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朱砂错)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放下手中的木槌,我转身走出了大厅。抬头望着大开的寺门,心中不禁有一丝惆怅。不禁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自懂事之后,我就已到了这座寺院。方丈说,十八年前在门口发现了嗷嗷待哺的我。见到我眉间的一点朱砂如同佛祖额头的朱印,他认定我与佛有缘,便将我收留在了寺院。十八年中,我习文练武,却终是心如止水。师父师叔们,都说我是百年难见的文武全才。 前两日,不经意间看到寺院墙外探进院墙的一只青杏,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悸动,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身为空门中人,我当四大皆空,怎可起此杂念?尽管如此,这念头一起,便有增无减。连我自己,都觉得无可奈何。 为洗清心中尘念,我来到经楼抄经礼佛。可不知如何,笔下却写出了一首《卜算子》:“残月映青灯,柳絮飞迷乱。钟木声声破夜鸣,空殿烟香淡。青杏入墙开,残红落庭院。身在空门意远山,怎奈尘缘断。” 望着笔下的字迹,我不禁莞尔。佛说,不可存执念。那么我一心压制心中的悸动是否也是一种执念?是犯了戒?可我不去压制,又何尝不是犯戒? 既是执念,便不必再为之纠缠。投下手中笔,我拂袖出了经楼,全不知,这无意间所做的一首短词,即将开启一生的劫难…… 转日清晨,方丈派人传唤我去往戒律堂。进门就看到众位寺中高僧列立在大堂两旁,神色肃穆。我举目淡然在众人脸上一扫,迈步进了厅堂。对正中的方丈施礼道:“弟子参见方丈。” 方丈微微抬起眼帘点了点头。 “无尘!我来问你,这可是你写的?”一旁戒律院的掌院师叔大喝了一声,挥了挥手中的一张纸。正是我昨日留在经楼中的那张写了《卜算子》的薄纸。 我点头承认:“正是!” 掌院师叔怒斥道:“大胆无尘,身为三宝弟子,竟敢在经卷楼留下这等凡词俗调!你还不知错吗!” “弟子随兴所至,提笔而书。未出亵渎我佛的言词,何错之有?” “你!”掌院师叔气得满面通红,还想训斥,却被方丈拦了下来。 方丈睁开双眼,满脸怜惜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无尘,你留在本寺,并非出于你本愿。如今,你既已动了尘念,不妨便随性而去吧。人聚人散,缘起缘灭,只在无心之间。或许,这也是一种机缘。你,走吧。待得你对红尘再无留恋之时,再回来。” 听了方丈的话,我心中一沉,却也明白,方丈说得极为有理。既然,我已动了凡心,与其一生执着于修佛参禅,不若下山去领略一下那千丈红尘,看一看那万仞乾坤。于是,我合十向方丈行礼,回到房中,换上了一身俗家衣衫,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衣物,走出了寺院。 来到山门之外,我回首仰望寺门匾额上“山隐寺”三个大字,微感不舍。十八年的岁月弹指即过,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回此地。也或许,此生都无法回还?犹豫片刻,我终于决然踏上了山路,再未回头…… (一)京城偶遇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闻听最繁华之地,莫过于京城,我边走边问,披着满身烟尘,寻路来到京城脚下。抬头看着雄伟的城门,心中豁然开朗。顿觉这一路的辛苦没有白费。 然而,迈步走在喧闹的街道之上,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深深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一个隔世之人,过路之客。自幼生长在寺庙之中,远离尘缘的我,不论如何都难以融入他们之中。 更让我觉得难堪的是,过往的行人时常会抬头用各种各样的望向我。这让我既不明白他们眼神中的意义,也不知如何应对。也许,他们是在看我眉间的那一点朱砂吧。 耳畔一个的吵闹之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停下脚步,寻声望去。吵闹之声来自一座二层楼阁的门口。从外表,这楼阁仿佛是一家很大的店铺。我看不出这家店铺是做什么用的。只能看见门上的匾额写着“翠红院”三个大字。 翠红院门口,一个五十多岁,满头插花的老妇人正与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纠缠。两个人的嗓门都很大,我虽未站在他们二人面前,也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的对话。 “郑大爷!您别生气啊!咱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您这个财神爷啊。玉娥今日真的是病了,不然,哪能不出来陪您呢?明天,您明天再来,不管她身子好没好,我都让她出来见您,还……” “啪”一声脆响,老妇人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挨了个嘴巴。男子随即一抖袍袖,挣开了被老妇人拉住的袍袖:“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你当我真喜欢那小贱人?告诉你,大爷我早就玩腻了。她不来见我正好,省得大爷在她身上破费!她那种货色,还不如……” 说着,男子朝周围的人群环视了一眼,目光竟然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朝我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眼中射出了野兽一般的光芒:“啧啧啧!好个天仙儿似的的美人啊!” “施……你,你放开我!”心中着急,一句“施主”险些出口。话到嘴边,才想起我如今已非空门中人,只有换了称呼。 “啊?居然是个男的!”那男子不安分的目光让我浑身说不出地难受。说话间,他突然将我向他怀里拉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么美的相貌……就算是男人也没关系。跟大爷回家吧!大爷我会温柔待你的。” 我完全不懂这男子在说些什么,发愣间他的嘴已贴近了我的耳朵,口中的热气吹在我脸上,使我一阵恶心,几乎就要吐出来。 “淫贼,放手!”随着喝斥声,一条马鞭飞来,正卷在了抓住我的那个男子的脖颈之上。鞭梢一抖,将他断线风筝般丢了出去。接着,人影一闪,一人凌空一个翻身,站在了我面前,“哎呀!果然是男的。这样的容貌……可惜了!可惜了!” 好清澈明亮的一双眸子!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被他的那双眼睛做吸引,然后,才看到了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邪笑,和胸前大红的十字插花…… (二)小楼饮酒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叫楚天河。方才口无遮拦。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容愈发明朗,“不过,这也不全怪我。怪只怪,兄台的容貌太过这个秀……那个雅……若是生做女子,当可倾国倾城了!哈哈哈!不说这个,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自幼出生在佛门的我,没有名姓,只有一个法名,叫:无尘。 “吴辰?这名字倒是不稀奇。我的一个远房表哥也叫这个名字。” 我知道,他想错了我的名字,却也并不在意。名字不过是一个用以区分人的代号而已,纵使错了又何妨?何况,他的言语虽稍带轻飘,笑容却不带任何阴霾。而他身上的豁达潇洒之气,更是我所憧憬的。与所见到的人不同,他与我的距离,近在咫尺。 “既然相见,便是有缘。今日起,吴兄弟,总今天起,我们便是朋友了。容我冒昧问一句:兄弟你风骨清雅,头上青丝尚短,可是出家还俗之人?” 出家还俗之人大多是因为犯了清规戒律,才被逐出佛门。因此,常为世人所不耻。他的神色极为认真,并无半分轻视之色。看到他的神情,我心中升起了一丝欣慰。问他,何以能不介意。 “哈哈!我知道,吴兄弟这般清高的人品,绝不会做那些卑贱下流之事。禅机之中,不是有一句话叫:不可说?此中缘由,你不说,我便不问。你初出三宝,想必还不懂什么营生之计。上天安排你我相见,必是要我助你。我这里有一方字笺,你且拿着,去往城西连城书院,自会有人照顾于你。” 我接过他递来的一封书信,并未追究那连城书院是何地,也没有询问他何以能够以一封书信将我推荐入书院。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是那年金笔玉点的武状元,在披红夸官的路上,遇到了我。 离别之时,我虽有些不舍,却也未加强求。既说一切随缘,有缘便会再见。 他抱拳拱手说,待到来人我金榜题名之时,金殿相见。我浅笑还礼作别,不知他言下何意。 拿了他给的信笺,我来到连城书院。管事之人见了那信,对我十分恭敬,降阶相迎将我接入书院,并给我安排住房食宿。从此,我读圣贤之书,研习儒法道理,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儒学与佛法虽有出入,但,凡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只要寻理而为,自可行云流水,势如破竹。 三年弹指即过,我参加科考,一路破关,直达殿试。金殿之上,我执笔环顾,不由得感叹人世之无常。三年前,我还在寺院经楼之中抄写经书,而今却已到了这皇宫金殿之中。同是手中执笔,同是伏案而书,身处之处,却是天差地别。 心中感叹,奋笔疾书。笔下一篇文章一气呵成。便似是当年在经卷楼书写那首《卜算子》一般,随心所出,完全无需思索。写就之后,我便长身而起,拂袖转身,只留下一篇文章在书案之上。 (三)金殿再逢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人生最得意之时,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换上崭新的官服,簪起满头的青丝,我几乎有些认不出镜中的自己。铜镜中人披着满身浮华,已全不似当年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的僧人。面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亦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有兴叹人世之无常。 撩袍提带走入金銮殿,两旁列立的,都是衣着华丽之人。几十人的朝班之中,我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武将之列的他。如今的楚天河,身上的软甲更为华丽,想必在政途之上,正直春风得意。唯有清澈的目光和倜傥的风姿仍是一如往昔。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日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救下的我。 “爱卿文采出众,字里行间自是带着一番超凡脱俗之气。朕心甚喜。便任你为三品中书侍郎,留上书院,监副督院之职。” 散朝之后,群臣纷纷过来与我道贺。还有为数不少的人,赞我丰神俊朗,问起我是否已娶妻,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偷眼向他望去,他已独自出了金殿,直向宫门走去。我想过去招呼,却无奈分身乏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白抓柔肠。想必,他已不记得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了…… 全身发寒,我无心再应酬将我团团围住的众人。微作寒暄推说身体不适,搪塞了两句,步履匆匆,离开金殿。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人情冷薄之地。 刚走到第二道宫门,就觉得肩头一沉:“吴兄弟!留步!” 我回头侧头望去,他笑容灿烂地站在我身旁:“怎么?做了金科状元,就不认识当年萍水相逢的故人了?” 心中激动难掩,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楚兄,你……” “哈哈哈!我这人好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走,喝酒去!”说着,他一拉我的手腕,朝皇宫大门走去。临近午时的阳光由他的身前斜照下来。我只依稀看到,他阳光中英姿飒爽,恍迷了我的双眼…… 自此之后,我和他时常结伴同游,策马山野,闲步花间。公务虽忙,却也没少了逍遥快活的时日。他喝酒时,我以弦音相陪。他舞枪之时,我以诗词相和。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我和他二人双骑出游。漫天的杨花飞舞,我策马疾行,全睁不开双眼。只得放松了手中的缰绳,任马子随性奔跑。 “小心!” 耳畔一声惊呼声中,我忽觉身子一飘,胯下的马竟而马失前蹄。与此同时,他已从飞奔的马背上跃起,抱起了将要跌落的我,横掠出去。两个人一起翻滚了很远,没有双双昏厥过去已是万幸。 眼前景物一阵翻滚。我睁开双眼之时,他死人一般压在我身上,似乎没了气息。我心中一阵惊慌,险些停止了呼吸,忙出口呼唤道:“天河!天河!你无碍吧!” “噗!”他笑着撑起身,“你这人太也认真。随便装死,便能骗过你。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人心的险恶了。” (四)断袖之癖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心中余悸未消,又已转成了怒气。妄我当他楚天河作知己,他竟开我的玩笑。微一皱眉,我抡拳向他锤了过去。 拳头还未打到他身上,就被他叼住了手腕:“别动怒!为兄赔罪就是。早知你开不起玩笑,却不知你如此容易动怒。我认错了!别声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哈哈哈!” 嘴上认错,脸上却没有半分正经。我知道他天性如此,也便懒得跟他计较。哪知,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怔怔地望了我一阵,眼中竟然飘过一阵忧色。我不禁开口询问:“怎么?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他摇了摇头,似是有心,又似是无心地说道:“唉!你若是生为女儿身,该有多好……可惜啊……”说着,他竟伸手到我胯下摸了一把,然后狂笑着跃起身。 我又羞又恼,翻身跃起在后面追打。穿梭于花丛之间,奔了许久,才追到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小子武功居然不差!哎呀!” 他边招架我的攻击,边讨饶。最后,还是让了我一招,故意让我一爪扣住了他的衣袖。两下一挣,“嗤啦”一声,他的半条衣袖被我撤了下来。手中握着他的半条衣袖,我也有些发愣。 “额!完了,完了!这下,人家要说我有断袖之癖了!易辰,你可要对为兄我负责啊!” “易辰”是我到了连城书院之后,先生为我取下的号。入朝之后,众位同僚也都以此相称。看着他哈哈大笑的样子,我心中无奈。一个愿攻,一个愿受,也许,这就是佛法中所说的孽缘吧。事不关心关心则乱,难道是因为我之中对他太过在意,反而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听说,昨日,宫里差人到你府中说亲了?”坐在高坡之上,他极目眺望远方,目光有些难测。 “昨天,晏丞相到我府中说,圣上的意思是,想将如玉公主下嫁于我。” “恭喜你,荣升当朝驸马。婚期在何时?” 看着他笑得言不由衷,我心中一阵惆怅。我怎会不知?最近朝野之中风声四起,纷纷传闻我与他有断袖之实。对这些传言我并不在意,却不愿他为我毁了清白名誉和大好前程。丞相前来说亲,正是我为他洗清嫌疑的大好机会。于是,我当时就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可此时,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后悔。 “一月后,圣上便会传旨赐婚。婚期,在三个月之后。”别人当上驸马,都是欢天喜地,而我,说出这几句话,心中却是一阵酸楚。向他望去。 “三个月后……很好……很好……” 他的语气毫无阴阳顿挫。所以,我听不出他的心境究竟如何。他的目光看着远方,从我这边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也许是我的错觉,他此刻的身影竟然显得有些落寞萧索。从心底里,我竟然隐隐希望,他对我能有些许不舍。可是,除了两句很好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五)两情相许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转日朝堂之上,我听到一道圣旨,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西边烽烟骤起,朝廷需派重臣前去御敌。二品御前参赞楚天河主动请缨前往。朕心甚喜。升楚天河一品武将,封平西将军,筹备粮马隔月启程。 散朝之后,丞相留我于金殿商量筹备婚礼之事。我全无心思,只是一味应承。不过半个时辰,我却觉得比一生还要长。终于盼到丞相说完。他已走得无影无踪。 快马加鞭赶到他的府中,我心急如焚。来不及等人通禀,便冲进了他的房中。却见他正对着一桌酒宴,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见我冲进屋子,他淡淡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然后,挥手屏退了左右。 我坐到桌前,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原来,他早便料到我要来。 “你此来,是想问我,为何要主动请命,前往西方平乱,是不是?”未等我发问,他便开了口。 不知,他自斟自饮已喝了多久,说话时的神情也变得异常轻挑,脸上满是酒意。不过,我仍可在他眼底看出极浓痛苦之色。 “不错!不是你主动请命,本是落不到你头上,你何必……” “哈哈哈!我何必?问得好,问得好!我为何要去戍边,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作不知?你与我相识日久,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哈哈……”他大笑了起来,但笑声听在我耳中说不出的凄凉。 突然,他伸手,猛地将我拽到他面前,钳住我的下颚,定定望着我的脸。他嘴中的酒气吹在我脸只因,熏得我有些头晕。他手上的力气太大,握得我下颚生疼。我蹙起眉头,却没有训斥出口。因为,他的眼神异乎寻常地灼热,似能将我燃成灰烬。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目光中的痛苦也愈发明显:“我以为,我对你的心思,你早便明白。我也知道,你我同是男子,我本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莫要怪我,我实在是情难自己。你可知,用了多少办法折磨自己,仍是放不下你……” 他缓缓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后背和肩头上的道道血痕。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暗地里如此折磨自己。 “我从未将心思告诉过你,只是不想你嫌弃我,不想你瞧不起我。可我终究还是无法眼着你迎娶公主。只要想到你,拥其他女人入怀,我觉得自己会发疯。所以……所以,我宁可战死沙场……你,一定觉得我,恶心是不是?可我……” 我没有答话,只是投入了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也许,只有我心里明白,自己的心意。佛法有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身体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不论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兽,我心里总是喜欢着他。就算这份情为世人所不耻,又有何妨? 他似全没想到我会如此反应,愣了愣,才伸手抱住我,口中喃喃道:“知道了我的心思,还如此诱惑于我。以后,若是后悔,莫要怪我……” (六)送君西征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再次醒来之时,夜幕已然降临。我披衣而起,点起了一只红烛。烛光下他的睡脸孩子般地天真,我伸手替他掩了掩被角,拂了一下鬓边的青丝,迈步出了屋子。 举头望向当空的明月,我心情竟是异常平静。在寺院之时,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人行**之事,更没想到,对方会与我一样,同是男子。别人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我却是参破佛理,投身红尘。是我逆命理而行,上天如此罚我,倒也应该。 “不论在何时何地,你都这般一尘不染。看到你时,我总觉得自己说不出地污秽。怕我留在你身边,会玷污了你的那份高洁。”他从背后抱住了我,用他宽大的长袍将我包裹在里面,“我们逃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我苦笑着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又能逃到哪里……我抗旨悔婚,你临阵脱逃,纵是海角天涯,圣上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默然良久,缓缓道:“可……若是就此与你分离,我总是,心有不甘。” 我垂下眼眸,望着月光下的静花。人常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其实,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罢了。若能长相厮守,谁会愿意与心爱之人隔天河相望?想到一个月后,便不得不与他分离,而这一别,或许便成永远,我何尝会甘心?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慢慢平复心绪。不觉间,我已动了贪念和痴念,这嗔念是万万不可再动了。何况,他现在已有些六神无主,若连我也乱了心神,此事必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命数天定,岂是凡人能把握得住的?若是没有今夜,你我便就此分离,岂不更要抱憾终身?人心不足,无止无境。上天对我们已是不薄,怎可再加奢望?你我之事,终究为世人所不容。就算一个月后,我们不需分离,也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他不说话了,只是微微收紧了抱着我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似在极力压制着自己。若非看到他身上的道道伤痕,我实在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对自己这般严酷的人。在他明朗的笑容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良久,他终于开口:“什么世俗礼法,什么教条道义,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抛得下。你等我,一年为期。只要我没有战死边关,一年后,定会带你走。至于公主……我明白,圣命不可违。我不怪你。我只问,你可愿等我?” 我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出征那日,我没有与群臣一道为他送行。而是独自登上城楼,远远眺望。 他头戴金冠,身披战甲,骑坐与马上,当真称得上,雄姿英发。 队伍走出城门之后,他策马横枪回头向城楼眺望了一眼,方才策马而去。几夜缠绵若梦,光阴流逝似水。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他终究还是走了。 (七)无罪红颜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驸马,是为妻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为何,自新婚之夜至今,你都不曾碰我?” 望着哭得雨带梨花的公主,我无言以对,只是缓缓摇头。我心里清楚,错得并不是她,而是我。 “那么,你是嫌弃我容貌丑陋,及不上你,所以不愿看我,是不是?” 不忍见她妄自菲薄,我开口说道:“公主怎会容貌丑陋?公主性情温柔贤淑,才貌无双,天下谁人不知?你千万莫要如此轻贱自己。” “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嫁进门来一个月,你都不肯碰我?还对我敬而远之,躲躲闪闪?你可知,父王和母后几次问起我,你待我如何。我都说……很好……很好……”说到这里,公主已泣不成声。 烛光下,我望着公主断线珍珠般滴落的泪水,心中也是一阵酸痛。只怪我当日未加深思熟虑,答应了这桩婚事,这才牵连无辜,害得她因我受苦。我不碰她,便要害她为我守活寡;而我若碰了她,又如何对得起天河? “驸马,若你不嫌弃我,我们今夜便……”软声细语中,公主的玉臂已勾住了我的脖颈,柔软的身躯也贴近了我怀里。 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我心神不禁一阵荡漾。能娶到公主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本该是一个人几世修来的福分。只可惜,我最先遇到的不是她。而遇到她时,我已心有所属。 狠下心肠,我推开了公主,转身匆匆出了屋门。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听了亦觉肝肠寸断。然而,我仍觉得,既然无法真心待她,不如便保住她的完璧之身。日后,她还可以去寻真正疼她惜她之人。我已害她一时,不能再害她一世。 然而,我的想法终究还是错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再次回到房间准备安慰公主之时,入目的是满床刺目的血红。飞身来到床前,我慌忙扶起躺在床上,已是气若游丝的公主,拉起她的手腕,止住那仍兀自源源流出的鲜血。急切呼唤着她的闺名:“玉儿!玉儿!你醒醒。” 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更无一丝血色。许久,才微微睁眼望向我,凄然一笑:“你何必要回来……” 不欲对外声张,我请了口风最紧的御医来到驸马府,为公主医治。亲自配单熬药,将药碗端到床前,服侍她喝下。到了第三天早晨,她才完全苏醒了过来,但脸色仍是憔悴得吓人。 知道她五脏虚弱,不能吃亲油腻生硬之物。我亲自下厨熬了一锅汤羹,盛在碗里,用汤匙舀起,吹了吹,递到她嘴边:“连日来,你只服药物,五脏想必都已伤了。好歹喝些粥吧。能才好恢复得快些。” 公主乖乖张嘴,一勺一勺地将我递过去的粥喝了下去。眼圈却渐渐红了,最后,一颗泪珠滑落下来,滴在了汤匙之中,紧紧咬住了嘴唇,再也喝不下去。 我放下手中的碗,拿出一方绢帕,替她失去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好好的,哭什么?伤口又疼了是不是?” (八)痴心几许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有人说,女子哭,是不能劝的。越是劝,哭得便越是厉害。这时,我才信了。刚用绢帕拭去公主脸上的泪痕,她又已泪如涌泉。 “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你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为何还要如此精心照顾我?让我,就那样死了,岂不是干净?” “玉儿,我说过,我从未嫌弃过你。我如此对你,实在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心中早已有了旁人。此中缘由,我无法明言,但这一切终究都是我的错。只要你不再作践自己,要杀要刮,我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驸马,你可知,我下嫁与你并非父王的意思,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听了我的话,公主愣了许久,才再次抬眸望向我,眼中满是哀伤,“当日,父王带领群臣到御花园游玩。在众多官宦之中,我便只看到了你。我敬慕你品貌清高,不染凡尘,所以求父皇为我做主将我嫁于你为妻。” “公主,你……” 公主微微摇头,拦住不让我说话:“我既然嫁给你,不论是否有名无实,都会跟着你。纵使,你心中已有了别人,我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生一世,都是你的人。纵使你心中有了别人,我也不在意。你若执意不要我,我只有先行到黄泉相候。” 望着面前这痴情的女子,我满心酸涩。若她是个刁蛮任性女子,摆出公主的架子来整治我。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些。而她偏偏是个如此痴心的女子,却叫我如何能不觉得愧疚?思量再三,我决定对她实话实说,若不如此,她定不会死心。 “玉儿,朝野之中,关于我的传闻,你听说过多少?你,可听说过,我与楚将军的传闻。” 公主脸上一阵错愕,接着便阴沉了下去。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明白我在此情此景下说起这件事情的意思,不需我再直言相告。 见公主久久不语,我知趣地站起身。她对我是怨恨,是憎恶我都无话可说。若她就此离去,反而能减轻我身上的罪孽。 然而,我刚刚转身,她就拉着了我的衣袖,一双清澈的眼眸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道:“就算,你真的喜欢楚将军也无所谓。不论你心里有谁,是男是女,我喜欢敬重的,就只是你。只求你,莫要先入为主,拒我于千里之外。” 看着她那清澈无尘的秋水双眸,我真的愣住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我本以为,那不过是书里幻化出意境。却未想到,她甚为金枝玉叶,竟也如此痴情。面对她,我该如何是好?这份神情,却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心中一阵感动,我不禁拥她入怀。抚摸着她黑瀑般吹散下来的青丝,心中无限怜惜。或许,自从那年迈出寺门的时候,我便错了。我本该一世留在佛门,常伴青灯。我本不该误入红尘,累了自己,也累了别人。事已至此,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九)请旨巡边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自那日之后,我对公主关怀得无微不至。在外人眼来,我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只有我们自己心中清楚,我们并无肌肤之亲,仍只是名不副实的夫妻而已。 公主如一个温顺的妻子,毫无怨言地陪在我左右。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我极尽所能地对她,到底是觉得欠她太多,还是真的对她有些动心。 边城的战报雪片般地飞来,带着楚天河捷报频传。圣上龙心大悦,接连遣使为他加官进爵,以至于他人未回京,已是位至极品。只有我明白,他如此急兵突进,无非是为了与我的一年之约。 朝野上下对他的常赞之声响成一片,而我却越来越担忧。急于用兵,本是兵家的大忌。他能一路凯歌高奏,凭得是他无人可挡的技能和意志。但如此不计后果地征战下去,这支疲惫之师是否可以撑到最后得胜,还未可知。 终于盼到战报说,他一路过关斩将,已经逼近了敌人的心腹要地。再有一月便可直捣黄龙。我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正逢圣上下诏派使者去边关犒赏三军。我便在御驾前讨来了圣旨,前往边关。 “驸马,你能不能不走?再有一两个月,楚将军便可返回京城。我知道你心里惦念他,但你何必非要急于一时。”公主得知我即将前往边关,一反常态地拉住我的衣袖苦苦哀求。 我握住公主拉着我衣袖不住颤抖的玉手,柔声道:“不过是奉命寻边而已,你何必怕成这样子?难道,是怕我就此离开你,就此一去不回?” “不是!”公主不进了我话中,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对楚将军的心意,我知道。我也早知道有朝一日,你会离开我。但这次,这次我心里总觉得你会出事。易辰我心里好害怕……就算是我任性一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你走!” 这次,公主是真的铁了心。不论我如何出言安慰,她紧紧搂住我的脖颈,似是死都不会松手。她向来是用“驸马”二字称呼我,慌乱之下,竟然叫出了我的表字,可见她确实是担心到了极点。怕被下人看到笑话,我只得抱起她回房,再想办法安慰。她将头扎在我怀里,任我抱着她回房,丝毫不做声。 “玉儿……” “易辰,你要了我吧。我想为你生个孩子。这样,纵使你不在了,我总还能活下去。” 我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然而,公主望向我继续说道:“若你离开我,我一定活不下去。算我求你。就算为了让我活下去,成全了我吧。” 望着这痴伴在我身边的女子,我还能说些什么?我真的不想伤她,真的希望她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这半年,我处处让着她,宠着她。但这样做,何尝不是让她对我愈加痴迷,以至于无法自拔? 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对错。我亦无法肯定,我之前所作的是对是错。这段孽缘终究要有个结果,不如,我便成全了她。 (十)十里相送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头上的朱砂印时,便迷恋上了你?那时,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看他头上的朱砂,一定是天神下凡。若能嫁给他,我也不枉此生了。呵呵,你一定会笑我傻吧?”她伸手抚摸着我额头上的印记,笑得如三月里的春花般绚丽甜美。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自从她嫁给我,笑容中便掺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幽怨。直到现在,那股幽怨方才烟消云散。 我伸手缕起她散落满床的发丝:“玉儿,你不后悔吗?” 她将头枕在我的胸膛之上,声音有些清幽:“我一生最大的宿怨得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后悔?” “可我……” “别!你不用再说。我知道,你终究是要离开我的。你放心,你要走时,我绝不强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了你,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娶到她这样的妻子,实在是我的福分。只可惜,我无法珍惜。世上之事,总是无法两全其美。我若选了她,便负了天河;我若选了天河,便负了她。我突然发现,这三者间,我才是最不该存在的那一环,若我从来没有出现,也便不会害了天河,也不会负了她。果然,我当初便不该离开古刹…… 五日后,我奉旨出发,去往边关。公主送我到十里长亭,笑着要我珍重,却没有一句要我早日归来一类的言语。愧疚之外,我心中对她有些不舍。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竟不知是否真的该留下她离去。 十里相送,终须一别。耳畔马褂銮铃的声音催逼着我立刻启程。终于,我决然回身,翻身上马,重重一鞭,抽在马胯之上。胯下之马立刻一声嘶鸣,箭一般射了出去。 我不敢再回头,只怕一回头,便舍不下她给我的那个温柔乡。我已答应天河,随他一起离去。他为我在边关浴血,我怎可背弃当日对他立下的誓言? 枉我熟读万卷经书,深解其中道理,却始终放不下心中执念。其实,人世间许多事情岂非都是如此?明知不可为,却一定要不顾后果地去做。也罢,命该如此,我又何必强求? 纵使我心急如焚,大队人马压着犒赏三军的物品也还是走不快的。走了半个多月,我终于来到了的天河的联营。到达时,天河还在外面带兵作战。我只有将带来的人和物品暂作安顿,在他的营帐里等着他回来。 坐在营帐之中,我心中有些忐忑。一年不见,他可曾变了摸样?他是否知道,此次来压送物品粮饷来此的是我?见到他时,我该如何开口? 出身间,外面传来万马奔腾之声,由远而近,进入了营盘。接着,就是欢呼之声:“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得胜回来了!” 人喊马嘶声中,我听到一阵清脆的甲胄摩擦声,接着账帘一挑,一个满身征尘的人走进了营帐,身上的铠甲染着刺目的鲜红,眉间鬓角却带着飒爽的英气。却不是楚天河是谁? (十一)久别重逢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易辰!”他见到我,脸上立刻挂上了爽朗的笑容,快步向我冲了过来。跑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身上仍满是血污。忙停住步子,扯下身上的甲胄,这才冲过来抱住了我,“前几天,我听到来报说,这次奉旨巡边的是你,就一直盼着你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你,你瘦了?” 见他高兴得语无伦次,我心中一宽,他果然还是原来那个楚天河,丝毫未曾改变。 “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是不是?快坐下歇歇。唉,我手下的兵士都是粗人,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些酒菜洗尘。” 我淡淡笑道:“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赶两天路就支持不住了?还不快放开我,帐帘大敞四开的,也不怕别人看到?” “对!是我粗心了。见到你来,有些得意忘形。你等着,我这就去关帐帘。” 他的反应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见到他时,我方才确定,我烙印在我心中的那个人,果然还是他。来到此处,并非只为履行对他的承诺。 没等他绑好帐帘,一人突然冲到了帐子前,跪倒行礼:“报平西将军!小人有要事通禀御史大人。请平西将军容御史大人出来一见!” 上前撩开账帘,见跪在外面的是跟我同来的队伍中的管事,我皱眉问道:“何事惊慌?” “禀告御史大人,我们队伍中有一人昏厥过去,请御史大人务必前去探望。” “先派军医前去诊治吧。我稍后便到。” 那管事仍跪在那里,神情甚为惊慌,叩头说道:“事情紧急,请御史大人现在便随我前往。” 见管事满脸惶恐,身子也微微发抖,我意识到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回头望了天河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说:“好,我这就随你同去。” 管事连连叩头道:“多谢御史大人,多谢御史大人!” “等等!既然在我营中出了事,我也一同前去。” 那管事一愣,吱唔道:“这,这……恐怕有些不妥。” 天河剑眉一蹙,道:“怎么?难道,我的营帐之中,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管事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嘀咕道:“也好,也好,反正,纸里包不住火。唉……” 随着管事到了一间营帐之中,我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我实在不敢相信,躺在病榻之上的,竟然是玉儿。更难以想象,她身为金枝玉叶,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如何能随军长途跋涉至此。 “易辰……我……”见到我,她立刻满脸喜色,似有什么话对我说。但看到跟在我身后进入帐中的天河之后,怔了怔,立刻住了口,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转而言它:“这位,是楚将军吧。本宫未经容许,擅自随军入营,向将军请罪了。”说着,公主便要下床,给天河施礼。 天河分战裙跪倒行礼:“不知公主驾到,末将有失远迎。应当是末将向公主请罪才是。微臣告退。”说着,他眉头紧锁,要退出帐去。 “楚将军,请留步!” (十二)最终抉择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公主挥手,叫管事退下才缓缓道:“楚将军,易辰与你的事情,我知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此次我随军前来,是我私自行事,易辰他并不知情。你莫要责怪他。有事与易辰说,请你暂时回避,但请不要多心。” 天河退出帐子时,我还愣在原地。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我始料未及的。 “易辰……”帐中只剩下了我和她两人,她才放下了公主的架子,“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自幼在宫中穿金带银,前呼后拥,本该一生荣华,不必辛苦劳顿。你为我如此,我如何能生你的气?” 她嫣然一笑,秋波流芳:“我叫你来此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血。” 我呆立在了当场,半晌无语,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件事我也曾预料到,可真到发生之时,仍是无从应对。我现在的心情,是欢喜吗?当然,得知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当然会觉得欢喜。是惆怅吗?也有,如今她怀了我的骨血,我如何能在对她弃之不顾? “易辰,你别不开心。我并不是想用这个孩子挽留你。我,我本以为你会高兴,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你不必顾忌我,只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也许是我的面色太过阴沉,竟然吓得她惊慌失措。所谓,爱之愈深,关之愈切。她对我用情之深实在是无以复加。看着她一脸惊慌无助地样子,我哪里还能再狠心伤害她? 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柔声在她耳边:“我怎么当然高兴。你别担心,好好保重身子。放心!但若我不死,此生都会伴在你身边。” “我不要!”她倔强地挣脱了我的怀抱,眼中已噙满泪水,却狠狠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我知道,你心中爱慕的,仍是楚将军。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要你因为可怜我,而委屈自己。” 看到她这般摸样,我心如刀割。到了此时,我虽不愿承认,却还是不得承认,自己已经被她的一片真心所打动。罢了,说我移情别恋也好,说我背信弃义也罢。只要能对她稍作补偿,我便留在她身边。 “傻丫头,你怎么不想想,我若不喜欢你,当初又怎么会碰你?” 她沉思良久,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怯怯地问:“易辰,你是真的喜欢我?”见我点头,她才破涕为笑,靠进我怀里,呢喃道,“若这是梦,我宁可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我抱着她,眼睛瞟向了帐门。自幼习武,我耳目还算灵光,早已听出天河退出帐外后,并未离开。方才的一切,他都已听在耳里。如今,我既答应跟公主在一起,必得给他一个交代才行。 “玉儿,连日劳累,苦了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吩咐人给你做些汤食,补补身子。”哄着她躺下休息,我转身朝帐外走去。事到如今,与其犹豫不决,不如早些做个了结。 (十三)不枉此生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听到了。我不怪你。公主身怀有孕,身子虚弱。你去陪她吧。”天河背对着我,没有回头,低沉地声音显得异常冷静,“明天,便要开始总攻。等我平安回来,再说也不迟。” “好,明日之战,我跟你同去。”听出他语气中的消沉绝望之意,我立刻明白,他此去定是一心求死。若是置之不理,他定会战死沙场。 “你?你一介书上,纵然会些花拳绣腿。到千军万马之中,还不是徒然送死?”他的语声透着不屑之意,却仍带着三分难以掩饰地关切。 “是了。许久不用功夫,也不知是否生疏了。” 不待他回话,我晃身已到了他面前,干净利落地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刀,手腕一翻,将刀背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冷森森的钢刀已贴到了他的肌肤。 “你……”他惨然变色,半晌才喃喃道,“是我眼拙了,居然没有看出,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收回钢刀,在手中翻了一个刀花,随手一掷,将刀还入他的鞘中:“我虽不精于战略兵法,两军交锋中,却还可保你一人安危。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想你明白,我对你,亦是真心。明日之战,不论你是否同意,我都一定要去。” “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对我并非虚情假意。怪只怪我自己,配不上你。若你生做女儿身,我是宁死也不会放你走得。可惜,你偏偏是个男子。公主她,很好。你好好待她。” “我会好好待她。但,我也要你平安无事。” 夜晚,我与公主并肩坐在旷野之中,仰头看着满天的。她静静倚在我怀里,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猫。我抚摸着她的脸庞,心中满是柔情:“玉儿,你可知道我出身于空门之中,是四大皆空的方外之人。因思恋凡尘,才踏足人世纷扰?” 她轻轻点了点头。 “佛家讲究的是‘悟’。人都说,佛法难悟,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最难参悟的,其实是一个‘情’字。‘情’仅一字,便以让人起贪嗔痴之念,最是难却以捉摸。” “你说的这些我无法完全明白,但我知道,你说的话,必定是有理的。” “明天,我要随天河出战。” “我知道。我等你。”她的语气极其沉静。 “我是个罪孽深重之人,此战不知能否生还。若我无法回来,你可会怨我?” “我不怨你。我虽不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却知道人应该知足。” 我笑道:“玉儿慧根不浅。未习佛法便知不该起贪念。” “你若不能回来,我便代你在空门修行,吃斋礼佛,替你赎清罪孽。” 此刻,我深深明白了一句话的意义: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我虽负他人良多,上天却待我不薄。这样的恩德,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不知坐了多久,公主恍惚睡去。我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裹着抱起,回到了营盘。也许是预感到我与她在一起的时日已不多,一整夜我都紧紧抱着她,不曾放开。 (十四)两军交锋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第二天清晨,我披衣而起。公主睁开睡眼拉住了我的衣襟:“我等你,一辈子……” 我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穿好衣衫迈步走出了营帐。号角声中,兵士们正陆续集结。我从匆忙奔跑的士兵身边走过,来到了天河的营帐。他也已系甲揽裙,罩袍束带。 见了我,他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兵刃架子:“挑一件合手的兵刃吧。战场之上,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不要挑短兵刃。那边还有铠甲,护心镜等物。” 我到了兵刃架旁,抄起了一杆长枪双手一错把,围周身舞了三个枪花,虽然轻了些,却还算合手:“战甲就算了,穿起来反而不灵便。” 他点了点头:“走吧。记着,你要保护我,就别离开我身边。” 真正到了战场之上,我才知道人的生命是多么地渺小。望着两军交锋之时,血肉横飞的情景,我心中莫名悲怆。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春闺梦里人。这些呐喊着冲杀地血性男儿,到底在为何而战,又为谁而亡?一代枭雄,为了一己之私,又要荼毒多少生灵。 “冲!”天河一声大吼,鼓声大作。全军立刻从高坡上冲下,分左右将敌人合围在中间。战团迅速缩小,将被围困在中间的敌人啃食殆尽。 接着,全军就转而向敌人的城池冲了过去。为大将者,身先士卒,麾下的将士才会为其用命。天河急催战马,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端。我也提枪打马跟在他身后冲在了前方。 不久,大军冲到了城前,但同时,也冲进了敌人弓箭的射程。尽管有投石车在后方支援,还是有不少士兵中箭倒下。我挥舞手中长枪拨打雕翎,勉强跟上天河的马匹。 直到大军逼到城下,搭起了云梯,弓箭的威胁方才减弱。然而,城头滚木袍子接连而下,爬到一半的兵士纷纷被击落了下来。一连三批攻势,都被敌人挡了下来。天河的眉头也已皱紧。虽然,以我军的兵力足以将敌人的防备物品消耗殆尽并取得胜利。但这样的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的生灵。 情急之下,我举头望向城头的守军,城墙角上有一人举着令旗的人,正在指挥这墙头的敌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心念一动,我一提缰绳,单人独骑冲了上去。 “易辰!”天河急声呼唤却也来不及阻拦我。 距城墙还有三丈远时,我猛地掷出了手中长枪,插在了城墙之上,飞身从马上跃起,脚尖在枪身上借反弹之力跃起,翻身间挥袍袖卷住枪身向外一带,拔出长枪,连人带枪跃上了城头。那个持令旗的军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我一枪穿吼。 城头上一阵大乱,防备也就松懈了下来。趁这一时机,已有军兵攀云梯爬上了城头。城头的防守一下随即崩溃。周围的敌军都已杀红了眼,不要命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只得双手握枪,封、挑、崩、抖、压护着全身。不愿多造杀孽,我只是招架,并没有出招取他们的性命。 (终章)魂飞魄散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搏杀间,我突然瞥见有三个人推出了一座破甲弩,只弩箭就有一杆枪一般粗。我想要冲杀过去阻拦,无奈被二十多个军兵围着无法脱身。微一迟疑,三个人已喊着号子,拉开了破甲弩。顺弩箭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们所瞄准的正是天河。 城墙上下喊杀声震天,我要出声提醒天河,已经来不及了。形势已迫在燃眉,就在破甲弩发动的那一刹那,我不及细想,将手中枪飞掷而出,击落了那支弩箭。也因此,瞬间失去了武器防身。枪出手的那一刹那,敌人所持的一柄长枪从我背后直刺而入,直透枪间。 一瞬间,我已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我不杀人,人即杀我。我不忍下杀手,便要死在别人的刀枪之下。佛法讲求灭渡,但我满身罪孽,死后亦已无法登极乐吧。罢了,常言道,杀恶人即为善念。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我便带他们一起去往地狱吧。 心中想着,我回手掰断了插在背上的枪杆,起手将它钉入了一个敌人的咽喉。接着,劈手夺过一个敌人手中的钢刀,剑花起处,一连割断了几个敌人的喉咙。 原来围住我的敌人,见我突然下了杀手,吓得向后退去。将手中刀插入一个敌人的胸膛,我飞身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柄长斧,斧刃起处,血花四溅。 想必,我在敌人眼中已然成了凶神恶煞。他们满脸恐惧地望着我,竟开始丢盔卸甲地逃窜。看着他们望风而逃的狼狈样子,我微微冷笑。倚在城墙之上,身上的鲜血沿着城墙留下,染红了脚下的地面。不知是我的血多一些,还是被我所杀之人的血更多一些。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要大笑,却已无力发出声音。可笑上天白白赐我眉间一点朱砂,我未能成佛,反而沦落成现在这般的嗜血狂魔。是命运作弄?还是我自己本性恶劣,难以教化? “易辰!易辰!” 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模糊的世界中,映出了他的脸。一向那俊朗的脸上,此时竟然带着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努力笑了笑:“你无恙……便好……”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竟然说得如此迟疑。真的,已经是大限已至吧。 “你何必舍命救我!何必……救我……” 我已没有力气回答。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不假思索地舍了性命去救他。或许,在我心里,他的性命,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吧。但我此刻最想见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玉儿。在我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一些,我说不清。只是,不论为谁,我都可以舍了性命。好在,现在我已不必再去冥思苦想了……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世界开始明亮了起来。恍惚间,我仿佛见到了五彩佛光出现在我面前。我想要看清佛的面目,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只依稀看到了佛头上的一点朱砂,与我头上的一般不二。 “痴儿啊!因你慧根奇高,我将你留在寺院之内,欲渡你成佛。可惜,你辜负了众佛的期望,触犯戒条无数。如今,罪孽深重,难逃魂飞魄散,可知悔过吗?” 我淡淡一笑:“弟子知错,却不知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这是何苦……魂魄飞散前,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 --------------尾声-------------- “哆、哆、哆”――皇宫的东北角上,一座小小的庙宇中,传出了清脆的木鱼声。 一个四五岁年纪,秀美朗目的小男孩儿蹦蹦跳跳地穿过庙门跑进里。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无尘庵。 “娘!娘!”小男孩儿清脆的叫声,打断了木鱼的敲击声。 佛像前跪着一个端庄秀雅的少妇。听到男孩的呼唤声,少妇回过头朝男孩温颜一笑:“忆尘,过来吧。” 小男孩乐颠颠儿地跑少妇的面前,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娘!抱!” “这么大了,还要对娘撒娇,羞不羞?”嘴上说着,少妇还是满面慈爱地抱起了小男孩,“瞧你跑得这一身汗,又到哪里玩去了?”边说,少妇边伸手到男孩儿额头,用衣袖替他擦抹汗水。 “今天,楚伯伯带我去城外去玩了。城外的花开得好美。楚伯伯看得哭了。我笑话他,他还骗我说,是杨花迷了他的眼睛!”衣袖抹过,小男孩额头上的留海掀起,露出眉间一点鲜红的朱砂…… 楔子(虞美人)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是赵匡胤的女儿,他是李煜的儿子。我们天生注定水火不容,只可惜相遇时,我们毫不知情。厌倦了宫廷的纷争,我流落江湖。为让他免于杀身之祸,我重回皇城,向皇叔屈膝。却在皇叔的哄骗下,杀死了他的授业恩师――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保护皇族的安危,我背叛江湖同道,对他刀剑相向。危机过后,我却被逐出皇城。乾坤浩荡,天地之大,何处容身?…… 得知他束发拜入三清门下,我独自一人攻至山顶,用虞姬剑指向他的脖颈:“放下仇恨,带我离开!只要你肯跟我走,天涯海角,我愿生死相随!”他对着我的剑锋,只是缓缓摇头。或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许是两家的恩怨纠葛已深得化不开。我和他之间,终究是覆水难收。 凄然一笑,我仰望漫天飞雪,倾尽满腔鲜血,烙印下发自灵魂的诅咒:风雪不化,此恨不绝。雪月弟子,皆亡于情…… 楔子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放下手中的笔,我端详这之上的墨迹,觉得十分满意。这些日子,我的书法似又精进了不少。 “好死不死的,写这首词做什么?公主忘记违命侯是为什么死的了?你写这词,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得了?”望着桌案上的字迹,坠儿一脸惆怅。 我满不在意地笑了笑:“知道了又怎样?此处是江南,又不是汴梁。你怕什么?再说,就算皇叔看到我写这词又怎样?违命侯虽然治国无功,却也没有什么大过。父皇在世时,对他的诗词也是十分赏识。” 坠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是,是!我一个丫鬟,哪里有公主懂得多?我只知道,违命侯若是不写这首词,当今皇上还不一定下决心用牵机药将他毒死。我还听说,中了牵机毒的人,全身性抽搐,最后头部与足部相接而死,痛苦得很。” “死丫头,吓我是不是?”我笑着在坠儿脸上轻轻拧了一把,“告诉你几次了,别再叫我公主。现在的我是虞梦姬。” 坠儿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对对!咱们家虞梦姬小姐不是公主,而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借问虞美人,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夫人要你午时到宴客厅去给众位宾客献上一舞,你是否忘记了?” “自然没有忘。我自己的生日,自己还能记不清?” 坠儿皱眉道:“既是如此,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练字?还不快些梳妆打扮?” 我诡秘地朝坠儿眨了眨眼,笑得很愉快:“我就不用梳洗打扮了。因为,今日到宴客厅去献舞的不是我。” (一)孤芳自赏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拿着对扇,轻盈地走在水镜湖畔,想起坠儿那目瞪口呆的神情,我仍觉得好笑。等师父发现到宴客厅献舞的不是我,而是坠儿,不知道到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我没法亲眼看到师父那铁青的脸色,真是可惜了。 不管怎样,就算流落江湖也好,就算被称作什么武林第一美人也罢,我仍是帝王之女。怎么能轻易卖弄风姿,去给那些素未平生的所谓武林豪客献舞? 弹指一挥间,我离开宫廷已经有十几年了。父皇驾崩时,我才刚刚记事。叔父登基之后,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哥哥的处境显得愈发尴尬。那时,正逢师父云游至汴梁,看到了在府中嬉闹的我,说我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大好材料,打算收我为徒。 我虽还是个孩子,却也体会到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道理。于是,禀告皇叔,拜别母亲之后,便跟师父一起离开王府,到了这江南的秀水庄,潜心练武。一晃眼,我也已可以出师,独自闯荡江湖了…… 缓步走上空无一人的湖心亭举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波光粼粼,垂柳依依。这个时候,秀水庄的所有人应该都聚集到宴客厅去为我庆祝生日了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带惆怅的心绪,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畅快之感。 我也明白,此次师父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除了向武林同道宣布我出师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我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师父希望能在众宾客中为我选一个乘龙快婿。只是,我自己却并不急着嫁人。好不容易出师了,自然要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江湖闯荡闯荡。我才不要就此嫁人生子,立刻变成黄脸婆呢! 侧耳倾听,宴客厅那边的丝竹之声随风荡漾而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展开手中双扇随着悠扬的乐声起舞。反正四下无人,我又何妨临水照镜,孤芳自赏一回? 说起来,练舞和练武有许多共同之处。最大的共同之处就在于,两者都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和收发自如的技巧。人们常说,练武需达到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境界。其实,练舞也是一样的,要动静结合,有张有弛,才能凸显舞姿之美。 莲步轻曳,手中双扇翻飞,我临湖而舞。舞到酣处,将右扇高高抛飞向天空,上身垫步拧腰,脚踏亭柱,飞身而起,凌空将扇子接在手中。在空中旋转数周,才飘然落地。心中对自己的这支舞极为满意。 “啪啪啪……” 正在我自我陶醉的当口,岸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掌声,接着一个悠扬又不失清脆的声音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当年的公孙大娘若是看到姑娘今日的屋子,恐怕也要自惭形秽了!” 我微微皱眉,心中微微飘起一丝薄怒。不知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躲在岸边偷看我舞扇,还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是在夸奖我呢?还是在讽刺我? (二)翩翩少年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寻声望去,一条蓝色的人影登萍渡水而来。看到这人的身法,我便微微一怔。仅仅脚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身形便腾跃起两丈有余,这人空中身姿之潇洒,便如凭虚御风,让人不由得神为之夺。当他落在亭中时,好似一团柳絮轻盈飘落。我几乎不敢相信,有这等高绝轻功的,居然是一个为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抱拳道:“在下一时迷失方向,寻不到前往宴客厅的路。偶见姑娘在此舞扇,不禁脱口称赞。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秀水庄多是女子,却很少有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出入。我轻轻咬着扇角,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眉清目秀,风神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倔强的英气,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年。看在他长相不错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方才的浮浪之举了:“你要去宴会厅?” 少年点了点头:“今日是贵庄虞小姐的生日。在下路经此地,便来凑个热闹。早就闻听虞小姐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在下也想来借机一睹虞小姐的芳容。” 还以为他是个身负绝技的轻狂少年,没想到也是个庸俗的风流浪子罢了,可惜这这么俊秀的一副皮囊和这么高超的身手。心中微感失望,我指了指南面的一条小径,道:“顺着那条路一直向东走,就可以到达宴客厅了。” “多谢姑娘!”他恭恭敬敬地朝我抱拳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 见他的态度恭敬有礼,我对他看法稍有改观,但终究不方便将真名实姓告诉他。眼珠一转,我淡然笑道,“我叫梦儿。” “梦儿?果然如梦如幻般美得不真切。虞小姐若有梦儿的七分风姿,就无愧与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号了。” 听着他厚颜无耻地当面赞美,我牙根不免有些发酸:“少侠说笑了。武林第一美人自然是武林之中最美的,我怎么比得上?其实,一个人的美丑也不只在外表。人如娇花,心如毒蝎的女子何尝不是比比皆是?依我看,少侠太过执念于外表,日后恐怕会栽在女子手里。” 那少年听了我的话,居然没有动怒,沉思着点了点头,展颜露出一抹笑意:“多谢姑娘教导,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见少年不动怒,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着实说重了:“顺口胡说了两句罢了。宴会早一开始,少侠想见虞姑娘,就早些过去吧。免得错过了姻缘。” 他摇了摇头:“此次来秀水庄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能看到梦儿姑娘的绝世舞姿已算是机缘,不敢多加奢望。这只白玉笛就作为见面礼,请姑娘手下吧。”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只白玉笛递到我手中,行礼作别后,便沿着木桥朝湖岸而去。 随身携带着玉笛,他应该也是个善解音律之人了?如此年轻,轻功便已登峰造极,不知道是武林中哪一门派的高徒。我低头看看手中的白玉笛,再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他没有自报家门,我也忘了问他的姓名。 (三)虞姬双剑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为了我让坠儿冒名顶替,给众人献舞之事,师父大发雷霆。碍于我公主的身份,又不能打我。只能罚我闭门思过一个月。 “公主,你这是何苦?婆婆她让你与诸位武林同道见面也是好意。日后你行走江湖,熟人多些,总有个照应。何况,你年华二八,也的确应该嫁了。昨天的宴会上,也有不少品貌兼备的。你没有去,真是错过机缘了。” 我停下弄弦的手,撇了撇嘴:“来参加我生日宴会的,大多是奔着我第一美人的名头来的,都是些好色之徒。就算见不到,也没有什么可惜。不是有句话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果真有缘,也不在这么一次生日了。” 知道劝不动我,坠儿只有摇头叹气……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师父的气儿也终于消了,将我唤到她面前。 仔细回想一下,自小到大,师父都对我十分宠爱。偶尔跟我生气,只要我在她面前撒个娇,说两句好话,也便过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看到我那因为闭门一月不出而略显苍白的容颜,师父的心立刻软了。将我拉到身边上下端详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梦儿,你也太过顽皮了,竟然不将天下的武林同道放在眼里。现下知错了吗?”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女不吃眼前亏。在师父面前,我就算没错,也通常会服软认错。一来,跟师父斗气,不会有好果子吃。二来,我也知道,自己天性顽劣,师父责罚大多都是因为我的确错了。 “本打算等你过完生日就准你回汴梁探亲,因你面壁思过,才晚了一个月。”说着,师父将我拉到桌案前,指着桌上的剑匣道,“这是我得的一对儿双剑。相传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的宠妃虞姬留下的。跟你这虞梦姬的名号,倒也相配。如今,你出师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便将这对儿虞姬剑给你带在身边防身吧。” “这……师父的心意,弟子心领了。这对儿虞姬剑,弟子是万万不敢收的。”看着剑匣中那对儿古朴典雅的双剑,我有些错愕。我早就听说,师父得了这对儿虞姬剑,而且视如珍宝。连看都不舍得被别人看到。没有想到,今天,师父居然舍得将这对儿虞姬剑割舍给我,我可当真受宠若惊了。 师父沉下脸道:“咱们江湖中的儿女,不比宫廷里的女子,扭扭捏捏地惺惺作态。我将这对儿虞姬剑赐个你,你拿着便是。” 见师父不悦,我急忙行礼谢过:“是!谨遵使命!”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眼中尽是慈爱与怜惜:“你身为一国的金枝玉叶,随我流浪江湖近十年,也苦了你了。可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的终身大事。这虞姬剑是雌雄双剑。传说,若是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心仪之人,便可一世长相厮守。日后,你闯荡江湖,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不妨将雄剑送与他。别忘了,将人带回来,让师父替你把把关。” 我勉强点了点头,脸上一阵发烫。什么终身大事?我可是半大没有考虑过。我才几岁啊?师父怎么比我还要心急? (四)初出茅庐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公主,你这次去,可别去得太久了。要记得回来看坠儿啊!”将我送到庄口,坠儿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衣袖哭天抹泪,弄得我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酸。 轻轻拍了怕坠儿的肩,我柔声安慰道:“别难过,我是去探亲,又不是去送死。就算一时没有时间回来,有个三五年,也总会有时间。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以想的东西很多,我不一定总能想起你。如果有机会,我就尽量想想,如何?” 我开了个玩笑,想逗坠儿破涕一笑。结果,坠儿哭得更伤心了。估计,我这玩笑开得的确不怎么高明。 后来回想起来,那次离别真的是我与坠儿的永别。离开秀水庄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去。只是不知,坠儿那是哭得那样伤心,到底是预感到了什么,还是不过伤心而已…… 说是回汴梁,但是我一点而已也不想回皇宫。当年离开汴梁的时候,我年纪尚笑。对于皇宫生活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仍清楚记得。那段日子,过得并怎么快活。算起来,皇城之内,唯一值得我惦念的人,就是四哥赵德芳了。 父皇驾崩之后,本该由四哥即位。但是,那年四哥只有六岁,我还不怎么记事。听说,父王驾崩之时,皇叔的势头正健。面对气势汹汹的皇叔,母后不敢与之抗衡,索性替四哥做出决定,放弃皇位。对于那时的事情,母后至死都没有提及。现在想来,恐怕是怕给四哥和我惹来杀身之祸吧。 也有传闻说,父王是被皇叔杀死的。不过,也只是传闻而已。我也不想去认真探究。此次回汴梁,我只想看看四哥,之后便在江湖上独自闯荡闯荡,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至于那公主的位子,我倒真的不怎么稀罕。 信步走在杭州城的街道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我的心情非常不错。往日里,也曾跟着师姐妹们到杭州城来采买东西。买了东西,就要立刻回秀水庄。这次却不必急着回去。可惜,我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就被一个淫贼打得粉碎。 我早听说,杭州虽是风景秀美之地,民风淳朴。可惜,民风再淳朴的地方,也免不了有几个抢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不知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这样少之又少的几个极品,就被我碰上了一个。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小生齐霸。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少爷站到了我的面前。身上的衣着艳丽得几近俗气。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只可惜,他的脸张得太对不起观众,坑坑洼洼像是晒皱了的。就算附庸风雅,也实在跟“风雅”二字完全不沾边。 “我与齐少爷素不相识。萍水相逢而已,这名字嘛……不问也罢。”看着那齐霸身旁的几个斜肩铲背的打手,我暗自握了握拳。估计今天少不了要动手教训教训这几个地痞流氓。 (五)再逢街市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一回生,两回熟嘛。姑娘不将姓名告诉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嘴里说着,齐霸便凑上来想要拉我的手。离我还有一丈多远,我就能清楚闻见他口中的大蒜味。熏得我不禁皱眉。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先打掉他两颗门牙,给他透透风再说。 还没等我出手,齐霸就断线风筝般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我正错愕间,一道蓝衣身影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 齐霸的手下见主子吃了亏,立刻疯狗般地群扑而至。不过,马上就被蓝衣人扔包似地被扔了出去。眼前的这个人影伸手之快,动作之流畅,实在让我有些咋舌。 通常吃了亏的疯狗大多不敢上前,只会在原地叫。所以,齐霸手下的打手爬起来之后,只是在原地吆喝,却不敢再上前。许久之后,那个齐霸才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甩出一句恶霸和流氓们逃跑时最常说的台词:“小子,有本事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他的手下抱头鼠窜。 看着齐霸远去的背影,我为了未能帮他拔掉两颗门牙而微感颇为失望。转念一想,虽然出手相助的这个人有些多事,但毕竟是一片好意,按道理说,我应该表示一下谢意。于是,对着蓝衣人抱拳行礼道:“多谢这位公子。” “梦儿姑娘太客气了。这几个泼皮无赖哪里是梦儿姑娘的对手?在下擅自出手,反而有些多事了。只不过,在下怕他们脏了姑娘的手,才代姑娘将他们料理了。” 说着,那蓝衣人转过身,我立刻认出,他便是在秀水庄湖心亭内遇到过的少年。心中又起调笑之意,我展颜笑道:“没想到,竟然能与少侠在此相遇。还真是有缘。莫非,少侠是留在这里特地等我的?” 他怔了怔,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羞涩之意,干净的脸上涌起些许红潮,侧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我心中一惊:难道,他是为了我才在杭州城逗留了一个月?心念一动,我立刻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哪里会有呆子为了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在她所在的城中逗留一个月的? 果然他轻咳了一声,笑道:“在下在杭州城内有是要办,便多留了几日。不想,又与姑娘见面了。既然有缘,姑娘可否赏光跟我一起去喝杯茶?” 我并不讨厌他不善遮掩的性子,便点头答应,随他一起走进了一旁的茶楼之中。 见我们走进茶楼,小二立刻迎上来招呼,周围人的目光也纷纷朝这边投来。我自知自己这副皮囊生得不错,不然也不会得了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所以,对这些目光早就习惯。 可今天不同的是,向这边望过来的,不仅是男子灼灼的目光,还有女子盈盈的秋波。我微觉诧异,顺着那些女子们盈盈的秋波望过去,正看到他一双桃花眼向我瞥望。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心道:这小子一双眸子不笑时,还自带着三分风流笑意。看来,天生便是招蜂引蝶的坯子。 (六)沾衣裸袖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白瓷的茶碗盛着碧绿的茶水,散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我用碗盖轻轻拨开伏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将茶碗凑到嘴边,轻轻品了一口:“上次见面之时,太过仓促,忘了请教少侠的姓名。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我叫周清源。” “周少侠轻功了得,不知师从何派?” 他似乎觉得不便提及师门,顿了顿,仍是道:“师从天山。” 我微敢吃惊,挑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身上倒果真带着七分天山的悠远飘渺之气:“天山派素来以轻功驰名江湖,难怪周少校轻功飘逸潇洒,自带了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我夸得直白,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用茶杯挡了脸:“梦儿姑娘过奖了。在中原,论起轻功,还是江南水月派的名头响亮得多。” 他对我师门的赞美之词,让我听得十分受用,轻轻放下手中茶碗,从一旁的包袱中抽出他之前在湖心亭送我的那支白玉笛:“少侠随身带着这笛子,想必也是善解音律之人了?不知梦儿可否有幸听少侠为我奏上一曲?” 他扫了一眼我放在一旁的虞姬双剑,桃花眼笑:“若梦儿姑娘肯舞剑相合,自不敢推辞。” …… 他的笛子果然吹得不错,笛声也极美。笛声高亢处,若凤鸣九天,颇有震破苍穹之势。低回缠绵浅吟,如春风轻摇花枝。我手持双剑,跟着笛曲随性而舞,全不用刻意思索如何去合他的笛曲。 他的曲子越吹越急,我也跟着越舞越快。待到音破云霄处,我随手右手剑向空中射出。还没等伸手去接,突然身子被他猛地抱住,掠出去翻滚在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到了十几丈外。我一阵头晕目眩,被他压在身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怕伤到他或伤到自己,左手剑早就下意识撒了手。 “哧”一声轻响,飞上天空的剑插到地上,直没剑柄。端的是一把好剑。 我瞪着眼,怔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呆住了。目光扫过他薄凉的唇,高挺的鼻梁,脑海里十分不合时宜地冒上一句话:他的睫毛还真长。 他似乎也呆住了,撑着身,木愣愣看着我,抿着薄凉的唇。 “周少侠,抱够了吗?”我的嘴似乎完全不受我的管束,含着怒意,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估计,我的脸色也十分不好。是了,男女授受不亲,沾衣裸袖便为失节。我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姑娘,金枝玉叶的公主,被他这样抱了半晌,自当怒了。 “我没……” “没抱够?” “不是!我没想冒犯姑娘……”他莹白如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从我身上爬了起来,慌乱中居然还在我胸口柔软之处推了一把。 这下我可真的怒了,甩手一个嘴巴抽在他脸上,翻身滚出,抄起刚才失落在地上的一把虞姬剑,身形一转,用剑尖指在他咽喉。不知他是真的没回过魂,还是自知罪有应得,居然也没有闪避,眼睛一闭,索性乖乖站在那里等死。 (七)劫财劫色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摇了摇头。 他不说话,我这一剑反而刺不下去了:“你就没有什么遗言?” 他微一思索,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见过轻薄的,没见过轻薄得如此不要命的。我咬着唇,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心里觉得他长得不错,练成一身武功着实不易。看在天山派的面子上,不能因为他轻薄了我一下,就取了他的性命,却又不肯在口头上输了他,“谁让你说这句!” “那姑娘想让在下说什么遗言?”他的表情甚是无辜,语气也有些委屈,听起来,反倒像是我错了。 我半晌无言,垂下剑怒道:“你总算是天山派门下的高徒,怎得如此无赖?轻薄了人家,还如此理直气壮,不觉得丢脸吗?” “要杀要剐,在下都听凭梦儿姑娘发落,怎得还算是无赖?”他的神色愈发无奈,轻声叹了口气,道,“姑娘认定在下有意轻薄于你,在下又何必再多解释?” “你不解释,谁会明白?”一句话出口,我便觉得自己败给了他,不禁有些后悔。 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苦笑道:“天山派剑法中,有一式叫:风鸣九天。便是将长剑脱手掷出,再接在手中的剑招。在下曾亲眼见到一名师弟,在练这招时,将自己活活钉死在了地上。方才,见姑娘将手中剑掷出,怕姑娘伤了自己,情不自禁地便出了手。” 我微微蹙眉:“我既敢将剑掷出去,自然能再将剑收回来。你何必多事?” “是在下错了。” “既然你知错了,我也不再多计较。今日的事就这么了了。”嘴里说着,我转身拔起插在地上的另一把虞姬剑,还剑入鞘。迈步准备离开。不想,刚走出两步,便被他拉住了手腕。 若说前一次被他抱住是无意之举,这一次他可便是有意拉我了,我脸上一热,回头蹙眉问道:“怎么?周少侠还有事情要对我说?” 他用那双略带轻挑的桃花眼,诚挚而热切地望着我:“爱之深,则关之切。自秀水庄中一见,我便对姑娘一见倾心。为此,在杭州城中逗留了一月,只望能再次一睹梦儿姑娘芳容。姑娘说我轻浮也好,说我无理也罢。此番相见,再不能放姑娘轻易离开。” 我心里一沉,脑海中“嗡”一声:莫非,我看错他了?他果然是个寻花问柳的淫贼?果真如此,刚才就改一剑杀了他!怪我,怪我,竟然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骗了!也罢,那便跟他拼给你死我活便是。 心中盘算,我微微冷笑:“不放我走,你要怎样?” 他抿了抿嘴,神态稍稍有些扭捏,片刻后才下定决心般道:“在下斗胆,请梦儿姑娘将虞姬双剑中的一把赠给在下!” 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他,心中一片茫然:莫非,他不是来劫色的,而是来劫财的? (八)一吻定情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念头一起,我立刻觉得不对。一个月前,虞姬双剑还不是我的。他就算是劫剑,也没有劫我的道理。就算他消息灵通,或者未卜先知,早就猜到虞姬双剑落到了我的手里,也该抢一对儿才对。为什么,只抢一把呢? 心里想着,我嘴里便问了出来:“你要一把虞姬剑做什么?” 他的神态又变得有些扭捏,垂下了那双桃花眼:“听说,虞姬剑是雌雄双剑,可做定情之物。分别持有虞姬双剑的男女必可一世长相厮守。” 我又愣住了。我活了十六年,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愣住的次数这么多:他方才好像说过,在秀水庄对我一见倾心,又说什么为了我在杭州城待了一个月。现在,他向我要虞姬双剑中的一把,作为定情信物。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跟我一世长相厮守? 顿悟之后,我觉得脸热得发涨。莫非,是我在秀水庄闷的时日太多,孤陋寡闻了?时下这世间的风气已非旧时可比,人们都不惧言爱了?还是说,是他特以地大胆了? 将一把虞姬剑丢给了他,我转身发足便奔。不知奔了多久,才停下身,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我实在不明白怎么那么爽快地就把一把虞姬剑给了他,更不明白自己跑个什么劲儿。这样不真的成了乖乖被打劫的呆子了?梦姬呀梦姬!你平时总说这个呆,那个呆的!今天可真成了个天下第一的呆子! “梦儿姑娘……” 我还没回过神儿,他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我倒忘了,他的轻功本来就比我高。就算我拼进全力想逃,也终究会被他赶上。 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我故作镇定道:“你要的,我不是给你了?还追着我做什么?” “梦儿冰雪聪明。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自然明白。你既然肯将虞姬剑给了我,又为什么要逃?” 这个问题问得不错,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你问我,我又去问谁?我还没想明白,便被他引得转过身,对上了他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待他将唇贴在我的唇上,那双眼睛便看不清了。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已撬开了我的牙关…… 我心里一惊,慌忙想要推开他,却没有他的力气大。我心里更急,抬右手并剑指朝他背后要穴点去。可手刚一抬起,已被他掐住了脉门。我只觉一股极其浑厚的内力从他指尖穿来,全身猛得一震,再也使不上力气。 这次我是真的傻眼了,只能任命,成为他手中待宰的羔羊。我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震惊:那根本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所应有的内力。我自认为在水月派中已是头排的高手,却连他的一成内力都及不上。别说是我,纵是师父那样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他内力浑厚。 来不及细想,我的脑中已变成了一片空白。不是被他的内力震得发昏,而是被他的唇舌迫得无暇去想其他,像骨头散架般倚入了他怀里…… (九)获罪朝廷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他问我:“去哪里。” 我说:“去汴梁。” 他说:“我陪你去。” 我说:“好……” 于是,我们一起上路了。 走出了一里地后,我还没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半个时辰之前,还是我气势汹汹地用剑指着他的脖子。半个时辰之后,为何就变成我对他俯首帖耳了? 由于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我一个人默默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必是在秀水庄与他初次见面只时,便对他动心了。 扪心自问,我自己的长相也还不错,所以不算是个花痴,那就不是看上了他的长相。那么,应该是看上了他那绝世的轻功了? 又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长得玉树临风,轻功也高,内力浑厚,知书达理,性子也不错,对我也十分痴心的样子。这样总结起来,我觉得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 他问我是否需要买马匹,以便快些赶路。我说不用。于是,我们便一路徒步而行。 天近黄昏,他带着我到一家客栈投宿。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还好,他十分规矩地定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回想一下,那一吻之后,他再没有轻浮的举动,我才完全放下心来。不过,我总觉得晚上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罩了件黑色的袍子和衣而卧,睡得也十分警醒。 三更十分,我突然窗外有些异动。从睡梦中警醒,我翻身下床到了窗户旁边,从窗户缝向外观看。就看到两道人影从他的屋中窜出。前面是一个黑衣人,后面的蓝影想必是他了。 知道他内功了得,我不敢立刻跟上去。待两条人影去得远了些,才施展轻功跟了过去。跟到近前时,那两个人已经动起了手。 我只见过他施展轻功,却没见过他与敌人交手。这时,就见他以双掌对付敌人,身法轻盈,招式流畅,如行云流水般收发自如。淡蓝色的云袖在月色中飞舞,自带着几分轻灵飘逸。让我不禁想多看一会儿。 可惜,那黑衣人太不济。没过几招便倒下了。他的武功在我面前之时昙花一现。再想看时,他已经收招转身,朝客栈方向径直去了。 天山派远在西北,与中原武林很少往来,怎得会于人结仇?可是,看那黑衣人出手十分狠辣,只要挨上一招,不死也要落个残废。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呢? 心里纳闷,我蹑足潜踪走到黑衣人面前。发现他已断了气儿,便放心在他身上查找。很快,我就在这人腰间翻出一块腰牌。这块腰牌并不大,却是纯金打造,下面挂着大红的流苏,做工十分精细。腰牌的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御”字。反面刻得是小篆。 普天之下,携带这种腰牌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大内死士。我皱着眉看着手中的腰牌,苦苦思索了半天,仍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得罪了朝廷?皇叔为了杀他居然动用了身边最亲近的死士。 (十)花开并蒂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第二天清晨,我们启程赶路。对前一天夜里的事情他只字未提,我也就假做不知。 中午时分,我们行过一片山间的莲池。碧绿的荷叶铺满整个水面,朵朵淡粉色的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整片莲池在山中云雾的笼罩下,宛如仙境。我不禁神为之夺,停下了步子。 他站在我身旁,静静看着眼前的荷塘,仿佛看了很久。之后,他抓住我的手,轻声道:“梦儿,以后我们便远离红尘喧嚣,到这里隐居,如何?” 我正全神贯注地欣赏莲池中的莲花,没太在意他说的是什么,反而指着右前方道:“看,那里有一枝并蒂莲!” 他眉头轻扬,无奈的笑了笑,随即飞身向池内跃去,脚尖在四丈开外的一片荷叶上一点,又已掠出三丈多,当真如身轻如燕。他左手轻探掐下那枝并蒂莲,一个翻身,再两个起落,回到我面前,将那枝并蒂莲递到我手中。 我皱眉道:“开得好好的花,摘下来便活不成了,岂不可惜?” “花开得再美,若是无人去赏,也是枉费了一季芳华。如今,虽然被折了,却可换得片刻垂怜。岂不是比无人去观,无人去赏,无奈花落好上许多?” 我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低头默默望着手中的那支并蒂莲,只见其中的一朵开得正盛,另一朵却已露出了败像,不禁伸手轻抚着那有些发蔫的柔弱花瓣,叹道:“生在同一只花茎上,却要先行凋零。只能羡慕另一边风华正盛的芳姿,还真是可怜。” 他却伸手摸了摸另一边的花头,一双桃花眼中露出些许悲怜:“花开并蒂,却要眼看着另一半枯萎凋零,最终剩下自己孤零零留在世间,岂不是更可怜?” 他一个劲儿跟我唱对台戏,我心里有些着恼,可是仔细想了想下他的话,又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一定要死在你前面才行。留你孤零零在世间,总比留我孤零零在世间要好得多。至少,你还会偶尔想起我。”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好端端的,做什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梦儿,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吗?”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他竟然当真了。难道我开玩笑的本是真的如此之差,每次都能取得适得其反的效果?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色,我只得咧嘴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我便死在你后面好了。反正,我这个人比较无情。说不定,过那么两天便将你忘了。又或许,我还会喜欢上别人。” 他凝望了我好久,沉寂如夜的目光看得我心中有些发虚,不自觉地避了开去。却听他道:“你真的会如此无情?” 知道自己的话太过伤人,我还不强撑着不肯认错,反问道:“我到底哪点儿好?真的值得你生死相许?” “我说不清。只是觉得,没了你,便活不下去了。”他拉我入怀,在我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我逼你,你才跟我在一起的。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不测,你便能将我彻底忘了,也好……” 不知为什么,听他如此说,我心里有些不好受,却始终没有再张口辩解什么。 (十一)心慈手软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每隔几日,便有大内死士对他下手。不过,都被他不声不响地料理了。 不知是认出了我,还是皇叔下令不许伤及无辜,那些大内死士的目标只是他,从来不曾向我下手。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开始的两天,他还显得有些忐忑,后来便放下了心。 他心里越来越踏实,我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因为,越靠近汴梁,他遇到的袭击便越多。虽然不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受皇叔的追杀,但是我觉得一定不是他的错。可不管怎样,他总是与皇叔有仇的。若是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会不会讨厌我? 一想到他会讨厌我,我心里就说不出得害怕,脚下的步子也随之慢了下来。 “是不是累了?”或许是我的脸色不好看,他的眉宇间,带着担忧。 “没什么……我是想,我回汴梁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不急着回汴梁。你只是陪着我,十分无趣。不若……我们不要急着赶路。一路上,多多游山玩水,如何?” “我们,不就是在一路游山玩水吗?不到七天的路长,我们已走了半个多月。”他眉宇间带着疑惑,“你不用在意我。此去汴梁,我也正好有事要办。” 我扫了一眼他背后的虞姬剑,默然无语,跟着他继续前行。 …… 有人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不失足。到了汴梁城外,他终于还是着了大内死士的道儿。 往日,那些大内死士对他下手,都是趁夜深人静之时。这次出手,竟然是在白天。二十个死士,将我和他团团围住。 “他们由我来对付,你保护好自己,别被伤到。”一句话出口,他手中剑光绽放,寒气过处,两点血花飞溅,眨眼间便取了两名死士的性命。每一剑都正中哽嗓咽喉,剑招迅捷干净,身上也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我正看得出神,左侧忽然有一名敌人的长枪刺到。我急忙闪身让过枪头,身形沿着枪身转动到了那人的近前。只需右臂一挥,便能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然而,我手臂抬起,却又顿住了: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眼前的人跟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取他的性命?何况,他是皇叔的手下…… 心神一分,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我还在走神,就听清源喊了一声:“小心!”接着,一道银光射来,打飞了已将刺入我后心的剑。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已挨了一剑。好在他轻功了得,虽然躲得晚了些,也避开了要害,这一剑伤得不重。栖身到伤他的敌人近前,他挥袖间,便夺过了对方的长剑,剑锋一转,将敌人斩于剑下。 我亦不敢再心软,手中虞姬剑倏然挥出,取了面前敌人的性命。接着,剑随人转,毫不犹豫地击杀了一旁的两名敌人。 这场厮杀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挥剑甩去剑上占的血,还剑入鞘,我将清源掷出的虞姬剑拾起来,走回他身旁。 “有没有受伤?”他不管自己肩头的血渍,反而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倒了下去…… (十二)云雨之端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水月派本是擅长医术的。可惜我痴迷于练舞,对于医术只学了些皮毛。好在我还学了一些皮毛,才能保住清源的性命。 砍伤他的剑是有毒的,而且是极烈的毒,为得就是能够见血封喉。若不是我及时为他吸出伤口的毒血,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我为他吸毒,口舌也染了些毒性。吸出全部毒血,看到血色变回鲜红之后,心神一松,就昏倒在他身上……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揉了揉眼睛,神智清醒过来。我猛地撑起身,抬头望向他,正迎上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原来,他早已醒了。抱了我离开了刚才那满是血腥的地方,还在旁边生起了一堆火。 是了,他的内力那般充沛,对付残余的那点儿毒性是不在话下的。 松了口气,我觉得自己的头仍有些发昏,浑身疲累,趴回他身上,想要继续睡,却被他横抱进了怀里。 微微睁眼扫了一眼他肩头的伤口,我有气无力得道:“小心伤口又裂了。” 他没答我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毒性很烈,入了口便可能死人?” 我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还为我吸毒?” 我不想睁眼,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半晌才倒:“若不吸,你已经是死人了……” 仿佛过了很久,我觉得身子一翻,被他压在了身下。接着,耳边传来了他略显急促的声声音:“梦儿,成为我的人吧……” 大约是那毒性的作用,我脑子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居然好像应了声:“好……” 他含住我的耳垂耳慢慢品咂,弄得我全身更加麻痒无力,忍不住轻哼出声。那声音像油酥饼一样,酥得掉渣儿。我自己听了,心里都一颤,他更是一顿,之后便再不犹豫,解了我的衣襟,一路吻了下去。他的动作很温柔,弄得我有些痒,却说不出得舒服。 伸手搂住他,触手所及处竟已是他光滑的肌肤。我忍不住睁眼,眼前的他已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只有肩头半尺长的伤口仍裹着白绫,透出点点殷红。我伸手想去抚摸那伤口,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的胸膛宽阔,身材匀称结实。青丝吹散下来,与我的头发缠作了一团。我脸上发热,身上也有些发热。不敢与他那双桃花眼对望,忙闭上眼,什么都由了他…… “可能有点儿疼,别怕……”他这句话刚一出口,一阵疼痛便从下身传来。他骗人!那根本就不是一点儿疼而已,而是疼得我浑身发抖。我紧紧抱住了他,差点儿便将十指扣入他的背。 他的身子亦是一震,却没有再动,而是俯身吻干了我眼角的泪痕,轻轻唤了声我的名字:“梦儿……” 只两个字,却似乎有无穷的魔力,瞬间便卸去了我全身的力气,听凭他在我体内肆虐。只是在他身下半是痛苦,半是快乐地低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推上云端…… (十三)入宫求情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清晨,薄雾笼罩。他身上内息不断流转,十分暖和。我蜷缩在他怀里取暖,凝望着他俊逸的容颜,越看越觉得好看。眼下的状况虽是始料未及,我却并不觉得后悔。 不过,我跟他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不能再看着他天天被大内死士追杀。虽然我一向不喜与皇叔往来,但求他放过清源应该不难。不论清源犯了怎样的过错,只要不是谋朝篡位的大罪,皇叔总会给我个人情。 打定主意,我便要翻身坐起。哪知,刚一起身,就被他裹回了怀里:“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 我反问道:“既然已经醒了,为何还不起来?” 可能是我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挑衅,那道貌岸然的淫贼二话不说,又将我压在了身下。我仿佛也比以前更无节操了,心中居然还有些欢喜…… 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到了汴梁城中,我便说有事要独自去做。本以为他会因为好奇儿而跟着我,没想到他也说要去访一位故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与我约定十日后再在客栈中与我相见。 怕分别的这段日子他被大内死士追杀再出什么意外,我没有回府去探望四哥,便先马不停蹄地入宫求见皇叔。 “几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你在江南一直不肯回来。此次刚一入京,就来见朕,恐怕不只是为了探望朕,而是有事相求吧?” 皇叔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语气中也带着两分讥讽,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 皇叔好色是朝野内外无人不知的。当年,皇叔强幸违命侯李煜的妻子,还找画师画下了《熙陵幸小周后图》。我虽没有亲眼看过,却听别人说过,那画淫秽无比。母后在世时,还曾对我说过,幸亏我是皇叔的侄女,不然她不得不毁了我的容貌,以免我糟了皇叔的毒手。 饶得我与皇叔有叔侄关系,皇叔看我的眼神仍不如何规矩。 我假装不在意,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叔猜得不错。侄女此来,是想请皇叔下令赦免一个人。” 皇叔冷笑道:“你说的,是周清源?” 我与清远一路同行的事情,估计早有人禀报给了皇叔,所以我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点头道:“既然皇叔早就知道侄女的心思,可否看在侄女的面子上,饶了他?” “周清源是朝廷要犯,已经折了朕身边不少高手。纵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也不能轻易饶过他。” 听出皇叔话里有话,我行礼道:“只要能饶过他,以后皇叔有命,侄女莫敢不从。” 皇叔轻哼了一声,又眯起眼上下打量了我一阵。我咬牙假作不知,心中十分忐忑:若是皇叔要我与他做出**之事,我又当如何? “若要放了他,倒也不难。你若执意要救他,便为朕去杀两个人吧。” 听皇叔要我去杀两个人,我反而放下了心,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不知皇叔要我杀的是哪两个人?” “你先回府吧。等我查明了这两个人的行踪,自会派人告诉你。” (十四)如履薄冰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四哥!”出了皇宫,我径直到了四哥府中。 四哥穿着一身锦袍坐在花园中朝我招了招手:“梦儿,过来。” 我的本名就叫赵梦。四哥一直叫我梦儿。随师父去了江南之后,为了隐藏身份,才改了名姓,随了师父的姓,姓虞。师父说,我原来的名字便是一个“梦”字,又是一国的公主,便给我取了“梦姬”这个名。因此,江湖上的人只知道虞梦姬,却不知道赵梦是谁。 算起来,我的名字已从皇族中除名。自我随师父离开的那日起,我这个公主在皇族的家谱中,便被标成了早亡。为了掩人耳目,母后和四哥还为我轰轰烈烈地办了一场白事。以至于,连二哥赵德昭都不知道我还活着。 我上下打量着四哥,觉得他的脸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容,不禁有些担心:“四哥……你病了?” “没什么,这年身子一直不好。”尽管强打精神,四哥的笑容还是十分疲惫。 我微微沉吟。一年前,二哥受皇叔训斥而自刎的事情,我已听说了。 传闻说,去年皇叔亲征太原,军营有变,士兵们找不到皇叔,便有人提议立二哥为帝。皇叔因此动怒。后来,二哥找皇叔讨赏时,皇叔便说:“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意思是,等二哥自己当了皇帝再奖赏也不晚。二哥因此,一怒自刎。 不论这传闻是真是假,二哥都是被皇叔逼死的。本来父王死后,几位兄长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估计,二哥死后,四哥更是每日提心吊胆,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身子自然不会好。 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对皇位没有造成威胁,皇叔才对我没有防备。再加上,我早早就离开汴梁,去了江南,皇叔反而觉得我又懂事,又知趣。 相比之下,四哥的处境就不妙了。父皇驾崩,皇位本来便应该传给二哥或者四哥。皇叔将帝位夺过去,便将二哥和四哥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想方设法将他们除掉,便不踏实。如此,四哥的日子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了。 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四哥,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身子不好,便多休养吧。” “嗯,”四哥笑着打量我,“你那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连我都听说了。有些日子不见,果然是出落得越发风华绝代了。看来,这些年虞师父待你不错。” “我在书信上不是说了?师父待我很好。同门的师姐妹们对我也很好。” “那便好。今年便满十六了。也到了出嫁的年岁。看你神采飞扬的样子,可是有了心上人?” 我脸上发热,垂下眼眸,点头道:“有是有……可是,他并非什么名门贵族……” “不打紧。”四哥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了些血色,“嫁给朝中的名门贵族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是非之地,每日勾心斗角,反而不如江湖中真刀真枪来得痛快。能看到你带上凤冠霞帔平平安安地出嫁,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我撒娇道:“就算不是公主,我好歹也是个美人,总不至于嫁不出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四哥急什么?” (十五)步入迷局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转日,皇叔差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上面画了一个人的画像,写了埋伏的时间和地点。 看画像,皇叔要我杀的这个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道士。我皱眉瞪着画像看了好久,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位伯伯,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本不该杀你。可是,你得罪了朝廷,我不杀你,别人也会杀你。为了救清源,我只能对你下手了!” 我提前半个时辰到了埋伏的地点,查探好地形,找了一个隐身处藏好。我没有带虞姬剑,而是带了长枪。一寸长一寸强。既然是埋伏偷袭,我就不打算近身搏斗。 临近皇叔所给的时辰,果然有一个道士从大路走了过来。我屏息凝神待到那人从我身边走过,闪电般出手,一枪刺入了他的后心。 这一击得手太过容易,我反而有些发愣。本以为皇叔派我来对付的,一定是那些大内死士对付不了的对手。没想到竟是个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平庸道士。还是说,我的武功已经到了难逢敌手的地步了? 心中有些纳闷,可我总已经杀死了皇叔要我杀的人。只须再杀死一个人,便能保清源周全。 …… 三天后,我接到了皇叔的第二封密信。这次,信上没有画像,只有时间和地点。时间是在两日后的深夜,地点是在洛阳邙山的吴王墓。 看到洛阳邙山吴王墓这个地点,我更觉得蹊跷。吴王墓中葬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违命侯李煜。难道,皇叔派我去杀的人跟李煜有什么关系?对于李煜的词,我一向十分喜爱。尤其是他所写的那首《虞美人》。如果,皇叔要我杀的是李煜的后人,我是否应该动手? 静下心来想了想,李煜的两个太子清源郡公仲寓和岐怀献王仲宣均早亡,此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此次要杀的,绝对不会是李煜的后人,不必有什么顾忌。于是,带双剑,即刻起身,赶往洛阳邙山吴王墓。 这次,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到达吴王墓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远远看到一条身穿白衣的人影站在墓碑之前。我整理好身上的夜行衣,用黑纱蒙了面。挺剑向那白衣人的后心刺去。 那白衣人的耳目极灵,未等我的剑刺到,便反手一剑沿着我招数中的破绽刺入,迫得我不得不撤招后退。他的剑招连绵而至,我双剑齐出,舞得风雨不透,才勉强防住了那暴风骤雨般的剑招。一回合过后,我的头上已经冒了汗。而下一刹那,我头上的汗水已变成了冷汗。 皎洁的月光下,白衣人翩然而立,银辉倾泻而下,给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清冷孤寒的仙气,一双桃花眼却带着三分悠闲的笑意。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白瓷雕琢般的面颊――这白衣人竟赫然是清源! 我脑海中“嗡”一声巨响,仿佛要炸开了一般。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但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已经陷入了一个局,一个皇叔早便为我布置下的局! 此时,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跑!不论如何,不能让他认出我! (十六)无奈跳崖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如果,我的对手不是他,我或许可以轻易逃脱。但是,我的对手却偏偏是轻功绝顶的他。我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要从他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努力平复心情,冷静头脑,我决定使用欲擒故纵的方法。先发起猛攻,再伺机逃脱。于是,我舞动双剑,向他猛攻。 他从容不迫地挥动着手中的虞姬剑,轻描淡写地破去了我胡乱发出的剑招。我的心神已乱,发出的攻势根本不成章法。胡乱攻了几招,将右手剑朝他掷出,抽身向左边奔出。总算我的轻功不差,到了二十几丈外,才被他赶上。我急忙回手将左手剑也掷了出去,逼他暂缓的身形。 然而,我没有料到前面等着我的是悬崖峭壁。到了崖边,我已无路可逃。 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我迟疑着转过身。他已追到我面前,伸手扯下我蒙面的黑巾。这次我真的慌了,急忙抬衣袖遮住了脸。 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落入了怎样的迷局,但我下意识地便想到,他若知道是我,一定再也不会理我。一定会恨我。若是他不理我怎么办?若是他恨我,我该怎么办? “你已无路可退,还遮着脸做什么?”他手中拿着那块黑纱,淡淡一笑,笑容中的冷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是我!我宁可死,也不要让他恨我!――我向后退了半步,身子便从崖边上直坠了下去。 他一惊,急忙冲上前想要救我,手却在离我衣袖不到三寸的地方抓了个空。我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庆幸。看着他的身影骤然缩小远去,我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为我采了并蒂莲后所说的话:梦儿,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吗? 还好,他不知道是我…… 我本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可我偏偏没有死。 曾经看过不少戏本说,一个人从悬崖上掉下来,偏巧悬崖下面就有一条河,或者偏巧被挂在了半山腰的树枝上。于是大难不死。我的运气真是好,先是被半山腰的树枝挂了一下,又掉到了下面的河里,再加上有内功护体,居然连伤都没有受。 爬起身来是,我仿佛还想了想,如果他知道跳下来的是我,会不会追着我跳下来。我觉得,如果他之前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应该会随着我跳下来,为我殉情…… 由暂时的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之后,我就开始觉得浑身发冷:皇叔为我设下了这个局,让我与他刀剑相向,那么我第一个杀的人也必然与他有关。我杀的到底是谁?难道,是他的长辈? 从河里爬起来,我浑身都已湿透。被夜风一打,浑身发冷。可是,我的心里却更冷:此后,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他? 呆呆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我真希望,没有这条河。若是我就那样摔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十七)李煜之子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没有去找皇叔理论。仔细想想,皇叔想要杀人,大可派大内死士去杀。就算大内死士对付不了,也可以花重金收买江湖中的杀手。不论怎么样,都轮不到我去为他杀人。是我自己太笨,居然没有看穿这专门为我设下的迷局。去找皇叔理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可是,我仍不明白,清源到底是什么人?皇叔为什么一定要杀他?而我之前杀的那个人……又是谁? 心烦意乱地回到四哥府中住了几日,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到了十日的期限,我一早就到客栈。 见到他时,我的气色不怎么好,一言不发地蹭进他怀里,轻声说了一句:“抱我。” 他没出声,将我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不等他动手,我便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主动,错愕了一下,才低头吻住我。 他的动作有些蛮横,口唇过处,在我身上留下片片红痕。但我并不在意,反而希望他能再粗暴一些。或许是因为,我做了亏心事,正希望他来惩罚我,恨不得让他将我的五脏六腑全都颠倒过来才痛快。 “这几天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是不是?”他半压在我背上,用手指玩弄着我的头发。 我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犹豫了许久,才问道:“清源,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自己的身世。你家住在什么地方?父母又是谁?” 他玩弄我头发的手指突然停住,我并不觉得意外,我可以等。 良久,他才道:“我曾对师父发誓,不向外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但梦儿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能瞒你。我……我是南唐后主的子嗣,原名仲寓。” 仲寓?清源郡公仲寓?他是李煜的太子?这怎么可能?李仲寓几岁上就夭折了才对!周清源……周是大周后的姓氏。清源郡公……难道,他真的是李煜的太子李仲寓?我的心一点点沉到了无底深渊中…… “梦儿知书达理,想必对家父有所耳闻。我幼年时一场大病,差点便死了。幸得师父云游到金陵,才将我救了。那时,师父便看出南唐气数将尽。因此救我之前提出,不论死活,都将我带上天山。母后觉得我,我反正也是活不成了,便将我交给了师父。师父将我带回天山之后,合了几人内力注入我体内,才将我救活。” 他说得口若悬河,我却觉得好像坠入了万丈冰窟。南唐是被父皇灭掉的,李煜是被皇叔毒死的。杀父之仇,亡国之恨――如果,他真的是南唐的太子,李煜的儿子,我们之间岂不是便有不共戴天之仇?难怪……难怪皇叔一定要杀了他。皇叔是怕他入宫刺王杀驾,才先下手为强。 “这么说,你这次到汴梁,是为入宫行刺,父报仇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些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再追究。只要朝廷不来招惹我,我也不想去招惹他们。” “那,朝廷若是下令将公主下嫁给你,你会不会收?” 他笑着亲了亲我的脖颈:“真不明白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过些日子,我带你会天山见师父和太师父,让你看看天山的雪……” (十八)一别无期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他睡着之后,我呆呆望了他很久。恐惧在我体内一丝一毫地蔓延开来,又一丝一毫地消散开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才慢慢宁静下来。 我想,如果他知道我是赵匡胤的女儿,一定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也许,我可以暂时瞒着他,让他带我去远离尘嚣的地方,了此一生。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我能够瞒他一时,也无法瞒他一世。当他发现我一直在骗他时,又会怎样看我? 思量再三,我觉得,与其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如早早将事情挑明。 听他的鼻息变得沉了,我翻身披衣而起,到书桌旁写下了一封信,告诉他我的身份。在信的最后,我说,三日后三更时分,我在南城门外等他。如果他肯来见我,我便与皇室断绝关系,跟他走。 尽管希望渺茫,我还是不死心,觉得,或许他不会在乎我的身份,也或许他不会在意我是赵氏之女。 我将信放在他的枕旁,随即离去。本来,我还想在他额头上亲一亲再走。可是,他的内功太过深厚,我怕惊醒了他,只有咬紧牙关,横下一条心,蹿出了窗户。 …… 约定的那日,我二更时分就在南城门外等他,一直等到天亮,他没有来。 那一晚,是我这一生之中,最漫长的一晚。可我却一直嫌时间过得太快。 呆望着星空,我一直安慰自己:别着急,再等等,说不定下一刻他便来了。可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可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便是再喜欢我,也不可能娶仇家的女儿。何况,他对我说不定只是一时迷恋。他不知我的身份,才会信誓旦旦,怎么能作数?如今,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恨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还喜欢我? 我摇摇晃晃地回到府中,四哥被我吓了一跳,拉着我的手,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摆手说没事,便一头栽进屋中,闭门不出。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日。我茶饭不思,吃下去的东西,也常常会吐出来。四哥请太医来为我看病。我也闭门不见。 大约过了一个月,宫里来人传我去见皇叔。我称病不去。皇叔竟然一连下了七道诏令。我这才不得不稍微梳洗了一下,随宫中的太监出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见到皇叔之后,连礼都没有行,便冷冷道:“将我叫来,又有何赐教?皇叔还嫌骗得我不够苦?” 这次,皇叔对我摆出了帝王的威严:“李煜是南唐后主,因我大宋而死。李煜之子只要活着,就是我大宋的江山的威胁。朕下令除去周清源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何错之有?”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皇叔冷笑。好一个为江山社稷着想!你烛影斧声,让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你从四哥手中夺走皇位,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你强幸小周后,毒死李煜,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还是你逼死二哥后,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十九)迫不得已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叔为了自己让坐稳皇位,打出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幌子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变得理直气壮。我又能说什么?他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说什么,都是对的。而我,不过是一个在皇族中已标明为早亡的前朝公主,又能将一国之君如何? 我觉得十分乏累,不想再与皇叔作无味的争执:“皇叔将我叫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侄女已经受教了,这便告退。”说着,我转身朝殿门走去。 “天山派勾结契丹,私藏逆臣之子。朕已派兵前去围剿。” 什么?我心下一惊,豁然转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皇叔:“天山派收留清源之时,南唐并未灭亡,李煜不过是亡国之君,并非谋反叛乱的逆臣,怎么能说私藏逆臣之子?天山派一向讲究独善其身,更不可能勾结契丹。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皇叔不露喜怒的脸,我已明白一个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叔打定主意要灭掉天山派,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罪名。就算那个罪名是子虚乌有,从天子的口中说出,也会变得真真切切。 我冷笑了几声,转回身,继续朝殿外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污秽之地。 “你四哥,最近身子不太好,朕常派太医到他府里帮他诊治。你住在他府中,好生照顾他。莫要让下人们用错什么药,害了他的性命。” 我心猛地一颤,立时停住脚步。实在没有想到,皇叔竟然拿四哥的性命来威胁我。 紧紧握着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绪:“皇叔若是有事要我做,尽可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地大费周章。” “天山派虽已被灭,却仍有不少余孽逍遥法外。朕已得到密报,他们意图在三日后到皇宫行刺。德方进谏要代朕留守皇宫。朕不忍驳了他的孝心,便准了。朕已安排的大内死士保护德方。若梦儿肯来保护你四哥,便万无一失了。” 我惊骇地望着皇叔,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派兵剿灭天山派,逃出升天的天山门徒自然要伺机入宫行刺。他怕了,便拉来四哥替他受死,并逼我出手保护四哥。四哥若是死了,他便出去了一块心头大患。就算四哥没死,我也要为了保护四哥,与武林同道翻脸,与清源…… 一阵揪心的痛苦从体内传来,我不敢想下去,怕再想下去,眼泪便掉下来。我绝对不要再龙椅上的那个人面前落泪! “好,三日后,我与四哥一同来进宫。”我用最平静的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地说出了一句话,终于迈步出了大殿。 若无其事地出了皇宫,我飞身上马,疾驰出了汴梁城。到了无人之处,才勒住马。我再也无力支撑,几乎是从马鞍上跌下地。多少天的委屈,伤心,愤恨一起涌上心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清源,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生在帝王家,你别恨我…… (二十)随兄入宫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止住悲声,在附近的一条小河旁洗了洗脸。 水中的女子发髻有些松散。容貌虽然秀丽绝伦,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憔悴,一双本如秋水的明眸也哭得有些发肿。 我揉了揉一些发胀的眼睛,对着倒影重新梳理了发髻,才再次翻身上马,回到四哥的府中。 “梦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皇叔为难你了?”四哥看着我哭得发肿的眼睛,满脸都是担忧。 “四哥别担心,我没事。”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皇叔说,三日后让我跟你一起进宫,却没说为了什么。四哥可知道其中缘由吗?” 四哥摇头道:“皇叔只说三日后的黄昏时分进宫。怎么?皇叔也要你进宫?” 我心中苦笑,伸手抱住四哥的胳膊,撒娇道:“四哥,我想吃糖醋鱼和酱肘子。府里的厨子可会做?” 我并不饿,也并不是真的嘴馋,想吃肉。可是我明白,这些日子作践自己,身子有些弱。再不补补,恐怕没有力气对敌了。 “你终于有胃口吃饭了!好!好!好!”四哥喜出望外,“别说是糖醋鱼和酱肘子,就算你想吃月亮,四哥也立刻去给你摘来。” “我又不是天狗,吞月亮做什么?”我拉着四哥微微有些发凉的手,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暗暗道:四哥,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周全。就算是跟清源翻脸…… 一阵刺痛从心中传来,我别开头,假装去欣赏夕阳,不让四哥看到我湿润的眼眶。 …… 第三日黄昏,我跟四哥一起进宫。如我所料,我们并没有见到皇叔。 总管太监将我们让到御书房。一路上,我偷眼向两旁观看。发现两侧的侍卫果然都已经换成了功夫底子不错的大内死士,星罗密布地防守在皇城各处。只有御书房周围的守护较为松懈。看来,皇叔是一心想借刀杀人,除掉四哥了。 将我和四哥引到御书房,总管太监便退了下去。四哥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左右张望了一阵,一脸不明所以。我陪着他聊天,一直聊到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远远传来了喊杀声和兵刃相交的声音。我虽然早有准备,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震。 “外面……”四哥的话没说完,就被我点中了哑门穴,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我将四哥拖到御书案下,又将桌案上的奏章书籍全都搬下来,堆在桌前,掩住了四哥的身形。这才推门出了御书房。 一个年轻的小侍卫迎面跑来,下盘虚浮,一看就是没练过什么武功的。 我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长枪。入宫时,不许带武器,我便将虞姬剑留在了四哥府中。天山派的人武功都不弱,不是我能够空着手对付的。 “公主?你……”没等小侍卫问出话,我便将他击昏了。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缓缓倒了下去,满眼都是诧异,不明白我为何会对他出手。 “天山派从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昏过去,反而能保住性命。”我无奈地笑了笑,迈步走出院门。 (二一)宫中再见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第一个冲到御书房院门口的,便是清源。他的轻功仍是那般潇洒飘逸,如风如影,难以捕捉。那些大内死士根本拦不住他。眨眼间,他已到了我近前。 我挺枪迎上,一连三招,挡住了他的去势。 光线昏暗中,他在急掠中,没有认出我,更没想到皇宫中竟然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翻身向后飘出,站定后,才认出了我。认出之后,就愣住了。 我静静望着他,目光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俊美的脸庞,最后凝望向他那双桃花眼。一个多月不见,他也瘦了。是了,得知师门因自己而灭,他的日子一定极不好过。不说他自己多么自责,那些幸免于难的天山弟子对他一定也不好。有些人,少不了还要辱骂,怨恨他。所以,他才第一个冲道这里,打算手刃仇敌吧。 “梦儿,让开!” 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冰冷的声音对我说话,将我的心瞬间冻成了冰块。那一声“梦儿”却让我冻成冰块的心崩碎了,碎成了无数片。 我狠狠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他的深深凝视着我,许久才道:“你非要我亲手杀了你,是不是?” “你……舍得杀我?” 他的眼中燃起怒火,怨恨痛苦交缠在一起:“你杀了我师父!” 我的耳边“嗡”一声巨响,险些站立不稳。然而,在这之后,我反而平静下来了,如死水般平静。我终于知道皇叔让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了。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最亲近的师父。 “是我罪有应得。你杀了我吧。但我求你放过我四哥。你们是来找皇叔寻仇的,可是皇叔已经不在皇城中了。四哥不过是皇叔找来的替罪羊,与此事无关。”我丢下手中的长枪,朝他嫣然一笑。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得太难看。 “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你?”他将虞姬剑指在了我的心口。 我紧闭着嘴唇,望着他。死在他剑下,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解脱。可是,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期待他不忍对我下手。毕竟他曾对我海誓山盟,毕竟他是我托付了一切的人。 虞姬剑一分分向前送了七寸,鲜血在我胸前的衣襟绽放开来。可是,怎样的疼痛,都已比不上我的心痛。我的心已疼得麻木,胸口的疼痛也已感觉不到。我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笑了。 “为什么要笑?”他趁机停下了手中的剑。 “听说。当年,虞姬与项羽初次相见时,以虞姬剑相赠,作为定情信物。后来,虞姬便是用同一柄剑自尽的。我得了虞姬双剑,将其中一柄赠给你做定情信物,现在也要死在这柄剑下。说什么,持有虞姬双剑的男女必可一世长相厮守?真是可笑!这虞姬双剑根本便是带了魔咒的邪剑。” 他怔怔看着我,突然丢下手中的虞姬剑,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你为什么不解释?就算说谎也好,你为什么不找个理由骗我?只要你肯说,我便信!” (二二)还剑诀别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不能对他说谎,更不能骗他。 倚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那好闻的熟悉气息,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即使不能长相厮守也好,只要他心里有我,便足够了。 “清源,我为了求皇叔赦免你,答应去替他杀两个人。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让我杀的是你和你的师父。” “师父将身上的内力尽数传给了我,所以他才……” “大错铸成,已是无可挽回。我是赵匡胤的女儿,赵匡义的侄女。亲手杀了你师父的,也是我。你拿了我的首级,去给同门一个交代吧。只望这段恩怨,就此了结。天山派弟子已所剩不多,不要让他们再到皇宫来送死了。” 我猛然推开他,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虞姬剑,横剑向自己脖颈抹去。我已下定决心,这一剑又稳又狠,当可一剑砍下自己的头颅。可是,剑锋还是被他夹住了。他只用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剑锋。 他凝望着我,桃花眼中映着星光,显得越发深邃:“梦儿,你当我生死相随的誓言,是信口胡说的吗?不错,你是赵匡胤的女儿,我是李煜的儿子。国仇家恨,再加上灭门杀师之仇,我绝对无法娶你。但你记着,你若死了,我也绝不会比你多活一天。你,好自珍重。”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我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涌泉般流出。眼前一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四哥的面孔在眼前变得慢慢清晰:“梦儿,你终于醒了!” “嗯……”我含糊应了一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昏迷了三天,真是吓死我了。”四哥的脸上满是疲倦,衣服也有些发皱。看来,是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床前。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了。四哥快回去休息吧。若是我醒了,四哥却病倒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不打紧,你觉不觉得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摇头:“刚醒,没有什么胃口。” “那我吩咐人去煮些粥吧。”四哥踌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梦儿,你好好保重身子。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我怔了怔,不明白四哥的意思。 “昨日,太医来帮你诊病,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可要我帮你寻他来?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 一个多月的身孕?四哥还说了许多话,我都没有听见,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坚定地道:“四哥,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你吩咐人帮我煮些肉粥吧。” 四哥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到门口吩咐人去准备。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是我和清源的孩子,我一定要让它平平安安地降生到这个世上。只是,我和清源注定无法在一起。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注定没有父亲,或者没有母亲…… (二三)生死无常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太医吃着国家的俸禄,却不是什么好干的差事。说错一句话,下错一味药,就有杀身之祸。 张太医是个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的人。所以,他当太医当了二十年,还活着:“公主不必担心,我还没有将你有了身孕的事情禀报皇上,也不曾对外人说过,只告诉了王爷一个人。” 我着实松了一口气。我并不是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会有碍我的名节。而是怕皇叔知道后,会加害这孩子。以皇叔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这孩子来到世上的。 我感激地看着张太医:“多谢!希望太医能为我守口如瓶。我不日便离开汴梁。” 张太医叹了口气:“公主未出闺阁,便有了身孕。这次召老臣来,是否要老臣开药方,帮你流掉这个孩子?” “不是!”我果断摇头,脸有些发烫,“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是,我从来没有……没有见过别人生孩子。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所以才请张太医过来教教我。” 张太医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看了半天,确定我不是开玩笑,才给我慢慢详解相关事宜。我认真听着,默默记着,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等张太医全部讲完,我笑道:“大恩不言谢。我一定让四哥重重赏你。” 张太医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赏赐就不必了。四王爷自己多保重便是了。”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皱眉:“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王爷近年来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已经抑郁成疾。我怕,他已活不过三个冬天了。” 我沉默了好久才问道:“这件事情,皇叔可知道?” “我等一直只说王爷身子不好,没敢禀报他的阳寿已所剩无几的事情。” “那好,请太医将此事禀告皇叔。最好,将四哥的病情说得再重一些。” 张太医又用难以置信的神情望了我一阵,才点头离去。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四哥是皇叔的眼中钉。只要四哥还活着,皇叔就会想办法把他出去。知道这个眼中钉快要自己死了,皇叔应该不会再为难四哥了。 四哥的身体不好,我应当陪在他身边。但是,我想要生下腹中的孩子,就不得不远离京城,从皇叔的眼皮底下逃出。只有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回来看望四哥了。 四哥不舍得我走,可是他相信我一定又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想,他也猜到了,这个理由多半跟这个未降生的孩子有关。 “离开汴梁后,准备去哪来?” “我想先回江南住一段日子。” 我骗了四哥。要逃脱皇叔的控制,我绝对不能回江南。我这样说,是怕隔墙有耳罢了。 离开汴梁之后,我便一路北行,到了边城。花了两个月学会了契丹话,我就换上了契丹的服饰,进入了契丹的势力范围。契丹与大宋正刀兵相见。宋人是不敢轻易进入契丹的。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皇叔的监视。 (二四)北行天山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一个女子到了契丹,并不显眼。一路向北后,我折行向西。听说天山派的弟子陆续返回了天山,准备重立门户。清源应该也已经回去了。我不能跟他在一起,至少希望离他近一些。 两国的边境上交锋不断,塞外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却依然保持着淳朴热情的民风。我的契丹话说得不错,长相又很讨人喜欢,他们对我完全没有敌意。 离开汴梁四个月,我来到了天山脚下。这时,我的肚子已经很显形,就算是宽大的衣袍也遮挡不住。 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精神,时不时便用脚踢我两脚。我没有像普通人家的媳妇,知道有了身孕便窝在家里足不出户。如此长途跋涉之下,这个孩子应该十分壮实。 我在一户姓司空的汉人夫妇家里落脚。听说,他们祖上是唐朝的高官,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贬出了长安,带着一家老小到了天山脚下。后来家道愈发没落,但是比起一般农户,还要好上许多。只是,他们夫妇成亲将近十年,依然膝下无子。 我将身上所剩的银两分了一半给他们。他们说不要。我说,等孩子生下来还要他们帮着照顾,他们才说将银子存着日后给孩子用。 女主人说,我长得像天仙儿似地,孩子生下来若是随我,也一定长得很好看。我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心想,清源长得那样俊朗,这孩子若是随了他,也绝对不会难看。只希望,他的性子不要随我俩。不然,一定也十分命苦。 离开汴梁的第七个月上,汴梁传来了四哥的死讯。我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昏过去。汴梁城中,人世之上,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亲人也走了。我还说等孩子生下来,再回京城去看四哥。四哥却不等我,先去阴间逍遥了。 我不敢太过难过,怕伤了腹中的孩子。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出世了,我要让他健健康康地出世。 这孩子十分孝顺,出来时,没让我受太多的痛苦。也许是听了张太医的叮嘱多多活动。这孩子只折腾了我一个时辰,便出来了。是个男孩。听到他哭声的那一瞬间,我哭了。我将幼小的他抱在怀里,心头初次涌上了作为母亲的柔情。 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博”。取广博,博大之意。可是,决定姓氏的时候,却犯了难。清源本来姓李,后来随了母姓,姓周。我本来姓赵,后来随了师父的姓,姓虞。于是,我也闹不清,这个孩子应该姓离,姓周,姓赵,还是姓虞了。 后来,我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让这孩子姓司空,叫司空博。我知道,自己无法在孩子身边陪他太久。既然他注定要在司空家长大,不如就让他随了司空的姓。司空夫妇膝下无子,一定会对博儿极好。 我整日抱着博儿,一刻也不想离开他身边,恨不得将满腔的爱,一下子都给了他。可是,博儿十分乖巧,很少哭闹。多数时候,我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看他睡觉。 (二五)妖女惑人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听说,清源师叔要当我们的掌门,是不是真的?” “嗯,太师祖临终时有命,让天山派弟子跟随清源师叔,重建门派。清源师伯的武功本就是天山派中最高的,自当是他来当掌门了。” 在茶棚中听到了天山派和清源的名字,我抬头看着邻座的的两名道士,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这两个道士的年岁比清源还要大,却要叫清源师伯和师叔。显然,清源在天山派中的辈分很高。 “可是,我听说清源师叔跟宫中的某位公主不清不楚的。上次率人入宫行刺,也是因为那位公主,才空手而归,被罚到太师祖坟前跪了三天三夜。” “你还不知道?那公主就是武林第一美人,虞梦姬。清源到江南祭祖时碰到了那妖女,被她的美色迷住了,两个人就厮混在一起了。”这道士的语气中充满鄙夷,称呼清源时,连师伯两个字都省了。 “清源师叔不是与皇族有仇?听说是杀父之仇,还是灭族之仇的……那虞梦姬真的长得那么美,迷得师叔连国仇家恨都不顾了?” “何止是国仇家恨都不顾了。当初,他极力反对入宫行刺,就是为了那个妖女。听说,太师父就是死在那妖女手中的,他却不去追究。他要是当上掌门,我们天山派的仇,也这么不了了之了。师父说,一个月后,如果是清源当上掌门,他都带着我们南下中原,独立门户。” “唉!清源师叔人还是蛮好的,文采好,武功又高。可惜,栽在了一个妖女手里……” 我苦笑着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他们口中的妖女,就是我了。他们这样说我,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不是遇到我,清源的处境怎么会如此难堪? 不过,他们误会清源了。清源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否则,他早便带着我远走高飞了。当初他反对入宫行刺,应该是不忍见少得可怜的天山弟子继续凋零。他没有杀我,的确是因为心中有我。可是他无功而返,也是因为皇叔已经金蝉脱壳。 走出茶馆,口中仍带着茶水那淡淡的苦味。我从腰间抽出白玉笛,看着发呆,脑海中浮现出在湖心亭见面时的情景,唇角撩出一丝笑意。 算起来,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两个月,缠绵也不过几日。我们注定无法天长地久,但我却并不后悔与他相遇。若我这一辈子不过十八年,便只有跟他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才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博儿,娘要走了。以后你跟着司空夫妇,要乖乖听话。”我将博儿抱在怀里,溺爱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博儿睡得很熟,粉嘟嘟的睡脸说不出得可爱。他还不满周岁,我知道他听不到我的话,就算听到,也听不懂。 “娘不希望你是个情种。但你爹娘都是如此,你长大后,多半也会将‘情’字看得很重。长大以后,若是碰到了值得你动心的女孩子,就紧紧抓着不要放手。”我最后亲了亲博儿的脸,将白玉笛放在他身边,提起虞姬双剑,趁着夜色,走出了司空家的大门。 (二六)今生死别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天山派重立门派的这一天,是个黄道吉日。天山上也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我只带了虞姬双剑,轻身来到天山派的山门前。抬头看山门上的匾额,却不是写的天山派,而是写的“雪月派”。三个大字说不出得飘逸洒脱,应该是出自清源的手笔了。 “姑娘,是来道贺的吗?”我正看着匾额发呆,山门内转出一个小道士,朝我行了个礼。 “嗯,你们天……雪月派的新人掌门是周清源吗?” 小道士怔了怔,行礼道:“正是家师。” 没想到,清源居然也已经收了徒弟。我上下打量了那小道士两眼,觉得他比清源也小不了几岁:“你去禀告你师父,说虞梦姬拜见。” 小道士怔住了,上下打量了我半天:“虞姑娘,师父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回去吧。” “你去通报就是了。再不然,我自己进去?” 小道士皱着眉转身进去通报。这一通报,就炸了锅。门内一阵吵嚷,几个天山派的弟子率先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向我出招。其中也包括月前在茶馆里碰到的那两个道士。 我舞开虞姬双剑,不慌不忙地格挡。不是我自夸,我虞梦姬得到这“武林”第一美人的尊号,凭得可不只是长相。我不是清源的对手,但对付几个二把刀的道士,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不到十招,几个道士就被我逼得退了开去。 “住手!”那几个道士还想再上前动手,却被清源的喝声震住了。 我寻声望去,就见清源穿着一袭月白缎子的道袍,云袖翩然。头顶的莲花道观让原本就带着清灵飘逸之气的他,更显得仙风道骨。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他不论穿什么,都好看。 “梦儿,你来做什么?”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肯当着师门众人叫我一声“梦儿”,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我用虞姬剑指向他的脖颈:“放下仇恨,带我离开!只要你肯跟我走,天涯海角,我愿生死相随!” 他默默看着我的剑尖,只是缓缓摇头。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或者说,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我要在他同门的面前证明,他不是沉迷与美色,不顾大义的人。可是,看到他摇头,我还是不禁心痛。 我向后踉跄了两步,这两步却不是在做戏,我是真的心如刀割。我纵声狂笑,笑声连我自己听来,都觉得无限悲凉。不知是否是我的悲凉感动的上天,天上竟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我仰望漫天飞雪,用充满怨毒的声音道:“风雪不化,此恨不绝。雪月弟子,皆亡于情!”说完,再不犹豫,反手将虞姬剑插入了心口。 “梦儿!”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狂吼了一声,冲到我身边抱住了我。查看了我的伤势,他面如死灰,却有立刻平静下来,伸手去取我手中的另一把虞姬剑。 我知道,他一向说话算话。他见我已还魂乏术,就想跟我一起走。呆子,若是让你得逞,我岂非白演了这出戏? (二七)来世再聚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清源,你有后了……我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将嘴凑到他耳边,我一字一句地说。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体内流窜,我说得很吃力。 如我所料,他停住了夺剑的手,怔怔地看着我,满眼的难以置信:“梦儿……你不想我死,故意编谎话来骗我的,是不是?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 他说对了一半,我说的不是谎话,但我确实是为了不让他死才说的。四哥死了,这个世上,值得我留恋之人,便只剩下了他。可是,我和他今生今世都注定无法在一起。那我又何苦留在这世上多受相思之苦? 我错杀了他的师父,便将这条命赔给天山派,也是应该的。只要我死了,他落在同门口中的把柄就不复存在了。只要我死了,他可以太太平平地执掌门户,安安稳稳地活过百岁。日子久了他就会将我忘了。 我不希望他娶别的女子,但他既然入了三清门下,自然不会再娶妻了……呵呵,我的如意算盘打得果然很精,步步为营。 可惜他不相信我的话,顿了顿,便又去抓我手中的虞姬剑。我有些着急:“是个男孩儿,叫……博儿……” 他终于信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那阔别已久的气息,觉得说不出得安心。第一次看到他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中噙满泪水,我却已没有气力说话,只能尽力朝他绽放出一个笑容。 他的面容变得渐渐模糊,我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他为我采摘的那支并蒂莲。 记得,我曾说:“生在同一只花茎上,却要先行凋零。只能羡慕另一边风华正盛的芳姿,还真是可怜。”――可如今的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能独自活在人世上。 记得,他曾说“花开并蒂,却要眼看着另一半枯萎凋零,最终剩下自己孤零零留在世间,岂不是更可怜?”――他一定不曾想过,这话会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记得,我还说:“既然如此,我便死在你后面好了。反正,我这个人比较无情。说不定,过那么两天便将你忘了。又或许,我还会喜欢上别人。”――我怎么会忘了他?我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回想起来,我总是对他凶巴巴的,从来没有好好告诉他,我喜欢他。现在再想亲口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那么聪明,我不说,他也应该明白。唔,人给他了,心给他了,命也给他了,就是傻子,也该明白了。嗯,是我多虑了。 清源,你我今生无缘,只有来生再聚了。 若有来生,我不要做什么一国的公主,你也不要生成什么亡国的太子。我们不要管什么国仇家恨,不要管什么江湖恩怨,放下一切,远离红尘喧嚣,去那山上的莲池旁盖几间小屋,生几个孩子。你要牢牢牵着我手,一辈子都不许放开,直到我们的牙齿都掉光了,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公公,老婆婆。你说,好不好…… (一)落英缤纷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楔子: 飞奔入宅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和满地的尸体,窜入鼻孔的是一阵阵烤焦的尸臭。我被火苗逼得向后推了两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我不敢相信,只出门了半日,爹爹,娘亲,哥哥还有各位师兄……整个门派的人都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才不过一个时辰,世上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只觉得心像被人紧紧抓着,不停地挤压揉搓,让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我想,再不哭出来,我大约要发疯了。可是,我却偏偏哭不出来。 “师妹!你没事?”一直手搭在我的肩头,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猛然回头:“大师兄?”本以为,门派中的所有人都已葬身火海,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同我一样幸免于难。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狂喜。 “这里烟气太重,快跟我走!” 我被大师兄拉着,踉踉跄跄随着他跑出院门,又向前奔出十几丈,才停下身:“大师兄,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为什么爹娘会被杀?为何我们会被灭门?” “我也不知道。我逢师父之命,出去采买些东西,回来已经变成这样了。”大师兄摇了摇头,咬牙道,“我派在江湖中结怨不多,但仇家总还有几个。师妹,你回来是,可看到仇人的面目没有?” “我……我回来时,正看到一个男子从院中出来……” ―――――――――――――――――――――――――――――― (一)落英缤纷 落英谷的确是个极美的地方。微风浮动,卷带满树繁花飘落,漫天飞舞,当真是落英缤纷,如梦如幻,全不似在人间。我站在树下,看得有些痴了。 “姑娘若是来拜师学医术的,就请回吧。一来,本谷医术向来不传外人。二来,家父去年过世,在下有重孝在身,不可收徒。”他背向我,负手而立,语声带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稳重。一袭黑衣上,绣着紫色的花纹,似与身周的淡紫色落英融为一体。 我撩起衣裙,跪倒在他身后:“若是莫师父现下不便传我医术也无妨,我可以等。不论如何,请莫师父让我留在落英谷!” “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姑娘若想跪,便跪吧。待跪得烦累了,不妨回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理会我,竟真的拂袖而去。 果然狠心!我望着他远去的背景,将心一横:我一定要留在落英谷,一定要让他收我为徒!他若不收,我便跪死在这树下! 决心好下,真的做到,可就难了。跪了两个多时辰,我的双腿就已麻得没有知觉。若不是我有些功夫底子,恐怖早已坚持不下去。饶得如此,我也觉得身子有些打晃,头一阵阵发晕。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爹爹让我好好修习内功,我怎么便偷懒了?现在,再想去练,也来不及了。 天空中一道闪电闪过,随着“喀拉“一声巨响,大雨瓢泼而下。顷刻间,便将我淋了个透湿。我心中苦笑:连老天都与我做对。莫非,连上天也来为难我,真的要我今日跪死在这落英谷才罢休? 一动不动地跪在雨中,我眼前金星飞舞,冻得牙齿止不地打颤,身子也抖得离开。仅凭着一分执念,支撑着跪在地上。连我自己都开始有些佩服自己。可是,大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开始想,或许,这雨一定要下到我昏过去,才会停吧……想到这里的时候,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身子也软绵绵地向一旁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我还模糊看到一条黑衣人影来到面前,接着身子就被那人托住了,恍惚间听到那人道:“性子还真是烈……” (二)病不避医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再次醒来时,我的头依然昏昏的。定了定神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锦被。外面的雨仿佛停了,屋中很静,只能床边炭火盆中的木炭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我侧头望去,见炭火盆旁的有两个木架,木架上晾着两件淡蓝色的衣衫,看起来十分眼熟。仔细看了看:哎?那不是我的衣服吗? 我慌忙伸手往身上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丝不挂。是谁脱了我的衣服?这下,我慌了!猛地坐起身,脑袋“嗡”地一响,眼前一片发黑,又栽回了床上。 “你在大雨中跪了那么久,受了些风寒。还是先不要乱动的好。”他撩开门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不慌不忙地门外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俯身伸手抓向我的胳膊。 我惶恐地向一旁闪避,双手死命抓着被角,惊惧地望着他,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一眼:“想给你把脉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衣服已经被人扒得精光,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个淫贼居然说我大惊小怪? “不必担心,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怕你受寒,帮你脱了衣服而已。若是想做什么,早便做了,也不必等到现在。”他不慌不忙地在屋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淡然望着我,连眉毛都没有跳一下,“有道是,病不避医。这个道理,你都没有听过,就到落英谷来学医术?” 我瞪着他,狠狠咬着被角,半晌才问道:“我……我的身子,你看到了?” “嗯。” “什么都看到了?” “嗯。” 我无话可说了。头一次见到他这种耍流氓耍得光明正大的,而且还一点儿都不避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的确很不错,比一般人都好看一点儿。或许,不止是好看一点儿,而是好看许多。或许,不止是好看许多,一般的男人跟他一比立刻就成了浮云。好吧,我承认,他确实长得玉树临风,修竹傲岸,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放在床头上的药碗:“你若是胡思乱想够了,就将那碗药喝了。再凉了,就更苦了。” 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我二话不说,拿起那碗药,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我就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硬朗模样,给他看看。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这药果然很苦!要不是强忍住,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也许是我的五官拧在一起的样子十分可笑,他居然轻笑出声:“你若非要留在这里,便留下吧。不过,你不是我门中弟子,我不算是你师父。我便当你是落英谷的客人好了。” “多谢……”吐出两个字,我的心随之一沉。虽然达到了我来落英谷的最初目的,眼下的情形却跟我之前所设想的迥异。 我来这里,明明是要杀他…… (三)一曲销魂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早听说,落英谷药仙莫言轻功之高,已到了凭虚御风之境。我犹自不信。试想,他最多不过二十几岁,就算从生下来就开始练轻功,也不过就练了二十年而已。就算高,有能高到哪去?直到看到他鸿雁般掠过悬崖,我才真的信了。 那日他为了采药,带着我攀上了谷边的一座山峰。到达峰顶之时,突然看到七丈外的陡崖上长着一株七星草。他想都没想就飞身跳了过去。瞥了一眼两峰间的深渊,我紧紧闭上双眼,觉得他跳出去的身法仿佛不错。不过再好的身法,直坠到崖低,也一样摔成肉泥。 “闭着眼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我才睁开眼,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那株七星草。我急忙用手捂住嘴,以免被他看到我因为惊讶而合不拢的嘴的丑态,良久才问道:“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你难道不怕?” 他望向身旁的深渊,轻笑了一声:“以我的轻功,这点儿距离还不至于将我摔死。若是真的摔死了,便是天命如此。怕又有什么用?” 我怔怔看着轻松自如地谈及生死的他:“那……你有没有怕的东西?” 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早听说,落英谷药仙莫言善于丹青,已达巧夺天工之境。我犹自不信。试想,他最多不过二十几岁,就算从生下来就开始学画画,也不过就练了二十年而已。何况,他还要学医,练武?就算画得好,又能好到哪去?知道亲眼看到他在两丈长的画卷上作画,我才真的信了。 那天,清晨我远远便看到他在一张长卷上刷刷点点地画得很专心。走到近前,才发现他所画的竟然是对面山峰的景象。青峰峻岭,闲云野鹤跃然纸上,比实际的景象还多了两分霸气,三分仙气。 我想看个仔细,向前走了两步,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砚台。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这幅画不知已经画了多久,却被我这一脚全都毁了。 没等我道歉,他已经走过来,手中的画笔轻轻几点,将溅到之上的墨渍韵染成一棵青松。丝毫看不出斧凿的痕迹。我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早听说,落英谷药仙莫言妙解音律,一支笛曲可引得凤凰鸣动。我犹自不信。试想,他最多不过二十几岁,就算从生下来就开始学一律,也不过就练了二十年而已。何况,他还要学医,练武和画画?直到我亲耳听到他的笛音才真的信了。 一日,他随便折了一支紫竹做成笛子,信口吹来。笛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回,曲调回环反复,动人心魂。我听得如痴如醉,问他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他说,是随口吹的,还没有取名字。既然我问起来,就用我名字中的那个“情”字来命名,叫做《诉衷情》好了。 我心头猛地一震,默默提醒自己:我是来杀他的!他是我的灭门仇人。千万,千万不可以喜欢上他…… (四)芳心暗动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落英谷医仙,最擅长的当然还是医道。比起医道来,轻功,丹青和音律对他来说,不过是用以打发时间的爱好而已。 只要讲起药性药理,他就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上一整天。为了研究一味药的特性,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我不禁怀疑,如果我不端饭给他,他便会将自己饿死。于是,每当他不眠不休之时,我便定时送了一日三餐给他。他在百忙之中,也总不会忘了抬头给我一个笑容,笑得我神魂险些出窍。 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好像春风吹化了冰雪,让人感到全身一阵温暖。或许,我是对他的笑容着了魔,才自觉自愿地去给他送饭。全没有想到,之前没有我给他送饭,他不是也没将自己饿死? 随着时间流逝,我开始怀疑:他真的是杀死我全家的凶手吗?像他这种不带烟火气的人,怎么肯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就算真的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也总该有个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对。可是,看他心无旁骛一心研究医理的样子,实在不像会到江湖上寻仇的人。 这个念头一起,我自己先是一阵凌乱。我明明是来落英谷报仇的,怎么反而为他找起借口来了?当日我明明亲眼看到他从烈焰冲天的院子中走出来,难道还能有错不成?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发呆?” 我正想得出神,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月光下,他仍是一袭黑衣,干净的脸庞,薄凉的嘴唇,眼眸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醉人。我心中砰然一动,紧接着便泛起无边的酸楚,猛然意识到:我果然已经喜欢上他了。 “怎么不说话?”他笑得波澜不惊,摸出一支笔递到了我的手里,“这个给你。” 我低头打量手里的笔,见那笔的笔杆是五金打造的,尾部还带着流苏。与其说是笔,还不如说是一件兵刃,而且是落英谷独门了兵器。借着月光端详了半天,我问道:“不是说,我不是落英谷的门下?为什么要送我你们门中的兵刃?” “这不是我们门中的兵刃。这是定情的信物。”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我却被雷在了当场:“定……情?定什么情?” “本来,我们落英谷是不讲究送这些东西的。但我听说,谷外的人表达爱意时,总要送些东西当作信物。我左右没有其它东西,就只能送这个了。你若想要别的,不妨直接告诉我。我想办法找来送你。” 我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国神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喜欢我?” “嗯。” “你确定不是拿我开玩笑的?” “嗯。” 我又陷入了混乱。混乱了一阵儿之后,才问道:“可是,我毫无可取之处,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当初,你不是还讨厌我,不愿意我留在落英谷,更不愿意我入你们门下。现在怎么就突然喜欢上我了?” (五)何去何从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他微微蹙眉问道:“我说过我讨厌你?”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收你做徒弟的缘由,我不是早就说过?本谷医术向来不传外人。而且,家父去年过世,我有重孝在身,不能收徒弟。 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无奈地道:“你确实说过。” “而且,我扒了你的衣服,自然要对你负责。” 我惊讶地道:“你不是说,那是病不避医?” “那是随口编来搪塞你的理由。你也信了?”他浅笑道,“难道,你觉得我身为医师,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随便扒女孩子的衣服?果真如此,那些采花的淫贼,岂不是都要争着来做医师了?” 我不说话了。原来,我以为自己挺聪明的,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至少,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还是……我到了他面前就变成了傻瓜? “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可取之处?”他将我拉到身边,用手搬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仰起头看他。我惊慌失措地避开他的目光,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差点忘记了他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淫贼。 “你知道我笨,就想这么个法子来戏弄我是不是?我又不精通医术,武功又差。不会画画,也不会吹笛子。你怎么会喜欢上我?”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长得很美。” 好吧,我承认,我的皮相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比我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没有。 他又沉吟道:“你性子很坚强。” 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比较执着,而且执着得不计后果。偶尔还会对他温柔一下。那本是为了能顺利地接近他。 “你做的饭很好吃。” 我有些无奈:这个……也算理由吗?莫师父不如找个厨子如何? 想来,是我胡思乱想时的神情太专注了。他认为我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有些着恼。一把将我扯进怀来。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已经吻住了我的唇,蛮横地用舌头顶开了我的牙关。吻得我头晕目眩,全身酥软,整个人倒进了他的怀里,再没有一丝力气。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动作。 回复神智之后,我的心却如刀割般地疼痛: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我的仇人? “情儿,我已为你备下了落英谷的嫁衣。等你同意嫁我了,便为我披上那嫁衣吧。”他将我揽在怀里,用一双星眸望着我,俊俏的脸庞在月光下更加冷俊,“在此你下定决心之前,我会一直等你,纵使是一生的时间……”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泪水才狠狠从我的脸颊上滑下:为什么不索性更蛮横一些?为什么还要给我选择的余地?为什么不将我绑起来,强迫我成为你的?那样……我也好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让自己跟了你。如今,你让我自己选择……我又能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 (六)二次灭门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大师兄,我……我没有办法杀他。”我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大师兄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莫言他一向与世无争。我觉得,他不会做出那中残忍的事情。我们……我们另寻他人吧。” “小师妹,你莫不是看莫言长得风流潇洒。喜欢上他了吧?”大师兄说话的语气冲,充满了讥讽之意。 我无可辩驳,只有默默低下头。 “不知廉耻!” 一个巴掌扇在我脸上,扇得我脸颊火辣辣地生疼。我本可以躲开,却一动不动地受了。因为我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实在该打,竟然对复仇的目标动了心。可是,我无论如何不想看着他死:“大师兄,你想怎么骂我都成。我……我希望大师兄不要再跟他为难……” “哼!”大师兄恨恨道,“你既喜欢上了他,自然就看不出他到底身什么样的人。我却片刻也不敢忘记师父对我的恩德。此事,不用你再插手,我自会找法子跟他解决。” 目送大师兄离去,我心中一片茫然:难道,真的如大师兄所说。因为我喜欢上了莫言,才会被那些表象所迷惑?我……到底是该信大师兄的话,还是应该信他?――我本以为这个问题会困扰我许久,没有想到,才不过一天,我就找到了答案…… 昏昏沉沉地想了很久,我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办法杀死莫言,却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到头来,我仍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杀死我全家的凶手。在我找到真凶,证明他的清白之前,还是应该暂时离开他身边。 打定主意,我回到落英谷,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刚尽谷口,就闻到了极重的血腥气。我心一沉:难道,大师兄已经带人来了?难道他已经遭到了不测? 心急如焚,我飞奔入谷,看到的却是:尸横遍野。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我熟悉的人。我慌了神儿,上前去探离我最近的那几人的呼吸。别说呼吸,就连脉搏也没有一丝动静。几乎所有在上次灭门中幸免于难的师兄弟们,都横尸在了落英谷的谷口。 “哈哈哈!师妹,你的好情郎!哈哈哈……” 我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大师兄。他也受了伤,却不是致命伤。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这是,莫言,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大师兄满脸悲愤地望着我,“上次他杀了师父师娘,现在又彻底灭了我们的门派。你居然还说不是他做的,居然还替他说话?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我……”我缓缓坐倒在地上,环视着周围十几名同门的尸体,脑海中似乎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毫无顿挫地道,“好,我去杀了他。为同门报仇。” (七)鸩酒交杯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怎么了?脸色不大好?”他从书堆中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我的气色,伸出两根手指搭住我的脉门,“若是累了,便不用强撑着为我做饭了。”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十分苍白,连我自己都觉得,如果不是强打精神,我随时可能晕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平和,我挤出一丝笑容:“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决定应了你。所以……所以做了一桌酒菜想要庆贺一下。” “真的?”他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站起身将我拉入了怀里。 我支撑着站在原地已经很勉强,被他一带,踉跄了两步,栽进了他的怀中。他的胸膛很宽阔,没有半点儿血腥气,让我觉得十分安心。恨不得就这样倚在他怀里,永远不离开。闻着他身上所染的花香,我心下无力地叹了口气:罢了,若不能杀了他,我便没脸活在世上了。可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是我今日出谷时,特地买回来的酒。”我将盛酒的葫芦递到他面前。那酒里,自然已经下了毒。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辨别各种毒药。今日,我所下的毒是无色无味,最不易察觉的一种。而且,绝对无药可解。 他接过酒壶,闻了闻。我的已如死水的心,突然泛起一丝波澜。也许,我希望他能发现酒壶里下了毒,然后大发雷霆,一掌将我毙了。那样,他不必死,我也不用再痛苦。 “好酒!”他似乎并没有发现酒壶里下了毒,抬眼眸望向我,“情儿,我在你眼中,是怎样一个人?” 我淡淡道:“你长得俊,医术高,武功高。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那我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既然我们即将成为夫妻,你不妨直说,我可以改。” 我摇摇头:“你样样都好。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定定望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是如此,我们便用这酒来做交杯酒吧。” 我应了一声,接过酒壶,拿过两只酒盏,满满地倒上了两盏酒,端起之中的一盏,便要送到口边,却被他拦了下来:“说是交杯酒,便应该两个人一起喝。你怎么自顾自地喝了?” “哦……”我木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将酒盏放下。 他稳稳拿起另一个酒盏,环住我端着酒盏的手臂,朝我笑了笑:“按我们落英谷的规矩,喝了交杯酒,便算是夫妻了。你须得答应,生是我莫言的人,死是我莫言的鬼。纵使我死了,你也不能改嫁。”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神望着莫言,但是我后面所说的话,却是字字发自真心:“我答应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是死了,我便也……”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封住了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与此同时,已经将盏中的一饮而尽。 (八)为情而亡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我静静看着他饮下毒酒,也想要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下。不料,他长袖一拂,将我手中的酒杯打飞,淡淡道:“你想杀的是我,不必陪着我一起死。” “你!”我错愕地望着他,“你知道这酒里有毒?那为什么还要喝?是了,你没喝……你根本没喝!你不过是做样子给我看的,是不是?” 他平静地凝望我,仿佛看了好久,才轻声叹了口气:“若是辨不出酒中的毒药,我便妄称‘医仙’二字了。” “你都知道……你承认是你杀死我的爹娘了?” “那日,我前往唐家庄,远远就看到院中火光冲天。有道是,医者仁心。何况我与你家还有些渊源,自然不能撒手不管。于是冲进去看看是否还有活口。”他的笑容有些落寞凄凉,“唐庄主迷离之间,只说,要我保护你,不要也被你大师兄害了。” 我犹如被五雷轰顶,呆呆站在了原地:是了!我怎么早没有想到?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巧,大师兄都两次逃出升天。这一切,根本就是大师兄设下的局!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他的脸色苍白,刺目的鲜血已经从口鼻中流出,他却仍朝我笑了笑,“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你不忍心对我下毒。如今,是我输了……你还是不肯信我。呵呵,妄我自付已看破了生死,却料不到,终究要亡在一个‘情’字上……” “你吓我!你吓我的,是不是?你没有喝下那酒,对不对?你有办法解这毒。所以才喝下去的,对不对?”泪水模糊了眼眶,我语无伦次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尽管我已没有资格这样做。 口中一阵咸腥,他吻住了我的唇。我闭上眼,努力品咂着他的鲜血,希望那血中的毒性足以让他带我一起走。可他没有带我走,也没有再多跟我说一句话,便那样独自默默走了,只留给我一个满口血腥的吻…… 细细地为莫言擦拭掉脸上的血迹,我为他重新换上了衣衫。他果然已为我准备了嫁衣。黑色底的嫁衣,大红的花纹与他身上的衣衫正好是一对。 “师妹,做得不错,不愧是师父的……” 不等大师兄说完,我已骤然转身,手中笔顺势点出,直刺他的心口。这一招出其不意,等到他后退闪避只时,身形已经慢了一步。胸口被笔尖点中,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怔怔看着我:“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答,手中攻势亦没有缓下来。笔锋轻转,笔尾的流苏抽在他的脸上。趁他再次后退之际,笔尖再探,刺入了他的胸膛。手腕一提一带,干净利落地将笔尖拔出,轻盈地避开了迎面喷射而出的血箭。 我不希望,莫言为我准备的嫁衣沾上这奸贼肮脏的血。 (九)黄泉相守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哈哈哈!”捂着胸口,大师兄死死瞪着我,“你杀我?你竟然要杀我?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背叛师门,染上满手血腥?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若是在以前,我怕会一脸吃惊,寻根问底地追问缘由。可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对那些恩恩怨怨全都不在意了。他害死了爹娘,害死了莫言,他就该死!漠然看着大师兄一眼,我转向莫言,伸手温柔地理了理他额前的发丝。 “我几次求师父将你嫁给我,他却要将你嫁给莫言!我跟你青梅竹马,与你在一起,照顾了你这么多年,莫言是什么东西?我不甘心!我……” 后面,大师兄还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再听,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莫言那英挺的脸庞,柔声笑道:“原来,爹爹早便想将我嫁给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果然心高气傲得紧!非要我自己喜欢上你,再来向我求亲吗?哦……对了,我有重孝在身,不能立刻与你成婚。呵呵,我知道了,当初你不愿收我为徒,其实是想让我做你的妻子,对不对?” 莫言没有回答,也不会再回答。 “这里,有外人。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好不好?”俯身抱起莫言的尸身,我转身出了屋门,再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大师兄一眼。 我带着莫言来到进谷时与他相见的那棵树下,扶他坐下。 微风浮动,卷带满树繁花飘落,漫天飞舞,只是在夜幕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凄凉。 月光下,他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我拉起他的手,怯怯叫了一声:“夫君。” 莫言没有回答。 侧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我掐指算了算,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果然,是个成婚的好日子。我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放在嘴边灌了两口。觉得酒的香气十分纯正,丝毫察觉不出异味。真不明白,当初他是怎么发现我在酒中下了毒的。不过,他是我的夫君,自然要比我厉害得多。 我坐在他身旁,打开头上的发髻,将青丝与他的发丝绾在一起。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晃点燃,丢进事先准备的柴草之中,看着那一点火光顺着柴草堆慢看蔓延开来。 火光中,他本来苍白的脸庞上,多了一抹妖娆的金黄。我痴痴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许久,才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有人说,生不能同床,死则同穴。你我便在黄泉相守,也好…… 意识渐渐便得模糊,我仿佛看到了忘川河畔火一般的彼岸花。他负着手,背对着我,立在鲜红的花丛之中。一袭黑衣上,绣着大红色的暗纹,跟我身上的衣衫正是一对儿。只是,那飘逸的身影,一如往昔。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回身,嘴角曳着一抹笑容,朝我招了招手:“情儿,你来了……” (一)离别 - 墨韵流殇 - 倚剑梦情 楔子: 师父死的那日,我静静伫立在他的坟前,心中满是愤怒。师父武功盖世,若不是被那几个无耻小人陷害,又怎会缠绵病榻,郁郁而终?我咬牙发誓,待我艺成之后,一定要为师父报仇雪恨,将那些暗害他的无耻小人全部斩下殆尽。 济难,李琛,贾良,袁成――你们合谋害死了师父,还夺了他的剑谱和刀谱。这笔账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师兄,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将他们都杀死,又能怎样?”月儿一身紫衣,站在我身边,望着她父亲的坟墓。只有八岁的她,眼中没有泪水,是有淡淡的幽怨。 月儿还小,又是个女孩子,自然不懂我的心思。男儿仗剑江湖,讲得便是嫉恶如仇,有仇必报。月儿不是男儿,当然不会明白的。我并不奢望她明白。或许,她刚刚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只是不希望我再出意外吧…… (一)离别 经过两年的刻苦修炼,我将师父留下的心法一一参透,更是练成了他的刀剑双绝。十年磨一剑,入门整整十年,我艺成出师,闯荡江湖,也终于迎来了为师父报仇雪恨的日子。 “师兄,你一定要去吗?”月儿默默倚在门框上看我收拾行囊。两年之中,她已出落为一个娇柔万方的绝色女子,眉黛间比一般的庸脂凡粉更多了一股不拔的英气。师父说,师娘当年曾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人。我想,月儿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走上前拉起月儿的手,我心中也是依依不舍。可是,师徒如父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使再不舍,我也不得不去。除非,她愿意随我一起去。 “月儿,大漠苦寒,将你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不如,你跟我一起南下吧。等为师父报了仇,我们便在江南找一所宅院定居。” 月儿微微摇头:“当年,爹爹带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我也知,江南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可我不稀罕。我只要能与你在这边城清清静静度过一生,便别无所求了。” 轻轻将月儿揽入怀中,我在她耳边柔声道:“好!等我为师父报了仇,便回来找你。到时,你便嫁给我,如何?” 月儿两颊绯红,轻叹一声,用纤纤玉臂搂住我的腰:“我只要你平安就好。江南温柔之地,多红粉陷阱。师兄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异日清晨,我一早启程,迎着朝阳所在的方向踏着霞光而去。月儿默默不语,伫立在家门用以挑灯的高杆之下目送我离开。我没有回头,只怕一回头便不忍离去。然而,我却可以清楚感觉到月儿眼眸中千丝万缕的情愫。 不知走出多久,我才终于鼓起勇气遥遥回望。 大漠之上,风沙之中。月儿一袭紫衣翩然而立,衣裙摆舞,青丝飞扬,便如摇曳风中的一朵紫色娇花,楚楚可怜。我几乎便想奔回去,将她搂入怀中。可我最后终于还是把心一横,扭回头大步离去。心中默念:月儿,等我回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