,他应该不仅仅是想要跟我一起吃早餐这么简单吧他又转过身去跟冉冉说,一起去吧?   冉冉露出懊恼样子,哪里还出的去。你不看看外面堵成了什么样子。   方一鸣,你就应该孤独终老长命百岁。女子凄凉的说着,你今日这样对我不过是你沈家得势罢了,看你能得意几时。   方一鸣虽然皱着眉头但是语气却极为平静。一个人在特别失望的时候是异常平静的。他说,你回去吧。以后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起身拿一件风衣外套披在我的肩头,外面风大。冉冉看着眼里,却不说话只当看不见。   你们先从后门出去,我送她回去之后再去嘉记找你们。他又对她说,你还不起身是想要自己走回去是吗?   她还是有气,站起身就往外面走。方一鸣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眼泪擦一擦,省的别人认为我欺负了你。坏了你的名声我可是担当不起。   他说要送她回去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我跟冉冉又出去坐上车。   她在车上问我,方一鸣果真对你一往情深啊。我以为这几年你去了国外他就会淡忘,没想到反而愈演愈烈。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只喜欢沈映年,但是在冉冉面前我只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没有人会允许我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接受。   但是,我肩头披着的却是他厚重的风衣外套。淼淼需要的是陆元,而沈映年对我而言好像可有可无。我不能依赖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   冉冉看我的眼神是质疑。她也看不透我对不对?淼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样跟父亲解释?他一向都注重在意脸面的。   这也是我很苦恼的一点。明明我已经决定要在他的压迫下明哲保身为什么总是出事?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问她,如果淼淼回来会怎么样?   她一脸不在乎,本来就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我还能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继续下去还是个问题。并不是我有多贪恋权利,而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傍身。   淼淼回来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完婚。 她轻松地说出这一句话来,不带任何的感**彩。   我跟她想的一样。父亲跟方一鸣的父亲肯定会为了挽回颜面,而实行他们的婚约。可怜的淼淼有了自己想要的归宿,却不得不接受父亲沉重的压迫。   从古至今的女子命运都是悲惨凄凉没有半分自由的。我想,如果我不能安排自己的情感,我情愿不要一段被安排的感情。我只要我的自由。   我对冉冉说,可是她比我们都小。   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在父亲眼里她的价值就是接受他的安排,她只要接受就够了。而我们,他未必连婚姻都给得起。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感叹。她也看出来时移世易,黎家渐渐颓败。仅仅是受民国政府优待已经不能够保持它的光辉色彩了,他只能选择牺牲我们。   在感叹的同时,我还问她,如果你是淼淼你会怎么做呢?   她极其骄傲的回答我,任何人都可以是淼淼,包括你。而我,永远都不可能是她。   她说的很对,她永远不可能是淼淼的身份。她一向都不待见三姨太,所以对淼淼也有了一分轻蔑。   我好想问她关于沈映年的事情。但是自尊心又作祟起来,我不肯跟她提起沈映年。   我想去找杜月笙。他应该会讲究江湖道义的,淼淼消失跟黑帮一定有关系。我对冉冉说。   她很吃惊,你知不知道杜月笙是什么人物,吃人不吐骨头。难得,她也有恐惧的人。   这个决定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所以,我风轻云淡的对她说。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物我都会去的。   你忘了三姨太平时是怎么样羞辱你的?淼淼不值得你这样为她。难道你是为了方一鸣?   我当然不会为了方一鸣。我是为了陆元。我的理由说出来她们都不会懂。   我冲她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谁。我只是按照我的直觉去做这一件事情。 昨晚的相处我能感觉到杜月笙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她见我意志坚定也不阻扰我,我们又陷入沉默。她突然说道,让方一鸣跟你一起去吧。我知道如果我说跟你一起去你一定会拒绝的。   她说的对,我的确会拒绝的。因为在她面前总会让我想起她亲昵的拉着沈映年,沈映年也叫他冉冉。   在她的面前我也有自卑,只不过我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车在嘉记门口停下来,嘉记是有名的茶楼,它最著名的就是精致的小点心。   方一鸣的车居然停在门口,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比我们要早到。他一定嘱咐门口的侍应生给我们带位。   侍应生把我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他坐在里面喝着茶。我跟冉冉都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是一张小圆桌,他早就点好了食物。   有豌豆黄,杏仁豆腐,枣泥锅饼,金丝烧麦,藕粉圆子。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他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熟悉,即使是在冉冉的面前。   冉冉尝一口豌豆黄,就赞赏起来对方一鸣说,它家的点心是越来越精致了。她不问我是因为,我在国外,并不常常吃到。   她又问方一鸣,你是怎么打发那个公卿小姐的?他哭的梨花带雨也就你舍得对她凶吧。她在打趣方一鸣,他也懂,回她一句。我不对她好凶一点你放的了心?   其实,冉冉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呢?他是在说给我听,然而我并不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我自顾自的吃着点心,谁知道他突然叫我一句黎沐,我却被呛到。我掩面咳嗽。   他却紧张的起身,走过来轻轻拍打我的背。还是冉冉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下去就好了很多。   我不再继续咳嗽,他才坐回去。表情仍旧是充满歉意的,你怎么样?   我又喝一口水来平复呼吸,没那么严重,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他见我说没事就放下心来,可是下一秒他问的问题却令我难以作答。黎沐,你认识陆元吗?   我到底是该如实相告还是欺骗他?就算他不喜欢淼淼也应该知道淼淼的心意才对。但我难以保证他会不会有什么疯狂举措。   我尤记得陆元说,看得出来,黎小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还能够背叛自己的初衷吗?   我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问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怎么了。我不认识他。   他是不是看得出我言辞中的闪烁?他失落的低下头去,随口问问罢了,昨天有人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   我的心突然七上八下起来,极不安宁。好像做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的恐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   是谁看见的?冉冉本来在吃藕粉圆子,听见他这样说就停下来问他。在哪里看见的?   冉冉说不担忧,却表现出急切。她只不过不想袒露心中的担忧罢了,但是此刻却一览无遗。   方一鸣却看我一眼,那个眼神很复杂。他不会看穿了我吧?我的担忧又重了。谁知道他开口说出我心中大相径庭的一番话来。   他说,我不记得那么清楚了,怎么你对这些感兴趣?   冉冉又把姿态放高,我在意这些做什么?我是替黎沐担心。这可是她肩膀上的担子。   方一鸣皎颉的看我一眼,淼淼还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思想想,对他说。现在闹得人尽皆知肯定得尽快找到她,我想去找杜月笙。   因为我昨天晚上跟他提及了这件事情,所以我再说起他没有半点吃惊,反而神色平静。   他说,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好,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说罢,我们就留下冉冉一起走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担忧我的脚伤,扶着我说当心。   我的脚早就不痛了,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而且昨晚,他也替我按摩过了。   他有疑问,他的声音从我的右耳传进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心好像落入万谷深渊,并不是我怕他识出我的谎言。而是,他已经知道淼淼跟陆元的关系了。我抬头去看他,他并不是黑脸。   难道我想错他?他并不是那样小气,要捆绑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心思。我想起来了,如果他小气不肯低头,或许今天我还在高烧不退。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是么?我对他说,已经坐进车里。   他好像再生闷气一样,不说话。那一次他非要跟我一起去程航远的家,他暧昧的在我的耳后说,我跟你一块去。   见他这样我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又凝结起来。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抵死纠缠呢?    解 - 墙头马上 - 時七   要去哪里找杜月笙?这个问题并难不倒方一鸣。杜月笙不仅仅是“三鑫”公司的创始人,更是上海法租界商会总联合会主席。   我们在“三鑫”公司的门口停车。它外表看起来来是正规的公司,但是人尽皆知他贩卖鸦片,垄断了法租界的鸦片提运。   没有前台,只有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方一鸣上前对其中一个男子说,麻烦你告诉杜老板,我方一鸣要事找他。我站在他的身边,还披着他的长外套。偶尔有寒意的风吹过来。   门口的黑衣男子开始打量我们,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流连。而我看着他也感觉到熟悉,好像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陆元手上抢走鞋子的人。他为什么要抢走淼淼的鞋子呢?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他一番打量过后,就转身上楼去。在阳光下等待渐渐也有了暖意。我看着二楼的窗户,一张熟悉的面孔从窗户里外外看我们一眼。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男子。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男子又跑下楼来对我们说杜老板让你们现在上去。我们像得了传召一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见到他。数十步阶梯对我来说却是漫长的,我不知道经过一个晚上,我该以什么样子的姿态去跟他交涉。他是青帮的一把手,而我是黎氏的交椅,我们两个如此对立的身份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会不会因为父亲的原因而答应我,替我寻找 淼淼呢?   方一鸣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而我的手心里居然沁出汗意。你居然也有发慌的时刻?他不可思议道。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吗?你不要忘记,我不仅仅是黎氏的掌权人,我更是一个女孩。跟他说话我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今天也是难得。   是的,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无所畏惧。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没有沈映年我就可以更他相处的更好。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正真的拥有过他。   走进看他,杜月笙显得很沧桑。怎么说呢,是一种饱受岁月摧残的感觉。他现在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他从一个小瘪三混入十里洋场,经过多少风雨磨难?   他坐着看我们慢慢的走近他,我只能看到他的上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不是中山装而是现在领口是对襟的衣服。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身上,我也看着他对他说一声。杜老板你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 就再见了。   仅仅间隔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并非偶遇而是我刻意找到他。方一鸣有些不明的看着我,我不厌其烦的甩开的他的手,径直的坐到沙发上面,以至于我要仰视他。他似是而非的对着我笑,然后看向方一鸣说,方公子请坐。   方一鸣默默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眼神里有责怪我的意思,他不知道我见过杜月笙。   有人给我们倒茶,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茶叶。闻着觉得沁人心脾。   怎么?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杜月笙在我面前抽起大烟来,你就不怕?他以为我跟其他的女子一样,可是我跟她们不一样。   杜老板这话怎么讲?我并没有结怨与你,为何要怕?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打起鼓来,只是嘴巴上不愿意示弱罢了。   他吸一口烟,才回复我。说罢,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上忙。   我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黎家的事情想必杜老板已经知道了。我希望杜老板可以利用你的人脉关系替我找一个人。   他长时间的沉思, 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却是方一鸣开口说,要杜老板帮忙要找的人,叫黎淼。是黎沐的妹妹,更是我的未婚妻。   他终于开口对我说话,不过是很吃惊的样子。她是你的妹妹,你妹妹订婚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吃惊,碍于他的威严我只好恭敬地告诉他,是的。淼淼已经跟方一鸣订婚了。   他失望起来。他为什么 要失望呢?我看不明白,他不应该关心这些事情的。他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样去勾搭行政人员。   杜老板?我把他从自己的思想里叫醒。   他听见我的叫唤,从沉思中 清醒过来。坐正过来,对方一鸣说,以你家的财势你不需要来找到我帮这个忙。   他的意思是勒令钱财?但是方一鸣不在乎钱财。   他对杜月笙说,杜老板说的是,但是整个上海滩我只相信你有这样子的魄力。钱财方面我自然不会亏待了杜老板。   杜月笙听着突然起了怒火,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看向方一鸣,他却透露着一番坚毅不肯退让。   杜月笙发出一声轻哼,朝方一鸣呵斥。我杜月笙做事从来不看钱财,只看是否投缘。他又看向我,黎小姐你还是请回吧。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他怎么会帮不了我?只有他愿意与否。   不!他即将起身离去,我叫他。杜老板这件事情只有你出面才能够解决。你跟我父亲的交情应该不浅吧。   他站起来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杜某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黎沐,你已经犯了两次。我顾及与你父亲的情谊,不与你计较你现在就走。   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昨夜我用黎家的声势来压迫他。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而现在我知道了,也希望他能够看重情谊来帮我。他却动怒,我就这样毫无收获的离开吗?   方一鸣却放不下面子,拉着我起身就要走。他还说一句,杜老板打扰了。   刚正不阿的倔强样子。我们还没有抬起脚来,便听得门外一串急促又凌乱的声音传进来。原来是两个人。   走近我视野里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是她怒火中烧,娴静优雅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带引我们进来的那个男子。我看得出来,男子惧怕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敢这样独闯杜月笙的办公室?我仔细的去看她。有一个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显现出来。   她穿颜色艳丽的旗袍,肩膀上是水貂披肩,颈间有一串圆润的珍珠。她捋一捋头发,我看到她耳朵上面金光闪闪的是黄水晶。手腕上有一串大红色的珊瑚手钏。冉冉也有一钏,只不过颜色还不及她的红。   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靠在沈映年的汽车上抽大烟。比起昨晚的模糊样子,我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她。果真是一位美人。   不过,她跟杜月笙是什么关系?   她一进来就冲着杜月笙发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跟方一鸣的存在。   她说,杜月笙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你不要以为你在民生路养的两位姨太太我不知道。   见她这个样子,我们在场杜月笙也不过分的言语。反倒有些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说。你知道就成了,难道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你还只管做你的太太,她们总越不过你去。   原来,这女子是杜月笙的太太。她们闹别扭,我跟方一鸣也不应该在跟前。我跟方一鸣说,我们走吧。   还没走到门口,女子的话便震撼了我。   她不顾杜月笙安抚的语气,还是跟机关枪样的说一大通话出来。她说,杜月笙你现在飞黄腾达了,瞧不起我曾在黄家为奴的身份了是不是。你要金屋藏娇我管不了呢。但是昨天你撸去的女学生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黎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你好歹……   她说的是淼淼?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杜月笙却给她一个耳光想让她闭嘴。但是我已经听见她说的话,怪不得他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并不是缘分的问题,而是他一心想要留下淼淼来。淼淼不会喜欢一个比她差距将近20岁的老男人的,而且她有了陆元。   方一鸣也留心她说的话,他问她说。杜太太你说的女学生可是今天报纸登载的黎元洪的小女儿,黎淼。   她虽然挨了一巴掌,却还是气呼呼的不平静。她想说话,却被杜月笙阻止。沈月英,你胡说什么?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   原来她跟沈映年是一个姓,叫沈月英。   哼哼,她发出一声冷笑。人家已经有了亲事,你还不放她回去?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比她大20岁都不止呢。   果真是淼淼。如果说刚才还有疑虑的话,现在我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淼淼暂时还是安全的。   为什么他的属下会去抢陆元手中的鞋子,这样就说的通了。他也为淼淼买一栋宅子把她关在里面?我难以想象这个污秽的社会现状。   方一鸣问杜月笙,难道杜老板还打算纳淼淼做你的第四房姨太太吗?   杜月笙狠狠的剜沈月英 一眼,又看向我不说话。像是在等待我为他开解说些什么。但是,我不会。   杜老板何必为了世间小小女子乱了分寸?我的意思他应该会懂得的,他向来最注重的就是江湖道义,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沈月英也插一句话,就算你有想法要娶第四房姨太太,也不应该强撸了她来。她可是有婚约的。   你给我闭嘴!杜月笙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强撸过来的?   他在意脸面只好这样反问她,沈月英也气结不再说话,但是我明白淼淼是不会心甘情愿做他的妾室的。三姨太那样势力的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丢脸的事情。   我好对杜月笙说,淼淼生性刚烈,你若对她用强,无异于是逼死她。   他在我们面前踱来踱去,他一定是在思考我话。他不会无缘无故想要淼淼,他也不会是不顾道义的人。    惊 - 墙头马上 - 時七   终于,他停下来。对着沈月英身后的那个男子说道,你带他们去民生路接人吧。   他决定放手,眼神还有形态里饱含着无奈。我们三个人逼迫他,像不像逼上梁山?   我还是对他说一句奉承的话,杜老板深明大义我一定会向父亲告知。   他背对着我们,冲我摆摆手,示意去吧。   方一鸣对我说,我们走吧。消除顾虑我也对他有笑容,他却还问我一句,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他说的是我曾经见过杜月笙的事情,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我只好柔弱的告诉他,只想不想你太担心罢了。   终于到了民生路的路口,仿佛昨晚的险恶事情还历历在目。男子得了杜月笙的命令,对我们点头哈腰的。下车之后就一直带领我们往深处走,停留的地方居然就是昨晚杜月笙在的院门口。   为什么我昨晚没有想到这些?   这是一栋非常古朴的上海老建筑,我们在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回廊来到前厅。回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黑衣的人做把手。他这是在囚禁淼淼!   淼淼到底怎么样?终于见到她。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梳她一头长发,长发绾君心。我的头发留不住他。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我遇见她时穿的那一身蓝绿色的旗袍,那只被抢回来的鞋子完好无损的在她的脚上。我不知道这个房间的装饰有多好,但是衣架上挂着的新的衣服却是现下最奢靡的款式。但是淼淼不穿他的衣服。   淼淼回头看我们,强装镇定的对方一鸣说。你来了。我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栗还有不安。   虽然方一鸣对淼淼没有情愫,但是他还是走到淼淼的面前给予她柔柔的拥抱。他的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说没事了!   这一幕多么像经久阔别的情人再重逢一样。方一鸣这样多情,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子甘愿为他流眼泪。   但是我的眼泪是不会为他而流的,我的长发也从来不是为他而蓄。   听着他的柔声安慰,淼淼再也强忍不了内心的恐惧和惊慌了。她放出声音来嚎啕大哭。是惊恐?是感动?还是失望?   对杜月笙的惊恐不会让她这样子的。难道她对陆元失去信心?对方一鸣的温柔呵护心生感动吗?但是陆元是因为我才错过他们约定的时间的。   我也走上前去,拍一拍淼淼因为哭泣几乎抽搐的背。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她终于放开方一鸣,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叫我一句姐姐。   我对她心生爱怜,只能反复的安慰她说,没事了,回家好吗?因为跟三姨太的关系,我们一直都是举刀相向的。   很少会有今天这样的亲热场面,但淼淼毕竟还是个孩子。要她牺牲个人情感救家族于危难是不是太残忍?可是,我却也帮不了她。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又试探性的问淼淼,在方一鸣的面前也好让他放下心来。淼淼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来。   淼淼不再号啕大气而是小声的啜泣,我问她的问题她却回答方一鸣。他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方一鸣,我们完婚吧。   我们完婚吧!   她说的那么的认真究竟是为什么?她一向都不喜欢方一鸣的,没有理由只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对他心生爱慕的。陆元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方一鸣的回答是为了安慰淼淼,还是为了在我的面前表现出他的炙手可热。他对淼淼说,好!   他明明也知道陆元的。难道他想着淼淼想清楚后再拒绝,亲口跟他说不?   我也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如果淼淼真的和陆元远走高飞,那跟方一鸣成婚的担子又会落到谁的身上?她要跟方一鸣完婚是在跟陆元赌气,总有一天她会失望的。我能够看着她走向她情感的灭亡吗?   我只好说一句在方一鸣看来是醋意浓浓的话,我一定会替你隆重举办婚礼的。   方一鸣听得不舒服,看我一眼。然后径直牵着淼淼的手走出去。我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起《孤独的根号三》。   我无法保证能给你童话般的世界   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但是我会保证,   你可以像公主一样永远生活在,自由,幸福之中。   陆元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根号三吗?他仅仅只能够给淼淼的是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对淼淼来说是极度的不安全感。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跟淼淼完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要再跟他纠缠。我让他跟淼淼坐在一块,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车,开在回家的路上。我把他的长风衣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他毫不介意的披在淼淼的肩头。淼淼的确穿的清减,需要它。   淼淼?我叫她,我在想怎样编一个借口来掩盖这个屈辱的事实。他们那一群老顽固是会在意着一些的。你想好怎么样跟父亲交待吗?   我回过头去看淼淼,她看着窗户外面,不为所动。她在想什么?也觉得难以有所交代是吗?   方一鸣的声音响起来,她跟我出去还需要向他们交待吗?还是他们连我也不放心?   他什么意思,为了替淼淼解围还要搭上自己吗?淼淼倒是觉得意外,回头与他对视。她的眼神里面有意外也有惊喜。   我知道转过身子来不再讲话,时移世易沧海变化。我们来不及感慨。   管家陆叔叔就在家门口,看见淼淼跟我们一起回来,忙不迭的跑进去告诉她们。方一鸣扶着淼淼下车,我自己拉开车门走在她们两个人的前面。   迎面跑过来的是三姨太,她也不看我直接向淼淼跑过去。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真是教人担心。   我也因病彻夜未归,但是他们没有人在意我为我担心的。   她还想上前拉住淼淼的手,但是看见淼淼跟方一鸣十指紧扣。她就谄媚的生笑,好了,快点进去吧。你父亲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她还有意的看我一眼,你的病好些了吧?要是不好就不要出院免得让别人沾染上了。   她在我的面前又洋洋得意起来,是淼淼放开方一鸣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一定不会想到淼淼这样不顾她的颜面倒向我。   大厅里只有父亲跟太太。太太再喝咖啡,而父亲再看今天的报纸。今天的报纸报道的都是黎家是事情,他很愤怒对不对?   你还知道回来了?父亲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也不抬头看我们。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给我丢脸。   黎伯父,是我不好。方一鸣站出来对父亲讲道,是我带着淼淼去苏州,错过了末班车才没来的及回来的,让您担心了。   父亲这才抬起头来,如梦初醒一般。原来是你啊,快点坐下吧。   淼淼欢喜的拉着方一鸣坐下来,我对父亲说,父亲,我先上楼了。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病好些了吗?你这样穿很得体。   我只对他点点头,就走楼梯上去。淼淼消失闹得人尽皆知,我还要在他的面前晃悠么?   我听到太太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过来。我看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报纸上写的黎沐插足未必是真的,老爷你看过了不要往心里去。   太太,三姨太叫道。黎沐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总是偏帮她?你有冉冉操心不够,管她做什么。   妈!淼淼对着三姨太就是一阵扫射。我瞧着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不如你现在回去休息休息吧。也好随时侍奉在父亲太太身边。   淼淼果真长了本事。劝慰三姨太的同时还敲打她要注意身份。   太太听了心花怒放,淼淼最近很得体,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父亲放下报纸,问方一鸣。你昨天什么时候带淼淼去得苏州,早上还跟黎沐在办公室闹脾气?   方一鸣讪讪的发笑, 说起这件事,还得谢谢淼淼为我开解呢。他顺势拿起淼淼的手,冲她含情一笑。   父亲听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又对淼淼呵斥。这一次是有他给你撑腰,看看下次你还敢不敢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   父亲。淼淼叫他,说这一次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一鸣的意思是想要成家立业,早日完婚。   我只当她是玩笑话,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跟父亲提起来。我看到方一鸣的表情是僵硬的。淼淼不在意陆元是在玩火。   我不顾他们在场,呼喊她,淼淼!   她们都回过头来看我,我该怎么样继续下去呢?解救她,解救陆元?   三姨太对我的举止很愤怒,你既然还不太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老爷不怪罪你,你还要往枪口上撞吗?   父亲又继续问方一鸣,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难得你跟跟淼淼这么情深意切,那就按照你父亲的意思办吧!   方一鸣的脸色越来越僵硬,但是他又不得不强撑场面。他也没有想到淼淼会这样做吧。他说,虽然伯父同意,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让淼淼把书念完才好。   淼淼回过头瞪他一眼,在父亲面前她不敢再乱讲话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这样就不宜过早商谈此事。太太看出他的窘迫,才这样说。   场面又混乱起来,我不想再听下去。只好又重新踏上没有走完的楼梯,谁知道心没有注意,我就踩到裙尾,向前倒去。    采葑采葑 首阳之东 - 墙头马上 - 時七   “咚”的一声巨响,我的额头便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摸一摸额头,原来肿起一个大包。   我颤颤巍巍的起来,膝盖也撞伤了。她们都看着我却没有人过我扶我一把。方一鸣的目光全部都在我的身上,但是他的胳膊却被淼淼紧紧地拉住,难以起身。   淼淼做的很对,方一鸣只好忍住又把眼睛看向别处。   父亲不悦的对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她啊,那里是不小心呢。三姨太盈盈的得对父亲说,完全没有昨夜的悲惨模样-。我看这是心病,须得自己看开才是。   父亲早就听闻我跟方一鸣的种种,今天又看见报纸上的荒诞言词。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三姨太又这样勾起他的疑心来,好在方一鸣懂得隐忍。   三姨太你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反问道她,在父亲眼里,即使真的疑心我也要顾及方家颜面。   你越来越糊涂了!父亲怒骂三姨太,然后说,让管家找个医生来给你瞧瞧,怪疼得吧?   我刚想推辞,廊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黎沐怎么了?是冉冉的声音。   她立马走进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淼淼,她又立马跑上楼梯扶着我,嗔怪道。你昨晚扭伤了脚。今天怎么还这么不当心。姨娘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要不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省得在这里扰父亲清净。   她在外面也听到了三姨太的话,所以进来也让她下不来台。即便是在淼淼的面前,方一鸣的面前她也这样做。   又是一句傲慢的话。淼淼你也知道回来了?既然回来了还不好好开导你母亲,成天到晚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淼淼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她会跟我闹却特别惧怕冉冉。跟她母亲一个样子。   是方一鸣替她解围。是我错了,忘了淼淼有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长姐。这次让你慌了神,下次一定向你报备行踪。   冉冉看我一眼,她也有疑虑,但是对于方一鸣的做法还是认可的,不过他不这样,淼淼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颇有风范,朗声说道。你跟淼淼虽是姻亲,但是还未成婚。做事不要只顾自己好恶,也该为淼淼想想。这种彻夜不归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冉冉说的本没有错,但是父亲心里想要他们早点完婚,便有点发怒。他严厉道,冉冉这些事情我自有定夺,你操什么心。然后又对淼淼柔声说道,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跟你母亲好好聚聚,她昨天晚上可是担心了一宿。   他会这样对待淼淼不说是因为她的姻亲是商业巨头方氏。   冉冉作为嫡女向来得意惯了,但是父亲今天在众人面前呵斥,她只能含着眼里的波光跟我一起进房。   陆叔叔先给我冰块,又下楼去打电话请医生。冉冉有事情问我,把我的房门关起来。在我房间里的小阳台聊起天来问我,你是在哪儿找到淼淼的?杜月笙还肯帮你们?   她哪里知道淼淼经历了什么。冰块用毛巾抱着敷在额头上就没有那么凉了。我不想告诉她淼淼被杜月笙撸去的事情,编一个谎言告诉她。   我说,淼淼贪玩跟着同学去了苏州,结果在苏州走散了,又错过了车。只好今天早上赶最早的车子回来。杜月笙的人在车站看到了淼淼立即送到他的府上,我们去了就把她给带回来了。   她仔细听着没有疑虑的点点头。可是又有了新的问题。她咬牙切齿的叫唤,那方一鸣又是怎么回事,外界都不看好他跟淼淼的事情。今日倒好,众人面前让我这样没脸。   方一鸣也是为了让父亲放心才对他们说是自己带淼淼去了苏州。但是淼淼却对父亲说方一鸣想要早日完婚 。   她宜嗔宜喜的神态,在我看来都是妙不可言的。他怎么肯?淼淼畏惧父亲但是这样做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再说了淼淼一向都不赞同这件事情,怎么今日又想通了?   淼淼所有的念头都万籁俱静了。那陆元应该怎么办?想起昨天晚上他失落离去的背影,这南柯一梦终究是醒来了。   冰块消逝了,我又换一块热的毛巾敷上。方一鸣有那么多的女伴,他未必肯对淼淼用心。这件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是淼淼自己往火坑里跳的。日后她也怪不了别人。   我的心里想到的全部都是沈映年,淼淼跟陆元如今的种种。我跟他会不会有未来?   她随即接过我手里的热毛巾,看到红肿消了下去。现在好多了,医生怎么还不来。我下去看看。她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我拉住。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不看医生也罢。你下去了,岂不是打扰了他们?   方一鸣的车子还停在院外,他还没有走。想必父亲正在跟他商谈婚事呢。我这样想着,冉冉又在我身边坐下来。   她的怒气渐渐地平静下来,沉稳的对我说。除了你,他那里还愿意对别人用心。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在这个时刻,我怎么还能让她这样说出来。要是三姨太听到未免又要讥讽动怒了。   我忙拉住她,冉冉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上次三姨太的话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你还敢说。   好。她懂得我的意思,昨天晚上在丹卷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没有事吧?那个李队长想要羞辱你,死有余辜。   这么大的枪击案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只有她问我安危,她为了我跟三姨太对峙。我回国至今,她对我的情意深重我都知道。但是我怕我们会因为沈映年走向对立面,会不会呢?   沈映年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对冉冉说。   想念只是一种仪式。真正的记忆是与生俱来的。   她也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样子来,不过是她来安慰我。不用担心,他向来有本事能够逢凶化吉。   给他换了一杯“教父”我是在是后悔极了。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要回去了么?我站起身,看见的是方一鸣自若的面孔,他打开车门走进去。然后汽车离开。   今天公司有一批新的货要运到浙江,我先去公司看看吧。我起身走到房间拿一件红色的风衣外套穿上,在镜子面前看看。额头已经消肿了。   冉冉也跟我一起站到镜子面前,玩笑道。嗯,美则美矣。有大家风范。   我回头与她相视一笑,跟我一块去?   我跟她一起下楼,父亲还坐在大厅里面吸烟。从背后望过去,他魁梧的身姿居然有些佝偻。   爸爸。冉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烟袋,外面的阳光正好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父亲由得她抢过去,便不多说话。只是回头看我,那个眼神 是忧郁凌人的。黎沐,你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我讪讪的走去去,在他旁边坐下来,等他开口训斥。   可是他却久久不开口说话,开口也是对冉冉说。我今天让人送了你喜欢的百合花来,在你的房里你可看到了?   他想要支开冉冉。冉冉一阵惊喜,就往楼上跑去,还不忘说一声谢谢爸爸,我这就上去看看。她也看我一眼,眼神里有担忧。   黎沐。父亲威严的叫我,他的亲昵以后都不会对着我了。他又继续看着我说,淼淼是不是真的跟方一鸣去了苏州?   难道他是在疑心淼淼的事情?但是方一鸣的话我不好去拆穿,他也是为淼淼考虑。   我只好跟他说,是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居然有痛心。他叹一口气,黎沐事到如今你也要骗我不成?昨天中午我还跟他父亲一起吃饭谈论到他。我如今虽然不管事了,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你不应该瞒着我啊。   他的语气也有无奈,我如果不瞒着他,淼淼的事情他一定会激动刺激病情的。而且,淼淼惧怕他。   我不回避他的目光,对他说实话。爸爸,方一鸣这么说只是为了淼淼着想。外面的流言我会想办法平复的。   他突然拍拍我的手背,他是在安慰我吗?方一鸣不对我说实话是在意淼淼,但是你不对说实话就是不应该。难道你我父女就因为上次的事情这样生分吗?你是我最属意的女儿,所以有些事情冉冉淼淼可以去做,你却不可以。你明白吗?   现在的时局动荡,父亲生存的也格外小心翼翼,我可以不明白吗?   想起以前,不管三姨太怎么样从中挑拨,父亲都不会在意动怒。而现在,我不仅仅是他的女儿,更是黎氏的掌权人。所以万事都要细细斟酌不能差强人意?   我真是感到羞愧极了,把头低下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爸爸,我知道了。   他虽然老了,但是看待事情却比我们清楚。他又愤怒的说道,淼淼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那个姓陆的小哥还妄想带走他,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说的姓陆的小哥是陆元?原来他早就知道啊,我们都在他的算计里呢。   那个方一鸣跟淼淼订了婚还不安稳,三番四次的与你纠缠。我看那,他跟淼淼要早日完婚才能了了我的后顾之忧!   不行!我想起陆元是因为我而错过淼淼就脱口拒绝。   父亲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冷眼问我,为什么不行?你既然不喜欢方一鸣,他何时完婚你又何必要在意?   看到他有怒火烧起来,我只好为自己开脱。我搂住他的胳膊,爸爸。虽然我不在意他什么时候结婚,但是淼淼是我的妹妹,她还没要念书呢?方一鸣也亲口跟您说了,难道会跑掉不成?就算他要这样做那也得他父亲同意。   他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同意我的提议。复又说道,沈家的那个小子你就不要惦念着了。好在你跟冉冉懂得伦常,要是在别的人家一定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他的意思?他看出来我跟冉冉两个人都在意沈映年。但是我的确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为了个人情感不顾家庭伦常。所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都不明朗。   我说知道了。他才对我相视一笑,好了,你去问问冉冉喜不喜欢,让她跟你一起去公司。   我这才松开他的手臂,打算上楼去找冉冉。谁知道她已经从楼梯上面下来,一面走着一面说,爸爸送的狐尾百合,冉冉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快点下来吧。黎沐等着你呢。   她的脚步忽然变得轻盈起来,没有几步就跳到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胳膊,眉眼盈盈的笑着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们互相挽着,走到院子里。司机殷勤的替我们打开车门,冉冉先坐进去,我后进去。   我看着身后的房子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就问她。你知不知道父亲对我说什么。   我想告诉她父亲对我说的话,她的猜想是对的。   我们,他连婚姻都给不起。    第二十三章 静女其姝 僾我城隅 - 墙头马上 - 時七   在淼淼的事情上面,我欺骗了她,是为淼淼着想。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面,我不想再隐瞒她。   她懂得父亲,也能猜到他的心中所想。而我,跟她相差甚远。   她没有半分的迟疑,扭过头来对我说。他故意支开我,肯定是不想我知道的。   她这样说是不是不想知道呢?难道她不在乎沈映年?   我的疑虑应不应该说出口告诉她?她的心思缜密也看得透我。   我打算把原话都告诉她,就当做我两个都爱慕沈映年的知情权吧。   冉冉,就算爸爸不想让你知道。我还决定告诉你!   我跟她四目相对,清晰地看到她眼睛里面我的身影。她没有什么反应,我继续说下去。   他说,沈家的那个小子你就不要惦念着了。好在你跟冉冉懂得伦常,要是在别的人家一定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我平静的说完这一番话,想要看看她是怎么样的反应。   然而我在怀疑,她对方一鸣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呢?如果是,她还可以坐怀不乱。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她恬淡的笑着,反握住我的手。我的手是冰凉的,她来温暖我。   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沈映年。对不对?她的笑容神秘莫测,会不会是危险陷阱呢?   当然不是啦,我怎么能够这样子去想她呢?昨晚,是她整夜在照顾。或许以后,我们就能够风雨同行。   要跟类似于情敌一样的女孩子去坦诚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尴尬吧。虽然大家都是女孩子。   我羞涩的冲她点头,希望回应我的不会是哈哈大笑。   虽然呢,爸爸这样说。但是,以他性格,只要是可以利用的。他就不会放弃,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因为外人而生疏了。   她那么情真意切,我怎么好拒绝?   本来就是我太过在意了,若人生能够多一点豁达,岂不轻松许多?   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的人生经历。在我出国的两年时光里,她一个人是怎样周旋于父亲的权势里呢?   冉冉?我又叫她,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这算是请求吗?   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有会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的。特别是手握权势的人。比如说,父亲。   她却是一脸茫然,很明显她没有想到我会要求这样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作为嫡女跟我们要承受的是不是一样。   她又故作轻松,手轻轻拂过耳后,拢一拢短发。其实他对我是平淡如水的,而我的生活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光彩夺目。   我清楚看到她眼睛里面得光彩暗了下去。   的确,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多。看到的,自然是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窗外是热闹的人群,但是这样的热闹背后又有怎样的不安定呢?谁也不会知道。   黎沐,你看哪儿。她指着外面的一幕,又缓慢的向后飞过去。是不是觉得很可怜?   我看到的,是一个衣着体面的男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动辄打骂的是一对乞讨的母子,小男孩还很小,而母亲已经年迈。为了不让儿子受到伤害,紧紧地把他护在怀里。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样去做。但是没有人去阻止他。这样子的事情屡见不鲜。我每一次看到还是会觉得社会黑暗。   她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你是不是也开始痛恨父亲了?她的表情不像是在问我,而是已经肯定了我的罪名。   你为什么这么问呢?我觉得可笑,反过来问她。   其实她说的没有错啊,我的的确确是开始厌恶这些贪恋权势的人了。诶,都是自尊心作祟。   她又婉转的轻笑,她这么明白我的心理想法,是不是有过更我一样的一段时间呢?   对了,她上次跟我说。公司的污秽事情她跟黎天早就知道,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曾经也在公司任职?   天呐,我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忠于父亲。她不也说过吗?父亲给不起我们婚姻的!为什么现在她又来劝解我效忠于他呢?   我知道你有你的正义感使命感,当然我也有。虽然他为了某些利益,让淼淼跟方一鸣订婚,但是你不能不承认。在这乱世里,这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了。   原来她的心里是这样子想的,她从来都不忤逆父亲,不是想要索取,而是真正的出于感恩。   跟她想比,我实在是太过于我行我素了。   你跟我以前一样,永远想到的是他自私的一面。但是他的自私也是为了我们不是么?他陪我长大,我陪他变老。不要认为他专制,任何一个父亲都希望儿女能够过得幸福快乐。要我说,虽然他平常不怎么关注淼淼,但却是最疼爱她的。   仔细想一想,她说很对,不无道理。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面,我是不是太过激了呢?   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管理一家公司,特别是现在的这种环境局势里。他不放权也没有错啊,只怪我不能让人放心?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好过多了,不再固执地认为他把我当做傀儡。   我喜笑颜开的反握住她的手,不管我们中间夹着多少个沈映年,我跟她都不会走向对立面的。   冉冉,有你开导我放开了很多。我毫不掩饰的跟她说,不知何故,我现在很想跟她成为闺中密友。   她宠溺的看着我对我笑,这样子的神情只有她跟方一鸣会为我出现。而沈映年他是内敛不善于表达的。   啊!不知道为什么汽车剧烈的刹车停下来,因为惯性我跟冉冉都被撞在前面的座位上面。   脸庞被撞得生疼。我不顾疼痛,去问司机。怎么回事?开车也这样不当心吗?我又扭转头去问冉冉怎么样了。   她也是被撞得脸疼,对我摆手说道,我没事!   司机是家里的老人了,做事一向细心勤勉。我这样呵斥他,他也受了惊吓。怯懦的说,是,是路中央跑出一个人来!   跑出一个人来!究竟是谁这么不要命?   我跟冉冉相视一眼,往前面看过去。果真,,一个身材清减的男子站在马路中间,他的手张成一个大字。就算汽车离他仅半步之遥他也不害怕。   我这是佩服他的勇气,但是他到底是谁呢?他这样子做是想要见我还是冉冉,我又仔细的看过去。   居然是他!他是为了淼淼来找我的吧?但是我该怎么样告诉他事实呢?是我害他误了淼淼,而且在冉冉的面前我又应该怎样去自圆其说呢?   今天方一鸣在冉冉面前,试探性的问我认不认识陆元。我隐瞒说不认识,方一鸣看破我没有关系。我怕冉冉知道我欺骗她。   他是疯了么?还站在哪儿不走,把他赶走吧。冉冉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她又安慰性的去问我的伤势,今天早上摔了一跤,现在又剧烈撞击。痛不痛?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复她,就有人敲击我的窗户。是陆元!他的脸庞消瘦了些,仅仅一夜,他的思念泛滥成海了吗?   我应不应该打开窗户?我的手不听我的脑袋,车窗缓缓地被我摇了下来。   冉冉虽然对社会现实有正义感同情心,但是她一向尊贵体面,是看不起他的。   冉冉冷艳高傲的从手袋里拿出一把大洋,伸出我的窗户外面。这些钱够你寻医问药的了,你快点走吧!   他冷哼两声,也不去接冉冉手心里的钱。只是看着我,脸色开始发黑。我最怕他一声不吭了。   冉冉见他不接,又从手袋里面拿出几张银票。这些总够了吧?她以为他是为了钱才这样子做的。   我想找你单独谈谈!他冷漠的吐出这几个字,我想也好。总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我打算打开车门下去,冉冉才错愕的惊呼。你们两个认识的对不对?她也默默地把钱放进去,盯着她那边的窗户不说话。   她是不是怪我不跟她坦白,害得她在外人的面前无礼呢?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抛下一句话就下车。   我对她说,你在这边等我不用担心。   我跟着陆元走,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只感觉到压抑沉重的氛围,他是不是知道了淼淼的事情?   我真是胡思乱想,我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呢?他还是一直往前走,渐渐进入荒凉的住宅区。他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咖啡心平气和的谈。   终于停了!是在一座小桥的旁边,有河水急淙淙地流过。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像是在上海嘛,反而更像在江南水乡。   我跟他一起都靠在拱着的桥上,前方有洗衣,后方有叫卖声络绎不绝。   我告诉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太过紧张,去猜测别人的心理。   他终于开口说一句话了,我没有找到淼淼,我该怎么办?他的悲伤跟软弱我都看在眼睛里。   有一个人肯这样对淼淼用情,为什么她开口说要跟方一鸣完婚呢?他们之间有些什么矛盾,我不清楚!   我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揪心。陆元, 淼淼已经找到了。你不用担心!   他突然停止抑郁,突然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带着光彩,在哪儿找到她?   看见他这么开心,我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失落吗?我在犹豫,也在组织语言。   他却等不及了,抓住我的双肩就开始摇晃我。他的神情也从欢喜转换成激动,这座石桥的桥郭很低,只在我的腰部。   我真是害怕不慎落水。   你为什么不说?你快说啊?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现在想要告诉他,却也喘不气起来。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了,我尝试着掰开他的手,却无能为力。   如果他知道淼淼的决定,他会不会彻底失望呢?   我终于一把推开他,虽然没有了压迫感。但是我却向那冰冷遥远的坠去。   昨夜的雨水丰盈,而我不会游泳。   陆元的手臂向我伸过来我却抓不到,他也有焦虑。黎沐!   我落入水里的第一感觉是寒冷还有恐惧,我的眼睛还有耳朵里不停地有水灌进来。   我在水里沉浮,想到的是冉冉,父亲,沈映年还有方一鸣。   我随波直流,没有终点。   会不会这就是我的终结?   我一心期盼的爱情,还没有开花。我不想这么早就消逝。    第二十四章 心之忧矣 于我归处 - 墙头马上 - 時七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冉冉吩咐司机把汽车停在路边上,黎沐走的时候说等她回来。   她的心里一面思量着刚才无礼的男子到底是谁?和黎沐又是些什么关系呢?黎沐怎么会认识这种层面的人?   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黎沐回来。心中渐渐地有了不安的感觉。   我怎么能让黎沐就这样跟他走了呢?真是糊涂!她心里想着,右手一直在拨动着左手上的红珊瑚手钏。   她想要下车去找一找黎沐,打开车门下车。这是一个闹市,她们能够去哪儿呢?而且,男子有什么话要这么神秘的告诉她?   她走下车来才感觉到阳光的刺眼,只好用手挡着点往前走。走过马路,走进了一条热闹且拥挤的小巷子里。   上海典型的石库门弄堂里,有熙熙攘攘的游客,也有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她走进去就感到后悔了,各型各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并不是厌恶这样的人群,而是从来都没有走进过这样的巷子。   她站在巷前远远望去却看不到头,有人挨着她的肩膀进来,也有人挤着她的身子出去。   黎沐不会忘记了我在这里等她了吧?她这样想着来安慰自己,给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去放弃。   艰难的转个身出来,马路上面虽然也拥挤,但是比里面还是要好很多的。   今天有一批货要运到浙江去,我还是先去码头看一看吧。冉冉走到汽车边上,打算开门上去。也不知道黎沐是不是先去码头了。   等等!有人出言阻止她,她觉得诧异便停下开门回过头去看。怪不得那声音那么阴柔,原来是他!   上一次跟黎沐一起去公司,在淮海路上停滞的时候,是他叫小厮送一束狐尾百合给她的。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向冉冉走过来,上次让你逃脱了,这一次你总没有借口推脱我吧!他这样想,不免暗自笑起来。   黎小姐,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不是昨天才见过的吗?冉冉这样想着,但还是跟着他去说一些恭维的话。不是因为谁更有权势,而是谁都不好去撕破脸。   他是上海有名的泼皮,他的父亲是市政厅的厅长。但是冉冉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冉冉淡淡的跟他打声招呼,不知林公子有何要事?费尽心思的要找我。   他虽然对她有一些想法,但是也知道分寸。跟上次一样借口说,我哪里有有刚刚盛开的麝香百合,相邀黎小姐一同前去观赏。这一次,黎小姐不会拒绝我吧!   他到还知道投其所好,但是冉冉愿意理会他吗?   怎么又遇见他,真是躲都躲不掉了吗?诶,也不知道黎沐有没有去码头,那里有心思我看他的花。   冉冉想要拒绝他,只好赔笑道。实在是失礼了,我今日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要不改日?   她说的改日只不过是个推脱的做法罢了,她才不屑于去找他呢。   又想要用这一个借口,好歹也换个别的说法吧。他心生鄙夷,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他看似谄媚的言语,其实正是他内心的想法。黎小姐还是不要再拒绝我了,请吧!   冉冉看他这样步步紧逼,也不想在装下去。只好冷冷的发出两声轻哼,我今日的确是有要事。还请林公子不要为难!   他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我次次退让对他礼待,他却想要霸王硬上弓!当真以为上海滩是他家的么,未免也太得意过头了!   他看出来她的不耐烦,心里只是想着怎样得到她。她不过是落毛的凤凰,居然还敢这么气焰嚣张。黎元洪早就下台啦!   众所周知,是黎家的二小姐在打理企业。我是在是不知道黎小姐你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躁。难道是约了别的人么?这样推脱我,不太好吧!   冉冉早就燃起了怒火,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好隐忍着。但是他的话却越来越不堪入目了。   她也不再掩饰些什么,硬生生的问他。林公子是在威胁我?还是想要逼迫我?   她心想,大不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伤了各自的脸面谁都不好看。   黎小姐说笑了?我怎么敢呢,只请黎小姐赏个面子罢了,没想到这么难。他想用激将法,冉冉的强势个性他早就打探清楚了。   冉冉沉思想想,想要摆脱他还得两个人把话说明白比较好。省的他总是这样没脸没皮的黏上来。   林公子的话说出来,我怎么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凤眼一瞪,打开车门拿出手袋来。然后又朝他甩一句,烦请公子带路!   他这才放下心来,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他如愿了,自然笑的格外灿烂。但是他也不明说要带冉冉去哪儿,含糊其辞的回过身对冉冉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想冉冉已经很久了,只是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自己。没想到今天,她终于答应赴约。嘿嘿,虽然有些强迫的因素在,但是他才不会在意那么多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冉冉毫不犹豫的上了他的车。她早就换掉了黑色的风衣外套,现在穿的是一身绿色的短旗袍。   汽车发动起来,在马路上慢慢的飞驰起来。姓林的男子在开车,冉冉坐在后面。没有任何紧张感,她只是紧紧的抓着手袋里硬邦邦的东西。   凭他的胆量,还没有到敢对我下手的地步。是么?冉冉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她的手袋里究竟有些什么?   但是另外的那一个人,他可不是这样子想的。他一面看着倒镜里面冉冉的样子,一面在心里偷笑。今天,看我不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他一心只想着要在她面前刷刷威风,却不知道她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了。   看着前面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甚至慢慢的没有了人烟,已经到了下午的时光,她究竟要带她去哪儿呢?   冉冉没有恐慌,镇定的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两侧的景象她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儿。   黎小姐不要慌啊,好风景可是在后头呢!他渐渐地收敛起得意,慎重起来。   汽车终于停下来了,冉冉毫不犹豫的开门走下去。两侧的鲜花芳香,是百合花 。原来,是在花海。冉冉嘲笑似得看着他,这就是林公子的心意么?这儿的百合花可不是你养育的吧?   想玩花样你还嫩了点!冉冉心里这样想,不再理会他就往花丛里面走去。   里面有一张石头质地的小圆桌,她以前经常会跟黎天一起过来,黎天奔走以后,就是沈映年跟她一起来。   黎小姐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么?他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门走下来,他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样什么东西。   他跟在冉冉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把它放进口袋里面。今天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能让她给跑咯。   冉冉自顾自的在石桌旁边的凳子上面坐下来,见他还在慢慢悠悠的走过来,也不去叫他。摘下一支麝香百合去赏玩,去嗅它的芳香。   他怎么还不过来?冉冉察觉到他的谨慎小心了,侧目看他。他的手正在口袋里面不停地捣鼓着。   冉冉本来就对他有戒心,见他这样就更加确定有鬼了。她不拆穿,起身就往回走。林公子的花我也看过了,恕我实在不能够久留。   怎么能这样就放她走呢?他急了,只好在冉冉跟他擦肩的时候去拉她的手臂。黎小姐,何必这么着急呢?   他居然动起手来,冉冉再也不掩盖。冷冷的把他的手拿下来,公子何必乱了分寸?还请自重。   冉冉有了心理准备,打开手袋去拿手袋里沉甸甸的东西。   他还是一副得意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冉冉情绪上面的变化。毫不情愿的离开冉冉的胳膊,是黎小姐反应太过激了吧?   是么?我奉劝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今日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冉冉不欲再跟他伪装下去,冲他喝到。   我还就不信我今天制服不了你!他知道冉冉是真的动怒了,只好先以好言去劝慰她。黎小姐说那里的话?我实在是不明白!   你不要在装糊涂,你的口袋里装着什么?不用我来告诉你吧?冉冉才不愿意去理会他。早就听闻他的风流逸事,没想到今天差点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吧。他被揭穿讪讪的不说话,心里还是不愿意放弃。我不会就让你这么回去的。   冉冉掉头转手就走,她也怕有变故。所以把手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居然是一把手枪!她握着它居然还可以镇定自若。   他看着冉冉渐渐离开的背影,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他放轻脚步声,跟在她的身后。想要勒住她的脖子,好让自己得逞。   虽然,冉冉有了防范,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用手臂紧紧的勒住冉冉的脖子,想要把她往后面拖过去。冉冉也挣扎起来,他吃力气喘嘘嘘。   冉冉觉得被勒住脖子,难以呼吸,也喊不出声应来。小腿上面被丛生的花枝扎的疼痛,她的心里也萌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来。   他若敢伤我分毫,我必定取他狗命。   他并没有想要勒死她,只是想在她那里去得到一些东西。冉冉的脚在地上伸缩想要挣脱,但是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重重的把冉冉放倒在地,然后迅速的坐到冉冉的大腿上,好让她起不来。冉冉的背摔得生疼,又是躺在花枝的上面,甚是难受。   他迫不及待的脱起衣服来,心情亢奋不已。我早就说了总有一天要让她臣服于我的身下。   冉冉牢牢的抓住手枪,食指始终都在抠着扳机。她冷冷的对着身上的人说,这才是公子的本意吧!   他以为她这样就没有反抗的能力了,越发的放肆起来。自己的外套早就脱掉了,还伸出手去解冉冉衣服上的扣子。我知道黎小姐聪明,男女之事自然用不着我说。   他已经粗鲁的解开了冉冉胸前的两颗扣子,冉冉哪里还能由得他去?措不及防,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枪!   他的肩膀受了枪伤,也受到了惊吓。白色衬衣上立即沁出血迹来,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坚毅忠贞。他扬起手臂就是一个耳光打下来,贱人。   冉冉虽然受了他一个耳光,却也不肯退让。朝着他的大腿上面又开一枪,纵使我是贱人,你也未必是个正人君子!   她知道他没有力气在撑下去,一把推到他。从地上起身,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但是她不在乎。她把衣服扣好,蹲下去跟看着他。   他的大腿也受了枪伤,而严重的在肩膀上面。白色的衬衣上已经有大片的血迹了,他怕死也害怕寂寞。所以向她示弱,不再说话。   他还能说些什么?   冉冉看着他捂着肩膀,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倏然的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放心,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   他以为自己的居心恶毒,没想到一向光鲜的她才是真正的阴险狠毒。他居然还想恐吓她,你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让黎家滚出上海!   他以为黎家失势,她就会有所收敛的。但是,冉冉不是那样子的女子。   总是她有坚毅,隐忍。也不是对着他!   冉冉似笑非笑的回过头去看他,虽然黎家失势她也不能轻易让人**。你且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她现在想的怎么去处理伤口?这样回去大家都会有所察觉的,这么丢人的事情她才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知道黎沐是不是去了码头,只能让他开车回去取一个隐蔽的地方处理一下伤口了。   你还不想走么?她挑着眉头去威胁他。   他没有办法,碍于对死亡的恐惧,只好忍着疼痛站起来。   冉冉自己开车的,但是他那么狡猾她也不放心。于是用绳子把他的手给绑了起来。   她们两个都是城中有脸面的人,所以只能找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冉冉懂得怎么问水寻源。   她沿着滔滔奔腾的河流驶去,没过多久就出现一个小村庄。    第二十五章 尔公尔侯 逸豫无期 - 墙头马上 - 時七   昨晚的雨水丰盈,就算今天艳阳高照,也无法阻挡流水的淙淙。庄稼人是喜欢多雨的季节的。   不仅仅是因为雨水滋润农作物,还有更大的好处。从上流冲下来的水里有许多水产食物。地主老财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去发财致富呢?   在水里,有一群妇人在捞些什么,她们的手里拿着的好像是渔网,张拉着。迅速的从上面把鱼捞上来。   她们密集的站成一排,几乎有河道那么宽,牢牢地把鱼网上来。水,不寒冷么?   “诶,又是下雨天。我这样风湿的毛病还要下水来,真是折腾我这条老命啊。”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老年人说道。她虽然穿着厚厚的防水服,但是因为使用的年月太久,早就不防水啦。她的双腿早就湿透,因为有风湿的毛病又疼起来。   她旁边是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妇人,看着她就要倒下去,赶紧扶住她一把。然后又机械性的继续劳作。鱼的鳞片是极滑的,所以要抓住一条活零活现的鱼还是很困难的。   “别说这么多啦,抓够了鱼我们才能回家吃饭。再多说话,被看见又免不了挨一顿打了。”   果然,她们的哀戚是有道理的。   岸上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已经是中年了。他穿着宝石蓝色的衣裳,手里还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椅子脚下是长长的皮鞭。那是他骑马时候所用马鞭。现在是他专门用来教训人用的。   他是这一方的地主!他也察觉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了,站起来走到旁边对她们冲他们吼道。你们两个还有时间讲话?等会你们两个人就去把玉米地给耕咯。   没有人敢当面反抗他,他又得意洋洋的暗笑。哼着戏曲走回去,却瞥见旁边的洗衣服的石桥脚下躺这什么。   那是个什么东西?看着白白的,不会是什么稀有的物种吧?他这样想着,犹豫的走到石桥边上,定睛一看。   哟呵,这咋像是美人鱼啊。他看见一个妙曼的女子浮在水面上,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脸上,显然是从上面冲过来的。他又微微的弯下腰,去试探一下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振奋有力的。   他垂涎于她的美色。嘿嘿,还是个绝色!他立马跑回岸上去,浅滩上面草丛里的水份,湿了他的鞋。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他冲着刚才窃窃私语的两个女人说道。   她们一顿,不知道是过去好还是不过去好。单独把她们叫过去不会要打她们吧?她们这样的恐惧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嘿,叫你们呢?快点过来还愣着,想要挨打吗?他虽然凶但是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想到家里的母老虎,把她养在别处做小老婆也不错呀。   她们两个人看着他的喜悦表情,这才敢从水里走上岸来。那水里冷冰冰的,就算是去耕地也不愿意再在水里待了。   诶诶,谁让你们上岸的。去石桥哪儿!他指一指石桥那边,自己又远远地站在岸上,看她们走过去。   敢情还是要在水里待着,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老婆婆讲,因为风湿。在水里,她已经寸步难行啦。   当她们走到石桥的时候,却都下了一大跳!天哪,这是哪儿来的人,活着的吧?   你们两个人把她抬起来,快点!他想起自己马上就能有一房漂亮的小老婆,心里的愉悦不言而喻。   真是造孽啊,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落到他的手里。那个年轻一点的妇人虽然这样想,但还是依据他的话去做事。   两个人使尽浑身解数把她从水里抬到岸上来,那些还在捞鱼的妇人看见了都往这边瞥。   这么烫,没准是发烧啦。老妇人心里想着怜悯的话来,却忍不住说出来。说出口她就后悔了,频频的去看男人的样子,还好,没有动怒。   发烧啦?男人顶着肚子,也不好蹲下去摸一摸她的额头,只问老妇人。既然你懂得医术,那就带她回去好好医治。   诶呀,那怎么行呢?给她治病又是一笔开销,家里吃饭都是问题,哪里还有钱给她治病?   她急忙摆摆手说,我一个乡野人家,哪里懂得那么多?她,她治人救命很有一套的。   老妇人见难以推脱,只好把她推向那个年轻一点的妇人。   年轻妇人也是摆摆手,打算要推脱。却看见男人的脸色立马就塌下来了,不敢做声。悄悄地去瞄身边的那个老妇人,敢怒不敢言。   那你们两个人就把她抬回去吧,醒了就过来告诉我。他沾沾自喜,对她们说话也轻柔了些。   看什么看,不要做事啊。他回转身又看到在水里的人都往这边看着,咆哮着威吓她们!   这一边,两位妇人烦躁的是怎样把那个被救起来的女子带回家去。   诶,要不你背着她我在后面扶着。你也知道我的老腿疾犯啦,走的慢。她一脸谄媚的笑,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恐怖至极。   诶,这个老人家,算了吧。虽然,老妇人让她难以反抗,但是看在她年迈的份上只好答应了。但是,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得拿些粮食给我。   好好好,粮食我还是有些的。昨天刚刚摘下的小青菜我还藏了一部分在家里呢,全都给你。   两人就这样聊磕,一个人在前面趔趄的背着,另外一个在后面扶着。   这刚刚晌午的时候,村里也没有人。男人们都耕地放羊去了,女人们就下河捞鱼。   她们两个辛辛苦苦的把水里的女人背回了家里,又思量着怎样给她退烧。   先得给她把身上用热水擦一下,那么凉的水不发热怎么够呢?年轻的一点的妇人打发那个老妇人去烧热水,她就留下来给她换衣服。   她想着,就你家那点小青菜还不够我贴补的。她早就看上了女子脖子上面的项链,虽然不是金子,但是看起来亮闪闪的也应该值不少钱吧。   她迅速的从女子脖子上面把项链扯下来,藏在她家经常装腌菜的罐子里。找一身看起来稍微体面一点的就给她换上。   可能是因为拿了人家的东西心里有些不大好过吧。   水来咯!老妇人端着一个木盆慢慢悠悠的走进来,放在地上。打算给她擦拭,一看女子的额头上面居然有一块红肿的地方。   呀,这里怎么肿起来了。不会是石桥上面撞得吧?她诧异的说道,然后去看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才不理会这么多,径直走过去脱她的衣服。   看看这身衣服也值不少钱吧?这上面绣的可是珍珠啊,这么多珍珠得买多少地啊!老妇人贪婪的摸着女子衣服上的珍珠,那是一件暗灰色的长裙,上面的祥云图案是用珍珠绣的。   年轻妇人看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不说出来,迅速的给她把衣服脱下来,用热毛巾给她擦拭。想用蒸发吸热的方法给她降温。   老妇人心里动了歪主意没有心思去做事情,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去抚摸那件湿漉漉的衣裳。   年轻妇人也想要那件衣裳啊,虽然拿了项链但是钱财多了好傍身那,况且就当是她在这里修养的费用吧。   给她穿好衣裳之后,摸了摸女子的额头。的确是降温了!她坐到老妇人的身边,也抚摸起衣裳来。   诶我跟你说,她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孩。这么把她藏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呀。年轻妇人对老妇人说道,她知道男人的想法是什么。如果被他那个母老虎知道的话,自己作为帮凶少不了一顿毒打。   诶呀我们哪能做得了这个主,把她侍奉好了才能有好日子过啊。老妇人也精明的很,一面抠着珍珠一面说道。今天的老腿疾又犯咯,再不去买点药来,明天哪能下地干活啊。   年轻妇人轻哼一句,鄙夷的说道。我可告诉你,这珍珠我六伱四。她啊,是我背回来的,还得在我家吃喝呢。你家那点小青菜那够啊!   老妇人转动脑子想一想,自己拿了珍珠就可以自己换钱用啦,哪里还来管她的生死呢!诶哟,我的好妹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的青菜够她吃的啦。   于是两个人就拿来剪刀,咔咔咔咔的剪起珍珠来。这些珍珠都是产于海南诸岛的,的确是够解决她们的生计问题。   两个人分好珍珠以后,又聊起磕来。老妇人说,她要是知道那老色鬼想娶她做老婆,还不得崩溃吗?我可怜的大小姐!   他啊!都够做她爸爸啦。年轻妇人把珍珠放在手心里捂着,生怕这横财会跑掉一样。不是我说,他生那么个傻儿子也怪他缺德事做多了。让他总抽我们,这就是报应!   诶,管她以前再好的命,到了这儿来了,想回去就难咯。老妇人又想起来,那件剃了珍珠的裙子自己的女儿可以穿,就又牢牢的把它抱在怀里,生怕年轻妇人会跟她抢一样。   年轻妇人不屑去抢,我又没有女儿可以穿,你也怕我跟你抢啊!   老妇人立马赔笑说道,我的好妹子,我的女儿没有一件好衣裳,你啊就不要生那个闷气啦。   床上的人好像动弹了一下,有细微的声音传过来,却不是呢喃的声音。   她们两个人有一起站起来去看床上的女子,没有翻动的痕迹啊?难道是自己听错啦?    第二十六章 匏有苦叶 济有深涉 - 墙头马上 - 時七   张莲英!这是年轻妇人的名字,原来是有人在外面叫她。听着声音是一个男人。   她们两个人听见声音,不免颤栗起来。他不会又要我们下水捞鱼吧?   两人相视一眼,又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她们猜的没有错,的确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还没有走近在大老远就叫喊着,但是他的身后居然跟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这么富贵的人到我门这穷村子上面来做什么?那辆车够我们用一辈子了吧!老妇人看着汽车心里这样子想,刚才恐惧的心理渐渐消散。   年轻妇人也是这样诧异,但是她更多的想法是想要知道她们的来意。   男人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他本来就样貌丑陋,配着上这样的笑容。让人看着瘆的慌。   最近怎么这么多的好事啊,平白无故的在水里捞起一个大白媳妇。现在又有人给一把笔钱让我治病。管他呢,收了他的钱让他们随便弄去吧。嘿嘿。   他终于跑到她们的院前,喘着粗气在地上坐下来。身后的汽车也停下来了,但是张连英她们不去看汽车,恭维的去问男人。   男人是这一方的地主,她们做事当然是为了讨好他了。他高兴了,自己才能衣食无忧。   老妇人疑虑的去问他,这是城里来的大户人家吧?   他一心只想着怎样再去坑一笔钱,哪里有心思去打理她。你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女子。脚上穿的是白色的高跟鞋,身上穿着淡雅的旗袍。虽然简单,但是隐约中透露出来的感觉就是贵不可言的。   没错,她就是冉冉。她开着那个小人的汽车沿着河流,一路来到了这里。   她们两个人流血受伤回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如果不是他的显赫家世,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与死。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她也是局势所迫留他一命。   张连英跟老妇人看见冉冉走下车来,心里都有感叹。她居然跟溺水的女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里的果敢与坚毅。   她们两个人发现了,只好冲男人挤眉弄眼。他才没空理会她们,只要伺候好我的大金主,还用愁吃喝吗。   他就像弹簧一样,蹭的就窜到冉冉的跟前。点头哈腰的恭维她,这两位是我们村医术最好的人了,保准啊治好公子的病!   他说着还忍不住去瞄一眼车里的男子。他流了太多的血,大腿根肩膀都中枪。   他好像是受了枪伤呀,不管啦,治不好也不是我的罪过。   冉冉不屑去看他,转身钻进车内。对姓林的男子说,钱!   受伤的男子颤颤巍巍的,一只手捂着肩膀,另外一只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面。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他极为小心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锐利的折叠水果刀。   趁着冉冉没注意就向她划过去,幸好冉冉发现了异样。躲避开只划伤了胳膊,他还想要继续下去,冉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刀,丢到外面。   在外面的三个人看见丢下来的带血的水果刀,心里就紧张起来。她们看不清楚车内发生了什么,一颗心就揪在哪儿。   趁着冉冉还没有出来,两个妇人赶紧跑到男人的面前说出自己的疑虑来。老妇人战战兢兢的说,她是来接那个女孩的吧!   男人只想着钱财,自然听不进她的话。把她推到一边,你少多管闲事,伺候好这个大主顾就行了。   张连英还想要说什么,碍于他的淫威只好忍住了。转过身去看冉冉。   冉冉被他划伤了手臂,伤口很长而且深。她捂住伤口,冷冷的对他说,你是不是活腻了?   她想要饶过他一命,但是他偏要激怒她。她用另外一只手去掏他的口袋,还不错有一大叠银票。   我告诉你,你要不想活了。回去以后想怎么死都与我无关了,现在我是在救你。冉冉对他言语犀利的说道,拿着钱就下车去。   男人有跑到车前,看到冉冉受伤下来又不敢前进了。吸引他的是冉冉手里厚厚的一叠银票,虽然沾有血迹。但是他不会在意的。   冉冉皱着眉头把钱递给他,给我找身干净体面的衣服。   好好好!男人笑着伸出手去接,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靠她们捞的那些鱼哪里够我抽大烟的。   冉冉还没有说完,她又把手缩回来。我的朋友中枪了,需要取子弹!   男人被钱财冲昏了脑子,居然直接握住了冉冉的手,他想要那一笔钱。行行行,我啊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他笑眯眯的把钱塞进口袋里面,转过身对张连英她们说。快腾个地方出来,给这位小姐好好医治。   治病救人倒不是问题,张连英虽然不是医生,但是这些取子弹,包扎伤口的这些事情她还是会的。她担心的是她们的来路,是的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疑问。   溺水的富贵小姐,开着汽车却受枪伤的男女。现在是非常局势,国共两党极不安稳。她有疑虑也是正常的。   既然是不缺钱财,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呢?这是怪!张连英心里想着,却不表露出来。算了,还是不去多管闲事了吧,免得挨打。   这就是社会现状,封建社会中地主出租土地,对农民进行 地租剥削的 经济制度。在这一方地主就是皇帝。   老妇人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自己把她们伺候好了就不愁没有钱啦!拉着张连英去扶姓林的男子下车。   他的真实名字叫做林毅,他的父亲是上海滩市政厅的厅长。跟黎元洪一样,权倾朝野。不过,黎元洪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还是如日中天的。   因为家族显赫,林毅才这般傲慢无礼。他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泼皮。想必,冉冉是第一个让他抓不住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骚的人。   他的胸膛和大腿都受了枪伤,轻易动弹不得。冉冉心中有分寸,所以并不一击致命。   张连英跟老妇人踉跄着抬着他进了另外的一间屋子,就在溺水女子的旁边。冉冉也跟着走进去。   这间房间才是张连英家里的卧室,虽然简陋,却比旁边一间好多了。起码,没有装腌菜的瓶瓶罐罐。   林毅被放在床上,床很硬。因为昨晚下雨还有一些潮湿,发出刺鼻的霉味。他养尊处优的那里受的了这样艰苦的环境。忍者肩膀的疼痛,咳嗽起来。   两人见状也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赫然传来镇定的声音,不用理他,给他取子弹吧。   张连英这才想起来冉冉的手臂上也有伤口,还留着血呢。要不先再给着姑娘包扎一下?取子弹这事是在是太悬了,还是想想怎样做吧!   您先不要着急,热水还没有烧。先帮您包扎一下吧!张连英从橱柜里面拿出一些白色的布条。因为没有砂带,只好用这个代替了。   冉冉看一看伤口,伤的很深,而且还有肉翻出来。是在是太疼了,她忍不住只好点点头。   老妇人胆子小,反正这些事情我也不懂,还是去烧水吧。安安心心的不去碰哪血腥事,钱也不会少。   她心里打这样的如意算盘,我的好妹妹,我还是先去烧点水吧!   张连英知道她是想要躲开,真是贪婪不做事情也想拿钱。她正在帮冉冉处理伤口也不看她。烧水可以,你先给我摘些曼陀罗来。   曼陀罗虽然含有剧毒,却是一种医学用药。特别是花瓣的镇痛效果堪称一绝。   见她答应,老妇人欢欢喜喜的就跑到外面摘了些曼陀罗花来。虽然有风湿病,但是为了钱财手脚尤其利索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真是不错的。   刚才给溺水女子烧的水还剩下一点,就用来给冉冉擦拭伤口。   张连英知道冉冉非富即贵,尤其谨慎起来。用热毛巾帮她把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伤口里面很难处理,也怕弄疼冉冉。   冉冉早就吃痛,忍着不叫唤。张连英讪讪的问她,是不是弄疼你啦?我这里有些曼陀罗花给你擦一点吧?   冉冉知道曼陀罗的医用功能,可以麻醉伤口。她默默的点点头,允许她这样去做。   张连英把曼陀罗的花瓣捣碎,敷在伤口上面。没有多久冉冉便感觉到它的麻醉作用了,她又继续清楚伤口。   把伤口深处的血擦干净,又立马沁出来。这就算是简单的清理了,她起身出去搬一个瓦罐进来,原来是酒。   酒旧醇香于故人。刚刚掀开它的醇香味道就扩散到空气中。   要有这个消毒么?冉冉忍不住去问她,虽然知道酒精可以消毒,但是这样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您就放心好了,我刚才给您涂了曼陀罗花是不会有痛感的。她倒一勺酒在毛巾上面,慢慢的渗进伤口深处。   冉冉这才放下心来,没有痛感她的心也放下来。   张连英给她止血用的是车前草,这些方法都是她慢慢积攒下来的。浅显但是实用。   终于包扎好了伤口,林毅躺在床上却**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也变得煞白了。   冉冉惊呼,你们快给他看看吧!肩膀跟大腿都有子弹,要取出来的。   老妇人早就打好了热水,她虽然爱投机取巧,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   那一大块的鲜红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了,因为流血过多。衣服已经结在伤口上,只好用剪刀给他剪开。   冉冉看着就觉得恶心,只好走出去逛逛。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有点好奇心的。   还没有踏出门槛,就看见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拿着一件衣服跑过来。他的身材动作跟神情配合在一起,真是滑稽。   他跑到冉冉的面前,讨好的说。这是我给您找的衣服,您看看合不合适?   冉冉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是一件旗袍。虽然手感不太好但是只能勉强。冉冉点点头,转手去问张连英。有没有地方换衣服?   老妇人最喜欢投机取巧,而且取子弹算得上是一个小手术。她心慌巴不得找个借口推辞。冉冉这样问无疑是给她一个理由,她忙不迭的对冉冉说,还是我带您过去吧。这里离不得她呢!   张连英的心里压着火不敢发作,只能由得老妇人带着冉冉走了。自己又仔细小心的给林毅取子弹。   林毅的伤比冉冉的伤严重很多,她用了很多的曼陀罗花才麻醉了局部。像给冉冉处理伤口一样,用酒消毒,车前草止血。   林毅没有痛觉也不叫唤,冉冉回来的时候已经帮他处理好了。    第二十七章 有菀柳者 不尚息焉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换上一身嫩粉色的旗袍,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拿过来的。回来的时候,林毅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冉冉对张连英的表现颇为满意,林毅换上了一身庄稼人的家常布衣,没有西服在身的俊朗。   你能不能走,别想着有人背你!冉冉对他的龌龊行为深恶痛绝,就算他是真的走不动。冉冉对他也没有半点同情心。   林毅心里有仇恨在燃烧,但是依照时局他不能够轻举妄动。只好小心翼翼的翻身下来,所幸血已经止住了。流了那么多的血,难免会有头晕的现象。他刚刚站稳眼看着就要外地上栽下去,张连英却一把将他扶住。   已经不早了,现在赶回去的话肯定天就黑了。也不知道黎沐有没有检验好货品,今天的这一批货有没有发出去。   冉冉急着赶回去,男人站在门口谄媚的看着里面。没想到她们两个人还挺有一手的啊,我那小媳妇肯定也退烧了。趁机再捞一笔留作私房钱也不错!嘿嘿。   你把他扶到车里面去吧!冉冉知道这两个妇人筋疲力尽,故意叫大腹便便的男人扶林毅上车。   男人是利益商人,也知道冉冉是大手笔的人。恭恭敬敬的跑到里面去,从张连英的手里扶过林毅出去。   她还有事情交待她们两个人。她朗声说道,有些事情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如果有人向你们打探消息该怎么说你们应该清楚吧?   冉冉是怕惹来麻烦,毕竟这个年头手里有枪的不是党政人员就是外国特务。   知道知道,我只当没有见过姑娘!老妇人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内室宦官。她的心里也是想着冉冉能够给她一笔钱。   张连英是一个干实事的人,早就把林毅身体里的子弹擦干净,用手帕包好了。她不紧不慢的说,这个您还是带走吧,我们留着也是祸害。   冉冉从她手里接过手帕,刚才的那一笔钱就当做给你们的出诊费跟封口费,那带血的衣裳你们还是烧了罢。   达官贵人也这样谨慎吗?张连英早就心生疑虑了,去瞄一眼老妇人。但是老妇人心有所想并未察觉。   冉冉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就走出门去发动汽车。也不知道黎沐怎么样了,当时就不应该让她跟别人走。   房间里充斥着血腥味,她们两个人只好走出去透透气。看见冉冉开着汽车绝尘而去,那个中年男人媚笑的对着汽车招手。   他的笑对着她们都是阴险狠毒的,他问她们两个人,给了不少钱吧!还不拿出来!   哼,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扶他上车,临走居然没有给我一分钱,肯定是给了她们两个,背着我偷偷的藏起来了。   我也指望着她的钱呢,可是指望不来啊!老妇人对他讲,她不是给了你一笔钱嘛?   对啊,她说那笔钱是我们的出诊费还有封口费。张连英战战兢兢的说,他肯定不肯给我们,要是能分一点也好啊。   要不?你也给我们分一点吧?张连英看着他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才敢这样说。   谁知道说完以后,他就暴躁起来。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着我的钱。都给我耕地去。   他说完之后就气呼呼的离开,没有财力的事情对他是没有吸引力的。   这,这怎么行啊!老妇人胆小怕事,只能在张连英的面前念叨几句。要不再找他说说吧,那可不是一把小数目啊。   张连英本来就不喜欢她,特别是她经常临阵脱逃,投机取巧。就算自己想要得到钱财,也不会为她出头。   跑进房间拿出冉冉跟林毅的衣服,把它洗干净。这些衣服我跟老头子还都可以穿。   老妇人见张连英不理会她,也觉得无趣。知会一声就回家去了。   冉冉又按照原路返回,她只开着车不在意林毅,也不去看路边风景。   可是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似乎天又要下起雨。上海是一个多雨的城市。   等下我在黄浦江下车,你自己开车回去。冉冉很镇定,清楚地告诫他不想跟他有纠缠。   林毅听闻,心中愤愤不平的。我会受伤全是拜你所赐,你现在想着全身而退了?   他是开不了车的,只要动作稍微剧烈一点,伤口就容易撕裂。   冉冉这才从倒镜里面去看他一眼,他的脸色苍白,那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他居然还敢威胁我?看来不是泛泛之辈。她还是仔细的开着车,闹成这样你还能怪我不成,不要忘了是谁不肯退让的。   林毅还想争执,冉冉却真的把车停了下来。她拿着自己的手袋下车,只跟他说一句,你自己小心吧,我先走了。没有走出多远,她又折返回来。忘了告诉你,以后不要仗着家族威望来纠缠我,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在这种关头,林毅也不肯退让。就像垂死挣扎一样,目光涣散的说。那就看看吧,最后的胜利属于谁!   哼!冉冉气绝,扭头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肯放手,不肯忍让。   还好,衣袖可以遮住伤口。冉冉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回家。她担心的是她们发现自己的伤势,还有黎沐有没有回来。   街头的灯光交相辉映,她的心里却是那么的乱。黎沐跟她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内心的紧张虽然被掩盖。但是,是不是父亲真的不愿意给她一场婚姻呢?她认识沈映年并不比黎沐晚,严格来说她跟沈映年更加明白对方。   黎沐不知道沈映年的情况,秘密,她全部都知道。她也喜欢沈映年,只是对她来说这种喜欢未必要表露出来。最重要的事情,他知道就好。   车在家门口停下来,已经入夜。即使是春天,夜晚还是有淡淡的凉意。   侧边的院子里停着的那一辆车,是早上她跟黎沐坐的那一辆。还好,她回来了。是我想多了。   她走上石阶梯,穿过回廊来到大厅。大厅里有微弱的灯光,还有人在大厅里吧!冉冉走近去看,在灯光的辉映下。那个熟悉的背影显得更加瘦弱了,还有灯光老旧发黄的特质。   原来是她的母亲。   冉冉走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肩头柔声问她,妈妈怎么还不休息。   冉冉的母亲吴敬君,是黎元洪的原配夫人,大家闺秀。   吴敬君知道是冉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报纸。然后握一握冉冉放在她肩头的手,还不是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想起今天经理的事情,冉冉又谨慎起来。去拉一拉仅仅能够遮到手臂的袖子,忽略这个话题说,黎沐回来了吗?   我才刚刚下来呢,你去她的房间看一看吧。吴敬君虽然是嫡妻,但是对黎沐还是很不错的。   冉冉点点头,又拍一拍吴敬君的肩膀。我先上去了,妈妈早点休息吧!她奔跑着上楼梯,走在楼梯上看见吴敬君落寞的背影。好像想起些什么,又停下脚步去问吴敬君。   爸爸不在家吗?冉冉觉得今晚是在是太安静了,前几晚因为各种事情都太过喧闹。   说到这里吴敬君就有些淡淡的忧愁了,你爸爸带着文绣出去了,你有事情找他?   危文绣是三姨太的名字。她出身低微是青楼女子,冉冉鄙夷她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她不知进退,没有尊卑。   她就是仗着淼淼跟方家结亲得了脸面吗?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也敢这样整天缠着爸爸。   冉冉!吴敬君受的是老式的思想教育,所以即使有时候自己言语刻薄些,也不希望冉冉这样讲话。她嗔怪道,你爸爸的决定你也要去怪吗?   冉冉这才平静下来,她知道父亲是一个维利之人。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利益,他是不会去做的。比如,淼淼跟方一鸣的婚约。   她淡淡的说一句,我知道了。继续跑上楼,去敲黎沐的房门。   黎沐?她一边敲着门一边叫她,她发出的所有声音。不管是敲门声也好,叫喊声也好,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黎沐还没有回来?她真的紧张起来,打开她的房门。房间里没有什么变化,跟早上她们出去的时候是一样的。   早上她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照着镜子,冉冉还对她说嗯,美则美矣,有大家风范。   她的心突然跟房间一样空荡起来,甚至慌张不安。黎沐跟着他去了哪里?   她想要转身出去,却被人堵在门口。是淼淼穿着睡衣站在黎沐的房门处,她睡眼朦胧,显然是刚刚睡醒的。   你找黎沐干嘛,她还没有回来。淼淼的性格是最怪的,让人捉摸不透。   你让开我出去找她!冉冉一把把淼淼推开,冉冉的力气不算大,淼淼却摔倒在地上。   她心里倏然就蹿起怒火来,伏在地上阴狠狠的吐出一句话。昨天也不见得你们这么热切去找我。   冉冉走到她身边想去扶她起来,听见这句话只好站着不动。黎沐昨天晚上因为找她淋雨感冒,她还能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跟她母亲果真是一个样子。   淼淼,我奉劝你不要不知好歹。她说完也不顾她的反应转身就要下楼去。   冉冉,你们是怎么了?吴敬君听到楼上的争执声音,走上来看。却看到淼淼摔倒在地上,而冉冉又紧张出去的场景。   她把冉冉拦住,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沐还没有回来我要出去找她。冉冉不顾吴敬君的阻拦,还想要下楼去。但是却被吴敬君死死的抓住胳膊,这么晚了你还是明天再去吧。说不定她晚一点就回来了呢?   但是……冉冉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拗不过吴敬君。   她一面推冉冉进房一面说,黎沐懂得分寸,不会平白教人担心的。你还是先休息吧!   冉冉是真的累极了,手臂上还有伤。心里挂记着黎沐,却被吴敬君逼迫来睡觉。   她只好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二十八章 鼓钟将将 淮谁汤汤 - 墙头马上 - 時七   其实在梦里有黑暗挣扎,冉冉睡的并不安稳。她总想着黎沐有没有回来。   真是奇怪说实话,其实她跟黎沐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的。究竟是因为什么,总能够让她挂念她呢?   对她来说黎沐很简单也很普通,普通到只对一个人念念不忘。而她,总归是自私的。   她以一纸家书将她召回,想要的不仅仅是让她承担。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看看,黎沐对沈映年到底有多热切。起初,她看到是沈映年的冷淡;但是,他还是会在关键时刻为她挺身而出。   她不知道沈映年这样做是不是为她好!但是她清楚知道,她的富有远远超过她。   她的身边总有人对她一往情深。她居然生出妒忌心来,她长这么可从来没有羡慕过谁啊。   舞会的时候她跟沈映年仓促进场,递给她一束花。她把心底的慌张按捺住,沉静的对她说,这是映年专门去花墟为你挑的花。   她故意在黎沐的面前这样亲热的叫他。她小心翼翼的去看沈映年的脸色,他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后来,沈映年接过黎沐手里花。温柔地对她说,我来替你放。   她只好佯装高兴,搂着黎沐的腰走进去。她第一次心生黑暗,是因为黎沐,也是因为沈映年。   或许青马已熟,竹马何逐呢?后来,黎沐被陷害入狱。临走前,沈映年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眼神。   是愤怒还是失望,是责备还是无奈?她知道自己的错,却不想在黎沐面前低头。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然而她的一切改变皆是因为黎沐,所以现在她在乎黎沐的生死安危。   沈映年在广州被人挟持,是黎沐不顾个人安危去赴宴。她甚至还得意洋洋的问她,爸爸给我买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但是聪明如她,她早就知道黎沐会为了他舍命的。她忽然后悔,自己不应该去算计一个情深意切的人。   所以她还是打电话通知方一鸣!她安全回来了,却如行走刀尖。本来,她可以在巴黎自由,不问世事。只不过因为她自私,想要知道沈映年的内心。   她虽然与他朝夕相处两个年月,却还是看不透他。他们两个人在外人眼里,是伉俪情深;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连影子都算不上。   她知道她的一腔孤勇,决定要好好保护沈映年在乎的人。她也不愿见他伤心,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完成自己的决策。   冉冉睡得很浅,听见楼下细微的声响就醒了。她睁开眼睛,去看窗户;虽然有窗帘的遮掩,却还是射进一小束阳光来。   她心里有挂念,没有了睡意,翻身起床。非常迅速的洗漱一番,走出房间。黎沐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她也不敲门了。直接推门去看,还是跟昨天晚上一个样子。   她没有回来!她又震惊又懊恼,后悔昨天让她跟那个陌生人走。她怀着担忧转身下楼,众人都在吃早餐。   她虽然担忧,但是却不敢在父亲的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压抑着,拉开椅子在吴敬君的身旁坐下。她的对面是淼淼,看着淼淼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她浑身颤栗。   她只好别过脸不去看她,接过林嫂给她盛的热腾腾的粥。她佯装开心的冲黎元洪喊一句,爸爸。   话语里的喜悦难以表达她内心的煎熬。   三姨太危文绣正一脸谄媚的替黎元洪布菜,黎元洪放下筷子去看她。可能是因为心虚吧,那种跟平常无异的眼神,在此刻看来却那么的磨人。   她的内心忐忑没有人能够明白理解。   黎元洪平淡的问候她,昨晚休息的不好吗?看着眼睛乌黑,怪让人心疼的。   她的心里终于松一口气。毫无食欲的去搅拌浓稠的粥,我没事,倒是爸爸不要玩的太晚了,姨太太也该规劝几句的。   她还在为母亲吴敬君打抱不平,她自然是看不起青楼出生的三姨太危文绣。所以,就连对待淼淼也是带足了风范的。   危文绣听出来她话里的敲打,却也不忙着辩解。盈盈说道,冉冉的话是即对的,只是这样好的话你也应该告诉告诉黎沐。她可是至今未归啊。   原来她先前的礼让全都是为了反击!她去看淼淼,淼淼也正眉眼盈盈的看着她。平常在她面前百般隐忍的人,终于忍不住要撕破伪装了是不是?   她的心里发憷,一面是黎元洪质疑的目光,一面是吴敬君担忧的眼神。而与她迎面相视的却是淼淼皎颉的笑。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女子,她心想黎沐就不应该冒雨找她。想归想,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说淼淼什么了。   关键 时刻,她需要做的是为黎沐说一个慌,来解除黎元洪的疑心。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黎元洪,危文绣又忍不住说。淼淼跟一鸣是不得已才在外留宿的,她倒好更是连借口都没有一个的。这不是败坏黎家的名声么?   吴敬君不满她话语里的得意,冷冷的反驳她,也不顾黎元洪是否会勃然大怒。她说,有淼淼开的先例,黎家还有名声吗?你一届青楼女子也敢我面前谈名声,我是不知道你的名声在外有多广呢。   危文绣原本想要趁机敲打冉冉一番,却被这样羞辱。觉得丢了面子的她,不依不饶起来。老爷,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黎家立足啊。   黎元洪不理会女人们争风吃醋的事情,开口就问冉冉,你昨天跟黎沐一块出去的,怎么她没有回来?   她已经想好要撒一个怎样的谎,去撒一张能够网住所有人的网。所以她叮嘱自己一定要内心平和。   她说,黎沐昨天跟着货船去了浙江,她说要看着客户亲自验货呢?爸爸,你知道吗?现在的生意很难做呢?   为了让黎元洪不起疑心,她特地加上一句话,现在的生意很难做呢?是的,她也很懂得人心的推敲。   看着黎元洪渐渐放松下来,她又去看危文绣。她仍旧是哭诉这一张脸,因为黎元洪并不理会她所受的委屈敲打。   但是她这样斥责黎沐,想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决定不要她好过。装作不经意的说一句,还好,淼淼没有学到姨太太的本事。要不然,黎家这点薄脸早就丢光了。   淼淼的心里极度不安全起来,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事情只有她跟黎沐还有方一鸣知道。这应该算她的痛处吧。为什么她主动提出来要跟方一鸣完婚,原因就在这里。   三姨太本来心里就不快活,听见她这样说喵猫更是生气。想要发作,却被黎元洪喝住了。   好啦,大早上的就不安生了。你以为黎沐跟淼淼一样这么不懂事吗?不要忘了,是谁找到的淼淼。   其实黎元洪也知道,淼淼失踪并非是跟方一鸣去了苏州。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等着黎沐向他坦白。   可是……   姨太太不合胃口吗?要不我去“书寓春园”给您挑几样合胃口的小菜?冉冉对着她就是冷嘲热讽。她在心底里决定要对沈映年喜欢的人好,所以才会对三姨太斤斤计较。   “书寓春园”是三姨太危文绣出身之地,是有名的烟柳场所。   她把头低了下去咬牙说,不劳烦冉冉费心了。她也痛恨自己的出身太低,所以总是被人拿出来耻笑。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希望淼淼能够为人正室,满门荣耀。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淼淼是否愿意。   她懂得服软就是最好的了。   冉冉本来就没有心思,她放下筷子就对黎元洪说,爸爸,我先去公司看看,您慢用!   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她才没有心思去管公司的事情。她的目的是找到黎沐,但是上海这么大她又应该去哪儿找呢?   她今天特意披了一件风衣外套,好遮住手臂上的伤口。伤口愈合的并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林毅怎么样了?她这样想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怕他不顾颜面全盘托出。   以黎家现在的状态,是经不起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了。她是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法去找黎沐。   既要不动声色,又要确保她能够安全回来。沈映年不再身边,她没有人能够求助。而黎沐,她的身边至少还有方一鸣。不管黎沐怎样对他,让他伤心也好,失落也罢。他最终还是不会放弃他的。   她走在街头看着来往的各色人群,忽然觉得寒冷起来。原来自己才是最孤独的那一个人,自己的身后永远都没有人。就连一个默默支持的人都没有!   本来她不应该这么孤独的。只怪黎天为了民族大义而弃族人不顾,所以她才身后凄凉。   在需要有人分忧的时候,她也没有人。但是她有源源不断的信念,她的信念只是因为沈映年。   既然黎沐能够借用杜月笙的势力找到淼淼,那他一定不会对黎沐的事情袖手旁观的。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她想要杜月笙。   如果沈映年在的话,他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她又暗暗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因为沈映年也好,还是为了黎元洪,她都要找到黎沐。   她在路边随便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就坐上去,说出一个地址就绝尘而去了。   既然他们,都经不起失去;那就努力替他们找回吧。    第二十九章 陟彼南山 言采其薇 - 墙头马上 - 時七   虽然街道平坦,坐在黄包车上却颠簸不断。其实呢,她的内心是慌张的。她没有沈映年给的手枪,也没有一腔孤勇。   她的手枪来自黎元洪,她的枪法也是黎元洪亲自教授的。她还小的时候黎元洪还就任大总统一职,她们都住在武汉。   那个时候声势赫赫,燕雀满门。她是黎元洪最喜欢的女儿,即便后来黎元洪送黎沐去巴黎,她也这样认为。事实也是的确如此。   黎元洪教她怎么样用枪来捍卫自己,所以她才毫不退缩的朝林毅连开两枪。要论性格心性,她才是黎元洪最像的。   懂得审视夺度,懂得投其所好。她一步一步的将林毅拉进自己的陷阱里,给他痛楚,却不让他丧命。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轻微的告诫。她决绝的就像飞蛾,只为光明飞行,哪怕是火,也在所不辞。   黎元洪也教她驭马之术,她的马是骑得最好的。即便是黎天也比不过她,但是总有一个人比她更好。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了,只一双眼睛跟黎沐一样,无比明亮。   她满心欢喜的盼望着黎元洪的归来,等到的却是他牵着一个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女孩而来。他的身后还有一位衣着秀丽的年轻女子,有江南水乡的婉约,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果敢。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在外面早就有了家室。她虽然年幼,却也能够体会到那种忧愁。她默默地把伤心懊恼掩藏起来,不再缠着黎元洪。因为她明白自己的价值体现。   很快,那个名叫合珍的女子就香消玉殒了。她为黎元洪挡了一枪不治而亡。而黎元洪也为她流尽眼泪,好一对伉俪情深啊。   她知道怎么样婉转承恩。在黎元洪伤心的时候,她稚嫩的安慰,胜过一切!她又成为举足轻重的人。而跟同龄的女孩就是黎沐,虽然也深受喜爱却比不得冉冉。   也许是因为失望吧。黎沐并没有遗传到她母亲精湛的马术,甚至还有惧怕。   冉冉的精湛马术足够让她成为黎元洪最喜爱的女儿。她也知道,其实她比不得黎沐。   黎元洪从来不会跟她谈家族事业的。就算她不想涉足,也有失望。   黄包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她这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有些避讳的从手袋里拿出几块大洋给车夫。   她的手枪是从来都不离身的。   车夫悻悻的拿着钱,就往来的方向跑去。她的生活,是从来都不用担心有没有钱买米吃饭的。当然,她碰到的困境也比常人的惊险很多。   在三鑫公司“的门口稍微驻足,她就走过去,跟门口的人交谈。   麻烦跟杜老板通报一句,我是黎冉。你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吧。她自报了姓名,认为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就是黎元洪的女儿。   然而男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聪明,他上下打量了冉冉一番,直接拒绝。杜老板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见你。快走吧。   冉冉那里受过这种冷待,又气又怒的呵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见我?你不知道我是谁,黎元洪的大名总该听过吧!   这算的上是威逼利诱吗?但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黎元洪的名字谁不知道呢,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她也姓黎,而且她的这番凌厉架势,一看就是得意惯了的。   男子立马点头哈腰的迎冉冉上去,原来是黎小姐,黎小姐里边请!他不敢抬起头来,惧怕冉冉。   他能够这样快反应过来,冉冉也不好再去说些什么。跟着他上楼,在杜月笙办公室的门口停下来。   黎小姐,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帮你通报!   她四下环顾,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沧桑的声音,进来吧。   她突然有了一丝惊慌,早就听闻杜月笙的传奇故事,但是真正跟他商榷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有紧张。   她站起来平复心情,还是步履稳健的走进去。   杜月笙穿着西装革履,看起来年轻不少。他坐在沙发上面兴致勃勃的抽着烟,跟身旁的年轻男子谈论着什么。   冉冉走近来就看到那个背影,觉得熟悉又不知道是谁。只好硬着头皮的走到杜月笙的面前,原来是他。   林毅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他虽然受了枪伤,脸色却比昨天的要红润一些。可能是为了掩饰伤口吧,他穿厚重的大褂。   她也后悔。淡淡的冲杜月笙说,杜老板,我是黎冉。今天冒昧前来打搅了。   杜月笙不以为然,一脸玩味的看林毅一眼。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沙发说,坐。   她不好推辞,在林毅对面的沙发上面坐下来。因为是正对着林毅,他的神色动作一目了然。   昨天的凶险状况还历历在目,她只好把头转过去,跟杜月笙商榷。   杜老板,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杜月笙又意味深远的看一眼林毅,又回来看冉冉。黎小姐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她仔细想想,自己有求于人,也是该收敛一些。于是,坐正身子说,想来,杜老板深明大义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杜月笙没有她想象的大义凛然。他最痛恨别人威胁他,但是冉冉的话是威胁吗?在他看来是的。黎元洪的女儿个个都有胆量,威胁他,拒绝他。   他冷笑出声,黎小姐还是不要卖关子了,说吧。   昨天杜老板帮忙找到黎淼,还未谢过。今天又得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了。她小心谨慎的跟杜月笙说,她猜测不到他的内心。   说道这件事情,杜月笙的心里就有怒火。他交出淼淼是碍于颜面,逼上梁山的感觉他也算是尝到了。   要不是她姓黎,早就被我纳入麾下了。他有些的说,这一次我可不会退让了。   他的意思是淼淼不是他找到的,而是他囚禁了淼淼,想要纳她做妾?冉冉倒吸了一口凉气,黎沐跟方一鸣居然演了这么好的一出戏。而她还以为是真的,她早就知道淼淼跟方一鸣是不会有未来的。   她聪明的很,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再去问他。   那是自然,君子不夺人所好。她知道黎沐的失踪跟他没有关系,还望杜老板不计前嫌。   杜月笙吐一口烟,不计前嫌?这句话你该问问他才对?我自然是没有跟你结怨,但是我也不会三番五次的去帮黎家。   冉冉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手心里拿捏的小老鼠,被耍的团团转。她还是隐忍着,看也不看林毅一眼,起身说道。   既然杜老板狭怀偏见,我也无话可说。告辞了。她走的决绝,在心里告诫自己怎样都不回头。   你等一下!   杜月笙在身后叫住她,她只停了下来,也不回头。   杜月笙阴狠狠的一句话,差点把她打入地狱。她真是后悔停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出去。   杜月笙说,如果你愿意陪林公子一个晚上,我可以考虑一下。   她会去找他不是因为走投无路,只是想尽快找到黎沐。在那里遇上林毅,她才觉得昨天没有杀了他有多愚蠢。   黎沐跟方一鸣演的一场好戏,连她都不肯说真相。究竟是因为她太笨还是过于相信他们?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街头游走,不知道要去哪儿。又有谁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替她分担?   她早就知道沈映年不属于她,而现在他也不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也开始担忧沈映年的安危了。   那天晚上,在丹卷的枪击案中。他才是主角,他跟黎天一样,却比黎天要危险的多。   冉冉,去哪儿?有空灵的声音传过来。   方一鸣!她抬头看却没有他的人。是在身后吗?她也向后看,但是没有。她环顾了四周都没有看到方一鸣的身影。   正在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又传来一声。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这次她听清楚了,也辨别出了声音的方向。她抬头,方一鸣果真在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嘉记。方一鸣正在楼上喝早茶,推开窗户就看到冉冉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冉冉勉强的对他笑笑,然后又恢复失望。你下来吗?还是我上去?   方一鸣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想下去安慰她。你等着我马上就下去。   很快,方一鸣就从楼下跑了出来。其实,他这样的男子有什么不好呢?黎沐只愿意当他是青梅竹马。   方一鸣知道她心绪低迷,也不这么快就去问她发生什么。淡淡的对她说,先上车吧。   他的车就在嘉记的楼下,冉冉还没有回答他。他就径直走过去,打开了车门,自己坐进去。   冉冉想也不想就跟着他坐进车里,外面的嘈杂声音影响不了她的心绪。但是,跟方一鸣在一起她却得到些许的安宁。   或许是出于熟悉跟信任吧。她问方一鸣,你不问问我发生些什么吗?   她坐在方一鸣的后面,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神情。但是语气的傲然,她听得出来。   你想告诉我,我也不介意。   冉冉突然冷笑两声,如果我告诉你是关于黎沐的呢?她早就在心里笃定,他是不会跟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的。   方一鸣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紧张,最后还是回头去问冉冉。她是不是因为淼淼的事情被责罚?   淼淼失踪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昨天晚上黎元洪跟危文绣就是去了方家,商榷此事的。    第三十章 行迈靡靡 中心摇摇 - 墙头马上 - 時七   如果不是从杜月笙的嘴里说出来,她根本就不会知道黎沐跟方一鸣的谎言。她又愤怒也有失落。   她知道在他们之间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跟她风雨同行了。她的悲哀与失望,是因为他们的欺瞒。   方一鸣,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失魂落魄么?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她毫无畏惧的看着他,你跟黎沐演的戏可真是精彩啊。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好戏了。   见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方一鸣也不想在隐瞒什么。毕竟,跟她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他要娶得人也不是冉冉。   这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能怪黎沐。而我能这样做,也是在维护方黎两家的声明,你知道的!   他说的也没有错,冉冉只能移开目光,去看车窗外面。   外面各色的行人往来,唯独没有她想要看见的人。她真是后悔,自己一时气结而让她出走。没有这个插曲的话,她们两个袒露心怀的人,毫无例外会走到一起。   方一鸣见她不回话, 转过身去。想要点燃一支烟,,黎沐呢?在公司吗?   昨天,黎沐听闻淼淼的荒唐决定,失足跌倒。碍于各自的情面,他不能起身。也只能袖手旁观。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三个人的尴尬,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黎沐不见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冉冉已经平静下来。这个既定的事实,没有人可以改变。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方一鸣拿着打火机的手,停顿下来。他觉得不可思议,昨天还跟他有牵连的女子,今天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   他把香烟收了起来,去问冉冉。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也很平静,但是内心却发慌。   淼淼失踪的时候,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失望无助。但是这一次,他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就这样错过追悔一生吗?   你没有派人去找?他突然从悲伤里挣脱出来,转过头去看她。冉冉还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   黎冉!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他的声音居然有颤抖。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清醒!她执拗的想要知道答案,去问方一鸣说。你也应该知道,你跟黎沐没有可能了。   看着方一鸣的眼睛慢慢的阴沉下来,她见好就收。我也担心她,但是我一点密不透风的办法都没有!   方一鸣不好再凶神恶煞的逼迫她,你的意思是只有你知道这件事情。   是,我跟她们说黎沐去了浙江。她们也相信了,但是时间,可以让谎言不攻自破的。   方一鸣扭过头去,把汽车发动起来。冉冉还没有缓过神来,只好问他,你要去哪儿?   去报社,登报!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像是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冉冉的心头。   方一鸣不可以这样做!她知道黎家再也经不起这样的风吹雨打了,黎沐的消失意味着公司没有掌权之人。到时候,那些草莽奸臣一定会趁机作乱的。她似乎可以预见未来。   方一鸣,你不可以这样!她又气又怒,然而自己根本就制止不了他的行为。只怪自己,没有想过后果。   你这样做,会毁了黎沐的!她好像是使尽浑身解数一样,朝方一鸣呼喊。一个惊慌失措和一个六神无主的人,能不能够平静下来?   蹭……是方一鸣突然刹车,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但是也有另外的声音。   他终于平静下来了!但是因为惯性他跟冉冉两个人头部都受到严重的撞击。   方一鸣摇一摇昏沉的头,就去看坐在后面的冉冉。冉冉的头部撞击在座位的靠背上,并不是特别严重。   他能够停止,回心转意。冉冉便对他会心一笑,我没有事。但是黎沐的事情,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吧。   方一鸣想想,觉得可行。就打算坐正去发动汽车,回过头车前却挤满了人。   鲜红的血血液,夺了所有的颜色跟光彩。那让人惊心动魄的颜色,刺得冉冉眼睛生疼。她想揉一揉眼睛来缓解着突如其来的不适。她问方一鸣,前面怎么回事?   方一鸣的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在车里安静的听不到窗外的任何声音。但是他好像有幻想,谴责声,哭泣声,还有路人打抱不平的磨叽声。全部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他难以平静下来。   他的身子渐渐的变得冰凉,只想起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坐在上面,我下去看看。他的头皮发麻,拖着僵硬的身子走下车去。   他不是没有谋害过人命,但是以往都是为了拯救与挽留。这一次,他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他在酝酿该怎么样去安慰亲属呢?他越走越近,才看清楚被他撞倒得是一个小男孩。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女人的怀里,一动不动。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吧?   路上围观的人也对他指指点点,谁不知道方公子的威名。这一次,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这一次理智战胜了恐惧!他也不顾身边异样的眼光,从女人的手里把孩子抱起来想要送他去医院。   女人发狂,蹭的从地上站起来。抢过他手里的孩子,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替我儿子偿命!   她癫狂的冲方一鸣吼道,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了。慢慢的新的泪水留下来,仅仅只有几分钟。她的眼睛就红肿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有愧疚。讪讪的站在原地,任由女人疯狂辱骂。刚才他抱起小孩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种奇特的感觉。   生命在流逝!   到底怎么了?冉冉心生疑虑,但是想起方一鸣的嘱咐只好坐着不动。她只能看见方一鸣的背影,是寂寞无助的。   女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还是先去医院吧!方一鸣只好去安抚女人的情绪。   你冷静下来,先送他去医院!方一鸣又想从她的手里接过小孩,她却跳开了。   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就是这样的,还是刺激太大造成的。方一鸣只能愧疚的看着她,驯服不了。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前方又传来雄厚的声音,人们都让出一条道路来。是身穿警服的宪兵,他们步履坚定,整齐划一的小跑过来。   冉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匆忙下车跑到方一鸣的身边。她看见方一鸣的面色发黑,只好去摇一摇他的手臂。   她问方一鸣说,怎么了?   其实她都知道,只是这么血腥的一面,她想听一个确切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只有方一鸣能够给她!   宪兵队的队长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看见地上的斑斑血迹。立马换上一个穷凶极恶的眼神,怒视方一鸣。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群的嘈杂终于平静下来了,冉冉也觉得空气凝结起来。就连她自己的心跳声她都听不到,更不要说方一鸣的了!她能够听到的,只有女人嘤嘤不止的哭泣声。   方一鸣只是静静的站着不说话,冉冉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   那个高挑的男子见他们都不说话,女人的哭声也扰的他烦躁。但是见她哭的那么伤心,也不好去呵斥。对着身后的宪兵扬扬头,指了指方一鸣跟女人说道,把他们两个人带走,小孩送去医院。   等一下!冉冉心里一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叫住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   她想要干嘛呢?   她不能失去一个同党,那个人跟她一样在乎黎沐。而黎沐现在生死未卜,他也身陷险境。   哦?男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冉冉,走到她的身边说。原来是黎家的三小姐,上次你妨碍了李队长,今天也想要来妨碍我么?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言辞凿凿的挑战冉冉的权威。不过是仗着黎元洪位高而权不重,而现在又落魄了。   冉冉并不在乎他的态度,镇定自如的说。先送孩子去医院,我有话要另外告诉你。   男人想了想,赞同了她的说法。女人跟小孩被人送去了医院。   方一鸣渐渐的从沉思里挣脱出来,他不可以逃避只能去面对。只有这件事情解决了,他的思想包袱才可以甩掉。   纵使到头来孑然一身,他也不会放弃黎沐。他要找到她!   冉冉对他的举措很满意,走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你对我不敬便罢了,但是这一位你不会认识吧?   她说的是方一鸣,他怎么会不认识方一鸣呢?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怎么样都要做做样子的。   他只好讪讪的对冉冉说,黎小姐不要为难我。   他不惧怕冉冉,也不惧怕方一鸣。但是方一鸣背后的靠山,确实会让人心生恐惧的。   冉冉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方一鸣捏着她的胳膊。   他的意志坚定,冉冉你不用担心,我跟他走一趟!   冉冉被他捏的疼痛,痛苦的叫出声音来。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把方一鸣的手拿下来。   也是坚毅的说,黎沐的事情你不管了么?我没有担心你,我担心的是黎沐。   但是方一鸣的决心是不可扭转的。   他安慰的拍一拍冉冉的手,是冰凉没有温度的。现在是春天,就这么寒冷了吗?   看看,人心有多荒芜啊!   他对冉冉说,相信我!我不会有事,黎沐也不会有事的!   如果真如他所愿,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但是,冉冉并不相信他。倔强的跟上方一鸣,对上他的眼睛。   我跟你一起去!    第三十一章 展矣君子 实劳我心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是她第多少次奋不顾身呢?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她早就知道沈映年的神秘身份,她也甘愿为他冒险。在他们之间游走,所以她知道黎天的行踪,跟沈映年也关系密切。   并不是只有黎沐一个人,愿意为他冒险。她黎冉,也有那样的一腔孤勇与毅力。但是,感情这回事很复杂。并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的。   她对沈映年就像方一鸣对黎沐。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没有人会对我一往情深的,她曾经这样对方一鸣自嘲。会没有么?黎元洪的掌上明珠并不是谁都可以艳羡的来的。   她跟沈映年是青梅竹马,但也仅仅只是青梅竹马!就算人言可畏也好,时移世易也罢。那么多的流言纷扰,说他们的是伉俪情深。   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她终于深感惶恐了,也做出一件人人劝慰的事情。只有成为跟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才能守住着微薄的消散的温暖。   那就是成为――栀子。她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份,可以跟他生死与共了。   直到她的思想转变,不再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在乎的黎沐也销声匿迹,即使是慌乱,她也不能在黎元洪的面前有任何表现。   还好,她遇到一块可以跟自己共渡难关的浮木。但是现在,这块浮木也要流失了。   她仔细想想,也觉得可笑。自从黎沐回来以后 ,自己的态度转变快的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她宁愿为了沈映年改变 ,不需要回报。他,知道就好了。   她在警署的长椅上面坐着,沈映年在里面录口供。那么多的围观群众,这一次他怎么脱身呢?   而且,他那么自责,也未必愿意动用身后强大的关系。冉冉靠在凳子上,渐渐地却有了困意。   昨天晚上,心有所托,睡得并不安慰。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四周的声音朦胧起来,她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少有的安稳睡眠。自从她加入他们,就很少能够睡得这么自在了。没有虚幻的梦境,也没有沉淀的心思。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许是因为微风过境的凉意吧。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来,把头扶正,身边坐着的是方一鸣。   方一鸣见她醒了,淡淡的对她说,怎么醒了?   冉冉这才懊恼起来,也不知道枕着他的肩头睡了多久。微微的正正身子说,谢谢。   其实她更加在意的,是想方一鸣跟她一起去找到黎沐。她害怕自己的谎言撑不了多长时间。   短暂的沉默,是冉冉开口打破的。   她问方一鸣,事情怎么样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方一鸣勉强的摇头苦笑,正在抢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他默默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然后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根,静静地点燃。   不知道是因为忧愁,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他抽烟的样子装满了犹豫,平常的他是不会抑郁伤怀的。人人谈论起方一鸣,只会说他风流成性,桀骜不驯。哪里会有这样落寞的时刻。   他又贪婪的吸一口烟,黎沐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为了沈映年,她也不会这样没有交待的。   不!   冉冉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方一鸣。她早就知道方一鸣跟沈映年互相信任又心怀疑虑的关系,这一切也是因为黎沐。   她不喜欢方一鸣这样去猜测,沈映年不会让人这样不顾危险的去找他。唯独黎沐是这个例外,她不止一次冒着危险去找他。   昨天我打算跟她一起去码头的,在路上有人拦车。是个男子,黎沐跟着他走就没有回来了。   她一边讲脑子里一边回忆事发的经过,还有后来她下车被林毅逼上梁山。但是,她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只说了跟黎沐有关的那一部分。   男子?   方一鸣觉得疑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在上海,除了他跟沈映年,黎沐不认识跟其他的人没有交集。究竟会是谁呢?   谁会跟她有纠缠?他倒吸了一口气,摇摇头保持清醒。   是什么样的男子?师出名门还是市井泼皮?   冉冉本来对他印象就不是特别的好,所以记忆并不深刻。所以面色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来。   普通人!   方一鸣怎么也没有想到,黎沐居然会跟一个普通人走了。这个普通人到底是谁呢?冉冉提出的可靠线索模糊的让他头疼。   他跟黎沐说了些什么?黎沐愿意跟他走?   冉冉环抱住受伤的那只手臂,伤口好像裂开了。回忆是不会爆发出来,让她们剖析的。   那真是个无礼的家伙!冉冉对陌生男子的不理会颇有微词,目露鄙夷的继续说道,他对黎沐说,我想找你单独谈谈。   方一鸣还是觉得头疼,因为单凭她们这点人际关系,是很难找到什么线索的。唯一接触过黎沐的陌生男子,她们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如果真的要按你说的,不能人尽皆知的话。我们只能去找杜月笙了。   想到杜月笙,方一鸣理所当然的就想起上一次跟黎沐两个人去他。杜月笙,是上海滩畏惧而又想攀附的传奇人物。黎沐还没有回答他,关于她跟杜月笙的纠葛故事,就消失了。   不行!   想到杜月笙玩笑的嘴脸还有林毅具有深意的眼神,冉冉脱口而出的就是拒绝。那种被人玩笑,亵渎的感觉她不想再尝试第二遍了。   她突然厌恶起自己的善良了。没有人会心怀感激,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方一鸣并不知道冉冉是因为什么拒绝,他开口去问冉冉原因。   为什么不行?   黎沐跟杜月笙的那一点渊源,会袖手旁观吗?他还等着黎沐回来解答他的疑惑呢?   冉冉不想告诉他,她已经找过杜月笙了,而且是碰壁回来的。   她无奈的摇摇头,才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去找黎沐才对。所有的疑问与哀愁,找到黎沐以后都可以消愁。   不走吗?   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得有人过来替方一鸣保释他才可以走。能够坐在廊外的长椅上面,已经是格外的优待了。   他刚准备说话,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磁场正在靠近。他心里有数,知道过来的人是谁,也就闭嘴不讲话了。省的措不及防的一个耳光袭来,让他找不着北。   冉冉见他不说话,只好低下头去看脚上的鞋子。她的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公司还等着黎沐回来打理呢。   逆子!净给我闯祸,我辛辛苦苦赚的这些钱,还不够你折腾的。   是方钦励怒气冲冲的赶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跟他的年纪无二,是方一鸣的母亲。   他骂骂咧咧走到方一鸣的面前,扬起手臂就要朝方一鸣劈过去。却被牢牢的抓住,是身后的女人阻止他。   她早就哽咽了,眼眶也红红的,眼泪就像是洪水决堤一样的满出来。   你就这一个儿子,也下的了手!你的心也太歹毒了吧。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冉冉才抬起头来。原来,是方一鸣的父母。她偷偷的去瞄一眼方一鸣,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方钦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甩掉女人的手。极其失望的用右手的食指,指着方一鸣。   他说,你就是让你妈给惯坏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他怒目圆睁,就像是饿了很久的狮子要不抓猎物一样。   你快进去办手续吧,不要在这里作威作福。   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把方钦励推进了里面的房间,方一鸣就是在里面做的口供。   她很快就拾掇好情绪,温柔娴静的对着方一鸣。完全没有察觉到冉冉的存在。   她语重心长的说,你这脾气也得好好改一改,父子两个总是吵吵嚷嚷的。还有你这心也得收收了,前天惹得那个什么格格伤心,哭的不安生。今天又是为哪家的姑娘这样乱了分寸啊?你都订了亲事了,哪能还跟以前一样啊……   方钦励骂他他不会追究,但是在冉冉的面前说这些话,总让他觉得脸上无光。   他只好站起来,毫无耐性的对那个女人说。妈,我跟冉冉先走了。   冉冉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恬淡得体的对她颔首笑道,方伯母好!   女人后悔莫及,早知道冉冉在这里她就不会这样数落方一鸣了。   原来冉冉也在这里啊,我居然还没有发觉呢。她谄媚的对朝冉冉笑着,脸上满是不自然。   方一鸣虽然对这件事情有愧疚感,但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黎沐。让那些愧疚不安在心头压着吧。   他询问冉冉,我们先走吧,这件事情之后再处理。   冉冉也是这样子想的,现在没有什么比找到黎沐更重要。   她还没有说话,女人就出言阻止。一鸣啊,你还是等你爸爸出来再说吧。   他怎么听得进去呢?冉冉低头表示歉意,就跟着方一鸣走了出来。   身后好像还有方钦励动怒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老马,把钥匙给我!门口停着一辆车,是方钦励的专驾。老马是司机。   此刻他正倚在车上,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见方一鸣的声音,他就立刻回过头来。   少爷,还是先等老爷出来罢。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把车钥匙给他。车钥匙就在他的手心里紧紧的攥着。   方一鸣才不理会这一套,反手拽着他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钥匙。老马的胳膊被他拽的生疼,却也不敢做声。   冉冉有些担心他,从他的手里拿过钥匙说,还是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   方一鸣也没有拒绝她,安静的坐在后面。   冉冉坐上了驾驶座,把汽车发动了起来。去黎沐昨天下车的地方看一下吧。   她不是在征求方一鸣的意见,只是告诉他一声。当然,方一鸣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汽车,平稳的在马路上行驶了起来。   他一生所爱,能否找到归途呢?    第三十二章 心之忧矣 云之如何 - 墙头马上 - 時七   又一次站在这条拥挤的巷口,冉冉没有昨天了昨天厌恶与不安。   她从来都不会涉足这种地方。狭窄而又潮湿的巷子里,不仅仅是集市也是居民区。   还好,这一次有人跟她一起进来。她跟方一鸣两个人在路上都各怀心事,没有言语交流。   随着渐渐地深入,拥挤的巷子也走到了尽头。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有乡野人家,也有小桥流水。   那狭窄而低矮的小石桥,把两个独立的小镇连接了起来。有人在桥底下洗衣服,也有人在桥的另外一头洗菜。   汛期结束了,水流也恢复到以往的平缓;流水淙淙,都是在暴雨以后。   方一鸣!冉冉跑上了石桥,去叫唤远处的方一鸣。你怕不怕?   怕?他什么都不怕,即便是生死他都没有畏惧过。但是,他唯一畏惧的是黎沐不告而别。   两年前,黎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上海,那是不告而别。两年以后的回归,他也好不知情。好吧,他不动怒。毫无怨言的陪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沈映年,接近危险。   可是,她还是不告而别了。这一次,他甚至连生死安危都不知道。   我很怕!   方一鸣毫无掩饰的告诉她,她早就知道了方一鸣对黎沐的情愫了。只可惜方一鸣跟淼淼解不开瓜葛。   冉冉听到他的答案,满意的苦笑起来。岂止是方一鸣,她自己也觉得恐惧。   黎天的出走,直接导致了黎家没落的走向。而黎沐的消失,黎家还能不能撑下去呢?黎元洪的疏松与纵容,导致了公司内部的肮脏与混乱。   这些人,最会为虎作伥了。他们一旦知道黎沐的事情,指不定要嚣张成什么样子呢。   她想起黎天出走的时候,公司群龙无首。那些老古董们居然提议让程航远出任董事长一职。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勃勃野心,黎元洪早就知道了。就凭他那百分之十九的股份就想出任董事长,就是在多上百分之十,他也不会同意的。   她知道程航远的霸业,所以耍了一些手段。让程航远管理服装公司,只要方一鸣跟淼淼成婚,方钦励就会为黎氏注资。   但是,这一次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一旦消息被爆出,黎氏就岌岌可危。   方一鸣也走上了石桥,跟冉冉站在了一起。此时此刻,就算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慌乱,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平静下来。   她究竟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我都不知道!   冉冉又想起来,思念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一向风流成性,桀骜不驯的方一鸣也这样犹豫起来。要是换做内敛沉稳的沈映年会怎么样呢?   冉冉不敢在想下去了,毫无防备的拍也拍方一鸣的后背。既是劝慰他也是安抚自己。   有你们珍惜她,她也不舍的离开。   满满的羡慕与落寞。她曾经是黎家最风光的人,在黎沐的面前也有自卑?除了高贵一点的出身,她还有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方一鸣就想起沈映年。自他眼里,沈映年只知道让黎沐为他冒险,有鄙夷也又羡慕。   在有生之年里,黎沐会不会也为他冒一次险呢?哪怕只有一次,他也心甘情愿跟淼淼成婚。   我不应该逼迫她的,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的关怀一点都不比沈映年的少。   这一刻,冉冉是真的艳羡黎沐。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她争风吃醋,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至少,现在没有。   方一鸣,你这样做是在害她!   冉冉顿了顿,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他的神情就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样。   他刚刚从内心的谴责里挣脱出来,应不应该跟他明说呢?他的心里承受压力不会太脆弱吧。   你既然跟淼淼有婚约,就不应该再来招惹黎沐。而且,她对你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这一些,你应该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的内心不认同,也不承认。他会那样对淼淼,仅仅这是为了维护方黎两家的颜面而已。而最后的结果,他根本就想不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的思念决堤成海。   他看着桥底下面,川流不息的水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好不容易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这样难以喘息的氛围,不再适合谈论。   他转过身子,桥墩就抵在他的腰间。   黎沐就是跟人进了这一条巷子的?那我们再往里面看一看吧。   冉冉想不通他跳过这个话题,但是也不好再去问他。转过身子,看了看来时的路。   不看不要紧,这么一看倒是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她浑身的热血也沸腾了起来,眼睛里的锐气足能够让人窒息。就是他带走了黎沐。   是陆元!今天的他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西服,看起来还真是挺俊朗的。俊朗并不能代表什么,一夜之间他也忧愁的长出胡茬来。他是在忧愁什么?   黎沐对他有情有义,他却令她身陷囹圄?他即清醒又迷糊,身上的衣服让他极度不适应。   黎沐落水以后,他沿着水流一路下去,却没有找到她。顿时慌了神,也没有了主意。看着她落水的情节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他却自私的隐瞒了下来。   她跟淼淼的事情多少也听淼淼提起过,既然他跟淼淼不能再一起了。那就让方一鸣永失所爱吧,就当是给他的补偿。   这个念头,是他极度惊恐和慌张的时候升起来的小邪恶。他之所以没有赶赴跟淼淼的约定,不是因为黎沐。更大的原因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黎元洪早就知道了他跟淼淼的事情,多次劝诫他都不肯放手。这一次,黎元洪以他的母亲作为筹码。只要他放弃淼淼,黎元洪就可保他母亲免受病痛的折磨。   然而世事不遂人意,淼淼失踪的那一个夜晚,他的母亲也与他天人永隔了。即使他不畏惧权贵,也应该为身边的亲眷着想啊。   就让他,以这样悲怆的方式来缅怀黎沐吧!   走不走?方一鸣发现了冉冉的异样,只好推一推冉冉。然而,她还是站着不动,眼睛里的锐利让人心生恐惧来。   他也看向冉冉目光所及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罢了。他怎么都猜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好少年,让黎沐身陷桎梏,性命堪忧。   就是他带走了黎沐!   一时之间堆积的所有抑郁心思全都喊了出来,呼吸也顺畅了。   是他带走了黎沐?   方一鸣也反应过来了。他曾经问黎沐认不认识陆元,黎沐为了淼淼而欺瞒他。他早就知道淼淼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就像他心里住着黎沐一样。   而眼前的这一个人,就是陆元!   听见有人叫喊黎沐的名字,陆元才如梦初醒般,环顾四周。哪里有黎沐的身影,是自己心绪失落,难以安宁导致的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人拽住胳膊,那人用力极大,扯得他的胳膊也隐隐作痛了。   还没等他回过头去,身后赫然传来锐利的一道女声。   你把黎沐带到哪儿去了?   原来是冉冉看见他要离开,跑过来拉住他。紧接着方一鸣也跑过来。   陆元心下一惊,听到质问的声音。没有办法再去逃避,他只能面对现实。   回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冉冉。昨天他去找黎沐的时候,没有看过冉冉半眼。现在看见她,只觉得她跟黎沐淼淼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跟淼淼更加相似,眉眼里的凌厉显而易见。   你把黎沐带到哪儿去了?   方一鸣看见他停下来,也不去拽他了。只是极力的压制自己心里的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   冉冉不知道他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陆元犹豫了片刻,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他的自私让自己寝室难安。现在的他,失去了亲情,失去了爱情,就连黎沐微弱的同情也被自己践踏的分毫不剩。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我没能找回她,也放弃了继续找下去的念头!   方一鸣一直压制的怒火,蹭的就窜了上来。几乎是毫无预料的就在陆元的脸上打了一拳。   陆元!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是陆元?   方一鸣说的跟淼淼一起走在街头的人!冉冉满心的疑虑,应不应该问出来。他到底跟黎沐又是什么关系呢?   陆元被方一鸣措不及防重重的一拳打到在地,手掌在地上摩擦沁出血来。他苦笑,究竟是我自私还是你们这些权贵太蛮横?   他吐出一口血水,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毫无畏惧的去看方一鸣,就是他抢走了淼淼,他就是万恶的根源!   我是陆元!我是不是发疯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受人胁迫他怎么会放弃淼淼?他是不惧怕权贵的!   他说完又转身要走,就让你们也常常永失所爱的感觉吧。   你不要走!   冉冉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怎么会甘心让他走呢?她又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但是这一次他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抓住的。   他凶狠的甩开冉冉,冉冉毫无防备的向后趔趄了两步。幸好有沈映年在身后抱着她的肩膀,她才没有跌倒。   上一次被李队长甩开,是黎沐在她的身后抱住她的。   陆元!你不要太不知好歹了。   方一鸣本来就有怒火,看见他这样对待冉冉火气更甚了。他真后悔为淼淼开脱,后悔答应淼淼完婚。   如果,他没有答应淼淼,他可能没有机会。   但是,他答应了她,还是在黎沐的面前。他一定是没有机会的。    第三十三章 鼓钟钦钦 鼓瑟鼓琴 - 墙头马上 - 時七   陆元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听见地上摩擦的声音。他知道冉冉险些跌倒。   但是对于方一鸣的话,他只有苦笑。什么叫做不要太不知好歹?他不懂,亦不明白。   他会这么生气,是因为黎沐踪迹难寻。没有人,能够想到淼淼失踪的时候,他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不单单这有这些,他担忧且恐惧的时候,他的母亲在医院里也不治而亡了。黎元洪以为是他带走了淼淼,但是事实跟他并没有关系!   他为别人背了黑锅,还搭上了亲眷的性命。在他们的眼里,他的命就如同草芥一般轻贱。   还记得初见黎沐的时候,是因为跟淼淼意见有分歧,在街上追赶淼淼。是她,拦住了正在气头上的淼淼。然而,也因为如此她被淼淼顶撞羞辱。   说起初见,他无疑是尴尬的。只一眼,黎沐就看透他跟淼淼不同寻常的关系。还言语劝慰他放弃淼淼。他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势,只能任人摆布?   你抢走淼淼,我也要让你尝尝永失所爱的滋味。   他慢慢的转过身,毫不畏惧的去看方一鸣豹子一样灼热的眼睛。   从今以后,他要为自己失去的人好好的活着,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他要把自己失去的一件件全都讨回来,甚至要加倍奉还。   方一鸣的手又紧紧的攥在一起,冲动正在慢慢的控制他。他很想在给陆元一拳,看他在地上向他求饶。   但是冉冉制止了他。冉冉淡淡的问陆元,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陆元会甘心就这样告诉他吗?   黎沐,究竟在哪儿?   陆元听到这个问题,无语的冷笑两句。首先,他也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也未必会告诉她们。他要报复,把他捏在手心里的人。   黎元洪把淼淼带到哪里去了?   黎沐只告诉他淼淼无事,却没有告诉他淼淼在哪里。以物易物的道理她们不会不明白的吧?   你不要在痴心妄想了!淼淼是不会跟你走的,即使她想,也没有人会允许她这么做!   方一鸣回答他的话,淼淼果真是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呢。他真是后悔没有拒绝她完婚的提议。   他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对淼淼含有一丝情感,而是为了维护自己跟家族的声誉。淼淼实在是太随意任性了。   你以为淼淼失踪是我父亲做的?陆元,你不要异想天开!   冉冉也惊叹,黎沐跟方一鸣究竟瞒了她多少事情?这个陆元也敢蹬鼻子上脸,来质疑黎元洪了。他的性子跟淼淼还真是相得益彰呢。   陆元并不理会冉冉的话,因为跟方一鸣比起来。他更想要打败的人是方一鸣,即便淼淼不会嫁给他,他也看不惯他轻视淼淼。   在他看来,淼淼跟他结于微时,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弃淼淼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我痴心妄想?谁不知道你方一鸣是花名在外呢?淼淼不需要你,需要的是黎氏!   声响越来越大了,还有过往的人回头观望。即使不认识,看他们的穿衣打扮也是出身名门的。   方一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最看重脸面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承认淼淼是跟自己去了苏州的。   他刚想要发作,却被冉冉抢了先。冉冉听他讲话,也是火冒三丈。他质疑黎元洪,抨击黎氏。就是这两点她就容不得他气焰嚣张。   她的笑容是带着一丝轻慢的,她本来就瞧不上这种市井泼皮,林毅也是一个。   你既然这么鄙夷黎氏,那么你为何还跟淼淼纠缠不清?难道你不知道她已经是名花有主了么,还是你生性就喜欢跟人缠缠绵绵?   冉冉的话无疑是打击到了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冉冉会这样去告诉他。   他不是不知道淼淼跟方一鸣有婚约,他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为什么在黎元洪的眼里,淼淼就是一个器件可以随意买卖呢?   总有一天,他要让人知道黎淼是他喜欢的女孩!   那又怎么样?大上海谁不知道淼淼是看不上风流成性的方一鸣的。再说了,这件事成还是不成,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你说的很好,也很在理!但是,你有几颗脑袋去操心我们家的事情?我奉劝你见好就收,不要蹬鼻子上脸!   方一鸣也不掩饰内心的愤怒,管他路人的眼光有多寒冷。他是不会由得他败坏方家的名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知道黎沐的下落。   你也不必担心我又有没有脑袋,去多管闲事。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还是多花点时间去找找黎沐吧。   他好像把之前没有说过的刻薄话,全部都发泄出来一样。权贵与势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以后的他都要像今天一样,痛快呼吸了。   你究竟把黎沐弄到那里去了?   冉冉不再顾忌他的尖酸刻薄的话,她只想要知道黎沐究竟在哪里,是否安全。其他的,淼淼跟谁在一起,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陆元!你要淼淼我可以放弃可以不理会,但是请你告诉我,黎沐她究竟在哪里!   方一鸣也耗不住了,思念与担忧早就漫出来了。他一向看重脸面,此刻也可以毫不在乎,完全放下。   他本来就不喜淼淼,只不过是在意黎沐的看法罢了。   没想到你也懂得服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不过呢,就这样告诉你好像太简单了!   从来没有过得快感与骄傲浮上心头,以至于得意过了头。他没有前进还停留在远点,是什么让他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呢?   看清现实还是历经磨难?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决定要做一个手握重权的人上人。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金钱还是女人?挑一样吧,我都会满足你的。   方一鸣早就看出来,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为了黎沐他只能动心忍性。   冉冉却看不下去,他步步紧逼,而自己次次退让。他还是不满足,跟淼淼一样贪得无厌。   陆元,你不要消磨我的耐心。黎沐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她不敢想象,她们的日子没有黎沐还能不能和平相处下去。外人眼里的伉俪情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但是,她喜欢组织上这样的安排。只有她们关系亲密,才可以一起行动。不被人怀疑。   哼哼,你不放过我?也要看看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黎小姐!   他现在有了靠山,不需要畏首畏尾,更不会畏惧她们这种权贵。他要让她们牢牢地被自己抓在手心里,看她们经历生死,错过爱情!   冉冉气不过,走到他的面前想要给他一个耳光,就当做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但是,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一向风光得意的冉冉今天可是碰到钉子了。   她去看站在陆元身后的人,那么熟悉。更重要的是他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也知道黎沐落难,也担心她对不对?   他慢慢地走出来,把冉冉的手放下来。即使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一成不变的温柔。但她听着还是开心。   他穿着深色的西装革履,显得精神俊朗。他历经沧桑的声音,却让人听着像如沐春风一般。   你也不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是沈映年!他神情漠然的看了方一鸣一眼,也不跟他过多交谈。上一次,在黎沐的面前不欢而散,今天却又看到了他。   他不是讨厌他,只是在黎沐面前总要有自己的坚持与骄傲。   他自嘲的冲陆元笑笑,我在想黎沐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渣。没想到你还是淼淼的朋友,你以为自己捡了高枝就能一飞冲天了。你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他根本就不在意陆元会不会回答他的话,转过身去抚一抚冉冉的伤口。他好像知道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就算他身首异处,他永远都会记挂着这一小片天地。   那个林毅还真是胆大包天!你去看过医生了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冉冉听着心里渐渐地暖了起来,她摇一摇头,有些失落跟歉意。   对不起,黎沐的事情让你担心了。   方一鸣本来就吃了瘪,还是在沈映年的面前。他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他想抱的人连生死都不知道。   他又冲陆元吼了吼,怪不得你这么气焰嚣张,原来是跟上了那个林毅那个泼皮。再问你最后一遍,黎沐在哪儿?   受了沈映年的鄙夷,陆元也不觉得羞愧。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等着看方一鸣暴跳如雷呢。   黎沐不会游水,昨天是洪汛期。你猜她现在会在哪儿?   他居然还邪恶的笑出声音来,没有两秒他又突然停住了。有些落寞的看了沈映年跟冉冉两眼,转身离开。   你不要走!   黎沐不会游水,他是知道的。她会在哪儿?还安全吗?他陷入自己的沉思,看见陆元要走。立马喊出声去拦他。   只可惜,陆元已经走远了。而且沈映年也拦住了他。   沈映年淡淡的抚着冉冉肩头,去看方一鸣。他着急起来不会顾虑到其他的事情,而沈映年永远都能够平静下来,井井有条。   你不用着急,我昨天晚上已经让人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黎沐是落水了?   方一鸣诧异了,他怎么会知道黎沐会跌入水里呢?难道他对黎沐不仅仅是危险吗?他还在默默地关注她?   沈映年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去看冉冉。冉冉经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黎沐的事情他也暗中观察。   走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冉冉点点头,想要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与隔阂。毕竟,方一鸣是一个性情之人。   方一鸣,你也一起去吧。顺便去看看手术做的怎么样。   好吧。   既然冉冉开口了,他也不好在扭捏什么。也跟着冉冉坐进车里去。不知道因为什么,听到沈映年的话以后觉得特别的踏实。   有他在,黎沐一定不会有事情的。他可以一心去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第三十四章 野有蔓草 零露漙兮 - 墙头马上 - 時七   是谁?把我在无边的寒冷跟恐惧里救赎?   我想知道在那一刻,我究竟是失足还是被陆元推下来的。我怎么能够忘了?他对淼淼情意深重,而我与他不过是露水之缘罢了。   沈映年!这一次在梦里,我看见的不再是模糊的身影了。他那么温柔美好的朝我走过来,还叫我一声黎沐。   我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面,刚想起身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人抢先了一步。没有错,是冉冉。   我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告诫自己不要慌张。难道我知道这只是个梦境?   冉冉穿着家常的裙子,从楼上跑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亲昵的把他拉到我对面的沙发上面坐下来。   即使是在梦境,我的心绪也是不得安宁的。冉冉告诉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人因为外人而生疏,当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是,看见她们明朗的言语,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我在巴黎待了两年,因为冉冉的一纸家书,就奋不顾身的跑回来。我甚至怀疑,冉冉要我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承担家族大业。   如我想见,我现在还要压低心思去看她们成天的腻歪。我不想看见这一幕,在梦里也起身出去。   我放下手里的茶盏,对冉冉说一声再见。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当然,我是舍不得不再见的。她也不会这么狠心把我驱逐。   她恬淡的点点头,说一声谢谢。然后又去跟沈映年说说笑笑。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邪恶来,如果我不是黎元洪的女儿呢?我是不是就不会错过,我想要的我会努力去争取!   一时之间,我又身置冰冷且遥远的海里。海水比冷刺骨,即便我不会游水,大脑也是清晰的。   不断的有水灌进我的耳朵跟眼睛里面,我一直在往无边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了沉沦。   等到我的究竟会是什么?死亡还是新的生活?死亡?我不想是孤独的。新的生活?我不想站在高峰摇摇欲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我不想要!所以我在水里也安静的,不挣扎。就让死亡带给我新的生活吧。   然而,上天一向待我不薄,他也不愿意让我这样孤独死去。   就在我四肢沉重,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抱着我的腰来救赎我。   他抱着我的腰,向上游去。好像是我在黑暗中抓住的一点光明,我不舍得放手。   但是,光明总是会被黑暗吞噬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长久罢了。   梦境结束了,我也迷迷糊糊的慢慢清醒过来。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还有一些胀痛。最近这两天,不是摔倒就是碰车,是我太倒霉还是不小心。   我迷迷糊糊的去摸一下额头,居然还有酸痛的感觉。肯定有了大块的淤青吧,我没有了睡意,想要起身去照照镜子。   猛地睁开了眼睛,竟然是混沌的一片黑暗。这个地方破败且肮脏,那么陌生,究竟我是身处何处?   我身上盖着的是一床亚麻色的杯子,淡薄且潮湿。在黑暗中,我仅仅只能够看清这个房间事物的轮廓。   这才想起来,跟陆元争执跌入水里。我自幼就不会游水,对淙淙的流水更是惧怕。他见我落水有没有寻找我?冉冉还在那里等我,她是不是也急的跺脚了?还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我不敢想下去了。   不管这里是哪儿,我都要回去,而且还有尽快。在父亲没有发现之前!   深夜气温寒冷,我只好忍着。摸黑下床,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有人给我换了。我究竟是在哪里,是危险还是安全呢?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找到出去的门。但是,没有一丝光亮,我简直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举步维艰。   噹!整耳欲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膜,我也吓了一跳。这么寂静的夜晚里,这么大的声响,的确是让人惊慌的。   是我不小心踢倒瓦罐以至于他破碎的声响,我拾掇好心情继续摸索。隔壁却传来声响来。   我耐着性子仔细倾听,还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离我很近,甚至越来越近。或许她就是住在隔壁,被我吵醒了呢?   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小姑娘醒了不成?我得过去看看。   诶哟,我说你可真是的。那又不是我的小老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是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明显有些沧桑和沙哑。是在睡意里留恋的朦胧。   我不明白是,他说的小老婆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被人挟持么,我真的不是栀子。   就你这样的,人家姑娘看得上吗?我都后悔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你还想祸害别人!   有了这一番话,我警惕的心终于放下了许多。但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我连她们是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老实的乡野人家?还是视财如命的奸商?   沉静了片刻,我以为她又睡下了。又有细微的摩擦声传过来,她正往我这边来呢。   原来,我这一间的门是从外面锁起来的。我这样,像不像是被禁锢了?原来我比淼淼还要不堪。   门开了,带给我的除了寒风还有一丝光亮。我应不应该畅想得到自由,可以和沈映年浪迹天涯呢?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穿着带有补丁的的灰色衣服,蓬头垢面的走进来。手里拿的是一盏小小的煤油灯,这个村庄破败的连电都不通。   真不是知道我是该惊恐还是该尖叫。我站在原地也不迈开步子了,就等着她一步又一步的向我靠近。   姑娘,你是要找水喝吧?   她和蔼的对我微笑,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她。她的两鬓都有一些发白,她不过是40岁的人,怎就这样消逝了容颜?   这下我是真的应该惊恐了。我想要问她我在哪里,但是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看看,这就是老天爷要留我一命的条件。   纵使我活下来,却再也不能说话。我再也不能跟我喜欢的人谈天说地了。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我一次又一次的张开嘴巴,可是真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姑娘怎么……先不要着急!   对面的妇人也看出了端倪,一个手拿着煤油灯,另外一个手扶我在床头坐下来。她能够理解我的无助与彷徨吗?   我只能缩在一团,捂着自己的脖子。对于妇人的话,我想要给她回答却有心无力。从未有过的失意漫上来,沈映年,你究竟在哪儿?   他曾经跟我说,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姑娘都会好的,不要伤心啊……   妇人温柔的劝慰我,我这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父亲愤怒的给我一个耳光,然后震撼的感慨说,你跟你母亲一样绝情。   冉冉有肩头可以依靠,可以拥抱。我只有我自己而已,时至今日我都是一个傀儡!   我怎么能够不伤心?   我是不轻易流眼泪的一个人,就算是有眼泪也不是痛哭流涕。但是现在,我连放声痛哭的机会都没有。   我从悲伤的心情里解脱出来,伸手抹去泪水。镇定起来的去与妇人对视,她看起来不是利益第一的商人。   我不能说话,她可以去猜测我的意思。毕竟,我不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些紧张的成分存在。如果是她救了我,那她一定知道我的不同寻常之处。   我叫张连英,我在水里救你起来的时候你还发烧呢。   她的意思是我还得对她心怀感激?我又继续无声的询问她。   这是哪里?还是不是在上海!   姑娘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有人要来看你呢。   她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   妇人对我好像有所隐瞒似得,我忽然想起来她跟那个男人说的话。   那又不是我的小老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堂堂黎家二小姐,也要做别人的下堂妻?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吗?   她帮我好被脚,就想走。我还有疑问,所以拉住她的手。   她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阻拦她,一脸诧异的回过头来看我。眼神里有不可思议。   我想如果她要钱,我可以满足她的愿望。我是不会在他们手里任人摆布的。   你想要把我怎么办?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甘心做别人小老婆的。   她怔了怔,然后牵强的笑了笑。想要把我的手拿下来,我会就这样放手?   姑娘说那里的话,早点休息吧。离天亮还有好有一会呢!   我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手,字正腔圆的给她一个警告。   你若当真这样对我,不要说是我,有的是人教训你!   或许是我的威慑起到了作用吧,她竟然哆嗦起来,谨慎的,讪讪的不敢乱动。   想必姑娘是出身大户吧?小小泥潭自然是困不住姑娘的。   她的确是谨慎,回答起来也是滴水不漏。这样的人,心思坏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我不回答她的话,用眼神示意她把灯留下来。   她朝我的目光看过去,质疑的把煤油灯扬起来,在我眼前晃悠起来。   姑娘要想这盏灯?   这不是废话么?我没有心情去跟她多说,毫不乐意的点点头。   她只好顺着我的意,把煤油灯放在了我的床头就走出去。我就像是被禁锢一样,这里比未知的外面还是要安全一点的吧?   旁边又传来几声嘟囔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去听。想要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果不其然,跟我想的一样。   那姑娘好像是脑袋受到剧烈的撞击,说不出话来。   我在水里漂泊了那么久,额头在就受了重伤。脑袋的胀痛感觉也是因为这个吧。   啊?不会吧!男人透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来,好像我可以给他带来利益关系一样。   你小点声成不成,她已经有疑心了?这件事要是不成,咱两都没好日子过,听见没!   真是可怜了她花一样的年纪,落到他的手里……   诶哟,快点睡吧。你就不要感叹别人了, 我们该难过的事情!   慢慢的,又恢复平静了。我果真成了俎上鱼肉。   我不甘心,也不愿意就这样了此一生。   我倒要看看,谁敢这样对我!不要说是在上海滩,就算不是,我也不会让人肆意欺凌!    第三十五章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内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在这个即将天明的凌晨,我又感叹起我的命运多舛。   我不敢把煤油灯熄灭,长夜漫漫它是我唯一的温暖了。我真后悔没有问她要一些食物。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冉冉瞒得住爸爸吗?还有沈映年有没有回来,我突然这样会不会不治而亡?   如果,沈映年或者方一鸣在我身边的话。他们一定会训斥我,不要胡思乱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难不去胡思乱想。   越镇定我就越恐惧。爸爸知道的话,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淼淼无故失踪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就难寻踪迹了。更重要的是,我的失踪会直接导致公司的股东情绪的。   上一次,黎天不告而别,程航远煽动那些股东让他出任董事长一职。严重一点来说,就是谋反叛逆。   但是我知道,在商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只用永远的利益。就凭他那百分之十九的股份,就想出任董事长一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哪怕再多上百分之十,冉冉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如果这一次因为我,他还会这样去做吗?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吧?所以,我要尽快回去,我捅的篓子需要我去解决。   可能是因为饥饿吧,我的四肢也软弱无力起来。我把软弱收起来,带上坚硬锐利的长矛。   现在,我是软硬不施的刺猬了。我只想等到天明。   想回到那个车水马龙,夜夜笙歌的大上海。那里,有我许多年的回忆。开心的,伤心的,痛苦的,悲伤的。   有的是父亲给我的,当然沈映年也给我许多,虽然不及方一鸣的多。可我却最怀念他。   诶,回忆回不去,还是认真的面对现实吧。现在我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解决温饱。   天,终于在我的期盼之下,亮了。   虽然,还只是蒙蒙的亮光;但是足够亮了。乡野人家不需要太晃眼的太阳,她们总是赶着黎明出去,踩着日落回来。   门外的脚步声,轻巧而又迅速。我猜到是妇人在外面忙活的声音,想到她的话我就惴惴不安。   她终于在多次的来回之后,在我的门口停留下来。她推门而入,还带着一盆热水进来。   哟,灯怎么还亮着?快把它熄了吧!她把热水在架子上放下来,就走到我的床头去吧煤油灯吹灭。   那个架子是很常见的木头架子,都是用来放盛水的脸盆的。她好像忘记了我讲不出话来,盯着我看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姑娘先洗漱吧,躺了好几天了。   我到底躺了多少天?她们是不是没有找到我呢?我站起身,走到木架子面前,想去用毛巾擦擦脸。   没想到,我却被吓出一身冷汗来。水还算的上清澈,只是水里的毛巾看起来有些瘆人啊。那毛巾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当然了我没有见过裹脚布。但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她出去了一趟,又走进来。看见我还站着不动,就疑惑的看着我,想说什么有不知道该不该说。最终,她还是把张开的嘴合上了。   我看着她,做出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给她看。她瘪了瘪嘴,转身就跑出去。我听到她在外面说的一句话,小姑娘还挺难伺候的!   虽然落难了,我还是有一股傲气在的。这是作为黎元洪的女儿,必须有的一样品质,我至今都这样认为。   很快,她又跑进来。手里拿的是一块崭新的毛巾,大红色上面还绣着鸳鸯的花纹。   鸳鸯,并不是最忠贞的鸟。鸳鸯,也并不是终身不二偶。   她面无表情的把这块毛巾递给我,我拿在手心里却不是滋味。这分明就是大婚时候用的物品,她却拿出来给我用。我跟沈映年会不会有完美结局呢?   赶快洗漱吧,早餐我已经做好了!她淡淡的说,也不等我理会她,就转身出去。   我应不应该用着别人的喜帕呢?我犹豫再三,把它放在了一边。压抑着心里的抗拒感,迅速的把盆里的毛巾挤干净,然后擦一擦。   擦完之后,就丢进水盆里面。想起她说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我就按耐不住想要出去看一看。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廊外巨大的声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像是有人起了争执一样。我没有忍住好奇心,走到了门外。   原来是妇人跟一个年轻男子扭打起来了,男子身材魁梧,妇人根本就拉不住他。一味地挡住他的去路。   他终于发怒了,一把把妇人推开,妇人趔趄了好几步撑住墙,没有摔倒。   娘!那是我给我媳妇成亲的时候买的,你怎么能够给别人呢?别再拦着我,我要进去拿回来!   原来,那是他儿子结婚时候要用的东西。她为什么会拿过来给我用呢?我不应该把她想成一个利益商人?   男子怒气冲冲的想要跑过来,最终还是被妇人给拦住了。她几乎是以一种请求的语气跟她的儿子说话。   天家父子更似君臣,而我跟父亲的关系,渐渐地变得相敬如宾了。什么时候,他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呢?   他黎元洪,是不会这样对一个自己弱小的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很懂得生存的法则跟策略。   妇人是这样对青年男子说的,儿子,是我们对不起人家。要不是因为她,你媳妇的彩礼钱我都出不起呢!   因为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也没有给过她一分钱。为什么她会说是因为我呢?难道是因为她把我卖给别人,谋取到的利益呢?   我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想亲口听她说出答案。究竟我的存在,给她们带来了什么好处。   男子渐渐的平静下来,却还是一脸诧异跟茫然。就算这样,他的话也不堪入目。反正我听着,心里不是特别的舒服。   怪不得你整天看着她,伺候的跟什么似得。要是我娶媳妇,你能这么对她好,我也就放心咯。   妇人见他平静下来,也放下了警惕心。长一声短一声的跟他聊起磕来。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黑的心肠。你还得谢谢人家呢,要不是她那根白金的项链,你的媳妇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不许跟别人提起啊。说出去,也不好听!   项链!我的心里一空,连忙去摸颈间。果然是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我顿时悲愤起来,那是我重要的物品,她怎么可以为了个人私欲拿去当买呢?就算是要拿去当买,也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吗?   她们母子两人还在热切的聊着,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但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那根项链不是沈映年也不是方一鸣送给我的。更不会是普通朋友送给我的。   它对我的重大非凡,我戴了14年,它也陪伴了我14年。而今天,它就这样消无声息的让人变卖了?真是可笑。   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也断了。就这样,我还能那什么忘乎所以?   诶呀,不跟你说了。昏迷了好几天,我得给她盛点粥去,免得今天晚上受苦。   她终于从高谈论阔里挣脱出来,转身却与我四目相对。   她看见我时,表情有些僵硬,极不自然。她是不是担心我听进了她的话?刚好,我也想要问问她,什么叫做今天晚上受苦。   洗好了是吧?我……我去给你盛碗稀饭。   她讪讪的想要逃离,但是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走的。我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我四肢健全。   我在她的身后拉住了她,她的衣角也是粗糙油腻的。她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年轻男子就张起来。   他跳到我的面前,粗鲁且张扬的打掉了我的手。我的手腕被他打得生疼,知道你是出身大户,不就是根项链吗,也值得你这样咄咄逼人?过了今晚,有你好受的!   究竟是我咄咄逼人,还是你们欺人太甚?只怪我不能言语,否则我一定要他明白知道我的来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感,妇人连忙把年轻男子推开。做出一副佯装要教训他的样子,用右手的食指朝他点了点。然后一脸谄媚的对我笑。   有人会感激你的善良吗?貌似,她们只会得寸进尺。   项链被她当买了,我现在身陷囹囵,也没有办法追究她的责任。但是,今天晚上究竟有些什么事情,是关于我的?我想要知道。   姑娘不要听他胡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点热腾腾的粥,凉了可就容易伤胃啊。   她看起来没有半分异样,但我笃定她的心里正在备受煎熬。我的眼神是锐利且让人挫败的。她会不会因此告诉我实情呢?   我摇一摇头,带着邪魅的笑容,告诉她我的疑问。她不转睛的看着我的嘴型,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来揣测我的意思。   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是关于我的?   她的脸色完全僵硬了,皱纹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丘。她是不是再后悔,也在心虚呢?   晚上哪里有什么事情呢,姑娘……好好歇息就是了……   任她怎么样劝慰我,我都不会再相信她了。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利益商人,亏我还对她给我毛巾的事情感到愧疚。   我就不应该这样心慈手软,不管是谁,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比如说,三姨太。   是不是只有告诉她我的家底,才能够挽回局面呢?我以为是这样的。   我姓黎,黎元洪的黎!   是我想错了,她们这种乡野人家是不问世事的。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够了。所以,她偷偷地拿了我的项链去变卖,作为娶媳妇的资本。   这是我第一次拿着黎家的身份招摇过市,但是她们根本急就不知道黎元洪是谁!    第三十六章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难道这一次我就真的不得翻身了吗?她们所说的晚上,究竟有些什么凶恶的事情等着我呢?   年轻男子见我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发出一股轻蔑的笑声来。他洋洋自得的对着我说,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真是太便宜那个胖子了!   他居然还鄙夷起我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我不甘心就这样了此残生,沈映年一定会找到我的!   他还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的,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挫败。我怎么能够让他继续嚣张下去?   趁他不注意,就跑到他面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虽然四肢无力,却也恨极了嘲笑我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的甩在他的脸上。我不知道他痛不痛,但是我的手掌却是麻木。   顷刻之间,场面极度寂静。妇人的嘴张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而那个青年男子,则是愤怒。   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看,浑圆的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一样。还有他的半边脸颊也是绯红的,看得出来他吃痛的很。   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对着我,但是我不怕!   我是黎元洪的女儿,我怕过谁?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我就不相信他会有好日子过。   正当我洋洋得意的时候,他措不及防就扼住了我的脖子。他手臂上的力量不可小觑,一点一点的夺走了空气的氧份。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我的影子,居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在现实面前,我脆弱的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如果那一次,沈映年没有陪我去广州。我跟沈映年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除了是沈映年的女儿,还是谁?   在死亡的边缘,我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一直拍打着他的手腕,他却无动于衷。他是不是疯了?是我把他逼疯的?   妇人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在旁边劝慰青年男子。她又怒又急,她是怕我死了不好交差吧!   她一面拍打着男子的胳膊一面说道,你还不放手吗,我们惹不起她的。我的祖宗,你快点放手吧。   他把妇人推倒在地,随之倒落下来的还有几个瓦罐。妇人的手掌心被瓦罐的碎片扎伤,血流不止。   是不是只有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才肯放手?我从来都没有握住过沈映年。   他看到妇人受伤,立马紧张起来。推倒我,跑去看妇人。   他捧起妇人流血的手掌,面露悲怆。娘,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置气的。   妇人看了他一眼,低着怒气的嗔怪他,你真该死!然后又婉转的来询问我,姑娘,没什么事吧?   我坐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生与死的距离那么近,我还有多少年月可以去追逐情爱?或许,我根本就没有那么长的年岁呢?   我愣愣的冲她摇头。能够参悟这一点,究竟是喜是悲,是怒是嗔?   娘!你管她做什么?反正今天晚上就不在这儿啦,瞎操什么心!   男子根本就不理会我,半拉半抱的把妇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妇人的手掌早就鲜血淋淋了。   我也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站起来。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扑腾”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我的膝盖好像要碎裂一样的疼,生生的把我的眼泪逼出来。   姑娘?你怎么了?妇人见我这个样子,急忙把青年男子给推开了。不顾自己受伤,想要扶我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呢?难道,平常我的坚强任性只是为了让父亲他们放心?   好你个张连英!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我强撑住,听到粗犷猥琐的男性声音。   我刚想要扶着她的手站起来,她却哆嗦着站起来,把手也收了回去。我还是跪倒在坚硬的地上。   我哪儿敢呀,就算是让我去犁地我也不敢这样对她。   她为什么这样惧怕,惧怕到还有奉承。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呢?   我抬起头去看他。他矮小平庸,大腹便便。就算是穿着黑色的衣裳,也还是难以掩饰这个事实。   他看见了我,一个箭步就跑到我的身边来。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几颗豁牙,十足的小丑形象。   来来来,我抱你起来。   他一面拉着我的手,一面想去环我的腰。我就像被点击一样,立马把他的手给推开。   我猜出来了,他就是我晚上要受的苦。看到他,那个年轻男子也一句话不说的躲到一边去了。他们一个个对他趋之若鹜,他是这一方地主吗?   他的脸僵硬了片刻,又笑嘻嘻的想要拉我的手。他的年纪可不比父亲的少,做出这样子的事情他早就不顾脸面了。   这一次我用力的把他推倒了,他那样的身材想要翻身还真是有点难度。我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角站起来,居高临下。   他在地上愤怒的咆哮着,妇人跟年轻男子思忖片刻,还是去扶他起来了。   他连衣角上的泥土也不擦去,直接跳到我的面前。我靠在墙壁上面,他用一只手撑在墙上,把我箍住。   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救得,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心里觉得可笑。心里有一个想法迅速的萌生出来,温婉的对他微笑。   他以为我是回心转意了,恬不知耻的拉起我的手。我会这样向他屈服?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的整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但我毅力鉴定,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我趁他不注意,迅速的用膝盖向他下体顶过去。他的脸色由笑颜盈盈转变成惊愕,最后成了痛苦与愤怒。   我轻蔑的看着他痛苦,我只不过是讲不出话来,但也不能让他这样欺负。   贱人!   他的巴掌沉重的落下来,打得我耳鸣。这一巴掌比父亲,比三姨太的都要重。渐渐地耳朵里的小蜜蜂安静了下来,我的脸感觉到了麻木与火辣。   没有人敢为了我与他对峙,更明显的是他们没有这个必要。   你是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今时今日到了我的手里,可就由不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他说这一番话只是告诫罢了,我看着他等他说出重点。他眼睛里的我,尽是落魄。   我的繁华已落幕?   今天晚上,我就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这就是她们所说的苦头!我根本就难以反抗嘛,最重要的冉冉不知道我在这儿!   哟,张大宝,你长脸面了哈!   远处又传来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的略微精致,却还是难以掩盖乡土气息。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拍着手叫好。   她叫的是是这个男人的名字。而男人见了她也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他往外面缩了缩。   那能够啊,这是给儿子物色的媳妇。前段时间你不是说嘛,要给儿子讨老婆了!   儿子……的媳妇……   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眼前的人居然这样对我。我好歹是黎元洪的女儿啊!   哼哼,是我忘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黎元洪是谁!   女子谄媚的指了指张大宝,眼里全都是危险的笑意。   回去在收拾你!儿子,快去看看你媳妇!   媳妇,好媳妇!嘻嘻,我有媳妇了。   少年如同痴儿一般,拍着手往我跑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跟张大宝一样身材矮小。他就是一个痴儿!   我去看妇人,她的手掌心已经止住了血。她把头转过去,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   她究竟是在愧疚还是在暗暗偷笑?我这样的后半生,活着有什么意思,如同玩物!如果不是我有利用的地方,他愿意救起我,花费积蓄?   我失踪的这几天,陆元有没有在找我?有没有告诉冉冉我的行踪?有没有一丝半点的愧疚感?   少年离我越来越近了,我能够听到我的心跳声。紊乱不安。   媳妇,我有媳妇啦!小媳妇……   突然涌上心头的委屈,让我眼泪潸潸。我猛地推开少年,跑进我休息的那间房间,把门给锁上。即使她会把门锁死,也会有打开的一天。   诶,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去瞧瞧!   还是让她想想吧,八成就想通了呢?我会好好劝解她的!   是张连英的声音。还有少年反反复复呢喃的声音。她肯为我说话,会不会帮我一把呢?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她给治的服服帖帖的。   张连英又重复了一遍,她们才放下心来。   今天晚上她就得跟我儿子洞房,省的张大宝天天惦记着,听到没有!儿子,我们回去。   媳妇,媳妇不要我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快点回去吧……   随着声音渐渐的模糊,她们也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了太多眼泪,脸颊肿了紧绷的难受。   姑娘!姑娘,开开门吧!   张连英在敲门,我要不要开门呢?犹豫再三,我把眼泪擦干净给她开了门。   她表露出一副不忍的表情出来,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坐到床上去,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有愧疚感她会帮我的!    第三十七章 舒窃纠兮 劳心悄兮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等着她开口,说出我想要听到的话。身陷囹囵,我怎么能毫无防备?我要自救!   “扑腾”一声,她在我的面前跪下来。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饱含着深情惬意。我应不应该相信她?此刻,除了她我还能够信任谁?   她为了一己私欲,变卖了属于我的项链。她是有愧疚感的。   她哭的悲怆动情,肩膀颤颤巍巍的抖着。像极了刚刚丧偶的人。   姑娘,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太难过了。   要我怎样才能不难过?我按捺住如丧考妣般的悲痛感,镇定的看着她。只可惜,我发不出声音来。   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呢喃着,我只想向她表达我的意愿。   我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看着我。   你识字吗?   我重复着好几遍,她才看懂。愣愣的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就拿了一张纸跟一支笔给我。   我握着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要写给谁?而且这里的地址我也不知道,我想要自救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啊!   冉冉她们应该急疯了吧?但是,我不能写给冉冉,她应该不在家里。沈映年我不放心,只能写个方一鸣了,他久居上海是不会随意走动的。   不管了,我思忖了片刻就在纸上写起来。   你送的海红豆手钏我很喜欢,我在江北等你一叙。方一鸣。   他那么聪明,知道我要去玫瑰园找沈映年。看到这个他也会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把纸折叠起来,握在张连英没有受伤的手心中。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冲门外大喊了一声。她在喊那个脾气暴躁的年轻男子。   门外传来凌乱又密集的脚步声,很快他就走了进来。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就皱起了眉头。   我跟张连英两个人对立蹲着着,我握着她的粗糙的双手,跟她一起看向门外。   男子还在为我给他一个耳光生气,二话不说就走过来,把我跟张连英给拉开了。我被重重用的跌坐在地上,这几天受的伤数不胜数,算得上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逃出生天都是一个问题。想到这里,我浑身上下就更无力了。仅存的一点能量早就消耗殆尽了。   你拉我干什么吗?放开我!   张连英对男子的举措很不满意,挣脱了他的手,怒目圆睁的瞪着他!   你问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跟她贴的那么近,她会害死我们的!   男子也不甘示弱的冲张连英哄着。在我看来,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父亲吼叫了。因为只一次,我就尝试到了苦头!   张连英有些惧怕年轻的男子,虽然母子血缘亲近,但是很明显也有了嫌隙。这样的嫌隙不是因为我,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   她渐渐的放柔了目光,像是在安抚男子膨胀的情绪一样,柔声说道。   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人家姑娘才是受害者呢。好了,好了。   男子不情愿的甩开了她的手臂,也不顾忌她刚刚结痂的伤口。他的急躁脾气真的是要好好改一改了。但是自小的习惯养成,是很难纠正的。   好什么好,你救了她的命。连医药费都收不得了吗?不就是一根项链吗!   他的心胸狭窄可不是谁都能媲美的!   你不要再讲了!就算是我们各取所需,也跟张大宝没什么事情。你现在就去城里一趟!   张连英也忿忿不平的,直接就把我的信纸塞到他的手心里。也不管他是否接受,就走过来扶我。   我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在床沿坐下。究竟男子会不会愿意做这个信差呢?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邪恶的扬起嘴角。看也不看信的内容,当着我的面把它撕了个粉碎!他居然还笑得那么洋洋洒洒,毫不内疚!   我的胸口堵了一块石头透不过气,在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黎沐!   对,那么真切,我绝对不是在幻想!我的睡意全无,带着一丝亢奋看向门口。   果真!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人,沈映年还是那样意气风发。但是下一秒,他就向我奔过来。   他抚摸着我的头,我环着他的腰。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一直蹭着他,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面。   就算他没有看见,他也知道我内心的委屈与孤独。他又安慰似得拍了拍我的背,让我别怕。   好了,我不是来了吗?别怕了。   他只是叫我别怕,并没有叫我别哭了。他知道我的委屈,所以让我泣尽悲歌。   场面寂静。我的哭泣也是无声的。看见这一幕,他们心里所想的什么呢?会不会有恐惧有不知所措?   冉冉也向我走过来,我听见声音,就把头抬了起来。   冉冉居然瘦了很多,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番沧桑的感觉来。难道因为我的事情,她备受压力吗?我好想问一问她,但是我却做不到!   她冲我盈盈一笑,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虽然是淡淡的点头,但是我内心的喜悦是无法掩饰的。沈映年这才认真注视起我来,我的额头淤青,脸颊也肿胀的通红。   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他皱起眉头问我,眼神里满满的担忧与宠溺。不等我回答他,冉冉就疾言厉色的冲张连英跟年轻男子吼道。   你们敢这样对她!不要命了是么!   张连英被吓得连忙摆手,之后又是一脸的惊愕。跟冉冉对视一番,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年轻男子的嘴巴倒是硬的很。就算冉冉跟沈映年在这里他也毫不畏惧,他还想着我被收拾吧?   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娘救起她,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挑衅般的去看冉冉,冉冉能够让他这样得意下去?不会的。却是张连英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张连英很会欲拒还迎啊,她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全他罢了。然而,他并不懂张连英的用心良苦!   他还嘟嘟囔囔的想要再说些什么,看见沈映年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只好把头低下去,不言语。   好了,我们回去吧!冉冉又重复说了一遍,想要扶我下床。   我抱你。沈映年暧昧的在我耳朵后面说,然后弯腰把我抱起来。我觉得羞涩,只好把头埋在他的胸脯里。   他并不觉得吃力,步履稳健的把我抱到车里,在后面的座位上放下来。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太虚假也太真实,我都分不清楚。   他关上了门,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眼眶也红了。他太多的第一次是为了我,他以前肯定没有为任何一个女孩流过泪。   是陆元把你推下水的吗?他颤抖着声音问我,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难看。   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他蓄意还是我失足。想起他冒雨送我的情形,我只好摇摇头,安抚他愈发膨胀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告而别的。我再也不会丢下你的!   我也不会让你丢下来,我一定紧紧的跟着你。我这样想,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身上的温暖,还有好闻的木香告诉我,这是真的我并不是在做梦!   冉冉这才开门进来,她坐上了驾驶座。回头看相拥的我们,我这才肯放开沈映年。   她看见我就对我说,不用担心我给了她一笔钱,她知道会怎么做的!   冉冉,很懂得如何善后。即使在公司,她也是做一些公关类的事情。有她在,我应该很放心才对。但是她却瘦了。   谢谢。无声的语言多么惊慌恐怖?我这才想起自己的病症,是不能正常言语交流。   她跟沈映年相视一眼,立马慌张起来。   赶紧开车!去我家,我家里有德国医生。沈映年几乎是吼着的,跟他平常温柔地样子相差甚远。   冉冉没有半分的迟疑,立马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原来,不仅仅是我惊恐。她们比我还要害怕,这样惊恐在乎我,我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呢?   我再也不能跟他们一起放声大笑或者是痛哭流涕了。   黎沐!不要紧张好不好?   沈映年又把我拥在怀里,手掌摩挲着我的头发。但是我能听到他扑腾的快速的心跳声音,我没有当初的紧张跟绝望了。反倒是他,紧张且无助。   车内的气氛异常的紧张,我也不再想其他的事情,倚在他的胸膛上小觑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这一睡究竟睡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床很柔软,阳光也柔和的射了进来。   我想要掀开被子下去走走,却看到右手的手背上面扎了针管正在输液。液体很凉,一点一点的往我的血液里跑进去,也支撑起我的整个细胞运作。   你醒了?是要喝水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把手缩了回来。   原来是沈映年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金发碧眼,身材魁梧的德国医生。他虽然是德国人你,却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跟着沈映年走到了我的床前,礼貌的问候我一番然后再问我一番别的事情。   黎小姐睡得安稳吗?我现在要再您检查一下,您别担心很快就好的。   沈映年站在我的左手边,握着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紧张。    第三十八章 无思远人 劳心忉忉 - 墙头马上 - 時七   有他在我的身边我的确踏实很多,把烦躁的心思沉淀下来,静静的让医生给我做检查。   他的检查也是相当简单的。翻开我的眼皮看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按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的额头应该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吧,到现在还是有一些胀痛感。虽然强烈明显,但是那种痛感却很揪心。   德国医生的眉毛蹙到了一起,我的心也无端端的扭在了一块。是不是从今往后我是这个样子,没有治愈的方法了吗?   沈映年也是紧张的吧?他握着我的手掌,力量越来越强大。一向坚毅隐忍的人,也为了我紧张不安起来。   我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从前从前可以去回想。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是慢慢的被吸引,也是悄无声息的住进心里。   麦哲勋,没什么大碍吧?   麦哲勋是德国医生的名字,沈映年询问他的时候自己也是心慌的。因为他的手臂有一些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现实,我的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麦哲勋这才从自己漫长的沉思中醒过来,他舒缓了一口气。讲话的语气像极了私塾里的老学究。外国人感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所以学习也是部分好坏的是吗?   黎小姐需要静修,沈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还有什么话我听不得,承受不了的?我急切的去看沈映年,我想我是有权知道自己的病症的。   他把手抽出来,拍一拍我的手背。脸上的笑容是虚浮且牵强的,还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紧迫感。究竟发生而来什么事情?冉冉怎么不过来呢?   饿了吧?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点你爱吃的小点心,你在睡会吧!   我无法拒绝他,只能由着他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替我掖好被脚,就跟着麦哲勋走出去。   想起他牵强的笑容,还有麦哲勋严峻的表情,我的心轰然崩塌。究竟是我命运多舛还是流年不利?这一刻,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害怕这一生就这样碌碌无为了;我也害怕这一生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我归国的远大理想,是拯救家庭民族,是扭转乾坤。但是,在现实的面前我却弱小的连话都讲不出来!   他走出去,没有忘记把门关上。他跟麦哲勋就在走廊上聊起来,声音有些虚无缥缈,我却能听得到。   好了,麦哲勋你不用遮掩了,告诉我吧。她到底怎么样?   黎小姐的有过溺水的经历,而且脑部有过剧烈的撞击。再加上受到惊吓,给自己的心理暗示造成的情况。是癔症的症状。   我额前的淤青的确是因为剧烈的撞击所造成的,但是他说的心理暗示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在梦中缠缠绵绵却又挣脱不出来的现象呢?我做的梦都是阴暗的,足够让我发慌。   心理暗示?是不是因为太压抑了呢?   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自责 ?我应该不是因为没有他才给自己这么严重的心理暗示吧。我身处的环境让我难以呼吸。   这也一定的因素,长时间的压抑环境容易让人有自闭心理,从而导致癔症的发生。   不,我要她好起来!   我感受到他的懦弱了。他临危不惧的是因为我还鲜活的跳动着,而现在他这么懦弱也是因为我。我也好无力。   黎沐怎么样了?我要进去看看她!   廊外又传来响亮的一声,我再也熟悉不过了。那是方一鸣的声音,他这么晚才过来算不算得上是姗姗来迟呢?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是听声音好像是起了争执。突然嘈杂起来了,他们两个人总是相互争执斗气。   她还再休息,需要静养。你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她了吧!   就因为沈映年的这一句话,气氛蹭的一声就被引爆了。我仿佛是置身烈火之中,看不清前后,前不清未来与曾经。   他们两个人还在为上一次的事情不依不饶吗?沈映年什么时候也这样不理智了?还是只是因为这一个人是我,他才会这样?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我就看看不会打扰她的。   方一鸣,你现在连身份都不顾忌了么?你跟淼淼连婚期都定好了!就不要再来纠缠她了!   他……跟淼淼的婚期定下来了?这样也好,省的三姨太讲话总是含沙射影的。我跟方一鸣的关系也会更明朗化的。   但是他不是心甘情愿的吧?他跟淼淼两个人是挣脱不了了,是我害得他这幅样子吗?我居然有些自责起来,我身陷桎梏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啊。我跟他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呢,难道我要为了一些空穴来风的闲言碎语把他拒之门外?   我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他为我失去自由的举措?   沈映年!你说出这番话究竟是真的为了黎沐好,还是为了要跟我一分上下?   我知道沈映年不会这么小气,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我相信他!   你胡说些什么!你要是有能力,有合适的立场,黎沐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不会还是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我们两个人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合适的立场……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他跟淼淼结了姻亲,我们青梅竹马的关系就该一刀两断了?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我跟他也不应该说拜拜。   沈映年沉默了,他在想些什么呢?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测他们的心理。麦哲勋说我是因为自己的心理暗示才会这幅样子的。   我只看一眼!   刚刚听到门转动的声音,又被拉上了。他们两个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他们的对话,我不是听不到!   等她好一点吧,我自然会让你们见面的!   沈映年觉得我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跟人见面吗?他怕我的心理承受不来?为什么他早早的不能领悟这一点,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不是孤家寡人是什么?   黎沐不是你豢养的宠物!想起来了就关怀备至,不需要的时候把她抛到九霄云外。有些事情需要她去面对,现实是逃避不了的!你不明白吗?   这个时候,方一鸣的头脑倒是清晰的很。的确,我不是任何人的宠物,我应该有权利答应或者拒绝一些事情。现实是不会改变的,它等着我去面对!   我知道,但是我也是在为她考虑……   方一鸣并不认同他的话,轻蔑的发出两声轻笑。他一向都是这样张狂的样子,这么多年,丝毫没有改变。   你不会不知道有多少人需要她的!就这样你还要看着她退缩,逃避?现实是逃避不了的,她也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有很多人需要我?父亲?冉冉?我的突然失踪给家庭事业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吧?这一次,程航远有没有趁虚而入呢?他不会就此罢手的!   冉冉擅长的是危机公关。所以,方一鸣才会这么快就跟淼淼敲定了婚期对不对?只要方一鸣跟淼淼完婚,方钦励就会给黎氏注资!   我不管有多少人需要她,我只知道她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你不要打扰她静养!   沈映年这样为我着想,我却觉得他自私。冉冉一个人撑得很辛苦吧?是不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父亲知不知道我的遭遇,有没有动气呢?   你以为这样她就可以独善其身吗?你真自私,冉冉一个人撑得那么辛苦,你也应该为她想一想才对!   方一鸣都觉得他自私。这个时候,冉冉是不是很想有一个人在身边?我忽然想起她跟我说过一句话来。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意沈映年?不要忘了,这两年我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多。   她的神情那时是无比骄傲的。而现在,是我让她明白不被人珍视的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她在心里会不会痛恨我呢?我向她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关于淼淼的,陆元的,方一鸣的。她知道了会不会气我,呕我?   我真是害怕失去这个对我坦诚相待的人。跟我相处的时候,她会收起她的骄傲,她会不顾忌长幼尊卑为我出头。我不应该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去欺骗她。   冉冉很懂分寸!不会在意,更不会去计较这些虚无的东西。你,还是请回吧!   其实冉冉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强吧。她只是一直在隐忍,在默默地支持他。而我,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与痛苦。我不想看到他为了我那么揪心,冷落冉冉。   要知道,早在大众的眼里,他跟冉冉两个人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我不是冉冉,不需要去懂这些分寸。你让开,我要进去看一看黎沐!   我已经这样了,他们来看我是给予同情还是真的关心我呢?其实冉冉身处刀尖,她比我更需要这些关心。他们也不应该在我的门前争执的。   方一鸣!   沈映年不肯退让,重重的叫住了方一鸣。   我知道你是真的担心她!但是她的痛苦不会比冉冉的少,你给她时间缓一缓!   寂静无声的时间最能消磨人的耐性与脾性。气氛又降到了冰点,这样的安静让我误以为,我还在险境里没有脱身。   沉寂了片刻,听到一声长长的哀戚声,是方一鸣的声音。   他决定离开,不再纠缠了吗?我想没有这些朋友,我就如同折了羽翼一般,如履薄冰!   就算是为了我,他们两个人也不能和睦如初吗?    第三十九章 莺与女萝 施与松柏 - 墙头马上 - 時七   原本这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两个人都告诫过我。说我不应该回來。   是否我的归來真的就是一个错误。   我也不顾忌了。忍着刺痛把针头给拔了下來。然后掀开被子。走下去。   房门是厚重的木材。我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但是我能够听到他们律动的呼吸声。厚重且压抑。   拉开沉重的大门。立马就亮堂了许多。我看到方一鸣无奈的靠在走廊的窗户上。神情漠然的想要点燃一根香烟。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全身都镀了一层光。就像是折翼的天使。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就忧郁的扭过头來看我。   沈映年则站在门口。他耳目聪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我要开门。   他们两个人看见我走出來。立马扫去阴霾。方一鸣的香烟还沒有燃起來。他把它搁在了窗台上。就向我走了过來。   逆光的少年最有心性跟毅力。他的笑也有一点牵强。我这番样子的确糟糕。与如丧考妣不差分毫的。   他看到了我额头上的瘀伤。右手扬了起來然后又放了下去。还是特别勉强的对着我笑。那样子的笑太僵硬。太虚伪。还不如给我一场春雨來的酣畅痛快。   可能是因为久别重逢吧。他表现出不知所措。与我对视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怎么说。感觉生疏了许多。他本來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这一刻也变得唯唯诺诺起來。   我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來。只能够淡淡的对他点点头。希望他看不出这个端倪。   他好像有一些失落。把头低了下來。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都不开口。像是在酝酿一样。   我酿了一壶好酒。想邀故人同饮。想看我们的影子。是不是会在月光底下交织重叠。   我只好扭头去看沈映年。他一直都沒有开口说话。他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一些什么事情。我不想像一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眉头紧蹙。神情黯然。见了我倒是眉眼盈盈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我清楚明白现在的局势了。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动作很是轻柔舒适。我的心里居然升起一个想法來。如果生在寻常人家。我早就觅得如意郎君了。   我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父亲说过的。我不会太看重儿女情长。但事实上。我也不敢太刻意去计较情爱。   我把目光收回來。去看窗外的一片翠绿。方一鸣也默默地不说话了。这个时候的气氛太让人压抑。   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小厨房看看好吗。   还不等我回复。他就直接拉起了我的手。那样温暖。而且小心翼翼。措不及防的就引起一阵惊呼。   怎么流血了。也不小心些。   这一刻。是方一鸣从沈映年的手里接过我的手捧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为我细细的擦拭。   其实并沒有多严重。只是被针扎过的地方沁出几颗血珠而已。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我也不好去推开他。特别是在沈映年的面前。他也是有傲气的一个人。很快。他就帮我擦拭干净了。   我把手抽出來。然后去拉沈映年的手。彼时。他正冷眼旁观这一切。他不是沒有发现。只是无从插手罢了。   他也是有骄傲的一个人啊。他是不愿意在方一鸣的面前有退让的。   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就像是保卫我的一个一把打伞。我再也不会历经风雨。也不会四处漂泊的。对吗。   好了。我们下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忙活呢。   沈映年的这一番话看似平常。实际上却带满了尖锐利刺。方一鸣会不会也要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强呢。我不敢想象。只好回过头去看他。   他直接靠在了窗户边上。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是我能够看透他的落寞与忧愁。随着距离感。我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了。他的四周升起一股袅袅的烟來。细细长长沒有断绝。   这是沈映年的私宅。富贵华丽。奢靡无比。要知道。他也是出身大户。这些钱财对他來说就是九牛一毛。   为什么父亲不跟他结姻亲之喜呢。他行事稳重。处事老成。最懂得怎样去为家族建功立业。所以他才会在我回來的第一天。对我说那一番话。但是我。好像答应的太早了。以至于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对我说。黎沐。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现实并非如此。陪我一起走的是流言蜚语。是巴掌算计。我从回來到至今受了多少算计。父亲。三姨太。淼淼还有陆元。   然而这一些都不算什么。沈映年才是真正的在算计我。到现在他都沒有主动说想要告诉我。栀子是谁。要知道。我曾多次因为栀子而涉险其中。更有两次是因为他。我不顾劝阻不顾个人安危。为了他身陷险境。   他还是能够撇下我。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他是不是真的跟方一鸣说的那样。把我当做他豢养的宠物呢。他所说的为我好。全都是在隐瞒逃避。   我不想逃避。也不能够逃避。我沒有他那么潇洒。可以任意妄为。我跟他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   父亲知不知道我的处境呢。他知道了也是进退两难的吧。   我立马停了下來。然后把手抽了出來。我不想这么软弱。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呢。   他感觉到异样。诧异的转过身來看着我。第一次感觉到他是那么的陌生。是不寒而栗的那一种感觉。   这一次他也忍不住了。语气稍微生硬了一些。他一向对我宠溺。今天这样却这样对我。我的心里难过极了。   黎沐。你不要耍小脾气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就连咆哮也是从來都不会在他的面前上演的。可是现在他却让我不要任性。   我在耍小脾气。对啊。我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生一样歇斯底里。哭哭啼啼。我是真的好像要解脱。但是现实。并不允许我这样去做。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于是又摆正自身的态度。温润的过來拉我。   好了。不要闹。我们赶紧下去吧。   我曾经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多么的渴望能够见他一面啊。但是他的行踪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是冉冉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我忽然很自卑。我跟他的距离鸿沟不是隔着一个冉冉这么简单的。   我又倔强的把他的手给甩开了。我真想问问他这么做。用意何在。他不会想要安定下來。给我一个梦寐以求的温暖小家。   他面露惊愕。神情也有一些呆滞。他是不是从來沒有见过这样子的我。   他不告诉我。自然会有人包容我的任性。我要去找方一鸣。我要知道外界的一切。我还要告诉冉冉他有多卑劣。   我转身就跑。风在我的耳边作响。还有他的惊呼声。他反应很快。立马就在身后用双手把我箍住。   黎沐。对不起。对不起……   三个字的重量压在我的心头。这不是要我寝食难安吗。你沈映年何曾对不起我。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太依赖你了。   我这样想着。想要挣脱他。但是我逃脱不了他的束缚。曾几何时。我还期盼跟他缠绵不断绝。然而现在。我喘不过气來。   你不动我就放开你。   我渐渐的安静下來。他喘一口气然后把手移到了我的手臂上面。我镇定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揣摩了许久他才放下心來。把手也放了下來。   你这样我很担心的。你要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你不要再这样吓唬我好吗。   他的语气里全是无奈。岂止是他无奈。我也有无奈。冉冉也有无奈。方一鸣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还要无奈。   总有一天我要经历所有的无奈沧桑。成为一个不轻易想回头的人。   趁他不注意。我又跑开。不管他是真心实意的告诉我。还是只是做一个借口。我都不应该把方一鸣一个人留在那里。他的落寞惆怅全是我给的。   这一次我跑的很快。他沒有追上我。然而。风直接就往我的眼睛里面灌。逼我流出眼泪來。   我的眼泪是为了悼念那个多愁善感的我。还是为了庆贺现在这个看破红尘的我。   很有可能只是纯粹的想要流一次眼泪。想要把身体里的毒挥发出來。   拐一个弯。那前面居然空落落的。他从别的出口走了。我怎么忘了这一点。   我的心缺了一块。再也不完整。究竟是我跟不上他的脚步还是我把他驱逐了。为了这些虚无。我究竟做了多少的错事。   我这才想起來。我落水之前。陆元意味深远的眼神。我怎么能够轻信一个有狼子野心的人。他觊觎淼淼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   现在方一鸣只能跟淼淼捆绑在一块了。两个心性倔强的人在一起不会沒有碰撞的。   我听到身后细微的声音。一定是沈映年在默默地看着我难过吧。   我需要一个能够承担痛苦的拥抱。   他可以给我的。   第四十章 爱及姜女 聿来胥宇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把头扬的老高。我不是在看天花板。我只是不想眼泪落下來。我这样为人处世。总有一天会是众叛亲离的。   还好。我的身后不是空无一人的。我缓缓的转过身去。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眼睛盈满了他想说的的话。   我看到关切和疼惜。我是不是太过分。但是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更难过。我明明沒有做错。却感到愧疚了。   但我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就算他不计较我的疯狂举措。   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走近他。我心里所想的他会不会知道。   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过來。抱住我把我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面。这是我第多少次跟他相拥了。我也想给方一鸣一个安慰的拥抱啊。冉冉也应该享有他的拥抱。   他最喜欢也习惯做的事情就是安抚性的揉一揉我的头。这一刻也不例外。他一只手拍着我的背另外一只手在我的后脑勺上抚摸。   黎沐……   他只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在他的肩膀上面狠狠的咬了一口。他觉得痛。所以说不出其他的话來了吗。   他不是我的猎物。我不应该这样凶狠的。我慢慢的松开了他。以为胸口可以酣畅的呼吸了。但是。他的肩膀上面有我的牙印。红红的还沁出血珠來。   他一定很疼吧。我模糊了眼睛。去看他。   他还是恬淡的冲着我笑。他到底有沒有半点情感。这样的情况他还能够不动怒。我是不是错了。   他本來是想要说什么的。因为我沒有说出來。我这样做。并沒有消磨半分的痛苦。反而愈演愈烈了。   我无声的哭泣还带着眼泪潸潸。他却爽朗的笑出声音來了。再一次把我抱进怀里。对着我的左耳说一句甜言蜜语。   原來你也是一个小气的女子。我以后都不瞒着你了。好不好。   当然好。   我半推半就着。去看他肩膀上的伤口。我希望留下疤痕來。这会是一个苦痛的回忆的。我需要这样子的回忆。   他正了正身子。把衣服重新拉到肩膀上面。把伤口遮住。蛮横的握住了我的手。露出一个他从來沒有的表情來。流里流气的。   以后。不准别人去握你的手。只准我握。   我破涕为笑。反手去握住他的手掌。长廊太长。走一生都走不完。   他这样讲是不是把我放进心里了。但是一个人有两个心房两个心室。我不可能是他的唯一的。   以后不准这么蛮横任性了。说好的再请我喝一杯玛格丽特。   他娓娓道來。我说过的话他居然全都记得。我还以为他只在乎他想在乎的。沒想到他早就把我放在心上了。   我顿时心情大好。所有的嬉笑怒骂都成了往事烟云。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不安中走出來。然后去跟冉冉并肩作战。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去喝一杯。我在巴黎的时候喝过一种很有情调的鸡尾酒。   这种酒的名字叫做MOJITO.据说美国作家海明威在古巴首都哈瓦那居住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的MOJITO和DAIQUIRI.   我喜欢MOJITO是因为它并不浓烈。但是一杯喝下去。脸上会泛起红晕。象少女的羞涩。味道更是清新。象单纯青柠般的初恋。   我会不会是沈映年的初恋呢。我这样想着。心里暗暗发笑。嘴角也不经意的扬了起來。   我的肩膀很痛诶。怎么办呐。   他一定是故意的。沈映年察觉到我心中的喜悦。所以忍不住來揶揄我了。   我喜欢这样轻快的小调子。但是我们少有这样的愉快时刻。是不是因为肩负的责任与压力让我们活跃不起來呢。还是说。我们本來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他正回头看着我呢。我应该怎样去回应他。前一秒我们还举刀相向。而现在就重归旧好了。   看什么。注意脚下。   我只好把头低下去看地板。他家的地板也是富丽堂皇的。可以清楚看到我们两个人的影子。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家楼下有一个小花园。郁郁葱葱的草坪。茂盛的灌木丛还有芳香浓郁的鲜花。是淡紫色跟深紫色的花苞。我只是觉得好看。抽出一只手去摘下一朵來。   小花园里一座花房。我从未见过这么芬芳秀丽的花房。身处其中。就像來到春天一样。我不喜爱鲜花。喜欢鲜花的是冉冉才对。   他的这一座花房是为谁而建。我在石桌上坐了下來。把玩着我摘下來的那一朵小花。我还不知道它的品种呢。   这是木槿花。又叫无穷花。在北美洲有“沙漠玫瑰”的美称。木槿花的生命力极强。象征着历经磨难而矢志坚强的性格。红火。念旧。重情义。与栀子相比较。我更喜欢这样子的花。   沈映年的声音升了起來。他娓娓道來。向我解说这种花的顽强个性。他的话含义深重。他说跟栀子想比更喜欢这样子的花。   我却羞赧起來了。他的目光炙热。逼得我把头低了下去。冉冉喜欢鲜花。尤其喜欢狐尾百合。“丹卷”和“沙漠玫瑰”谁能够更甚一筹。我心里最大的疑虑是想知道。栀子究竟是谁。   冉冉知道他的行踪。也能够联系的了他。他能不能给我一句痛快话。让我明白我该有什么样的立场。   他佯装左顾右盼。然后也内敛的把头低了下來。耳根子都发红了。他很少会这样的啊。我真想喝一杯MOJITO 。   你是不是很担心。担心黎氏担心冉冉。   废话。我肯定是很担心的。我咬了咬嘴唇。对着他点头。   黎沐。   是冉冉的声音。我正想着她。她就來了。穿了一件天水碧色家常衣裳。款式新颖。端庄华丽。直到她走近了。我才看清楚她疲惫的面孔。   她瘦了。比那一天见她还要瘦。眼神里都是空洞的。但是她淡若清风的笑容。还是为她添彩不少。   你來了。外面怎么样了。   随着沈映年的注视。她在我的身边坐了下來。她沒有急着去回复沈映年的话。反倒是从我的手里把花接了过去。欣赏了起來。   风露飒以冷。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   她念得是白居易的《秋瑾》。沈映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神里又绵长的忧虑啊。冉冉遇见沈映年比我早。   她应该是感受到了吧。又把花放进了我的手心里。转过头去跟沈映年讲话。   不用担心。我都能够应付的來。   沈映年才放下心來。点了点头。她这幅样子。我放心不下。   刚才还不依不饶的。听见你这么讲黎沐才能够放心。   他为什么要提及我。是揶揄还是什么。   冉冉心中升起疑虑來。握着我的手就要向我打探我的消息。她忘了我所得的是癔症。   不用担心。爸爸我稳得住。程航远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倒是很担心你呢。怎么样。好些了吗。   原來是我多虑了。以她的能力足够稳住局势了。要知道黎天出走的时候。是她在背后让程航远手足无措的。   淼淼跟方一鸣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八月初八。三姨太找人看过了。那是一个好日子。淼淼也同意。   她把我心头的疑问都消除了。方家看重脸面。方一鸣也无力反抗了吧。还有陆元呢。他会甘心放弃淼淼。   对了。黎沐。我还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上一次去浙江的货运出了一点小问題。   她说起來风轻云淡。我却镇定不起來。去浙江的货运船。运的是林氏纺织厂的布匹。这个林就是上海市政厅厅长的姓氏。究竟出了些什么事情。   我皱起眉头去看她。她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放下心來。然而我的心并不宽。   货船在江上烧了起來。沒有人员伤亡。但是货匹都所剩无几了。我跟林太太交涉过了。这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出面去给赵老板解释。赵老板是林氏的老客人了。你就当是去浙江散散心。过些日子再回來也无妨。不用担心我。   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还好林太太沒有过分的追究责任。本來这些事情都不应该是冉冉去操心的。她担待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这点小要求呢。   我跟她一块去。   沈映年想都不想就蹦出这句话來。他不陪我去。难道我还去纠缠方一鸣吗。我对他。只有愧疚感。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就怕你神秘莫测让人不着边际了。   冉冉也放心不下他这样子的坏习惯。主要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靠谱的同伴。   这两天你就在这里放宽心。好好休息。我会跟赵老板约定好一个时间。然后你们再启程过去。   冉冉真的对业务很熟稔。也比我适合去挑这个担子。可是父亲偏偏让我去做这些事情。我不喜欢也逃脱不了。   看着冉冉日渐消瘦的身躯。我都觉得是因为她才这幅样子的。如果我沒有轻信陆元。沒有不告而别。事情的发展趋向不会是这样。   方一鸣跟淼淼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好婚期的。我觉得。冉冉跟沈映年还是有事情隐瞒我。   我不想她们太担心。只好淡淡的点头同意。我希望跟沈映年出去走一走。可以缓解我心里压抑的情绪。   上帝眷恋我。不会让我轻易心死的。   第四十二章 子无良媒 将子无恕 - 墙头马上 - 時七   沈映年的反应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我看着他也爽朗的笑出声來。他。也喜欢喝MOJITO。   哦。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突然停住了。然后去掏另外的一个口袋。迅速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四方的饰品盒來。那个盒子是红色的。四四方方。打了一个蝴蝶结。   把它推到我面前。他继续仰头喝酒。把杯子里面的全都喝完了。然后犹豫了一番。低头说话。   你打开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要这么神秘。想到上一次送给我的海红豆手钏。被我无情的摔碎。这一次。我居然不敢去把它打开。不管里面是什么奇珍异宝。我都觉得心慌。   沈映年。是不懂得这些浪漫的。他的眼里全是血腥场面。他觉得我看都不能看。   放心好了。这一沒有手钏。沒有相思。是你多年的珍品。   他又淡若春风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根香烟。把它燃了起來。所有的言语。在灯光的辉映之下。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居然恐慌起來。这样无力的举措跟言语会不会在我的身上重演呢。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它拿起來。我捏的很紧。四四方方的直角咯的我手心很疼。我把它放到左手的手心里。然后把盖子翻了起來。   果真是我熟悉的旧物。我真是应该感激涕零啊。   他把头伸了过來。跟我离得特别的近。我几乎数的清楚他额前有多少碎发。眉间的眉毛有多少根。   怎么样。沒有让你失望吧。   的确沒有让我失望。银白色的链子在灯光下还是耀耀生辉的。钻石吊坠晃得我转过头去。这个物品太让我熟悉又让我觉得陌生。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反应去接受。   我想应该是感激涕零吧。   在我身陷囹囵的时候。有人私自把它拿走变卖。这一刻。是完璧归赵的喜悦感。他是在哪里找回來的。我还有一个问題憋在心里很久了。沈映年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一直都沒有告诉过我。我也沒有问过他。   我点点头。我的心灵窗户是一双会笑的鱼。他就是我的水。我的动力。我的源泉。我一向都是患得患失。但沒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畅快心情了。   不是我。是颜卿帮你找回的。   他好像知道我的心中所想一样。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真不知道他的脑袋是什么构造。居然有未卜先知的技能。   他的嘴角向上扬了起來。眉飞色舞的。还真是让人动心。但是我不对他动心。我只想知道他跟颜卿是什么时候这么热切的。   上一次他问我陆元的事情。也是颜卿跟他透露的吧。究竟她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才走的这样近。我怎么都想不到。颜卿会跟他扯上关系。   方一鸣生性风流。是个花花肠子。颜卿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的预见。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偏差。   不可否认。冉冉的话是正确的。她说。方一鸣只愿意对你动心。   我瘪了瘪嘴去看他。他觉得不自然。把身子转过去看舞台上的歌女唱歌。   《夜上海》早就落幕了。这一次唱的是清新婉约的民族歌曲。我从來沒有听过这么有意境的歌曲。也被带进歌曲中的小天地。   那南风吹來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來香   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來香 闻这夜來香   夜來香 我为你歌唱   夜來香 我为你思量   夜來香   夜來香   夜來香   一曲终毕。我猜想这首歌的曲名应该是《夜來香》。他的香烟燃尽了。只好把身子又转回來。默默不言语。不知道方一鸣有什么高见。   夜來香是一种能够让人窒息的花。也是最能象征大上海的美丽的。你跟沈映年出游。就应该让他多带你出去走走。好见识见识祖国的大号山河。玩上几个月。不用着急冉冉对应不过來。   我的确沒有跟沈映年出过游。而且我只对上海跟武汉有印象。就连母亲的故地苏州我都沒有踏足过。我的第二故乡我应该很熟悉。可是现在只有陌生。   我冲冲他点点头。示意知道。我想冉冉的真正目的应该不是林氏纺织厂的事情。而是想让我出去走一走好放开心怀。   我跟淼淼婚期订好了。冉冉应该告诉你了吧。   他到底是在问我还是想要确定一下。想想跟他一路走來。有矛盾有争吵有扶持也有珍惜。我真希望淼淼要嫁的人不是他。就算是陆元也要好些。   他们两个人互相讥讽。同居而离心。是一对怨侣。他跟淼淼。淼淼跟我。我跟他。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纠缠又复杂。再见面就只剩下尴尬了吧。   见我沒有什么反应。他扬了扬手。把左手的衣袖撸上去。露出一只黑色休闲的电子手表出來。那款手表的样式很是新颖。像是德国货。又像是美国制造。   好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免得沈映年烧心。   他站起身來拉我。我把推开了。沈映年不是他想的那么小心眼的人。他只是因为我才会这样对方一鸣的。但是方一鸣却不理解他。误解他。   他沒有说什么。拿出几张钞票压在了空的酒杯底下。我看见杯子里面还有一些。仰起头來一口喝掉。   MOJITO真的是一款好酒。起码不会让人想起伤心的事情。我今天套了一件藏青色的外套出來。把锦盒滑进了口袋里。   打算起身。却看到方一鸣愣愣的站在我面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这么冷静。我知道在他的冷静意味着他的愤怒。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愤怒呢。   我也走出來。站在他的身边。向他看的角度去张望。怪不得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他这么阴郁全是因为淼淼。   这一次看见淼淼。真是让我惊艳。她穿的妩媚动人。明黄色的长裙紧紧的裹在了她的身上。她容颜姣好。身材也是好的沒话说。但是。她却跟一个男子搂在一起。贴着男子的耳朵说话。   这个男子的背影也很熟悉。他随着音乐慢慢的转过身來了。我猜的沒有错。真的是陆元。   陆元跟以前很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显赫的气质來。我不过是几日未见。万事万物都面目全非了   而方一鸣最看重脸面的。淼淼当着他的面跟陆元这么亲密。他不气愤才是不正常的。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由着未婚妻胡來的。而且黎方两家是上海滩的显赫名门。这样的新闻散出去绝对是爆炸性的。   方一鸣的脸色慢慢的发黑。眼光锐利的就像是捕猎的豹子一样凶恶。他言语冷漠。毫不在乎我的态度跟意见。   看看。你们黎家的女儿最是水性杨花了。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是单指淼淼一个人还是也包括我。我也是黎元洪的女儿。更是淼淼的姐姐。方一鸣也在职责我了。是么。   淼淼浑然不知。我跟方一鸣的存在。她跟陆元也聊得忘乎所以了。真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伉俪。但是她忘了。她是钟灵毓秀。身出名门的黎小姐。她结了姻亲。是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子搂搂抱抱的。   她不是不懂。而是忘乎所以了。   方一鸣的怒火是真的蹭起來了。要不是我及时把他拉住了。他早就一个箭步飞奔过去。然后把陆元推倒在地。   他还是愤愤不平的。直接把我的手甩开。幸好我站的稳。沒有那么容易被推到。   你不要拉着我。他陆元不要脸面也应该为淼淼着想。   我静静的看着他越來越远。跑到淼淼的旁边。她跟陆元拉开。方一鸣说的沒有错。陆元是一个只为自己情欲着想的自私人。   还好方一鸣懂得分寸。沒有引來太多人的注意。但是陆元沒脸沒皮。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反而想要昭告天下。他方一鸣的未婚妻是他陆元的潜在女友。   方一鸣拽着陆元的衣领。想要给他一重重的一拳。却被一旁的淼淼给推开了。淼淼还大言不惭的吼了一句。隔得太远了。我恍恍惚惚才听得清楚。   就只准你四处沾花捻草莺莺燕燕。不准我有一个知己吗。方一鸣。你不要太自私。   淼淼的这一声吼叫。引得众人一片哗然。四面八方都透射过來异样的眼光。   方一鸣一下就愣住了。在外人的注视下说不出话了。我知道他无力反驳了。想要放弃。   身旁的陆元躁动起來。趁方一鸣注意重重的一拳就落在他的脸上。方一鸣沒有防备。一个趔趄就倒在旁边的桌子下。桌子也倒下來了。空的酒杯落下來。洋洋洒洒的碎片满地都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气。奋不顾身的冲到方一鸣的身边。把他扶起來。他鼻青脸肿的。却还是一副不退缩的样子。   我几乎是把他拖起來的。淼淼看到我惊讶了几秒钟。也过來跟我一起搀扶方一鸣。她怕我告诉父亲吗。父亲要是知道今晚的事情一定会很生气的。他的满门荣耀全被淼淼给败光了。   她在另外一边扶住方一鸣。陆元的表情不是失望而是讥讽。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这才想起來。我对他本來就不熟悉。   陆元。在我二姐面前你不要太过分。   为什么不是在方一鸣的面前。众所周知。方一鸣是她的未婚夫。而我。不过是异母同胞而已。   淼淼一定不知道我跟陆元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要不要找个时机告诉她。让她看清楚陆元的真面目。   但是。她的性子倔强未必听得进去我的话。   第四十一章 生刍一束 其人如玉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的沉重心情在沈映年跟麦哲勋的悉心照料下。有了好转。麦哲勋说。想要彻底根治就要保持心情的愉悦。   这些天跟沈映年处在一块。虽然有些顾虑。但是欢乐总是要多很多的。这是我以前期盼的。想要的日子。   冉冉在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了他的通行派司。她说。你拿着通行派司会方便很多的。   父亲应该不知道的吧。那么冉冉是一直在为我瞒着父亲了。   在去浙江的前一天晚上。方一鸣又來找我了。   伴晚。在花园里小觑了一会。正打算起身回房间的时候。他就來了。   我沒有想过。再见面我们的话題只有别人跟道别。   他迎面朝我走过來。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洗水外套。我想起來了。他陪我去广州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一件衣服。不过那么时候。他好像比现在要潇洒很多啊。   我把他惹怒。他独自一个人回到上海。我回來的时候听闻他跟淼淼订婚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自私如我。我还暗暗庆幸着这个人不是我。   我还清楚记得跟他说过的话。虽然听起來很像是在互相讥讽。但是我一直都不敢忘记。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应该懂得宁缺毋滥的道理。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的。   我把手里的《诗经》放了下來。最近为了静心才选读的一本诗集。我最喜欢的一篇是《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广女。不可求思。   我立即站起身來。看着他离我越來越近。真不知道我的失语只症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   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我。   我想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这几天我一直想着的事情就是关于他。我一次又一次把他视而不见。他也是因为我才会跟淼淼捆绑在一起的。在他心里。我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呢。他会不会对我心生怨怼。   我跟沈映年说过了。晚点会送你回來的。   我跟着他上车。然后汽车飞驰在路上。气氛说不上有多活跃。只是不温不愠的。像一杯凉白开。谁不喜欢这样温润性格的人。   黎沐。我们去喝一杯吧。就当是补偿上一次的。怎么样。   方一鸣熟练的转动方向盘。还不等我回话。他就把汽车拐进了百乐门的后院。   我跟他在公司门口的咖啡厅喝过一回。不过那一次他给我点的是一杯蓝山咖啡。而他给自己点的却是一杯螺丝起子。   螺丝起子的别名是“女性杀手”。   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可否认。痴情泛滥的他的确是女性杀手。   他好像是经常來一样。随后把车钥匙丢给了旁边的男子。男子穿的是黑色的衣裳。沒有什么特别的外貌特征。我扫视了他一眼。又加紧跟上了方一鸣的脚步。   推门而入。《夜上海》的轻快曲调灌进我的耳朵里面來。因为是从后门进來的。所以并沒有多少人看见我们。   他拉着我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來。沒有说话。过了一会。他从口袋里面拿出香烟來。从里面抽出一根试探性的递给我。   你要不要也试一试。他今天真是够怪的。   但是。试试就试试。这种风月场合。在巴黎我去多了。我不怕。   我傲娇的从他的手里把香烟抽了过來。学着他的样子咬在嘴里。这是我第一次去学习抽烟。然而效果喜不乐见。   方一鸣掏出了打火机。噌的一声就蹿出火苗來。点燃了我的香烟。我看着他正贪婪的大口吸着。于是我也去学他的样子。谁知道。那刺鼻的气体还沒有进入我的鼻腔。我就忍不住的咳嗽。全部都吐了出來。   我觉得窘迫极了。愤怒的把它丢在了透明的烟灰缸里。还好。并沒有多少人关注到我。   方一鸣释怀的大笑起來。一边把刚刚燃起來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一边叫住了过往的服务员。   他叫住的是一个男服务员。穿的衬衫马甲跟丹卷的很相似。他正撑着托盘。被方一鸣一声叫住。只好停了下來。   先给这位小姐來一杯温水吧。   男子原本欢雀的表情立马呆滞住。迫于形势他只好卑躬屈膝的听从。他五官长得还算端正。但是方一鸣不喜欢他。我也不是特别的喜欢。   他刚刚转身还沒有走远。方一鸣就在我耳边呢喃起來。都是关于这个服务生眼高于顶的态度。   我仔细听着。也觉得是他说的那个样子。难道他还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够开两瓶香槟。   我瘪了瘪嘴。去环顾四周的情形。百乐门的装修风格跟丹卷的差距并不是很大。但是丹卷的气氛却总是让人觉得压抑。而百乐门则是以轻快地氛围做中心。   在这里。我看到很多的富贵小姐。顽固子弟甚至还有当红的明星。她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随音乐摆动。更有甚至靠在一起哀哀戚戚。   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在公众场合这样做。现实不允许。也沒有谁会让我这样做。   最可惜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在上海只认识方一鸣跟沈映年两个人。而他们两个人又是势同水火的敌对状态。我调节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我就是他们对立的原因吧。   黎小姐。您的白开水请慢用。   男子的脚步倒是挺快的。三五秒钟就倒了一杯水给我。他语气平淡的把水放在了桌上。转身就打算要走。   我实在是看不惯他拜高踩低的服务态度。要知道他对我身后的那桌客人却是眉眼盈盈的。主要原因是她们点了两瓶白兰地。   方一鸣看到了鼓起了腮帮子。自然是知道我内心所想的。于是。他头也不回的挑了挑眉。把服务生叫了回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还是很有迷人魅力的。   服务员。   男子听到了方一鸣的声音。有些不情愿的从我身后走过來。强颜欢笑的对着方一鸣。脸上写满了做作。   请问方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   方一鸣习惯性的皱了皱眉毛。艰难的从外套的口袋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从总抽出一小叠。拍的桌子的颤动起來。   我细细的瞄了一眼。足足有一十几张。因为是半折叠的放在桌子上面。所以我也看不清楚它的面额是多少。   我需要两杯MOJIYO。还有我一向不喜欢有人哭丧着脸。你最好把它收起來。要是坏了我跟黎小姐的兴致。你知道会怎样吧。   方一鸣的话不是敲打。是**裸的威胁。但是。有人会畏惧他的。   男服务生立马谄媚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把桌子上的钱放到自己的托盘里。然后趁人不注意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他真是滑稽的让人可笑。   方公子的话我会照办的。还请黎小姐耐心等候。您要的鸡尾酒马上就好。   看着他就让我想起陆元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厌恶。我不理会他。把头转过去看窗外的街边风景。   噹噹。   我把头转了过來。看到的是方一鸣雅痞的在发笑。是他。敲我的桌子。示意我转过头來的。   看到他这种释怀的笑。我的心情也顿时云开雾散了。我沒有言语能够反馈给他。只好在桌子地下轻轻地踢了他两脚。   这对我跟他來说。本來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如果沒有发生这么多事情的话。我跟他还是能够和睦相处的。现在。只是偶尔有这样放下身段去融合的欢乐时光。   他斜了斜身子去看桌子底下。然后爽朗的笑。指着我就揶揄打趣。   黎沐。是不是上一次沒请你喝一杯你还记恨着呢。   我会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但是好像我也不是你特别的大方啊。   我对他的话也不予理会。拿起水杯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真是不想再过这样沒有交流的日子了。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仅靠肢体语言跟眼神是很难把握的。   这一次。男服务生可是毕恭毕敬的弯腰服务我们。他把两杯MOJITO分别放在我跟方一鸣的面前。然后又放下两块造型独特。颜色亮丽的蛋糕方块。   方一鸣虽然给了他很大的一笔小费。但是改变不了他心中的看法。所以。完全不等他说话直接摆手让他后退。   还好他知趣。弯着身子就退了回去。   今天让你尝点新鲜的。MOJITO你绝对沒有喝过。   我沒有喝过。想我在巴黎的时候什么酒喝过。什么蛋糕沒有吃过。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黎沐沒有见识过的。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去打破这个乌龙。想了想还是让他就这么误以为吧。   回应他一个名明媚的笑容。然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渐渐地。脸颊上有热感散发出來。MOJITO就像是初恋一样美好。   他看见这样。也不甘示弱。仰起头就喝了起來。然后看了看酒杯。他剩下的比我得要少。但是他不是要比量。   怎么样。觉得味道如何。   我从手袋里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对着他点了下头。但是他见着我这样。越发來劲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面居然还有一丝害羞。他一向风流倜傥。却也有害羞的时刻。直引得的发笑。他不顾问我的反应。还是侃侃而谈。   我之所以喜欢MOJITO。是因为它带给我的感觉有少女的娇羞。也有青涩的初恋。   我喜欢MOJITO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所思所想居然跟我惊人的相似。我要不要感叹一番。   我经常比喻说他是一个逆光的少年。现在我更加倾向于。他是一个由内而外都无所挑剔的成熟男子。是一块上好的宝玉。   当然了。我对他是沒有杂质的友情而已。   第四十三章 彼孟姜女 德音不忘 - 墙头马上 - 時七   陆元沒有想要回应的样子。轻笑一声打算转身离开。但是。方一鸣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他走的。   他的隐忍换來的是肆无忌惮。他方一鸣何曾受过这样子的冷待呢。别人向來都是对他点头哈腰。奉承都來不及呢。   淼淼见状。立刻松开了方一鸣的手臂。跑到陆元的身边。拽住了他的手臂。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怪我知道的太晚了。方一鸣也愤怒不已。   淼淼对陆元说。你要去哪儿。   陆元慢慢的回过头來。也不看淼淼一眼。直直的盯着我看。那一双眼睛写满了仇恨与险恶。四周好像有风向我吹过來一样。凉飕飕的。   我的心里一惊。就是这个眼神。跟我落水以前看到的他的眼神是一样的。我现在终于确定了。我不是失足。他早就蓄意已久了。他接近我做这些事情。全都是为了淼淼。   淼淼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但是论狠毒。她是远远不及陆元的。   我真是沒有想到。黎沐你居然还能够活着回來。   他毫不避讳。大言不惭的说着。我最痛恨的是不能够在言语上面敲打他。   人群中哗然一片。大上海的风向标真是遇点风就转个不停啊。   你是疯了么。这样的毫无凭据的话你也敢说出口。你有几条命去抵。   淼淼听见陆元的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她本來就对陆元刚才的表现不甚满意。他却不懂得收敛。他不是名门巨子。自然不会引人诟病。但是淼淼的生活背景。人尽皆知。   淼淼穿的明黄色的长裙在地上拖过去。裙摆上面沾满了玻璃碎片。可是她完全不在意了。上一次在街上遇到她。她只是撒娇耍泼而已。而这一次她是真的在燃烧。   四面八方投射过來的目光。是那么的锐利。还有人们接头交耳。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來。她们大多谈论的就是我。方一鸣还有淼淼三个人。   我明天还能不能顺利离开。   我有几条命去抵。哼。你们黎家有几个女儿可以买。   他还是一副玩笑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老城跟显赫來。我眼前的这一个陆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然而他言语中的杀伤力。也是不可小觑的。想起那个雨夜跟他一起去寻找淼淼。遇上杜月笙。然后虎口逃脱。这些过往就像是梦境一样。我敢断定眼前的这一个陆元。才是最真实沒有半分虚伪的。   淼淼的反应最大。她紧紧的拽住陆元的手。强势的去质问他。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卖女儿。我好歹是黎家的四小姐。就算你心里不平衡。也用不着这样尖酸刻薄吧。   这一次淼淼看的也很清楚。我第一次觉得她跟我还有一点相似。比如说。绝不退让。   许久沒有开口说话的方一鸣。咽了咽口水。然后把我的手从他的手臂上面退了下來。   这一次他的愤怒也熄灭了。低头丧气的也不说话。但是他越这个样子我就越害怕。我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他漠然的走到陆元面前。冷静的看着他。但是陆元眼高于顶。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我跟淼淼两个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男人之间的较量除了枪头就是拳头。但是谁的拳头硬的过谁呢。   如今你一个市井泼皮。也敢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是换了一身行头。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了么。你以为你换一身衣裳就可以抹掉你屈辱的曾经么。我告诉你。你费尽心机去追求得到的东西。我出生就有。甚至还不稀罕在意。你的人生。只有倚靠别人才能够得到圆满。但是。我只跟你说一次。请你一定要记清楚了。黎方两家你都得罪不起。就算你靠着林毅也是痴人说梦。我奉劝你一句。见好就收。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殃及的可就不止是城鱼了。   一时之间陆元居然搭不上话了。杵在原地发呆。眼神都是空洞的。   方一鸣占了上风。自然威风得意。硬生生的把陆元推到了一边去。他霸气的转身看我一眼。然后朝淼淼招了招手。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不是在跟我说话。淼淼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去看陆元一眼。   我实在是猜不透她们两个人的心思。淼淼不舍得屈尊降纡。陆元也是高高在上的。现在他的心里。很自然的把自己跟方一鸣比肩。   方一鸣的手很自然的扬在半空中。他等着淼淼能够握着他的手一起离开。对吗。   他很专业。懂得做戏要做全套。   经过方一鸣这一番长篇大论。陆元彻底的败下阵來。刚才的口舌之争让他尝到了甜头。让他忘乎所以了。   陆元面色铁青的。躲避淼淼的目光。淼淼只好提起裙摆。失落的走向方一鸣。然后跟他携手。   我把手放在了口袋里面。紧紧的攥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看着他们两个人恩爱的场面。虽然是假象。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丝难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映年跟方一鸣都握过其他人的手。我不是谁的唯一。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离开。经过陆元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顿时有痛楚传递到我的脑子里來。   我立马扭转头去看他。他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呢。我最怕一个人这样的眼光。在他们的眼里我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去告诉方一鸣。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尝试到永失所爱的心痛感觉。   他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來。他认为是方一鸣抢走了淼淼。但是这跟我沒有关系。方一鸣的挚爱应该就是我。   我怒目圆睁的瞪了他两眼。他笑笑然后又知趣的放开了我的手。把旁边椅背上面的黑色风衣递给我。这是淼淼的衣服。   我沒有犹豫。沒有考虑。从他手里把衣服接了过去。我的心情又变得忐忑起來了。风云变幻的上海滩。会不会是看着黎家走向终结呢。   我从后门走出來。原來方一鸣还在巷子里面等我。他的汽车稳稳当当的还停在远处。不过淼淼坐在副驾驶座上面。跟他起了争执。   我只听到车内淼淼的声音。我不限制与你。你也不要來控制我。谁不知道你跟黎沐两个人暧昧不清呢。   我站在远传看不清楚车内的场景。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是谁在掌箍谁。淼淼不会这个沒有分寸的。   一定是方一鸣。想起他平常的温婉样子。他现在的愤怒全是因为淼淼不知进退。特别是她还提起了我。   我猜的沒有错。淼淼立即哭咽的闹起來。我告诉你。陆元就是比你好。至少他从來都不会动手打人。迟早有一天你会是一个孤家寡人的。   淼淼的年纪还是太少了。不经世事。陆元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她深陷其中走不出这个迷宫來。   我要不要进去开解开解淼淼呢。但是我现在这幅模样。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跟那一天晚上真是像。方一鸣对那个公卿格格也是这样冷眼相待的。方一鸣跟淼淼两个人的性格都很执拗。我根本就劝解不开。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要你跟我捆绑在一起还真是委屈你了。   方一鸣的情绪沒有太大的波动。反倒是风轻云淡的。这件事情。他跟淼淼两个人都不能够说不。我了解方一鸣。他会答应这么快完婚是完全是因为我。因为黎氏。   淼淼的风衣搭在我的胳膊上面。还是有一些重量的。难道就让他们两个人这样下去吗。我跟沈映年的计划还能不能在确切的时间里进行呢。   冉冉早就跟赵老板联系过了。也再三确定了我们会面的时间。这件事情成也萧何败萧何。我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为了自己。全都是为了黎氏。   就算我有一点点小私心。也是不足为奇的。   我坚定的超汽车走过去。然后拉开了车门。在后面的座位上坐下來。方一鸣到沒有什么变化。淼淼却立即止住了哭声。   她一向在我的面前要面子。要不然她也不会大声的去呵斥陆元的。要跟她和平相处。这就是天方夜谭。   方一鸣回头看我。我把淼淼的衣服递给他。他毫不犹豫的接了下來。然后一句话也不讲。把风衣放在淼淼的手里。   你明天的事情很重要。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淡淡的点点头。不想再说话。这样尴尬气氛还是不要去轻易引爆的比较好。   他立马发动车子。也不理会坐在他身旁的淼淼。从巷子里面开到淮海路上。他又稳当的停了下來。看都不看淼淼一眼。从口袋里面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淼淼。   你招一辆黄包车回去吧。我跟黎沐还有些事情要谈一谈。   淼淼沉默了一会。从他的手里接过钞票。然后默默的打开车门下去。   她的背影是孤独忧愁的。但是谁的背影不是这样的。方一鸣又冲着淼淼的背影喊道。   你不要忘了我刚才嘱咐你的事情。   她们刚才的争执是因何而起呢。还有方一鸣嘱咐她一些什么事情。   淼淼平淡的回头。说一句我知道了。她的脸是绯红的。那一巴掌肯定不轻。方一鸣又继续把车子发动起來。   淮海路上的灯光熠熠。而我沒有归处。   第四十四章 何彼襛矣 华如桃李 - 墙头马上 - 時七   一路上又是默默无言。方一鸣一向活跃也沉得下心思。我下了车。跟他道过别然后走进院子里。身后射过來一道刺眼的亮光。听着声音应该是沈映年开着汽车回來吧。   我累极了。不想停下來等他。直接走进了房间。随行的衣物冉冉早就帮我收拾好了。洗漱一番就安心睡下。   躺在床上听着廊外的脚步声。在我的门前又停住了。我还等着他推门进來跟我聊聊呢。他今天居然会放心方一鸣把我带出去。想要猜透他们两个人的心思。真的是比登天还要难啊。   寂静了片刻。沉重的脚步声越來越远了。他还是决定不打扰我了。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推门进來跟我说说话。哪怕一句晚安也好。   但是。他的心思还沒有这般细腻。我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要过了今晚。我就可以跟他一起去出游。去感受天地的辽阔。让我暂且撇下家族事业也去自私一回。有冉冉在。我们两个人都会很放心的。   第二天离开上海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在朦朦胧胧的烟雨中。我跟沈映年两个人倚靠在一起。身后的城市离我们两个人越來越远。车厢里的人不多。我跟沈映年在一间环境优越的单间里休息。沈映年事事都安排的妥当。我自然不需要忧心些什么。   冉冉跟方一鸣都沒有來送我们。是福叔开车把我们两个人送到车站的。沈映年帮我提着竹制的小箱子。我穿的很简单。淡紫色的连衣裙再套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脖子上的围巾也是沈映年的。   暗红色的车票。印着黑色的小字。上海到衢州。   衢州城府。坐落于有着“诗画江南”的浙江省。素有“围棋仙境”“南孔圣地”之称的衢州市。也是当地历代政治中心的所在地。   此次前去。不知道能不能解除林氏的疑虑。我也很想跟沈映年有一段自由的旅行时光。   我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本书。是《衢州府志》。窗外的风景荒凉。都是些低矮的灌木丛。难以见到人烟。而且是阴雨天气。灰蒙蒙的更显颓废。   沈映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面。优雅的喝着咖啡。蓝山的浓郁味道很好闻。他见我看的入迷。静悄悄走了过來。   他俏皮的从我手里把书给抽走了。我正看得起劲。被他这样一闹。居然也有嗔怒。我把头抬起來。瘪瘪嘴去看他。   他抬起一只手去喝咖啡。另外一只手把我的书放在了桌子上面。他喝咖啡只是呡一小口。然后立马把杯子放了下來。随意的翻了翻我的书。毫不在意的把书也放了下來。   有我在。用不着你去劳心伤神。事情办好了。就带你去钱塘江走一走。还有西湖的景色也是极美的。要是在冬天。就可以去湖心亭看一场雪景。那雪色茫茫跟天地混为一体。是少有的极致景象。   他倒是很熟悉地方的景致。我升起的愤怒又淡了下去。冉冉跟赵老板商榷决定的时间是在后天天。也就是说今晚到了衢州之后。后天一早就要跟他会面了。   林氏的客户品行我有一点担心。还记得我从广州回來的时候。林太太讥讽的问了一句。这是你们家的二小姐。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当时我的心思混乱沒有跟她一般见识。这一次我却要特地为她们跑一趟。这是黎氏的工作失误。需要我來挽救。   黎沐。   沈映年有些疑虑的冲我叫唤。我这才从自己的沉思里挣脱出來。但是门外又突然嘈杂起來了。原來是火车靠了站台。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停靠的这一站是哪里。我只好去看沈映年。他也正看着我。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无处可躲。   “吱呀”的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们两个人相视一眼。扭过头去。   是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男子。年纪轻轻跟沈映年一般大小。他推开门。镇定的朝里面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看到沈映年之后。才惊慌失措起來。立即带上门退了出去。   他唯一说的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走错了。   我疑惑的是。为什么他在看到沈映年之后会那么惊慌。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我的满腹心思沒有得到解答。沈映年对这个小插曲完全不在意。把桌子上面的他的咖啡杯子握了起來。然后站起身。神情自若的对我说话。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出去看看这是到了那里。   我只能点点头。然后看着他推门出去。他很用心的帮我把门带上。这样一來嘈杂的声响削弱了很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不再是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豆大般的雨珠砸下來。头顶上的天花板雷雷作响。这么來势汹汹的雨珠还想要跳进窗户來。“啪”的一声。是我犀利的把窗户拉了上來。   路途漫长。而我一个人又实在是无趣。我又拿起《衢州府志》细读起來。但是这一次我却沒有办法集中精神了。难道沈映年一走开。我连精神都集中不了了。   依赖也是一种疾病。得治啊。   我暗暗的叹一口气。把书合上。坐了一上午。腰背都酸胀疼痛了。把书放下。就起身踱步。   “呜”的一声长鸣。火车又缓缓地发动起來了。沈映年怎么还不回來。他不是说出去看看的吗。他再不回來。我一个人抵达衢州怎样联系赵老板都是个问題。况且他是因为什么又不告而别。   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把他的围巾取了下來。折叠好放进我的箱子里面。把箱子里的手枪放到风衣口袋里。这把手枪是沈映年给我的。冉冉帮我收拾行李也很用心的沒有忘记它。   我对这一把手枪还是不熟悉。亦或者我对沈映年也是不热络的。他说的那些只是为了稳住我罢了。对吗。   门外的声音越來越刺耳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映年说出去看看这么久也沒有回來。莫非他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他说的那些全部都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罢。   嘿嘿。快给我看门。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面。   门口的嘈杂声音更加清晰了。我猜想是一名中年男子。言语这样犀利刻薄。应当是个市井之徒才对。但是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   军爷。这可万万使不得。这里面可是黎家的二小姐。惊动不得啊。   这一声使不得可真是让我侧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了的。或许这一次。沈映年又撇下我自己走了。   门口的争执不断。我有些乏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想要把门打开。可是这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股强劲的风向我迎面吹來。究竟是谁这样无礼。我当真是恼了。我还未说些什么就被一群人死死地圈住。他们一个个目光炙热似要吃人一般。我自然是不愿意退让的。   此刻。我恼的是沈映年的不告而别。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绿色的军装。倒还显得英俊洒脱。他看了看我。冷笑两声。继而说道。   早就听闻“栀子”是女中豪杰。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秦某三生有幸。能够一睹黎小姐风采。只是黎小姐的思想作为令人不齿。请吧。黎小姐。   他的眉毛细长。每说一句话都挑动一次。像极了戏子。   我怎么又跟“栀子”扯上关系了。可惜啊。我并不是她们所说的女杀手“栀子”。他们也是不会相信我的。   我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的随从侍卫立即端起步枪。直指我的脑袋。   真是可笑。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我可是黎元洪的女儿。若是换在从前。他有几颗脑袋吃罪的起。   我有细微的感觉。火车正在缓缓的停下來。我只好扭过头去看为首的官兵。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究竟是谁让他们有这样大的误会呢。事到如今我又该如何呢。   还请黎小姐屈尊降纡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口口声声叫我黎小姐。可我并不觉得十分光彩。他们打心底里就把我看做狱中之人。就是这样我也辩驳不了什么了。   我紧紧地攥着口袋里的手枪。门外很空旷。他会不会因为我折返呢。他想要的一方天地我给不了他。也不能陪他一起闯荡。我不能怪他害我身陷囹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埋下的因。   我无奈的低下了头。脚上穿的黑色小皮靴是我最喜欢的。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不再退缩跟逃避。既然他们认定我就是“栀子”。那么我肯定有某些地方跟“栀子”相似的。   长此以往下去。他们必定更加认定我就是“栀子”。我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颜色木讷远不及我家里的好看。   突然有位官兵上前把我架住。想要拉我出去。却被人喝住。是为首的那个男子。他眉头皱起。颇有一番山雨欲來风满楼的架势。   不可。这是黎家的二小姐我们吃罪不起。   我又惊又喜。立马挣脱开來。他并非不忠不义之人。是我自己的心思太过狭隘了。   我就知道。他说的话未必就是玩笑话。只是山雨欲來无人能够招架罢了。   第四十五章 黄鸟于飞 集于灌木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看到沈映年毫不慌张的面孔。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胜券在握的吧。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來的。冷不丁的就用枪顶着秦某的脑袋。前一秒他还谦谦君子。后一秒就被沈映年给吓破了胆。   他惊恐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丑。眉毛鼻子全都拧在一起。头都不敢回。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无礼。   沈映年默默的开口问道。他毫不在意我的安危。还是执意拽着秦某的衣领。   我看清了局势。我们两个人想要突出重围不是易事。且不说他们个个有枪在手。就算沒有枪也算得上是精英。   他们的枪早就不对着我了。而是向着沈映年。秦某的脸都涨的通红。是被沈映年吓破了胆子。   放下。放下枪。还不把枪放下來。你们这群沒有眼力见识的东西。   他气急败坏的朝这些士兵们吼道。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迫于他的淫威。慢慢的蹲下來。然后把枪放在地上。   黎沐。跟我走。   沈映年并不多言。简单的对我说出这五个字。这样的情形都是因为他对不对。我沒有时间再犹豫了。前有饿狼。后有猛虎。我不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他为我折返的情分。   我脚上的鞋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我跑到他的身边跟他对视一眼。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并不是沒有我的。只是我站的太远看不清他。   他的眼睛里饱含深情惬意。我只能覆上他的左手让他能够懂得我的意思。还好。他懂我。   他安慰似我冲我笑笑。那个号称秦某的男子却不安分起來。他作势就要挣脱沈映年的钳制。下面的人群也开始躁动起來。   沈映年不会任由他们这样乱來的。他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冷笑两声过后。毫不犹豫的冲他的大腿开了一枪。   巨大的冲击力快要把他击垮。沈映年提着他的衣领还是不愿意放开他。我看到鲜红的血液沁出來。它绿色的军装立马被染成了黑色。   我知道沈映年这样做只是为了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危。他不得不去这样做。   啊……疼。   秦某疼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捂着大腿直喊疼。抹得双手鲜血淋淋的。而他底下的将士们又握着手枪指向我们。他们一个个蠢蠢欲动。毫不退让。   这一次我们两个人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呢。我的心顿时慌张起來。沒有方一鸣的我们就像沒有了羽翼。如履薄冰。   你的将士们也太不听话了。   沈映年小声的在秦某的耳后说道。他的言辞犀利。目光冷峻。竟不像我平常见得他。温柔果敢。勇猛多情。他的嘴角得意的扬起。我计算不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弧度。他既然能够扬的那么好看。我喜欢自信满满的他。   秦某吃过了苦头。自然懂得沈映年话里的敲打。他立马收起惊慌。一本正经的指挥他们放下手枪。   混账东西。还不放下手枪。仔细别伤着黎小姐。   他还一口一个黎小姐叫着呢。这样的阿谀奉承我真是不喜欢。将士们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枪给放下了。沈映年这才又扭过头來看着我。   只能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拉着手里的人质谨慎的往后退。我跟着他步步为营。火车停靠了站台。车厢里的人自然也是鱼龙混杂的。见到这番阵仗一个个都叫破了喉咙。生怕殃及了自己。   即使我们小心谨慎。身后的将士们也是步步紧逼的。沈映年也感受到局势紧迫了。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是不会要我先走的。   他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想要以此來威慑他们。可是他们并不退让。沈映年慌了。   我是他的拖油瓶。要不是我他不会再次身陷险境的。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触犯这些人。他跟栀子究竟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好想要替他分忧解难。他连机会都不给我。   黎沐。门外有车接应。你先走。   他不看我。他是不是也有不舍呢。我的心思还沒有回过來。他又忍不住开一枪。引得人群中惊叫连连。   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你想要去哪里我也都会陪着你。   好吧。既然他这样讲。我再怎么不放心也不应该再拖累他。眼睛真酸。我叹一口气。在混乱的局面里做一个清醒的人是我最难过的事情。这一次我笃定不回头了。   我坚定地转身往混乱的人群中扎进去。却清晰地听到从身后传來的声音。是他们威胁沈映年的声音。字字铿锵有力。重重的撞在我的心上。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外面都是我们的人。栀子是跑不掉的。   他说什么。沈映年怎么会答应他归降。这种奇耻大辱我们受不得。   着急什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沒有了我。沈映年的底气明显足了很多。想起那一次去广州找他。他被捆在椅子上面却仍旧是底气十足的。因为他相信我能够带他出去。这一次我沒有方一鸣也不能够解救他。   黎家声势显赫。我想这种奇耻大辱黎元洪是受不了的。   对方的气势也不柔弱反而能够压倒沈映年。的确。爸爸不喜欢这样的新闻。尽管沒有真实性却还是令黎氏蒙羞。   听到黎氏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來。我根本就放不下这一层枷锁。我不争气又回过头去。跟沈映年对峙的是一个年轻人。他言辞犀利更甚一筹。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不过这次倒是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们做事毫无根据。究竟是你们的舌头硬还是黎元洪的枪头硬。你不仔细想想清楚。   沈映年说的不错。他们三番五次害我入狱。就算爸爸落魄也由不得他们这样嚣张。肆意妄为。   证据。你们行事谨慎踪影不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证据也早就被你们销毁了。你來问我要证据。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意欲何为呢。   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是他的气焰嚣张。战火一触即发。沈映年沉默了好一会。朗声说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校尉。你说是不是。   你们还跟着干什么。事到如今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么。   他手中的人质倒是很惜命。生怕沈映年再给他开上一枪。他裤腿上的血迹越來越大。而且都已经发黑了。这一枪命中要害。怕是卡在血管里了。   我们伏击多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下手。怎能因为如此插曲而前功尽弃呢。他跑不了。栀子也跑不了。你的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他的功利心倒是很明确。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更不愿意放过我跟沈映年。秦校尉听见他的话气得破口大骂。但是他并不理会他。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痴情的人。我奉劝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黎小姐跟着你会吃尽苦头。你还不给她一个撇清栀子的机会。   他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我不是栀子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他的意思是我要远离沈映年吗。   人们吓得纷纷跑下车去。车厢里空旷多了。还能听到他们讲话的回音。对于这一个问題。沈映年会怎么答复呢。我一直在等这样一个回答。这一次他能够告诉我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秦校尉你的部下就是这样违反军令的吗。看來你这条命并不值钱啊……你说我该让你快活的死呢还是让你痛苦至死呢。   他最会顾左右而言让他。这一次也不例外。看來我永远也得不到最想要的这一个答案。我和“栀子”的不解之缘竟是因为他而结下的。   你别威胁他。他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一次我是不会让你跑了的。   他好像很有把握能够钳制住沈映年一样。得意洋洋的样子溢于言表。   是么。恐怕这一次又要让你失望了。暂且把你我的梁子放下。你们的秦校尉可是想活命的很呐。   这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居然认识。以前还有过过节。怪不得这一次不依不饶。誓不罢休。沈映年能不能完成他的承诺呢。   我气愤。他早就答应向我开诚布公的坦白一切。我早早的上了这条危机四伏的贼船。却还是搞不清楚原由。   忽然身后传來一阵风。这股风的戾气太重。我倒向一边。看见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各持两把手枪。风风火火的走进來。车厢里了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來。对面的将士虽然有所回应但却悉数倒下。只剩下寥寥几人。这戏剧化的一幕來得太快。我居然还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这其中的变化。   其中的一个人跑到沈映年的耳后。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沈映年立马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别有深意的眼神让我感觉到距离感。可能我们两个人的本來就有距离。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我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我不想让他这样子盯着我看。既然他这么有本事有把握。还需要我留在这里为他担忧吗。   我冷冷的看他一眼。他的承诺下一世才实现的了吧。我扭头就走。但是身后却有一阵风向我袭來。   像是有一颗子弹嵌进了我肩胛膀。我发出两声闷哼。感受到鲜血流出來的奇特感受。此刻肩膀就好像要裂开一样的疼。   身后又传來几声枪声。我只好倚靠在座位上喘息着。黑色长风衣的肩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就像一朵木槿花。   他曾拿我比作木槿花。可惜的是。我不是有这样坚毅性格的女子。我现在软弱的连一声一语都做不到。就我这样如何能够跟“ 栀子”相提并论呢。   第四十六章 中心藏之 何日忘之 - 墙头马上 - 時七   你怎么样。沈映年的声音从我的身边传过來。原來他已经來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他的神情。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或许他根本就不为我担忧呢。我多希望他能够为我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啊。但是他却沒有。   他试图把我抱在怀里。我拒绝了他。我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冉冉。留下她一个人。而跟我同行的这一个人我根本就不了解。冉冉才跟他最熟悉。   我粗喘着问他。你为什么又要回來。为什么。我紧紧地看着他。他把头一侧。固执的把我抱了起來。也不回答我的问題。   我确实疲惫也很无奈。只好任由他抱上了车。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只好闭着眼睛假寐装睡。   我猜想我们落得这般田地。肯定是不能直接去医院的。   果真。沈映年冲着前面喊了一句。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去衢州吧。   沈映年。她受了枪伤。就这样拖这么。你知不知道这里距离衢州百里之遥。她扛不住的。   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清远空灵。像是从远处飘來的。又更像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他到底是谁呢。   沈映年突然严厉的呵斥了一句。你也知道她抗不住。   车厢内沉寂了片刻。沈映年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过失。又放下声來。柔柔的说道。   子弹卡在肩胛膀里。不打紧的。再说了这点苦头她抗的住。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却直发寒。但是转念一想。他做事一向都条理分明的。想必这一次也是算计好了的。他不会让我白白吃这些苦的吧。   你有几成的把握她能够抗的过去。家中近况我也听冉冉说了。你爱惜她纵然是好。但是也不要冷落了冉冉才是。撇开你跟冉冉青梅竹马的情谊不说……   他认识冉冉。所以才会知道家中近况对吗。但是他对沈映年说这些话。他这么百般为冉冉着想是为了什么。还是说他跟冉冉。跟我都是旧相识。   这样的话你还是别再说了。黎沐现在身受重伤。即使冉冉分身乏术我也帮不了她什么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黎沐能够早日康复。只有这样黎氏才有一线生机。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不会这么自私。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看似能够为对方舍命。其实又话里有话互相讥讽。我猜不透。   怪不得冉冉消瘦的厉害。每次见我都不愿道尽由來。我此番离去她一定是顶着相当大的压力的。况且程航远为人狡猾奸诈。父亲又不愿为之出面。冉冉一定相当为难。   窗户外面又飘起渺茫的细雨。在山野的小路里穿梭。汽车颠簸的厉害。沈映年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他捂着我的伤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來。他却不以为然。   前方又飘來熟悉的声音。对于沈映年刚才的话他并不生气。   黎沐不会有事。她也不会让黎氏有事。倒是你今日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折返是多么危险的事情。黎沐是天之骄女。即便是入狱成囚也不是会有事。你今天乱了分寸实属不该。   他是黎天。沒错。他一定就是黎天。   他那么了解黎家的事情。也那么袒护冉冉。更对沈映年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來。   我也很想知道。沈映年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是决定折返。就算是为了我。我也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我用性命搭救的人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对吗。   是天之骄女又如何。我后悔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我龙潭虎穴她也敢独闯。就这样的情谊。难道我沈映年不需要偿还吗。   后悔。后悔认识我还是后悔对我说那一句。我会陪你一起走的。他会折返只是为了内心好过一点。为了偿还我对他的情谊。   这样的情谊我根本就沒有想过要他偿还。他是我镜子里人。我永远都摸不到他。永远。   后悔。沈映年你不能再走回头路。你这样优柔寡断是在害冉冉。她是我妹妹。   原來我猜的沒有错。他真的就是黎天。那个夜晚他潜进我的房间。冉冉也早就得到了风声。他们三个人从來就沒有断过联系。我竟然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我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他们也一定都清楚。而沈映年也允许他们这么做。那束鲜花是冉冉让人送的。或许她就是“栀子”。只不过黎天为了她的安危想要替她洗白。想要让我背这个黑锅罢了。   事实是不是我想的这个样子。我应该很快就能够知道答案了。我忍着揪心的疼痛。在沈映年的怀里不敢翻一个身。   黎沐也是你妹妹。   对啊。名义上我也是黎天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我知道在他的心底。只有冉冉才配的上与他兄妹相称。   沈映年。这不一样。冉冉是嫡女。有些事情她去做是不合身份的。所以我才执意要她脱离“栀子”。我不仅仅是为她好。还是在为黎氏着想。   是嫡女又怎样。冉冉并不在意嫡庶之分。她只在意沈映年罢了。   你当真糊涂。我已经后悔让黎沐卷进來。我若不这般在意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栀子白白丧了性命的。你在意冉冉。也不应该拿黎沐來做挡箭牌。   原來。“栀子”真的是冉冉啊。生日舞会那一天。是她搂着我的腰。也只有她有机会在我的裙摆留下一朵栀子。此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向我透露她跟沈映年的关系亲密。   我应该早早察觉才是。沈映年夹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也有为难的地方。我不应该跟发脾气。耍小性子。   黎沐刚从巴黎回來。又是黎氏的掌权人。若不是看中这一层关系。冉冉不会这样去做。冉冉不是工于心计的人。你很清楚这一点。   黎天看重冉冉。风轻云淡的说两句为她开脱。但是我并不怪冉冉。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我。冉冉不会这么为难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突然打起來。豆大般的雨滴砸在车上。令人聒噪不安。我的脑袋突然沉重起來。好像有一条小虫子想要钻出來一样。我忍着疼痛。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冉冉深明大义。是你自过于狭隘了。黎天。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次去衢州也全是冉冉的意思。   雨声太大了。他们的声音就更加渺茫起來。我花尽心思却也心力交瘁。好想早点见到赵老板。早点回到上海。   恍惚之中听到黎天询问我的状况。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块玩耍的时光。我当然知道在他心里。他最在意的还是冉冉。   黎沐的情况还好吧。到了衢州给她找一个医生好好瞧瞧。   她自小就命运多舛。麦哲勋说她脑部受创。而癔症的治疗又得看个人的心境。我想还是先替她把子弹拔出來吧。   “咳咳”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毫无防备的咳出声音來。我只是觉得难受。片刻我才反应过來。   我是有多久沒有这样痛快过。这些许时日里里。我一直都在隐忍。我无声的痛苦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体会的到。再也沒有人能够替我分担一点心灵上的制约与折磨。   然而。我知道有一个人比我还要痛苦。我虽然气愤冉冉对我的不义之举。但是时过境迁我不能怪她。   黎沐。   沈映年略带欢喜的叫唤我。叫了好几声我才肯睁开眼睛去看他。我这个角度去看他。他像是镀了一层金样的。浑身都金灿灿的。   我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过了好几秒钟才清晰起來。他靠的很近。就要贴着我的鼻梁。我看到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是他好看的眉毛。他的眼睛笑眯眯的。像弯起來的月亮。   黎沐。   前方也传來一声呼喊。我知道这一次是谁在叫唤我。我的肩胛膀在隐隐作痛。我的目光一定是涣散的。我很久沒有见过这个男人。与我而言。他对我意义重大。如果我能够劝说他回去。爸爸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极力隐忍着。避开沈映年热切的目光。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去找寻黎天。他那么神秘一定也是过着枪林弹雨的日子吧。除开沈映年。他便是冉冉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看到他了。   他穿一身粗布衣裳。平头还蓄着胡子。那胡茬摸起來一定很刺手。他虽然衣着平凡。但是还是遮掩不了一身贵气。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是天差地别。曾经的谦谦君子变成此刻的鲁莽匹夫。   冉冉。冉冉是栀子对不对。   我迫切的想要亲口验证这一个答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问的问題他们并不打算如实交代。   黎天笑意的脸立马僵住了。片刻都沒有回过神來。就算他爱惜冉冉。也不应该把我的命当做草芥才是。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吧。沈映年比他会伪装。会隐藏自己的情感。   见他不回答我。我在沈映年的怀里也待不住了。想要起身挣扎了好几次却起不來。肩胛膀更加的痛了。   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胡闹。   沈映年的语气冷了下來。更加用力的将我箍住。他是在怪我让黎天难堪吗。他不能怪我。我有权知道真相。   我为什么会受伤。你最清楚了。   我很生气。这种时刻他还对我恶语相向。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备受煎熬。也不会因此受伤。   他。还不愿意向我坦白吗。   第四十七章 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 墙头马上 - 時七   我等了许久。也沒有等到他的答案。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愿意给我这个真相呢。他就连简单的安慰都不肯给我。   我一直爱慕的男子居然是这般的冷漠刻薄。我之前做的远赴重洋。在外漂泊究竟值不值得。我的心也是慌得。   他的眼神一直都在闪躲。他刚才明明跟黎天说他后悔了。他今天本來是打算丢下我一个人來。可他在半路上却心生悔恨。卷土重來。   那一天。我回到家中见家里气氛紧张。黎天跟父亲剑拔弩张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算着年纪。我只有17岁跟淼淼一般大小。原來。是黎天冲撞父亲。惹他不快。   我纳闷。黎天是家中长子。又深得父亲喜爱。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站在廊外。听他们的争执声。   外面的风吹着真冷啊。鞋子上的雪也被吹化了。化作一滩水迹冻得我直打哆嗦。   说罢 。你为什么非要去法国。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是父亲的声音。他气势磅礴。我能够想象他坐在沙发上面不可一世的神情。他肯定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好茶。   父亲。我执意如此。还望你不要阻拦。   黎天也是不卑不亢的。他既然是有求于父亲。就不应该这般不知进退才对。我在廊外也替他忧心。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法国呢。   哼……你倒是硬气。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也不要再提。   父亲把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面。以此來表达他的怒气。黎天这样顶撞他。他不怒那才是怪事。   我心意已决。   我这才记起來。沈家在3年前去了法国。我已有多年沒有见过沈映年了。黎天执意要去法国或许是因为他。他跟沈映年两个人关系最好。最密切。   沈映年是不是有什么危险。还是沈家……   此刻我虽然冷。心却更加的疲惫。我也要去法国一趟。要不然我难安其心。   你是家里的嫡长子。怎么可以这样率性而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叫你母亲伤心。再说了你究竟是因为什么。非去不可。   父亲也知道黎天的脾气。一改往日的严肃。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留下。   其实父亲的疑虑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黎天不可任意为之。他要顾全大局。   当然。那个时候我从來都不会去考虑大局。我不过一小小女子。不堪重任。如果我跟父亲说。他应该不会这般动怒的吧。   是因为沈映年。他……   我的肩膀被身后的人重重的撞了一下。我差点就跌倒了。手中的书籍也散了满地。撞我的那个人并不在乎这些。她早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去。   我知道那人是谁。她穿的那么艳丽行为莽撞。不知天高地厚全都是因为父亲宠信她。她虽然跟我一般大小。我却不能跟她相提并论。   她跟黎天一样。是贵不可言的嫡女。   映年他怎么了。   冉冉比我还要紧张。她跟沈映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呐。说不在意不紧张。那肯定是假话。   你担心这些做什么。他要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來操心。   父亲又严厉了几分。我不知道他是对冉冉说的。还是对黎天说的。我把书捡了起來。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回房间烤烤火也好吧。   來而不往非礼也。黎沈两家是故交。我与映年更是情谊深厚。我怎能不担心。不管怎样。我都要去。   我也要去。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瞎掺和什么。成何体统。   父亲对冉冉的话很是生气。我要是想去也不应该直接披露才对啊。我应该怎样说服父亲。让他放下心來呢。   爸爸。你就让黎天去看看他吧。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去码头。   冉冉以退为进。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是在父亲眼里这就是威胁。   你……容我想想吧。   父亲的疑虑是对的。黎沈两家是旧识。理应前去照看。但是黎天跟冉冉的身份不同。又是他心仪的继承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思虑周详。   而我。与他们身份不同。即便路上危险重重。也不会动摇黎家分毫。   我终于说服了父亲。洋洋洒洒的离开了上海这片故土。孑然一身。   “嘶”我伤口处的衣服被人用剪刀剪开。昏黄的烛光晃动着。极不安稳。我的肩胛膀已经麻木。它受过很多的伤。   怎么样。是沈映年的声音。   现在。我并不想看见他。我把头偏向一侧。他看见我这个样子。又隐忍着沒有开口。   替我处理伤口的是一个老翁。他长长的叹息。然后把剪刀放了下來。   子弹比较深。如果不及时取出來的话;流血过多会造成生命危险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有话快说不要在我面前卖弄。   黎天见他不太老实。忍不住威胁了两句。他们并不知道。老翁为什么欲言又止。   你别为难他。让他走。   我有气无力的对黎天说。他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老翁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他跟沈映年两个人都立在我的床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的目光很坚定。直指沈映年。然而这一次他沒有逃。与我对视。从未觉得他的眼神这么迷离过。   沈映年。你來。   我要他给我取子弹。如果他做不到。他会愧疚一辈子。而他愿意给我取一颗子弹。愿意给我重生。我就越想看破他。剖析他。   即便是永远失去他。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他会做这些决定是因为什么。   怜悯还是同情。愧疚还是不忍。   如果。我真的是“栀子”。是不是就可以跟他一起浴血奋战。永不分离。   天知道啊。其实我的心里有多希望我就是“栀子”。至少这样。我会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默默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在我裸露的伤口上轻轻的擦拭。有火辣辣的刺痛感袭來。那种痛感就像是被噬心虫一口一口咬着一样。钻心的疼。   就算他的神情再认真。我也不得不把头偏过去。寂静无声的场面。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与他的过往。   初见他的时候。他跟冉冉正在骑马。虽然年少。但是他穿着骑马装骑马。却是少有的飒爽英姿。意气风发。   我被突然冲过來的野马吓得不知所措。是他驰骋而來拉我上马。抱着我跑了一圈。   冉冉从后面赶上。跑到他的前面把他拦住。冉冉穿的是大红色的骑装。那一年我跟她一样大。也是14岁。   但是她。自幼跟着父亲见惯了大场面。出落得也十分标致。看起來竟不像14岁的姑娘。像是跟沈映年同龄一般。   她轻蔑的看着我。发出一声浅笑。洋洋自得的对着沈映年说。   你可知你怀里抱着的是谁。   我好像被人羞辱一般。急急地挣脱了他的双手。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我要下马。   他不生气却也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跟冉冉说话。   是谁家的姑娘。这样胆大。   冉冉轻盈浅笑。向他介绍起我來。我从未见过沈映年。也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公子。只是他跟冉冉走的这么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她叫黎沐。也是我爸爸的女儿。   他听见冉冉这样回答。心生好奇。把头转到前面來看我。我把头撇开。偏不让他看。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   他那里知道。我虽然生性张扬。却最怕野马了。我并不是勇敢。而是被吓傻了。   今日让你见识过了。   我冷冷的回答他。回头却看见冉冉心生不悦。她的美女样子已经初具规模了。宜嗔宜喜。   沈映年。你该扶她下马了。   我在人前。最不甘示弱。心里想着区区野马。不足为惧。含着一腔孤勇。翻身跳下了马。转身就走。   我头也不回。心里却在暗暗发笑。我这样堵他的话。他却不生气。   原來。他叫沈映年。若是由他教我骑术。我一定会骑得比冉冉还要好。   后來。他真的跑來教我骑马。但是。我还沒有学会。他就去了法国。   我说。是我太笨了。   他说。他怕教会了徒弟会饿死师傅。   “嘣”子弹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來。他的手甚至都沒有颤抖过。我如释重负。紧绷的双肩终于放松下來。   我也彻底无力了。碟子里的棉球沾满了我的鲜血。远远望过去。像极了红毛丹。那么漂亮。却是从我身体里流出去的鲜血。将我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抽离。   他也累了。替我拉好被脚。却又在我的床边坐了下來。   黎天。你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在这儿。   黎天点点头。转身出去。我并沒有睡着。只是在假寐。他也知道我并非真的睡着了。   但是啊。我是真的累坏了。身心疲惫。   我要再一次问他吗。我想要知道他心里的那个答案。我也一定要知道。   我故意咳嗽两声。装作醒了。转过头去看他。   他也正看着我。一双眼睛居然红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太任性了。以为取一颗子弹能够看透他。这只会让他伤心难过。   第四十八章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 - 墙头马上 - 時七   疼吗。   他红着眼睛问我。在模糊摇晃的烛火之光里。他却特别清晰。我一定要记清楚他。永远都不要忘记。   不。   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手背在他的脸上摩挲。我感受到他下巴的胡茬了。真实的刺痛了我。他却不放手。他用这种方法。來告诉我他的真实。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我喜欢这样的真实。初见时他对我说的也是这一句话。我心欢喜。   今日让你见识过了。   他破涕为笑的样子。也是十分俊朗的啊。有匪君子。会牟如星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男子。   你的骑术万里无一。我比你还要欢喜。   是么。他是真欢喜还是说说而已。   我远赴重洋。去到法国。去到他身边。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春梦了无痕。我连回去都找不到借口。回來时他又说一句。你不该回來的。   我为了他。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我把手抽出來。他先是一愣;见我浅笑。便收起疑虑把我的手臂放进被子里面。   我有事儿问你。你别不回答我。   他早就猜到我要问他什么。早在广州我就暗示他告诉我“栀子”。后來的每一次他都借机推脱我。这一次我要听到他的答案。   好。你问。我答。   他的心是慌得。他强装镇定。冲我淡淡的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我学不來。   那么危险的境况。你为什么要回來。   蜡烛越少越短。烛火也暗淡起來。摇晃的更加厉害了。这昏暗的烛光里。沒有什么比他对我笑更加耀眼了。   回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为你。   我知道他明明就是因为我。才回去涉险的。但是他这样回答我。却引得我心中暗暗发笑。   哼。小气。   他还沒有反应过來。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等他反应过來。我已经偏过头去暗自发笑。   你说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却看不到我的脸。他只好坐在我的床沿上。弯腰俯身去看我是不是在暗自发笑。   烛光本來就暗淡。他挡在我的床前。就更加的暗淡了。他弯的再低也还是看不清楚我。   你刚才说我小气。是不是。看着我。   他又好气又好笑。话语里全是无可奈何跟宠溺。   我有什么好躲得。笑话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说了。又怎样。   看你还敢不敢说我小气。   我问你。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我突然把头转过來。得意的看着他。像是在挑衅。更像是在炫耀一样。   他沒有说话。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怎样想的   这个时刻。真是欢快难得。   他突然一个趔趄。向我压下來。我们的脸碰在一起。我的下巴上是他薄凉的嘴唇。冰凉的。   我居然不舍得推开他。过分贪恋不是一件好事。我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轻轻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措有多荒诞。他的手就在我的头边。半撑着离开了我。   他是有欲望的。但是他在极力隐忍。他在烧心吧。我就是要让他为我疯狂。一时片刻。也好。   他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一刻也不肯放开。能被他这样看着。我也是开心的。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我的手也不受控制。扬起來摩挲他的下巴。他下巴上的胡茬有点痒。我看到他的喉咙一紧。俯身又朝我压了下來。   “轰隆”一声巨响。夹杂着耀眼的白光一起下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大雨來。震耳欲聋的雷声來的实在是太突然。   我不是坏人。却害怕闪电。   那道耀眼的白光转瞬即逝。只在瞬间。可是我却下意识的。闭起眼睛缩了一下。   沈映年看见了。伏在我的耳边。谄媚的笑了两句。轻声的问我。   你怕了。对吗。   我的确是怕了。不管是他还是闪电。黎沐啊黎沐。你的一腔孤勇上哪儿去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还真切的在这儿。有一种想要一把抱住他的冲动。真的到了这一刻我却矜持了。   我害怕。却不想他知道;我不希望他看到我的弱点。我也不想有弱点。   我。想喝水。   他毫不迟疑的起身。又变回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了。他的背影那么伟岸。冉冉想要倚靠他也并无道理。而且冉冉一向自恃过高。也爱的深沉。   很快。他就给我倒了一杯水。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來。把我抱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小心烫着。慢慢來。   窗外。风声。雨声。雷鸣声;一声又一声从來沒有停过。还有那恍如白昼的闪电。每闪一下我的心里都紧张不已。惹得我心中不快。   沈映年早就把水吹凉了。我一仰头豪迈的喝完了整杯水。屋内的烛火算得上昏暗了。他接过了我手里的水杯。我却不肯再睡下了。   电闪雷鸣。又喝着雨声风声。我睡不安稳。也不想睡。   他抱着我的手臂。很小心的避开我的伤口。他的下巴在我撒开的头发上面摩挲着。他很享受这一刻吧。   我不知道。但是我是。有他在。雨夜里我也不孤单了。   怎么了。嗯。   他虽然去了法国。却留下两个挂念他的人。冉冉时常找我比试骑术。我知道她是嫉妒我。但是怎样。沈映年已经走了。或许以后我们都见不到他。   每一场比试对于冉冉而言。都像是生死搏斗一样。她以为打败了我。沈映年就会回來了。她打败过我很多次。沈映年却沒有再回來。   我从來都不在乎输赢。我也并不爱骑马。马虽然容易驯服。却比我更有野性。以后。我只跟沈映年一块骑马。   你就不担心牵挂冉冉吗。   像是破壳而出。那么突然毫无预料。窗户突然就被大风给推开了。刺骨的寒风灌进來。每一下都像要蜡烛吹灭。眼看要灭的蜡烛又慢慢的亮起來。终于。猛的一阵风终于扑灭了这一点亮光。   窗外的雨声更加如雷贯耳。看來今夜。不必睡了。   他看了一眼被推开的窗户。然后看了看我。无可奈何的按捺住了想去关窗的心情。把我抱得更紧。   在黑暗中。我们互相依偎。不抛弃不放弃。   不牵挂。也牵挂。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让他给我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知道冉冉并非那种装腔作势的女子。她的爱伟大也深沉。   你这话说的不尽不实;你要是牵挂她就不应该在这里。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來。那么亲近。我的头发被风吹起來。还有他的下巴帮我压着。   你错了。那是因为我更放不下你。   放不下就是牵挂。我的心里突然欢喜的不得了。上一次我遇难也是他救我于危难。   他终于亲口向我承认。他想我。挂念我。放不下我。   强者。是沒有牵挂的。他牵挂我。我却不是他唯一牵挂的人。这就是遗憾。   你放不下的人太多了。不止我一个。   他听出來我话语里的揶揄了。浅笑出声。揶揄般的对我说。   但是对我來说。你最重要。   他的甜言蜜语会是毒药吗。我发过誓的。他为我拔子弹。给我重生。我就要相信他。   这是生与死的托付。对我來说。交给他。值得。   为什么会是我。   他直言不讳的告诉我答案。这个答案让我不甚欢喜。沈映年啊沈映年。你太让我沒有安全感了。活该。引我猜忌。   给你的承诺我不敢食言。   我回国那天。他曾对我说。黎沐我会陪你走下去的。此后。他就不见踪影了。我心中整日惶恐不安。沒了他我如履薄冰。   现在我终于等到这个最重要的答案。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够放下了。   你的承诺。我也不敢忘记。   在被窝里。他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头又多了一分甜蜜。待我好些一定要跟他游遍衢州才行。   我知道。你怕野马。怕闪电。怕流水;唯独不怕的便是枪林弹雨。你是寻常女子却又不是。你的英气就算是撒娇耍泼我也喜欢……   他还在侃侃而谈。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地亲了他一口。被他的胡茬给擦伤了。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眼角全是笑意。我怎么感觉背后阴凉。这不怀好意的笑我喜欢也不喜欢。   怎么样。   我嗔怒的转过头。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轻快也有压迫感。他是想要吃人。   你该刮胡子了。   他居然沒有搭腔。我还真是纳闷了。但是他说的话也在理。我居然把正事给忘了。   有我在。下这么大的雨你不用怕。   我的手被他捂得热乎起來。我还得感谢这么一个雨天。让我有机会得以知道他的心意。   我本就不怕。   他知道我害怕。听见我逞强说不怕。又忍不住來打趣我了。他佯装要走。抽身离开。   居然不怕。那我可就回去。   我看着他走。居然沒有要回头的意思。我虽然觉得害怕。但是今天晚上我好像求了很多回。   这一回我不想开口挽留他留下來。以色侍君。焉得长久。我沉默的钻进了被窝。窗户还在不停的灌风。   能够跟他有一夜。“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欢快时光也是不错的。   第四十九章 行道迟迟 载饥载渴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睡觉从來都不会梦魇。但是会下雨的夜晚。对她來说却无比漫长。   这天晚上。她失眠了。   她缩在柔软的被褥里。满脑子都是与沈映年的画面。余音绕梁。她一句话都不敢忘记。   对她而言。她不敢怨恨黎沐。她也应该放她自由。沈映年最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黎家倾覆在即。上海也岌岌可危。她的决策。是让沈映年带她走。永远都不要回來。她明白。最好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她跟沈映年总有相视无言的时候;她好痛苦。在沈映年的面前沒有半分优越感。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她一个翻身就从床上下來。   把厚重的窗帘拉开。蒙蒙细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寂冷清。   上海。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她沒有一把专属雨伞。也不会有人为她撑开。   明天。黎沐跟沈映年就会离开上海。而她决定。不去送他。就算以后沒有机会再见面。她也不去。   灯红酒绿尚可辜负。但是蒙蒙春雨却是一场寂寥的诀别诗句。怎可辜负了。   随意套上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散开的头发简单的挽在耳后。穿一双黑色的英式小皮靴就下楼去。   她很久沒有过这样的穿着。像是懵懵懂懂。青春靓丽的女学生。   这几年。她一直骄傲示人。她很疲累。一点儿都不轻松。   厅内还是灯火通明的奢华样子。冉冉从楼梯上蜿蜒走下來。只看见两个伟岸的男性背影。   他们两个人侃侃而谈。不甚欢欣。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言语里又暗藏玄机。互相又不肯道破。   光听声音。冉冉就知道他是谁。这个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宏图霸业的中年男子。跟冉冉可是旧相识。   他的心里定是对冉冉恨得牙痒痒。冉冉从前有能力与他抗衡。现在就不一定了。   他的野心膨胀的越发厉害了。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也会不择手段。   黎沐。就是因为他。挨了黎元洪的一巴掌。   原來是程先生來了。我竟未出门相迎。失礼了。   冉冉袅袅的走到他们面前。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她最会伪装。也不得不伪装。   黎元洪对她的言行。很是满意。含着笑意的看着冉冉。示意她坐下來。   冉冉比谁都清楚。黎元洪不肯放权。他跟程航远两个人一定是在商榷公事。黎元洪为了家族利益。对他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他这样是在为虎作伥。自寻死路。   程航远对冉冉的手段还是有些畏惧的。强装镇定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目光瞥向别处。   冉冉小姐言语得体。倒显得程某仓促前來。不知礼数。   倒是冉冉镇定自若。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茶香幽幽的升上來。她轻轻的吹凉。呡一小口。随即又放下。去抚摸耳后的头发。   程先生错了。你是父亲的贵客。何來仓促一说。   那带着笑意的眼睛。不只能够迷倒多少人。但是此时。更多的却是威胁。   程航远不敢与冉冉对视。因为冉冉。他吃了多少亏。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不敢忘记呢。   他看向黎元洪。可是黎元洪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跟冉冉对视。   冉冉小姐。能言善辩。程某自愧不如。   黎元洪自顾自的喝茶。心里也在暗暗窃喜。能让他在言语上吃些亏是最好不过了。也好让他自视清楚自己的身份。   冉冉不再理会他。放下茶盏。告别黎元洪。起身出去。   在自家的院子里。撑起一把小巧的黑色雨伞來。走在雨中。踏的水花四溅。   是蒙蒙春雨。落在地上也无声无息。沒有声响。就是这样看似柔弱无力的春雨。却能够让万物滋生。萌芽。   冉冉心里的思念啊。也长出藤蔓來。似要将她的整颗心都包裹起來.。   这样也好。做一个不会用心的人。便不会伤心。不会流泪。   但是雨夜。总会有一个伤心的人。即使分辨不清。她的脸颊上是春雨还是眼泪。她的忧郁气质还是显而易见的。   在门口。跟淼淼撞了个满怀。她穿着明黄色的耀眼长裙。从黄包车上下來。   目光呆滞。傲慢无礼。   她看见冉冉立在雨中。也不理会她。任由裙摆在雨中拖过。也不在乎。   十七岁的人儿啊。被伤透了心。   陆元说。你们黎家有几个女儿可以卖。   她并不在乎方一鸣给她的一个耳光。她真正伤心的是因为陆元。他轻贱起她來。甚至是看不起。   她是黎元洪的女儿又怎么样。不过是一枚能够使家族稳固的棋子罢了。   而她的未婚夫。她未來的枕边人。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方一鸣。只肯对黎沐一个人用心。   冉冉看着她失了神的背影。心里突然难过起來。只有一个真正用过心的人。才能够理解淼淼的心情。   她是嫡女又怎么样。黎元洪现在护不得她一世周全了。黎沐也要跟沈映年远走高飞。   剩下來的家族事业。全都要仰仗她了。可笑吧。沒有人跟她同行呢。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着。这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祥和景象不是她喜欢的。沒有人陪她一起看。   真想有一骑野马。能够带她驰骋千里。能够与她看繁华落尽。   朝她迎面走來的男子。穿的是大红色的洗水外套。在灯火璀璨的背景下。也显得格外晃眼。   方一鸣。是最爱张扬的男子。   那身段。还有说不清楚的忧郁气质像极了方一鸣。虽说他玩世不恭。却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   自从方一鸣遭遇交通事故以后。就沒有再见到过他了。他跟淼淼的婚期也敲定下來。黎沐走了。他会静下心來的对吧。   对方一鸣。冉冉是满心的愧疚。他曾经跟她并肩而立。现在却要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他。   自此。在无颜面见他。   那红衣男子离冉冉越來越近了。他沒撑雨伞。他并不需要雨伞。   冉冉转身就走。她不想看见方一鸣。免得各自尴尬。   两个人见面的话題。不是黎沐就是淼淼。沈映年是她们互相的禁忌。   她是在雨里的孤独的守望者。今晚过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处理。   她不敢把雨伞丢掉。她不敢生病。以软弱示人。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搂着她的腰。把她锁在墙壁上。   雨伞落地了。溅起一串水花。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像鹰一样。锋利凶恶。那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俊俏的眉毛。他也生的英俊。且性格多变。   冉冉看清楚了。他不是方一鸣。这个恶魔。自己为什么不早早的了结了他。   放手。   是林毅。他皎颉的一笑。不肯放手。在他眼里。冉冉这样穿着也是动人的。即使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看着也觉得欢喜。   难得见你穿的这么清丽脱俗。我不放。   蒙蒙的春雨落在身上。也有些许的寒意。冉冉挣扎了几次。却挣脱不了。   恶魔的手掌孔武有力。把她紧紧箍住。他把她视作盘中之物了。   林毅。你好歹也是出身世家。怎学的像个鲁莽匹夫。   他会在乎这些吗。一个称谓而已。确实无关紧要。谦谦君子也好。鲁莽匹夫也罢。   他。对冉冉是真的动了心。   匹夫如何。总有一天你会情愿对我投怀送抱。   冉冉知道。他的如意算盘是早就计算好了的。   他以为货船失火。黎氏就无礼翻身了吗。只有与他林氏联姻才能屹立不倒。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冉冉不会答应这样做的。   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以为我黎氏就这样不堪一击么。不要忘了。谁是军统。谁又应该臣服。   林毅轻蔑的一笑。她说的是事实。不过时移世易。那点虚荣早就消耗殆尽。她还这般不知进退。现在林氏才是上海滩的当之无愧的霸主。   他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扼住冉冉的下巴。让她不得动弹。他就是喜欢把她当做猎物。驯服她。让她俯首称臣。   黎冉。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怎样。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是愿意看到家破人亡。还是愿意让家族风光更甚。   林毅最会计较。也最会折磨人心。   黎氏的货船走水。烧毁了大批的货匹。这些商贩多数都是以林氏马首是瞻。完全不顾商业道义。   向黎氏开出天价要求索赔。把她逼急也却不忘记给她一条退路。   林黎联姻。不失分毫反而能够一解黎氏困局;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冉冉心思缜密。林毅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冉冉是黎氏的继承人。这样一是为了个人荣华。倒贴了黎氏多年的心血。不值。   冉冉也不罕这样去做。黎元洪也不会支持她这样做。   冉冉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愤怒的用手将他的手推开。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僵持不下。   你说的好听。保我黎氏永生荣华;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來蚕食黎氏罢了。   她看的可真清楚啊。一个如此清醒的人是难以在乱世生存的。   第五十章 我心伤悲 莫知我衷 - 墙头马上 - 時七   林毅被她的话所震撼。她说的不错。林毅不仅仅想要得到她。更想得到整个黎氏。   但是。这有什么不好的。他看重冉冉。一定不会弃黎氏不顾。为什么她就是不了解。   他有些愤怒。被冉冉剖析的如此干净。沒有半点秘密。   他那蠢蠢欲动。想要霸占她的心思更加热切。在上海滩。沒有能够给她一世荣华。只有他林毅能够做到。   他想要做的事情。只要结果圆满。手段不堪又如何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计较的这么清楚。过程并非你所说的那么重要。眼下只有我林氏能解你困局。   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苦步步紧逼。   冉冉轻哼两声。她从來就沒有想过要用林黎联姻的方式來解除困局。黎氏的棋子还不多吗。还需要添上她不成。   这样的做事方式与手段。她不屑一顾。林毅在她的眼中。弃如蔽履。不值一提。   以色侍君。焉能长久。看來你是盯着黎氏这块肥肉不肯放了。   烟雨蒙蒙。朦胧中有歌声传來。曲调和悦。欢快动人。   大雨还在下 你的心里怕不怕   这么多年始终沒有找到一个家   大雨还在下 我的心里好害怕   就连自己最爱的人都留不住啊   林毅也听到歌声。不免苦笑一番。他跟方一鸣不一样。他有恶魔撒旦一样的邪痞气质。   他知道冉冉的心思。她不愿意跟着他。他的想法过于狭隘了。   他觉得冉冉将他拒之千里。不过是因为自己心中的虚荣心。她每一次说起黎氏都是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现在黎氏落魄。她自然不肯屈尊降纡。   不要忘了。谁是军统。谁又应该臣服。   的确。黎元洪是军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在最巅峰的时刻摔下來。即便林氏后來居上。也要谨言慎行。俯首称臣。   我林毅行事。不为别的。只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冉冉仔细回想他说过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却是有违伦理纲常的。况且自己与他有过节。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就此分道扬镳为好。   冉冉散开的头发。被细雨慢慢的打湿了。黏腻腻的粘在一起。还有那轻薄的针织外套也湿了。贴在身上极不舒服。   冉冉就这他的肩膀一推。他只是离冉冉远了些。并沒有放手。   我要回家了。   冉冉这样讲。是在暗示让他放手。可是他会心甘情愿这样做吗。他并不是一个会退让的人。   他要是真的愿意退让。就不应该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美言其日说要救黎氏于困局。   他果真不愿意放手。他以为这样冉冉就会松口。对他投怀送抱。   这般痴心妄想。就不应该只懂逼迫。而不知成全。   但是。冉冉不像平常女子。她是一匹野马。更难驯服。她更像是诸葛孔明。能将万事看清。   好。我再给你两日时间。两日过后。我亲自登门向你索要答案。   他把手抽了出來。在冉冉湿漉漉的头发上摩挲着。然后果决的转身离开。只留给冉冉一个背影。   其实。他应该沒有冉冉所想的那个险恶。   一个肯对她用心的人。是不忍心伤害她。看她伤心难过的。相反。他为了隐忍包容。自己内心早就流血结痂。伤痕累累了。   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一个不懂成全为何物的人;   一个一心想要得到的人。   这就是林毅。   与沈映年不同。他甘心付出。也愿意付出。而沈映年狭隘的只愿意给她送一束花。然后带着他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从此连她冉冉是谁。都不记得。   冉冉无礼的蹲下來。拾起雨伞。把雨伞重新撑开。   天空那么黑。连一颗星星都沒有。冉冉啊。你的希望在哪儿。你曾经的寄托又是在哪儿。   为了成全他。她要扛住内忧外患。她要让黎氏重新站起來。   然而这并不简单。甚至还很难。沒有人理解她。   她湿漉漉的回到家中。家里还是灯火通明的。可她觉得这样奢华的灯光。将家中窘迫一一折射出來。   家中热闹非凡。大厅里高朋满座的;可是气氛并不轻松。厅内的人并不陌生。但是她们的眼光凌厉。似要把冉冉剖析的一干二净。   程航远虽然走了。但是他留下了紧张的气氛。   冉冉知道。黎元洪总会对她动怒的。程航远一定对他透露了什么。黎沐的事情瞒不下去了。   淼淼的眼睛是红的。像颗杏仁;三姨太一幅冷漠的样子。等着看一场好戏;而太太虽然紧张。也不敢大声说话。   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着黎元洪对冉冉的宣判。   黎冉。你过來我有话问你。   他这一次是真的很愤怒。他从來都沒有这么冷淡的对她说过话。但是她现在敢于向他撒谎。或许自己也应该付上一部分的责任呢。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需要负责任。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甚至想都沒想。冉冉会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些什么。   冉冉也累得喘不过气來。被人猜忌被人怀疑。她从來都沒有这么痛苦不堪过。   她还真是小瞧了程航远的本事。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让他给翻了出來。   她才不会过去。黎元洪正在气头上。她的心情也不快活。顶撞起來。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爸爸。你这满腔怒火是要打算对着我发一发了。程航远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放心不下。彻夜难眠。   冉冉的母亲。也就是黎元洪的原配夫人吴敬君。也是大户出身。她一向看重礼节。看到冉冉今天这般忤逆顶撞。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冉冉。你被雨淋糊涂了。我一向教导你要循规蹈矩。你语出不敬。还不向你爸爸求饶。   三姨太危文绣出身卑微。原是青楼女子。这一幕她盼了多少年。她巴不得淼淼能早日出人头地。黎沐不知所踪。冉冉又出言顶撞。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三小姐一向自恃高人一等。从來來都是得理不饶人的。老爷。依我看……   冉冉怎么会不知道三姨太的意思。她想要一网打尽。让她跟吴敬君都不得翻身。这个恶毒的女人。自以为能万无一失。黎元洪还不至于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迁怒他的发妻。   原來三姨太早就对我心生怨怼了。要你隐忍至今还真是委屈你了。那你说说。爸爸应该怎样处置我呢。   黎元洪看着闹哄哄的场面。心里的疑虑就更加难忍。冉冉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瞒骗他呢。就算淼淼向他坦诚。他也要听冉冉的回答。   黎冉。你就不能服一次软吗。我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忘干净了。   冉冉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牛脾气。倔强的很。黎沐会服软。冉冉是绝对不会的。   冉冉无错。为何要向她服软。您不止跟我讲礼义廉耻。您还跟我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觉得就算自己有错。也不会向她服软。自己有错。也是愧对黎氏。与她何干。   她从未向谁服过软。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哼哼……你怎么教的女儿。敢这样忤逆犯上。我黎氏是万万容不下的。   黎元洪冷笑两声。对着吴敬君说。在他心里。冉冉敢有这样的勇气跟他对抗。全是她教子无方。   他也是很失望的。黎氏的嫡子。嫡女不顾尊卑。个个了得。   这也是他的失败。冉冉是否错了真的重要。   她的一片苦心沒有懂。她们只会算计陷害她。好以此來达到自己邀宠固宠的目的。   究竟是黎氏容不下。还是你黎元洪容不下。她是你唯一的嫡女。难道你还想着赶她出去。   吴敬君冷嘲热讽。看着三姨太危文绣。她也知道她的花花肠子。只要她还在。就沒有人能够动摇冉冉嫡女的身份。   爸爸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冉冉轻蔑的看了看淼淼跟三姨太。这对母女总是满肚子坏水。而黎元洪是她依靠的大树。她不应该轻易顶撞放弃。   至少。他现在能够保她安全无恙。   谁能知道。沒有了黎元洪的黎氏会是怎样光景呢。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   黎沐。究竟在哪儿。   果真沒错。三姨太揪着这个问題不肯放过。知道黎沐的处境。能够让她开心吗。   如果不是三姨太跟淼淼煽风点火。黎元洪不会不相信冉冉。程航远又是外人。实在无需关心黎家的家事。   你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吗。还是你想告诉我。你不知道。   黎元洪的话。字字诛心。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她的至亲不相信她。甚至怀疑猜忌。仅仅只是依靠他人莫须有的一句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   我真是为黎沐感到不值。   不值么。还有痛心吧。黎元洪是她的亲父。仅靠他人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就把这种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撕裂。   她终于感受到黎沐的寒心。还有三姨太的鬼魅伎俩。   冉冉。你就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你爸爸的耐性你是知道的。我也是不想你吃亏。   冉冉鄙夷她的行事作风。目光直逼淼淼。可是淼淼不敢看她。她一直都在躲避冉冉的目光。   她若是心中有愧。为什么躲躲藏藏。她们母女当真是可恶。   是么。若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哼。我何至于此。   第五十一章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说的不错。这一切可全都是拜她危文绣所赐啊。她一直以为。她给黎沐使绊子。是看不过她跟方一鸣过于亲密。沒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   因为什么。   如果冉冉跟黎沐都得罪了黎元洪。那么淼淼就有机会上位了。会有这么一天吗。   危文绣谄媚的掩面偷笑。黎家的天花板是黑色的大理石。而地板却是富丽堂皇的花色。   百花争艳。她会是一枝独秀的那一枝么。   有花开。就有花败。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是你自己不知进退。怎么能够怨恨与我。   冉冉还是站在门口处。衣服早就潮湿。而门后有微风拂过。更添了一股寒意。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危文绣在说些什么她都沒办法计较。   此刻。她内心深处想要知道的是。黎元洪究竟相不相信她。   她一意孤行。为家族做的牺牲与决定究竟值不值的。   林毅给她的选择跟退路。她应该怎么走。   真是累啊。她看着黎元洪的眼睛。不肯退让分毫。   她等着黎元洪亲口给她定罪。   头顶上吊着的是一盏水晶灯。这盏灯是有名字的。可是她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就让它的灯光将前路模糊吧。   黎元洪见冉冉这样倔强。只好把情绪放缓。好不让气氛那么紧张。   他也知道冉冉的骄傲是他给的。他不应该打破这种平衡。   在内。她只是一个女儿;在外。她却是黎家的嫡女。   魑魅魍魉。最喜人过。就算她有什么过错。那也是黎家的家事;不可在外人面前剖析。   但是。危文绣是最喜欢四处宣扬的。   他应该给冉冉留一点面子。这也关乎他自己的脸面。   既然黎沐不再。那我问你林氏一案你决定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冉冉也不知道。   难道她就真的要为了家族荣华。答应林毅那无礼的要求吗。   淼淼的婚事是黎元洪做的决定。而她完全依靠自己。   可以。也不可以。   她随意的拉了拉身上的针织外套。已经湿了。很不舒服。就想一个被人看破。知晓秘密的人。那种不安全感。还有世俗的眼光。都让她觉得痛苦。   这样为难的决定。她不作。也作不到。   既然是黎氏的过错。我就一定会承担。但是。万事万物都不可过分要求。他们的索赔金额实在太过。我认为还需商榷。才能定夺。   冉冉不想告诉他。林毅给她的选择。他知道了。肯定认为这是一个万全之策。冉冉的命运跟淼淼一样。不为自己而活。   但是她冉冉。本來就不为自己而活。她的命交给了沈映年。她的婚姻交给了自己。她交给黎氏的是亘古不变的信仰。   黎氏是大族。是强者。岂能随意任人宰割践踏。   林毅心狠手辣。她也诡计多端。她从來都不肯认输服软的。   你说的这些话。我们当然知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之前说黎沐跟着货船去了浙江。而现在货船失火。她又身在何处。有无性命安危。这些你就不跟你爸爸交代交待。   危文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自从淼淼跟方家结亲。她的衣着妆容就成了上海滩的风向标。黎元洪也更加看重她。宠信她。   她的手臂上原本就有一个景泰蓝的手镯。光彩夺目;而今。又添了一个鎏金的镯子。那做工与样式都是请人专门设计的。价格自然不菲。   她洋气的短发卷而漆黑。看起來很是自信。她跟黎元洪并排坐在一起。更像是伉俪情深。可惜她不是。为人妾室是她最痛苦的事情。   吴敬君早就对她心生不满了。要不是为了顾及黎元洪的大业。她不会隐忍这么久。现在。淼淼跟方家结亲。她就更加嚣张了。   吴敬君穿着墨绿色的旗袍。肩上是一方黑色的水貂绒的披肩。雍容华贵。大方端庄。她自幼学习礼仪。更是身出名门。大家风范显而易见。   她懒懒的靠坐在黎元洪左手边的沙发上面。缓缓的开口说话。言语交谈全是在讥讽危文绣。   三姨太与黎沐一向不和。怎么今日这般忧心起來。黎沐天资聪颖。何事之有。   她这样一说。危文绣确实说不出话來。但是她哪里肯放虎归山。就此罢手呢。   她又看向淼淼。淼淼的眼睛早就哭红了。但是她不是男人。不会分外怜惜她。只有让她正视自己的身份。她才会明白有些事情不能争的。   比如说。权利与恩宠。   我倒是担心淼淼。小小年纪就不务正业。跟着人家在舞厅里厮混。难道你还想重蹈你母亲的覆辙。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光彩的呀。   是否重蹈覆辙。就不劳太太费心了。您若是有空。还是替冉冉自求多福吧。   淼淼眨了眨眼睛。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早就酸涩不已。   她心里苦啊。慢慢的都是泪水。不敢流出來。在心里压抑久了。反而更令人窒息。   她也是黎元洪的女儿。为什么总让人随意践踏。任人宰割。不过是因为。她的母亲出身不高。为人又偷奸耍滑罢了。   她只能把所有的仇恨埋在心里。不敢声张。包括对危文绣的。对黎元洪的。   是淼淼告知她们。在百乐门遇到黎沐跟方一鸣。言行亲密。举止荒诞。   黎元洪之所以气愤。是觉得黎沐跟方一鸣不应该过分亲密。败坏名声。毕竟。他已经跟淼淼有婚约。但是黎沐并不听他的劝告。更加肆意妄为。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议论。方一鸣欲求不满。砸了黎氏的办公室。   他有些疑心冉冉了。冉冉之前对公事并不上心。如果不是黎沐出了事情。她不会这么在乎的。现在局势动荡。如果黎沐再不现身。很难稳住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的老权臣。   你觉得这件事情就凭你。能够善后呢。他们要的是黎沐出來。给一个交待。这个。你做不到。   看了一场闹剧。又回归到冉冉的身上了。   为什么。在她身边围绕的永远是黎沐。黎沐。黎沐。以前。跟沈映年走在一起。也总是提及黎沐。现在。黎沐要走了。她的耳边也是聒噪不停。   原來。把沈映年让给他还不够。黎沐才是野心勃勃。她要的是整个黎氏啊。   黎氏也离不开黎沐。因为黎元洪已经认定她做继承人。   她自认为并不比黎沐差。黎元洪只愿意宠着她。并不对她委以重任。   这是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她一向尊重爱戴的父亲。并不需要她。   她终于明白。能够被人当做棋子也是好的。可惜。她在棋盘之外。只能坐山观虎斗。   为什么我做不到。就是因为我沒有那个身份立场。既然这样。爸爸你就应该让我变得可以做到。   我才是嫡女。理应继承家族产业。   冉冉强势的向黎元洪表明了她的想法。但是黎元洪并不认可她。   要他这样做。岂不是自毁名节。人人都知道。黎沐现在是黎氏的掌权人。现在要他站出來。宣布冉冉的身份。他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   黎沐不能在其位。谋其职。是会被底下的人推翻的。这不是黎氏可以一手遮天的时代。凡是都要计较后果。如果宣布冉冉的身份。更会闹得军心不稳。人心惶惶。   黎元洪看清楚局势。顾全大局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就算是冉冉为了家族事业。应允了林毅的无礼要求。他也不会承认她的权利。她只能是黎元洪的女儿。不会成为黎氏的掌权人。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來。身材魁梧。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有权有势的黎元洪了。   现在他只是黎元洪。不再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大总统。军权卸下。无比荒凉。苟且于世。只为自保。   不。不。不。那个人只能是黎沐。冉冉你适应不來的。你快告诉我。黎沐在哪儿。   她冉冉怎么就比黎沐差了。不仅捆不住沈映年。现在连黎元洪都留不下來。她沒有资格为家族做一番事业。   沈映年明天就会带黎沐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会來。沒有黎天。黎沐也患病了。这样的局势。黎元洪也不需要她吗。   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要忘了。是我让程航远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难不成沒了黎沐。黎氏就走不下去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是千古罪人。她跟沈映年说。带着黎沐别在回來上海。这样既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她的一次无心之举。使得黎沐难逃劫难。从此。黎沐洗脱不了“栀子”的身份。这都是因为冉冉。   所以。她放开沈映年。接下黎沐身上的担子。想要以这样的方式來赎罪。來洗清自己的罪恶感。   沒有想到的是。黎元洪这么抗拒自己。她真的拯救不了黎氏吗。   那样的话。是她一手摧毁了黎沐苦心经营的家族事业。   她一向自信。说完这番话低头自卑起來。只要是黎元洪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而是黎沐她不仅仅是女儿。她更是黎氏的舵手。纵使你有千奇百怪的手段。让程航远低头。但是你就那么有把握稳的住其他人。   冉冉的确沒有把握。但是她不会告诉他黎沐在哪儿。   她苦心经营的。不能被他一手摧毁。沈映年也一定要握住她。   第五十二章 我心匪席 不可卷也 - 墙头马上 - 時七   黎元洪并不认可冉冉。吴敬君的心也寒了起來。黎天不顾大业。冉冉为什么也得不到他的认可。   她稍微坐正了身子。看向站起來的黎元洪。看似怒不可遏。其实他是在隐忍。隐忍自己内心蹭起來的怒火。   简直是荒谬。现在的局势动荡。就算是黎沐还在。也未必能够扳回一局。况且黎沐与冉冉有什么不同。你为何这样抗拒冉冉。她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罢了。   一向自恃过高的嫡女。却不受认可。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黎家的笑话。是上海滩最想听的。黎沐早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冉冉还会这么盛气凌人。不依不饶的吗。   冉冉会这个样子。全是黎元洪给的。可是黎元洪并不认可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淼淼是越不过她的。她仍旧是万众瞩目的黎小姐。   危文绣心里冷哼两句。看到冉冉跟吴敬君这个样子。觉得快活极了。   淼淼一直因为她的关系。难以走到人前。一直都是忍气吞声。冉冉的这一天。她可是盼了很久。这一天总算是被她给盼來了。   她故作姿态。搔首弄姿。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耳朵。耳朵上面是耀眼夺目的钻石。小却很亮。能够佩戴钻石。可见她私藏的妆奁富余啊。   哎呀呀。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黎沐可是从巴黎留学回來的。跟冉冉自然是不相同的啦。要不然她怎么会不知礼义廉耻。跟方一鸣搂搂抱抱呢。   黎沐跟方一鸣的事情她不会忘记。就凭方一鸣那一句“我要跟你结婚”。她的心就动荡起來了。沒有什么事情是他方一鸣做不出來的。   方一鸣是淼淼。唾手可夺的幸福。也是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她费劲千辛万苦的所得到的东西。怎么会心甘情愿看它付之东流呢。   她想要的东西。即便是不择手段。她也要得到。   因为。仅凭黎元洪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虚荣心了。被利益驱使的人。都沒有心。   只有沒有心的人。才能干成大事业。   冉冉。做不到沒有心。用情至深。是她的宿命。逃都逃不了。   说什么礼义廉耻呢。你一青楼女子。也配。   吴敬君凤眼一瞪。凌厉架势了得。她最见不得的。便是那危文绣五十步笑百步。危文绣这样讲。只是为了让冉冉下不來台罢了。她不肯。   谁不知道。黎沐跟方一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就算方一鸣对黎沐怀有异心。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   黎沐。是不敢苟同的。对她來说。这是避之不及的事情。就三姨太的那一巴掌还不够吗。   危文绣最忍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曾经流落烟花之地。而现在。每每吴敬君用此时來鄙夷她。她都只能缄默不语。   这一次也是如此。她绞着手帕低下头來。   她的这种尴尬身份。不仅让她抬不起头來。更是连累了淼淼。要看人白眼。低声下四。委身于人。   就算我有办法。你也离不得黎沐。黎氏也离不得黎沐是不是。   冉冉心灰意冷。就像是被从上淋到下的那种寒冷。慢慢的从脚心跑到心里面去了。   看來。林毅给她的退路她也走不了了。   黎元洪却沉默起來。不说一句话。黎沐。才是名正言顺的掌舵人。冉冉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将会是一根刺。永远都卡在黎元洪的喉咙里面。   一旦黎沐不知所踪的消息。走漏出去。黎氏将要面临的不是岌岌可危。而是彻底倾覆的危机。   黎氏现在。已经是负面消息缠身了。如果黎沐不站出來。给媒体大众做一个解释。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沒有人敢想象那个场景。树倒猢狲散。   黎氏嫡子弃权。黎元洪重病缠身。家族事业后继无人。   黎沐归国。继承家业。被捕入狱。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栀子”   百货公司。价目紊乱。以次充好。究竟是商业黑幕还是恶意陷害。   黎方结亲。黎四小姐。黎沐插足。上海滩现版的娥皇女英。   黎氏商队。货船走水。索赔无果。林氏震怒。   ………………   你只要告诉我黎沐在哪儿。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   冉冉冷淡的撇过头。不看他。   心中既失望又妒忌。一个女子能够让这么多人都 牵挂。不管是出于那种目的。都是幸福的。   淼淼一心倾慕。想要与她私奔的那个陆姓男子。也是这样牵挂她的吗。或许是吧。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陆元了。他现在背负了更多。他也不轻松。但是那又怎样。   他。才是罪魁祸首。黎沐的癔症。都是他害的。   黎氏的处境。还有你她冉冉进退两难的抉择。都是因为他。   这个问題。你就不问问你的宝贝女儿淼淼么。那个陆姓男子。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瞒的过他们可骗不过我。那夜你并非跟方一鸣去了苏州。而是在杜月笙的宅子里。我说的。对不对。   黎元洪并不诧异。他早就知道淼淼跟陆元的事情了。就连陆元跟淼淼的约定。他也知道。   陆元的母亲。是因为他才过世的。沒有人能够忍受的了。病痛的折磨。唯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吴敬君跟危文绣都是一脸惊讶于诧异。危文绣抱着淼淼嘤嘤的哭了起來。她的眼泪里沒有多少担忧吧。她怕的是淼淼不能顺利嫁入方家。那她的荣华富贵则成了泡影。   在现实面前。沒有比金钱利益更加看透人心的东西了。   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要把淼淼推向火坑;而黎元洪这样做。则是为了家族事业。   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区别。都是把别人当做棋子的人。都想着操控别人。但是。人都是会反抗的。   吴敬君冷冷的对着她们母女嘲讽起來。她们母女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   亏得你们两个人还笑话黎沐。真是不知检点。三姨太平常要是能修心养性。淼淼也不会把你的本事学的这样透彻。还真是难为了黎沐。下着雨也跑出去找你。你却不知感恩。实在是可恶。   淼淼一把推开危文绣。这样的虚情假意她见多了。还是觉得恶心。   她跟陆元相约私奔。却被迫被杜月笙掳走。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   她是一个沒有机会。也沒有权利说不的人。   今天晚上。方一鸣因为陆元给了她一个耳光。陆元对她很重要。她却要对方一鸣俯首称臣。低声下气。   方一鸣对她根本就沒有半点情谊。那天他之所以会柔声安稳。完全是在跟黎沐赌气。她好像被他虚伪的一面迷惑了。他就是个骗子。   他方一鸣。除了黎沐。再也不肯对其他的女孩子用心了。   是我说要嫁给方一鸣的么。是你们自私的以为我跟他有情义。他只在乎看重黎沐。而我。跟陆元情投意合又有什么错。你们只会为自己。为家族着想。沒有人会真正的为我打算。   淼淼说的话并沒有错。但是她忘了。以她的身份是不能说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华夏民族五千年來亘古不变的家族理论。她这样讲是弃家族与不义。   她敢这样说。一定也预谋了很久。等待她的是什么呢。   黎元洪走到她的面前。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凶神恶煞的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摔倒在地。   完全沒有预料。她就被“咚”的一声推倒在地上。危文绣一脸焦急的样子。却又不敢上前去扶她。   危文绣。看看你教的什么女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的出口。我真是替你感到害臊啊。你若还记挂那姓陆的小子。我定叫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冉冉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只觉得自己躲过一劫。三姨太跟淼淼织好一张大网。就等着她钻进來。却不曾想过。这张网也葬了自己。   黎元洪正在气头上。沒有心思再顾忌自己。也不会在逼问黎沐在哪儿了。只要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远离尘世的喧嚣了。   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去花墟;只有她一个人对抗这些來势汹汹的洪水猛兽了。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她应该算是对黎元洪说的。黎元洪沒有任何反应。还是气呼呼的看着淼淼。   气氛在紧张也跟她沒有关系。她踏着湿漉漉的皮鞋。刚踩上楼梯。身后却传來一阵凄惨的咆哮声。   黎冉。我是哪儿得罪你们母女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是么。分明是她自己心怀鬼胎。不过是报应罢了。   有黎元洪在场。她不敢哭的太凄惨。只是有一声沒一声的啜泣。却是教人心痛啊。   吴敬君也起身。走过淼淼身边的时候。冷笑了两声。   还不知错。我看外面的春雨來的可真是时候。出去跪着吧。也好清醒清醒。   淼淼毫无动静。或是心死或是受了惊吓。危文绣倒是乱了阵脚。伏在黎元洪的脚底下。低声求饶。   你听听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受不了这样的苦。还是由我代她受罚吧。   她还怕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想害别人的人终究被自己所害。   黎元洪静下心來。外面的雨果真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淼淼半坐在地上。却不肯求饶。   有冉冉的例子在前头。他不敢再过分宠爱一个人了。   去吧。好好想想清楚。你到底有沒有错。   黎元洪开口了。谁也挽回不了局面。而冉冉。誓死不透露黎沐的行踪。她有办法振兴黎氏。就算黎元洪并不需要她。   她沒有换衣服。和衣而睡。就用这样的方式來警醒自己。做一个沒有心也不用心的人吧。   第五十三章 魑魅魍魉 最喜人过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春雨朦胧。而昨天晚上的焦灼气氛。还未散去。   冉冉辗转反侧。不安稳的梦境。时而还有几句模糊的梦呓。并不真切。   彻底清醒过來。已经很晚了。家中的女佣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并沒有像往常一样叫她。   这样也好。能够又一次彻底放松的睡眠。不去计较局势情面。   这个时候。黎沐跟沈映年已经上车了吧。不知道黎沐。会不会一直被“栀子”的身份所困扰下去。   她的清净。是黎沐牺牲自我换來的。但是黎沐。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随意的拿出一件衣服换上。是一件绿色的中袖汉服。搭配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亦显得大方。端庄。   头发有些蓬松。用梳子梳过之后并不柔顺贴切。只好用一枚襄钻的发卡卡住。这样一來反倒显得更加出挑了。   楼下寂静无声。跟昨晚的嘈杂。混乱大相径庭。同一个地方。却可以有不同的感触。   冉冉娴静的从楼上下來。在沙发上面坐下。茶几上面放着报纸。看日期就是今天的。报纸的旁边还有两盏温热的茶。是乌龙茶中的极品。。大红袍。   沈映年喜欢的是寒山毛尖;而方一鸣。喜欢的是大红袍。   也难怪。他总是爱穿大红色的衣裳。如此喜庆。谁不喜欢。   方一鸣会过來是因为淼淼吧。人走茶凉。他或许已经离开了。   冉冉沒有多想。拿起桌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报纸。她想要知道一些外界的事情。关于黎氏的事情。   果然沒有让她失望。报纸上最显眼的地方。印着的就是黎氏的新闻。   货品被烧。索赔未果。黎氏无人露面。黎沐或已遇难。   赫然的几个大字。让冉冉心里一沉。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原來黎元洪说的是真的。沒有了黎沐这个主心骨。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一切。都如洪水猛兽一般锐不可当。   报纸上面。还印着黎沐的照片。是生日宴会是拍的。她穿着明黄色的长裙。明艳大方。   她的照片不应该刊印成册。让世人议论诟病。   家里这么安静。黎元洪应该出去解决这件事情了吧。到头來。自己闯下的祸端。还得需要他出门解决。   不过不要紧。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作出牺牲的。凡事都沒有例外。   楼上突然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聒噪不已。随即又响起嘤嘤的哭泣声來。那么熟悉。撩人心弦。   原來是三姨太的声音。她应该不仅是在哭淼淼。她也是在为自己哭吧。   她曾经是黎本危。当然了。那是在黎氏辉煌的时候 。世风日下。她早已被打回原形。   冉冉皱起眉头。把报纸放下。回头看见岚姨端着一盆水从楼上走下來。一脸急切的样子。   岚姨是黎家多少年的佣人了。品行纯良敦厚。从不道人长短。说人是非。   就昨天晚上的事情而言。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呢。生活在高处的人。同样也生活在别人的舌头上。   冉冉。不会为了后世流芳而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就是她。从來不是为了讨好别人。她就是独特的存在。谁也不能够令她做出改变。除非那个人是沈映年亦或者是她心悦的人。   岚姨从楼上下來。并沒有看到冉冉坐在沙发上面。低着头稳当的走向通往厨房的环廊。却被冉冉一声给叫住了。   冉冉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自己也饿了。不知道小厨房有沒有备下她喜欢的糕点。   岚姨。这样匆匆忙忙的。发生什么事了。   岚姨被冉冉的这一声给叫住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冉冉穿一件绿色的汉服。恬静闲适的坐在沙发上面。不由得放松下來。   冉冉是很少这样穿着的。吴敬君总是教导她要时刻谨记嫡女的身份。要言语谨慎。要衣着得体。   这么多年來。她被这个身份压得透不过气儿來。她时刻都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嫡女。有大家风范。上的了台面。   岚姨又笑着上下打量了冉冉一番。她觉得冉冉这样穿也是很好看的。黎家的名媛。未必要依托那些奢华无比的华服;仅一席清丽的汉服。足矣。   淼淼小姐起了高热。还沒退下;姨太太也着了风寒。此刻医生正在里面给她二人诊治。我还得下去换盆热水。现在春分时节。冉冉小姐还是多添点衣服。小心着凉。   说到感染风寒。冉冉顿时觉得鼻子里有些痒痒的。有一股气要喷发出來一样。   果然。她掩面打了三个喷嚏。觉得舒畅多了。   她昨天晚上淋了雨。还和衣而睡。这样都感染了风寒。况且昨天晚上的雨下的很大。直到天明才小了下來。淼淼会发高烧也是理所当然。   听到冉冉打喷嚏的声音。岚姨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又回过身唠叨几句。   我哪儿有姜茶。冉冉小姐喝下一碗。也就好多了。   冉冉虽然有点感冒。却并沒有感觉头昏脑涨的。而且姜茶的味道辛辣。苦涩。她最不喜欢那股奇怪的味道。立即把把她给叫住。   不……岚姨我沒有大碍。我还沒有用过早餐。不知道厨房里有沒有枣泥锅饼和金丝烧麦。我现在馋的很呢。   头顶正上方赫然传來一声低婉深沉的男音。由上至下还有回声传出來。   嘉记新推出一款点心。你应该过去尝尝。   冉冉抬头。原來是方一鸣。果真是他。他还沒有走。他穿着大红色的毛衫站在高处。跟黑色的大理石天花板形成截然不同的视觉反差。   冉冉沒有回答他的话。朝在一旁站着的岚姨招了招手。示意让她下去。   岚姨也识趣。点头头。又走进通往厨房的环廊里。只留下冉冉跟方一鸣两个人。   方一鸣对冉冉的无动于衷。表示释然。风流倜傥的他从楼梯上走下來了。在冉冉的左手边坐下來。   他今天过來。并非是为了淼淼。他跟淼淼的情谊还沒有好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淼淼对他不忠。他回來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冉冉并不开口跟他说话。他们两个爱慕的人执手天涯。就剩下他们两个孤独的人。   或许不言语。就能更清楚的听到彼此内心的声音吧。   方一鸣拿过一个新的杯子。给自己斟满一盏温热的茶。是他喜欢的大红袍。   你看过新闻了。乱面乱成那个样子。你还能坐的住。   他仰起头。把茶盏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就像昨天晚上。跟黎沐一起喝MOJITO一样。   他方一鸣故意这样揶揄她。黎沐的事情是她一手安排。做的决定。他沒有冉冉那么决绝。可以下定决心不再见一个人。一个自己所心悦的人。   淼淼昨天晚上闹得那一出戏。她大概也猜出了原委。黎沐临行前跟方一鸣见面了。而淼淼刚好撞见。方一鸣一向不待见淼淼。她也心思诡异。   但是这张网。还是最适合黎淼淼她自己的。   冉冉抚了抚衣袖。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挑着眉毛看他。目光冷峻。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风把你给吹來了。不过是发烧。你沒理由这么在意的。   冉冉说的不错。方一鸣被她看破。只好嬉皮笑脸起來。沒个正形。他本來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神医柳下惠。能够坐怀不乱。淼淼。也算得上是名媛佳丽。我怎么忍心看她受苦啊。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极其谄媚。风流倜傥四个字。形容他最为合适。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弹钢琴的人都有一双灵活的手指。他正试图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來。却被冉冉一手拿下。   冉冉本來是窝坐在沙发里的。她坐起身从方一鸣的手里把香烟丢在了茶几上。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方一鸣这才反应过來。不怒反笑。那个笑意里面有差异。也有疑惑。   见到冉冉这番阵仗。他又只好窝坐进沙发里。等待她发言。他知道在这个关头。冉冉的日子也不好过。   冉冉小姐。这是您要的点心。快趁热吃了吧。   岚姨把冉冉要的点心端了出來。又端了一盆热水走上楼。   冉冉随手拿起一块豆沙窝饼。看了看顿时觉得沒有心思下咽。最后还是把它放了下去。   今天报纸刊登的事情。你怎么看。   方一鸣苦笑出声。对于冉冉的询问感到可笑。她替黎沐做决定的时候也沒有來过问他的意见。黎沐并不是她冉冉的附属品。   最可恶的是。他自己也沒有告诉黎沐真相。她以后会跟沈映年在一起。相夫教子。相望相守。而他。见她一面都是难的。   漂亮。   冉冉不得不瞪大眼睛。來看面前的方一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事情。   虽然她跟方一鸣沒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她觉得自从上次一起经历那次意外过后。她跟方一鸣就成了盟友。   盟友之间。是不应该这个样子的。盟友。至少要互相支持才对。   也许。方一鸣根本就沒有把这些放在心里。他最在乎的。还是黎沐。   但是他为什么心甘情愿放黎沐走呢。他明白了。黎沐根本就不需要他。需要他的是黎氏。   方一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了。我心悦者。远在咫尺。   他沉默下來。不再说话不再微笑。沉默是最见效的药。但是。沉默还不能够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会跟淼淼成婚。是为了黎沐。更为了黎氏。   第五十四章 终风且暴 顾我则笑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他这样伟大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黎氏也是一重显赫的身份。方黎两家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方一鸣不务正业的本性显露出來。他拿起桌子上的报纸。欣赏起黎沐的照片。   我说。这张照片拍的很好。很漂亮。   冉冉竟然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她跟方一鸣本就一路人。是被逼无奈走到一起的。迟早有一天。分道扬镳。   沒想到这一天。就來了。   他不支持冉冉。也吝啬到不给她任何意见与支持。或许这一切。都是冉冉她咎由自取呢。   方公子。我是问你。这势如破竹的局势。该当如何。   冉冉又替方一鸣的茶盏里斟满了茶。推到方一鸣的面前。像是有些讨好。这只是她的一种谋略罢了。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刘备远來救援。先礼后兵:主公当用好言答之:以慢备心。然后进兵攻城。城可破也。   给他尝点甜头。若是并不理会;那便只能采取强硬手段了。   方一鸣见她这样。潇洒的拿起茶盏又一饮而尽;然后得意的把茶盏推到冉冉的面前。示意她再來一杯。   他虽然喜欢大红袍。但是他更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他方一鸣从小就是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所以才养成了他顽固不化。不务正业的风流个性。   也不知道。那个自诩公卿格格的女子跟他怎么样了。   其实。冉冉跟黎沐还是有些相似的。比如说眉眼凌厉。性子倔强。但是这些。都不能够成为他方一鸣。帮衬的理由。   方一鸣似笑非笑的。等待冉冉给他重新斟满一杯。   冉冉有求于人。自然要收敛起心中的不悦。茶壶是上号的白瓷。烫了金边的。装满了茶水。拿起來的分量并不轻松。   迅速的将杯子给斟满了。她皎颉的把杯子推到方一鸣的面前。一双凤眼摄人心魂。   方公子。请用茶。   头顶上黑色的天花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了下來。多少年以后。谁还记得起他们互相不肯妥协的一幕。   方一鸣摆摆手。又得意的窝坐进沙发里面;低头把玩起手边的台灯。   冉冉小姐太客气了。我认为。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出自杜甫《前出塞?其六》。   民间有“打蛇要打七寸“的说法。也就是这个意思。此计用于军事。是指打垮敌军主力。擒拿敌军首领。使敌军彻底瓦解的谋略。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也有提及。龙站于野。其道穷也。   冉冉当然知道这个计策。只不过内忧外患。仅凭她一己之力是难以与之抗衡的。   她看着方一鸣。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虽然方一鸣平时总是玩世不恭。但也是有大智慧的。   擒贼先擒王。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这个“擒”字。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方一鸣不动声色。沾着桌子上的水迹。在茶几上面写下一个“擒”字。随即。又写下一个“程”字。   是程航远的程。他把这个“程”字给圈了起來。然后又把“程“字给抹掉了。只剩下一个看似丰满的圆圈。   冉冉寻思片刻。皱起眉头苦恼起來。她又突然恍然大悟。不可思议的惊叹道。   你是说。欲擒故纵。诸葛亮七擒孟获。用的便是这一计谋。   对于方一鸣。她说不上信任;但是对于此时的局面。她却是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为她出谋划策的谋士。   方一鸣。恰好适合这个谋士的身份。   程航远为人谨慎。又意图不轨。恐怕……   冉冉想到程航远的为人。又忍不住质疑起这个计策。若能将他一举拿下。便是再好不过的;可若是打草惊蛇。下次想要有所行动。可就难了。   方一鸣轻挑眉头。眼角全是充满计谋的危险笑意;美人难得。江山却唾手可夺。在商界领域。还沒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倒他方一鸣的。   黎元洪是中兴煤矿。黄陂商业银行。南洋兄弟烟草等众多企业的董事长。黎氏的家业由此形成。然而方钦励与黎元洪是合作伙伴。又是姻亲。   他跟淼淼一旦完婚。就会有大笔资金入股黎氏。这是黎元洪跟方钦励的目的。说好听点是商业宏图。   由此。方一鸣。实实在在的算得上是黎氏的少东家了。   有何不可。我上次与黎沐去程航远处。见他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便知道他不是好相与的人。黎沐那一巴掌便是拜他所赐。   程航远的出身你也是知道的。他本是一小小商贾。若不是令堂融资。给了他股份地位。怎么会有他如今的荣华富贵。   他为人艰险。又最喜欢在背后煽动人心。这些你都是见识过得。此等痈疽。断断是留不得的。   他说完。发现冉冉的反应并沒有特别的他想象中的那么欢快。相反。她还是有些顾虑。   她到底在顾虑什么。她知道黎沐被父亲掌箍。并非所有原因都是因为黎元洪。他方一鸣。也应该付一部分的责任。   程航远是痈疽。要除之而后快。那么林毅呢。   若是黎沐在这儿。我也会这样告诉她。   不。方一鸣。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谋略。我是在想对付他。怎样欲擒故纵。又或者也可以釜底抽薪。   冉冉的心跳的厉害。如果这一次能够扳倒程航远。局势就会大相径庭。   她感冒了。鼻子痒的难受。她只能忍住冲动。还是掩面打了两个喷嚏。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为了家族利益。她早就看破红尘。   就让程航远去处理林氏的案子。他若是处理不好。便以此做借口让他解甲归田。他要是处理好了。便再让他管理商队。有这一次的前车之鉴。他不敢不处处谨慎。自毁前程。   方一鸣懒懒的。对冉冉感冒的事情毫不在意。现在能够让他上心留意的。便是黎氏的动向。   黎氏的动向。也是他方家的风向标。他虽然极其抵抗跟淼淼的婚事。但是他也明白。这才是能够让家族屹立不倒的根本。   黎氏。再潦倒;终究还是有一定根基的。它不会就这样倒下。方家也不会随它一起倒下。   他们要站起來。像巨人一样。坚不可摧。   你就不要想着釜底抽薪了。程航远最擅长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我们就权当不知道。待到他大意收拾不了的时候。那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到时候他百口莫辩。万事也由不得他了。   程航远最擅长什么。那便是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了。且看他。还能快活几日。   冉冉今天的短发最清爽。加上那一枚发卡是条形的。又襄着金光闪闪的砖石。倒显现出一股伶俐。清秀的气质出來。   身下是浅绿色的裙裾。一双大红色的布鞋很是轻快。她今天抹得。是一支嫩粉色的口红。手臂上不再是红珊瑚的手钏。而是素白色的一只银镯。那银镯粗细适当。沒有过多的花纹修饰。   这一身搭配。青春洋溢。活力四射。也把她的一方春心给放出來。这是最普通寻常人家的装扮。她也很受用。   程航远鼓动人心。煽风点火。黎氏内部的新老权臣都早已是蠢蠢欲动了。你虽然说程航远留不得。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而我认为。他虽然是痈疽。更是一剂良药。   良药。方一鸣疑惑。她怎么会把程航远当做良药。   他是在是想不通。在程航远的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利用的。冉冉为何要执意留他。难道她又更加高明的计策。   你不会是想让他去对付林毅吧。他们两个人若在一起狼狈为奸。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方一鸣说的沒错。程航远很有可能会投靠林毅。一起戕害黎氏。在商场上。沒有 永远的朋友。敌人也只是一时的。只有利益。是永久存在的。   冉冉却表现的极其轻松。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更好的计谋。能够让程航远跟林毅两人翁蚌相争。她便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她拿起一颗金丝烧麦。毫不顾忌方一鸣在场。大口的咀嚼起來。哽咽时。又喝下一杯温热的茶。   虽然不及嘉记的可口。但却能填饱肚子。让人忘记饥荒。   他们两个人若是能翁蚌相争。也就不劳烦你我费心。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你想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知不知道那林毅。是何许人也。他不会跟程航远互相蚕食的。   一块点心下肚。饥饿的感觉不那么明显了。但是危机感。并未褪去。   黎氏。将迎來一场恶战。内外兼攻的一场恶战。   想到昨天晚上林毅的那一番话。冉冉扬起嘴角苦涩的笑起來。这一切很艰难。又或许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只要换另外的一个选择。就是迎來完全不一样的场面。   你是愿意看到家破人亡。还是愿意让家族风光更甚。   冉冉想要看到的。自然是后者了。不管黎元洪要不要她插手家族政务。她都甘心为此做出牺牲。   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办法。总之他们两个。始终都要有一个人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   冉冉满怀信心的去看方一鸣。方一鸣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在他看來。冉冉说出这番话。有些不知轻重了。   我真想知道。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來。   第五十五章 秩秩斯干 幽幽南山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从何而來。也只能这样放肆。去拼一场了。   冉冉袅袅的站起身。俏皮的冲方一鸣顽笑。颇有一番女子风情。   你想知道。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方一鸣木然的起身。沒有了刚才的热诚;脸上多了一番嘲弄。更像是自嘲。   自嘲。是他一贯的风格。   在别人眼里。他是风流倜傥的顽固子弟;但是在冉冉眼里。墙头马上。难写情深。只为黎沐一人。   多少次。他陪着黎沐以身犯险。他从來都沒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就算他有想法。那也不是他的过错吧。   昨天晚上在百乐门。看见淼淼跟陆元两个人。举止亲密。如胶似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败。留不住黎沐。也留不住淼淼。   他跟淼淼虽无情分。但是淼淼与他有婚姻盟约;淼淼这样做。岂不是当众打脸吗。他方一鸣。也很在意众人的舌头与唾沫。   所以。他才会对黎沐说。看看。你们黎家的女儿最是水性杨花了。   他把香烟从茶几上拿起來。用他那修长的无名指跟食指夹出一根來。神情郁然的咬住。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噌”的一声。蹿出的火苗在空气里跳动。顿时。就生出一股浓烈的烟味。刺鼻也让人振奋。   他极为满足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把烟给吐出來。吞云吐雾的感觉是怎样。黎沐驾驭不了。冉冉倒也很想尝试。   你倒是学会落井下石了。   冉冉颔首一笑。落井下石不是她的强项。淼淼。才最喜欢。   方一鸣这样评价她。她反倒沒有怒火。笑的更加温润了。   方一鸣对她的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怎样看待自己。她觉得。自己可以翻转局势了。那一种自以为的雀跃。是沒有人能够理解的。   不不不。我喜欢的。是过河拆桥。   她从方一鸣的手中夺过香烟。尝试从中抽出一根來。但是她的手法并不娴熟。甚至是生疏的。   她并沒有得逞。是方一鸣制止了她。   方一鸣霸道的从冉冉的手里。把香烟给夺了过來。再也沒有人。有资格抽他喜欢的香烟。沒有资格让他替她点烟。   除开黎沐。   会过河拆桥的人。当心引火上身。自身难保。   冉冉会怕吗。她又一把夺过香烟。飘飘然的自己给自己点上。那种烟雾萦绕的感觉。就像是梦境一样。那么不真实。   真不知道。吴敬君见她此刻的浪荡模样。会不会发疯尖叫。虽然是新式教育了。但是这些老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   冉冉会抽烟的本事。就像是与生俱來的一样。她沒有被呛到。也沒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应。简直就是信手拈來。   那种吸烟带來的快感。还有犯罪感带來的刺激。居然让她觉得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女子抽烟是不雅的行为。特别是她这种家世的女子。她这算不算是飞蛾扑火。萤火**。   我不会飞蛾扑火。你也不会。   一个衣着清秀的妙曼女子。肆无忌惮的抽烟。在那个年代。是怎样的一种震撼呢。   方一鸣觉得。冉冉是一个奇女子。跟黎沐想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冉冉这样回答。是在暗示他。她不会为了虚无的情爱而弃家族与不义。她想要拉拢方一鸣。   方一鸣的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冉冉。居然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广阔心境。   他又坐下來。把燃烧过后的灰烬点落在刚才的白瓷茶盅里。半窝半坐的斜靠在沙发上。挑衅似的看着冉冉。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   冉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燃烧之后所剩的灰烬。点落在白瓷茶盅里。不经意的甩了甩手臂。素银的镯子也随之上下挥舞。最终。还是安稳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因为吸食鸦片而家破人亡。这种精神上的麻痹。是一票难求的。   她也享受这其中的过程了。那种飘飘然的轻松状态。让她窃喜。相比之下。那一点点的罪恶感也就消散了。   昨晚大雨。今日你又在这里。我敢笃定。你沒有告诉黎沐我的初衷。你今早也沒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说的对。方一鸣的确沒有去送黎沐。但是这说明白不了些什么。來日方长。他方一鸣还愁见不到她么。   方一鸣的嘴角上扬。把剩下的半截香烟熄灭在茶盅里面。他的眉毛是张扬的一瞥。带着淡淡的不可一世。他的眼睛虽然黯淡无光。却还是神采飞扬。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颗朱砂痣;但是并非每一个人的朱砂痣都是一朵红玫瑰。   有的人。用承诺來祭祀爱情。也有的人。绝情的离开。眼泪潸潸的说爱情太残忍。难得有人。为了爱情不求回报。但是这种人。实在太少。运气不好的人。是不会遇到的。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精明的好。这样会让男人。特别沒有安全感。   冉冉畅快的吐出一口烟來。她目光闪烁的盯着方一鸣发笑。   男人。也会沒有安全感吗。只有庸碌无为的男人才会有吧。像沈映年这种会让人担心的人。才不会有。   男人。之所以沒有安全感。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永远都打不败的对手。这个对手不是别人。真是他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打败自己呢。人们。总是在遗憾中领略圆满。   那是因为。你不甘于平凡;你只有希望别人资质平庸。好让你凸显才能。   冉冉一语成谶。居然让一向能说会道的方一鸣无力反驳。也许。冉冉的话是对的。只有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才会不断的突破自我;在愈來愈动荡的心境里。不得安稳。   方一鸣沉默了一会儿。自知论不过冉冉便停止了这个话題。沈映年离开了。冉冉的心里也是不太开心的吧。   想要抽烟的人。大多都是因为有烦心事。   他觉得冉冉就算再坚强。终归还是一个女子。沈映年跟黎沐的事情。是她一手决策的。她不可能不伤心。只不过是在隐忍罢了。   沈映年跟黎沐走了。或许是好的。就算他们两个人的思念绵长无边际也好。察觉亦无形也罢。   总之两个字。值得。   冉冉抽完了一支烟。便不再想要打喷嚏了。精神好像上头了一般。早就知道鸦片可以用來治病。但是沒有想能这般立竿见影。   我只是为了治病。你才是。   冉冉装腔作势的。一口回绝了方一鸣的猜测。她还沒有到那个地步。去在意儿女情长。   她知道。鸦片是全中国的毒瘤;她也知道。杜月笙是上海第一烟贩;她是不会因为鸦片毁了自己的。   怎么扯到我身上。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方一鸣说罢。楼上又嘈杂起來。吵吵嚷嚷的更像是一场生死离别。三姨太的声音太过悲切了。让人听的心寒。   方一鸣跟冉冉觉得诧异。纷纷转过头去看楼上的情形。只见到三姨太背靠在楼梯的栏杆处嚎啕大哭。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放声。   一早起來便听岚嫂说淼淼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看三姨太这番样子。像是不大好了。   冉冉的内心有些矛盾。既觉得快活也觉得愧疚。淼淼好歹是她的姐妹。她也不想淼淼因为她而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还未说些什么。倒是方一鸣坐不住了。迅速的起身。窜上楼梯。只留下一句话给冉冉。   我要上去看看。   方一鸣。也并未无情无义吧。找到淼淼的那一天。他也对她以温柔安慰。昨晚给她一巴掌。完全是气愤。也怪淼淼自己不顾名节。不懂退让。   淼淼。要是看到这一幕。还会怪他给自己一巴掌吗。陆元不再是以前的陆元。但是他方一鸣虽然看重黎沐。但却从未变过。   最起码。还是会对她相敬如宾。以礼相待的。   冉冉想都沒想。也站起身。跟着方一鸣跑上了楼。   昨天晚上的大雨。下了一夜。她如果肯向黎元洪请求。淼淼便不会这个样子了。怪她还是怪淼淼咎由自取。   方一鸣已经跑进了淼淼的房间。在她的床前坐了下來。淼淼的脸色苍白。方一鸣自然的把她的手握起來了。那双手是滚烫滚烫的。   她的高烧仍旧沒有褪下來。反而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冉冉却在门口处。被三姨太给拦了下來。虽是青楼出身的危文绣。却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光。她跟随黎元洪多年。也见识过许多大人物。更是给自己改名黎本危。好以此惦念黎氏的恩宠。   但是现在。她虽然保养得宜。却沒有了当年的那股气质。她哭起來的时候。肩膀一颤一颤的。连话说的都不连贯了。   你……有什么脸面再进去见她。淼淼……不想见你。   冉冉自然知道淼淼是不愿意见她的。但是如果不是情势危机的话。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脸面贴上來。   黎元洪跟吴敬君都不在家。出了这等大事。就靠危文绣一双眼睛能够哭的好。她自然躲着凉快了。   她凤眼一瞪。朝着危文绣就是一顿训斥。   淼淼姓黎。我若是害她性命也自有爸爸为你母女做主。还不让开。   冉冉只为自保。如果不是危文绣步步紧逼。淼淼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怪得了她。她也跟黎元洪生出了嫌隙。作为代价。还不够吗?   第五十六章 如竹苞矣 如松茂矣 - 墙头马上 - 時七   一向能言善辩的危文绣。因为哭泣的缘故。答不上话。她是真的在为淼淼伤心吗。还是担心她以后的荣华富贵。   冉冉的心情本來就急躁。见她无话可说。便推开她。跑了进去。   她看到方一鸣坐在淼淼的床头。还握着她的手。心中居然不是滋味。一种说不出來的感觉。   或许她觉得方一鸣应该对黎沐忠贞;就算是黎沐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他也应该等她回來。   但是。淼淼呢。淼淼跟他的关系才名真言顺。不会让世人诟病。   岚姨在另一旁。反复的用热毛巾给淼淼擦拭额头。蒸发吸热。但是现在看來。效果并不好。   一旁立着的中年男人。是黎家的家庭医生。因为在黎家做事。条件优越。收入也可观。看上去很是年轻。   但是此刻。他却低着头立在一旁。像是古时候犯了滔天大罪的平民一样。   跟她们比起來。他本來就是平民。连尊严都被践踏在脚底的平民。   方一鸣好像是真的担心淼淼。他那忧郁的神情一直在脸上挥之不去。他握着冉冉滚烫的手也不肯松开。   他不是真的在意淼淼。而是想要以此來堵住悠悠众口吧。   外界有传言声称。方一鸣跟淼淼两个人针锋相对。顶针作案。并非真的情投意合。黎方联姻。只是一次互惠双赢的合作罢了。   他倒是思虑周全。做戏总不忘记要做全套。   冉冉只好转身去问立在一旁的家庭医生。她只知道他姓杜。其余的便一概不知道了。   淼淼怎么样了。这高烧怎么还褪不下來。   杜医生好像有难言之隐一样。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话來。也不敢抬头看冉冉。   好像在这个家里。除了危文绣之外。还沒有人敢跟冉冉抗衡的。她虽然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但是大家都知道主仆有别。生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冉冉性急。见他半天支支吾吾的也沒说出一句话來。便朝他甩了甩袖子。嘟囔了一句。   你是废物吗。我黎家要你有什么用。   大家见冉冉这般动怒。亦是说话难听了些。也不敢出言劝慰了。更别说还嘴了。   冉冉跑到岚姨身边。摸了摸淼淼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淼淼面无血色。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额。只露出脑袋。   她肯定是很难受。才会梦呓。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   荒唐。怎么会这么烫。药呢。   冉冉四下观望了一下。方一鸣的手边有一碗热腾腾的液体;他看到了冉冉的眼神。知道她的意思。   他把淼淼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身就端起床头柜上的小碗。那小碗里装的泥黄色的液体。就是姜茶。   姜茶可发汗解表。温肺止咳。对流感。发烧等疗效显著。   他伸手把姜茶递给冉冉。然后在淼淼的枕边坐下來。拖着她滚烫的双臂。把她从被子里拉了出來。不省人事的淼淼被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的心里是作何感想呢。   你來喂她。   冉冉接过了小碗。坐下來喂淼淼吃药。淼淼的嘴唇也是白的。而且还很干燥。发烧。是一场水分大蒸发。   冉冉用勺子舀起一勺。试了一下温度。才喂给淼淼。冉冉。是最讨厌姜茶的。但是。现在由不得她讨厌。   淼淼是昏迷的。根本就喂不进去。就算喂进去了都会流出來。   岚姨给冉冉递过一块毛巾。好让她给淼淼把流出來的姜茶擦干净。岚姨这才敢回话。她对冉冉说。   一早上的。不知道喂了多少姜茶下去。就是不发汗;这体温也是越少越高。看着真是教人着急。   方一鸣从冉冉的手里。把毛巾抢了过來。细心的帮淼淼擦拭起來。这些事情他做起來竟然沒有半点不适应。   一切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信手拈來。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子愿意为他方一鸣伤心。   淼淼。或许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她愿意跟陆元情断的话。   冉冉看着方一鸣从她的手里抢走毛巾。也沒有说些什么。现在这样。她好像是个电灯泡一样。尴尬又沒有合适的理由可以离开。   黎沐离开了。他方一鸣还有淼淼。还有其他甘愿为他付出的女子。但是她冉冉。离开了沈映年。就是一无所有了。   怎么能够说离开。对她而言。沈映年本來就是若即若离。从來都沒有真正拥有过的。   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她以为方一鸣跟她一样悲哀。男人。永远比女人活的潇洒痛快。   拿药來。我來喂她。   冉冉知道阻止不了他。就让岚姨到楼下去把煎好的药拿上來。他说要亲自喂她。就应该有他的办法。   岚姨从楼下把刚煎好的药端了上來。中药的味道最是让人忍受不了的。白瓷的小碗。装着黑墨水似得药水。冉冉看着不禁蹙起了眉头。   方一鸣一脸平静的把小碗接了过來。淼淼还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她在梦里会不会感受到他宽广。安全的肩膀呢。   只愿她不在留恋。从前那一个既无身份又无名节的市井泼皮。   方一鸣意志坚定的。把小碗放到嘴边。作势就要仰头喝下去。却被冉冉给制止住了。   他说的亲自喂她。就是这种办法。好像并不妥当。   方一鸣。你不能这样。   方一鸣停了下來。目光坚定。言词凿凿的问冉冉。   为什么不可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她高烧不退。我就能坐视不理。   冉冉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方一鸣愿意这样做。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她不过是他未过门妻子的姐姐。实在不需要多理会。   方一鸣不顾众人在场。自己喝下汤药喂淼淼喝下。真的分辨不出來。他现在这样做是真是假。意欲何为。   冉冉接过方一鸣手里已经空空如也的小碗。整颗心都像是被掏去了一样的刺痛。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一向眼高于顶的方一鸣。这样对待淼淼。让她觉得方一鸣是在背叛。他。背叛了黎沐。   她又把碗递给岚姨。看着方一鸣把淼淼放平。帮她把被脚掖好。她这才回过神來。转过身去问正打算下楼去的岚姨。   爸爸在哪儿。他知道这事吗。   虽然昨天晚上淼淼的言语确实过激。但是她现在需要父亲的力量。父亲伟大而又深沉的爱。   方一鸣替淼淼掖好被子。就又在床边坐下。冉冉。就站在他的身边;并肩的时候不是孤独的。但是。他们两个人总归是有自己的生活。   再好的盟友。也会有分歧。   就像现在。冉冉觉得方一鸣迂腐。不忠。但是站在方一鸣的立场來想。他不能就这样放任淼淼。不管不顾。   谁对谁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对错原本沒有特定的界限。就想黑白永远都沒有清晰的那一天。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是低沉婉转的。是一首哀怨凄凉的挽歌。挽歌最能霸占人的记忆。   不用问了。他跟我父亲去了烟草公司;沒个一时半会是回不來的。   冉冉沒有答话。黎元洪去了烟草公司;他打心底里是瞧不上冉冉的。就算冉冉再优秀。有些事情也只能是黎沐去做。   她那些计策或许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她现在真的是连半点机会都沒有。她以为。黎元洪昨晚说的都是气话。   父女间的嫌隙终是生下來。她以为她跟黎元洪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是黎沐。淼淼都有可能。唯独她这个嫡女是不会有的。   现在看來。什么嫡女之类的全是混话。招摇撞骗才拿出去炫耀的身份。她自己也看不起了。   方一鸣见她沉默。也不好在继续说些公务上的事情。昨天晚上。黎家发生的大小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冉冉。心绪不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一鸣。你为什么这样对淼淼。只是因为你的职责吗。还是你觉得。你只有这样做心里才会好过些。   冉冉还是对他刚才的举措不满。方一鸣会这样做。只是对淼淼的同情。绝非什么真情实意。也并非爱情。   所以世间。并非所有的感情都有回报。也并非所有的爱情。都能得到回应。这些得不到回报的。得不到回应的。都统称一厢情愿。   冉冉对沈映年;方一鸣对黎沐;林毅对冉冉;全都是一厢情愿。只有黎沐跟沈映年才得意长久;而淼淼跟陆元。因为身份的差距。是不被人看好的。   方一鸣看重脸面。冉冉在众人面前这样问他。让他尴尬不已。他有些愤怒了。忍着沒有发作。只是回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纵使我对黎沐有情义。就可以撂下她來不管么。我也是无可奈何。你若要这样想我。权当我看错你了。   危文绣跌跌撞撞的跑了进來。一把推开冉冉在淼淼的身旁跪了下來。淼淼还是那副样子。偶尔梦呓几句。却又听不大清楚。   在方一鸣的面前。她极力保持端庄的姿态。她手臂上景泰蓝的镯子跟鎏金的镯子。敲在一起发出悦耳。   在方一鸣的面前。想要尽量的展现慈母的一面。但是方一鸣是见识过她诡计的人。也知道她向來跟黎沐不睦。   方一鸣立即站起來。恭敬谦卑的向她行礼。说的都是一些疏远至极的客套话。他跟她本來就不亲近。无需装作亲热的样子。让她得寸进尺。   第五十七章 琼琼白兔 东走西顾 - 墙头马上 - 時七   姨太太不要过分伤心。注意身子才是要紧。坐到这儿來吧。   危文绣立即向他颔首。装出一副恭顺温婉的模样。端端正正的在床前坐了下來。装模作样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你能这样细心照顾淼淼。她一定会沒事的。她又扭过身子。目光高傲的对冉冉扫视一番。像是在宣誓主权。   她以为。她就此赢得了方一鸣的欢心。淼淼也会因此平步青云。   她不懂。方一鸣会这样做是出于哪一种情怀。她心甘情愿把他看做。用情至深。   她这样误会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顿悟。今天的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   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淼淼就劳烦姨太太多费心了。   方一鸣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想要离开。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现在这样。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还要装作一脸热忱。   冉冉看到方一鸣给她的眼神示意。也就先转身下楼。脚上的布鞋很轻巧灵动。走起路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小皮靴虽然外观洋气。走起路來会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但是箍在脚上。总是让人觉得束缚。有压力。   只有把它脱下來。换上一双平常的布鞋。才会让人忘记肩上的重担。还有心中的烦恼。人呐。喜欢把责任推到某一样东西身上。   她才刚走下楼。身后就传來方一鸣下楼的声音。他走的很快。但是又很轻松的感觉。像是终于逃脱了某样东西一般的轻快。   他本來就是一个多变的人。最容易教人捉摸不透。他的本性初衷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可以对淼淼以柔声安慰;也曾经愤怒的掌箍她;现在他又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守在淼淼的病床前。   冉冉在楼下等他。他们又并肩站在一起了。虽然有争执。但也是过眼云烟。片刻就会消散的。   他在征求冉冉的意见。他问冉冉。我请你去嘉记吃点心。你会去吗。   冉冉转念一想。索性现在整日在家也是无所事事。还不如出去走走逛逛。省的跟危文绣又起争执。   方公子开口。我岂敢不从。   冉冉心情大好。便忍不住开口打趣方一鸣。她这样生动灵活。还真是像个女学生。   烦请公子带路。   方一鸣沒有说话。一个箭步就走在冉冉的前头。他的车就停在黎家的院子里。这里离院子还有一段路程。外面在下雨。   他撑起一把雨伞。朝冉冉招手。雨虽然不大。却是小而密集的。冉冉提着裙裾。跑到他的雨伞里面。溅起來水珠又落到鞋面上。大红色的布料顿时变成了暗红色。干燥的鞋子变得潮湿起來。冉冉有些不舒服。   今天。还是方一鸣亲自开车。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他开车稳妥了很多;那一次也是事发突然。他也料想不到。   冉冉坐在后座。想到上次的事情。就忍不住开口问他。   那个小男孩。应该沒有什么事情吧。   方一鸣突然愣住。他沒有想到冉冉会问他这个问題。就想那个男孩突然冲出來。让他始料未及一样。   他清醒过來。毫无情感的继续开车。蒙蒙细雨并不妨碍他。他看得清楚他自己的内心。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内心的宁静。远比这尘世的纷纷扰扰。追逐名利更为重要。这件事情。是方钦励用金钱解决的。   金钱。可以埋沒一个人的良知。沒有什么东西。是金钱解决不了的。   正如黎氏现在的困境。如果有一大票的现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明天。是他出殡的日子。   方一鸣语出惊人。冉冉的内心不免觉得内疚起來。她也应该算是间接杀死他的一个凶手。她的双手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了。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她手心里的罪恶。再也难以洗清。   就算洗清了又能怎么样。那也是黎沐替她背着个黑锅。“栀子”的头衔并不轻松。她真是自私。   她好不容易轻松的心情又沉重起來。犹如心里装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居然不知道说好什么好。是安慰方一鸣还是安慰她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暗红色的鞋面。不由自主的蜷了蜷脚。一双鞋子再舒服。湿漉漉的也会叫人难受。雨天。还是穿一双会“滴答”的皮鞋最合适。   那你去不去。   方一鸣极其镇定。神态自若的转动着方向盘。由他掌控的局势。是不会乱的。   你觉得我会不会去。   冉冉并不能够确定。他会不会去。只不过外界的舆论与压力。会将人逼得走投无路。   他方一鸣的意志再坚定。也是一个普通人。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个坎儿。他应该是会去的吧。   冉冉心思恍惚。一直把玩着手臂上素银的镯子。她不想抬头看到方一鸣的脸。那张看似无情。却又能让人软下來的脸。   你要是碍于情面。我便代你出面。   其实她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沒有合适的机会与借口。这无非就是最好时机。   方一鸣不是软弱的人。他也不喜欢让一个女孩子去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他要是逃避。就再也沒有脸面在上海滩立足。   虽说一个人难以打败自己的心魔。但是谁又说心魔非要打败呢。压制。也是一种计策。   这不关你的事情。你用不着这样。   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肩膀上揽。说他无情吧。好像又说不通。他还挺重情义的。   怎么跟我沒关系。你是风流混忘了吧。净胡言乱语。   冉冉嘟囔了两句。也不知道方一鸣因为什么。沒有在跟他争执下去。   下雨天的集市。要比平常冷清的多。零零散散的几点人影。來去也匆忙;不会有人喜欢在厚重的雨里滞留。   一路上畅通无阻。汽车在嘉记的楼前停下來。有专门的侍从走向前來。为冉冉拉开车门。替她撑伞带路。冉冉向他道谢。便停下來等方一鸣。   方一鸣是嘉记的熟客。他自己打开车门下來。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了。不紧不慢的走到冉冉的身边。红色的毛衣蒙上了一层水珠。朦朦胧胧。   门口的侍应生看到方一鸣。态度变得更加谦卑恭敬了。方一鸣。是上海滩通用的一张绿卡。   我宴请的客人來了吗。   原來方一鸣还宴请了别人。怪不得他今天回想起冉冉來。冉冉心下不悦。忍不住疑惑他宴请的人到底是谁。她又是否认识。   您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方公子这边请。   方一鸣并不打算给冉冉一个答复。只是跟着侍应生走了进去。冉冉也只好跟着他上楼。一楼大厅嘈杂。二楼是雅座。   二楼确实安静娴雅。冉冉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问了。她一把挽住方一鸣的手臂。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看到方一鸣眼里的自己了。   方一鸣这样不动声色的宴会。宴请的究竟是谁。她这样仓促前來。赴的是否是鸿门宴。她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被欺骗的感觉让她怒火中烧。   方一鸣。你宴请的这个人是谁?你又为什么带上我。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方一鸣把她的手从他的手腕上拿了下來。便不再看她。自顾自的往前面走。他知道。冉冉的好奇心重。不会就这样回去的   你进去了就知道他是谁。你要是还不解气。现在离开我也是不会拦你的。   他虽然这样讲。冉冉却尤不解气。一跺脚就跑到他面前去了。朝着身后的方一鸣嘟囔了一句。进去就进去。谁怕谁。   嘉记的装修各异。什么千奇百怪的装饰物品都摆在一块。但是并不杂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终于。在一间房的门口停了下來。侍应生看向方一鸣。想要告诉他到了。方一鸣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方一鸣对冉冉说。就是这儿了。你不怕那便是最好的。   冉冉一向端庄。却也有小孩气性的时候。她冲着方一鸣冷哼了两句。两手一推。门就被她推开了。   她还沒有來得及去看里面是谁。便得意的去向方一鸣邀功。她这样不依不饶的样子。还有谁猜得出她就是黎冉呢。   我们进去吧。   方一鸣的心里在暗自偷笑。不敢再跟冉冉斗嘴。她这样不依不饶。自己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好推她进去。   这房间算的上雅致。空间不大却样样齐全。有一个漏光的阳台。茶几沙发。还有圆形餐桌。是现在最典型的家装风格。冉冉沒有在意这些。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背对着她的那个背影。   那个伟岸的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还有那股危险的味道也再向她侵袭过來。   方一鸣宴请的这一个人她认识。那是一种怎样特殊的情感呢。说不上來。要他抵命也犯不着。除非。他愿意放手。   但是。他愿意吗。他这个人就是贪心不足。他舍不得放手自己苦心积虑得來的东西。   冉冉感觉像是被人耍了一样。她转身想要出去。却被方一鸣给拦住了。她大为恼火。实在是想不到方一鸣有什么借口去拦她。   她瞪了方一鸣一眼。想要以此來威慑他。但是方一鸣不以为然。还是不愿意放手。让她离开。   第五十八章 人不如新 衣不如故 - 墙头马上 - 時七   真是恼火。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羞辱一样。难道她冉冉在林毅的面前还不够丢人的么。还要往窗口上撞。方一鸣也真是疯了。   冉冉一把甩开方一鸣的手。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拉着方一鸣的衣服。伏在他的肩头。小声的哄他一句。   方一鸣。你要发疯的话。就不要拉上我。   方一鸣不会发疯;就算他是发疯。也绝对不会拉上冉冉。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计谋。只可惜冉冉并不理解他。   但是。沒有关系。每一个人都是一朵孤独的云。独自漂泊是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总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都理解。而往往那个时候。他只需要一个人的理解。   方一鸣也学着冉冉的样子。暧昧的对着她的左耳说话。冉冉的耳朵轻薄白净。沒有任何饰品。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小眼。那是耳洞的痕迹。   有人说。左耳靠近心脏;甜言蜜语要说给左耳听。她的左垂上有一个小眼。甜言蜜语她是否听得清楚呢。   你不是说你不怕的么。怎么。这会儿倒是自乱阵脚了。   冉冉把紧紧拽着他的衣领放松。一把将他推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坚定的转身。   在沙发上坐着的人。早就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就像是看马戏团的表演。让他在心中暗暗叫好。他又一次被冉冉所惊艳。他以为昨天晚上就够清丽脱俗了。沒有想到今天的她。更加叫人眼前一亮。   他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穿一身汉服还这么美丽。不同寻常。孤芳自赏的美丽。   他看到了冉冉。想要叫她一声。但是冉冉的神情。并不是十分热诚的;他这样要挟她。也难怪冉冉对她漠不关心。   他只好站起身。越过冉冉。直接去向方一鸣交流沟通。尽管都是一些客套的话。但却让人感到舒适。如沐春风。   方公子。我再次恭候多时了。   方一鸣走到前面來。跟他握手。林毅手掌的力道大的惊人。像是特意跟他较劲一般。方一鸣也不肯示弱。双方笑着脸僵持了许久。   是我失礼。让林公子就等了。   冉冉被方一鸣挡在身后。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在暗中较劲。谁也不肯退让。他们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來;力量之大。可以想见。   既然來了。就好好尝尝这里的招牌点心;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冉冉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特意走到方一鸣的身边;亲热的把手放在他的手肘下方。方一鸣知道她的用意。只好松开了林毅的手掌。林毅看到冉冉跟他这般亲热。心里不舒坦。但也知道作罢。   方一鸣侧过身子。拉着冉冉的手腕。在林毅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來。而冉冉。则坐在他的身旁。   他们两个人穿红戴绿。站在一起却又不觉得唐突。   冉冉的袖子很宽。她把左右两只手的衣袖都抚了抚;嘲讽般的看了林毅一眼。然后有继续把玩手腕上面的素银镯子。   林毅刚才是故意忽视她的。她现在也要把他视而不见。好让他尝尝被人忽略的滋味。   林毅穿的是一件白衬衫。他现在很烦躁。喉咙一紧。居然喘不过气。像是要窒息一样。   这就是被人刻意的忽略的感觉吗。他终于尝到。这种会让人窒息的感觉了。他粗鲁的把衣领扯了扯。希望这样可以缓解这种症状。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他只好把第一个扣子给解开。这样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他做出一副不待见冉冉的神情。眉头上扬。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出來喝茶。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以为。冉冉应该走投无路;沒想到。她居然还兴致勃勃的出來喝茶。   冉冉放下手上的镯子。嘲讽意味的去回敬他的话。除了黎元洪。沒有什么人。是能够让冉冉敬重的。   别來无恙啊。   方一鸣感受到了。她们两个人直接浓浓的火药味。方一鸣知道。冉冉想要程航远跟林毅两个人翁蚌相争。   他宴请林毅是有重要的事情。他并不想看到林毅跟冉冉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场面。他神情款款的给冉冉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林毅斟满。这才把茶壶给放了下來。   他举着自己的茶杯。窝坐进沙发里面。;轻呡了一口。就把它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面。   我今日看到林氏新出的绸缎了。那颜色还真是好看。怪不得成为上海滩。上流人物争相竞买的物品。   他今天约见林毅的目的。就是为了商榷货船走火一事;沒有冉冉出面。自然是不行的。   他会这么在意这一一件事情。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黎沐。因为这一件事情受到外界太多的诟病了。他不想自己心仪的人。让人议论。   林毅看到冉冉。也知道方一鸣的心思了。但是 。他对方一鸣的话。毫不在意;甚至完全不需要在意。   在他的眼里。纵使方一鸣再出身高贵。也沒有资格在他的面前说起黎氏的事情。林黎两家集团的事情。怎样处理。还轮不到他來置喙。   林毅瞥了方一鸣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冉冉的身上。他着实喜欢冉冉今天的穿着。民族气息浓厚。却又不显拙劣落后。   林氏的物品。质量自然是上乘;只不过。就这样白白烧毁了。当真是可惜了。要不然。给冉冉小姐裁几身衣裳也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他是说的顽笑话。也不应该这般沒有规矩。方一鸣还在场。他好歹也要为冉冉想一想。   他非要跟冉冉闹的不清不楚的。这是败坏冉冉的声誉。   你说的这番话。我可受不起。   冉冉跟他并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冉冉极力想要撇清跟他的关系。林毅是感情猎手。冉冉在他织造的网里挣扎。   方一鸣终于看懂了。她们之间不是简单的剑拔弩张。那种暧昧的气息最是腻人。他只能视而不见。又继续把话題引回正轨。   他习惯性的抓一抓头发。然后把茶杯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居然是寒山毛尖。他只能皱着眉头把它喝了下去。   白白烧毁。恐怕林公子是误会了。今日不就是來与你商榷这件事情的么。   林毅的为人。他最清楚了。他只能先礼后兵。但是林毅可能连先礼后兵的机会都不给他。   你來与我商榷。不知道你是以何种身份代表黎氏來向我商榷的。企业董事还是黎元洪未來的女婿。   林毅觉得气愤。他方一鸣跟淼淼有了婚约。跟黎沐不清不楚也就算了。现在。又勾搭上了冉冉。他方一鸣何德何能。让冉冉对他投怀送抱。   他以为方一鸣搭不上话。得意洋洋的拿起茶杯喝起茶來。那眼神也是充满挑衅的。   方一鸣心有不满。却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他一时沒有忍住。想要与他辩解。却被冉冉一手按住。   冉冉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暗示他稍安勿躁。这本來就是黎氏的事情。不需要赔上无关紧要的人。   他们虽然是盟友。但是不需要他为黎氏做出牺牲。得罪了林毅。方一鸣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的。   冉冉举手投足间。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又回來了。处变不惊。让常人望而生畏。可惜。林毅并不是常人。   冉冉的头发上的卡子很适合她。简单大方。她今天抹得是一只橙色的口红。橙色是很难驾驭的一种颜色。她却很漂亮。让人眼前一亮。   既然如此。我以黎氏宗族嫡女的身份跟你商榷;便沒有不妥。   冉冉看着林毅的眉毛。他的眉毛很浓烈。像是一幅水墨画。只有山峰的走向;但是尽管如此。却还是有王者之相。   你说的话。沒有依据。算不得数。我來问你。货品被烧一事正在商榷阶段。怎么能说是白白烧毁。   你这样。只会让我以为。你们林氏无心商议。   “啪啪啪啪……”。冉冉的话音刚落。便赫然响起击掌的声音。是林毅在鼓掌。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满足。他又什么好高兴的呢?   他很得意。这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來的自信。他认为。他可以吃定黎氏。但是事与愿违。冉冉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既是商榷。那就应该让我看出你们的诚意來;你留一个外人在这儿。不会是为了威慑我吧。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想诚心商议呢。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黎林两家会晤。方一鸣就不应该坐在这里。他沒有那个资格。可以跟冉冉并肩坐在一起。   方一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把冉冉的手甩开。心中愤愤不平。对着林毅就是一顿斥责。是他宴请林毅。怎么自己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我是外人。依我看。你林毅的心思也不单纯;何必惺惺作态。直视清高呢。就凭你。我看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从他进來。他就看透了林毅。他言语里对他的忽略。还有他对冉冉的挑衅。他都一清二楚。只是忍者不愿发作。这一次。实在是他过分了。   他忽略他倒不要紧。但是冉冉是天之骄女。不应该受他这样的编排。冉冉为了黎氏。也是牺牲良多。   第五十九章 北风其凉 雨雪其雾 - 墙头马上 - 時七   他这一发作。倒是落下了口实。好让林毅借此发作。林毅不理会方一鸣的话。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冉冉。向她讨一个说法。   冉冉只好依他的意见。又去拉方一鸣。示意他先出去。   她拉住方一鸣的手臂。方一鸣看着她还是怒气冲冲的。她只好柔声劝慰他。方一鸣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这里有我。你先出去等我好吗。。   她知道方一鸣为什么会愤怒。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不能向平常一样处变不惊。这是关于自己的尊严的问題。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这样处理。   所以。她对方一鸣说话的方式;不是告知。更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好在。方一鸣只是看看她两眼。并沒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但是。他的出去之前看她的那两眼;饱含着失望与落魄。   方一鸣。拿她沒有办法。只能够尊重她的决定。独自离开了。   冉冉看着方一鸣离开。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來。她怕方一鸣会因为一言不合。跟林毅两个人打起來。   黎林两家的事情。不能因为他们两个人受到影响。   她正视林毅。发现他正以一股邪恶的笑容审视着自己。这种感觉极为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早就就成了餐桌上的一道菜肴。他垂涎已久。   冉冉狠狠的把茶盅摔在茶几上。想要以这种方法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议。   她下手从來都不在乎轻重。那青花瓷的茶盅虽然还稳当的站在桌上。但是却因为力道过大。有了一道裂痕;正在慢慢的渗出水來。   林毅看到冉冉这么大的火气。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他故作轻松的姿态。躺倒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似笑非笑的对冉冉说。你这是在向我表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了。   冉冉极高傲的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脚下。湿漉漉的感觉真的是太不舒服了。还很狼狈。   她下意识的把脚往里面缩了缩。想用裙摆把双脚遮住;抬起头。发现林毅还是兴致盎然的看着自己。   她这才想起來。自己还沒有回答他的话。气哄哄的堵他一句。你知道就好。   林毅早就将她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了。冉冉特意堵他。他也只能一笑置之。   他潇洒的从沙发上起來。身材高挑极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更显得他气质非凡。   他避过茶几。往冉冉这边走过來。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冉冉的身上。他把她留下來绝非公事。   你不要过來。   冉冉感觉不好。就喊出一声。但是此刻已经來不及了。林毅就活脱脱的站在她的面前。   想到前两次的亲密接触。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林毅。对她來说始终都是危险的。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不是一个可以认真依靠和值得托付的人。   她也沒有想过。会跟他有亲密接触。她习惯性的向后缩了一下。抬头仰视林毅。   那种被人仰视的感觉。应该是很令人振奋的。林毅却不以为然。对于这些。他早就是司空见惯了。   他本來只是想着捉弄她一下。但是看见她下意识的往后缩。心里却又一种说不上來的感觉。是怜惜吗。   不同以往。她这一次居然会有退缩。那迎难而上。不服输的冲劲去哪儿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來。冉冉也是一小女子;再怎么坚毅。也比不得男儿。他想到这里。也就正经了起來。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的鞋袜湿了。   说罢。他居然神态自若的把冉冉的脚抬了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作势就要帮她把鞋子给脱了。   冉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将手扬了起來。不由分说的就落在了林毅的脸上。   是她纤长的右手。这一巴掌并沒有在林毅的脸上留下痕迹。反倒让他的心里更加乱了起來。他今天懂得沉默。究竟是怎么了。   气氛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林毅沒有说话。直到门外传來敲门的声音。冉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措是荒诞离奇的。   她打了林毅一巴掌。稀罕的是他居然沒有动怒。在她眼前的这个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人敲门。冉冉立即把脚从他的腿上放了下來。又不停地扯着裙摆。想要把脚藏在里面。在古时。被男子看见裸足。总是不好的。   林毅也缓了过來。正了正身子;像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过一样。沉着嗓子喊了一句。进來吧。   两个侍应生走进來了。低眉顺眼头也不敢抬。迅速的把食盒里面的小点心放在了几子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就关上门出去了。   有豌豆黄。杏仁豆腐。金丝烧麦。枣泥锅饼。鲜肉锅贴。水晶虾饺。还有一些是冉冉沒有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许就是方一鸣说的新氏点心吧。甜汤是酒酿圆子。还热气腾腾的。   这些都是冉冉喜欢吃的。但是跟林毅坐在一起。她却矜持起來。是因为刚才的一幕吗。她是女中豪杰。自然不会因为如此小事斤斤计较。   但她同样也是青春萌动的女子。沈映年不是她的依靠。她对林毅的看法。也正在一点一点慢慢的改变。   林毅沒有什么别扭的感觉。随手捡了一块金丝烧麦就往嘴里送。他一面咀嚼着。一面对冉冉说。   你不是饿了吗。这金丝烧麦是你喜欢吃的。快趁热吃了吧。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冉冉的心里漏下一拍來。她侧目。抢过林毅手里的半块烧麦。亦有些动怒的样子。质问他。   是谁告诉你。我爱吃金丝烧麦的。   她独立惯了。欢喜有人记挂她的喜好;也不希望有人为她如此费心。看。她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沈映年。从來都沒有给过她安全感;哪怕是一丝一毫都沒有过。   林毅被她这么一折腾。先是愣住了;但是看到她微微发怒的神色。又把那半块金丝烧麦从她手里抢了过來。咬下一口又继续咀嚼。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谁人不知。黎家的三小姐最喜欢吃嘉记的金丝烧麦啊。   我这叫投其所好。   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冉冉的确是喜欢吃嘉记的金丝烧麦。但是她心里堵了一口气在。她想要跟林毅一较高下。一计长短。   她特地绕过金丝烧麦。捡了一块温热的枣泥锅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待它下肚。她才去对林毅说话。   我最讨厌的就是金丝烧麦了。说什么投其所好。我看你这是投机取巧罢了。   金丝烧麦的香味让冉冉心神恍惚。让她沒有了兴致。也沒有了胃口。她把咬了一小口的枣泥锅饼放下。从衣间抽出一方手帕;那手帕是翠绿色的。沒有图案。只有两行小字。   那两行小字是绣上去的。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冉冉用它轻轻擦拭了一番。就把它绕在了手臂上的素银镯子上面。可是绕來绕去。最终还是散开了。她一时气愤。把手帕扯下來。重重的甩在几子上面。   林毅看着冉冉。知道她是为了逞强罢了。暗暗笑过。便拿起冉冉甩在几子上的帕子看了看。擦了擦手。然后又丢在了几子上。   你不爱吃便罢了。跟它置什么气。   冉冉听了。才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失仪了。不免红了脸颊。她只好把头低了下來。   她留下來。并不是为了跟他卿卿我我的。她还有正事。所幸她还沒有忘记。   她还沒有沦落到那种。需要敌家同情。**臣服的地步。   她又盛气凌人的跟他犟嘴。想要把握主动权。她忘不了昨天晚上。他信誓旦旦的说要给黎氏永世荣华。   很可惜。他的计谋冉冉看的很透彻。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去蚕食黎氏。冉冉。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我跟谁置气。还轮不到你來置喙。我既然已经支走了方一鸣。你就应该认真的与我商议。   林毅嗯了两声。点了点头。便侧过身体跟冉冉对立着。他的心里才不会这么想。难得的机会。既要谈公事。也是要谈请说爱的么。   他看着冉冉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里并沒有他。冉冉。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使是在这种危机关头。也是这样的。   心里居然是空落落的。他只好坐正身子。掩饰神情里的失落。随即。又换上一副自信的样子。信口开河起來。   是轮不到我來置喙。但是林黎之间的事情。如何商榷。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吧。   他其实是想问冉冉。考虑的如何了。只是定下的两天期约未满。他只能这样含糊其辞的暗示她。   冉冉扭过头去看他。凤眼一瞪。倒更显凌厉。一个衣着清秀的女子。是不应该这般粗鲁无礼的吧   但是她顾不了这么多。林毅这样问她究竟把她置于何地呢。犹如在刀尖上行走。如履薄冰。   她跟黎元洪已经有了嫌隙。自己此时做的决定也未必能够算数。既然算不得数。她为什么要忍受着林毅的层层盘剥呢。   黎元洪一心想要找到黎沐的下落。是她自私的让她跟沈映年远走高飞;现如今。她如何挽回局势。   啊。天知道。黎元洪跟林毅会不会各自退让一步呢。   海阔天空的局势。是不属于她冉冉的。她若不能为家族做出贡献。迟早是要被弃如蔽履的。   第六十章 惠而好我 携手同行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的眉头紧蹙。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來。她对林毅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男子。   她所说的。自然是他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了。不为别的。冉冉早就见识过他的险恶了。虽然现在。冉冉对他的看法有了些微妙的改变;但第一印象是不轻易能抹去的。   她对林毅。就这么咬牙切齿么。   林毅看到她的面目变得狰狞起來。也只能冷冷笑着。他们两个人。沒有谁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的。   虽然林氏在上海滩风光无限。但是前有权臣巨子。后又钱财无数。有多少人崛起过。又悄无声息的败落下來。   片刻的风光繁华算不得什么。方家不也是权倾朝野的商业巨头么。到头來还不是想要倚靠黎氏的名声。屹立不倒。   他给冉冉的那一条退路。或许不好走。但也好走。人。为了自保。是沒有底线的。更何况。这是一条最好的出路。冉冉会拒绝。黎元洪势必会劝她归降的。   能够用一小小女子平息的事情。又何必去动用一兵一卒呢。更何况。这是只赚不亏的买卖;说什么蚕食。在他的心里冉冉还沒有那个重量。   他苦笑两声。然后拿起沒有喝完的半杯茶。一饮而尽。是寒山毛尖。已经凉透了。沒有半丝热气。   我这样是怎样。你且把话说说清楚。   冉冉放松下來。把与他对视的目光收回來。又落在几子上的帕子上。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还有誓不罢休。   半杯水下肚。林毅却还不解气。又斟满一杯温温的。喝下去。不知道他是真渴。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与愤怒。   沈映年也喜欢喝寒山毛尖。方一鸣曾有一次因为茶叶跟沈映年针锋相对。但是事实上。茶叶并不是重点。   黎沐。是方一鸣爱而不得的珍宝。   你说的那些。都只是对你。我对别的女子。从來都不是这样的。   冉冉疑惑。究竟是对她还是对黎氏呢。恐怕是后者吧。再说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品行。她不需要有人为她不择手段。   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被人这样攥在手心里算计。总是让人不自在的。   冉冉长叹一声。向后倒了过去。能够在沙发里窝一窝。也是不错的休惬的方法。她窝了一会儿。勉强的坐起來。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厚爱了。   冉冉讲话冷嘲热血。却也是一针见血。林毅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要用哪一种方法手段。还需要她讲破吗。   她还沒有完全取得黎元洪的信任;双方撕破了脸。谁都不好看。   先礼后兵。是她惯用的招数。不知道。在林毅这里。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林毅连续喝下了两杯水。心里的无名怒火烧的更加旺盛了。他冷冷的侧过身子。冉冉正以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他。她的姿态摆的未免太高了。   他的身子渐渐的压了下來。逼得冉冉不得不向后退。他紧紧的盯着冉冉的眼睛。不舍得放开。就像是他觊觎已久的猎物。终于让他得逞了一般。   凶恶。贪婪。还有一丝怜悯与不舍……   那你说。你想怎样。   冉冉早就被他逼得节节失守。现在只能窝躺在沙发的靠背上。被他箍的动弹不得。从这个角度去仰视林毅。他的眉毛还是最出彩的。   还有那高挺的鼻梁。每一笔都为他添彩。他亦正亦邪。他现在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呢。冉冉不知道。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炙热了。   冉冉看着他的嗓子。他嗓子一紧。喉结分明的凸了出來。   她答不上林毅的话。因为她不知道是要说实话还是骗他。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亦不得。有些事情。还需要仰仗林氏的威名才能解决。   林毅看着身下的人。她不再咄咄逼人般的犟嘴。心里的无名怒火渐渐的平息。她的头发洋洋洒洒的散在沙发上面。   那一枚方形的卡子。已经从头发上面滑了下來。还有她的脖子。很长。白净无瑕。她今天的穿着。林毅很喜欢。他喜欢看一个女孩子这么活泼。清秀。   他有些动容。情不自禁的扬起手去替她把头发抚好。他忘记了。这个女子曾经想要了他的命;他居然给忘了。   或许。他并沒有忘记呢。他是在自欺欺人罢。他知道。冉冉不会同意他的计谋;他的不择手段也的确只对她一个人。   冉冉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林毅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头发。她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她从心底里还是抗拒林毅。她怎么都忘不了。那一次她给了他两枪。才得以虎口逃生。   林毅说。别动。他又继续替冉冉把头发抚好。把卡子替她卡在头发上面。   这一次。冉冉沒有动。待他将头发卡好。冉冉才回过神來。就这他的肩膀那么一推。自己也从沙发上弹了起來。   林毅捂着肩膀倒在一边。冉冉神情漠然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哼两句。才说。   你忘记了。我曾经想要你的性命。你若再这样不思进退。不知悔改;我便再教你尝尝那枪子的厉害。   冉冉的枪法是自己偷偷学的;为的是能够跟沈映年并肩作战。现在。她手里的枪只能够用來自卫了。   林毅倒在一旁。他的肩膀曾经受过枪伤。是冉冉冲着他的肩膀开了一枪。他捂着肩膀。可能是伤口裂开了。   他转身。看见冉冉漠然的表情。便把捂着肩膀的手放了下來。白色的衬衣。被沁出來的血迹给染红了。看被晕染的地方。血并不多。   你不敢。杀了我。黎氏也不会好过。   他说的沒有错。现实总是给人无力感。   他看着冉冉得意的表情渐渐凉下來。变得颓败徒然。心里虽然有快意。但是更多的居然是怜惜与不忍。   我听说昨夜。家出了一件大事。黎淼今日病了。你昨夜回去。黎元洪对你起了疑心吧。其实你何必放走黎沐。把所有的一切往自己的身上抗呢。如今好了。黎元洪并不领情。待黎沐知晓你的计谋。她还会安心的跟沈映年离开。   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沈映年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他会知道这么多。一部分是自己参透的。另外一部分是因为陆元。   那天。冉冉开车把他放在了黄浦江边。是陆元发现了他。把他送到了医院。他身受重伤的事情。也只有陆元知道。第二天。又在杜月笙处碰到冉冉。惊慌失措去找杜月笙。是为了找黎沐。后來的一段时间。黎沐就再也沒有露过面;外界纷纷怀疑。甚至揣测她已经死了。然而。就在昨晚。陆元看见了她。   她还好好的立在方一鸣的身边。只是看起來不大好了。用心想想。就会知道这是冉冉惯用的计谋。金蝉脱壳。   冉冉一惊。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是谁告诉他的。这件事情除了她。只有方一鸣跟沈映年知道。方一鸣跟他从不往來。这是秘密。他沒有理由去告诉林毅。   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妥的。就像是事情败露。才有的愤怒。她立即朝他冷哼两句。神态自若的说。   我父亲的名讳岂是你能喊得。实在是荒唐。你既然喜欢猜忌。我也只能由得你去了。只是黎家是大户。这些漫无边际的话。还是不要肆意宣扬的好。省的给各自徒增烦恼。   林毅肩膀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了。但是并不要紧。他轻轻的瞥了一眼。又继续看着冉冉。戳破她的谎言。   他喜欢看她惊慌失措。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就别急着撇清了。陆元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了。   一股窘迫感漫上心头。原來他早就什么知道了;她还以为自己的计谋万无一失。她也太沒有防备了。   陆元。能够推黎沐下水。就能够出卖所有人。况且。她对陆元一无所知。   她也小看了林毅的能耐;她以为他只能集结一些乌合之众打压黎氏;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把自己的秘密也扒了出來。   你到底想要怎样。   她直言不讳。想知道在林毅的心里。除了想要得到黎氏。还有什么。是他想要得到却沒有得到的。   林毅扬了扬嘴角。轻松下來。不经意的就向冉冉伸出手去。想要揽着她的肩头。   我想要怎样。你最清楚;何必多言呢。   他想要逼迫冉冉。嫁给他。他现在不仅有黎氏的把柄在手。他还知道冉冉的秘密。   他真是一个危险的人。   冉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清里暗含秋波。可是下一秒。她就无情的将他的手给甩开。抛下一句话。想要起身离开。   你既然这么喜欢做梦。我便不打扰你做春秋大梦了;告辞。   她压制着心里的怒火。脚步走的极快;她真是懊恼。自己居然跟他独处了这么久。   林毅肯放手就这么让她走了。他的伤口虽然裂开了。却忘乎所以起來。   他对着冉冉的背影。告诫她。如果后天你还不能给我答复。我便登门向你父亲提亲。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了。   冉冉听到了他的话。走的更加快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卑鄙小人。   第六十一章 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从嘉记出來。方一鸣已经离开了。街上空落落的。沒有他的汽车。更不见他的踪影。   屋檐上落下來的水滴。有一声沒一声落寞的滴答着;雨已经停了下來。但是烟雨中的朦胧样子。更是给上海添了一番别的景致。   淮海路上的人群又开始熙熙攘攘起來。往來的商贩络绎不绝。这烟雨中的繁华景象。是冉冉喜闻乐见的。   她只能拉着裙摆。蹦到湿漉漉的地面上。好去招呼一辆黄包车。这迟來的天气。并不影响生意人的心情。   一辆黄包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车夫是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男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但是却非常的沉稳;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所经历过的沧桑。是冉冉她们这种贵族想都沒有想过的。   他头上的那顶帽子。是土黄色的。看起來非常的破旧。很显然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也是带着这顶帽子的。   冉冉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将自己的地址告诉了车夫;车夫高喊一声“走咯”。黄包车就开始在湿漉漉的地上颠簸起來。   虽然颠簸。却能够欣赏路边的景致。一幕是大都市的繁华。一幕又是江南水乡的别致。走街串巷。终于看到黎家洋房的一角了。   那高耸的楼阁。无不华贵精致。只不过。在这动荡的乱世中。还有什么是能够屹立不倒。长久保存的呢。   恐怕。是沒有的。就算是人心。也有被利益腐蚀的那一天。   车夫将车子在正门停了下來。正门的气势就更加的恢弘了。冉冉下了车。付过钱车夫便拉着车子。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了。耳朵里。还有车轱辘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慢慢的渺茫起來。直到消失。   她在门前矗立了一会。心里燃起不同以往的感受。这座门是既陌生。有熟悉的;或许在不久的将來。它就会改头换面了。黎氏的匾额还能挂多久。黎元洪是不是还留有一手。还有程航远的事情。她能不能插手呢。   这是一个秘密。同样也是一个沒有谜底的谜。在黎元洪的心里。冉冉是沒有权利知道的。   想到这里。冉冉有些无奈。她只能拉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在阶梯之上。如果在平常。她会想象这地上铺着红地毯。等待她的将是万千星辉的未來。而现在。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敢都不敢想。好像每一步。都把她带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渊谷里。   她登上了阶梯。又要穿过外廊。这条走廊也是相当的长。不远处的大厅里。好像是热闹非凡。女仆佣人都络绎不绝的涌进去。   她有些好奇。这些鱼贯而入的佣人脸上都写着紧张不安;甚至是焦躁忧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淼淼的高烧还沒有退下來吗。   这样一想。倒是有些相似。她不觉放快了脚步。却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   冉冉小姐。你等一等啊……   原來是管家陆叔叔啊。他看到冉冉转身。便停下來不停的喘息。想必。他在冉冉的身后追了很久;只是冉冉一直沉迷在自己的思想里。沒有听到。   陆叔叔的衣服也有些潮湿。鞋子更是湿漉漉的。他手里还杵着一把雨伞。雨伞上的雨水正在不停地往下滴。他停留下的地方。居然被这些水给滴湿了一滩。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來的。   陆叔叔。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情。   冉冉只好等着管家喘过气來。看他这样肯定是累坏了。他是黎家的管事。有什么事情需要劳烦他亲自做的呢。除非是黎元洪交待他的事情。他不放心让别人去做。   陆叔叔沒有心思去整理湿漉漉的衣着。喘气的频率也渐渐的稳定了下來。他这才一五一十的向冉冉道出原委。   老爷在蓝布汀酒店宴客。打电话來叫小姐去呢。   又是宴客。这一次宴请的是谁。还需要她一枚弃子出面吗。冉冉的心里又有了疑惑。却又不好在陆叔叔的面前表达出不满。   她只好甩了甩袖子。然后去挠脖子后面的头发。有一些为难的问他。   陆叔叔。可知道宴请的是谁。   陆叔叔在黎家待了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自保的道理。他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黎元洪因为黎沐的事情向冉冉发怒。最后却惩罚了淼淼。黎元洪的怒气还未消散。所以淼淼病了他也不管不顾的。   但是冉冉的身份跟淼淼不同。就算有些猜忌与不满;他还是亲自打电话叫她赴宴。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只能谨慎谦卑的回答她。   能劳烦冉冉小姐出面的。不是大人物就是昔日故人;冉冉小姐还是快些。别让老爷们就等了吧。   冉冉转念一想。觉得陆叔叔的话说的在理。只好点点头。想跟他出门;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有些失仪。   陆叔叔在厅里等一下吧。我要上去换套衣服。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赴宴。总归是有些失礼。   她不待陆叔叔答复。就跑到大厅里。厅里确实热闹。这些女仆佣人全都乱作一团。楼上。楼下的乱作一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她抬头。看到明镜一样的天花板。把众人的动作形态都记录了下來。忽然瞥见楼上转角的地方。有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男子。他是方一鸣啊。   他沒有遵守约定。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嘉记。既然是回了这里。从下向上的仰望他的背影。他好像在踌躇的抽一根烟。看來。他会抽烟。的确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令人烦恼的事情太多。沒有一根香烟來消解烦恼。是痛苦的事情。   冉冉现在沒有时间去深究这么多。她现在要换一身华服去赴宴。走上楼梯的时候。有女仆经过她的身旁。向她致以最尊敬的问候。   声音虽然很小。满怀心事的方一鸣却听得到。   他有些茫茫然的回过头。看见真的是冉冉回來了。居然有一个隔世的沧桑感。就像是两个久别经年的故人。重逢一样。   他缓缓的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把剩下最后的一截烟嘴。丢在地上踩灭。他沒有开口讲话。刚刚失败落荒而逃的人。是沒有什么话好讲的。   这个场景。却逼得冉冉先开口了。她离开嘉记之后。心里更加的确定自己是被林毅玩弄。羞辱了。一想要面子的她。不会向别人袒露。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你怎么又回來了。不会是淼淼出什么事情了吧。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但是空间里的距离感。让彼此说的话都产生了回音。两个对立的人。都在等着回音消散。跟彼此讲话。   你家的佣人打电话到我家。说淼淼的高烧不降反升;我只好过來看看了。   两个人居然都有了默契。谁都不提及在嘉记跟林毅的事情。那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耻辱吧。   哦。那淼淼现在怎么样。   冉冉极力压制住心里的关切。像是不经意问出的一句话。事后。又把目光瞥向别处。在外人看來。她一点都不担心淼淼。但是方一鸣并不相信她。   方一鸣无谓的耸一耸肩膀。示意他也不知道。然后又开口说话。   我弄了点盘尼西林。多少也会有点用处。   他既然能够倒抻到西药。那他就有一定的路子。淼淼的病情。也许在西医的面前。根本就沒有那么严重。   有了这个借口。冉冉心里的愧疚感也就渐渐的熄灭了。想到自己还有事情。她又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其实方一鸣还有事情想要问她。但是看她心情并不是特别好。也就沒有说出口。只是淡淡的。看她转身然后消失在他的目光里。   冉冉一走进房间。便打开衣柜。挑出一套黑色的长裙换上。坐在镜子前。随意的抓了抓头发。好让它像平常一样。洋气的曲卷起來。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让它湿润;从妆奁里挑出一只大红色的口红。描了起來。耳朵上也有红色的流苏坠子。她把手上的素银镯子褪了下來。手里握着的是黑色的流苏手袋。   唯一不变的是那方形的卡子。穿上一双尖角的高跟鞋;不仅显得个子高挑。更是衣着摩登的时尚女郎。   她每一次这样穿着。不像是去斗艳。更像是去打仗的。沒有人。不会被她明媚的容貌所折服。更何况。她的气质是浑然天成。沒有一丝拧捏作态的。   她穿着高跟鞋走出房间。在楼上走廊的地板上敲击出声音。其实她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穿着。就像是百乐门的歌女一样。要讨好顾客。只不过。她比较高级而已。属于花魁一个级别的。   方一鸣还在围栏上倚着。像是故意等她出來一样。他听见冉冉的脚步声。就抬起头去看她。他并沒有觉得惊讶。反倒是今早的那一身汉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名门贵族最典型的宴客穿着。这些东西箍在身上。一定是很难过的;最起码。她不舒服。   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别妄想着抑郁而终。因为寄人篱下。还沒有这个资格。   第六十二章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被方一鸣那一撇艳丽的红色。晃得眼睛疼。但是她又不好回避。方一鸣的眼睛。只能告诉他。自己的事情与行迹。   我要出去了。   方一鸣当然知道了。她是特地回來换一身华服。好去赴宴的。他像是沒有听见去一样。又问了她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   可能是真的沒有听见吧。两人相隔的距离比刚才要远。方一鸣是倚在淼淼门前的;淼淼的屋子里仍旧嘤嘤泣泣。而且进进出出的佣人又多。听不清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冉冉一只手拿着手袋。另一只手去拉裙摆。一放踩到裙摆而摔倒。那样是很滑稽的。   她一面走着。一面重复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楼梯口。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是停下來还是继续走下去。她应该跟方一鸣交待清楚。现在两个人是盟友了。她沒有理由不相信方一鸣。   她在楼梯口停了下來。等待方一鸣给她答复。但是方一鸣迟迟不说话。她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消磨。黎元洪宴请的究竟是谁。需要这么重视。   方一鸣这一次听得很清楚。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沉思一样。最后他才问道。   你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么。   这只是普通的寒暄。但是冉冉焦急不已;她等不到跟方一鸣说清楚來龙去脉了。尤其是方一鸣在后知后觉的时候。   爸爸在蓝布汀酒店宴请了客人。要我去呢。   她一面拉着裙摆下楼。一面回过头对方一鸣说这一句话。裙子并非特别的长。但是在地上拖过去总归是不好的。   方一鸣见她这样匆忙。也就不再与她有一腔沒一腔的搭话。又继续靠在栏杆上。眼神空洞的抽起烟來。   他夹烟的姿势。很忧郁很惆怅。也许外界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都是被他这让人心疼的神情所吸引了吧。   她就这样回眸一笑。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居然发现。方一鸣是那么的孤独与脆弱。他需要的只有黎沐一个人。即便是得不到。能够与她为伍也是好的。   而现在。他落魄的像是一具游尸;他的情感。就算再怎么丰满。都不是真情实意的。   外界传闻的。那个风流倜傥。潇洒多金的方一鸣死了;是她谋杀了他。   她就是一个凶手。但是这一次。她沒有难过。难过这种东西。她再也不会有了。   看见她换好衣服下來。坐在一旁的陆叔叔立马起身迎了上去。他的心里。比冉冉还要急切。毕竟。他还要仰仗黎元洪讨生活。   冉冉小姐快些吧。刚才老爷又打电话过來。催了。   冉冉有些不耐烦。但是对着陆叔叔她发做不出來。陆叔叔肯定是为了出门找她。才会被淋湿的。   她只好把手袋夹在了腋下。稍微的整了整裙子的下摆。好让它散开的更加匀称。她问管家。   陆叔叔。车备好了吗。   陆叔叔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只能是干着急。他一个下人。是不好开口去教导她们的。这是大不敬。他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双脚在地上不自觉得踱步。   早就备好了。在院子里候着呢!   冉冉见他是真的着急。心里的不耐烦也就消退了。跟着他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她一眼就看出來。这不是她家里的汽车。这辆车并不比黎家的差。甚至更好。看它锃亮的车身。就知道这辆车是新的。同时也是价值不菲。   车外立着一个穿黑色常服的男子。看见冉冉拢着裙摆出來;便朝她恭恭敬敬的弯腰敬礼。他又替冉冉拉开车门。请她入座。   黎小姐。请上车。   冉冉从來都沒有见过这个人。而且这辆车也无比华贵。她是在想不出來。这一次宴请的贵客是谁。   她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陆叔叔。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知一些内幕消息。   但是。陆叔叔避开了那一个目光;他是不经意还是知道冉冉的诉求。故意视而不见的呢。   她还立在门前。狐疑的看着陆叔叔。一面是黑衣男子的目光。一面又是冉冉的目光。这让本來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陆叔叔。更加慌了神。   他只好憨态可掬的对着冉冉挤眉弄眼。希望以此糊弄过去。冉冉根本就不把他的动作放在眼里。他只好苦口婆心的相劝。   小姐您还是快上车吧。别让老爷们久等了。   那面的黑衣人也随声附和起來。说道。黎小姐。请吧。   都到了这个地步。冉冉也不好在出言婉拒。况且黎元洪多次催促。一定是有要事。被逼无奈。冉冉只好坐进车内。   带着她的狐疑。看着身后的高耸的楼阁越來越渺小;天空居然又阴沉起來。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   想起昨天晚上的争锋相对。冉冉有些怕;她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黎元洪;更重要的是。今天宴请的这一个人究竟是谁。他能一解黎氏的困境。让黎元洪跟冉冉一如从前么。   蓝布汀是一家情调高雅的西餐厅。同时它的环境也很优越。黎元洪会选择在蓝布汀宴客。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接受过西方的教育。   缓缓。汽车在蓝布汀的门前停了下來;前拥后促的一把批的记者就往车上涌过來。   冉冉一时间就顿悟了。这些记者不是偶然。而是有人事先安排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黎元洪。   或许在他黎元洪的眼里。货船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要推翻的是在幕后策划的那一个人。所以冉冉的生死。在他的眼里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微微的蹙了蹙眉毛。表示不悦。有一次。她跟黎沐被记者围在淮海路上质问淼淼的事情。那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个时候。黎沐一句话都沒有为自己辩解;她觉得黎沐怯懦。出头为她解决。但是这种事情。解决不了。只会越描越黑。   这一次。记者会逼问她什么呢。黎沐去哪儿了。黎氏的大权会不会落到她手里。还是如何解决这一次失误。   那个黑衣人为她拉开了车门。用身体帮她挡住了一部分的记者。但还是有刺眼的白光闪过。有人在拍她。更有甚者。拿着今天的报纸。向她询问黎沐的下落。场面乱哄哄的。光靠一个人为她遮挡是远远不够的。   那些记者很快就向她围了过來。把她堵在人群中间。进退两难。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的询问她。她听到的声音是乱哄哄一片嘈杂的。但是她知道。她们想要知道的。无非就是黎沐的踪迹。还有黎氏以后的去向。   原來。在这个时候。她也是无力反驳。说不出话的。   有人举着报纸问她。黎小姐。黎沐久不露面。是不是在货船的火灾中丧生了。对此你们是不是选择秘不发丧。   也有人拿着笔记本。目光凿凿的质问她。外界传言黎淼对这场商业联姻颇为不满。在情感上又跟方一鸣不和。那么黎沐是不是真的介入了他们两个之间呢。   更有甚者。说出一番毫无边际的话來。她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是杂乱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那么一句。   不知道黎小姐。今日赴宴是不是与袁公子商榷婚事的。   袁公子。商榷婚事。以前她还自信满满的对黎沐说。任何人都可能是淼淼。唯有我不会。   这件事情的曝光度。比黎沐失踪。淼淼跟方一鸣情感不和。热多了。到了明天。铺天盖地的报纸。都会登上她黎冉的照片。   这就是黎元洪不让她参与政事的借口。心里沉甸甸的。好像透不过气一样。   这些记者很快就被人给推开。中间留出一条宽广的道路。冉冉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身后嘈杂的声音从來就沒有断过。   她从來沒有像这个时刻一样。心慌。不得安宁。   蓝布汀的装修很精致。是很典型的西方茶餐厅的装修风格。但是却更为典雅。   刚走进去。就有人给冉冉带路。是一个穿着衬衣马甲的女服务员。她的气质还算出众。但是在冉冉的面前也就黯淡无光了。   黎小姐。这边请。   她说完。便有回音传过來。蓝布汀很大。但是这样空旷寂静还是第一次。绕过一道屏风。场景便明朗开來。   屏风的后面。是一张铺着华丽桌布的长桌。那块桌布。是暗黄色的。上面的刺绣很精致典雅。放在这里的确是可惜。   这里的事物。就连是一椅一木都无不华丽的。强烈的灯光。让冉冉的眼睛有些刺痛。她只好闭上缓了缓。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她。   黎元洪跟吴敬君分别坐在两旁。桌子上面有鲜花。蜡烛。红酒。倒茶自然是不用说的。俨然一副要吃大餐的样子。   但是。那主人位上高高站着的男子是谁。冉冉不知道。她沒有见过他。却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他好像是在看着冉冉。那奇怪的笑容冷不丁的让冉冉生出一丝恐惧感。为什么。同一个陌生的人。会带给它两种感觉呢。   他也不讲话。只是看着冉冉。好像要让时间凝固。跟冉冉进行一次心与心的情感交通一样。但是冉冉。除了疑惑便是疑惑。   这个看似身份显赫又似曾相识的男子。到底是谁。   第六十三章 出其东门 有女如云 - 墙头马上 - 時七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是黎元洪开口打破的。他坐在男子的左手边。对冉冉的迟來好像有些不满。微微的皱了皱眉。便向冉冉招手。示意她过去。   到我这儿來。快过來。   冉冉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他只好耐着性子唤了两声。在外人面前。他又回到以前那个善良。仁慈的严父形象了。   他黎元洪会选择牺牲淼淼的婚姻。也是事出有因的吧。虽然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两任总统和三任副总统。但是位高就一定权重吗。那倒未必。   为了避免尴尬。冉冉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黎元洪的身边。但是。她沒有坐下來;那位男子还在看着她。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怪异了。   她只能向他回以一个微笑。只有这样才不会失了礼节。   吴敬君跟黎元洪对立坐着。她的穿着倒是端庄得体。一袭墨绿色的旗袍。肩膀上是黑色的水貂绒披肩;手腕间的翡翠镯子。是新淘得的古物。她很喜欢。只有重要的场合才会拿出來佩戴。   看來。今天的这一场宴会。她也是相当重视的了。   见你來的这样匆匆。路上不顺畅吗。   她这样问。是想要调节气氛。两个似曾相识的人。应该怎样去开口。   冉冉不知道。外面那些记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十有**就是因为那件事情。呵。这样的事情还是落到她的身上了。   她兴致低沉。所以淡淡的说;我來的唐突。失礼了。   这些客套话自然不是说给吴敬君听的。她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那男子见冉冉说话。心里不由得更加欢喜;他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有一种别人沒有的气势。很难得。即使她说出的话再怎么平淡。始终都透露出一股少有的英气。他搭腔接话。   不。让黎小姐如此仓促。是我沒有思虑周全。黎小姐不会怪罪吧。   他似笑非笑。等着冉冉给他回应。但是渐渐的。他好像明白过來。冉冉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时隔多年。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冉冉还沒有说什么。黎元洪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掌。冉冉觉得惊讶。很长一段时间。黎元洪都沒有这么亲热过了。原本两个非常亲热的人。忽然疏远陌生起來。是非常难过的。   她动也不敢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黎元洪拉着她的手。沾沾自喜的对那位男说话。其实更多的是在说给冉冉听。   他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冉冉的手背。他的手心里有一些老茧。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他自己。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跟男子的交流。更多的像是在恭维。   是不是很可笑。他恭维的对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冉冉;这位是袁世凯的九公子。你可还记得。   袁世凯在1916的时候身患重病。不治而亡。而黎家又久居上海。未与天津北平等内陆往來。冉冉是一小小女子。虽然颇得黎元洪的宠信。但是政治上的事情她却也不懂。   袁世凯的九公子又怎么样。她不记得。想必这又是黎元洪巩固地位的手段吧。   她讪讪的苦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记得。   黎元洪看见冉冉摇头。有些失望。把她的手放了下來。又转过去跟袁世凯的九公子。喋喋不休起來。   你看看她。竟然把小时候的那档事情给忘记了。不过啊。你也别放在心上。过段时间让她跟你回天津好好玩玩。也就又亲热上了。   爸爸。   冉冉有些不可思议。情急之下喊出声來了。她实在是沒有想到。黎元洪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轻薄的话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剖析的一干二净。她曾经的信誓旦旦。皆因为黎沐的离开而不复存在了。是不是她曾经的那些骄傲与风光。都是因为黎沐不再而得來的呢。   然而。黎沐的离开又给她带來了什么。林毅一步又一步的蚕食。还有程航远不顾道义的蛊惑。就连黎元洪也开始算计她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多伟大呢。牺牲自己來成全黎沐的爱情。简直是可笑。她不是救世主。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   冉冉这一叫喊。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黎元洪是怒气。吴敬君掩面惊愕。而那位男子居然愣住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对黎元洪说。   是伯父说笑。黎小姐不要介意。坐吧。   冉冉撇了撇他们各自的神情。眉头不由得蹙的更紧。看來。外界传言是真的了。但是自称是袁世凯九公子的男子。她真的是很眼熟。他叫什么。   冉冉三魂丢了七魄。把流苏手袋放在了桌子上。旁边是盛了红酒的高脚杯。那男子也 坐了下去。很明显沒有了刚才的兴致。萎靡了下來。   席间的气氛。沉静下來;犹如一潭死水。风平浪静。但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又能够维持多久。暴风雨。马上就要來临了。   袁公子刚从美国回來。他后天便要回天津了;冉冉。你这几日得空。便陪他好好逛逛。我们两家。可是故交呢。   吴敬君优雅的拿起咖啡杯。呡了一小口。放下之后。又拿起白餐巾擦了擦嘴。她这样讲。是为了缓解尴尬。   听见吴敬君这样讲。冉冉的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与不满。都不得不收起來。她拿起酒杯应酬他。鲜红的液体就像人的血液。让人触目惊心。   有朋自远方來。不亦乐乎。我一定好好招呼袁公子。   说罢。男子也拿起倾斜着向她示意;冉冉也小饮了一口。酒。很醇香。   男子萎靡的心情又好了一点。兴致勃勃的找话題跟冉冉聊天。他对冉冉的生活习惯都很了解。但是冉冉对他就是一片模糊。她只知道。他是袁世凯的第九子。还有可能是黎元洪给她挑选的夫婿。   男子喝了一小口红酒。放下酒杯。开始用白餐巾擦嘴。西餐是很看重餐桌礼仪的。他又是在国外生活。对这方面很熟悉。   听说伯父说。黎小姐的画艺精湛。不知道我有沒有机会与你切磋切磋。   冉冉念得是美术学院。她最喜欢画油画。但是这件事情。她从來都沒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就连沈映年都不知道。   她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他的影子在脑海中不断的交替。重合。把她脑海最深处的记忆翻出來。也找不到他们相识的证据。   冉冉。是真的不认识他的。   她的流苏耳坠。晃动起來煞是好看。冉冉有些防备。试探性的询问他。   袁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十一年前。在天津。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十一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也难怪冉冉不在认识他了。冉冉仔细回想起往事。记忆里好像是有一年去了天津。   时间太久远了。画面也变得模糊。冉冉只好对他摇头苦笑。也是对自己的嘲讽;就因为那一面牵扯十一年的时光。是她的幸事还是不幸呢。   许久沒有离开过上海。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黎元洪讪讪的向男子拜拜手。他的动作极不自然;冉冉知道。他对冉冉今天的表现极为不满。至少。在他的面前。冉冉应该让这个男子高兴。现在看來。他并不高兴。甚至很失落。   冉冉把他忘了。就引得他这么伤心失落吗。还是说。他跟冉冉之间就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而他一直记得。   有你记得不就成了么。再说了。这桩事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如今你父亲早亡。我们也不会不顾道义。不遵守承诺。你大可不必担心。只是冉冉年纪还小。里里外外又离不得。只能委屈你。再多等两年了。   两个人又客套的聊起來。话題就在冉冉的身上打转。冉冉去天津的时候。才只有九岁。这个袁公子看起來与她大不了多少。也是家财万贯。家世显赫。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能够让他对冉冉念念不忘呢。   男子低着头。显得深沉。更突显出一副文人的样子來。看來。今天的宴席是专为冉冉而设的。   早就听闻伯父深明大义。克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原來。他叫袁克久。黎元洪果真忍不住。要给她挑选夫婿了。   这一次。不知道袁家会给他多少好处。会让他同意。袁世凯早就不在人世。他还真是重情重义啊;冉冉会同意么。   听到黎元洪的话。冉冉的脸色顿时变了;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一颗炸弹还是把冉冉扎的灰头土脸。心如死灰。   爸爸。你在说些什么。   黎元洪睨着眼睛看她。对她的举措很不满意。所以目光也是冷冷的。冉冉看着。居然忍不住颤栗起來。她紧紧的抓着手袋的一角。好方便随时离开。   她以为依照她的聪明才智。能够让黎氏雄起;能够让黎沐跟重获自由。但是。现实还是把她淋得透心凉。   黎元洪无比冷静。也无比残酷的对她说。我正式向你介绍。他是袁克久。是你少时就定下的夫婿。   原來。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冷静下來。手袋却把高脚杯扫倒。红酒洒了她一身。袁克久站起來了。吴敬君也站起來了。他们都向她扑过來。想要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   只有黎元洪还安静的坐着。他果真是高深莫测。讳莫如深啊。   第六十四章 虽则如云 匪我思存 - 墙头马上 - 時七   样狂轰滥炸的心理打击。谁能够承受的起。   可她连一个牢靠的避风港湾都沒有。是不是很可悲。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冉冉。你那里不舒服。   吴敬君也跑到她的身边。而且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短暂的安慰之后。冉冉便把她推开了。她不在相信任何人。除开方一鸣。现在谁也靠不住。   这件事情。吴敬君一定知道。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冉冉;或者替她拒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她赞许黎元洪的做法。   跟淼淼比起來。她才是真正的被算计。她被算计了这么久。还对黎元洪感恩戴德;简直就是愚蠢啊。   她推开了吴敬君。扶着凳子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却又被吴敬君给扶住。她的头有一点点晕。眼前的人甚至都变的模糊不清了。   你要去哪儿。   她就着椅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被吴敬君钳制着。她并未走出多远;脚步变得虚浮起來。浓浓的睡意向她袭來。   她又一次把吴敬君推开。向他们摆手。示意不要跟过來。   我。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我先走了。   但是你在发烧。   袁克久再说些什么。冉冉都听不进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儿。这个充满谎言与客套的宴席。让她觉得恶心难受。   别管她。由得她去。   黎元洪的一声怒吼。让吴敬君跟袁克久自觉的停了下來。她们目视着冉冉逃离一样的跑开。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   黎元洪这一次是真的怒火中烧。在外人面前。冉冉一点脸面都不给他。他好歹是他的父亲。也是一代总统。老年落寞。就是这个样子吗。   冉冉转身就拉着裙摆跑了起來。虽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跑的却特别的快。身后有洪水猛兽。她不跑快点。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她拉着裙子跑的极不方便。又有些跌跌撞撞的。有侍应生看到她冲出來。想要扶住她。都被她给拒绝了。   她跑到门口。稀稀拉拉的雨声冷清极了。门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两个记者。看见冉冉一个人冲出來。便立马上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弃的。明天的头版头条。将会刊登黎氏又一重磅新闻。黎冉的婚姻。早就有了归处。但是黎氏的未來。又将何去何从呢。   冉冉被他们围住。脑袋痛的越來越厉害了。就像是有很多虫子。想要从脑袋里面钻出來。而她被堵住。连顺畅的呼吸都享受不了。   眼前这些人。在她模糊的视线了。全都变成了鬼魅。一个个形态诡异。张牙舞爪。实在是可怕。   不要过來。滚开。   她发烧了。神志并不清晰。被她这一呵斥。那些记者果真退后了。不敢再上前去围着她。她们从來都沒有见过冉冉。在媒体面前这样;所谓这样。就是不顾形象。   有人用相机照下了她的丑态。其实还是美得。正常的情况下。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这只能成为丑态。   沒有人再围着她。她又拉起裙子往右边跑过去。她在奔跑的时候。有缥缈的雨点跟她的眼泪一起落下來。但是她的眼泪只有两三点。而雨滴厚重沒有断绝。   心口堵得慌。喘不过气來。这个事实。把她打得原形毕露;她只不过是一小小女子。脆弱伤心是应该的。总要有一个人真心待她吧。然而好像沒有。   她跑过一个熟悉的路口。斜对面就是她熟悉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她好像也沒有必要过來了。黎元洪彻底的否认了她的权利。黎沐才正统的决策人。   她只是黎元洪的女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是。公司上的失误。也不需要她负责解决。   她有些哽咽。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强把鼻子里的酸涩给压了回去。她拉着裙子跑过去。在路中央的时候被突然飞过來的汽车给吓倒了。   她沒有大碍。只是脚踝被扭伤了。她早就被淋的潮湿。这一下又坐到雨水里。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脑袋还是被钻的痛。但是神志却更加的清醒。她知道自己跑到这里來。是要做些什么。她拉起湿透了的裙子。忍者脚踝的痛。跑过去。   有人知道她是黎元洪的女人。也有人不知道。但是沒有人过來扶她一把。司机把头从车窗里伸出來。对着她破口大骂。   骂些什么已经不是重要的了。她已经來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有人认出了她。假装尊重的叫她一句。黎小姐。然后远远的躲开。甚至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这样。也确实是够落魄的。她看到了颜卿。那个跟黎沐一样会强硬也懂得婉转承恩的女子。   颜卿穿的是绿色的短旗袍。她正在给收拾文件。却看见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摇摇欲坠的像是要倒下去。她抬起头。发现是冉冉。   她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跑过去扶住她。见她这么狼狈。也不过多询问她发生了些什么。她知道。冉冉正在发烧。而且温度很高。   冉冉一路跑过來。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了。而且脚踝又受了伤。这个时候能有个人來搀扶她。再好不过。而且这个人。自己不讨厌。   颜卿把她扶到办公室门口。冉冉却把她推开了。她摩挲着木门。好像上面的花纹都是她极熟悉的一样。因为她离开了太久。   她倚在门上。有些失望的说。这办公室原本是我的。   颜卿知道她的意思。她很谨慎的回答她。这里的一切。都是黎小姐的。   冉冉回头。眯着眼睛睨视她。然后冷哼了两句。沒有说话。   还有什么好说。人走茶凉。这些都怪罪在她头上。公平么。   颜卿推开门。扶她在沙发上面坐下來。她很累。直接就倒在了沙发上。自怨自艾的呢喃起來。   我可是他的嫡女啊。他怎可这样对我。   不知道有沒有泪水留下來。她沉静了许久。又听到一声长长的抽泣。   颜卿在旁边站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便向他报备公司的情况。   货船一事的商贩都在偏厅。吵着要见您呢!   要是平常她或许会见。但是现在她的心就像被掏空。这些事情。黎元洪原本就沒有打算让她掺和。   她只是一个备胎。如果黎沐沒有上任。黎家临时的决策人。而现在。临时的都不是了。真搞不清楚。黎元洪到底在想些什么。   冉冉冲她摆摆手。不知道是不见还是让她出去。颜卿站了一会。感受到她内心的烦闷了。知道她不见商贩。便打算出去让她静静。   不要走。跟我说说话。   颜卿一愣。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向眼高于顶的冉冉。也会开口求她留下來;其实她还挺佩服冉冉的。黎氏能有现在这么稳妥的局面。有一大部分是她的功劳。黎沐。镇压不了手下的权臣。   她在冉冉旁边的沙发上面坐下來。看到冉冉空洞的眼神。她觉得诧异。往常那么神采奕奕的人。也有心死的一幕。这一幕。不会是为了心悦的人。   冉冉觉得。孤寂冷清。她唯一的藏身之地也不是她的。虽然曾经是她的。但是以后却不是她的。要知道。沈映年曾经常在这里与她喝茶聊天;黎沐肯定也跟方一鸣喝过。   程航远最近怎么样。还是那么喋喋不休么。   颜卿知道。黎沐跟冉冉都将程航远视作心腹大患。程航远为人高傲。又不知检点;黎沐跟冉冉想要打压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如何让一个说惯了话的人。装聋作哑。   冉冉的妆有些花了。大红色的口红都晕开來;她的脑袋很痛。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也许她本身就是一潭佳酿。那醇香迷倒了很多人。   他倒是忘乎所以了。我今日乏了。且让他再嚣张两日。往后可沒这么痛快的日子了。   方一鸣说的对。对付此等痈疽。就应该擒贼先擒王。灭了他。还有谁敢在背后倒腾。这富贵闲散的日子还想不想不过了。可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颜卿还沒有说话。冉冉又继续追问她一句。   有烟吗。我的头痛的厉害。抽根烟或许会好些。   颜卿从來都沒有听说过。抽烟还可以治病。她摇摇头。告诉冉冉。   沒有。你再发烧。我帮你叫医生。   她跟淼淼都发烧了。这叫什么事情。方一鸣现在忧心淼淼。准是沒有心思在管她的。盘尼西林这类西药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方一鸣要的到。她自然也能弄到手。   不。一个人生病是很寂寞的。且让我睡一觉。也许就好了呢。   她想起方一鸣。淼淼生病有他的悉心照料。一定会很快好起來。但是她的心里是苦的啊。就算沈映年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只能怪她运气不好。沒有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   颜卿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叫医生。她的体温高出常人许多。恐怕是照了风寒。又淋了雨。这样睡下去。恐怕要烧的更厉害了。   第六十五章 正月繁霜 我心忧伤 - 墙头马上 - 時七   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冉冉摆手。招呼她出去。她就是想要这样子睡一觉。醒过來的时候这一切或许是梦。   颜卿知道。这一次冉冉的态度很强硬。是不会做任何退让的。她发着高烧。落魄而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犹豫了一会。在内心的煎熬里挣脱了出來;然后转身去里间拿出一条毛毯。给冉冉盖上。   黎沐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点。是她在当铺发现了黎沐的项链。把它买了下來。给了方一鸣。同时。她还提供了当卖人的地址。   她跟方一鸣的关系有一点特殊。颜卿即不是皇亲贵胄。也不是风月女子。从她跟随黎沐开始。她就察觉到了黎沐跟方一鸣不同寻常的关系。   她对黎沐。既有感激也有同情;但是更多的却是嫉妒。   方一鸣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呢。所以为了得到更多。她把方一鸣撞翻茶几的照片给了报社。只是想方一鸣。能够知难而退。她从來都沒有想过。让黎沐难看。   但是后來的场面。就不是她能够预料的了。   冉冉已经闭上眼睛睡了。她关上门出來。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一些沧桑。想必年纪也很大了。   找谁。   颜卿顿了顿。感觉有些不妥。平常都是一个和气的女人接的电话。何以今天换了另外一个人。她还是说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找方一鸣。   男人的脾气倒是不小。顿时就咋咋呼呼的冲颜卿大声嚷嚷着。好像颜卿跟他是几世的冤家。如今要來寻仇一样。   我家少爷现在忙得很。沒有时间理会你。你以后也不必在打电话过來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來一阵声音。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给挂断了。颜卿从來都沒有吃过这样的闭门羹。愤恨的把电话扣上。   混蛋。   她原本是想让方一鸣來劝劝冉冉的。她也有很久沒有见到过他。但是这样被人不待见。她的脸面却是挂不住。   她有些气馁。坐下來整理好刚才的文件。这些文件大多都是一些财务报表以及营业数据。在她桌上堆积了很久。沒有人审阅过。   心里实在是烦闷的很。又对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心头燃起了一股怒火。她有自己的计划。以她的家庭背景。她沒有必要到黎氏工作。   黎氏的混乱。不仅仅在公司内部;家庭内部的纷争。也摆到桌面上來了。因为自己的私心。她尽力维护黎沐。却被三姨太危文绣掌箍。   黎沐劝慰她。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被人捏在手心里。她忍受的住不反击。   这就是她一味忍让的结果了。淼淼失踪的时候。方一鸣來找过她。是她告诉方一鸣。陆元的存在。   看黎氏分崩离析的样子。黎沐怕是真的遇难了。前几次。受到匿名的信件;方一鸣不顾阻扰跟着她去了广州。最后却是方一鸣自己回來。跟淼淼订婚之后。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张了。   至今。方一鸣都沒有告诉过她。黎沐的事情。也许啊。这本來就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她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就是了。   但是黎沐不再。她想要看见的人就再也沒有踏足过这里。方一鸣。和气狠心。他早就把颜卿给忘了。   电话响了起來。她习惯了每天只听见电话铃声的生活。她拿起电话。把电话靠在耳朵上面。   颜卿。还是把最近的报表给我看看吧。   是冉冉的声音呢。她在里面肯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梦的。她的心思一点都不比颜卿的少。谁的烦恼多的过她。   好。   颜卿挂断了电话。很多时候她的电话都是帮忙接进办公室的。她在桌子上挑出最新的两本册目。抱着起身。拿去给冉冉看。   推开门进去。冉冉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办公室里间是起居室。她曾经在这里办公。衣柜里还留有一些她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淡粉的胭脂红。冉冉喜欢穿绿色。蓝色。明黄色;穿这样的红色。是很少见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正静静的坐在桌子前面。低头认真的看些什么。那是最新一期的画册。她喜欢画画。油画更是一绝。   她崇尚达芬奇。画画是最有魅力的东西。能够引人入胜。能够让人忘记痛苦。   她抬头。看见颜卿走了进來。就把画册关上了。颜卿的身材很有料。凹凸有致。是个美人。   冉冉接过颜卿手里的文件。让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这才想起來。我已经多日沒有看过公司的报表了。对了。我听见外面的吵嚷声停了。他们走了吗。   她一面把最新的财务报表打开。一面跟颜卿聊天。也不知道最新的数据。能有多少流动资金。能不能解决林氏的事情。这个大麻烦。越早解决越好。多拖一天。对黎氏來说就是亏损。   颜卿照着她的意思。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这个办公室的确是空旷了很久。今天终于有人走进來了。只不过这一个人不是黎沐。   他们知道你在里面。你说不见他吵着也沒有意思。便回去了。   冉冉看的很认真。但是她也听得见颜卿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晕染开來。颜卿知道。她还在发烧。   这件事情还是要趁早解决的。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跟我谈谈你的看法。   颜卿有些惊疑。冉冉居然在询问她的意见。她平常过來。喝喝茶便回去了;要不然就是拉着沈映年去看花。她今天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她用手抵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刚想要开口。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   这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是。他们背后的主谋却是林氏。林氏一族能够崛起。全是倚靠祖上的手艺。依我看。他们要求的数额不合理。还需要进一步的商榷才能做决定。   冉冉点头称是。对于颜卿的异样她选择视而不见。她对黎元洪交待的时候。说的也是这样冠冕堂皇的一番话。   商榷肯定是要的。但是由谁去跟林氏商榷。这是一个需要探究的问題。   让她去。这是不可能的。林毅绝对不会跟她谈及任何有关商业的问題。他不会对冉冉做出让步的。但是。换一个人。结果就会不同。   冉冉的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她中意的是程航远。她自然有她的计谋与决策。这些事情要在林毅给她的两天期限之内完成。   两天之后的她。是不会这么自由了。那个突然而來的九公子。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颜卿看着她发光的眼睛。神采奕奕的;她知晓。冉冉或许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了。但是这个人是谁。她不敢确定。   不知道你的心里属意谁。去做这件事情。   冉冉嘴角一扬。恢复往日自信的笑容。语气还有一些讥讽。看來她在心里对自己的计策很满意。   翁蚌相争。渔翁得利。程航远本就是狂妄之徒。而林毅也并非是正人君子。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一定不是什么安稳的局面;这样一來。程航远谋事不忠。正好发落了他。   此痈疽。除矣。   我属意谁。还有谁人能够比他程航远更适合的呢。我相信。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够为黎氏争取到最好的利益。   她说的沒错。除去了程航远。黎氏的局面便稳了一半。不管有沒有黎沐。黎氏集团的掌舵人必须姓黎。林毅的阴谋。也不会得逞的。他來的太晚。已经让人捷足先登了。   颜卿不得不佩服冉冉的计谋。她是一个很好的决策人。这一点黎沐输给了她。但是。在情商方面。她始终是差强人意。落在人后的。   她看着冉冉自信的眼睛。也得意的点点头。趋炎附势一般的附和着她的话。   我也觉得程航远最合适不过。但是……   她说过程航远为人奸诈。处事圆滑。不得不防。就算冉冉决定。让他参与这件事情。顾虑还是要有的。   冉冉见她欲言又止。便皱着眉头问她原因。同时。心里又有一丝鄙夷颜卿。她对她的计策有疑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卿也不好再收回。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恐怕。她是第一个跟她想法相悖的人。   程航远这个人的心里。只有利益。他要是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那黎氏便岌岌可危了;黎小姐想要靠林氏削弱程航远的势力。但是这个中的风险你可要想清楚啊。   颜卿看的透彻。一五一十的把这里的门道讲给冉冉听。   她的意思跟方一鸣相差无几。冉冉原本激动的心情又被浇灭了。她很郁闷。被人否决是很难堪的。   虽然她的决策有一定的风险。但是颜卿跟方一鸣的几率也不会太大。依照她对林毅的了解。不管多少赔款他都不会接受的。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冉冉要利用这最后的一天时间。好好的解决这件事情。   林氏跟程航远都要除。这次过后。想要有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   还有一件事情。她今天晚上一定要去做。这关系到她计划的成败。更关系到黎氏的成败。   第六十六章 民之讹言 亦孔之将 - 墙头马上 - 時七   她叹了一口气。随后淡淡的点了点头。她不是沒有顾虑。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以身试法了。   你说的。我也清楚。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來。   她笃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旦林毅知道了袁克久的事情。肯定会撕破脸的。他是一个极其容易冲动的人。   颜卿知道。冉冉的决定也是很难改变的。再多言只会让人觉得厌烦。况且这并不是自己本分的工作。   她拉了拉衣服。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來。识时务者为俊杰。颜卿也很懂进退之法。   我给你冲杯咖啡吧。蓝山怎么样。   冉冉抬起头來看她。咧开了嘴笑道。我想。还是给我泡一壶寒山毛尖吧。   沈映年也喜欢喝寒山毛尖。   颜卿这样想。嘴上却还是应承着。然后转身出去给她泡茶。   冉冉反反复复的又看了几张。全是一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她不耐烦。狠狠的把它合上。然后丢到桌子的另外一角。   袁克久的事情。不能够让林毅知道;就算他要知道。也不能是明天;怎样都要拖到他规定的期限之后。   这关乎着黎氏的命运去向;所以。今天的事情是不能见报的。   她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电话那一端是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虽然跟电话那端的人很熟悉。但是她从來都沒有见过他。更不知道。电话那端是一张怎样的面孔。   电话那端出來熟悉的问候。这些话虽然不着边际。但却是他们之间交流的密语。   客官。需要点什么。   他的声音很沧桑。听不大清楚。很显然是在一个相当嘈杂的地方。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冉冉很谨慎的去分辨他的声音。待她确定是他之后便松懈下來。她用手捂着电话。很小心的回答。   这两天下雨。耗子出洞了。   虽然黎沐走了。把危险也带走。但是。她就是栀子。她谨慎的处事作风一时半会还是很难改变的。她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想要完完全全的松懈下來;除非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沒有人烟的荒芜小镇。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沒有做声也沒有挂电话。直到远处传來一声。热腾腾的豆腐花嘞。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这次通话很明显出了问題。   他为什么会这么匆忙的挂断电话。一句交待都沒有吗。难道有人在监视他。所以他才缄默不言。   这不合理。冉冉失落的把电话给扣上了。心里不由得紧张起來。她并不是担心这个陌生的同伙。而是黎沐跟沈映年。   去衢州的这一条路究竟顺不顺利呢。栀子的这个神秘身份她能不能洗清。危险。还是在步步紧逼的啊。   她如坐针毡。迅速的起身。跑到里间。拿了一件黑色的皮风衣和一定黑色的帽子。她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   她戴上了帽子。一面走一面穿衣服。时间对她來说是很急切的。颜卿真好端着一壶刚冲好的寒山毛尖走进來。看见她这样匆匆。只好把茶具放在了茶几上面。   她刚转过身。想要问冉冉去哪。却看见冉冉的背影。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只有她缥缈的声音传过來。冉冉在某些事情上面并不是沒有交代的。   我现在有事外出。要是有事情就等我回來。   她想要的寒山毛尖。恐怕沒有时间好好享用了。   她低着头。数着一阶又一阶的楼梯下來。外面的雨还是那样厚重的。乍暖还寒。这恐怕就是上海独特的气候变换吧。   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的。后几日便是日日有雨。不见太阳。   她站在马路边上。才发现门口停了一辆汽车。就是那辆载她去蓝布汀的黑色汽车。袁克久也站在车外。那个穿一身黑色常服的男子原來是他的司机。他立在袁克久的身后为他撑伞。   自从冉冉知道这场包办婚姻。在心里便对袁克久有了一些鄙夷。十一年前的时候。她两的年纪都还小。如何能够算数呢。况且。袁世凯已经辞世。这门婚事是空头支票。如何兑现。   她知道袁克久一定是來接她的。她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被袁克久注视的实在是难受。但是有黎元洪这层关系。她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   袁克久微微的侧过了身子。从司机的手机接过了一把沒有撑开的伞。他走到冉冉的身边。替她撑开了雨伞。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沒有说话。   其实。袁克久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长相俊俏。只是 。冉冉心性如此。并不待见他。   刚才见你有些难受。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袁克久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能够主动跟冉冉说出这番话。想必在心里。也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因为。冉冉并不同别人。   冉冉看都不看她。语气平淡。极其疏远。在她心里。她很抗拒这段关系。如果。退一步做回朋友。局面绝对不会这个样子的。   我已经沒有大碍了。劳烦袁公子费心。是我不对。公子还是请回吧。我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她说完这番话。潇洒的跑到雨里。手却被袁克久给拉住。她回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是极其哀怨的。   他是袁世凯的九子。事事顺应人心。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难过。那个眼神很具有穿透里。一时间。冉冉既然忘了甩开他的手。   他努了努嘴。最后还是沒有说出口。他想要说什么。就这么难以开口。还是说。他在冉冉的面前感到卑微了。   他远赴重洋跑來见她。沒有想到是事情。她早就将他忘记。即使想起來。也不过是一个儿时的玩伴。说什么姻缘。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只觉得痛苦。这个痛苦。是他带给她的的。两个人。彼此都痛苦不堪。一个痛苦时间无情。让人忘了曾经;一个痛苦父亲无情。让她牺牲婚姻。   冉冉。除了逃避还有什么办法呢。黎元洪也有强势的一面啊。她是远远不如他的。   冉冉最终还是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即使他的眼神在幽怨。也不是她造成的。虽然很多人的痛苦都是因为她。但是这个袁世久的痛苦绝对不是她给的。   她自己也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她都沒有怨天尤人。他袁世久凭什么拿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一次。她是连头也不回的直接就跑进了雨里。生死关头。她才不会在这里跟她厌恶的人调情呢。   然而。袁世久呢。他只能看着冉冉的背影。什么都做不了了。虽然有黎元洪支持他。但是也无济于事吧。   冉冉的心里。根本就不承认着场婚姻。而门口的那些记者。也是黎元洪事先安排的。他一条退路都不给冉冉留。换句话说黎氏也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   父女之间。不管有多大的怨气;到头來。还是要上下一心的。   他还是要离开的。冉冉的背影早就不见了。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司机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司机便殷勤的走上前來。接过他手里的雨伞。然后替他拉开了车门。两个人都上了车。汽车也发动了起來。   他坐在后面。闭上了眼睛然后晃了晃脑袋。汽车并沒有开发。司机正在等他的决定。去哪里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他又继续闭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一样。他吐出了一句话。回天津。   天津才是他的故土。上海这个欲望都市并不适合他。   司机得了他的指令。也沒有多问。汽车稳当的在烟雨里跑起來。但是沒有跑出多远。就又被袁世久给叫停了。   他坐正了身子。把刚才颓败的气息一扫而光。就在刚才。他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开回去。我要去见杜月笙。   真不愧是袁世凯的儿子。即便是刚从美国回來。也知道杜月笙在上海的威名。但是他为什么要去找杜月笙呢。有什么事情还要劳驾杜月笙出面呢。   他想过了。他就这么离开。媒体与大众诽谤的对象便是冉冉。沒有理由。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   而且。她这么犹豫。这件事情也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了。西方国家。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他虽然对冉冉有情义。但是她不想看到冉冉以后不开心。   汽车很快就在三鑫公司的门口停下來了。司机向人表明了身份跟來意。很快杜月笙便接见了袁克久。   彼时的杜月笙。仿佛更加的风光了。他那满脸的笑容。是皮笑肉不笑的典范。他正坐在皮质的转椅上面抽大烟。听见袁克久进來的声音。他就转了过來。   他一手拿着烟丈。一手拿着茶盅。老气横秋的让袁克久坐下來。   袁克久恭敬不如从命。在他面前的沙发上面坐了下來。他几乎是躺在沙发里面的。一双脚舒服的搭在了茶几上面。更显得玩世不恭。他做足了样子。并不是向杜月笙发难。他也知道。想要发难杜月笙可是上海滩第一人。谁的手段有能高的过他。   他直接向杜月笙表明了來意。他要上海滩所有的报社。明天的报纸停印。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杜月笙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他从西服的口袋了拿出支票跟笔。潇洒的填上了数字。他在填的时候内心也是五味杂陈的。希望这样。能够减少冉冉的烦恼吧。   他交代清楚了事情。就又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天津。还是欢迎他的。   第六十七章 念我独兮 忧心京京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逃离般的离了袁克久。在雨里走了一阵子。她的黑色皮衣很好。让她不受风雨的侵袭。风。突然就刮了起來。她只好把双手环在胸前。跑到百货大楼的货牌低下去避雨。   百货大楼的位置是全上海滩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有歌剧院。电影院也有像百乐门一样的歌厅。百货大楼的大广告牌是最新的电影《哑女》。冉冉看了看沒有说话。   这幅画报在她的眼里。沒有任何的美感。學画画的人是很讲究角度与美感的。而角度可以任意的改变。但是美感却在自己的心里难以抹去。   冉冉的周围。有很多的人。跟她们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这种感受并不舒服。好像出门沒有穿胸罩。被人看穿一样。好在挤在这里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官家太太。沒过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被过往的汽车给带走了。   见雨势变得小了。冉冉便又拉紧衣服。顶着洋气的帽子往雨里去了。这一次。她的脚步很坚定。看來。发烧这种事情对她來说。是沒有杀伤力的。   她要去的地方。是报社。她不想看到自己被的照片被印在报纸上面。旁边印着几个大字。字字都是在揣摩她跟袁克久的关系。   沒有人会希望。自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报社。离百货大楼并不远。只是那一条街比较冷清。远不及百货大楼热闹。   冉冉欢快的踏着雨水。在雨里穿梭着。   看袁克久刚才的表情。懂得知难而退是好事情。   想到这里。冉冉便有些开心。她停了下來。在一家咖啡厅的玻璃窗前停了下來。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已经是高朋满座了。咖啡厅是下雨天的好去处啊。   玻璃窗上面可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黑色的皮衣里。穿的是一件胭脂红色的旗袍。是不是很奇怪呢。   不。这样奇怪的搭配。在冉冉身上更加相得益彰。她把帽子拿了起來。随手翻了翻有些杂乱的头发。又把帽子给扣上了。   她低头稍微拉了一下衣服。在抬头的时候却在玻璃窗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影子。刹那的时间就不见了踪影。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影子又出现在玻璃窗上了。虽然是惊鸿一瞥。但这一次她却看的很真切。那个影子就想一个鬼魅。随时都在监视着冉冉的行踪。   那么。电话会忽然挂断就不难解释了。   冉冉很快就镇定下來。捋清楚了其中的关系。他们一边监视她。一边捕获了跟冉冉通话的男子。是为了逼她出來。无可厚非。就是为了“栀子”的事情吧。   冉冉转身。打算往回走。他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跑过來勒令她。但是冉冉想的。未必是正确的。   有一个黑衣男子从咖啡厅里。推门走出來。看起來文质彬彬的。实则是一个鲁莽匹夫。他挡住了冉冉的去路。去迟迟不肯退让半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冉冉。眼睛里顿时生出光彩來。嘴角上扬。玩味的笑了笑。他问冉冉。   你是黎冉;今日一见果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啊。   冉冉沒有空搭理他。一來既不是相熟之人 ;二來对他的家世品行皆不熟识;再且局势所迫。实在是沒有必要冒着风险去理会他。   冉冉一句话都沒有说。既然他不肯让步。她就只好从旁边走过去了。   冉冉疾步走起來。她走的很快;那个黑衣人一定是跟不上她的。她有一些窃喜。走进一条幽静的小胡同。慢慢的探出头來。沒有黑衣人的踪影。他真的沒有赶上冉冉。   不许乱动。你的小命可攥在我的手里呢。   怪不得冉冉觉得脖子上凉凉的。原來早就有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面了。那是一把匕首。锋利的白光能够刺痛冉冉的眼睛。   冉冉有一丝惊慌。但是很快就沉静了下來。她沒有乱动。仅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子。并沒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征。只是他的手腕虎口有一处明显的疤痕。像是被烫伤的。   不要命的。究竟是我还是你。你若敢伤我分毫。我父亲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   冉冉的底气很足。就算猜到了对方为什么而來。她也能临危不惧。她会这样讲。也是想以黎氏的名声來震慑他。   但是。他根本就不会恐惧。政务上的事情。黎元洪早就不插手了;即便插手。也沒有了他说话的余地。什么黎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沒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冉冉还能这么硬气。他有些愤怒。手里的刀子也更加用力的抵在了冉冉的脖子上。   听着。我沒有那么多的耐心跟你耗。你以为你这招金蝉脱壳。偷梁幻日就能蒙蔽我的眼睛么。   他笑了。是得意的笑。还带有一些鄙夷。他是在是看不起冉冉的计策。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不过一日就被他们看穿了。   他觉得她愚蠢。他还沒有见识过“栀子”的真面目。他眼前的只是黎冉罢了。   冉冉感到脖子上传來的一阵疼痛。力道也比刚才大了很多。她不敢随意动弹。只能有眼角的余光狠狠的瞪着他。   看來。他们为了等到这一天。做了很多的准备。监视。那是最起码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个中由來。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还不快些放开我。嫌命长了是不是。   他并不在意冉冉说的话。看她的眼神就想是看猎物一般。他突然很愤怒。沒有在冉冉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颓然。他故意捏着嗓子。想让自己的音色变得更加的阴狠。他也抛出了自己的此行此举的目的。是因为“栀子”。   你是听不懂;但是栀子肯定听得懂。   冉冉听到“栀子”并不惊讶。心里的石块更是沉了下去。她表现的很吃惊。还有一些慌张 ;这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表现。   你说的是那个女杀手“栀子”。   他对冉冉的表情有些厌恶。前一秒她还盛气凌人。而现在却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他用另外一只手拽着冉冉的胳膊。想要把她带到巷子的深处。然而具体是哪里。冉冉不知道。   虽然你的演技很好。但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再浪费你的表情了。   他一只手用匕首抵着冉冉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把冉冉拽向巷子里面。冉冉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他。他手里的力度增加了几分。那匕首就想要嵌入冉冉的脖子里面一样。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來。冉冉知道那是血。   不想吃苦头那就老实点。   冉冉的脖子很痛。她有些懊恼沒有把手枪带在身上。但是。不管她要面对的什么。她都不怕。哪怕是刀山火海。又或者是龙潭虎穴;她都是以平常心对待的。这是沈映年教会她的。不管遭遇什么都不要慌。不要乱。   这完全是属于越挫越勇啊。冉冉一句话都沒有再讲。任由他拉着走向未知的地方。   她开始细心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这围墙的形式还是周边的地形与地貌。她根本就沒有想过。自己会被困在这里。   曾经。多少比这艰险的时候她都挺过來了;这一次。她沒有理由撇下一家老小不闻不问。   她回头看了來时的路。这条巷子很深。自己已经走了一半了。他要去的究竟是哪里。她也不知道。但是照例说。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抓捕她。一枪了了。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但是。他们不这样做;那只能说明。冉冉在他们这里还有利用价值。   费劲心思抓到了她。却不就地正法。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还不确定谁才是栀子。不敢惘然动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栀子。   冉冉甩开了他的手。在原地停了下來。匕首还在冉冉的脖子上面架着。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这一次。他居然缄默了。沒有一句话说出來。   见他这样。冉冉便有些狂妄的笑了起來。直到她看见黑衣人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愤怒凸了出來。十分明显。她才止住了笑声。朗朗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诽谤我还意图绑架。你的命还想不想要。可全在你自己身上呢。你要是能跟我坦白一切。我或许会考虑留你一命。   她是在赌。用自己的生命來做赌注。她知道自己是落入敌手了。是生是死全看她个人的造化;这一次再也沒有沈映年來解救她了。   她跟沈映年什么样的枪林弹雨沒有闯过。但是沒有她。她在怎样有信心都不稳固。内心有些躁动不安。她是在担心沈映年的安危。不知道他跟黎沐的衢州之行顺不顺利。   你给我闭嘴。沈映年的命要不要也全看你。你要是在这样不配合的话。我保不定沈映年会成什么样子。   他监视冉冉多时。自然会知道冉冉在乎沈映年。但是。他只知道最浅显的。他并不知道沈映年跟冉冉共同的关系。毕竟。他只是小虾。那些重要的消息他还沒有资格知道的。   沈映年跟黎沐再去衢州的火车上。遇到了突袭;但是他险中求胜。救回了黎沐;虽然黎沐身受枪伤。但是并不要紧。   他成功的攥住了冉冉的神经。但是冉冉并不是那么好驾驭的。   第六十八章 氓之蚩蚩 抱布贸丝 - 墙头马上 - 時七   你居然敢威胁我。   冉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个眼神有愤恨。她最痛恨的便是被人威胁。恰巧他戳中了冉冉的痛处。他居然用沈映年來威胁她。   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话。倒是你抬举我了。   他淡淡的挑眉。吐出一句话來。能够看到冉冉这么愤怒。他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快感。人人都说“栀子”神秘危险。他今日一见只觉得流言夸张了。   你也知道。   冉冉趁他不注意。抽出了他腰间插着的手枪。手枪有些沉重。那是握在手心力量却觉得无比的踏实。   她握着手枪。狠狠的顶着他的腹部。挑衅般的看着他。她是真的很担心沈映年的处境。沒有谁。能够让她这么担心了。   男子感到腰间一松。大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迟了。冉冉不动声色的就将枪顶着他的腹部。擦枪走火。是常有的事情。   他的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里。用紧张两个字來形容他现在的心绪。一点都不为过。他以为“栀子”会乖乖就范。就算是被威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错了。   沒有人。猜得透冉冉的心思。所以。“栀子“到底是谁。沒人敢妄下断言。   你想怎样。   他居然反问起冉冉來。冉冉不由得冷哼两句。一双凤眼全是嘲讽的味道。但是。她现在沒有心思时间跟他耗费。   她轻轻一转。手枪已经上好了膛。只要她抠动扳指。他便会顷刻倒地。这是得罪她的下场。   哼。我想怎样。这句话应该问你吧。这匕首还架在我的脖子上呢。   他们两个人在巷子的深处纠缠着。安静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喉咙一紧;背上居然流下了冷汗。究竟是他太懦弱。还是冉冉过于强悍呢。   他受人之命。忠人之托;胁迫冉冉是组织上面的安排;但是至于。她究竟是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栀子”。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就是那个多次潜入党内部。窃取机密档案的女杀手。。栀子。万万沒有想到的。她居然是黎氏的嫡女。而黎沐。也被卷入了栀子的排查中。   她跟黎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栀子”。黎沐。久不露面。是察觉到了危险。藏匿起來了吗。   他渐渐的放松下來。匕首也离开了冉冉的脖子。沒有了匕首的压迫。反倒流下了泂泂的血來。是温热的。这个血从脖子上流下來。很快就染湿了她的肩膀。那胭脂红色的旗袍。也被染湿了。   冉冉很满意。从他的手中把匕首夺了过來。反把他扑倒在墙面上。向他对待自己一样。狠狠的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面。看着他大惊失色。   你可千万别乱动。这匕首和手枪任意一样。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她这才算得上威胁。她邪恶的笑了笑。把子弹退了回去。刚把手枪扬过头。便把枪头对准了黑衣人。黑衣人惊恐万分。这下果真不敢动弹了。   沈映年。他在哪儿。   他根本就不知道沈映年在哪儿。他刚才搬出沈映年也是为了威慑她。这算不算得上。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虽然惊慌。但是也是个有骨气的。义正言辞。不卑不亢的看着冉冉。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   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冉冉是不会相信他的。他监视了她这么久。连她那么隐秘的接头暗号都能够侦破捣毁。还有什么事情会是他不知道的呢。   如果不是沈映年跟黎沐出了事情。为什么会有人來捕获她。甚至怀疑她就是“栀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黎沐跟沈映年被捕了。“栀子”的这件事情已经穿帮了。   冉冉又气又急。握着匕首的左手更加用力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恨不得一枪了结了他。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一定要撬开他的牙。问出沈映年跟黎沐的下落。她要去救沈映年。   你要想清楚了。我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他说的话。却让冉冉大失所望。他并不打算说出沈映年跟黎沐的下落。   你陷害黎沐入狱。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好洗白自己是不是。   他们在火车上围攻黎沐跟沈映年。但是最终发现。黎沐并不是“栀子”。鱼目混珠。他们还是沒能够抓捕黎沐。只有调转枪头。來跟踪冉冉了。   他们沒有想到。一向端庄自持的冉冉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仅凭一个人。就想拿下冉冉;他们实在是太低看冉冉的本事了。   不过。他们的功课做得还挺足。就连黎沐委屈入狱的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看來是势在必行了。   好在。冉冉做事从來都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要挟她。向她问罪。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第一次能行。第二次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打草惊蛇。是最让人忌讳的。   你胡说些什么。我再问你一次。沈映年在哪儿。   他能知道这么多事情。那黎沐跟沈映年一定是岌岌可危了。她的心里有点发慌。佯装做淡定的样子。冷酷的质问着他。   她一定要知道沈映年的下落。如果黎沐跟沈映年真的因为“栀子”而落难。那她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好过。   她本是一片好心。想让沈映年带着冉冉去追逐自由;。沒有想到却害了他们。心里的这一道坎儿。是跨不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是过不了这一劫了。他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嘴硬的很。   他一扭头。直直的看着冉冉。冉冉那愤怒的眼神。倒是令他觉得心痛大快。哪怕自己的命被她攥在手里。他也不觉的紧张了。   你那么在乎他。想必是早就暗结珠胎了吧。但是。你越想要知道。我就越不告诉你。   冉冉大怒。一是因为他在言语上太轻薄了。二是因为被他耍的团团转。被人玩弄的感觉。她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她被玩弄的还不够吗。林毅。不就是在玩弄她吗。以权谋私。足矣证明他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他一心想要冉冉嫁给他为妻。他还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但是冉冉是一块抢手的美玉。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这一个人。也是非富即贵。却并不讨冉冉的欢心。   冉冉一句话都不说。怒瞪了他几眼。他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看着冉冉。就像是在挑衅一样。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很快。冉冉就用刀抹了他的脖子。鲜血是喷薄而出的。很快地上就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形状大小都不太规则。那是因为角度跟距离不一样。所以落地以后形成了不同的图形。   匕首上也是鲜血淋淋的。匕首“咣当”一声就落到了地上。那个黑衣男子倒在血泊中。想要挣扎起身却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他捂着自己的喉咙。不知道是想要阻止血液流出來。还是想要说话。   冉冉下手沒有留半分余地。他的血管被割破了。气管也受到了伤害。他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这就是戏弄冉冉的代价。她把手枪也塞回了他的裤腰间。 看着他从挣扎慢慢的毫不动弹。她表面看起來还是很平静的。至少她不会看起來慌慌张张的。   她慢慢的站起了身。什么话也沒有说。只是把风衣的领子给拉了起來。她的脖子上面有一道血迹。血液已经蜿蜒到了她的肩膀上。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受伤了。   她静下心來。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那么搪塞的态度。很显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映年的下落。这么说來。黎沐跟他并沒有出事。这只是一个用來稳住她的借口罢了。   这样一想。心里便觉得轻松很多。她回头看了身后一眼。那寂静的场面有一些荒凉。甚至是落寞与恐慌。   她杀了一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 但他的确是因为她而死的。她的难受只有片刻。这怪不得她。她也是被逼无奈的。   任何妄想玩弄她的人。都会是这样的一个后果。林毅。是幸运的;能够逃过一劫。是冉冉对他手下留情了。   她很迅速的就从巷子里走了出來。她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还好。并沒有人特地注视她。但是她这样。沒有办法再去报社了。   她的疑问还沒有解决。为什么电话突然中断。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又对“栀子”卷土重來。黎沐走了。才是一大幸事。   上海。并不是一个可以安全藏匿的地方。   她着原路。又走到百货大楼的门口。还是这么的热闹。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她刚才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面。   她还是想要亲自确定。黎沐跟沈映年的安危。天色已经暗了下來。街头上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里乱哄哄的。   她还有谁能够信任依靠呢。好像并沒有谁。能够让她彻底放下警惕心。将满腹心事托付给他。   那她的计谋。她的文韬武略该怎么办。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不。她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忽然间。茅塞顿开。她也不顾自己脖子上面还有伤。立马拦住一辆黄包车。她要去找方一鸣。   现在。只有他可以相信了。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就算嫉妒沈映年他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方一鸣。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六十九章 送子涉淇 至于丘顿i - 墙头马上 - 時七   黄包车在方一鸣的家里停下來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都黑了下來。但是。方家的那一墅小楼。却是金碧辉煌的。灿烂极了。   冉冉是出身大户。方一鸣却也是家财万贯。这一栋别墅的奢华程度。并不比黎公馆要差。更大的程度上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冉冉从车上下來。她翻遍了衣服上面的口袋。都沒有掏出一个硬币。她把黑色的流苏手袋落在了黎氏的办公室里。真是大意。   车夫见她拿不出钱财。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天都黑了。冉冉这样无疑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给你拿钱。   冉冉丢下这一句话。就往方一鸣家的院子里走进去。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她在院子里撞见了方家的管家。   他刚走过來。是打算关院门。看见冉冉进來。他有一些吃惊;还是毕恭毕敬的问候冉冉。   原來是黎小姐过來了。快到厅里去坐会吧。这风刮得够冷的。   雨虽然停了。但是这风却吹着不停。路旁的两棵梧桐树被吹得凌乱。那些将掉未掉的树叶全都吹了下來。   冉冉沒有正眼瞧他。她看见方一鸣的房间黑漆漆的。沒有开灯。或许。方一鸣并不在家。那他会在哪儿。他就真的那么牵挂淼淼吗。   如果不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费尽心思弄來了盘尼西林。想到下楼的时候。方一鸣给她那样哀怨的眼神。冉冉便有些难受。   是她造成这样的局面。最后却需要方一鸣來跟她一起面对。她的性子是不是真的。太顽固。太倔强。   风。从她身后吹了过來。有些冷。她不免又把风衣的领子拉高了些。那血液已经凝结了。粘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她还是问了管家一句。你家少爷回來了吗。   管家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在里面呢。黎小姐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吧。   冉冉放心许多。抬起脚走进去。沒有走多远。她才想起來。那个车夫还在门外等她。她又立马转过身。看见管家正打算关起院门。   等一下。   她唤了出声。管家听见了。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回头看。冉冉正在向他这边跑过來。   他知道。黎方两家现在是姻亲。就算不是。他还是会对着她毕恭毕敬的。皇亲贵胄。他这样的寻常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冉冉在他面前。把耳朵上面的流苏坠子摘了下來。那是红珊瑚的。而且颜色极正。要价不菲。   她把流苏耳坠放到了管家的手心里。她透着门缝看了一眼。那车夫还在风里苦等着。天已黑了。他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   请你帮我把这坠子。交给院外的车夫。告诉他。就当做他载我來的车费了。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他手心里的红珊瑚坠子是上品。若是用它來抵车费。是亏了。但是。冉冉这样身份的人才不会在乎呢。   他笑着点点头。用极为奉承的笑意去回冉冉的话。他说。黎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转交给他的。   冉冉沒有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就往大厅去。大厅。离院门并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院内灯火通明。是富贵人家最平常的庭院灯饰。冉冉沒有心思。为一盏灯一束花而驻足。她迅速的走进了大厅。厅内的灯光晃眼却很柔和。她沒有不适应。反倒很快就看清了着厅内的摆设。   富丽堂皇的沙发。水晶大吊灯。明黄色的天花板。还有红木质地的手扶楼梯。还有其他的小物件。小样什。无一不是奢侈华贵的。   厅里比外面暖和极了。沒有萧瑟的北风。也沒有风雨欲來的压迫感。她抬头看了一下。方一鸣的房间在二楼。要不要亲自上楼去找他。   她一直在原地迟疑。这并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她应该坐在厅里。等着佣人跟方一鸣通报。   这么晚。你怎么过來了。   是方一鸣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从身后传过來的。冉冉愣了愣。转过身去看到了方一鸣。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打算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來。看到了冉冉。他就把香烟滑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天黑了。他给自己添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那材质是羊绒的。穿在身上很暖和。里面。还是早上的那件红色线衣。   冉冉立马就凑了上去。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方一鸣推开了她。从他进门起他就感受到了冉冉不同以往的一面。她是一个很注重繁文缛节的人。能让她这样穿戴出门。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乱了阵脚呢。   她中午穿着晚礼服去赴宴。而现在又是这幅样子。她就像是躲在帽子里一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他能够知道。   他看见冉冉把脖子围得紧紧的。心里有一丝疑惑。伸出手去拨开了风衣的领子。他看到的是赫然的鲜血。那鲜血虽然已经风干。却还是刺眼。   他有些震惊。皱起了眉头。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那么多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來。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冉冉的毅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冉冉有些厌恶。把方一鸣的手拍开。这点小伤对她來说。算不得什么。她更在乎沈映年跟黎沐的安危。   方一鸣实在沒有必要。对她所受的伤匪夷所思。她的危险程度。绝对不亚于一颗小型的炸弹。她随时都会把身边的人。炸的外焦里嫩。前提是。那些人完全沒有防备。   去你房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她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感染。而且。这道伤口到底有多深。她自己也不清楚。疤痕。是一定会留下的。   方一鸣知道事态的紧急。想都沒想就把冉冉带到二楼。二楼的房间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一些摆设。只有两件是起居室。其中有一间便是方一鸣的卧室。   千回百转。方一鸣带着冉冉进了他的房间。房门锁上了。灯也打开了。有什么话便可以敞开了说。   他的房间很整齐。外面还有一个阳台。沒等方一鸣说话。冉冉便跑到窗户边上。把窗帘给拉了起來。回过头。方一鸣正打算开口讲话。却被她给捂住了。   她弄得这么神秘。也是有备无患。不得已而为之的。   方一鸣被她捂住了嘴巴。并沒有着急挣扎。他看着冉冉的眼睛。感受到了冉冉少有的慌张与无助。往常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就算是黎氏有什么大的事情。她也很稳得住局面。   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伤口又是因为什么。还是说有人胁迫她。   想到这里。他有一点后怕。敢挟持冉冉的人。來路一定不简单。是不是跟“栀子”有关呢。黎沐曾多次收到落款是栀子的匿名來信。她也因为这个问題备受困扰。到底是不是。就只等冉冉告诉他真相了。但是。冉冉会告诉这么多吗。   方一鸣。你不要问我遭遇了什么。我告诉你。有人在监视我。你也很有可能被人盯梢。我脖子上面的伤口就是拜他所赐。但是你不要恐慌。我已经了结了他。   不管我的做法是什么。我的手段又是怎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初衷。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衢州。就当做给黎沐最后的送别。只要他们两个人。安然无恙就行。   冉冉说的很快。 但是字字清晰。她所要表达的重要内容。就是黎沐跟沈映年有危险。而那句“你也很有可能被人盯梢了”。是她故意说给方一鸣听的。   为了让方一鸣答应她。她故意这样说。她才不要让方一鸣成为局外人。黎沐的事情他也有权利知道。   方一鸣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把冉冉的手给掰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有些难以置信。冉冉。已经把那个他给了结了。在她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他知道黎沐有危险。他一定会放下淼淼过去找她的。黎沐。在他心里是无可比拟的。淼淼。不过死一个替代品;不。很有可能连替代品都不是。   他只是在履行。一个未婚夫的职责罢了。黎沐。希望他能跟淼淼成婚。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   方一鸣直接跳过了她的问題。去衢州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但是最早。也要等到明天。现在他的身上。也多了很多的责任。   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男孩要长大了。   冉冉急切的想要听到他的答复。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她用手背挡住了方一鸣的手。方一鸣一愣。把手放了下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松懈了下來。在自己的床尾坐了下來。他很冷静的问冉冉。   其实。你才是栀子对不对。   冉冉的脸色有些僵硬。她该如何作答呢。明明自己已经跳过了这一部分。为什么他还是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该回答他是。还是不是。向他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会理解冉冉。包容冉冉吗。   这个问題。很玄乎。   第七十章 子之不淑 云之如何 - 墙头马上 - 時七   方一鸣见冉冉的表情极不自然。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是我自己猜出來的。从黎沐被陷害入狱开始。我就再猜“栀子”到底是谁。   他停顿下來。去看冉冉。冉冉的表情松懈下來。被他看穿反而更加轻松了。她一直戴着面具。终于有一天她能够卸下面具。最真实的面对众人。   后來。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陪着黎沐去玫瑰园夜会沈映年。她收到匿名來信要去广州。为的也是沈映年。你一向是最看重沈映年的人。就算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后來。沈映年在丹卷遭遇了枪击案。你也一点都不在乎。   他一边说着。还是忍不住从口袋里把香烟拿出來。他抽出一根。用打火机把它点着。房间里顿时就弥漫了香烟的呛人气息。   为什么他知道了真相。还要这么躁动不安呢。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要隐瞒不说。让黎沐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我原本只是猜忌。并十分明确。但是看你今天这幅样子。我敢肯定你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栀子”。   只是我不明白。你被人监视有可原。我。又为什么会被人盯梢。   冉冉。真不知道你这样是机灵还是愚蠢。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你被人监视是真的。而我被人盯梢只是你为了稳住我的一个谎言罢了。   你只是想让我去一趟衢州。去看看沈映年是否安然无恙。对不对。   他说的沒错。冉冉的所有计谋都被他猜对了。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去。这么留心冉冉的一举一动呢。他虽然把冉冉视为一党。但是他的心里对冉冉并不是十分信任的。   冉冉是不是很失败。她相信所依靠的人并不对她真心以待。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怪她自己。   是她。一手操控设计了黎沐的离开;现在。黎氏局面动摇不定。她又自私的把方一鸣拉进來。想让他來出谋划策。她受人挟持。听闻沈映年跟黎沐处境危险。又來找他。想让他跑一趟衢州。   冉冉认真的听完了方一鸣的话。她沒有反驳。默默的在方一鸣的身边坐了下來。自己有求于人。就应该把姿态放低。况且。他已经洞悉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在故作深奥也沒有任何意义。   方一鸣。你很聪明。沒有人盯梢你。那确实是我的谎言。如你所见。我就是“栀子”。上海很危险。而黎沐必须离开。所以在她那样的身体状况下。我才会跟沈映年这样策划的。   我今日被人挟持。逃出生天。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黎沐吗。她早就被卷入“栀子”的猜忌案了。你能放心。不去衢州看一看。   冉冉从方一鸣的手里。把他燃着的香烟抢了过來。丢在地上。然后用脚把它给踩灭了。袅袅的白烟。就这样断了;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不好受吧。   方一鸣先是一愣。然后看见冉冉把香烟踩灭。沒有说什么。他觉得那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黎沐吗”。问的太可笑了。他要是担心。就不会情愿放她跟沈映年走。他相信沈映年一定会护她周全的。是冉冉自己放心不下沈映年。   他又抽出一根香烟。试探性的递给冉冉。冉冉沒有接。他也沒有心思了。只好把它放回盒子里。然后把香烟盒子丢在了床上。   两个人谁都不开口说话。气氛就这样停滞住。有些尴尬。他们各自都在想写什么。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吧。   冉冉。不会抛下家族。不远万里跑去衢州。只为了见沈映年一面。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不担心沈映年。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比如林毅的事情。袁克久的事情。每一件。都是棘手的。   而方一鸣的心里也很苦闷。他有些后悔。让黎沐跟沈映年走;这一走想要再见她就难了。但是现在。他也不能说走就走。他肩膀上的责任不比冉冉的轻。   明天。是那枉死孩童出殡的日子。如果他不去。他的心永远都不得安宁。而淼淼也危在旦夕。高烧不退;医生说了。今晚十分重要。这一道坎儿。得由她自己跨过來。沒有谁。能够帮的了她。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着急也沒有用。只能是给自己添堵。   方一鸣的情绪有些低迷失落。他能说出这样有悟性的话來。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他这是在怪冉冉。她自己做的决定。不过一日便忧心惶惶。如坐针毡。她再这样下去。黎氏就是真的被置于水火之中了。纵使黎元洪有办法。他的办法也无非是商业联姻罢了。袁克久。就是证明。   冉冉沒有想到。他会这样拒绝自己的请求。她已经放下身段。向他低身下气了。他还想要怎样。冉冉有些愤怒。讲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方一鸣。你说这样的话是在怪我了。如果不是我就咎由自取。就不需要把你牵扯进來对吗。   你不要忘了。黎沐有多糟糕。她再也讲不出话來。这样对她。对你都是一个解脱。你明不明白。   方一鸣捂住了耳朵。他抱住自己的头;这个局面有一部分也是他造成的。如果。他沒有同意冉冉的计谋。沒有放黎沐走。就不会这样了。他也沒有在怪冉冉。若是要论对错。他只能怪他自己。   他是认为自己已经跟淼淼捆绑在一起了。就不应该在纠缠黎沐。他的纠缠对黎沐而言未必是好的。还不如让她跟沈映年去远离这欲望都市的纷争。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黎沐是不是喜欢他们的这个决定。他心如死灰。再也沒有人能够让他动心了。   他把手臂放了下來。他抬起了头。看着冉冉。此刻冉冉面无表情。失落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了心寒。他只好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以此來慰藉冉冉。   冉冉。沒有人怪你。我并不是不担心黎沐。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光担心是沒有用的。我何尝不想去现在就去衢州。看她们安然无恙。   你的肩上有责任。我也有。你忘了你今天问我什么了。明天。是那小孩出殡的日子。我理应去送一送他。   方一鸣这样跟冉冉解释。却不能消散她心里的疙瘩。她來的时候。以为方一鸣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去衢州。但是现实给她泼了冷水。她从天堂跌入地狱。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开这件事情。她还有事情沒有处理好。如果今天晚上。报社的排版工作做好了的话。明天上报纸的人将会是她。不知道。林毅看到新闻会不会大发脾气。会不会迁怒黎氏。   她避开方一鸣的目光。觉得自己太愚蠢。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   居然这样。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打扰了。   她冷漠的抛下这句话。站了起身想要出去。但是方一鸣拉住了她的手腕。她觉得诧异。睨着眼睛去看他。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还不知道。   冉冉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她的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她沒有想到会被方一鸣拒绝。她更沒有想到自己还会跟方一鸣坦白了一切。   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要是不想讲。我也不乐意知道。   冉冉的语气不好。方一鸣觉得卖弄也沒有意思。慢悠悠的站了起來。就站在冉冉的身边。他的身材高挑。冉冉只及他的耳垂。   淼淼。她在我这里。   冉冉对他做出的让步。并不领情。她向谁低声下气过。到头來却落得这样的结果;黎沐生死未卜。他居然还有心思顾及淼淼。可笑。实在是可笑。   方公子要金屋藏娇还不容易。只是淼淼在此。要劳烦你照顾了。   方一鸣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峻。他看了冉冉两眼。便打开门出去。末尾。冰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无理取闹。   冉冉对他的话不在意。跟着他的脚步也走出了房间。方一鸣去了对面最里面的一间房。那房里灯火通明。还有一些嘈杂。   淼淼的病情很严重吗。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她。她站着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她担心淼淼。谁又來担心她。   她在方一鸣的门前驻足了片刻。把房门带上了;转身下楼。却撞上了跟着方钦励一起上楼的黎元洪。   黎元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前一秒还跟方钦励有说有笑。后一秒就想遇到了仇家一样。眼里全是厌恨。就冉冉这两天的表现。他生气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她在袁克久的面前让他丢了面子。这件事情他愤愤不平。   冉冉知道。在方钦励的面前。就算他在生气。也不会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措。她发出甜腻腻的笑容。立马就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爸爸也过來了。淼淼在那间房呢。   黎元洪刻意瞪了她两眼。但是冉冉装作沒有看见。又去跟方钦励搭腔。他不好在外人面前过分追究。   但就是因为冉冉让他无处撒气。他便有些刻薄的对冉冉说。   你倒是有心了。还记的过來看看淼淼。你所谓的要是处理好了。   第七十一章 玼兮玼兮 其之翟也 - 墙头马上 - 時七 冉冉愣住了,答不上话来。她逃离宴会的时候,对他们说她还有要事没有处理,而黎元洪是故意拿这件事情来堵她。 她只能讪讪的回答他说,淼淼病重,冉冉无心政务;再者,也不是我应该忧心的事情。 黎元洪心里的怒火更加旺盛了,她后面这句话分明是在怪他昨晚说的话。黎元洪昨天晚上说,只有黎沐能够代表黎氏。他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风平浪静的说。 你能这样想最好,把心思静下来,好好的陪袁公子逛逛,增进你俩之间的感情。 黎元洪毫无掩盖自己的心思,居然当着方钦励的面把话说的这么透彻。冉冉想起袁克久那无可奈何的眼神了,她把头压得低低的,一直看着地板。 爸爸我知道了。 方钦励一直看着两父女,他早就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了。他摆了摆手,挑起和事老的角色。 你们父女两个,有什么事情还是回家再说吧。进去看看淼淼,她这病症来势汹汹,有的折腾呢。 说罢,黎元洪便不再满腹心思的敲打冉冉;反而急匆匆的跟着方钦励走进了房间,他是真的担心淼淼吗? 冉冉挽着他的手臂进去,房间里面的人还真不少。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三姨太危文绣,她坐在淼淼的床头,一双眼睛哭的像颗杏子。又红又肿。就算她担心淼淼是真的,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 而方一鸣背对着门,他一只手握着淼淼的手,另外一只手再用热毛巾替淼淼擦拭额头。淼淼的脸庞很红,嘴唇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这样看来高烧并没有降下去。 方一鸣不愿意去衢州的原因是淼淼吗?如果不是,淼淼为什么会出现在方家,她应该在自己的家中修养才对。 不管方一鸣的情深是真还是假,冉冉都在心里对他有一些鄙夷。他风流惯了,可能对黎沐也并不是真心呢? 方钦励走到方一鸣的身边,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方一鸣回头看了一眼,又撇了撇冉冉。这才把手里的毛巾放了下来,起身问候了黎元洪一句。 黎伯父来了。 黎元洪很中意方一鸣,他朝方一鸣淡淡的笑了笑;把冉冉的手从他的手臂上面拿了下来,走到了淼淼的床头。他好像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冉冉被他晾在一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特别是在方一鸣跟危文绣的面前。方一鸣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刚才闹得那么不愉快,就算是交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再也没有必要向她解释什么。 一鸣,淼淼的风寒之症怎么样了?烧还没有退下去吗? 方一鸣对着方钦励娓娓道来,他说。温度是降下来了,但是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末尾,他还添上一句,我看着也心疼。 黎元洪满意的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淡了几分。他拍了拍方一鸣的肩膀,淼淼这样的体质,实在是难为你了。 也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冉冉也没有c话,只看着他们互相应承着。 伯父这样说就是见外了,淼淼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理应如此。 方一鸣拍了拍黎元洪的手背,来安慰他。这样的话,他说了不止一次,他还对着冉冉说过。 为什么不可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她高烧不退,我就能坐视不理?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本三姨太哀戚的面孔多了一份笑意。方钦励跟黎元洪两个人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只有方一鸣,他又淡定的坐下去握着淼淼的手,满脸忧愁。 冉冉走到黎元洪的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知道黎元洪还在气头上,但是父女哪里有隔夜仇?宴会的事情是她做的不对,但是与袁克久的婚事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任谁都会这样莽撞的。 爸爸,你就放宽心吧。有方一鸣如此精细的照料,淼淼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外界一直传言说,淼淼跟方一鸣情感不和。他听了方一鸣的话,心里的怒气也消去了大半,对冉冉也更加宽容。 冉冉说的是,由一鸣亲自照料,我很放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危文绣,在这个时候开口讲话了。很显然,她没有想到黎元洪跟冉冉之间的隔阂这么快就消了。 冉冉跟黎元洪冰释前嫌,和好如初。而自己却要受黎元洪的编排,淼淼也因为这件事情高烧不退,生死未卜。她不服气。 要不是你一味的争强好胜,淼淼会是这个样子吗?你不要假惺惺的,迟早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冉冉早就料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是她居然毫不顾忌在方家闹起来。这丢的可是黎氏的面子,她忍了忍没有说话。 黎元洪的面色去发黑,他怒目圆睁的看着危文绣,给了她一番呵斥。 淼淼发烧,你的脑子也烧坏了吗?这里可是方家,不是黎公馆。你给注意点,别把我黎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黎元洪最看重脸面了,他跟方钦励虽然是挚友,亲家。但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确实是有损名声的。 危文绣不识好歹,得了一番呵斥还想要分辨。她这一辈子都在争那些口舌之强,而内里的底子她却落了亏。 老爷,我不过是担心淼淼。我…… 冉冉看到黎元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再这样争执下去,岂不是让方家的人看笑话。淼淼以后,还怎么在方家立足? 姨太太,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来说;别坏了方家的规矩,扰了淼淼的清净。 方钦励一看气氛不对,就立马跳出来做和事佬。他忙笑着摆摆手,和蔼的说。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坏不坏规矩的,实在是太见外了。 见外么?这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是装出来的吧。冉冉跟三姨太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黎元洪很方钦励两个人聊了起来,都是一些客套的话。无非就是淼淼住在方家,让方钦励破费了,有什么需要就要尽管开口,之类的。 淼淼躺在床上,脸庞绯红。她烧了一整天了,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时而梦呓两声。 方一鸣坐在她的床头,离她最近。这一次,他清楚听见了淼淼的梦呓。她呼喊的是陆元的名字。 他不由得变了脸色,淼淼这样无疑是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但是被撞破,淼淼也不肯放下他。他一市井泼皮,究竟有什么好挂念的? 淼淼,刚才说了什么? 危文绣察觉到方一鸣的变化,她怕方一鸣会嫌弃淼淼。她兢兢业业在黎家多年,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天?不能让陆元坏了她的好事。 方一鸣摇了摇头,把淼淼的手放进了被子里面。站了起身,对黎元洪跟方钦励告假。 黎伯父,我跟冉冉还有一些公事,先失陪了。 冉冉怎么都没有想到,方一鸣会找一个借口把她支出来。她想知道方一鸣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谈,难道是刚才所说的去衢州的事情? 黎元洪冲方一鸣点了点头,方一鸣又对着方钦励说了几句话,就擦着冉冉的身子,走了出去。 他连看都没有看冉冉一眼,冉冉没有多想,立马跟着他走出去。她跟在方一鸣的身后,还没有站稳,方一鸣猛地就回过身。 待她站的稳当了,方一鸣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话。冉冉猜的没有错,方一鸣果真跟她说衢州的事情。 我今晚就去衢州,明天一早出殡,你去。 他听到淼淼的梦呓,才意识到淼淼根本就不需要他。但是,黎沐的生死安危他很记挂。就在刚才他清醒过来了,黎沐并不是只需要沈映年一个人的。 冉冉还是被他的话给吓倒了,究竟是什么能让他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呢?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问方一鸣。 这是你的决定? 方一鸣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他把冉冉留在原地,只给她抛下了一句话。 出殡的事情,你一定要去,不许忘了。 冉冉怎么会忘记呢?她也算得上谋杀的凶手,她应该去送一送他,祈求他的忏悔。 冉冉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很快方一鸣就拎着箱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冉冉的身边,递给她一盒西药,是盘尼西林。 你的伤口,要小心发炎。 冉冉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便把盘尼西林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她又抬起头,与方一鸣对视一眼。 送我一程,怎样? 方一鸣淡淡的,有些烦躁;他别开了冉冉的眼光,把手c进了裤子的口袋里。一副势在必然的样子,走在了冉冉的前头。 走吧。 冉冉马上跟上了他的脚步,他终于肯去一趟衢州了;她那不安稳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 方一鸣是开自己的汽车去的,他先送冉冉回家。在车上冉冉告诉了他,联系沈映年的方式。 她回到家里,给自己处理了伤口。脖子上的刀痕并不是特别深,但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结痂。在这段时间里,她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她被人胁迫的事情。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三姨太跟淼淼不在家里,她觉得清净极了。清净极了。而且方一鸣答应她去一趟衢州,她更加放心。 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天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