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有孕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伺候翊儿的丫鬟有了身孕,照理该给她个名分。” “棠棠,你说呢?” 被点到姓名的江照棠正握着块蜜糕吃着,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塞满松果的小松鼠。闻声慢吞吞抬起头,咽下嘴里最后一点蜜糕,“我?” 她能如何说,谢翊是她的未婚夫,婚前失贞,照她说就该拉去浸猪笼。 江照棠很想这么说,可如今笑眯眯叫她拿个主意的却是谢翊的生母,她的姨母。 她生母出自苏郡望族,三十年前名冠华京,及笄那年一眼相中从门前路过的江大人,硬是不管家里劝阻,执意嫁来华京。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叫人艳羡。然好景不长,十四年前云州逢遭水患,夫妻二人于赈灾途中突遇山崩,连具像样的尸身都拼凑不全,只留下懵懂不知事的她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父母亡故后,便是谢夫人借着同她母亲表姐妹的关系替她打点家产。 因着母亲这层关系在,江照棠素来愿意给姨母几分薄面,于是她扭头去看谢翊。 作为春闱在即还有心搞大丫鬟肚子的当事人,江照棠很想听听他那张满嘴圣贤书的嘴里能放出什么屁来。 “棠棠,姨母问你话呢,你看翊儿做什么?”谢夫人笑眯眯道,“待明年三月翊儿春闱放榜,你就该嫁进我们伯府,这些事届时可都是要你料理的。” “翊儿肩上挑着伯府前程,你就该尽好自己本分,为他打理好内院事宜,别叫内院琐事误了翊儿前程。” 江照棠将视线从从始至终都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的谢翊脸上收回,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便落了那丫鬟肚中孩子,再多给些银子送她离开华京。” 谢夫人笑容僵在脸上,谢翊亦是微不可查拧起眉,放下手里筷子看向江照棠。 对于二人针刺般尖锐视线江照棠视若无睹,她此刻正专心致志吃着谢翊没动过的那碟红豆糕。 谢翊那张狗嘴吐不出人话便算了,怎么连糕点的滋味都不懂得品尝。 “呵。”江照棠正念着,就听得身边那张狗嘴口吐人言,“桃月伺候我多年,你不知体贴便罢了,张嘴就要落去她腹中孩子,还要将她赶出京城。” 谢翊冷笑,“江照棠,若来年三月你还不改你这歹毒心思,就不必进我伯府大门。” 江照棠只觉得到嘴的红豆糕都不香甜了,皱巴着小脸把吃了一半的红豆糕放回碟里,两丸浸在春水中乌眸认真看着他,“你也知她伺候你多年辛苦,临了她可以出府与家人团聚的年纪叫她无端怀上你的孩子,要将她留在府里继续为奴为婢,为了腹中孩子继续看你脸色仰仗他人鼻息而活。” “谢翊,你和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要这么折磨她?” 江照棠认真且有理有据发问,不想谢翊这狗东西听了这话就和狗尾巴被人踩了一样猝然推翻案前杯盏,怒目瞪着自己。 “江照棠!你少给自己歹毒心思找借口,你就是善妒见不得我房中有旁人!”谢翊被这句话气的不轻,脸色一青一白,“是,在你未过门前就有庶子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一时喝多了才酿成此事。” “我本可直接将桃月抬作姨娘,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才让你裁决,你别不知好歹。” 谢翊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喝多了?喝多了还能叫她怀上你的孩子,你可真是了不起。”江照棠真心实意夸赞,“你怎么没摸进哪个小厮房间——” “江照棠!” “棠棠!” 谢翊和谢夫人齐齐出声打断她的话,两人脸色俱是难看的紧,谢夫人连笑也不笑了,冷着张脸看着江照棠。 “棠棠,我往日是怎么和你说的,要当伯府的当家主母岂能如此说话行事!” “翊儿来日是你夫君,夫为妻纲,你身为他妻子不自审己身就罢了,怎么可以公然反驳他,如今只有我在就算了,这要是旁人在场你要翊儿的脸面往哪放?” “至于桃月,她出身卑贱,能怀上翊儿的孩子,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翊瞥了眼只顾低头小口吃糕点的江照棠,嗤笑出声,“母亲,我不愿这样善妒狠毒的妇人进门。” 说罢他就想如往常一般拂袖离去,等着江照棠在谢夫人威逼利诱下主动来找自己低头认错。 不曾想他身侧那人动作更快,握着块红豆糕较他先一步起身离席。 谢翊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一个错眼就瞧见那白嫩嫩的小姑娘站在门边,手里攥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目光平静地望着自己。 “那不必结亲了。” “棠棠,你说什么?”谢夫人不可置信地盯着江照棠。 “姨母,我说我与谢翊的亲事就此作罢吧,我回去就取了信物和庚帖交还给你,我母亲曾经给你的信物现在就可以还我了。” “还有姨母你自母亲过世后替我和江临渊打理的田地庄子,过几日我会亲自去清点。” 江照棠一字一句说的条理清晰,谢夫人的脸色却是逐渐惨白。 谢翊浑然不觉,仍旧冷笑奚落,“好啊,你既有这般骨气,回去就将我信物还来,别到时候巴巴地上门求我原谅。” 江照棠睫毛低垂,掩去眸底神色,叼起那块红豆糕,含糊道:“不会了。” 谢府江照棠一月内总要来个几回,若是许久不来谢夫人总要搬出她已逝的母亲说事,烦不胜烦。 是以江照棠对谢府还算熟悉,这会嘴里叼着块红豆糕足下生风,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环月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她。 “方才出来时谢夫人脸色不甚好看,可是小姐哪里又惹的她不快了?还是谢世子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江照棠咬了口糕点,低头匆匆赶路,“两者都有吧。” “小姐可要寻些首饰珍宝——” “我同姨母说,这亲事我不结了。” “与谢夫人认错吗……吗?!”环月话说一半就听得江照棠这句犹如晴天霹雳的话,惊得她险些咬到自己舌头。 “小姐您方才说什么?奴婢刚刚好像幻听了,听见有道和您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她不和谢府结亲了。” 江照棠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回头看着一头撞上自己后背,正捂着自己鼻子揉的环月,“你没听错,我说这亲事我不结了,谢翊那个狗东西日后谁爱伺候谁伺候。” 环月瞠目结舌望着江照棠,小心翼翼询问:“那……那上月小公子寄回来的白玉笔洗可还要送给谢世子作生辰贺礼吗?” 这也不怪她,毕竟谢府这一大家子人时时刻刻都在挑战小姐底线,近几年来她甚至暗中窥见小姐在谢世子这里受气后夜半起身磨刀。 可小姐往往都是气一阵子就当无事发生,叫她把丢去狗碗里的糕点捡回来重新包装一番给谢世子送去。 她生怕小姐此番也是一时气话,等气消后要她把小公子送来的贺礼从狗窝里捡回来。 闻声江照棠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就听得不远处竹林由远及近传来两道男声。 “慎之,不过是本游记而已,值得你亲自跑来谢家取吗?”蒋疏白手中小扇一拢,不解望向身侧长身如玉的青年。 这人为着谢家的一本山水游记,愣是把他从红袖坊里拽出来,没见着他衣裳都脱一半了,真是怪没眼力—— 日头透过头顶斑驳叶痕映在身侧之人鼻梁,唇边一点小痣鲜红如朱砂。 蒋疏白愣是看住了,半晌回过神啧了一声。 这男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 “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你银子长我脸上了?” 一开口,又是他熟悉的冷漠又刻薄的声调。 见死不救的狗男人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蒋疏白翻了个白眼,正要呛声回去,余光兀地瞥见长廊对面站着两个年岁稍小的姑娘。 蒋疏白挑了下眉,对面两人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人,四人八目相对,俱是沉默了一会。 蒋疏白是个熟络的,尤其面前两位姑娘模样出挑,他乐意在二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收起小扇施了一礼,甚至侧身让出条道来,笑盈盈道:“二位姑娘是要离府吧。” 江照棠没和他客气,略一点头扯着环月就欲从二人中间经过。然而近来京中多雨,台痕湿漉兼生青苔,江照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左脚就一个打滑径自朝前摔去。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江照棠对上一双清冷疏离的凤眸,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己,半点没有出手拉她一把的意思。 江照棠凭着本能反应去拽他垂下袍袖,想借此稳住身形。 然而月白色如意纹衣袖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很快叫主人揣进怀里。 江照棠结结实实摔在台阶上,尾椎骨隐隐作痛。 我的刀呢,她要砍了这个见死不救的狗男人。 “小姐!”回过神的环月尖叫着扑过来,分明摔的不是她,却三两下红了眼眶。 江照棠将环月推至一旁,就着跌坐在台阶上的姿势仰头去看那个收回自己衣袖眼睁睁看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男人。 她眼神好的很,摔倒的那一瞬间那人眼底一掠而过讽意,分明是在嘲笑她。 蒋疏白被一变故惊得啧啧称叹,忍不住去看萧砚礼。 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捞一把的事他偏偏束手不管,任由那小姑娘摔个结实。 那小姑娘瞧着嫩生,年岁又小,冷不防在外男跟前出丑,指不定一会哭成什么样呢。 蒋疏白已经做好一会江照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温柔体贴在旁边安慰,俘获她芳心的准备。 替她擦眼泪的帕子都抽出来了。 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当事人萧砚礼却仍是那副八风不动姿态,甚至连俯身将人拉起来的打算都没有。 “抱歉,我不喜旁人碰我,脏。”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江照棠的右手,上头沾着零星红豆糕屑末。 虽是道歉,但在场明眼人都听得出这句话半点诚意也没有,还掺着些硝烟味。 江照棠瞥了眼自己蹭破皮正往外渗血的右手,皮笑肉不笑道:“那当真是对不住公子了。” 环月见状想去搀扶她,却被江照棠挥开。 她慢腾腾从台阶上爬起来,站起身时身形一个趔趄,毫无征兆地朝萧砚礼撞去。 萧砚礼眯起眸子盯着自己衣袍上那个混着血迹的泥手印,目光慢慢落在跟前满脸挑衅的小姑娘身上。 “抱歉,一时没站稳,公子不会介意吧?”江照棠唇角勾起,神情诚恳。 “自然不会。”萧砚礼收回目光,凤眸半垂,瞧上去冷冽不好亲近,“只是姑娘回去路上可要当心些,若再站不稳可不会有我这样的好心人容姑娘借力。” 好心人? 江照棠冷嗤,由环月搀扶着一瘸一拐离开。 “外袍脱下来。”萧砚礼眉心紧锁,目光扫向旁边看热闹的蒋疏白。 蒋疏白如临大敌双手护在自己胸前,“你要干嘛!不会是在那姑娘身上吃瘪准备报复在我身上吧,我告诉你萧慎之别看我平日与世无争,我还是有底线有尊严的啊——” 话未说完,迎面就是一件月白色长袍摔在脸上。 “少废话,外袍脱下来和我换。” - 夜半,琉璃轩 “嘶。”江照棠嘴里叼着半截绷带,笨拙地给右手包扎,黛眉紧锁。 环月眼巴巴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小姐,还是我来吧。” 江照棠掠了她一眼,慢悠悠收回视线,“算了吧,你都哭了一路了,还是省省吧,去瞧瞧揽月回来没,也不知道这月的《青山传》有没有抢到。” 想到自己上回去书肆,却被书肆老板告知《青山传》的作者见青山因家中变故无力维持更新。此消息一出,不知叫京中多少公子小姐叫苦连天。 江照棠第一回看到《青山传》这本书是在一日和谢翊大吵一架后,姨母要她好生反省自身,并将《女戒》抄写十遍。 她自然不会照做,烦闷之时在书肆瞥见了这本书。 那时数名公子小姐正围着那本书争论,直言此书文字清丽余韵悠长,尤其是书中的那位配角卫小将军,力敌千钧,于数万敌军丛中取主帅首级,当真叫人敬佩。 江照棠对此深以为然,并以书中原文为参照,为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画了数十副画像。 有书中的名场面提剑斩下敌将首级的,也有卫小将军伤怀落魄在酒肆买醉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少年将军衣襟散乱,神情隐忍于床榻上的画面。 手,拿开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对于书中的卫小将军,江照棠几乎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具体到每日都要提笔为卫小将军画一副画。 然而自上月《青山传》无故停止连载后,她已经有近半个月时间没有再动过笔了。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姐,我回来了。听下人说您今日在谢府受伤了,可是谢翊那狗东西对您动手了?”房门倏然自外推开,一抹颀长身形肃着张脸走进来。 来人正是被江照棠打发去书肆买书的揽月。 江照棠懒懒抬眸,朝她晃了晃包扎好的右手,“不是他是……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书肆的王老板怎么说,这个月的《青山传》可有买到?” 一听江照棠问起这个,揽月眼睛就亮了,神神秘秘凑到江照棠身边低语,“王老板说这月见青山还是没有给他稿子,不过小姐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和见青山有关的。” 原本还懒散没精神的江照棠这会也来了点兴趣,支起脑袋看向揽月,“什么消息?” “传闻见青山和镇国将军府上的二公子萧砚礼交情匪浅,甚至有人看到他们二人一同出入书肆。” “小姐?”良久的死寂后,揽月有些费解地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江照棠。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吗,换作平常小姐定兴冲冲地拉着她开始讨论,今日怎么一反常态不说话了。 江照棠沉默地看了揽月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她自己包成粽子的右手,最后望向环月,“你来告诉她,今日我这手是怎么伤的。” 在听环月义愤填膺讲完今日发生的事情顺便添油加醋痛骂了一顿镇国将军府上的萧砚礼后,揽月也沉默了。 主仆二人四目相望,俱是无言。 “罢了,不靠他萧砚礼难道我还找不出见青山的下落不成。”江照棠哼哼,“王老板不是说他是因为被家中琐事纠缠,无力写稿吗?” “想来他出身窘迫,书肆给的那些银子不够维持银子这才不肯继续往下写。待找到他后我一月给他五十两银子,好吃好喝地养在府中,他定能安心给我写稿。” 揽月默然片刻,开口道:“小姐您这是准备在府中养面首吗?” 环月闻声如临大敌看向揽月,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这话一落,江照棠果真眸子亮了,竟还认真思考起将人养在府中作面首的可能性。 - 与此同时,镇国将军府上 苍洵看着盘膝坐在小榻前的青年,嘴巴张了又合上。 “有话就说,杵在这当烛台吗?” 苍洵抬手挠了挠发顶,“那属下就说了啊。” 说完他语速极快道:“九竹书肆的王老板拖我给您带句话,下个月的稿子您还写不写了,不写的话提前给他说声,好让他找根结实的麻绳吊死在我们府门口。” 萧砚礼闻声神情并无变化,搁下手中笔杆,揉了揉酸痛手腕,“明日去库房找根结实的绳子给他送去。” 苍洵啊了一声,“连着上个月,公子您已经两个月没有写新稿子了,这样下去《青山传》都要卖不出去了。” 萧砚礼嗤了一声,“我们府上已经穷的揭不开锅,要靠我卖身给书肆来接济吗?” “属下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苍洵呐呐道。 只是他今日在九竹书肆碰见一个高门大院的侍女,听她说她家小姐就靠着他家公子的稿子续命呢。 好可怜的小姑娘,竟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只能看公子的书聊以慰藉。 “去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沐浴。”萧砚礼起身开始解衣衫上扣子。 一想到外袍上那个泥手印他就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上有虫子在爬。 苍洵闻声眨了眨眼睛,诚恳道:“公子今日中午出门前不是才沐浴过,一日洗这么多次澡会叫老爷骂您矫情的。” 萧砚礼瞥了眼自己这个话多的随从,须臾抄起手边砚台砸向他。 苍洵跳脚躲开,匆匆跑开烧水去了。 - 江照棠觉得自己还是得去九竹书肆碰碰运气,顺道给远在云海书院求学的江临渊寄封家书,让他抓紧滚回来替她把谢家的婚退了。 托见青山两月未曾写新稿的福,九竹书肆今日依旧是人山人海。不少人围在书肆前和王老板打听见青山下落,有说再不出新一册稿子便买凶上门的,也有捧着金银珠宝要王老板代交给见青山的。 江照棠本身有功夫底子在,轻而易举从拥挤人群中挤开,伸手欲去够架子上最后一册《青山传.卫将军外传》。 然而有只手与她同一时刻抓住那本书。 江照棠视线落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那张清冷的脸上,朝他呲了呲牙。 “放手,是我先拿到的。” 萧砚礼挑眉,“是吗?不是我先拿到的吗?” “苍洵,你说呢?”萧砚礼偏过脸去唤跟在自己身后的苍洵。 江照棠哼了一声,同样转身去喊刚从人群中挤进来的揽月,“揽月,告诉那位眼神不好的萧公子,这本书是谁先拿到的。” 揽月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苍洵,去和那位碰瓷的姑娘说,不是谁脾气大就占理的。”萧砚礼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将书往自己这边拽。 江照棠亦是寸步不让,暗自用劲将书拽回来一寸。 “那边的几个人快躲开!架子要塌了!” 就在书要被两个人撕成两半的档口,一声惊叫响起。因为众人推搡,二人正前方堆满书册的架子不堪重负朝他们压下来。 “小姐!”被江照棠推开的揽月惊叫出声,花容失色地看向被书架压住的二人。 书肆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上前来,七手八脚要去抬书架。 然而这堆满书册的实木架子沉的要命,众人使劲抬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揽月脸色苍白准备寻人帮忙时,架子轰然被一只手推翻,灰尘纷飞。 江照棠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收回那只手,扭头去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萧砚礼,“还能喘气不?” 纵使刚才经历生死瞬间,他脸上依旧是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嘲讽脸。 萧砚礼低头瞥了眼搭在自己腰身的手,白嫩嫩的,指甲也修剪的圆润,皱了皱眉,“手,拿开。” 萧王八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以为自己听错了,伸手掏了掏耳朵,挑眉斜睨他,“你在对你的救命恩人说什么?” 刻意强调重读救命恩人四个字。 萧砚礼脸色有些白,眉心轻皱,撑着地面站起身,任由江照棠搭在他腰上那只手砸在地上。 见他一词不发竟是想走,江照棠一个鹞子翻身纵起来,轻声哼哼:“就不该拉你,让你“啪叽”一下被砸成肉饼。”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好心没好报。”江照棠絮絮骂着,低头在地面扫视,寻找方才那本卫小将军外传。 忽地她目光瞥见什么,在看见那本熟悉的封皮后眸子瞬间亮了,嘴里最后骂了一句“白眼狼儿”弯腰去拾。 然而待江照棠捡起来才发现那册书在方才的突变中被撕成了两半,她手里拿着的是上半卷。 江照棠急了,这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最后一卷书怎么能只剩一半呢,还是上半卷!忙喊上揽月一起帮忙寻找。 主仆二人撅着屁股把书肆翻了个底朝天,就差上手去搜那些客人的身了。 眼见着那两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萧砚礼靠着墙,慢条斯理从怀中抽出半卷书,朝江照棠二人晃了晃,“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江照棠眸子倏忽发出亮光,左边眼睛写着想要,右边眼睛写着给我。 将江照棠的反应尽收眼底,萧砚礼薄唇微微上扬,无端流露出一股轻讽之意,当着江照棠面把那半卷书贴身收好,同苍洵道:“走了,回府。” “慢着!”见人要走,江照棠急了,“我叫你站住!” “萧砚礼!你这个王八蛋——”见人充耳不闻,带着侍卫就要走出书肆,江照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握的拳头挥了出去。 泛着凉意的宽厚掌心包住江照棠的拳头,一双薄凉的凤眸随着主人动作低垂下来看着她。 萧砚礼扯了扯唇角,“怎么?自己没本事就想强抢,你是土匪吗?” “少胡说了。”江照棠皱眉想抽出手,抽了两下没抽动,“把那半卷书给我,左右上卷在我这,你拿着半本下卷也没什么用。” “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她觉得自己和萧砚礼大概是前世宿敌,八字大大的不合,不然怎么每次碰上这个人她都一股子无名火。 萧砚礼松开她,接过苍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凤眸低垂,瞧上去疏离清冷很是不好惹。 “怎么没用,放在茅房当厕纸总归是好用的。” “你——”听见萧砚礼这么侮辱她心心念念的卫小将军,江照棠气结,恨不得朝他脸上来一拳。 萧砚礼没再理会她,把擦过手的帕子丢在地上,抬脚踩上去,瞥过看戏的苍洵,“回府。” 苍洵忙收回视线,抱剑跟上萧砚礼。 江照棠气的直磨牙,偏过脸开始寻找有什么东西能往萧砚礼后脑勺上砸的。 然而萧砚礼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回过脸面无表情道:“对了,忘记告诉姑娘了,我萧家也不缺姑娘那点收买的银子。” 若非揽月赶到及时,握住江照棠的手,那块砚台真要砸到萧砚礼后脑勺上。 “姑娘消消气,明日就是春狩,我们还有衣裳首饰未买呢。”揽月安抚道,“姑娘难道不想看看苏夫人给您订做的骑装和首饰吗?” 苏夫人是江照棠母亲的手帕交,全名苏文月,于二十年前嫁到京城崔家,所嫁之人正是当朝刑部侍郎崔庭。 当年江夫人和江大人双双过世,苏夫人险些哭瞎一双眼睛,更是想将江照棠姐弟接到府中养育,然而崔家族人不肯,加之谢家姨母借着自己和江夫人表姐妹的关系拿走了江家大半私产。 自那之后苏夫人身体就不大好,她虽不能时时见到江照棠姐弟,但总会给二人置办些衣物,每逢年节也会邀他们二人府中团聚。 江照棠年幼时曾带着江临渊去过一回,但是事后被谢家姨母得知,狠狠责罚一通,江临渊也被吓的发了三日高烧。 自那以后江照棠就很少去了。 听揽月提起苏夫人,江照棠火气下去大半,抿唇恨声,“我现在更想一脚把萧砚礼踹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揽月眉心一跳,忙继续顺毛,“姑娘消消气,护城河里早没鱼了,这会就只有几只王八。” 江照棠冷笑,“那不正好,让萧砚礼去认认他祖宗。” 见着江照棠连带着萧家都骂上了,揽月忙伸手去捂江照棠的嘴,拉着她离开书肆。 主仆两人正要出去,却叫书肆的王老板拦住去路,王老板搓了搓手,脸上堆着笑,“江姑娘,你怀里那半本书还没结账呢。” 江照棠眉心跳了一下,数了银子递过去就要走。 “哎,江姑娘且慢,你这银子数目不对吧?”王老板拦住她。 “哪里不对了,不是半卷书吗?”江照棠看着王老板,半卷书自是半卷书的价钱。 王老板满面笑容解释,“是这个理没错,只是方才萧公子带走的那半卷书说是记您的帐上,所以……” 王老板满脸期待看着江照棠,等着她掏出剩下那一半的钱。 萧、砚、礼。 江照棠气极反笑,掏银子的手都在打哆嗦。 这个狗东西,上一秒说他萧家家大业大不缺她这点银子,下一秒连茅房的厕纸都要记她帐上。 下次见面她要是不揍得他满面桃花开,她就跟他姓。 好不容易出了九竹书肆,揽月正要询问江照棠是先去看衣裳还是先看首饰,就看到自家小姐闷着脑袋只顾往前走,最后停在一间铁匠铺前。 看着店铺里寒湛湛映着雪亮剑光的各色兵器,揽月打了个哆嗦。 没等她询问自家小姐意图,江照棠拔腿走了进去,把剩下的银子拍在柜台上,“把你们这最利的羽箭选二十支来,再拿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 揽月眸子瞪圆了,追进去小声询问,“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江照棠哼了一声,“明日不是春狩吗,我不过是采买些狩猎必需品而已。” 揽月沉默看着掌柜搬了一筒锋利的羽箭出来。 真的吗小姐?您真的是去打猎而不是去暗杀萧公子吗? 揽月张了张嘴,还想劝江照棠几句,“姑娘,明日春狩大多是各世家男子参加,您只需待在帷帐内同各家小姐喝茶赏景即可。” 江照棠浑若未觉,拿起一只羽箭在手里掂了掂,勾唇,“正好,十支给谢翊,十支给萧砚礼。” 看她明天不给两个人扎成喝水都漏的筛子。 春狩危机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京中划一百零八坊,如星罗棋盘整齐坐落在凤岐山下。 华京是大齐律动的心脏,淮南的锦绣绸缎,关山的胭脂珍宝,岭南的时荔南珠尽数罗列于此。 街边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香气盈鼻。游人声音如鼓噪的鼓点敲击萧砚礼的耳膜,后腰传来阵阵尖锐刺痛,仿佛有钝器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 他扶着墙勉强站住,腰身紧紧绷着如同待张的弓,苍白的面上细汗滑落。 苍洵见状暗道不好,忙上前撑起他,低声道:“公子可是腰间旧伤复发了?” 刚才在书肆中砸的那一下他就深觉不妙,那时见公子起身行动如常他只当无事,没曾想还是扯动了伤口。 萧砚礼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恢复往日冷淡,他推开苍洵,直起身朝萧府走去,“替我瞒着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那。” 看着萧砚礼强撑的模样,苍洵抿了抿唇,“属下去请柳大夫过来。” 不必去。”萧砚礼拧眉道。 见苍洵还欲说话,他冷冷一眼横过去,“把你嘴里的话咽回去,回去后也不要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一点,不然扣你月俸。” 苍洵刚升半截的心疼顿时消散,苦皱着张脸跟在萧砚礼身后。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程,苍洵忽地想到什么,提到,“公子莫不是在那书架摔落时替那个姑娘撑了一下才扯动旧伤吧?” 萧砚礼步子一顿,扭头看他,“扣你半个月月俸。” 苍洵眸子倏忽瞪圆了,想要同这个周扒皮主子争论两句,但末了还是委委屈屈地把话憋了回去,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跟在萧砚礼这个蛮不讲理的土财主身后。 他原还想告诉公子自己暗中替他出了一口气,叫王老板把那半卷残书记在那姑娘账上。 哼,他现在偏不说了,让公子他后悔去吧,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下属的真心。 次日,天尚且蒙蒙亮,晨雾如同浓稠的牛乳笼罩在凤岐山脚,各色鲜亮旌旗迎风猎猎作响,浑厚的号角声响彻半个华京。 萧砚礼晨起时敷了帖药,又饮了止疼的汤药,这会正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身侧的蒋疏白嘴巴和安了喇叭似的叭叭叭个不停,自上了他的马车就没消停过。 萧砚礼忍了又忍,在蒋疏白第三次用手肘捅咕他腰侧的时候掀起眼皮,语气冷硬,“坐不住就滚下去。” 蒋疏白察觉到他异样,支起上身探着脑袋凑过去,“怎么了这是,总觉得你今日脸色不太好看?” “莫不是想到今日能在猎场见到各家的姑娘小姐,昨晚兴奋的一晚没睡吧?”蒋疏白挑眉道,“啧,真是没想到啊,你萧慎之也有这么一日。早听兄弟的把你那张破嘴改了,这说媒的提亲的还不把你萧家大门踏破啊。” “把你的嘴闭上,再多说一句把你挂在车顶上。”萧砚礼眼皮半耷拉着,眼下积着层青黛,整个人透着浓浓倦怠,脱口的话更是攻击性十足。 他本不是能挨痛的人,对疼痛的感知十分敏感,昨夜被腰上旧伤折腾的整整一宿都没能睡着。 一闭上眼就是关外连绵白雪,比棉絮还大的雪片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压着他喘不过气。 可他不能低头,因为低下头是故友的残肢。他要往前走,即便空茫茫大地上空无一人,他也要往前走。 蒋疏白轻啧了声,见他脸色着实难看,也没再开口打趣,安安分分坐在马车里抵达半山腰的别院。 二人到时,空地上已站着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他们身后候着自家奴婢小厮,撑伞打扇捧水,甚是热闹。 蒋疏白正了正衣冠,打起帘子下去时不忘回头看一眼脸色依旧难看的萧砚礼,“你脸色不好看,还是坐在马车上休息吧。” 萧砚礼没有吭声,只是冷漠抬眼扫过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黄罗伞盖,短促地笑了一声,走下马车。 蒋疏白顺着萧砚礼的视线也看到了坐在饰金镶玉的肩舆上的齐连衡,当即眉心皱起。 “往年春狩皆是圣上亲临,今岁怎么换作他了?” 大齐诸多皇子中,蒋疏白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三皇子齐连衡。别的皇子也就罢了,心机深沉他也懒得去管。可偏偏此人蠢笨无脑荒淫无度,身后还有右相这个舅舅撑腰,那些欺男霸女的行径通通被压了下去。 蒋疏白有一嫡亲胞妹,去岁进宫赴宴时只是露了一面,就叫齐连衡盯上了,差人往她酒里下了药。 若非那时萧砚礼发现及时叫人通知他,他那妹妹就该叫齐连衡这个畜生糟践了。 不过自那时起几人的梁子也结下了。 忽地,齐连衡身边的内侍同他耳语几句,齐连衡起身动了,朝一辆马车走去,掀起帘子牵出一个容貌清丽脱俗的女子。 “那是——”看清那女子容貌,蒋疏白脸色遽然变了。 萧砚礼眯起眸子将那女子厌恶抗拒的神态尽收眼底,须臾垂下眸子掩去眸底难言的嫌恶。 而他身侧的蒋疏白则是被突然出现的女子惊到,压低声抱怨:“他齐连衡是不是疯了,那是他大哥的未婚妻,他连大皇子的皇妃也不放过吗,还公然拉着人出现在春狩上。” “大皇子才在关外失踪半年,他……他……”饶是蒋疏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齐连衡的荒诞。 “秦家势弱,秦家家主……”萧砚礼摩挲指腹,想起平日那个阿谀奉承,在得知大皇子死讯传来当即对自己和兄长换了副面孔的秦家家主,轻嗤出声,“献出一个女儿就可以得到右相和皇子的青睐,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不想做。” 至于旁人的眼光,谁又敢对手握权柄的右相和贵妃之子说三道四呢。 二人说话间,齐连衡已拉着秦昭昭落座,他强硬扳过秦昭昭嫌恶的脸,抬手轻轻摩挲她脸颊,眼底流露出痴狂和沉醉,转头和内侍吩咐,“父皇在时每年春狩都是那么几样,颇为无趣,今年本王既然来了,那就该换个新花样。” 随行的礼官闻言变了脸色,这哪有当皇子改自己老子的规矩,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然而没等他们开口劝诫,齐连衡就一把搂过秦昭昭,指腹揉过她柔软唇瓣,得意洋洋朗声宣布,“这样吧,诸位男女一组入林中狩猎,日暮时分拔得头筹者本王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他目光忽地落至站在树荫下的萧砚礼,阴狠一笑,“萧小将军觉得如何啊?”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萧砚礼,此人曾坏他好事,又和他那个该死的大哥交情匪浅。今日这场春狩他就叫他来得回不得。 选你的未婚夫还是选我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萧砚礼这会其实并未注意到齐连衡在说些什么,他目光被一旁角落里争吵的几名男女吸引了。 小姑娘肤白胜雪,这会穿了身碧色掐腰骑装,嫩的能掐出水来。墨发拢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髻,这会子正冷眼盯着跟前的两男三女,模样比他在九竹书肆那会见到的还要凶。 “江姑娘,不是妾身托大,而是您大家出身,何必学那些小家子气为了个桃月争风吃醋,还公然顶撞世子,惹得世子和夫人都不快呢。”芙云柔弱无骨地倚在谢翊怀中,娇滴滴开口,“为人妻妾该万事以夫君为先,柔顺听话,怎能犯妒呢。” 她原是谢夫人塞给谢翊的通房,往日倒没什么恩宠。不过近几日托了江照棠和谢家母子闹僵的福,她不仅从通房升至妾室,还有幸被谢翊带出来参加春狩。 这叫芙云激动不已,心里更是巴不得江照棠别低头认错回到谢府去才好。 江照棠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那个娇媚可人的妾室身上划过,落到谢翊身上,语气无波无澜,“你什么意思?” 信物不肯交还,却带了个女人来堵自己,他脑子被猪啃了吗。 见江照棠出声质问,谢翊心中闪过隐秘的得意,面上却仍是那副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样,伸手托住芙云腰身,淡声道:“只要你现在肯低头认错,回府后同母亲请罪,你那日的言行我可以既往不咎。” “芙云我也可以叫她现在回去,让你陪在我身边。”谢翊自认大度开口,眸光掠过一个劲往自己怀中挤的女人,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说到底芙云不过一介贱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今日带来也只是为了给江照棠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顶撞自己的下场。 江照棠听完这番话只觉得好笑,双手环胸微抬下颔看他,“谢翊,你到底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你是什么财神爷下凡,陪在你身边有银子捡吗?” 谢翊脸色一变。 “我那日说的很清楚了吧,你纳妾纳通房就算出家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把当初订婚的信物交回来,你我两家就此取消婚约。” “江照棠!这是你和我谢家说话的态度吗!”谢翊身侧一穿着杏黄衣裙的少女皱眉喝道,“兄长忙着准备来年春闱,不过纳个丫鬟消遣而已,你不知体贴便罢了,却连这点容人肚量都没有,就你这样的怎配嫁进我谢家。” 谢翊闻声眉心拧起,却没有开口阻拦。 谢盈见身边都是自己人,加之谢翊没有出声劝阻,更为得意地继续数落,“若非母亲和兄长顾惜旧情,你以为凭你孤女身份能嫁到我谢家做世子妃吗。”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照顾好我兄长,这才让那个低贱的丫鬟钻了空子,趁着兄长醉酒……”一想到谢家未来长子是从一个丫鬟肚子里爬出来,谢盈就恶心的够呛。 “够了,谢盈。”眼见谢盈把自己私事都抖落出来,谢翊不满皱眉打断,“这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话,回去把《女则》抄写十遍。” “兄长!”谢盈不满跺脚。 看着周围男女围上去安抚谢家兄妹,江照棠挑了下眉,走近开口,“都说完了是吧?” 谢盈被谢翊当众训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会见江照棠开口便将气全部撒在她身上,“就你这样无才无貌的女人哪里能和柔姐姐相提并论!都是你抢走了我柔姐姐的位子!还有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若不是靠着我谢家,你当云海书院肯收他这个废物吗!” “啪!”谢盈被一巴掌扇的偏过脸去。 好一会她才愣愣回神,捂着脸尖叫,“江照棠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我回去让母亲做主休了你这个贱妇!” 周围谢家子弟包括谢翊皆是被江照棠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直到谢盈尖叫声将他们唤醒。 “江照棠你疯了吗!”谢翊脸色铁青,攥住江照棠手腕冷喝,“你知道你打了谁吗?!就算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江照棠猛地抽出手腕,盯着谢翊侧脸,心底有些惋惜。她一直以来最想抽的还是谢翊,不过这会看来是抽不成了。 “站住!给谢盈道歉,不然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不用再参加这场春狩了。”谢翊沉下脸喝道。 “我要她给我磕头道歉!”谢盈尖叫。 “哟,这倒是稀奇,我还不知道春狩的帖子原是你们谢府发的呢。”在旁边听完全场的蒋疏白摇着把小扇挤了进来,阴阳怪气,“我还当是圣上举办的呢,这可真是失敬。” 谢翊是认得蒋疏白的,他父亲是大理寺卿,蒋家这一辈除了蒋疏白这个废物,皆是人才辈出,是他们谢府比不得的。 更重要的,蒋疏白还是萧府二公子萧砚礼的好友。 那回他得了游记巴巴地送去给萧砚礼就是为了搭上镇国将军这条船,不过萧砚礼此人自恃清高,根本不愿搭理他。 见到蒋疏白过来,谢翊脸色微变,拧眉朝谢盈喝道:“还不闭嘴。” 转而看向江照棠,低声道:“你也听见方才三皇子殿下说的话了,今日春狩两两一组,离了我你能找谁一组。” “乖乖地给谢盈低头认个错,我便暂且不计较此事,容许你和我一组参加狩猎,也好过你一个人灰溜溜地丢人。” 他带芙云出来是一回事,但若是要芙云一个卑贱的妾室和自己一同参加春狩,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江照棠被他这番话恶心的够呛,垂下去的手蠢蠢欲动,正待她比照着谢翊哪半边脸更欠扇的时候,一只手搭上她肩头,古朴醇厚的沉木香气沁入鼻尖。 “我这儿还缺一人。”萧砚礼低头看她,说话间发梢晃动,轻轻扫过一段白腻脖颈。 江照棠眯了眯眸子,只听得萧砚礼俯身在她耳畔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是跟你那个看起来就弱鸡的废物未婚夫一组还是和我一组?” “啧。”江照棠松了拳头,看也不看脸色愈发难看的谢翊,跟着萧砚礼走了。 比起谢翊,还是萧砚礼稍微顺眼一丢丢。 江照棠原本以为萧砚礼是带着自己准备入场,没曾想萧砚礼一路领着自己来到齐连衡跟前。 看着左拥右抱,美人环绕的齐连衡,江照棠微不可测皱了下眉,低头敛目装作自己不存在。 追杀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齐连衡则是在看到萧砚礼在拒绝他提议的世家女之后自己找了个姑娘过来,不免起了几分兴趣,“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齐连衡的荒淫江照棠素有耳闻,这会听见对方让自己抬头,江照棠杀了萧砚礼的心都有了。 她真是信了萧砚礼的胡话,上了条贼船。 她缓缓抬起头,眸子却始终盯着脚尖,不曾去看齐连衡。 在看清江照棠的面容后,齐连衡眸子瞬间亮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萧砚礼却是伸手搭上江照棠肩头,轻声笑道:“殿下可是不知,我方才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旁的姑娘大打出手呢。” “此人可同寻常的闺中小姐不一样,惹急了是会咬人的。” 江照棠眯了眯眸子,一只手绕到萧砚礼身后,照着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萧砚礼神情微变,按着江照棠的那只手用了几分力,“人我已按照殿下吩咐带来给殿下过眼,吉时将近,殿下还是下令开始春狩吧。” 在听到此人野性难驯,还出手打人,齐连衡砸吧砸吧嘴,心底对江照棠的兴趣下去不少,当即挥手示意内侍备马,他要带着美人一起狩猎。 看到齐连衡走远后,江照棠抬脚朝萧砚礼靴面碾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萧砚礼面不改色等她收回脚,弯腰掸了掸靴上尘土,拽着人跟在齐连衡身后,“这双靴子十两黄金,等离了凤岐山我让人把欠条送到你府上去。” 多亏萧砚礼这句话,江照棠翻身上马时还不忘骂一句萧砚礼。 凤岐山上围场颇具规模,因着是供贵人游猎,猎场中驯养的多是温顺动物。 江照棠策马跟在萧砚礼身后,有些心不在焉四处扫视。 忽地她感觉后背被一道视线狠狠盯着,像是要将自己烧穿。 回头看去正是脸色铁青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谢翊,他旁边的人是连马都不会骑,这会歪七扭八伏在马背上惊叫连连的谢盈。谢盈脸上还顶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甚是滑稽。 江照棠挑了下眉便将头转开。 这样有碍观瞻的事物她还是少看为好。 就在江照棠看天看地看风景时,被众人簇拥在最前方的齐连衡忽地收起弓箭,扭头去唤萧砚礼。 她与萧砚礼既为一组,萧砚礼过去了她自然也要过去。 两人到了跟前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头雄健高大的鹿,这会被众人骚扰,不耐烦地蹶着蹄子,晃动着头上锋利鹿角,准备把靠近的敌人刺个对穿。 “萧卿觉得这头鹿可好?”齐连衡问道。 萧砚礼看着那头躁动不安的鹿,神色平淡,“甚好。” 齐连衡哈哈大笑几声,眉宇间划过一抹戾色,“那萧卿和那位姑娘就替本王把那头鹿猎来如何?” 萧砚礼握着缰绳,一时间没说话。 齐连衡见状挑起一边眉毛,故作疑惑:“怎么?萧卿身为镇国将军子嗣连弓马都不娴熟吗?还是说自从府上大公子出事后,萧卿心生畏惧,连只鹿都不敢猎了?” 江照棠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本能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去看萧砚礼,却见他脸色陡然沉下来,一言不发朝马上狠狠抽了一鞭,如疾驰箭矢离弦而去。 江照棠磨了磨牙,心里又把萧砚礼骂了一通,策马赶上。 萧砚礼是什么狗脾气,被姓齐的激了两句就发疯冲过去,没见着这会情况不对劲吗。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直奔那头鹿而去,齐连衡满意地笑了,朗声道:“取弓来,看本王助萧卿一臂之力。” 很快就有内侍把弓箭递上,齐连衡弯弓搭箭,对着萧砚礼后心射出一箭。 察觉到疾驰而来的箭矢,江照棠在心底把齐连衡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扬鞭劈落第一支箭矢。 然而飞驰而来的箭矢并不止一支,江照棠分身乏术。 正待她张嘴喊住萧砚礼要他赶紧想出个办法,是被乱箭扎成筛子,还是赶紧识相地过去给齐连衡这个狗东西磕个头时。座下马匹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蹶着蹄子长长嘶鸣,挣扎着要将自己甩下去。 江照棠这会真是谋反的心都有了,她咬牙抽了那马一鞭子,躲开破空射来的利箭,喝道:“萧砚礼!” 萧砚礼这会的情况和江照棠如出一辙,他料想到今日会有变故,这才会选中身怀武艺的江照棠做搭档,但是他没想到齐连衡竟这般想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着急到不惜在众人跟前演这么一出拙劣戏码,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萧砚礼游刃有余避开箭矢,手中匕首翻飞,狠狠刺入马腿,迫使它朝一旁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江照棠艰难控制座下发疯的马,跟着萧砚礼冲进林中。 林中树木茂盛,地形错杂,多的是山坡和洞窟,偶尔还有千仞深的天堑。 江照棠这会子也回过味来,知道齐连衡今日是抱着让她和萧砚礼两人非死也要重伤的心态算计的这一切。 锋利的树杈划过她的脸,激起火辣辣的刺痛。江照棠心口一阵无名火,弓身勾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狠狠刺入马脖子。 伴随着一阵痛苦嘶鸣声,江照棠就地一滚,狠狠撞在一棵树上。 树叶簌簌抖落,江照棠半跪在地上缓了缓,这才抬头看向用同样法子摆脱疯马的萧砚礼。 江照棠冷嗤了声,扶着疼痛的后背站起身,慢悠悠朝萧砚礼走去,见他仍单膝跪地不起来,抬起脚朝他小腿踹了一脚。 “你是不是早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些,这才把我拖下水?” 萧砚礼缓慢眨了下眼睛,抬起一张苍白精致的脸,“我扭到脚了。” 江照棠拳头硬了。 眼前人如同一朵陷进淤泥里的濯濯莲花,细密汗珠顺着冷白脸庞滚落,素来睥睨孤傲的凤眸这会如被狂风暴雨摧残过,无助地垂落。 江照棠盯着他看了一会,粗鲁地扯着他衣领把人拽起来,然而还不等松手就听得极小声的轻嘶。 “把手给我。”江照棠语气冷硬,下意识放轻动作。 看着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脏兮兮的外袍,萧砚礼微不可查皱了下眉。 江照棠没有忽视他眼底的嫌弃,冷笑一声拽着他胳膊抗在肩上,一脚深一脚浅往林子深处走去,“要嫌脏你刚才追什么鹿啊,这下子好了,鹿没猎到,自己倒是被人当鹿猎了。” 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凤岐山自开国以来就被大齐君主视为龙脉兴处,因其地势险峻而闻名。 江照棠架着萧砚礼这半个残废往深处走去,脚下腐叶枯枝被踩的嘎吱作响,分明是三月初春,她却觉得周身笼罩一股寒气,仿佛身处寒冬腊月。 起初她问萧砚礼话,这厮还能应答几句。 “你是不是早知道三皇子没安好心?” “嗯。” “你死在这有人给你收尸吗?” “有。” 如此对答几回,萧砚礼就没声了。 江照棠一开始还以为是他懒得应答自己,直到身侧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带着灼烫的热意铺洒在自己脖颈处,她才后知后觉萧砚礼是烧晕了。 江照棠匆匆忙忙寻了处平坦的山坡将人放下,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萧砚礼,醒醒。” 见人毫无反应,好看的眉毛拧作一团,苍白的面上显出几分异样的红来。江照棠轻啧一声,骂了句病秧子,认命地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好在上山前揽月非说山上风大,硬要她穿上披风御寒,不然这会她和萧砚礼得冻死在林里。 萧砚礼知晓自己现在的异常是今早饮的那碗汤药引起的,却抵不住阵阵翻涌的热意,四肢百骸犹如置入火炉中翻烤,内衫湿漉漉贴在身上。 他难受地挣扎想坐起来,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涣散之际,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唇齿涌入,滋润了干涸焦灼的喉咙。 “咳……咳咳。”水灌入的有些凶,萧砚礼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偏过脸本能想躲避。 然而一只手死死掐住他脸颊不准他闪躲。 待灌完水,那人似乎暂时放过他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萧砚礼再次坠入纯白的梦魇,铺天盖地的雪花将他吞没,旧友死前的怒吼尤在耳侧萦绕不散。 江照棠拎着一尾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树下蜷缩着一团墨色,墨发散乱贴着冷玉似的脸颊,脸上透着病态潮红,似一只被暴雨浇透的孤鹤。 江照棠啧了一声,曲起膝盖抵着地面,弯下腰,双手探进萧砚礼衣襟里,在他怀里一阵摸索。 隔着单薄的春衫她也能感受到掌心下那处皮肉滚烫的温度,以及结实紧绷的腰腹肌肉…… 萧砚礼就是在此时醒来的,他有些迷瞪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江照棠,“你——” “呦,醒了啊。”江照棠抬头眯起眸子扫了他一眼,手下动作不停,顺势往下摸去。 “你在干什么。”一只冷白的手攥住自己腕子,质问的语气尚且有几分虚弱。 江照棠挑了下眉,对上那双有几分羞恼的漆色眼眸。 她无辜地晃了晃双手,示意他去看旁边地上躺着的那条开膛破肚的鱼,阴阳怪气:“找火折子生火啊,还是说萧大少爷愿意吃生的?” 萧砚礼抿了下唇,松开手,心底升起连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恼意。 “我身上没有火折子。”他拢好衣襟。 江照棠皱眉看他。 “就算你一直盯着我,我也变不出火折子。”萧砚礼语气淡淡,别过脸说道,“想其他的法子去,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没找到生火的器具,江照棠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生火烤鱼。 炙鱼肉的鲜香弥漫开来,萧砚礼看了眼仅只有一尾的烤鱼,垂下眸子抬袖遮住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移开袖子就瞧见凑到眼前的烤鱼,还有一双亮的出奇的眸子,正笑弯弯看着自己。 “愣着做什么,张嘴啊。” 萧砚礼觉得自己大抵是烧晕了,竟乖乖听从江照棠的话张开嘴。 滚烫鱼肉碰到唇瓣的时候萧砚礼下意识抿了下唇,“烫。” 对上小姑娘微挑的眉,萧砚礼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有些羞赧地推开江照棠,嗓音沙哑,“拿开,我不吃。” 江照棠未尝注意到眼前人泛红的耳尖,半跪在地上举着烤鱼贴过去,啧声道:“都什么时候你还耍少爷脾气,快吃,别逼我揍你。” “说了不吃,拿开。”萧砚礼遮着眼睛哑声拒绝。 下一瞬他如同喝水时候那样被江照棠掐着脸,半强迫地咬下一口鱼肉。 烤焦后微苦的鱼肉夹杂着甜鲜味,一下子勾起他空了大半日的肚子。 萧砚礼皱了皱眉,艰难地咽下鱼肉,嗓子眼如同被刀片剌过,刺痛的要命。 看着人乖乖吃下自己辛辛苦苦烤的鱼,江照棠心满意足地松开他的手,半点不嫌弃就着他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杏眸弯弯,像两轮新月,“怎么样,我烤的鱼好吃吧?” 从前在山上,师兄和师姐老是嫌弃她烤的鱼难吃,可她这会看萧砚礼脸色,也没那么难以下咽嘛。 “和你没关系。”萧砚礼说道。 “嗯?” “我说这鱼肉好吃和你没关系,只是因为这里水质清澈,养出来的鱼也肥嫩鲜美。” 江照棠拳头再度硬了。 吃完烤鱼,江照棠抬头看了眼天色。 此处枝繁叶茂,树冠遮天蔽日,白天和黑夜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江照棠凭着感觉估摸这会应当是晚上了,她顺势在萧砚礼旁边坐下,伸手去拽盖在他身上的披风。 “做什么?”萧砚礼皱眉。 江照棠今日先是被齐连衡那个疯子追杀,又是扛着萧砚礼这半残废走了好几里地,之后又去寻水源,这会累的够呛,眼皮都懒得抬,“睡觉啊。” “你——”萧砚礼偏过脸,漆黑的夜色中他朦胧捉见一抹雪白,皱眉道,“离我远些,别凑这么近。” “你当我愿意挨着你。”江照棠反唇相讥,扯了扯不算大的披风,“就这么一件披风,你要是不乐意就出去冻着好了。” 萧砚礼闷不吭声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起身一瘸一拐走到旁边树下坐下。 看了眼被冷风吹拂的萧砚礼,江照棠挑了下眉,轻哼一声裹着披风睡去。 左右她看萧砚礼那副姿态不像是没准备的,说不准这会救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他愿意冻着就冻着去好了。 林中温差本就大,白日里就透着几分森冷寒意,入了夜更是冷的要命。 萧砚礼屈膝坐了一会,唇上的血色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才积攒的那点热意叫冷风一吹化为乌有。 他恍惚想到意识模糊那会嗅到的清新茉莉香气,那会他原以为是来自林间的野茉莉,如今想来并非如此。 萧砚礼偏过脸看向裹的和毛毛虫一样的江照棠,搓了搓指腹。那股茉莉香气,是自她身上来的。 乱成锅粥了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萧家侍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二公子委屈巴巴地缩在树下咳嗽不止,旁边的姑娘裹着衣服睡得正香。 众侍卫忙心疼地捧上披风手炉,“二公子恕罪,我等来晚了。” 萧砚礼系上披风,拢着手炉,神情淡然,“无妨,回府吧。” 齐连衡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他也该备份大礼还他。 “那位姑娘——”侍卫为难看向萧砚礼,等着萧砚礼发落。 “去把人叫醒。”萧砚礼道。 侍卫领命过去,俯身去唤江照棠。 然而江照棠今日着实累狠了,侍卫连唤几声也没能将她叫醒,反倒缩了缩脸,将脸埋进披风里睡得更香了。 侍卫无法,只得躬身将人抱去马车上。 “让开。”只是这手还未来得及碰上包裹住江照棠的披风就被萧砚礼轻轻推开。 萧砚礼弯腰隔着披风抄起她膝弯,另一只手护着她腰身,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一众侍卫瞠目结舌看着自家二公子。 不是,说好的洁癖呢,这位姑娘身上沾满泥土落叶,二公子主动碰她不说,竟然还将人抱起来。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茉莉清香盈绕满怀,萧砚礼皱了下眉,只道自己只是为了还她今日的诸多照顾,并不是因为其他缘由。 临上马车时,江照棠似乎察觉到周围环境变化,竟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萧砚礼怀中。 胸口被毛绒绒温热的脑袋轻轻撞了一下,萧砚礼动作一滞,抿唇把人丢进马车里,跟着坐进去,“启程吧。” 马车摇摇晃晃顺着崎岖山路下山,萧砚礼目光轻飘飘瞟向缩在角落睡得正香的江照棠,停在她那张白里透粉的瓜子脸上。 马车忽地狠狠撞了一下,像是磕到了石头,萧砚礼不可避免往前倾了一下。 眼见江照棠要撞上挡板,萧砚礼蹙眉伸手挡在她额头和档板中间,手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江照棠经这一撞悠悠转醒,在看见车顶后眨了眨眼睛,缓缓转头看向搁在自己脸侧,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你是想趁我睡着掐死我吗?”江照棠满眼真诚看着萧砚礼。 萧砚礼若无其事收回手,阖上眼睛,没有应声。 见萧砚礼不搭理自己,江照棠也不恼,她打起帘子朝外瞥了眼,便知道眼下情况。 萧大少爷的人到了,这会正接着他俩下山呢。 江照棠懒待去问萧砚礼打算怎么料理今日的事情,腾出手拢了拢散乱的发髻。 总归萧砚礼这种睚眦必报,连厕纸都要记自己账上的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会让齐连衡好过才怪。 马车驶入京中时天色将亮,江照棠困倦地从马车上下来,打眼就瞧见眼睛哭的红通通和兔子似的环月,和她身侧勉强维持镇定实则眼底一片青黛的揽月。 “小姐!”环月哭着扑上去,“您今日吓坏我了!” 揽月强撑着笑容拉开环月,扶着江照棠进府,“小姐今日受惊了,我吩咐厨房炖了安神汤,小姐喝点就去歇息吧。” 回到自己院子后,江照棠在揽月服伺下喝过安神汤,便去净室沐浴。 她半阖眸子,恹恹勾开腰间缂带,几张折叠成方块状的纸落在青石砖上。 江照棠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弯腰捡起纸张。 她记得她今天身上没带这个东西啊。 随着纸张展开,遒劲有力的楷书显于人前,纸张上笔迹匆匆,像是仓促写就。 江照棠眯着眼睛一张张翻看过去,眸子渐渐瞪大,看到最后更是睡意顿无。 这是《青山传》下一篇的手稿! 江照棠强忍内心激动把这几张手稿收好,沐浴过后捧着手稿回到房间,躺在榻上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几张手稿是从萧砚礼身上掉下来的,再联系先前揽月说过萧砚礼和见青山是好友一事。 江照棠推断这手稿是见青山将最新内容送来给萧砚礼过目,这才会出现在萧砚礼身上。 看着几张手稿,江照棠若有所思。 - 今日朝堂甚是热闹,先是萧家的人跳出来大骂三皇子,骂他肆意妄为,竟敢公然在春狩途中射杀萧砚礼,欲致其于死地。 右相一脉的官员很快出列反驳,声称三皇子射箭并不是为了射杀萧家二公子,而是为了猎鹿。至于萧砚礼被疯马甩在地上全赖他自己骑术不精,怎么能怪到三皇子头上呢。 “放屁!”萧家一位武将气的头上官帽都歪了,气沉丹田指着那名颠倒黑白的官员骂道:“我萧家子弟自幼习武,砚礼又在关外待了数载,岂会连最基础的御马之术都不会!” “你这个黄口小儿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那官员瞥了眼右相,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道:“这可未必呢,毕竟你们萧家不就出过一个临阵脱逃还摔折了双腿的少将军吗,谁知道萧砚礼是不是步他大哥——啊!” 此人话未说完,沙包大的拳头迎面轰在脸上,登时打落他三颗牙齿。 动手的武将脸色涨红,双目赤红,若非同僚强行按住,他能把对方打个半死。 右相一派官员趁机上奏参萧家众人目无尊上,竟敢在早朝殴打同僚,全然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端坐在御座上的齐呈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朝堂眼皮也没掀一下,他虽人至中年,却不减赫赫天威。 “衡儿在春狩中的所作所为朕已知晓。”齐呈扫了眼跪在最前方的右相,眯了眯眸子,并未言语,转而看向站在右边上首的萧长云。 刚才的骚乱中他除了在自家武将动手打人时拦了一下,其余时候半点动作也无,就好像昨晚险些丢了性命的萧砚礼不是自己儿子一样。 “萧卿。”齐呈开口。 萧长云出列行礼,脊背挺直,如同一杆屹立不折长枪,“陛下有何事吩咐?” 齐呈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看到若干年前两人还是少年时候,他坐镇紫宸宫,遥望自己好友浴血厮杀,以血肉之躯铸成防卫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原是至交好友。 “陛下?”萧长云略带困惑的嗓音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齐呈回过神,看着萧长云,露出一个微笑,“昨夜朕听闻萧卿受惊,特命人备了安神辽养的党参。” “萧卿带回去给府上公子吧。” 齐呈挥了挥手,便有内侍捧着描金木匣上前,掐着尖细嗓音,“萧大人,谢恩吧。” 你凭什么提他的伤腿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朝堂上的风吹不到市井小巷,江照棠拎着新鲜出炉的糕点朝萧府走去时,耳边传来几个白衣文士高声攀谈声,正在争论明年春闱谁能拔得头筹,意气游街一事。 一听见春闱二字,江照棠不免想起晦气的谢翊,当即皱了眉,走远了。 萧府住址很是好找,长兴坊首数头一间。不同于别家,萧府门口站着俩顶盔掼甲的侍卫,瞧上去威严肃杀。 揽月捧着糕点盒子跟在后面,头一回见到萧府这样的人家,不免心底有些发怵。正要开口劝江照棠一二,结果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小姐直直走上前就要叩门。 不出意外,江照棠被两个侍卫拦下了。 揽月两眼一黑,忙小跑上前想去拉住江照棠。 看着明晃晃横在自己脖颈间的剑刃,江照棠眉梢轻扬,伸手抵着一寸剑刃,对上侍卫虎视眈眈的目光,“劳烦通报一声,我来找你们萧二公子,萧砚礼。” 刀刃逼近几分,陷进江照棠白嫩指腹,压出一道赤色血线。 “啧,这么凶啊。”江照棠屈起手指,捏住刀刃,缓缓朝外推开,在侍卫震惊不已的视线中微微一笑,“是要银子才会帮我前去通报么?” 江照棠手探进怀里,摸出两锭银子。两锭银子在空中划出两道曲线,不偏不倚砸在两个侍卫怀里。 “怎么样,现在可以去帮我通报了吗?”江照棠双手环胸,笑眯眯询问,“记得叫你们那位身娇体弱的萧二公子出来见我,萧府我就不进去了。” 江照棠看着围墙高耸,毫无生气的萧府大宅,并不是很想踏进去。 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被江照棠刚才那一手震住了。 其中一人神情复杂开口,“敢问姑娘名姓,可有拜帖?” 府内主子可没有交代过今日会有个身手不凡的姑娘上门,他们不敢贸然放人入内。 拜帖?江照棠眸子转了一圈。 萧府在华京城中可是上流世族,哪会给她一个没落不起眼的江家下拜帖。 这东西江照棠自然没有,不过照样不妨碍江照棠找上门。 “没有。”江照棠理直气壮。 两个侍卫又是一愣,他们这还是第一回碰到没有拜帖就敢登萧府大门的。 就在二人顾忌江照棠身手,欲委婉劝退时,萧府大门缓缓自内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俊朗公子含笑看向门外四人。 “萧池,萧山,你们退下。”那公子嗓音不重,温温柔柔的似迎面拂来的一阵风,然而江照棠眼前两个侍卫却是诚惶诚恐垂首退下了,还唤了声“大公子”。 大公子? 江照棠垂眸看去,目光落在他腿上,青色长衫下静静放着一双长腿。 “我适才在门内听闻姑娘要找慎之,敢问姑娘姓名?”对于江照棠的打量萧从鹤只是微微一笑,嗓音温润问道。 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江照棠迅速移开视线,落在眼前人脸上。不得不说,不愧是萧砚礼大哥,和他长得有八分相似。 不过不似萧砚礼那般孤傲清冷,眼前人分明更为成熟,笑起来时颇为亲切温和。 “苏郡,江照棠。” 萧从鹤缓缓将这三字默念几遍,抬起头朝江照棠一笑,“原是江侍郎,江景江大人的女儿。” 江照棠有些诧异,这么些年过去,她原以为不会有人还记得她双亲,没曾想眼前这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竟知道自己生父。 似乎是看出江照棠眼底的错愕,萧从鹤笑了一声,娓娓叙道:“家父曾与江大人有些渊源,儿时我便常听父亲夸赞江姑娘的父亲是个知礼温润的君子。” “我幼时常盼能见江大人一面,不过今日一见,江姑娘与令尊颇为相像,倒解了我儿时夙愿。” 若非江照棠知晓萧从鹤是十六岁就领兵平乱的大将军,这会见他说话水平,只会把人当做长袖善舞的商贾之流。 瞧瞧,这短短两句话就把自己夸的通体舒畅,和萧砚礼那张嘴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 要她说萧从鹤这说话水平当将军未免屈才了些,要是去做生意,就冲他这张嘴,她都能天天去光顾。 江照棠又同萧从鹤交谈几句,被他引着往花厅走去,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嫌弃萧府阴冷不想踏入的念头。 待至花厅,江照棠想起萧从鹤从马上跌落摔折的双腿,动了几分心思,走到萧从鹤身前,踌躇开口:“我有一位师姐,颇擅岐黄之术,萧将军若不介意我可引荐她来与将军一见。” 听江照棠提起自己双腿,萧从鹤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一贯笑容,“不必麻烦了。” “江姑娘还是唤我从鹤吧,我已交了兵符,称不得将军二字。” 江照棠知他是在客套,转念想起她那位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就是脾气差了些,骂人难听了些,经常被患者投诉的师姐,有些不死心劝道:“我观萧将军双腿并未全废,应当还有治愈可能。” 这世上只有她师姐不想治的人,没有她师姐治不好的人 见眼前白嫩的小姑娘鼓着脸盯着自己双腿,眸中不是那些他司空见惯的嫌弃或可怜的神情,而是再平静不过地和自己讨论伤腿,萧从鹤还是愣了一下。 他别有深意望了眼江照棠,这样有趣的姑娘也不知道慎之是怎么结识的。 “你在干什么?”一道冷锐嗓音猝不及防在江照棠身后炸响。 她扭头看去,只见萧砚礼寒着张脸立在花厅入口,目光沉沉盯着自己和萧从鹤的伤腿,颇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来找你问些事情。”看到萧砚礼过来,江照棠想起今日到萧府来的正事。从怀里摸出那几张手稿,正要递给萧砚礼,却被他出声打断。 “我在问你和我大哥说什么?”萧砚礼神色冰冷,盯着江照棠的眼睛,一字一句质问,“你凭什么提他的腿,你又知道些什么。” 江照棠被萧砚礼突如其来的诘问弄的一头雾水,更不知道他这毫无缘由的怒气从何而来。 萧从鹤眯了眯眸子,“慎之,不可无礼。” 萧砚礼肃着张脸接过苍洵手里薄毯盖在萧从鹤腿上,将他双腿完全遮挡。 做完这一切,萧砚礼扭头看向江照棠,用她从未见过的冷厉神情,“出去。” 关外旧事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候在门口的揽月和苍洵听见这声冷厉的呵斥后,下意识抬眼去看江照棠,心中皆是暗道不好。 江姑娘/她家小姐这个性子,叫自家公子/萧公子这么呵斥,还不得以牙还牙狠狠讽刺一顿。 揽月和苍洵顿时紧张戒备起来,严阵以待守着二人,只等着两人一闹起来就各自上前劝住自己主子。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江照棠并没有反唇相讥,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难听的话。 她只是心平气和地将那几张手稿搁在桌案上,抬头看向萧砚礼,“我只是来还东西。” “揽月,走了,回去了。”放下手稿,江照棠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揽月先是愣了一下,后匆匆把手中糕点匣子搁下,追了出去,“小姐,你走慢些,当心路滑。” 苍洵愣愣看着主仆两人走远,提起那个精致的糕点匣子,嚯了一声,“公子,这还是许记铺子的点心呢。” “许记的点心素来不错,我在关外那几年一直惦记着,说来也有好些年未吃过了。”萧从鹤笑吟吟转动轮椅上前。 苍洵连忙将匣子奉上。 萧从鹤打开匣子,挑眉捻了块色泽粉嫩,气味香甜的酥点,咬了一口,眸子惬意眯起,“不错,还是当年那个味道,那小姑娘有心了。” “慎之,你不尝尝吗?这可是那位姑娘特意给你买的,你瞧,上头还有给你的信呢。”萧从鹤揭起放在糕点上的纸张,递过去。 说是信,不过是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萧大小姐亲启,我于凤岐山上受你拖累,不知赔偿几何?” 底下还有几行划了又写,勉强挤在纸张角落的字,“另,我的烤鱼价值十五两金子,抵了你那双破靴子还余五两,记得连同我的赔偿一块送到江府,过时不候。” 看着那几个刺眼的大字,萧砚礼皱了皱眉,伸手接过。 一抬头,正对上萧从鹤好整以暇看好戏的眼神,萧砚礼心底升腾起难以名状的羞恼。握着信纸的手攥成一团,将被捏的皱巴巴的信纸塞进袖中。 “我先走了大哥,父亲那还有事寻我。”萧砚礼垂眸道。 “不先尝尝这些糕点吗?许记铺子点心难得,每日只售固定份额,那个小姑娘能买到可不容易。”萧从鹤捏了块糕点伸手举到萧砚礼胸前,勾唇一笑,“是你喜欢的豌豆黄,尝尝。” “多谢大哥。”萧砚礼抿唇接过糕点。 萧从鹤笑着扯了帕子擦手,转动轮椅朝外驶去。萧砚礼见状忙上前帮忙,萧从鹤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萧从鹤叹了口气,“慎之,去和江姑娘道个歉吧。” 萧砚礼眉心蹙起,正要说话。却叫萧从鹤打断,他用不容置喙语气道:“我知道你还介意我这两条腿,也知道你这些时日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慎之。”萧从鹤露出一个无奈笑容,“父亲母亲和我都放下了,家中没有任何人怪你,你也不要再拿这件事折磨自己了,好吗?” 萧砚礼眸中光影浮动,他定定注视着薄毯下那双腿,那日的记忆铺天盖地再次将他席卷。 两年前,他从华京抵达关外,当时对北戎一族的战事已到收尾阶段,他到关外不过是历练。 那时他大哥已是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在大皇子手下做事。人人见了他直言镇国将军后继有人,萧家两位将军定能名垂青史。 萧砚礼那时连中三元,得圣上御前亲授翰林学士,打马游街,掷果盈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初到关外,他不适应没日没夜下个不停的大雪,也不适应刮的人骨头痛的北风,没少叫将士们笑话。 萧从鹤为了叫他尽快适应关外生活,也顺便叫他身临其境体会与北戎作战时的艰苦,亲自领着他去追击一小队北戎散兵。 路上,兄弟二人兵分两路。萧砚礼原该走山间小道的,只是他底下那些兵士怎么都不服他。 萧砚礼那会年轻气盛,他一个翰林学士,未来执笔定天下的人到这北地吹冷风不说,还平白让人笑话,这算什么事。 他那时又羞又恼,叫萧从鹤只管领着他的人去追,不必管自己。 但是萧从鹤怎会真的不管自己弟弟,当即和他换了路线,还将自己手下亲兵调拨给他。 萧砚礼领着大哥的亲兵,走着他的路线,一路平安无事,甚至连个北戎人都没有遇见。 就在他心生疑窦,准备领兵回营时,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骑马跌跌撞撞找到他,告知他萧从鹤那队人里出了内奸,和北戎人里应外合算计了萧从鹤。 萧砚礼不记得自己那日做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倒了一地北戎人,幸存的将士无一不用惊惧的眼神盯着自己。 而萧从鹤则是被人从滚石堆里挖出来,血淋淋地叫人抬回去的。 那天过后,萧砚礼辞了翰林学士官位,在关外一待就是两年。这两年间,他将北戎一族彻底赶出大齐,并要他们献出八千牛羊三百青壮劳力乞降。 直到半年前那一役,本该按时抵达的粮草被人刻意拖延,生生饿死关外数万人,北戎再次卷土重来。而大皇子为博一线生机孤身求援,反倒跌落山崖,生死不知。 于是萧砚礼回来了,带着被风霜侵蚀已经冰冷不会跳动的心脏和打磨锋利的筋骨,从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关外回到温软富贵乡华京。 他要撕开这些华丽文章下令人作呕的事实,他要斩下奸臣头颅以祭旧友。 “慎之,慎之。”略含担忧的呼唤将萧砚礼从回忆中唤醒,他看着那张轮椅,极缓慢眨了下眼睛。 “我在同你说话呢,父亲曾与江家交好,这要是知道你欺负江家小姑娘,指不定抽你和抽陀螺一样。” 萧从鹤看着出神的弟弟,有些无奈,“你听到了没?你要是不道歉我要去找父亲告状了。” 好一会,他看到萧砚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词未发走了出去。 看着萧砚礼的背影,萧从鹤皱了皱眉。 他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狗叫萧大小姐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家院落里,江照棠慵懒靠坐在美人榻上,采月殷切地立在身侧榻侧替她捶肩,揽月则是握着小银叉子叉了块蜜瓜送到她嘴边。 “这是西边才送来的时兴瓜果,小姐尝尝甜不甜?” 江照棠手里捏着卷《青山传》反反复复都要翻烂了,眯着眼张嘴叼走蜜瓜,“甜,你和采月也尝尝。” 揽月闻声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她这两日正忧心小姐会不会因为萧府上发生的事不快,和采月变着法子哄小姐高兴。 正待她放下蜜瓜,捧了盏蜜水准备叫江照棠尝尝时,一个小厮抹着额头细汗匆匆忙忙奔至院外,喊道:“揽月姐姐!萧家人送礼来了!” 一听见萧家二字,揽月嘴角扬起的弧度瞬间垂落下去。 江照棠也放下书,偏过脸朝外望去,“把萧家送来的东西拿进来。” 许是萧砚礼那个大炮仗终于意识到她还救了他一命,这会来给自己送金子来了。 一想到一会会有箱金灿灿的金子抬进来,江照棠对于萧砚礼的芥蒂消下去不少。 揽月闻声忙行至院中,叫小厮寻人把礼物抬进来。 抬? 小厮摸了摸脑袋,就一个漆木盒子还用着他找人抬吗? 不过既是揽月的吩咐,小厮还是照做,寻了一个人,两人一左一右珍而重之捧着盒子走进来。 江照棠正立在屋子前翘首以盼等待自己一大箱黄金,远远看见两个小厮姿势古怪护着个不大的盒子走过来,皱了下眉,“这是什么?” 小厮眨了眨眼睛,恭敬将盒子奉上,“回小姐,这正是萧家送来的礼。” 萧家?萧砚礼就送了这么个东西来打发自己? 江照棠磨了磨牙,将自己刚才才发完誓不骂萧砚礼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冷冷勾唇,“给我打开,让我瞧瞧抠门抠到家了的萧大小姐觉得自己自己那条命值多少银子。” 听见江照棠骂人,小厮忙把匣子打开。 几块模样甚为熟悉的糕点出现在江照棠眼前。 “这是……许记铺子的点心?”采月小心翼翼瞟了眼盒子里盛放的几块糕点,说道。 江照棠哼了一声,啪地一声把盖子阖上,“不是。” 小厮这会谄媚接过话茬:“小姐好眼光,方才萧府来送礼的侍卫说这些糕点是萧二公子院里的小厨房亲手做的。” “谁做的?”江照棠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回小姐,是萧二公子院里厨娘做的。”小厮恭敬回话。 江照棠冷笑一声,阴恻恻盯着那盒糕点,“揽月,拿下去喂狗。” 真是抠死他了,连买糕点的银子都舍不得出,让厨娘做出来敷衍自己。 她决定了,要给府上的狗改名叫萧大小姐。 - 萧府,萧砚礼的拂雪院 萧砚礼正在自家亲大哥的监督下,系着襻膊冷着张脸站在灶台前躬身揉面。 “啪。”戒尺不轻不重敲在萧砚礼手背。 “你这面是怎么揉的,都成浆糊了怎么做糕点。”萧从鹤捧着茶润嗓子,慢吞吞训话。 也就是自己亲大哥,换作其他人要是让自己亲自做糕点赔罪,他能把整盆面粉糊到对方脸上去。 “粉多了添水,水多了加粉。”萧砚礼一板一眼回话。 萧从鹤嘶了一声,正要喊他起开自己来做个示范时,苍洵火急火燎奔进院子里。 看到苍洵回来,兄弟两人齐齐停住动作,“怎么样,慎之亲手做的糕点送出去了没?” 苍洵乐呵回话,“回大公子的话,江府的人收下了,这定是原谅我们公子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萧砚礼扫了一眼,“闭嘴。” 萧从鹤满意不少,点点头重新看向萧砚礼,“听见了吗慎之,努力还是有回报的。” 萧砚礼绷着嘴角不说话,苍洵则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脚步,离他主子远些,生怕萧砚礼一会气不过把盆子扣自己头上出气。 “好了,快加油做第二炉点心吧,争取让江姑娘回心转意,后日宴会母亲可是指明要江姑娘出席的。”萧从鹤笑容温和,然而语气就不是那么的柔和,“若不能如母亲的意,慎之你知道的。” 萧砚礼顶了顶上颚,深吸了口气将手探进盆里继续揉面,“知道,会被父亲当陀螺抽。” 萧从鹤很满意自家弟弟的识时务,捏着戒尺守在一旁继续指点。 就在萧砚礼蹲身添柴准备上锅蒸的时候,又一个人急匆匆奔进来,这会是萧从鹤身边的侍卫,名唤扶竹。 他一进来,先是看了眼化作小厨娘的萧砚礼,继而才看向自家主子。 “有话就说便是,在我和慎之之间看来看去是怎么一回事?”萧从鹤挑眉。 扶竹清了清嗓子,朝萧砚礼投去一个二公子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开口说道:“回公子的话,江姑娘收了二公子亲手做的糕点后命侍女拿去喂狗了。” “哐当。”一声脆响,萧砚礼打翻了手边的盆子,面糊溅了一身。 他面无表情抬袖抹去脸上面糊,磨了磨牙。 扶竹神情微妙地转开视线,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属下还打听到,江姑娘给她所养的小犬改了个名儿。” “叫什么。”萧砚礼视线死死盯着他,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咳……叫萧大小姐。” “咳咳咳。”这是萧从鹤被茶水呛到发出的声音。 “砰!”这是萧砚礼把门摔上,愤然离开的动静。 - 夜半星稀,江照棠搂着名叫萧大小姐的爱犬靠坐在竹榻上赏月。 忽地,墙边簌簌传来一阵响动,萧大小姐支棱起两只耳朵,冲着墙根低吼。 江照棠抬手替它顺毛,“乖,别叫。” 说完,她伸手摸向软枕下的短刀,笑眯眯盯着墙根。 真是许久没见到有不怕死的贼敢闯江家了。 自打自己下山后肃清一番江府,把几个找死的贼人吊在府中最高的楼顶晾了半日后,她就再没见到过敢在江府生事的。 江照棠一手托着萧大小姐,一手把玩短刀,翻着刀花悄无声息潜行至那黑影身后。 短刀抵着来者后心,“胆子不小,转过来。” 给你的狗改个名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恰巧此时乌云散开,露出一角月亮,清亮的月光映在来者脸上,唇边一点红痣鲜艳夺目。 江照棠把眉一扬,腕子一翻,刀背轻拍他胸膛,“这不是萧大小姐吗,怎么改行做贼来了?” 萧砚礼听见她这声称呼心头一恼,没等自己发作,那只灰扑扑的小犬倒是先兴致高昂地汪汪叫起来。 “乖,没叫你。”江照棠撸了撸毛绒绒的小狗脑袋,眸中含着几分挪愉,似笑非笑看着萧砚礼,“怎的不说话,可是做贼被主人家抓住无话可说了?” 萧砚礼低头去看那只朝自己呲牙咧嘴不识时务的小犬,带着几分恼意开口,“给你养的这只狗改个名字。” “管它叫萧一萧二还是萧长远我都不管,别再叫……那个名字。”萧砚礼皱着眉,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没能叫出那个称呼。 “你一个姓萧的还管我江家的狗叫什么?”江照棠嗤了一声,低头去逗弄萧大小姐。 一看到萧砚礼她就想到下午那盒子打发人的点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送去萧府的好歹还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萧砚礼这是恨不得扒拉堆垃圾给自己送来。 见她抱着狗想离开,萧砚礼眉心轻蹙,伸手拉住她手腕,低声道:“别走,先将这狗名字改了。” “你若是不会取名,我来时给它想了好几个名字。”说到这里萧砚礼顿了顿,盯着那只凶巴巴盯着自己的狗,“都是些好养活的名字。” 江照棠这会已有几分不耐烦,正要拂袖挥开他,不想自己怀中狗动作更快,咔吧一下咬上萧砚礼正往衣襟里探的手腕。 “呜——”萧大小姐死死叼住萧砚礼手腕不放,喉咙里逼出低沉吼声。 江照棠吓了一跳,虽说萧大小姐刚抱来没多久,还是只幼犬,可也是长了牙的。 这要是给萧砚礼咬出个好歹来,就照他那黑心肝的性子还不得将自己讹个倾家荡产。 “乖,快松口。”江照棠忙伸手去掰它嘴筒子。 萧砚礼垂眸瞧了眼咬住自己手腕不肯松开的狗,面无表情带着它狗嘴一齐探进怀里,掏出那张写满名字的纸张。 紧接着轻而易举拎起萧大小姐后颈,将它整只狗提拎起来,连同那张纸扔回到江照棠怀里。 江照棠箍着它嘴筒子,好一通教训,“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乱吃东西,吃了坏东西是要拉肚子的,你就是不长记性。” “坏东西”萧砚礼这会正皱眉拿着帕子擦自己腕上口水,闻声掀了掀眼皮,“还有一事。” “什么事?”江照棠搂紧萧大小姐,戒备地盯着萧砚礼,不会是叫自己赔钱吧。 萧砚礼扫了眼她紧张的神情,垂眸取出张精致烫金帖子,递给她,“后日萧府有一场赏花宴,我……” “不去。”江照棠想也不想拒绝。 萧砚礼眸子微动,补完刚才那句话,“我母亲想邀你赴宴,这是她的邀帖。” 萧砚礼的母亲?那不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吗,便是宫中几位贵人见了她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上人好端端给自己下帖子做什么? 江照棠狐疑盯着那封用金粉细细描了莲花纹,还洒了香露的帖子,眸子虚眯去瞧萧砚礼,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玄机。 别是这厮小心眼同他母亲告状,然后母子二人专门给自己设了场鸿门宴吧。 江照棠越想越不对劲,抱着萧大小姐后撤几步,斩钉截铁拒绝,“不去。” 生怕萧砚礼再搬出其他人说事,江照棠描补道:“就是你萧家祖宗托梦给我下的帖子我也不去。” 想到自己临被大哥押出府,大哥笑眯眯看着自己,只道他若不能在后日赏花宴叫江照棠如期出席,便要将他欺负人小姑娘的事同父亲好好说道说道,萧砚礼便觉得头疼不已。 于是他挽起袖子,露出方才被狗啃了的那只手腕,面不改色道:“你的狗咬了我。” 江照棠听他提起这个,暗道果然来了,这个黑心肝的果然拿这个说事。 她舔了舔虎牙,抬起手照着萧大小姐屁股揍了一下。 瞧它干的好事,尽把自己主人往萧府那个狼窝里推。 “那你咬回来吧。”江照棠视死如归撩起自己衣袖,露出一段雪色藕臂,伸到萧砚礼跟前,“子不教父之过,狗不教我之过,替子受过是我这个当母亲应该的。” 萧砚礼沉默垂下脸看着那段白的晃眼的胳膊,半晌没能说出句话。 他错了,他就不该做什么糕点翻什么墙,而是应该直接找到父亲,让他把自己当陀螺抽一顿。 良久的死寂过后,江照棠眼睛睁开道缝,瞥向萧砚礼,“你要是不咬的话我就当你原谅它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小狗脑袋。 萧砚礼长吐了口气,眸色复杂盯着江照棠,“你要如何才肯赴宴?” 江照棠眉心蹙起,“我都说了我不去,你干嘛非要我赴宴。” 萧砚礼不说话,颇有一副江照棠不答应去他就在她院子里站到天明的架势。 江照棠看着他,啧了一声,“你要是非要我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萧砚礼抬眸看她。 “你和见青山认识吧,别想糊弄我。那天见青山的手稿都从你身上掉下来了,定是他私下偷偷给你看的。”江照棠说道,“我也不求其他的,只要你能让我在后日赏花宴前见到《青山传》下一卷,我就答应你赴宴。” “就这个?”萧砚礼神情古怪看着她。 江照棠眨了眨眸子,用力点了下脑袋,“嗯,就这个。” 萧砚礼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行了你要是能办到就赶紧回去,别在我这杵着了。”江照棠抱着萧大小姐嫌弃道。 萧砚礼应了一声,拔腿走了几步,忽地回头看她,“你家正门在哪?” 江照棠伸手指了指墙头,“翻出去。” 萧砚礼停下不动了。 江照棠磨了磨牙,上前拽着人拉回到他翻过来的墙根下,抬起下巴示意他麻溜地翻回去,别磨蹭。 萧砚礼终于做人了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苍洵看着自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的自家公子,颇为好奇。探着脑袋就要往窗棱里张望,不想一本册子迎面甩在自己脸上,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苍洵呲牙咧嘴把册子收好,回到门口守着。 星子渐落,一线白光自山头升起。苍洵掩唇打了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下意识偏过脸往里瞧。 然而书房的门和窗依旧死死关着。 这都过去一晚上了,公子在里面干什么呢? 就在苍洵犹豫着要不要把窗户纸捅个窟窿悄悄朝里张望一眼时,书房的门倏然打开。 苍洵还维持着撅着屁股躬身趴在窗户上的姿态,闻声扭过头朝面无表情的萧砚礼讪讪一笑。 “公子您出来啦?” 萧砚礼顶着眼下浓浓青黛,看着苍洵抿了抿唇,递过去一沓半干的纸张,嗓音沙哑,“将这些送去江府。” 苍洵忙屁颠屁颠上前接过,只扫了一眼他就认出这是《青山传》下一篇手稿,顿时眸子瞪圆了,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萧砚礼,将人来来回回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 “做什么?”萧砚礼一夜未睡,这会心情差着,不耐烦地揉了揉胀痛眉心。 “没……没什么。”听到熟悉又刻薄的声音,苍洵咽了咽口水,确信自家公子没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只是单纯受了不知名的刺激发奋图强一晚上赶稿。 真好,书肆老板不用吊死在他们府门口了呢。 又是行善积德的一天。 “等等。”萧砚礼忽然想到什么,起身来到书桌前托起一个匣子,“将这个一并送去。” 想到匣子里装的东西,萧砚礼有几分不自在。 他只是怕江照棠赴宴时丢了自己脸面才送支钗子过去的,才没有旁的意思。 苍洵只瞧了一眼那个匣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登时脸色变了变,“公子要将这个也送去给江姑娘吗?” “这支钗子林姑娘可是问您讨要了好几回,您都不曾给,这贸然送去给江姑娘……是不是不太好。”顾忌着自家主子的狗脾气,苍洵话说的委婉。 然而萧砚礼就像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又或是听出来不想搭理,“她要我就得给吗,我是开善堂的?” 苍洵顿时没了话说,轻咳了声抱着匣子和那堆手稿告退。 公子他究竟明不明白,林姑娘要的哪是那支钗子—— 苍洵偷偷瞥了眼立在廊下姿容如玉的郎君,林姑娘分明是贪图公子您那身子啊! 苍洵恨铁不成钢在心底呐喊。 - 江照棠收到这两份礼的时候正坐在院里的秋千架上,打个哈欠翻看萧砚礼昨晚留下记了满满一页纸的名字。 什么添福、来财、喜顺,果真如他所说都是好养活的名。 江照棠咂吧咂吧嘴,撑着脸将手里那页纸甩的哗啦作响。 可她还是觉得萧大小姐这名字更顺耳更好养活。 就在江照棠纠结要不要给萧大小姐改名之际,采月风风火火从院外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并一沓纸。 “小姐!萧家又送礼来啦!” 江照棠挑了下眉,“这次送什么来了?” 她这会全然没往《青山传》上想,毕竟她昨晚说要萧砚礼两天时间里拿出新的稿子也不过是想打发他赶紧走。 那见青山素来一篇新稿子要写两三个月的人,怎么会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变出篇新稿来。 江照棠已经做好了把萧砚礼送来的东西垫狗窝的准备。 不想采月一脸激动,“小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江照棠皱了下眉,扫了眼乱糟糟的一堆纸,正要开口说萧砚礼是不是把他书房的垃圾送来了,眸光忽地瞥见熟悉的字眼。 这是—— 江照棠手微微打颤捧起一页纸张,一目十行扫过去,目光先是不可置信,继而满是震惊。 这才一晚上的功夫,萧砚礼就让见青山把《青山传》的下一篇赶出来了? 这见青山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萧砚礼这个黑心肝的手上,这样为他拼死拼活的。 瞧着江照棠捧着那堆稿子入迷地翻看,采月出声提醒,“小姐,这还有另一份礼呢。” 江照棠这会满心满眼都扑在自己卫小将军身上,这份稿子上写到卫小将军以身诱敌,将敌军引到一处断崖上打算同归于尽,看的江照棠抓心挠肝的,哪还顾得上另一份礼物。 左右定是萧府厨娘做的糕点之类。 江照棠满不在乎挥手,“你打开替我瞧一眼。” 采月瞧着古朴的匣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顺势打开暗扣。 下一瞬她眸子都瞪圆了,嗓音有些破音,“小姐!这不是琳琅记月前新出的衔珠钗吗!” “这可是半年才出一回的珍品,不少世家小姐挤破头都抢不到呢。”采月激动的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介绍这支钗子。 琳琅记? 江照棠勉强分了个余光给这根钗子。 这个铺子她曾听苏家姨母还有苏冉冉提起过几回,尤其是苏冉冉,一提起琳琅记就像萧大小姐听见出去玩一样,两眼直放光。 江照棠也留了个心眼,月前给苏冉冉准备的生辰贺礼就是琳琅记的一只玉镯。 只是普通的上乘品质,价钱却是其他店铺的好几倍,花的江照棠肉疼不已。 江照棠挑眉拿起钗子,鸾鸟形状的钗头缀着三串珍珠流苏,迎着朝阳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饶是江照棠一个对衣裳首饰不上心的人都动了心,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钗子,“不错。” 他萧砚礼总算做个人了。 江照棠叫采月把钗子收好,预备后日赏花宴上带出去。紧接着翻出那张写满小狗名字的纸张,痛定思痛,打算给萧大小姐改个名儿。 - 萧家虽自两年前陨落了个少将军,又在半年前失了大皇子这个倚仗,气势不如从前,可在华京到底还是根深蒂固,有的是人家想要攀上来结交。 这不一听说萧家要开赏花宴,不少人家都起了心思,削尖了脑袋又是使唤自家郎君又是托娘家亲戚弄到萧家的邀帖。 并且对自家适龄女儿三申五令,要她们那日在宴上记得伶俐些,最好能入萧夫人的法眼。 这萧大郎君有了未婚妻,底下不还有个弟弟尚未婚配么。 你也配出席萧府宴会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林家后宅 林烟坐在妆台前听着丫鬟学嘴似的和自己讲外面夫人小姐对萧家赏花宴的传言,勾了勾唇角,抬手扶正鬓间金簪。 “萧家高门大户,凭她们也想入慎之的眼?” 丫鬟忙接过话茬,谄媚道:“姑娘说的正是,萧二公子连您都不心动,哪里会看的上那些庸脂俗粉。” 此话一落,林烟面上笑意顿时消散,拔下发间金簪搁在妆台上,冷声道:“给我换一支素净些的,姑母不喜花俏。” 那丫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忙颤着身子伏地讨饶。 林烟透过妆镜看了她一眼,凤眸低垂,“拖下去,赏三十记板子。” 寻常丫鬟犯错不过是打几下手板训斥几句,三十记板子下去就是年轻力壮的侍卫都扛不住,何况一个小丫鬟,不死也要落下残疾。 丫鬟脸色遽然苍白,张嘴要求饶,没等开口就被两个仆妇堵了嘴拉下去。 这时她贴身丫鬟走上前来,拿起一支玉簪替她簪上,“这支玉簪还是前年萧夫人赠予姑娘的,姑娘今日出席戴上它再合适不过。” 闻声,林烟神色稍霁。 贴身丫鬟觑了眼林烟脸色,继续说道:“奴婢瞧过今日赴宴的那些人家,都是些寒门小户,放在华京也是叫不出名的,不比姑娘出身显贵,还是萧夫人的亲侄女。” 最后一句话算是说进林烟的心坎里了,她对镜端详自己今日妆发,露出一个满意微笑,“姑母就我一个亲侄女,她不帮我还能帮谁。” 林烟施施然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新做的石榴红莲纹绸裙,指尖抚过织金纹路,语气里透着分自得,“表哥他最喜艳色,我今日这身打扮他定然喜欢。” 贴身丫鬟拿过同色披帛与她挽上,嘴上夸道:“姑娘容色天成,一会萧二公子见了定挪不开眼。” 林烟止不住嘴角上翘,复又理了理衣衫,乘上马车赶往萧府。 萧家难得开一次赏花宴,府门口停着十数辆马车,一眼望去皆是珠翠琳琅,云鬓高耸,各色裙衫应接不暇。 林烟是与自己几个好姐妹一同赴宴,她姐妹几人家世皆不如她,此次能来萧府也是靠林烟的帖子。这会几人正以林烟为中心,围着她好一通吹捧。 “烟儿你今日这身打扮真是不俗,光这身裙子就要不少银子吧。”其中一人目露艳羡道。 林烟含羞捂嘴,“不过是南边新到的云锦,不值几个银子。” 此话一落,姐妹几个更为羡慕,将她那身裙子看了又看,“这样珍贵的料子我们也就制成贴身衣物穿,哪舍得做一身裙子,也就林家家底殷实,才肯这样大手笔。” “这身裙子算什么,你们瞧瞧烟儿头上那根簪子,那可是外邦进贡的料子,只有宫里才有的。”赵嫣然跳出来说道。 林烟见她提及自己簪子,一时间眼波流转,露出羞涩笑意,“这是姑母赠我的,我向来珍藏着舍不得戴出来。也是见今日姑母设宴,我才戴出来应景。” 几人自然知晓林烟的姑母就是萧夫人,这会夸奖的声音更为热切了,就好像今日这场赏花宴是萧夫人专门为她设下似的。 “不过说起簪子,我倒是听说上个月萧二公子得了琳琅记的那支衔珠钗。”赵嫣然忽地提道,“烟儿,你不是说你喜欢那支衔珠钗吗,萧二公子留着那只衔珠钗定是想送你。” 赵嫣然这话本意是想哄林烟开心,她们几人都瞧的出林烟对萧砚礼的心思,加之林烟时不时借着和萧夫人的姑侄关系说些朦胧暧昧的话,叫她们误以为萧砚礼对林烟也是有那份心思在的。 赵嫣然此话一落,那几人纷纷望着林烟,七嘴八舌道:“是啊,怎不见你戴那支衔珠钗出来,那支钗子衬上你今日妆容定会好看。” 林烟脸上一僵,但很快就掩饰好情绪。抬袖掩唇,略带着几分羞涩,“那支钗子我同表哥——啊是二公子讨要过几回,但二公子都不曾应声。” “许是……许是想在我下月生辰再送我吧。” 林烟故作失言,匆匆改口,脸上也恰到好处升腾起两抹红晕,一副娇怯情态。 “正是如此,不然萧二公子留着那钗子做什么,定是想给烟儿你一个惊喜。”赵嫣然眸子一亮,想也不想道,“我可没见到萧二公子待其他人这么特殊过。” 林烟难掩娇羞地笑了,“你们可别再打趣我了,都是些没影的事。” “欸!那——那不是萧二公子的那支衔珠钗吗!怎么在那个姑娘头上!”这时一人忽地瞥见什么,惊声叫出来。 “怎么可能,你别是看走眼了,琳琅记的衔珠钗就只有一支,怎么会在其他姑娘头上。”赵嫣然皱眉反驳。 那人被赵嫣然一通呵斥,缩了缩脖子,只敢小心指着人群中那位白的晃眼的姑娘,“你们看嘛,那姑娘发间是不是就是琳琅记的衔珠钗。” 那钗子好认的很,她怎么会认错嘛。 众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清华出尘的小姑娘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中,眉目灵动活泼,发间簪着的那支鸾鸟形状钗子随着她步子流苏轻晃。 赵嫣然微微瞪眼,不可置信地将那钗子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下意识扭头去看林烟,“烟儿,这——” 林烟自然一眼认出了那支钗子就是她问萧砚礼讨要数次未果的衔珠钗,这会神情狼狈,看着江照棠的眼神中满是怨毒。 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她忙垂下眸子遮去眸底狠毒神色,换上一副懵懂不知的神情,捂嘴道:“我从未在萧府见过这位姑娘,想来她头上那支钗子不过是仿品罢了。” “毕竟不少小门小户的姑娘买不起琳琅记的首饰,都会去廉价铺子买些粗劣仿品。” 众人迟疑几瞬,将信将疑。 赵嫣然跳出来接过话茬,话语中满是厌恶,“烟儿说的没错,那支衔珠钗瞧着成色就差,定是哪个不知名的人家舍不得花钱买琳琅记的东西,又想着在今日赏花宴上出风头,这才买了支仿品戴在头上。” “真是丢人现眼!” 她们这样的人家自诩身份,衣食住行自然都要用顶好的东西,而戴着仿制首饰衣衫出席的姑娘往往叫她们嗤之以鼻,不屑与之坐在一起。 “今日可是萧府的赏花宴,来往不少权贵,她怎好意思戴一支仿品出席,脸皮可真够厚的。” “你可别说了,要是她一会瞧见烟儿和萧府的关系凑上来攀谈怎么办,我才不要和这样的人说话,一身穷酸气。”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嘲笑。 见到众人纷纷露出嫌弃憎恶目光,林烟抿唇露出得逞笑容,故作大度,“来者都是客,今日又是姑母举办的赏花宴,你们千万别为了我去找那位姑娘麻烦。” 赵嫣然狠狠一拧眉,朝江照棠方向啐了一口,“烟儿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赶出去,也配参加萧府的赏花宴。” 正有些不耐烦站在人群中等着丫鬟引路的江照棠莫名察觉到不远处不善的视线,皱眉扭头看去。 见到是几个打扮娇艳富贵的姑娘正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时不时还往自己这瞄一眼。 江照棠环顾圈四周,确信她们几个是在看自己后,啧了一声,莫名不爽起来。 “采月,去替我问问,她们几个在那看什么呢。”江照棠招过采月,吩咐道,“是我脸上妆花了还是口脂被舔净了?” “要是羡慕我这张脸就叫她们回去找自己爹娘重新投个胎。” 和萧砚礼凑在一起总没好事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采月闻声连忙劝道:“小姐,这是在萧府,咱先忍忍,等出了府我再帮您套麻袋揍她们好不好?” 采月苦口婆心劝说,生怕江照棠一时起意风风火火就去找那几个贵女算账。 这要是在旁的地方就算了,现在她们站着的可是萧府,门口都有俩禁军出身侍卫站岗的地方。 江照棠眼睛尖,耳朵也灵,料想那几人没说什么好话,不快地啧了一声,“好什么好,我下山那会师姐师兄说了,在京中闹出事就报他俩名字,叫人上门找他俩算账去。” 眼见江照棠真有找人问个清楚的打算,采月连忙拉住她,哭丧着脸压低声道:“小姐,您师姐和师兄这会儿一个离京寻药一个杳无音讯的,怎么给您撑腰啊。” 这两位出身确实显赫,其中一位还是凤子龙孙,在山上那几年纵的小姐脾气越发大了,就差脚踢紫宸殿了。 不过想到自己出门时揽月姐姐对自己再三告诫,要是今日赴宴闹出事来,就要扣下自己那堆闲书。 想到自己那一箱子的话本,采月心一横,“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我,要是您今日闹出事来,揽月姐姐就要罚我三天不许吃饭,您不想看到我饿的和竹竿似的倒在您院里吧?” 江照棠挑眉,“嗯?真的吗?揽月几时这般心狠了?” 采月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揽月姐姐心可狠了我可惨了,所以小姐咱们这会进去吧,等出了府再说。” 采月好说歹说劝着江照棠入席。 才坐稳,江照棠将眼往她身上一瞄,道:“揽月这可不行,等我回府定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怎么能罚你三天不吃饭呢。” 采月顿时寒毛直竖,咽了咽口水正欲开口劝江照棠算了,也不必什么话都和揽月姐姐说的。 一阵嘎吱嘎吱声自二人身后响起,主仆二人扭头望去,就见萧从鹤摇着轮椅从廊下走来,笑盈盈望着二人。 “未能亲迎江姑娘,倒是在下失礼了。” 江照棠忙起身让出条道,好让萧从鹤入席。 “麻烦江姑娘了。”萧从鹤点头致谢,“上回江姑娘送来的糕点味道很好,在下还未曾谢过江姑娘。” 江照棠替他移开旁边碍事的桌椅,“不妨事,萧将军若是喜欢我下回再带些来。” 江照棠单纯客气两句,有萧砚礼在的地方她轻易是不会再踏足了。 和这人碰一块总没好事发生。 “那在下先在此谢过江姑娘厚爱。”萧从鹤却似当真一般,笑着说道。 寻常宴会总归会男女分席,也就主人家这一桌稍微不拘一格,或有男女混坐。 江照棠在看到萧从鹤在自己身边落座就暗暗皱眉,抬头去寻方才引自己入席的小丫鬟。 萧家人所在的地方应当是主位才是,她一个前来赴宴的客人怎么被安排在这个地方了。 就在江照棠左右转着脑袋准备找个空闲的小丫鬟问个清楚,一缕熟悉沉木香顺着清风送来,在她身侧缓缓止步。 江照棠眼皮一跳,偏过脸看去,正对上那双低垂打量自己的凤眸。 “簪子,不错。”萧砚礼惜字如金地说完这句话就收回视线,在她左手边落座。好像只是为了单纯夸一句自己送的钗子。 江照棠伸手轻轻摸了摸垂下来的流苏,轻哼,“你也不看是戴在谁脑袋上好看。” 萧砚礼这会正捧着盏花茶浅啜,闻声头也不抬,眼皮也不掀,“确实如此,原有六分容色,叫这簪子一衬倒也有九分了。” “萧、砚、礼。”江照棠磨牙低声叫他名字,“你骂谁长得难看呢?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拿出去捐了,大齐上下多的是不能说话的哑巴。” 因着萧砚礼坐在自己身边,江照棠浑身都不对劲,仿佛屁股底下有刺扎着自己。 她随口喊住路过的一个丫鬟,“我的席位错了,这是你们主家的席位,劳烦带我去我的席位。” 说着江照棠就要站起身离开。 一只手稳稳拽住她衣袖,稍一使劲拽着人重新跌回席位上。 “老实坐着,乱动什么,这就是你的席位。”萧砚礼开口。 江照棠眼睛都瞪圆了,看看萧砚礼又看看右手边笑眯眯的萧从鹤。 这是什么特殊规矩吗?比如说萧家宴会每回都会抽取一名幸运宾客坐在萧家人中间吗? “江姑娘稍安勿躁,这是我母亲安排的。”萧从鹤恰到时机出声解释,“她想见见江姑娘,并同你说几句话,才会这么安排,还请江姑娘勿怪。” 听完萧从鹤的话,江照棠目光直往萧砚礼身上瞟。 这人莫不是真和萧夫人说了什么,一会萧家人齐齐上阵收拾自己,她坐这个位置逃也逃不掉。 萧砚礼瞥了她一眼,伸手沏了盏花茶推到她跟前,“瞧什么?今日赏的是花又不是我这个人。” 他沏茶时动作优雅贵气,挽起的一截衣袖下露出一节瓷白如玉的手臂,隐约可见皮肤下隆起的淡青色血管。 虽是提笔的文人,却又不失武将的力量。 江照棠端过杯盏正要饮啜,余光瞧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贵女倏然起身,绵软的嗓音里含着针刺,“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我在萧府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妹妹?” 江照棠捧着杯子没有动作,连眼皮都懒得抬,“江家,江照棠。” 林烟眨了眨眼睛,望向她时露出一个疑惑神情,“江家?敢问妹妹是哪个江?家中可有在朝为官的父兄长辈,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话一说完,林烟又匆匆捂嘴,露出一个歉然笑容,“瞧我这话说的,我并不是嫌弃妹妹家世低微,只是好奇这个未曾听闻过的江家,妹妹不会怪我吧?” 江照棠见她这唱作念打样样俱全,冷笑一声搁下杯盏,“要不要我给你搭个台子你上来唱给我听,不知道就出门左转,去街上打听打听。” 早在萧府门口她就想收拾她了,这会还上赶着往自己面前凑。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烟儿不嫌你身份低贱好心与你搭话,你却出言讥讽。”坐在林烟身边的赵嫣然霍然起身,满眼的嫌恶,“果真是小门小户教养出来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周遭亦有几个相邻的姑娘跟着帮腔,“别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过来萧府招摇撞骗的吧,什么江家听都没听过。” “瞧她那满嘴粗鄙的模样,京中哪个贵女有像她这样说话的,倒像是关外的蛮子。” 说着说着,几人凑在一起看着江照棠出声讥笑起来。 江照棠眯起眸子,磨了磨牙,正要说是不是好脸色给你们给多了,肩膀忽地叫一只手按住。 扭头看去,正是眸色沉沉辨不出喜怒的萧砚礼。 萧、二、哥、哥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我倒不知你们是哪家的人,竟如此有涵养,不顺从迎合你们便是低贱之流。我萧家庙小,可容不下你们这些贵客。”萧砚礼面无表情望着对面几人,说出来的话虽轻飘飘的,却是把她们几个脸皮放在地上踩。 若她们当自己面讥讽江照棠时他有八分怒气,在听到她们嘲讽关外皆是不识礼数的野蛮人之后怒气就有了十分。 萧家祖祖辈辈哪个不是在关外摸爬打滚出来的,关外那块地方对于他们萧家人来说就是另一个家。 林烟脸一白,张口要解释,“表哥,嫣然她们是我的朋友,她们也是为了——” 萧砚礼看也不看她,喝道:“苍洵,送客。” 苍洵麻溜地从后面海棠树下闪出来,微微欠身朝林烟几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几位姑娘请吧。” 林烟万万没想到萧砚礼会连自己一起赶出萧府,咬着下唇容色惨白,抬眸泪盈盈望着萧砚礼,语气倔强,“表哥,若是我惹了这位姑娘不快,我同她赔不是就是。还请表哥切莫牵连嫣然她们,她们也是为了我才多有失言。” 说着林烟颤巍巍伏身下拜,身子羸弱如风中摇晃的蒲柳,将将折断,活像受了偌大屈辱。 江照棠听见她那声表哥这会也砸吧出味来,把眼往萧砚礼脸上一睃。 瞧瞧,这表哥表妹的,姓萧的还真是艳福不浅。 那姑娘虽是嘴贱了些,可那模样身段,真是便宜萧砚礼了,有这么漂亮姑娘倒贴。 林烟腰才弯下去半截就被赵嫣然拽起来,恨声道:“烟儿你作什么拜她?她一个戴着假钗子招摇撞骗的骗子也配叫你赔礼。” 说罢,赵嫣然眼睛狠狠往江照棠脸上一剜,“我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魇道竟叫萧二郎君着了你的诡计,弃烟儿于不顾,还要把烟儿赶出去。” “你要是还要脸面,是个识相的就快些和烟儿赔罪,把萧二郎君还给她!” 赵嫣然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她这会看江照棠就像看话本里拆散男女主的恶毒女配角。 然而她的长篇大论江照棠是半个字没听见去,光听见假钗子三个字了。 江照棠眸子虚眯,仗着桌子遮挡,抬脚狠狠碾上萧砚礼的靴子,无声对他吐出几个字,“解释。” 什么叫假钗子,要是今日他说不出个好歹来,她定不让他好过。 左脚脚背传来一阵钝痛,萧砚礼垂眸看了眼踩在自己靴上那只如意纹绣花鞋,看着鞋尖抬起狠狠碾了几下。 他面不改色抬起头,对上江照棠冷冷一笑的脸,颇为真诚解释,“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自己亲自从琳琅记买回来的钗子怎么就变成假的了,这是实话。 江照棠冷呵一声,抬脚还欲踩一脚。萧砚礼砚礼眼疾手快去捉她的手。 习武之人多是体热,带着灼烫温度的掌心触摸到滑腻肌肤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手背像是被狠狠烫了一下,江照棠不自知地缩了下手。 萧砚礼攥住她腕子,指腹下意识划过滑如凝脂的肌肤,像是在鉴赏上等的玉料。 “把你脚收回去。”萧砚礼声线有些绷不住,转过眼低斥。 感受到自己手腕被对方紧紧箍着,掌心的温度顺着传递到自己手腕,江照棠脑中一片空白,连这会应该出声骂萧砚礼都忘了,支支吾吾地把自己脚移开。 “我——” “你——” 两人又齐齐转过脸想和对方说些什么,不曾想对方也恰巧在这时转过脸。四目相照,两颗心皆是一颤,又齐刷刷别过脸。 “我先说。” “你先说。” 见对方和自己同时开口,江照棠气急败坏抬起脚又在萧砚礼脚背狠狠碾了一下。 他就是存心的。 “慎之,江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红?”坐在江照棠右手边的萧从鹤恰在这时偏过脸询问,眸中满是好奇,“慎之你的耳朵都红了,可是天太热了?” 江照棠一惊,像是在学堂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学鸡一样忙不迭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回话,“我……我没事!一点都不热,凉快着呢!” 说着,江照棠腾出空闲右手在耳边给自己扇风降热,还不忘凑到萧砚礼脸边给他打扇,扭头朝萧从鹤挤出个笑容,“萧将军放心,我们两个一点都不热。” “是吧,萧、二、公、子?”江照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 只要萧砚礼敢多嘴乱说话,她就大耳刮子扇他脸上。 萧砚礼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自然没有错过她张皇失措泛红的脸,握着她手腕的手悄然收紧,转过脸波澜不惊看着萧从鹤,“嗯,大哥放心,江姑娘只是在和我闹着玩,并没有欺负我。” 江照棠闻声眼瞪圆了。 什么叫她欺负他,这个黑心肝的,下流胚子,分明是他抓着自己手不放。 江照棠羞恼挣了挣,没能挣开,反倒叫对方攥的更紧了。 偏萧从鹤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朝二人一笑,将脸转回去,“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没得到萧砚礼怜惜,反倒被一直晾着的林烟忍不住了,委委屈屈开口:“表哥,这位姑娘还是不肯原谅我,可是嫌我诚意不够?” “只要能让这位姑娘消气,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还请表哥不要赶嫣然她们出去。” 江照棠这会气恼着呢,那唱戏搭台子的又跳出来,当即张口呛声:“那你过来给我磕个头吧,正好你卿卿表哥也坐在这,没准你给我磕完头他就心疼坏了,把我赶出萧府为你出气呢。” 赵嫣然一行人听到江照棠这番大言不惭的话气的险些仰倒,颤抖着手指着江照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皮子,竟敢这么羞辱烟儿!你可知道她是谁?!” 赵嫣然不开口还好,江照棠都忘了还有个她,当即略一点头,“倒是把你忘了,你和你旁边几个也别闲着,一起过来给我磕一个吧,反正你们姐妹同心,谁磕不是磕。” “你说呢,萧、二、哥、哥?”江照棠学着林烟的语气,皮笑肉不笑看向萧砚礼。 林烟见江照棠胆敢这样挑衅自己,五指紧紧掐着掌心,尖锐指尖陷进肉里,强撑着掩去眼底的怨毒和愤怒。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当着自己面故意和表哥亲热,真当自己拿她没法子吗。 忽地她余光瞥见一抹从廊下走来的倩影,眼底划过欣喜,当即哀哀戚戚行至江照棠面前,“既是姑娘要求,那我跪便是,只要姑娘肯让表哥原谅我。” “我无意和姑娘争抢什么。”最后一句话,林烟刻意扬声说,好让过来的那人听个清楚。 你爹真是料事如神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见她嘴巴一个劲叭叭就是不动弹,正疑惑呢,身侧萧砚礼忽然起身唤了声,“母亲”。 二人手还牵着,他这一动,连带着自己被拽起来。 江照棠还没醒神,就瞧见一宝髻瑶簪的华美妇人朝自己盈盈一笑,“想来你就是从鹤口中的那位江姑娘吧?” 江照棠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萧从鹤。 嗯?告状的不是萧砚礼而是看着斯斯文文像个体面人的萧将军吗? 见江照棠看来,萧从鹤从容回以温润一笑。 萧夫人像是没看见两个人的小九九,笑着说道:“从鹤与我说你和慎之感情好时我还不信,只当他是在说笑,如今一见才知从鹤没同我扯谎,你们二人交情真是不错。” 萧夫人话题一转,忽地暧昧一笑,视线落在两人垂下的手上。 江照棠被她这视线一扫,顿时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被萧砚礼这厮攥着。当即用力一挣,咬牙低喝,“你还不快松开!” 这个下流胚子,当着他亲娘面还要占自己便宜。 萧砚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缓慢眨了下眼睛,松开手,“哦,忘了。” 忘了?江照棠听见他这轻飘飘的解释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萧夫人将二人互动尽收眼底,抬手掩唇,“从鹤,你看他们两个多要好。” 江照棠这会是真想请个大夫来替萧夫人看下眼睛,她都要当她面掐死她儿子了,她是从哪里看出他俩感情好的。 不过没等她出声,那边的林烟已是站不住了。原想着在姑母面前演出戏好让她心疼自己,将这个迷惑了表哥的狐媚子赶出去。 却不想姑母一过来不先关心自己这个侄女,反倒和那个狐媚子说话,这将她气的不轻,当即哀怨开口,“姑母,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她非但要将我赶出萧府,还要我给她磕头认错。” 情至深处,林烟抬袖拭泪,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一旁的赵嫣然适时跳出来描补,添油加醋直将江照棠说成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末了不忘说道:“萧夫人,烟儿是您侄女,她的性子您再清楚不过。她素来纯善不与人争抢,今日却叫这等子恶人欺负成这样,您可要给她做主啊。” 等赵嫣然说完,林烟拭泪动作一顿,柔柔斥道:“嫣然你别胡说,定是我哪里惹了那位姑娘不快,她不是有意针对我的。” 说罢,她泪盈盈抬眸望向萧夫人,只等她为自己做主。 萧夫人听她俩一唱一和说完,脸色已然淡下来。 自己这个侄女是什么性子她确实比谁都清楚。 萧夫人没有说话,而是先看向江照棠,她有些好奇那个江家小姑娘是什么态度。 不想自己这一眼扫去,正看见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江照棠眯起眸子借着裙摆遮掩,抬脚狠狠碾上她小儿子的左脚。 那一下瞧着是用了力的,萧夫人眼皮一跳,往萧砚礼面上扫去。只见她素来脾气大,不让旁人近身的儿子这会面不改色,目光平静和自己对望。 “母亲可是有事?” 萧夫人咳嗽了一声,道:“烟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席上可知道?” 她不想面对林府那一堆烂摊子,索性全推给自己儿子,反正他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萧砚礼手抵着唇遮去唇形,无声威胁江照棠挪开脚后,方才抬眸看向哭的眸子泛红的林烟,道:“知道,儿曾屡次告诫她不要再喊我表哥,听着心烦。她既是还要喊,我也不愿再听,就命苍洵把人请出去。” “表哥——”林烟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浑身如置冰窖。 表哥他竟是连这点脸面都不肯给自己留吗? 赵嫣然几人有些错愕望向林烟,这萧二公子和烟儿之间的关系好像不似烟儿说的那般亲厚。 见林烟楚楚可怜望着自己,萧夫人打着圆场笑了两声,“我依稀记着林家老太太近日又病了,喜鹊,将我库房里的养生丸拿来交予林姑娘带回去。” 林烟张了张嘴,但话没出口就被萧夫人打断,“老太太是你祖母,她既病着想来你也不好在外久留。” “苍洵,送林姑娘出府。” 林烟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咬着下唇应道:“是,烟儿知道了。” 江照棠眯着眸子在一旁看着,直到林烟身影消失在影壁后,若有所思抬头去看萧夫人,却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 萧砚礼方才那话有所保留,想来看在两家亲戚份上给那位姑娘留了面子。 不过看到萧夫人是这个反应,江照棠眨了眨眼睛。 话本里可不是这么写的,话本里那些姑侄这会就该联起手来给自己难堪,说不准还要大嘴巴子扇自己。 察觉到站在自己儿子身侧的小姑娘探着脑袋好奇盯着自己,萧夫人微微侧目,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照棠再次愣神。 萧夫人趁这会清了清嗓子,对自己那毛病多脾气大的小儿子道:“你爹一刻钟前从宫里出来刚归府,要见你,你收拾收拾现在过去书房见他吧。” 看着萧砚礼淡定转身就要走,萧夫人唇角微弯,补充了句,“对了,他要你去之前把祠堂的藤条带去。” 萧砚礼背影一僵,萧夫人快活道:“你爹也真是的,前几日祠堂藤条刚无缘无故丢了,我才着人寻了根利的,他就要用,真真是料事如神。” 萧夫人掩唇笑了几声,见萧砚礼停住不走了,催促,“快去吧,可别磨蹭让你爹久等。” 萧砚礼回头望了眼双眸笑弯成月牙的萧夫人,唇瓣紧抿,僵着身子走了。 萧砚礼一走,萧夫人来到席间活络气氛,短短几句话就调动起因为林烟几人而凝滞的气氛。 今日赴宴的人都是冲着萧家来的,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见萧夫人都这么说了,自是跟着装聋作哑,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赏花的赏花,攀关系的攀关系的。 江照棠这会落了个清闲,屈膝跪坐在垫上捧着块糕点小口吃着。 萧夫人与几位夫人谈完话回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扬起唇角一笑,“这糕点滋味可好?” 萧砚礼在街头和乞丐抢饭吃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见萧夫人问话,江照棠点了点头,语气恭敬,“好吃的,甜而不腻,贵府厨娘手艺颇佳。” 江照棠自认自己这番话恭敬有礼,又奉承了一番萧府,应当是挑不出毛病来。 不想右手边萧从鹤听见自己这句话被茶水呛了一口,掩着唇直咳嗽,咳的眼尾微微泛红。 萧夫人伸手替自己大儿子拍背顺气,笑眯眯捻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是不错,慎之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要是再惹他爹生气,被他爹从萧府赶出去,也算有门养活自己的手艺,不至于在街头和乞丐抢饭吃。” 江照棠一噎,嘴里那块桃花酥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谁?这糕点谁做的?萧砚礼那个黑心肝的做的?! 忽地,江照棠余光瞥见自己面上摞着的几块糕点,模样越看越是眼熟,像极了前些时日被她丢进狗碗里的那几块。 “你若是喜欢,待慎之回来我让他再送你一匣子。”萧夫人笑着说道。 江照棠如坐针毡,费力咽下半块桃花酥,硬着头皮道:“多谢萧夫人。” 萧夫人笑眯眯望着她,示意她不必客气。 - 另一边萧府的书房,萧砚礼同样如坐针毡。 他的好父亲这会正冷笑着掂着手里藤条,似乎是在寻思着哪块地方抽起来更解气一些。 萧砚礼垂眸敛目立在他跟前,他爹不发话,他也不吭声,一大一小就这么对峙。 须臾,萧长远厉喝一声,“还不跪下!” 萧砚礼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撩起衣摆跪的板正。 萧长远围着他直转圈,声洪如钟骂道:“你真是反了天了!连皇家的事都敢插手!今日你敢查三皇子母家,明日是不是就要查你老子我啊!” 萧砚礼垂首,“不敢。” “不敢?”萧长远气的身子一个哆嗦,重重一拍桌子,顿时杯盏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茶水溅了两人一身,“我看你胆子大着呢,手段也厉害着呢,连贵妃母家吞并田地这等大案子都能查出来,递到御史台上去,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砚礼伸手掸了掸溅在自己膝上的碎瓷片,“侥幸而已,父亲谬赞了。” 萧砚礼这句话一出,萧长远原本唱戏唱给门外探子看的五分怒气叫他激到八分,险些真拿了藤条抽他。 这小兔崽子到底知不知道他被皇帝留在宫里喝了几盏茶,可怜他想解手都不敢提,硬生生憋回府还要陪他唱这么一出大戏,好叫宫里那位安心。 萧长远看着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 萧砚礼这会连话都懒待说了,起身推门就出去。 迎面撞上一个眼睛乱转的小厮,他也只是瞧了一眼,径自朝祠堂去了。 - 赏花宴将近尾声,江照棠才看见萧砚礼换了身衣衫回来,她幸灾乐祸往他身上扫了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不免有些失望。 “看什么?”萧砚礼施施然在她身侧坐下,问道。 江照棠抓着手里糕点,朝他狰狞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萧大小姐离开这么一会是不是做糕点去了?” 萧砚礼目光一顿,看向一边的萧从鹤。 萧从鹤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萧砚礼垂下眸子,接过她手里糕点,“好吃吗?” 江照棠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平静,一时间满腹草稿没处发,有些憋屈,“好吃什么,难吃死了。” “哦?”萧砚礼挑了下眉,端起那碟空了的碟子,“那这碟子里的是小狗吃了?” 见萧砚礼敢把自己比作狗,江照棠恼了。 萧砚礼顺势放下碟子,略一颔首,“那是小猫吃的。” 江照棠冷笑,他把自己当个人看能怎么样。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萧从鹤在旁边适时出声,“慎之,外面落雨了,母亲让你送江姑娘归府。” “不用,我自己能回。”江照棠起身抢着开口。 萧砚礼抬眸扫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江照棠像身后有狗在撵似的,匆匆绕过影壁就要去寻采月,然而一只脚才转过去,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一回头,正是面无表情的萧砚礼。 “大哥说我若是不送你,就要罚我做十屉糕点。” 江照棠才不管他是做点心还是做包子馒头,甩手就要挣开他,“那你现在做去吧,赶得及晚上还能闭眼睡觉。” 萧砚礼不回话,牢牢攥住她手臂不放,拉着人绕过影壁顺着廊下走去。 江照棠被他拽着朝前走,跨着步子勉强跟上他步伐,气的一手攥成拳头就要揍他。 不曾想走在前头的萧砚礼忽地停下步子,她一个闪躲不及,鼻子狠狠撞上他后背。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做的,那背上肌肉和铁块一样硬,撞的她鼻尖生疼。 “你干什么,前面有狗咬你啊。”江照棠揉着鼻子骂道。 萧砚礼松开攥着她手臂的手,侧身让开,让她去瞧檐下如注的水柱。 江照棠这才发觉外头下了大雨,天色乌蒙蒙的,早些时候在室内都没发觉。 “伞呢?”江照棠斜眼看他。 萧砚礼回望她,“没拿。” 江照棠气的想笑,“没带伞你送什么人,是要让我把你顶在头上避雨吗?” 檐外雨越发的大了,斜风卷雨吹入檐下。冰凉的雨珠打湿衣衫,湿漉漉贴在身上,难受的紧。 江照棠不快皱起眉,正要往回走时,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袍落在自己身上。 周身顿时一热,紧绷的身子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嗅着淡淡沉木香气,她侧过脸去看仅着中衣立在廊下的人,神情有些复杂。 他回去拿顶伞能怎么样? “走吧,趁着雨还没下大。”萧砚礼伸手拎起外袍一角盖在她头上,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眼前视线陡然一黑,不待自己惊呼出声,右手被熟悉的温度包裹握住,拉着她走下台阶。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拍打地面,发出沉闷响声。 一片漆黑中,那沉木香无孔不入往鼻子里钻,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气味,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被萧砚礼抱在怀里一样。 江照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抽被萧砚礼紧紧抓住的那只手。 “做什么?” 江照棠非但没有抽出手,反而被攥的更紧了。生着薄茧的指腹无意间挠过嫩白掌心,那股痒意直达心尖,像是有人拿羽毛在她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江照棠背叛了他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无端红了脸,分明知道萧砚礼这会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还是将脸转过去,“没什么,你可当心些,别把我摔——唔!” 江照棠话说一半,脚尖叫翘起道缝的石砖绊了一跤,朝前扑去。 心脏猛地悬停,江照棠只觉得此情此景该死的熟悉。 就在江照棠做好脸着地并痛骂萧砚礼的准备时,腰身忽地一紧,整个人天悬地转地掉转了个,撞进萧砚礼怀里。 萧砚礼身上穿着的虽叫中衣,但更像武袍,月牙白的棉料子,质地柔软。 江照棠脸整个埋进他怀里,淡淡沉木香钻入鼻子里。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拎着后领子提拎开,隔开一拳距离。 江照棠抬头瞥见他嘴巴张了张,于是先声夺人,“都怪你那件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 萧砚礼挑了下眉。 江照棠继续说道,“还有你府上的地砖!” 江照棠狠狠跺了几脚那块翘起来的砖石。 “说完了吗?”萧砚礼垂眸问道。 江照棠原还想抱怨,但叫寒风一吹,抱怨也变成了喷嚏。 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江照棠好像听到萧砚礼短促地笑了一声,然而等她抬起头看去那人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说完了就走吧。”萧砚礼隔着衣服攥住她手腕,拉着人继续朝前走。 江照棠就这么被他一路送出府,在府门口见到焦急不安等候的采月。 “小姐您可算出来了,方才我进去寻您,府内的人却告知说您早就走了。”采月迎上去,目光落在披在江照棠身上那件墨色锦袍上,顿时张着嘴愣在原地。 江照棠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脱下身上锦袍塞还给萧砚礼,头也不回拉着采月朝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站住。”萧砚礼将人叫住,迎着江照棠不解的目光,抖了抖手上锦袍,披在她肩上。 看着那件锦袍,江照棠眸色有些微复杂,心头难得升起点感动。 “旁人穿过的衣裳我不会穿第二次,送你了。” 江照棠心头才升起的那点感动顿时碎了个零碎,磨了磨牙,拉着采月登上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赶路。 她不要再看到这个黑心肝的,一分一秒都不要! 车夫抽了一鞭子,马车很快动起来。 片刻后转角处走出一个人,脸色阴沉,正是谢翊。 几刻钟前有人往他府里递了信,说他的未婚妻和萧家二郎君举止亲密,甚至不惜脸面跑到萧家赏花宴上勾引他。 谢翊收到信就叫人烧了,驱车赶来,不曾想刚下马车就看到萧砚礼给江照棠披衣裳。 呵,说什么是他闹大了丫鬟的肚子要退婚,依他看分明就是江照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攀上了萧家这根高枝,才想踹了自己。 他偏不退这个婚,不仅如此他还要让江照棠知道背叛自己的代价。 “世……世子,我们现在要回去吗?”随行一起过来的侍从吓坏了,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发问。 谢翊阴冷转过脸,一甩袖子,“回府,我要见母亲。” - 路上淋了雨,江照棠捧着手炉直打喷嚏,等马车回到江府时她已然发起烧来。 这可将采月吓坏了,忙不迭地差人去请大夫。 江照棠虽幼时没人照顾,体弱多病。但在山上习武那几年,小病小灾的还没生过,这还头一回因为淋了雨就发烧。 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墨色锦袍,叫雨水浸泡这么久上头的沉木香还是不散。 江照棠忽地有些憋屈,拽下那件衣裳就想丢到榻上。但不知怎的自己这双手就是不听使唤,弯腰叠起衣服来。 片刻后,看着被自己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榻上的衣服,江照棠脸颊一红,提拎起来甩在边上。 揽月领着大夫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愣了一下,忙担忧地叫大夫给她家小姐看看,别是烧坏脑子了。 发烧的滋味并不好受,江照棠喉咙干涩,头重脚轻地坐在榻上,隔着帘子伸出手腕叫大夫诊脉。 大夫只稍一询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贵府小姐是邪风入体,风寒发热,待我开一副药,日夜煎服即可。” 揽月领了方子便差人去抓药,自己则是将房中暖笼生起来。 江照棠最不耐生这等炉子,干燥闷热的难受,但眼下自己生了病,只能由着揽月去,自己扯过锦被捂住脸躺着。 “小姐,榻上那件衣服要如何处置?”揽月忽地问道。 江照棠原想叫揽月丢了,但话一出口转了个弯,“丢去柜子里收起来吧,改日送去给黑心肝垫窝。” 黑心肝是她给那只灰扑扑小犬取的新名字。 揽月拾起衣裳一阵狐疑,往日小姐要丢什么东西当即就让她拿去扔了,这会子让她先收起来便是不想扔了。 不过这衣袍看着宽大,不像是女子衣物。 这场雨下至后半夜也不见停歇,雨滴敲击着窗牖发出闷响。江照棠喝了药沉沉睡去,白净的脸因为发烧透出团粉来。 一道黑影轻手轻脚撬开窗户,无声踏入房内,手里还拎着一团东西。 看了眼床幔后隐隐绰绰的身影,萧砚礼折身将窗户关严实,起身朝床榻边的案几走去。 不等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案几上,床幔微动,一个圆滚滚顶着炸毛头发的脑袋从帷幔后探了出来。 萧砚礼动作一顿,眉梢微挑,手里那团灰扑扑的东西这会挣扎着呜呜乱叫。 萧砚礼顺势将它放在桌上。 黑心肝短脚一挨地,当即呜呜叫唤着往江照棠怀里拱。 江照棠抱着黑心肝顺毛,有些迟缓眨了眨眼睛,“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是你娘又要办赏花宴了吗?” 萧砚礼定睛看她,一双杏眸水润润的望着自己,还透着几分好奇,脸颊不知怎的腾起两团红晕,乌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侧。 “嗯?怎的不说话,哑巴了?”江照棠脸一歪,寝衣散开一角,露出凹陷锁骨。 萧砚礼兀地别开视线,伸手唰地拉过帷幔,将江照棠不满的抱怨声隔绝在后面,“你落了只耳环在萧府。” 江照棠将脑袋从帷幔里挤出来,不一会一个灰扑扑的小狗脑袋也跟着挤出来,朝他汪汪叫唤。 “什么耳环,我怎的不记得了,拿来与我瞧瞧。” 她今日烧的昏头涨脑的,哪还记得自己是否落了东西。 萧砚礼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翡翠耳坠,视线落在她脸上时,眸子虚虚眯起,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发烧了?” 江照棠横了她一眼,碍于尚在病中,那一眼毫无攻击性,看上去反倒像是在撒娇。 萧砚礼喉结滚动,垂眸不去看她,将耳坠搁在旁边案几上就要离开。 “欸,我的耳坠!”江照棠叫了声。 萧砚礼,你熬的姜汤好难喝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萧砚礼眉心突突地跳,原地站了片刻,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转过身拾起桌上耳坠递给她,“发烧了乱动什么,这东西又不会长脚跑了。” 江照棠被他斥了句,哼哼着夺过他手里坠子,对着烛火打量。 她对首饰不甚上心,因此盯着那翡翠坠子看了半天也辨不清是不是自己的。 “你做什么?”萧砚礼呼吸一滞,瞧着她挽起耳边鬓发,去解另一只耳朵上的坠子。 动作间,寝衣散开一角,露出一段莹白臂膀。 萧砚礼几乎是狼狈转过身。 “嘶。”听着身后小声呼痛声,萧砚礼又是眼皮一跳,没有动作。 “疼。”身后再次响起软绵绵的抱怨声,透着分娇气。 江照棠原是想解下另一只耳朵坠子比对的,不想坠子勾住发丝,解了半天没解下来,还扯着耳朵疼。 就在她百般不得章法之际,身前忽地降下道黑影。 生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弄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扑洒在脖颈间,激的江照棠直想往后躲,却叫一只手按住肩膀,不许她动弹。 “躲什么,耳朵不要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分不耐。 冰凉的关节蹭过她的脸,动作轻柔地解开缠在一起的发丝,慢慢摘下那只翡翠坠子。 两只耳坠都被丢进她手里,江照棠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慢慢眨了眨眼睛看向皱眉盯着自己的萧砚礼,“哦,还真是我的。” 说完,江照棠随手把两只坠子一搁,拉起被子盖住头顶就要继续睡觉。 萧砚礼看着她动作,眼皮跳了跳。 她那几个丫鬟就这么心大,放着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病人自己在屋里,也不怕她将自己闷死。 江照棠脑袋一阵阵发疼,这会子晕乎乎往被子里埋,汲取到热意后闭上眼就欲继续睡。 然而她眼睛闭上还没一刻钟就被一双冰凉的手从被窝里刨了出来,泛着凉意的指腹蹭过自己脖颈,冻的江照棠直缩脖子,“大胆,是——唔。” 瓷碗贴上她唇瓣边缘,刺鼻的姜味熏得江照棠睁开眼睛,正对上萧砚礼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不知怎的,江照棠从他眼里看出不爽两个字。 “张嘴,喝了。”大半夜被母亲赶出来送坠子就已经够挑战他耐心了,这会还要照顾烧的像傻子的病人简直是在他底线反复横跳。 江照棠牙关紧闭,慢吞吞吐出两个字,“不喝。”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被窝里钻,险些撞翻那碗姜汤。 然而不论她怎么钻,被窝好像都离自己很遥远,江照棠定睛一瞧,原是一只手揽住她腰身。 不等江照棠浆糊似的脑子反应过来,就被那只手拖了回去,按回去做好,那碗刺鼻难闻的姜汤再次送到唇边,伴着冰冷不耐烦的声音,“喝了。” 江照棠低头看了眼澄黄的姜汤,又看了眼眉心轻蹙的萧砚礼,“你好凶。” “我不喝。” 说着她闭上眼开始哼哼,“我要饴糖。” 萧砚礼舌尖顶了顶上颚,“巴掌要不要?” “从前我生病的时候娘总会给我吃一颗饴糖,糖是甜的,吃下去就不苦了。”江照棠嗓音轻飘飘的,“娘的手是暖的,落在背上轻轻的。” 萧砚礼一怔,他知道江家夫妻二人在江照棠幼年时就离世了。 “你的手好凉,熬的姜汤也难闻。”江照棠转过脸,闭上眼睛小声呢喃。 萧砚礼抿唇看着她,动作有些粗鲁地将人又翻过来,锲而不舍地端着姜汤凑到她唇边,带着商量语气,“先喝了,饴糖欠着,以后补给你。” 江照棠眉心皱起,唇瓣紧抿,小声嘟囔,“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们都这么说,可谁都没回来。” “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见身边人久久没动作,那双手还凉的冻人,江照棠不高兴地往被窝那边翻滚,“我要睡觉了,你走开。” 后背忽地让人轻轻拍了一下,手法生疏,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拍疼她。 “没骗你,明日就带你去买饴糖。” 后背被人一下一下轻拍着,江照棠磨磨蹭蹭转过脸,“真的?” 萧砚礼颔首。 江照棠慢吞吞坐起来,捧着那碗姜汤小口小口喝了,一张脸皱起来,将空碗递还给他,“难喝。” 萧砚礼轻嗤一声,抽出块帕子粗鲁地给她擦了擦嘴角,掀过被子盖住她。 他这大半夜做贼似的去江府厨房偷拿姜块熬汤也不想想是为谁,还嫌弃难喝。 随手把空碗放在床头,他起身想走,不想衣袖被拉住。 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自己,“说好的,明日要带我去买饴糖。” 萧砚礼垂下眸子看着她,将她手塞回被子底下,“嗯,知道了。” 江照棠这才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入睡。 行至窗边,萧砚礼瞥见那叠的好好的放在软榻上的衣服,顺手捞起来,翻窗出去了。 次日一早江照棠是被揽月的惊呼声吵醒的。 “怎么了?”她嗓音还有些哑,从榻上坐起来。 她才梦见她娘给她拍背,拍着拍着突然握着戒尺问她有没有好好听夫子的话,要她伸出手打手板,把她吓的不轻。 “小姐,我们府里进贼了,昨晚您房间有人来过。”揽月信誓旦旦开口。 江照棠正要说没有,她是生病了又不是死了,有人踏入她房间她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然而目光瞥见搁在床头的那口空碗和躺在脚踏上睡得正香的黑心肝,江照棠莫名生出股心虚。 昨晚似乎好像依稀真的有人来过,她还闹了一会,非说他熬得姜汤难喝,没有她娘的好喝。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看着江照棠直愣愣躺回去,扯过被子盖过脑袋,揽月吓了一跳,险些要人去喊大夫。 “我没事。”江照棠躺的安详,躲在被子底下瓮声瓮气,“揽月,你说你现在去萧府送个信,说我昨晚吃错药疯了会不会有人信。” 揽月担忧地揭开盖在江照棠脸上的被子,伸手贴上她额头试了试温度,喃喃自语,“这温度也退了呀。” “小姐您可别吓奴婢,要不奴婢还是给您换个大夫看看吧。”揽月起身就要走。 “等等。”江照棠拉住她,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绝语气,“还是给我梳妆吧,我要去买饴糖。” 发了疯的谢翊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揽月不明所以,不知道江照棠好端端的非出去买什么糖,但见她执拗,只得捧了妆奁与她梳妆。 看着铜镜里尚带几分病容的小姑娘,揽月取来胭脂,“姑娘气色看上去有些差,奴婢给您傅些粉吧,再点些胭脂。” 江照棠透过铜镜瞧出揽月的跃跃欲试,两眼一闭,“随你。” 揽月兴冲冲替江照棠描眉添妆,又梳了个时兴的垂髻,比那日在萧府赴宴还显得隆重。 江照棠盯着满头叮铃作响的珠翠,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很快就被揽月按回去坐好,嗔道:“小姐勿动,还有耳坠子没戴呢。” 说着揽月低头在妆奁中翻找,半晌咦了一声,“小姐昨日赴宴时戴的那对翡翠坠子呢,怎的不见了,可是落在萧府了?” 一听到这对翡翠耳坠,江照棠就想起自己昨晚做的好事,登时头皮一紧,咳了两声,“你去我床铺内翻翻,许是在那里头呢。” 揽月闻声过去翻找,果真在枕头底下找到那对翡翠坠子,好生藏在软枕下。 揽月有些疑惑地瞧着并排放好的坠子,这坠子怎么瞧着像是刻意放在这的,可小姐又不像是会把坠子藏这里的人。 揽月心里腹诽了会,捧着坠子回来替江照棠戴上。 瞧着铜镜里那对翡翠耳坠,江照棠忽地耳朵一热,莫名想起昨晚落在自己左耳耳垂处粗粝的指腹,带着些许凉意轻轻揉弄。 “小姐,您耳朵怎么红了,可是那坠子穿的耳朵疼?” 闻声江照棠倏然起身,顶着繁复头饰拎着裙摆朝外走去,“咳,我去看看车套好了没,该出发了。” 揽月瞧着落荒而逃身后像是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的江照棠,轻轻皱眉。 小姐自今早醒来后就不怎么对劲,整个人看上去怪怪的。 江照棠昨晚虽发了疯闹着要萧砚礼给自己买糖,但是两人谁也没提买哪家的糖,华京城这么大,卖饴糖的铺子多了去了。 采月看着自出了门就一言不发坐在马车里沉思的江照棠,小声询问,“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啊?” 江照棠回过神,打起帘子朝外张望,一眼就瞧见铺子外排着长队的许记糕点铺,沉吟道:“我记得许记铺子的饴糖卖的不错?” 采月愣神,怔怔点头回话,“是啊,许记铺子糕点牛乳糖之类的都有售卖,小姐是想吃糖了吗?” 江照棠当机立断叫车夫停车,领着采月下车去排队。 左右华京城中生意好的几家糖点铺子都在许记铺子边上,萧砚礼若是去了别家她也能一眼瞧见。 打定主意后江照棠就站在那排队。 她今日叫揽月好生打扮了一番,眉如新月,目含秋水,身上穿的又是华贵的浮光锦,在一众排队的人群中显得光彩夺目。短短几刻钟竟是引得不少书生公子上前搭讪,询问她是哪家娘子,可前往近处茶楼一叙。 起初江照棠还有几分耐心,赶走了两个后她开始攥起拳头,就在她打算一拳轰在那个朝自己流哈喇子的猪头三脸上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力地将她往后拖去。 “滚。”谢翊脸色阴沉喝道。 那公子叫谢翊这么一骂,先是一怒,尔后瞥见他身后带来的那群护卫,顿时灰溜溜撤了,临走前往地上啐了一口。 切,块到手的小娘子就这么跑了,他还是去红袖坊寻乐子吧。 江照棠猝不及防被谢翊拽了一下,趔趄着撞进他怀里,抬头瞧见他那张拉长的驴脸,心情顿时不好了,“你来干什么?要退信物去江府。” “松开。”肩膀被他抓的生疼,江照棠不满皱眉。 谢翊眸色阴鹜盯着她,忽地冷笑,“好啊,我倒是看不出来你江照棠竟是个水性杨花的浮浪女子,在我面前装的清高玉洁,不齿我纳妾,私底下却是打扮成这副娇媚模样在外勾引——” “啪!”谢翊后两个字没说出口,脸就被江照棠扇的侧过去。 “你大早上吃错药了,还是你发现你那丫鬟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种,到我这里发什么疯?”江照棠面无表情甩了甩发疼的右手。 这狗东西脸皮忒厚了,一巴掌打的她手疼。 “你、敢、打、我?”谢翊沉着脸,死死盯着江照棠的脸,一字一顿质问。 江照棠冷嗤,抬手正打算给他另半边脸再来一下让他醒醒脑子,就听见后方采月惊慌失措叫了声“小姐。” 江照棠循声看去,只见采月不知什么时候被谢翊带来的护卫桎梏住了,堵住嘴往一辆马车上拖。 许记铺子的伙计见了这场面赶紧上来劝和,却被谢翊轻飘飘一句“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家事而已”给堵了回去。 伙计瞧着他不好惹,只能缩着脖子回去,打算悄摸摸去衙门报案。 江照棠这会是真的恼了,双眸盛怒盯着谢翊,“你想干什么?” 谢翊拉住她手,唇角动了动,“跟我回去,母亲要见你。” “你这次闹的太过火了,连着半月不去谢府见母亲,母亲很生气,你回去后需得好好和母亲赔礼道歉。” 江照棠用力挣开他的手,揉着被他掐出圈青紫的手腕,只想笑,“谢夫人想见我我就得去吗,我是你们谢府养的一条狗吗?” 她这会连姨母都懒待叫了。 “江照棠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我谢府哪里对你不好了,不然你以为凭你一介孤女能在华京城中立足吗?”谢翊伸手攥住她手臂用力往前一拽。 谢翊到底也是习武之人,江照棠冷不防被他一拉,紧紧贴靠着他胸膛,仰头怒目而视。 远远看去,两人竟像是搂抱在一处。 谢翊低头看着盛装打扮的江照棠,看着她张张合合的殷红唇瓣,心脏砰砰跳了几下,一股热意涌上心头。 “江照棠你别闹了,我春闱在即已无心关注你的事,你别再故意惹是生非引起我的注意。”谢翊忽地伸手抚上她脸颊,掐着她光滑白腻的脸颊,俯身竟是想吻上去。 “公子,您这一大早出来都逛了几家铺子了,别说是饴糖,这蜜糖牛乳糖您大大小小都买了五六袋了,差不多行了回府吧。”苍洵以手作扇,凑在耳边打扇,弯着腰仰头去看长身玉立的萧砚礼。 他是真不知道自家公子今日发的哪门子疯,大早上的先是迎面摔了自己一件皱巴巴的锦袍让他拿下去清洗,又是跑出来逛遍华京大半个糖点铺子。 进去也不说要买什么,只是环顾了圈店里的人,然后扔下银子叫人把店里所有的糖都包一样,叫他拎着。 苍洵这会少说拎着有七八包糖。 苍洵说完话久久不见自家这个金贵主子开口骂自己,有些不适应。定睛一看,只见萧砚礼眯起眸子望着不远处的许记铺子,脸上神情有些晦涩难明。 不准放江照棠进来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苍洵眨了眨眼睛,定睛细瞧,嘶了一声,“这哪家的公子小姐,跑到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搂搂抱抱不说,嘴都快挨上了。” “哎呦可不是嘛,我听人说这两个还是未婚夫妻,感情好着呢。”旁边一个跑腿的小厮接过话茬,摇头感慨:“说是那男的春闱一结束就要迎娶女方过门,啧啧。” “呵!”苍洵惊啧,“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他这话一落,身边的人忽地冷嗤一声,扭头往回走。 苍洵不解他这娇贵主子又怎么了,忙不迭拎着大包小包追上,“公子您糖不买了吗?前头还有几间铺子呢?” “不要了,都拿去喂狗。” 萧砚礼步履匆匆,苍洵连追带跑才跟上,打眼一看,这位主脸色冷的吓人。 苍洵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公子,咱府上没有养狗啊。” 萧砚礼冷眼扫过他,“不会去抱一条来吗?” - “唔!”谢翊弓着身子,脸色铁青,盯着江照棠的双目几乎能迸出火星子。 江照棠收回脚,冷眼盯着他,“我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进狗屎了,现在把采月放了。不然我上衙门告你谢府侵占孤女田产,而你谢世子当街轻薄女子,掳走其丫鬟欲行不轨之事。” 谢翊疼的要命,他没想到江照棠会这么狠,朝自己那里狠踢一脚。 “江照棠你和我装什么清高,那姓萧的能碰的,我就碰不得你?”谢翊恨声道。 江照棠皱了皱眉,抬起脚又是一下,这会疼的谢翊险些没躺在地上。 围在附近的护卫见情势不妙,连忙围聚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给我把她带回谢府。”谢翊唇色惨白,指着江照棠道。 护卫闻声而动,七手八脚就要上去按住江照棠。 “想让你们世子缺胳膊少腿的话尽管上前试试!”江照棠手中多了把短刀,抵着谢翊脖子,刀尖刺入他皮肉,血线顺着他脖颈淌进衣领。 谢翊低低呼痛,护卫束手束脚不敢轻易行动。 江照棠这会是真的想把谢翊捅死算了,但念及采月还在他们手上,冷声喝道,“把我丫鬟还回来。” 护卫下意识去看谢翊。 谢翊这会疼的厉害,恨不得从江照棠身上咬下快肉下,又见那些护卫蠢得要命,登时惊怒交加,“蠢货!看我做什么,还不把人带回来!” 护卫连忙去马车上把采月带下来,解开她身上绳索。 采月红着眼睛扑到江照棠怀里,抱着她的腰呜呜直哭。 江照棠被采月这一撞,手一抖,刀子又深入一分,好悬没把谢翊当街捅死。 谢翊疼的低叫,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不可置信瞪着她,“江照棠你疯了吗!” 江照棠定了定神,色厉内荏威胁,“叫你那些人都滚回去。” 片刻后,待那些护卫赶着马车走远,只留下一个小厮。江照棠才松了口气,抽出手里短刀,没等谢翊那张嘴吐出什么难听的话就抬脚照着他大腿踹了一脚,直踹的人仰面扑倒在街上。 “走。”江照棠拉过还想补一脚的采月,匆忙坐上自家马车。 揽月见江照棠出去没多久就匆匆回来,还叫下人拿了棍棒去门口守着,只说若有谢府的人上门打出去就是。 她心有疑虑,赶紧去内院查看,结果同一身血迹的江照棠撞了个正着。 揽月唬了一跳,连忙命人去烧水备下新衣裳,亲自去替江照棠解了裙衫。 “小姐身上哪来的血啊?” 江照棠这会气的很,又烦谢家那堆破事,低声道:“谢翊的。” 揽月啊了一声,江照棠便言简意赅将街上发生的事情说了,还不忘让揽月差个伶俐的小厮去许记铺子外蹲守,若是撞见萧砚礼回来同自己说。 听完江照棠的话,揽月抿了抿唇,打湿巾帕替江照棠擦脸,“小公子尚且在云海书院,江家又没其他能给小姐主事的人,依奴婢看,小姐不妨去请苏夫人过来。” 江照棠眉心轻蹙,“苏姨身子不好,我平日已经够让她操心了,此事还是算了。” 揽月不赞同道:“可小姐今日在街上捅伤谢翊,这样大的事定会传到苏家,苏夫人自然也会知晓。” “何况苏家两位郎君一个在吏部,一个在禁军领职,面对谢家那些无赖也能替小姐撑腰。” 揽月说这话时莫名替自家小姐心酸,小姐身边竟是没能个能帮的上忙的兄弟姊妹,唯一的亲姨母还是那样的东西。 江照棠并未应声,只是叫揽月替自己盯着,要是谢府的人上门就来通知自己。 不过这等了一日,天色昏沉也不见谢府的人找上门,同样被她打发去盯着萧砚礼的小厮也回话说他没在街上瞧见过萧家的人。 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江照棠皱了皱眉,让揽月简单替自己梳洗一番,拎着包小厮带回来的饴糖上门找萧砚礼去了。 总归是自己昨夜无礼,这会上门和萧砚礼解释清楚也是有必要的。 江照棠站在萧府门前这么安慰自己。 “抱歉啊江姑娘,二公子他今日出门远游去了。”萧府侍卫认出江照棠,带着几分心虚说道。 远游? 江照棠皱了下眉,心里无端有些烦躁,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不顺心。 萧砚礼这个黑心肝的昨晚上分明答应自己要给自己买糖的。 罢了,她好端端信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她爹,自然不会买糖哄自己。 “我知晓了,劳烦你将这包转交给他,就说是我的赔礼。”江照棠强压下心里的憋闷,将手中那包饴糖递过去。 侍卫瞥了眼那包油纸包,匆匆垂下眸子,轻咳了声,“这个……” 二公子今日回府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他们不准放江家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收他们任何东西,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怎么了,他远游去了糖也收不得吗?”江照棠蹙眉不解。 侍卫纠结地盯着江照棠手里那包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大门吱呀打开,蒋疏白摇着柄翠竹小扇大摇大摆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江照棠时挑了下眉,“江姑娘来给慎之送东西怎的托侍卫转交,慎之人就在里面,你亲自送去不就好了。” 说完,蒋疏白还朝江照棠挤了挤眼睛,全然没注意身侧那个侍卫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哭了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萧砚礼在里面?”江照棠盯着蒋疏白,一字一顿问道。 蒋疏白困惑眨眼,不明白她脸上这突然起来的阴霾从何而来,却还是点头应道:“在呢在呢,我刚送了只我家猫崽子给他,还是我最喜欢的一只——欸,江姑娘你做什么瞪着萧池?” 江照棠双手环胸,尾指吊着包饴糖,嘲弄地看着那个叫萧池的侍卫,一言不发。 萧池被江照棠盯着发毛,硬着头皮解释,“江姑娘,我实话和您说了吧,二公子他来时发了话不准我们放您进去,也不准我们收江府的任何东西。” “您也就别为难我了,还是回府吧。” 二公子可说了,有违此令的通通罚半个月月钱。 江照棠先是拧眉,继而想到什么似的嗤了一声,扭头就走。 先是谢翊,再是萧砚礼,她今天是犯太岁吗,还是出门没看黄历,没告诉她今日不宜近男色。 蒋疏白瞠目结舌目送江照棠走远,半晌咋舌扭头去问萧池,“江姑娘怎么惹着你们家二公子了,竟是连门都不让进了。” 就是林家那位表姑娘也不见得慎之下这样的死命令。 萧池苦笑,“蒋公子您就别打趣我了,二公子的心思我哪能猜到。” “也是,慎之那心思就和海底针似的,谁都捞不准。”蒋疏白抬起手指比了比,摇着小扇走了。 萧府外,一抹穿着碧色罗裙的身影正仰着脸眯起眸子盯着萧家高耸的院墙,若有所思。 片刻后,碧色裙衫在半空一晃,足尖点着墙身,三两下纵上墙头,稳稳坐在萧府墙头上朝里看。 此人正是江照棠。 瞧着不远处隐在竹林中的一方院落,江照棠冷笑一声,翻身跃下。 她原是走了一半了,可路上越想越气,不过是昨晚拉了萧砚礼的袖子,说了句他熬的姜汤难喝而已,又不是犯了天条了,他凭什么不准自己进萧府。 他不让自己进,她还偏要进。 躲过府内巡逻的侍卫,江照棠裙摆叫竹子勾出道口子,形容狼狈。 她真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府邸弄的和屯兵所一样是为什么,是因为萧砚礼那张破嘴在外树敌颇多,怕有人像她一样翻墙进来寻仇吗。 因着昨日刚下过场大雨,桐木地板叫暴雨冲刷的一尘不染,仅有几片竹叶飘零坠在上头。 看着空无一人的廊下,江照棠眯起眸子,勾着那包饴糖大摇大摆踩上去。 雅致古朴的小室内,一道身影跪坐在书案前。案上点着盏油灯,昏黄灯影摇晃着映在写满经帖讲义的宣纸上。 若是江照棠这会站在这案前,定能认出这宣纸上的字迹就是见青山的笔迹。 窗下悬着的竹帘轻晃,发出声响。 萧砚礼头也没抬,将刚写完的那一张晾在一旁,取了张新纸,蘸了蘸笔墨提笔就要落下。 “吱呀。”书房的门叫人推开。 萧砚礼笔尖一顿,眉心轻蹙,“去回了母亲,我今晚不去用膳。” “啪嗒。”一个油纸包兀地被人抛至他案前,正砸在他纸上。 恰巧此刻院外起了阵风,清淡的茉莉香气顺着清风送入。 萧砚礼抬起头,对上那双清凌凌杏眸。 “喏,给你的赔礼。”见人不说话,江照棠一抬下颔,点了点那包饴糖。 萧砚礼盯着那个油纸包,没有说话。 江照棠皱了皱眉,心道这个人怎么回事,只是说了句他熬得汤难喝,不至于气这么狠吧。 她清了清嗓子,走了几步停在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昨夜说你熬的姜汤难喝,是我不对。您萧家公子屈尊降贵来我江府还我耳铛,还肯为我洗手作羹汤,是我不知好歹了。” 见人还是不说话,江照棠眼皮一跳,又走近几步,“我更不该拉你衣袖,还非缠着你,让你给我买糖,我错了。” 最后那三个字江照棠说的是真心话。 萧砚礼搁下笔管,一言不发盯着她。 脏兮兮的素色裙衫,发髻也是草草梳就,连根簪子也不插。 还有那张脸…… 萧砚礼正盯着那张素面朝天的脸瞧,那张脸忽地就凑到自己自己,蝶羽似的睫毛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眸扑朔望着自己。 “不是吧,你还生气呢?” “你几时气量这么小了。” 听着她这两句话,萧砚礼无端想笑,他抬起眸子,清冷的凤眸染上薄怒,嘴角却是上扬着的,“江照棠,你该道歉的只有这一桩吗?” 见她那未婚夫穿着身簇新的裙衫,傅粉施朱,精心装扮的像天上宫娥似的。如今来同他道歉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不肯穿,身上那件裙子还破破烂烂像是叫老鼠啃了。 萧砚礼轻哂,将那包饴糖推回去,“拿回去。” 江照棠听着他生疏至极的话语,一怔,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无措来。 下一瞬她就听他继续说道:“你既与谢府婚期在即,又与你那夫婿伉俪情深,为何又要登我萧府的门。” “日后不必再来了,这东西也拿回去,我不想叫旁人在背后指点我和萧家。” 江照棠听着他荒唐的话语,第一反应是想笑,可紧接而来却是不知从心底哪一处缝隙滋生出来的委屈。 谢府,又是谢府,又是谢府的谢翊和那些缠绕在她身上剪不清理还乱的破事。 凭什么他们都要把她和谢翊绑在一起,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将她江照棠和谢翊那两个令人生厌作呕的字放在一起出现。 早上被谢翊掐着脸时的惊怒和委屈再度泉涌似的将心口挤占个满满当当。 那包沾了些泥土的饴糖被丢垃圾似的丢了回来,江照棠缓慢眨了下眼睛,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还以为萧砚礼和他们都不一样,毕竟春狩上他让她不要选废物谢翊,而是选他。 原来都一样吗…… 江照棠视线有些模糊,咬着下唇蹲身捡起那包饴糖,头也不回朝外跑去。 “公子,蒋公子送来的那只猫一直响个不停。”苍洵怀里抱着只白色的猫崽子,另一只手还拎着七八包糖,一边抱怨一边从拐角处绕出来,“您早上买的这些糖这猫也不吃啊,要不属下还是把糖送去大公子院里去算了。” 萧砚礼,你真的很难哄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哎呦!”猝不及防叫人顶着胸口撞了一下,苍洵手一抖,有几包糖摔在地上,油纸包散开,几粒圆滚滚的牛乳糖滚到江照棠脚下。 “这谁——江姑娘,您怎么在这!眼睛怎么还红了,是进沙子了么?”苍洵惊讶看着弯腰替自己捡糖的人。 苍洵不明所以,不过看着江照棠这副样子有些可怜,忙摆手道:“害,这糖公子早上出府买了七八包,掉了一包而已,不要紧的。” 江照棠捡糖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顶着湿漉漉打着绺的眼睫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含糊问他,“这糖是萧砚礼买的?” 苍洵后知后觉江照棠是哭了,登时如临大敌透过窗子朝里望去。 二公子又不干人事了,这会是直接将江姑娘气哭了。 不曾想这一望去,正和萧砚礼那双幽深的眸子撞个正着。 苍洵从自家公子的眼睛里读出他死定了这几个字。 偏生江照棠这会低着身子捡糖球,一面捡还一面问自己这糖是不是他家公子买的,几时买的,在哪买的。 苍洵又急又慌,颠七倒八将早上的事情和盘托出,“是呢是呢,公子他说要买糖来喂狗,这不一大早连早膳就没吃就买狗——啊不,是买糖去了,一连跑了七八家,最后在许记铺子前瞧见两个人抱在一块卿卿我我就回来了。” “苍洵。”萧砚礼面上难得升起明显的怒意,冷声喝道。 江照棠在听见喂狗两个字眼后眼泪淌的更凶了,捡起一颗糖球径自砸向萧砚礼,“萧砚礼你还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是狗。” 江照棠一边捡糖球砸他一边抹眼泪,嘴上一刻不停地骂他,积压了一日的不安和委屈在此刻倾泻而出。 苍洵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立在原地,微张着嘴愕看着两人。 江照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这次脸是丢光了,萧砚礼以后有的笑话自己了。 就在她想着丢人也丢了,索性哭个痛快,一块帕子递到眼前。 她泪眼朦胧顺着递帕子的手看去,就看到萧砚礼无奈又有些别扭的脸。 “干嘛?”她原想张嘴继续骂他,可一开口就打噎,这显得她气势不足。 萧砚礼唇瓣微动,像是认命了,弯腰捋开贴在她脸颊处的发丝,握着帕子生疏地给她擦眼泪,“我没骂你。” 江照棠这会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站着任由他替自己擦脸,“那你为什么不准我进萧府,还把我送你的糖丢了,还要把我和恶心人的谢翊相提并论?” “我……”萧砚礼想解释,可后知后觉这些事他为何要同她解释。 她和她那未婚夫在街上搂搂抱抱总该是事实,上午抱完谢翊夜里却跑他这掉眼泪。 萧砚礼皱了皱眉,垂首正对上那双哭的红肿还凶巴巴的眼睛,一副我听你编的架势。 萧砚礼收起帕子,眯起眸子先瞪了眼苍洵,让他快滚。 苍洵连滚带爬抱着那只喵呜喵呜一直响的猫逃了,顺带留下那七八包糖。 “你先别哭了。”萧砚礼道。 “我没哭!那是沙子进眼睛了!”江照棠狠狠抬袖揉眼睛,刚哭过的眼皮本就脆弱,叫她这一揉疼的厉害。 手腕被泛着暖意的掌心握住,轻轻移开,柔软的帕子捂上眼睛。 “进来。” 江照棠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萧砚礼牵进书房,安置在铺着软垫的交椅上坐下。 她吸了吸鼻子,正捧着萧砚礼给的帕子发呆,那七八包油纸包挨个拆开递到眼前。 萧砚礼别开视线不看她,嘴上却道:“尝尝,不是给狗买的,是给你买的。” 江照棠心头一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还没压下去呢,这会又凭空觉出甜味来。 她胡乱应了一声,低头拾起一块糖就往嘴里塞,怪甜的。 萧砚礼端着盆温水回来就瞧见眼睛肿的核桃似的小姑娘捧着一大堆糖眯着眼睛直乐。 他默了片刻,打湿巾帕绞干后来到她跟前。 不等他把帕子递出去要她自己擦脸,眼前小姑娘就乖觉扬起脸,一副等着他伺候的架势。 萧砚礼唇瓣抿成一线,躬身替她擦脸,“手。” 他方才可是看见她在地上那一阵摸索,捡了七八颗糖球扔自己。 江照棠乖乖伸出手,嫩白的掌心沾了点青色汁液,像是掐他院里那些竹子留下的。 萧砚礼面无表情握着她的左手仔细擦拭,换到右手时,袍袖挽起一截,露出手腕处发青的淤痕。 萧砚礼垂眸不动声色盯着那处淤痕,像是有段时间了,都已经透着紫红色,可见当时有多用力。 萧砚礼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向往自己嘴里塞糖块,嘴巴鼓鼓囊囊像个小松鼠的人,“你手怎么回事?” “唔?是么收?”江照棠一口气吃了三种口味的糖,这会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问他。 萧砚礼无端想起早上在街上看到她被谢翊搂进怀里的情形,那会他并没有细看她脸上神情就走了,如今回想那画面却是模糊记不清了。 “没什么,问你手上那些绿色汁液哪来的。” 江照棠一噎,险些被嘴里糖块呛住,发出一阵咳嗽。 萧砚礼将巾帕丢回铜盆,抬手替她拍了拍后背,“吃够了就回去,你当我这是你江家膳房?” 江照棠将糖块咬碎,眨巴眼睛看他,“你不生气啦?” 萧砚礼面无表情回望她,“没,还气着呢。” 江照棠鼻尖皱了皱,“萧砚礼,你真难哄。” 听到她这句话,萧砚礼气极反笑瞪了她一眼。 她有哄过自己吗,一到这就掐自己竹子,拿糖球砸他,这会还要他蹲在地上伺候她,擦完脸擦手。 他从生下来还没这样伺候过人,她还是头一个。 “你打算哄我?”萧砚礼忽地问道。 江照棠这会情绪稳定不少,往自己嘴里又丢了块牛乳糖,眯起眸子点头,“对呀,你不是不高兴吗,我当然要哄你高兴。” 说完这句话她就等着萧砚礼说一句他已经不生气了,她可以回去了,然后她就抱着这一堆糖回去。 毕竟依着萧砚礼那孤傲性子,她可不觉得他是个会让别人哄自己的人。 “好啊。” “那就好,我回——嗯?你说什么?”江照棠从椅子上下来动作一顿,歪着脸看他。 “你既然要哄我,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萧砚礼看着这会懵懵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角,笑容恶劣,“正好我明日要入宫给八皇子九皇子还有十二皇子讲书,你来给我当小厮。” 打断姓谢的一条狗腿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要是知道自己来这一趟非但在萧砚礼面前丢了脸面,还将自己搭进去给他当小厮,她说什么都不会来。 从萧砚礼书房出来后,江照棠拎着几包糖块,当着萧砚礼的面翻上了他家的院墙。 “为何不走正门?”萧砚礼问道。 “你不是不许我走吗。”江照棠呛声。 “现在允许了。” 萧砚礼说这话时,江照棠正坐在院墙上理着裙摆,闻声轻哼,“你让我走我就走吗,我如今偏还不走了。” 看着那抹碧色身影一晃,眨眼从墙头跃下,萧砚礼眉梢轻扬,负手往回走。 刚回到书房没一会功夫,就瞧着苍洵贼眉鼠眼似是捡着个大乐子走进来,张口便是“公子,你猜我方才在侧门那听见了什么?” 萧砚礼低头拢袖研磨,头也不抬,“什么?” 只要不是江照棠又拾了糖块叉腰站在府门口骂他就行。 苍洵挤眉弄眼走近,道:“公子还记得早上在许记铺子前瞧见那对搂抱的男女吗?” 萧砚礼笔尖一顿,白净宣纸上晕开一点浓墨。 他面无表情扯了张新纸,“记得,怎么了?” “我方才在侧门听几个挑担的货郎说,那二人不知在街上起了什么矛盾,这男的竟是带了护院强行要将那姑娘掳走。” 萧砚礼再次顿住,缓缓抬起头看向苍洵。 偏生苍洵毫无察觉似的继续说着,“不过那姑娘倒是个厉害的,当街抽了把刀就往那郎君脖子捅。” 苍洵啧啧有声,“我听那几个货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那郎君脖子叫那姑娘豁了好大一口子,血流了一条街呢。” “许记铺子还有个伙计去官府报案了,也不知道那姑娘会如何。” 苍洵这会还在感慨着姑娘气性真大,全然没瞧见自家公子那双黝深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苍洵。”萧砚礼忽地出声唤道。 苍洵身子一个激灵,忙住了嘴挺直腰杆看向萧砚礼,“公子有何吩咐。” 萧砚礼看着他,手指轻轻抚过一个油纸包,嗓音无端透着几分冷冽,“去将许记铺子的伙计带来,我有话问他。” - 王三儿是个伶俐的,适才让名满华京的许记铺子挑中当跑堂的伙计。平时迎来送往的什么事没瞧见过,夫妇斗嘴的,姐妹争斗的,兄弟吵闹的,这当街碰上姑娘抽刀把人捅了的倒还是第一回。 他正抹着汗从衙门出来,寻思着买碗茶解渴。角落冷不丁走出个怀中抱刀的公子,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你就是王三儿吧,随我走一趟,我家公子要见你。” 王三儿登时腿软了,扶着柱子堪堪站稳。 莫不是早上那个公子知道他报官,这会买凶杀人来了。 王三儿暗道不好,头一扭就往巷子里窜。 然而没跑两步就叫身后那侍卫追上,轻而易举拎着衣领往一处府邸走去。 萧砚礼沉默看着跌坐在书房地板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言自己上有八旬老母,下有未足月的狗崽子要养,求自己放过他的王三儿,平静抬眸看向侍立一旁的苍洵。 苍洵心虚地转过脸。 公子只说要他把人带来,又没说用什么手段,他不过是强硬了些,谁知道把人吓成这样。 “给他拿一锭银子。”萧砚礼开口了。 王三儿哭声一止,擤了擤鼻涕,看着扔自己怀里的银锭发呆,懵懵地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眸子亮了。 倏然从地上爬起来,跪的端端正正,望着萧砚礼眼睛放光,跟看财神爷一样。 “小郎君有甚要问的,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他一脸泪痕混着鼻涕,萧砚礼微不可测皱眉,“我只问你早上在许记铺子前看见了什么。” 王三儿是个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萧砚礼问的什么。当即竹筒倒豆子,语调脆生地把上午的事说了个一清二白,从那漂亮的和仙娥似的姑娘一巴掌扇在那死皮赖脸男子脸上说起,再说到那男子喊来护院欲绑了那姑娘回宅子,却被那姑娘捅了一刀。 王三儿嘴皮子利索,短短一件事叫他说的和说书似的,苍洵抱剑站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就差要给他打赏。 “那姑娘临走前脸都白了,瞧上去吓的不轻。”王三儿原还想多说几句,好讨赏钱。可目光触及跟前坐着那公子冷的吓人的眼神后,登时把话咽回肚子里,不敢多说。 “叫人送他回去,还有那锭银子从你月俸里扣。”萧砚礼起身,行至衣架前换上一身夜行衣。 苍洵来不及心疼自己那锭银子,忙追问,“公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惩恶扬善。”萧砚礼抛下句话,拎着剑就出门了。 想到那哭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似的姑娘,再到她右手手腕刺眼的淤痕,萧砚礼心底就像有团浸满水的棉花堵着,沉甸甸又不舒畅,折磨的他心口不快。 于是不痛快的萧砚礼决心去找些痛快的事情做,譬如打断姓谢的一条狗腿。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譬如四处寻自家小儿子不见,遂打定主意明早要好生痛骂他一顿的萧夫人。又譬如只是出门寻个大夫的功夫得知自家府里进贼了的谢夫人,这贼人不仅闯进内院还打断了躺在床上养伤谢翊一条右腿。 次日一早,江照棠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来,正要开口喊人,才一出声,嗓子就粗哑的厉害。 外间听到响动的揽月匆匆捧着巾帕等物进来,伺候她洗漱。 洗净脸,又用帕子包了冰块敷眼睛,江照棠才觉清醒,“去替我寻身男子衣袍来。” 揽月找来身靛青色圆领窄袖长袍服侍江照棠换上,又替她梳了个男子的发髻,满头青丝尽数用莲花小冠束起。 江照棠扔下冷敷的冰块,对镜打量起来,见镜中映出个风度翩翩的小郎君,满意地勾了勾唇。 揽月却是立在身后,愁容不展,“小姐当真要入宫当萧公子的小厮服侍他?” “你不必担心我,我又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初到邙山头几天我还伺候过师兄师姐他们呢。”江照棠转过身,拍着揽月肩头,语重心长安抚。 揽月压根笑不出来。 她哪是担心小姐,她担心的是被小姐伺候的萧二公子。 小姐那两位师兄师姐为何只叫她伺候了两日功夫,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你怎么能吃我吃过的点心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匆匆用了盏梗米粥,濯了濯手在巾帕上一擦便揣着一兜零嘴坐上马车寻萧砚礼去了。 这宫中规矩繁多,再加上萧砚礼这厮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竟是能为三位皇子授书,规矩更是多。江照棠拍了拍自己怀中鼓鼓囊囊的零嘴,饿着谁都不能饿着自己这张嘴。 临至萧府,江照棠打起帘子,探出张嫩白面孔正要下去,就听得府门口传来一声妇人的呵斥,听着声音甚是耳熟。 “萧砚礼你如今是胆儿肥了,竟敢夜不归宿!” 江照棠眉梢一扬,顿时帘子一放坐了回去,剥着瓣橘子,竖起耳朵偷听。 边往嘴里丢瓣甜滋滋酸溜溜的柑橘,边听着萧夫人斥骂萧砚礼,江照棠早起的怨气都消了。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乐子看。 听着听着萧夫人声音越发低微,江照棠直起身,身子贴着马车内壁,一脸认真地偷听。 “哗啦。”帘子忽然叫人掀开,两张神情各异的脸撞进彼此眼中。 一个心虚,一个冷淡。 萧砚礼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堆橘子皮上,伸手捻起一块,抬眸看着她,“怎么,没吃早膳就过来了?” 江照棠舔了舔唇瓣橘子汁水,垂眸没敢看他,支支吾吾道:“啊对,这不是怕误了你进宫时辰,没敢吃早膳。” 原以为自己这拙劣借口很快就会被他拆穿,说不准还要招来一顿冷嘲热讽。 不曾想眼前忽地多出个油纸包,澄黄的纸包着白嫩嫩的糖蜜糕,尚且冒着热气。 “早上别吃那些,伤胃。”说着,一只骨节纤长泛着冷白的手伸到自己眼前。 江照棠捧着糖蜜糕嗅了嗅,茫然看着他,“嗯?” “橘子,给我。”萧砚礼言简意赅,点了点印着个牙印的糖蜜糕,“你吃这个。” 江照棠不明所以,从怀中掏出剩下两个橘子,放在他掌心。 掌心被轻轻挠了一下,萧砚礼眸光一颤,将两个橘子放在案几上,闭上眼睛小憩。 马车骨碌碌驶动,帘子轻晃,偶有天光泄入,照在对面闭目养神的人脸上,晃的他眉心轻动,一副被扰了清梦的模样。 江照棠咬着甜滋滋的糖蜜糕,不动声色侧身挡住帘子。 马车里再度昏暗下来,只有油纸窸窣轻响和几声轻微的呼吸声。 糖蜜糕份量有些多,江照棠来时又是吃过早膳的,这会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有些可惜地盯着剩下半块糕点,不知该怎么处理它。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撑着脸休息的萧砚礼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瞧见捧着半块糕点,眉心轻拧一脸惋惜的小姑娘。 她脸上还沾着点蜜糕屑,有些像蒋疏白送来的那只猫崽子。 “吃饱了?”萧砚礼动了动酸痛肩膀,嗓音有些喑哑。 江照棠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吃不下了就给我。”萧砚礼说道。 江照棠只当他要把蜜糕丢了,一脸心疼地递过去。 不想萧砚礼接过,就着她咬过的痕迹咬了一口。 “!”江照棠。 江照棠以为自己昨晚没睡好这会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瞧见一身臭毛病连衣服都不让自己碰的萧大小姐吃自己吃过的糕点呢。 江照棠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再次睁眼看过去。 然而眼前人面色从容淡定,修长的手指握着白嫩蜜糕,举止优雅,速度却不慢,三两下就吃完了。 江照棠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吃过的糕点吃完。 “你——”江照棠眉心紧皱,犹豫片刻,充满关怀地询问,“你是不是也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萧砚礼垂眸将油纸捏做一团,丢进旁边的竹篓,掀起眼皮看她,“也?” 江照棠悻悻收声,生怕他再提起熬姜汤那一茬,小声又别扭道:“那块蜜糕我都吃过了,你吃它做什么。” 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萧砚礼在关外那几年饿极了连草根都挖了与人分食,这会区区一块蜜糕自然算不得什么。 他虽平日毛病多,衣裳器物不叫旁人触碰,但对于食物却是极珍惜的。 更何况—— 他昨晚还做了一宿的贼,被谢府那几个蠢人跟了一晚上,天色乍亮时分才得以脱身回府。 “你不是都听见了么。”萧砚礼淡声道,“我早上左脚才踏进家门,右脚都没迈进去,就被母亲扫地出门。” “饿的慌吃你一块糖蜜糕不行吗?” 被他直白点出来,江照棠心虚咳嗽几声,“行行行,当然行,你买的糕点你说了算。 “不过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夜不归宿喝花酒?”江照棠话题一转。 男子夜不归宿除了那点子事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 萧砚礼目光幽幽望向她,忽地极轻笑了一声,莫名透着分冷意,叫江照棠有点坐立不安。 “你懂的倒是不少。” 听着熟悉的夹枪带棒的语气,江照棠舒服了,抬起脸瞪了他一眼,“怎么?叫我说中了?”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都不是好东西。”江照棠低声嘟囔。 也不知道他这个脾气逛花楼是不是还要提前叫花娘们斋戒三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才能近身伺候。 驾车的马突然长长嘶鸣了一声,马车晃动两下停了下来。 江照棠正要打起帘子询问,对面萧砚礼快她一步,问道:“怎么回事?” 驾车的是萧府马夫,这会瞧着跟前突然窜出来的几个家丁,擦了擦头上虚汗,“回二公子,是谢府的人上衙门报官去,险些碰着咱们的马车。” 说完,车夫皱眉瞪了眼那几个风风火火的家丁,小声抱怨了几句。 在街上跑这么快,身后有鬼在追啊。 江照棠在听见谢府报官几个字眼顿时眸子微瞪,掀起车帘一角往外张望。 萧砚礼瞧了她一眼,把人拉回来坐好,“看什么,你未婚夫家的热闹这么好看?” 听见未婚夫这三个字,江照棠登时恶心坏了,没好气斜了他一眼,“别拿这三个字恶心我,我只是想瞧瞧他们去官府干什么而已。” 她昨儿个捅谢翊那一刀有些狠了,昨天一整天都不见谢家的人上门,谁知道是不是憋着等今天报官抓她呢。 萧砚礼看着坐立不安,时不时就想往窗外张望的人,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昨晚他吃了什么菜,“昨夜谢翊被人打折了腿,谢家报官应当是为这事。” 过来替主子研墨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正透过帘子缝隙望着谢府那些家丁呢,闻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愣愣转过脸,看着萧砚礼,“你刚刚说什么,谁被打断了腿?” 萧砚礼掀了掀眼皮,“谢翊,你嘴里那个恶心人的东西。” 下一瞬他就瞧着那小姑娘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倾身凑到自己跟前盯着自己。 香气袭来,是她身上特有的茉莉清香。 萧砚礼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眉心轻蹙,“做什么离这么近?” 离得这样近,那节白腻的粉颈实在晃眼,隐约还能瞧见下方锁骨上的一粒红痣。 “坐回去,别靠这么近。”萧砚礼垂眸斥道。 江照棠哼哼两声,端端正正坐回去,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半点也不掩饰,“你怎么知道谢翊被人打折了腿,哪条腿啊?右边那条左边那条还是……” 江照棠古怪笑了两声,“还是中间那条?” 萧砚礼面色不变,将她脸上那抹快溢出来的笑容收入眼底,“右边那条。” “啧,可惜了,怎么就没三条腿都给他打断呢。”江照棠惋惜,正要感慨是哪位义士做的伟事,忽地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 先不说萧砚礼怎么对谢翊的事情了如指掌,昨晚谢翊被打折腿今日一早就被他知道,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堂堂伯府世子在家被人闯入打断了腿这样的丑事,谢府上下应当一力瞒着才是,还不至于这么无用,短短几个时辰就传的别府皆知。 再联想萧砚礼好端端一整夜没归府。 江照棠眯起眸子,有些诧异又有些自我怀疑,拾起桌上一粒杏仁丢向萧砚礼胸口,“萧大小姐,你昨晚夜不归宿做什么去了?” 萧砚礼掸了掸衣袖,把杏仁拾起来放回原位,“你不是都说了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自然是喝花酒去了。” 这股阴阳怪气的劲。 江照棠磨了磨牙,她现在确信萧砚礼昨晚定不是喝花酒去了。 只是接下来无论她怎么旁推测敲地盘问,萧砚礼就是不肯说,最后被她问的烦了,闭上眼打盹。 临到宫门口,江照棠和萧砚礼被请下来搜身检查,确保没有携带利器进宫。 入宫的通道狭窄逼仄,两面是高耸苑墙,天空被这道狭窄宫道划成细窄一段。 江照棠并肩和萧砚礼走着,然而才走几步就叫萧砚礼横了一眼,“你见哪家小厮是走在主子前面的?” 江照棠挑起一边眉毛,停住脚步等萧砚礼走出几步远才不紧不慢跟上,咬牙低声道:“满意了吗?萧大人。” 萧砚礼没有回话,二人就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给皇子授课的重华宫而去。 虽是初春时节,宫里的花儿各色交错着开了,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江照棠垂首跟着萧砚礼来到一方帷幕后落座。 三个皇子和他们二人隔了段距离,中间垂着一方宽阔的帘帐,双方都只能看见彼此隐隐绰绰身影。 江照棠原还有些压力,生怕和几个皇子面对面而坐,自己不好偷懒吃零嘴。 这会帘子一隔,她偷懒都光明正大起来。 八皇子九皇子是双生子,为宫女出身的仪贵人所出,如今不过六岁年纪,这会跟着萧砚礼摇头晃脑念《孝经》。 而独自一人坐在右边的十二皇子是良妃所出,身上珠玉锦缎,通身珠光宝气,便是手边的一方砚台都是珍品,他似乎不耐烦听书,没一会功夫就没声了。 萧砚礼也不出声教训,只管教自己的。 萧砚礼念完天子章,忽觉口渴,伸手去够茶盏,却是摸了个空。 扭头看去,只见自己那位小厮正一手握着鲜嫩润白的新荔,另一只手端着自己茶盏喝了口茶水,像是荔枝吃腻了,喝口茶水解渴。 萧砚礼放下书,轻咳了一声。 那边几个皇子顿时停下手里动作,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帘子后身影。 江照棠也停下了动作,她看了眼手里才剥好的荔枝,又看了眼萧砚礼,忍痛膝行几步将荔枝送至他唇边。 懂了,萧砚礼这是要她这个小厮伺候他了。 萧砚礼面无表情看着她。 江照棠自是看不出他那死水一般眼睛里写的什么意思,她又不是苍洵,只当萧砚礼嫌弃自己服侍的不够尽心。 于是她略带讨好地直起身子,葱白指尖捏着荔枝肉往他唇边又送了送,眼巴巴望着他。 汁水顺着手指淌下,黏腻的感觉让江照棠有些不舒服皱眉,于是小声催促,“快吃呀,宫里这荔枝怪甜的。” 柔软的果肉碰上唇瓣,清甜气息往鼻子里钻。 萧砚礼无端想起早上在马车看到的情形,她的脸颊白嫩嫩的,和那块糕点一样,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同糖蜜糕一样甜。 萧砚礼气息一乱,那边跪坐在地上的江照棠则是失了耐心,抬手掐着他下巴把荔枝塞进去,恶声恶气,“我手都举酸了,闭嘴快吃。” 瞧着萧砚礼机械动着嘴巴咀嚼嘴里果肉,江照棠寻了块帕子擦手,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就不能惯着。 你看好声好气哄他吃他不吃,非得她掐着下巴才肯吃。 香甜生津的果肉在唇齿间被撕咬碾碎,萧砚礼看着低着头不知做什么的江照棠,盯着她发顶,喉结一动,将果肉咽下。 江照棠擦净手,掌心摊着块帕子凑到他下巴处接着,“核呢?” 萧砚礼抿唇转开视线,“忘了。” 说完,他拾起《孝经》继续通读解释释义。 江照棠则是狐疑盯着他,这人怎么回事,吃荔枝不吐核,饕餮吗? 殿外清风徐徐,吹动帷幕轻晃。 萧砚礼再次停下讲课的声音,因为他嘴里被塞了一瓣橘子,酸酸甜甜的。 他咽下这瓣橘肉,偏过脸去看一旁脸颊鼓鼓囊囊的小姑娘。 一整个橘子,他这个当主子的就分得一瓣,她这个当小厮的倒是分了整个。 江照棠眸子眯了眯,将嘴里橘子咽下,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又怎么了。 萧砚礼轻呵一声,屈起食指轻轻叩着桌案,“过来,替主子研磨。” 听到他这声主子,江照棠不爽地轻啧一声,但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信念,挽起袖子跪坐在他腿侧,握着墨块慢慢磨起来。 动作间,袖子垂落,眼看要沾上墨汁,被一只手捏住。 手腕忽地被握住,江照棠抬起头去看始作俑者。只见他睫毛低垂,一手攥着自己手腕,一手替自己卷着袖子。 “我叫你研磨,不是叫你洗衣裳。” 师兄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生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手腕,热意顺着手腕攀沿,似一簇无名野火在她身上点燃。 江照棠快被这股火折磨死了,偏生萧砚礼还不肯放过自己。 “墨磨得太稠了。” 江照棠认命添了些水,下一瞬就听那淡漠嗓音继续说道:“水添多了。” “喀拉。”墨锭划拉砚台发出轻微噪音。 江照棠皮笑肉不笑抬头看他,“小的伺候不周,不如大人亲自来。” 说着她把墨锭一丢,束手瞧着萧砚礼。 萧砚礼瞥了眼被她折腾的乱七八糟的砚台和墨锭,平静开口:“是谁说要哄我高兴的?” 说完不忘挑眉看一眼江照棠。 江照棠脸上笑意一僵。 萧砚礼拾起墨锭,挽袖研墨,嗓音不咸不淡:“到头来却是随我来宫中趁吃趁喝来了。” 江照棠忙心虚地去夺他手上墨锭,谄媚道:“大人您歇着,磨墨这等脏手的事怎能让您操劳呢,还是让小的来吧。” “嗯?大人?”看着自己去掰墨锭的手被萧砚礼虚握住,江照棠抬眸瞧他。 却瞧见萧砚礼正盯着那块墨锭出神。 “萧砚礼。”江照棠压低声叫他。 正盯着那只纤白的手出神,冷不丁被喊了声名字,萧砚礼回过神,松开握着墨锭的手。 江照棠忙拾了墨锭端端正正跪坐好,开始研墨。 而帷幔外的八皇子久久不见帷幔后的萧砚礼出声,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捧着书往前走了几步,“萧夫子,方才您讲的那句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我有一字不解。” 帷幕后忽地小小惊呼了一声,同时伴随着东西跌落的声响。 江照棠视线飘忽不定地瞧着被自己打翻的砚台,以及正正好好泼在萧砚礼小腹位置的一大滩浓墨。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被这张桌子绊了一下,你信吗?”江照棠万分诚恳地看着萧砚礼,指着案几上突起的一处雕饰。 萧砚礼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有说话。 分明这人神情和上一秒毫无变化,可江照棠就是诡异地从他脸上看出不爽两个字。 “咳,我给你擦擦。”江照棠缩了缩脖子,抽出帕子俯身凑近。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这墨水打翻的地方有些不合时宜。 盯着那段从衣领中显露出来的白腻如羊脂玉的脖颈,萧砚礼喉咙一紧,伸手拍上她肩膀想叫她起来别擦了。 偏生这时候八皇子听见里面响动,好奇掀开帷幕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景象,为何会有个身量纤细的小厮伏在萧夫子那个位置,萧夫子的手还揽着他肩膀。 八皇子圆润的包子脸登时就红透了,摔下帘子跌跌撞撞坐回到自己席位前,刚才瞥见的画面久久不能从脑中散去。 萧砚礼抬头看了眼晃动的帷幕和一闪而过落荒而逃的人影,平生难得觉出分窘意,迅速拎着江照棠把人丢在旁边,恼道:“别擦了,去给我找件外袍来。” 江照棠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好端端的这人怎么又恼了,只当自己把墨水泼他身上惹他不快了,旋即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看他,叮嘱:“那你乖乖坐着,可别乱跑,我这就去给你找衣裳。” 萧砚礼摩挲着指腹,强忍着心头的羞恼,转过脸不搭话。 出了重华宫,江照棠后知后觉她该找谁要衣裳。 总不能随便闯进间宫殿,问“你好,能给我件外袍吗,我家大人被我笨手笨脚弄脏了衣服。” 江照棠觉得自己敢这么做,今晚这宫里就能多一条冤魂。 就在她思忖着要不要出宫寻宫门口的苍洵问问有没有带多余的袍子,一片繁花锦簇的角落转出道明黄色身影来。 江照棠心头一紧,忙垂首侍立,只等着贵人过去。 不曾想那明黄色的衣袍越走越近,最后竟是停在自己跟前。 “本王瞧你似有几分眼熟,抬起头来与本王瞧瞧。” 听着这熟悉而又中气不足的声音,江照棠心里咯噔了一下。 齐连衡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怎么会在这。 见自己不回话,对方伸手想掰过自己下巴。江照棠连忙后撤半步,认命地抬起头,低声请安,“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金安个屁,他怎么就没掉进哪个湖里淹死。 看着清如芙蕖的面庞,齐连衡勾了勾唇角,语气玩味,“是你啊,那日春狩上和萧砚礼一队的女眷,叫什么来着?” 江照棠瓮声瓮气回话,“回三殿下话,臣女江照棠。” “照棠,倒是个好名字。”齐连衡伸出手,狎昵地落在江照棠脸颊,像蹭小动物一般蹭了蹭,“可是取的月下海棠之意?” 江照棠在他手贴过来时就愣在原地,当即偏过脸躲过。强忍住心底的厌恶,再三告诫自己这是皇子,吐在他脸上自己是要被打个半身不遂的。 见江照棠躲闪,齐连衡眸中划过暗色,怪笑两声,“本王问江姑娘话呢,江姑娘为何不答?” 江照棠磨了磨牙,垂眸不去看他,随口敷衍了两句。 她都离开这么久了,萧砚礼这厮若有几分良心,这会该出来寻自己了吧。 “殿下,秦家送东西来了。”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从转角走出来,抬手托着一方锦布垫着的托盘。 内侍正好跪在江照棠和齐连衡右边,江照棠余光瞥见托盘上泛着莹润光泽,似是块漓龙玉佩。 不过吸引她注意的不是那块玉佩,而是玉佩下坠着的同心结。 同心结寓意夫妇美好,永结同心之意。 寻常同心结为单色,或是纯白或是浅黄,而那块漓龙玉佩下的同心结却是红黄双色,上方还穿了一颗圆润朱砂。 江照棠死死盯着那枚同心结,瞳孔震颤。 这种样式的同心结她也有一个,是当初在邙山学艺时,师兄编制的残次品,丢给她当哄小孩的玩意。 那会她年纪尚小,不知同心结意思,被师姐撞见后,当即暴揍了一顿师兄,要求他不准乱给这种东西。 不过那枚同心结因着模样与众不同,到底还是被江照棠留了下来。 事后她还曾悄悄问过师兄,为何他的同心结是双色,上面还穿了一颗朱砂。 师兄笑的爽朗,把早上师姐给她梳好的发髻揉的散乱,直言他是送给留在华京的心上人的。 心里有事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齐连衡正为着内侍扰了自己谈话不快,余光瞥见江照棠死死盯着那块玉佩,顿时挑了下眉,拿起玉佩轻轻抚摸。 “江姑娘认得这块玉佩?”齐连衡眯起眸子问道。 这玉佩来历可不详,这江照棠若是认识,他还倒觉得晦气。 江照棠抿了抿唇,掩去眸底神色,让自己尽量语气平和,“并不认得,只是见玉佩下坠着的穗子编的巧妙,适才多看两眼。” “哦?”齐连衡目光这才落到下面的同心结上,伸手掂了掂,“是巧妙,本王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同心结。” 随手把玉佩丢回到托盘上,齐连衡颇有兴趣盯着江照棠,“还不曾问过江姑娘怎的在宫中,可是哪位娘娘相邀?” “若是得空,不妨往本王宫中一坐,本王倒是有不少话想同江姑娘说呢。” 齐连衡语气亲昵,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江照棠眼皮一跳,被他恶心的够呛,正要寻法子推拒。 “不巧,她是跟我来的。”清冷的嗓音乍然响起,江照棠和齐连衡齐齐回头看去,就看到萧砚礼换了身月白锦袍,眉目疏冷地望着此处。 江照棠看着萧砚礼,头回觉得此人身形伟岸,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还愣着做什么,回去研墨。”萧砚礼远远站着,朝他伸出手。 江照棠感动的热泪盈眶,决定一会萧砚礼事儿再多她也不骂他了。 “慢着。”齐连衡一把攥住江照棠手腕,暧昧地揉弄,“本王与江姑娘一见如故,想请江姑娘喝盏茶,不知江姑娘可否赏脸。” 江照棠顿时寒毛倒竖,没等她开口婉拒,拉着她的那只手就被人掰开。 不知几时走近的萧砚礼慢慢掰开齐连衡的手,将他的手甩到一边,抽出帕子替江照棠擦手,毫不避讳道:“下次注意点,少碰脏东西。” 说完,不忘抬头看向气的脸色青白交错朝自己狞笑的齐连衡,“我并不是在说殿下,殿下不会误会吧?” “怎会。”齐连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萧砚礼朝他勾唇微笑,牵过江照棠的手,“殿下没有误会就好。” 萧砚礼忽地话锋一转,“不过殿下前几日不是刚叫陛下申饬,要殿下闭门潜心思过吗?” 见萧砚礼敢明晃晃威胁自己,齐连衡险些没绷住。 萧砚礼轻飘飘在他脸上扫了一眼,敷衍地行了一礼,拉着江照棠往回走,“殿下既是还要抄写经书,萧某就不打搅了。” “走了,回去好好给我研墨,再敢打翻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照棠被他牵着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走,右手捏成拳头,若有所思回望盯着自己的齐连衡。 回到重华宫第一件事,就是被萧砚礼按在铜盆里洗手。 瞧着他拉着自己右手要往盆里浸,江照棠连忙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我自己来。” 萧砚礼瞧了她一眼,递了一块香胰子给她,“洗干净点,脏死了。” 江照棠忍气吞声用左手接过香胰子,拉着脸道:“知道了,你别在我旁边站着,当心溅你一身,又要使唤我去拿衣服。” 萧砚礼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身出去了。 看到萧砚礼身形消失在门口后,江照棠长舒了口气,摊开攥成拳头的右手,上面躺着一张字条,昭阳宫。 昭阳宫是齐连衡的宫殿,这字条也是齐连衡趁刚才动静塞自己手里的。 强忍着心里的恶心,江照棠把字条撕的粉碎,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萧砚礼正讲完一段书,撑着脸翻看下一页,身旁垫子一沉,坐下个人。 萧砚礼头也不回,“手洗干净了?” 江照棠撇了撇嘴,摊开泡的发白的双手,“喏,就差搓层皮下来了。” 那香胰子都要叫她洗完了。 萧砚礼满意了,推了一盏晶莹个大的葡萄过去,“宫人刚端来的,吃吧。” 江照棠心里头装着事,瞧见葡萄也提不起胃口,敷衍道:“我是下人,您是主子,哪有下人吃主子东西的理,会被拉出去乱棍打死的。”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语气,萧砚礼把头转过来,看着她。 江照棠被他看的有几分心虚,以为自己心里的盘算被他看出来了,色厉内荏喊道:“看什么,我哪句说错了,我现在不就是你下人吗。” 萧砚礼沉默地捻起一粒葡萄,细致剥干净皮,送到她嘴边,“吃吧。” 江照棠一惊。 “方才之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有失分寸,不该叫你在一人在宫里乱转。” 他那会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钻出来,他本能地就把江照棠打发走。 江照棠攥着手扭捏了一会,伸手接过葡萄吃了,含糊不清道:“你知道就好,我原谅你了。” 萧砚礼眉梢轻扬,只觉得她惯会顺杆往上爬的。 在重华宫浑水摸鱼一整日,肚子叫宫里的糕点膳食水果装满,江照棠心满意足起身随着萧砚礼出去。 才出重华宫,江照棠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个贼眉鼠眼的内侍,见着自己出来,直往自己使眼色。 江照棠垂下眸子,没去搭理。 和萧砚礼又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说道:“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重华宫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我吩咐了揽月来接我。” “我和你一起回去。”萧砚礼说道。 江照棠眼皮跳了跳,“不必了,左右这出宫的路我也认得,腰牌我也有,用不着麻烦你。” 没等萧砚礼出声,江照棠急急截住他话茬,“左右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别叫萧夫人等急了又把你赶出家门。” 萧砚礼眸子虚眯,深深看了眼着急赶自己走的江照棠,“好,宫门申时下钥落锁,你注意时辰。” 送走萧砚礼,江照棠唇瓣紧抿,沉着脸找到那个在重华宫门口探头探脑的内侍,“带路吧。” 大皇子就是师兄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宫门口 “公子?”苍洵看着抿唇盯着自家马车出神的萧砚礼,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这马车有哪里不妥?” 萧砚礼偏过脸看他,“你来时可有见到江家的马车?” 苍洵连忙摇头,指了指周围零星几辆马车,“属下来的早,半个时辰前就在这了,还未曾看到过江家的马车。” 萧砚礼顿了顿,“谢家的呢?” 苍洵:“啊?” 萧砚礼自知失言,抿了唇不言。 “天色也不早了,公子还是快些上车吧。”苍洵催促。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张寻着拙劣谎话,眸色躲闪的脸,萧砚礼轻轻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即将落锁的宫门。 江照棠,你最好真是有东西落在重华宫了。 - 江照棠由内侍领着一路穿过扶疏花木,绕过层叠掩映的飞阁楼台,站在白玉阶上,眯起眸子望着大开的殿门。 殿内昏暗,似一张吞食人的野兽之口,零星两盏烛火,便是凶兽炯炯双目。 “江姑娘,请吧,殿下已在殿内等候姑娘多时了。”内侍掐着把尖细嗓子,躬身抬手。 江照棠瞥了他一眼,忽地问了一句,“我今日过来这事没人知道吧?” 内侍一怔,只当她未出阁的姑娘要脸面,不想被传闲话,旋即笑着说道:“今日之事只有江姑娘知,三殿下知。” 见江照棠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内侍笑容更深了,“至于咱家,不过是供人差使的器物,器物哪会长嘴乱说话,江姑娘只管放心。” 有了他这话,江照棠安心了,不过登了几阶台阶忽又旋过脸,道:“我不喜人打扰,殿外伺候的人都退远些。” 内侍神情古怪看了眼江照棠,很快垂首应声,“这是自然。” 踏进寝殿,江照棠敏锐嗅到一股香甜发腻的气息。 大齐男子也熏香,不过以清淡为主,这等甜腻香气也就一些勾栏瓦舍爱用。 齐连衡贵为皇子,清华尊贵的人物,就算再放浪肆意也不会在身上熏这样甜腻的香气。 江照棠不动声色往嘴里丢了粒朱色药丸,抬步朝帘幔后影绰身影走去。 身后殿门应声而关,原先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这会也都不见了。 江照棠唇角微勾,在帘幔外一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不动声色:“不知殿下召我来此有何话要说?” 帘幔后轻轻笑了一声,一只手撩起帘幔,眸光放肆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圈,单手撑着脸,“过来,离本王近些。” “本王有体己话要与你说。” 江照棠险些恶心的吐出来,五指悄然攥紧成拳,粲然一笑,顺从地贴近满脸淫邪之色的齐连衡,嗓音娇柔,“好啊,不知殿下想与我说些什么呢?” 看着乖巧柔顺的江照棠,齐连衡心痒难耐,勾起她垂下的一缕发丝,凑近鼻尖轻嗅,“坐到本王怀中来,听本王慢慢与你说。” 眼前身影动了,齐连衡满脸期待地调整了下坐姿,只等着温香软玉入怀。 低垂的头忽然抬起,对上那双冷的出奇的眸子,齐连衡先是一愣,继而心头无端涌起股寒气。 他下意识想逃,屁股才离开垫子,后颈骤然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扑倒在案上。 江照棠犹嫌不解气,抬脚狠狠照着他手臂狠踹两脚,方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拨开塞子,想起师姐交待过此物不能多饮,不然会有离魂痴傻的症状。 江照棠冷笑两声,粗暴地掰开齐连衡嘴巴,把瓷瓶里药液尽数灌入。 末了,在他脸上狠抽两巴掌,等着人悠悠转醒。 齐连衡目光空洞地抬起头,看着江照棠。 江照棠扫了他一眼,询问了他几个基础的问题,见他照答无误,毫无凝滞,便放下心来。 从角落里拾起那块漓龙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问你,这玉佩哪来的?” 齐连衡张口便答:“玉佩是大皇兄那个贱人给秦昭昭的,本王要秦家献上来的。” 听着他一口一个贱人,江昭棠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抽过去,“好好说话。” 全大齐最贱的那个人就是你。 挨了江照棠一巴掌,齐连衡身子一栽,慢腾腾再次抬起头,双目无神看着江照棠,等着她下一个问题。 “这玉佩上的同心结呢?也是一早就在玉佩上的吗?” 齐连衡点头说是,“秦昭昭视此物若珍宝,上面的同心结一直都有。本王见不得她和大皇兄恩爱,恶心。” 江照棠揉了揉手腕,又是一巴掌,“你也配说人家恶心。” 齐连衡闷哼一声,一头撞在桌案上,酒杯果盏滚摔在地上。 瞧了齐连衡一眼,江照棠盯着那枚同心结,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匪夷所思又让她心惊的猜测。 她死死攥着那枚同心结,拽着齐连衡衣领把人拽起来,盯着他眼睛,语气冰凉,“我问你,大皇子可有小字。” “有,小字寻舟。” “哗啦。”是江昭棠不慎碰翻手边书案,书本倾倒的声音。 她双目错愕看着齐连衡,“你说什么?” 齐连衡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大皇兄,齐玦,小字寻舟,齐寻舟。” 江照棠先是觉得荒诞莫名,她跌撞着攥着手里玉佩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环顾了圈寝殿,震颤的心神慢慢归拢。 齐寻舟,齐玦,大齐大皇子。 江照棠咬着牙,默默将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串在一起,想起自己初见师兄时问他家世。 那厮是怎么答的来着,不过是云州康郡王名下不受宠的庶子,这才被送到邙山来学艺。 想到自己一腔真心,连自己有谢翊这么个狗东西未婚夫都同他说了,他倒是好,诓瞒了自己和师姐两载。 这也难怪,难怪为何半年前齐寻舟失了音讯,连根鸟毛都没给她和师姐送。 原是在关外失了踪迹。 想到关外那场惨烈的战役,江昭棠定了定心神,躬身把齐连衡拖起来。 正待她要问关外那一役齐连衡有没有动手脚时,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响动。 “萧二公子!萧二公子您可不能进去啊!这里可是三殿下的昭阳殿!” 江照棠,你落在重华宫的东西呢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我的小厮走丢了,有人说在三殿下的昭阳殿见过。” “我不过是来寻她而已,找到人就走,急什么。” 随着萧砚礼的话语,殿门轰然推开,新鲜的空气涌入殿内,殿内积蓄的甜腻香气争先恐后往外钻。 这样浓重的甜香,熏得萧砚礼后撤半步,下一瞬沉着脸大步跨进殿内,“江昭棠,你在哪里!” 江照棠正站在帷幔后,手里还拎着齐连衡这个死猪的衣领,听着外间急切的呼唤和纷乱的脚步声,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 谋害皇子,她死到临头了,这会给师姐写信,让她别挖草药了回来捞自己还来得及吗? “江照棠!江——”萧砚礼这会面色难看的紧,视线四处逡巡扫视,直到那大片帷幔后钻出个脑袋,明眸皓齿,还有脸上熟悉的心虚。 呵,找到她了。 萧砚礼说不清自己这会是什么感受,像是四处乱窜的焦虑惊恐有了归处,吊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江照棠原是想看看萧砚礼有没有带其他人进来,却被萧砚礼脸上的狠戾吓了一跳。 这家伙看着好凶啊,活像有人欠了他千百两银子不还一样。 “你……你怎么在这?”江照棠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朝他讨好一笑。 萧砚礼盯着她,唇角缓缓上扬,眸中却似千年不化的霜雪,冻的江照棠直打颤。 “你说呢?”萧砚礼掀开帘子,扫过帘后的景象,“这就是你落在重华宫的东西?” 江照棠尬笑不说话。 “一个猪头,难为你从重华宫寻到昭阳殿。” 江照棠急急忙忙直起身去捂住他嘴,小声道:“辱骂皇子你不要命啦!” 唇瓣忽地叫柔软的手贴上,那双明亮略带惊恐的眸子与他挨的极近。 萧砚礼甚至能看清她右边眼尾下方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原来她这儿也有颗痣,不偏不倚生的这般隐晦,又这般可爱。 萧砚礼垂眸握住她手拿开,“比你毒害皇子来的好。” “你——”听出萧砚礼话外的意思,江照棠气的攥着拳头捶了他一下。 “闭嘴,要不是你突然闯进来我都料理干净了!” “哦?怎么料理?把这头死猪沉塘吗?”萧砚礼挑眉问道。 江照棠见他没完了,又见寝殿没人闯入,就他俩——哦,还有个猪头,便悄声把师姐给她的药说了。 萧砚礼听完眉心拧起,“你说他吃了这药会在脑中自动生成一段记忆覆盖这段时间的记忆。” “对呀。”江照棠点头,“我师姐的药是不是很厉害?” 萧砚礼瞥了她一眼,轻嗤,“你觉得这种草包脑子里会生成什么记忆?” 江照棠正要说不就是生成他和人翻云覆雨的记忆吗,后知后觉这会被他带进殿里的人不就是自己,那他脑子里幻想的翻云覆雨的人不就是—— 江照棠顿时干呕起来。 萧砚礼冷笑勾唇,伸手替她抚背,“怎么,这会觉得恶心了?” 江照棠干呕的眼眶发红,推开萧砚礼的手,艰难开口,“也不一定吧,我下的剂量大,他醒来变成傻子也没准。” 萧砚礼懒得同她说,将人拽到自己身后,一盏茶水泼在齐连衡脸上。 齐连衡悠悠转醒,看着萧砚礼先是迷茫,后是惊怒,但是不等他张口喊人,后颈再次熟悉的剧痛,他昏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呀!”江照棠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着急叫道。 这会齐连衡虽是不记得她,可是记得萧砚礼啊,定要记恨上他了。 “他诱拐我府上小厮,我揍他一下出气怎么了。”萧砚礼冷嗤,拉着江照棠朝外走。 这殿里不知熏的什么香,闻久了竟是让他头晕。 因为此事隐秘,齐连衡今日也没让多少人守在殿门外,是以这会殿外两个内侍通通被苍洵制住了。 那两人看到萧砚礼带着江照棠大摇大摆走出来,急的出声就要喊人。 萧砚礼轻飘飘一眼扫过去,“陛下禁足期内,不思悔过,强掳官宦女眷进殿行不轨之事。” “若是想叫自己人头落地,自己伺候的主子受陛下雷霆震怒,你们大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试试。” 说罢,他扭头看向身后狐假虎威威胁两个内侍的江照棠,“至于你,满口谎话,欺上瞒下,回去罚抄十篇大字,明早交给我。” 江照棠顿时眸子瞪圆了,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 她也要? 凭什么,她明明也是受害者! “再瞪我一眼,翻倍。” 江照棠偃旗息鼓了,垂头耷脑跟着萧砚礼坐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行进,江照棠后知后觉想起萧砚礼当年似乎在边关待过一阵,和大皇子——她那个骗子师兄算是同僚。 她收拾一番情绪,挤出个笑看向萧砚礼,正要询问他两句关外的事。却见他眉心紧锁,抵着额头似乎在忍耐什么。 江照棠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吧,萧砚礼该不会是中药了吧? 江照棠顿时问话的心思都没了,整个人往角落处缩了缩,戒备盯着他,紧张不安道:“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身上热的慌?” 江照棠艰难地问出下半句话。 萧砚礼睫毛颤动,拧眉抬眸看向她,面上带着讥讽,“躲这么远坐什么,我就是中药了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照棠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厮是什么意思?看不上自己? 齐连衡那个满脑子稻草的草包都看得上自己,他凭什么看不上自己。 江照棠也不知自己哪来的火气,掏出怀中那个小瓷瓶,砸在他怀里,“赏你的,拿去吃了。” 萧砚礼拾起瓷瓶,没有再看她。 方才那一眼他只顾盯着她脸看,柔粉色唇瓣张张合合,沾着莹润水色,看上去很好亲。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当真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几粒朱色药丸倒在掌心,萧砚礼拾起一粒吞下下去。 不过须臾,身上的燥热就慢慢缓解。 江照棠见他吃了药,磨磨蹭蹭又蹭到他身边,心疼地看了眼那个小瓷瓶,小声道:“你怎么不问问这是什么药就吃了,万一我要害你呢?” 心动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萧砚礼覆手收起瓷瓶,反问:“你要害我?” 江照棠拧眉,“怎么可能。” 耳边轻笑一声,“这不就行了。” 后知后觉自己是叫人捉弄了,江照棠哼了一声,劈手夺过瓷瓶,“还给我。” 萧砚礼没有阻拦,瞧着她从自己手中抢走小瓷瓶,半晌只低头瞧着自己掌心。 她指尖那点温热的温度似是钻透皮肉,顺着经脉直往自己心口钻,刚才才压下去的那点躁意又死灰复燃躁动起来,颇有燎原之势。 “公子,到萧府了。”临到萧府门口,苍洵等了一会没见人出来,便掀开帘子去瞧。 这一看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萧砚礼端坐在马车内,脊背挺直,垂着头一言不发盯着自己掌心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街巷两边昏黄的灯笼交错映在他脸上,显出一副晦暗不定的森冷来。 苍洵咽了咽口水,撩起袍袖半跪上前,小心开口:“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要我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 瞧瞧脑子,可别是在昭阳殿被鬼上身了。 “嗯。”他这话一落,就看到自家公子抬起头缓缓起身,一双黝暗眸子盯着自己,看的苍洵心慌不已,“去找个擅治心悸的大夫。” 萧砚礼伸手轻轻按上心口,眼中难得流露出迷茫。 片刻后,苍洵一抹额头虚汗,领着一个须发苍白的大夫匆匆踏进拂雪院。 公子素来身体强健,壮的像头牛似的,怎么会好端端的心口难受呢。要他说,定是撞邪了。 萧砚礼半阖眸子,神色平静地端坐在椅上,伸出手任由大夫诊脉。 老者一把年纪了,只稍一搭脉就知道萧砚礼并无大碍,但见他身边那个满脸担忧好像自家主子生了什么了不得大病的侍从,皱了皱眉,难得多问了几句。 “二公子可有误食什么发物?” 没等萧砚礼开口,那边苍洵急匆匆答话,“我家大人早晨未曾吃过东西,午膳也只用了宫里一碗清粥,一块炙羊肉,一小盏莲子百合汤。” 萧砚礼斜了他一眼,道:“还有一瓣橘子,一粒剥好的荔枝。” 顿了顿,继续说道:“半块糖蜜糕。” 苍洵闻声直皱眉,看着萧砚礼的目光更显担忧。 公子定是伤到脑子了,他平素哪会说的这么详细,连荔枝都说剥好的,还吃那等甜腻的糖蜜糕。 老者听两人跟报菜名似的,什么一盏一碟半块的,还有零有整的。登时晃着脑袋起身,有些不客气说道:“萧二公子身体无恙,稍做休息即可。” 说着拎着药箱甩袖离去。 这主仆二人是在消遣他这个老头子呢? 什么心疾,心跳过快,别是吃多了撑着。 苍洵愕然目送大夫健步如飞地离开,拧眉担忧地望着萧砚礼,欲言又止,“公子,不妨我去请个道士来给您看看吧。” 驱驱邪也好啊。 萧砚礼抬眸看他,随手抄起案上的册子砸他,“找什么道士,要不要我找把斧头劈开你脑子看看。” 苍洵侧身躲避,册子随即砸在地上,簌簌翻动几页。 萧砚礼垂眸看去,那句张生这个穷酸书生自打墙上窥见尚书府姑娘后,回去后自是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似害了心疾一般难以安眠,睁眼闭眼皆是那位姑娘慵懒面庞,直往他心口撞。 旁人不解其意,唯张生自己知晓,自己这是害了相思。 萧砚礼怔在原地,看着清风卷动书页,簌簌往后翻了几页。 半晌,萧砚礼闭上眸子,伸手按着胀痛的太阳穴。 江照棠给他喂了什么药,竟是让他生出这等荒诞绮念。 萧砚礼下意识扶着圈椅扶手起身,那边苍洵忙跟上去,“公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砚礼嘴里那句找江照棠算账,问问她给自己吃的什么药突然就卡在喉咙里。 苍洵看着萧砚礼面上交替闪过好几种神情,最后定格为有些狰狞的冷笑,重新跌坐回椅上。 苍洵怕极了,公子这定是鬼上身了吧,都疯了。 - 自那日进宫后,一连好几日,江照棠都未曾再瞧见过萧砚礼。差人去萧府询问,只说萧砚礼近日身子不适,连宫里的差事也请辞了。 江照棠起初以为是齐连衡不做人搅黄了萧砚礼差事,可转天三皇子惹得圣上震怒,送去玉清观清修的事情就在华京传的沸沸扬扬。 江照棠这才后知后觉萧砚礼别是真病了。 “姑娘,苏府二公子差人送来时新瓜果来了。”揽月喜笑于色地捧着一匣子冰镇的水果进来,嘴里不住说道,“二公子在南边经商,竟是不忘给姑娘你带当地土仪,还是用冰鉴冰着托人快马加鞭送来呢。” 江照棠正在提笔抄写萧砚礼布置的大字,说好第二天就要给他,结果他这个当夫子的一病,她便拖拖拉拉拖了五日还没抄完。 江照棠一搁笔管,由着身边采月伺候擦手,恹恹道:“苏二哥给苏冉冉送了没,可别像上回一样单记的给我送了,忘了他亲妹妹,由的苏冉冉恼了我和他半个月。” 听江照棠这么问,揽月忍不住抿唇忍笑,放下匣子,“苏二公子待姑娘真是好呢。” 若是和谢府那些牛鬼蛇神退了婚,苏家不失为一个良配呢。 苏夫人待姑娘亲热,苏府两位公子又都年轻有为,对姑娘更是如同亲妹子一样照顾,更别提苏府的小姐苏冉冉,与姑娘关系亲厚,两个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江照棠没听出揽月话里的暗示,伸手捻起匣子里一颗挂绿,冷不防想起那日在重华宫萧砚礼连核一块吞了的事。 唔,他都能忘了吐核,想必是十分爱吃荔枝了。 江照棠打起精神,让揽月抱来个空匣子,捡了些匣中圆润饱满的荔枝放进匣子里,末了捧起一个褐色沉甸甸的果实,不确定问了句,“这是苏冉冉之前提起的胥余吗?” 说着她不确定晃了晃,果真听见里面有水声晃动,不免有些惊奇。 揽月笑着颔首说是,“此物难得,华京也少见,想来是惦记小姐上回未曾吃到,苏二公子这才特意命人送了一个新的来。” 江照棠扒拉了下匣子,确定苏二哥只送了这么一个胥余来,忍痛把它装进送给萧砚礼的匣子里。 总归萧砚礼是病人,她多照顾病人并无错。 萧从鹤,你敢退我婚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揽月瞧着江照棠像小松鼠扒拉松果一样把匣子里精细些的果子都挑出来装到另一个匣子里,不免多问了句,“姑娘这是要送礼吗?” “苏府上下想来苏二公子已经送过一份了,小姐不必再送了。” 江照棠摇头,将匣子盖好,“不是送给苏姨他们,是送给萧砚礼的。” “萧……萧二公子?”揽月有些诧异。 姑娘几时和萧家的二郎君这么亲厚了,连苏家的礼都要分一半给他。 揽月别有深意看了眼那个匣子,道:“可要奴婢亲自送去?” 江照棠抱着匣子想了想,又看了眼自己抄写的那叠大字,“不必了,我亲自送去。” 正好把那叠大字甩在萧砚礼脸上,让他看看自己写的如何。 想着,江照棠抱着沉甸甸的匣子,命人套车,她要去萧府。 揽月跟在后面,看着江照棠明显欢快不少的背影,眉心轻蹙。 姑娘这几日怏怏不乐的,这会提到去萧府却是开怀不少。 那萧二公子与姑娘之间是不是太过亲厚了。 江照棠并不知揽月心中所想,她乘着马车一路来到萧府,捧着匣子正要下去,忽见萧府门口立着个瘦削背影,腰身纤细,墨发低垂,仅用一根木簪挽起。 单看身影就是清绝脱尘的人物。 江照棠眯起眸子,不待她细看,那清绝脱尘的姑娘骤然发起难来。 “让萧从鹤滚出来见我,要退婚我也要亲口听他说,拿一封退婚书打发我算什么本事。”燕疏微冷眼扫过面前两个阻拦自己的侍卫,当着他们二人面将手里那封退婚书撕的粉碎,甩在地上。 两个侍卫看着眼前这位燕家大小姐,冷汗直下,诺诺开口,“燕姑娘,大公子眼下不在府。” “不在府上?”燕疏微柳眉一扬,大马金刀横在萧府门口坐下,“好啊,那我就等他回来,他几时回来和我说清楚这退婚是什么情况,我几时走。” “他有胆子退婚,没胆子和我解释吗?” 江照棠原还只觉得背影有几分熟悉,这会女子清冷又带着些许刻薄的嗓音一出,江照棠以为自己又回到邙山上因为乱翻门口草药被师姐呵斥的日子。 真耳熟啊,耳熟到她现在就想捧着匣子回府躲着。 这前几日才得知师兄真实身份,今儿个又撞见自家师姐被自个未婚夫退婚的名场面,江照棠觉得自己这几日是踩到黑心肝的狗屎了。 两个侍卫正战战兢兢地不知该怎么把这位大小姐送走,就看到不远处停下辆马车,走来个面容白净,杏眸檀口的小娘子。 二人一喜,正要寻由头拉江照棠挡一挡事,就听得江照棠嘴一张,脆生生喊了一句,“师姐。” 嗯?师姐?江姑娘喊谁师姐呢?这儿也没其他人啊? 两人狐疑左右转了一圈,又相互看了眼,确定对方都是男子,没一个女子,就听得江照棠又喊了一声,“师姐,你未婚夫婿是萧将军呀?” 江照棠捧着个匣子,甜滋滋喊道。 燕疏微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照棠,脸上怒容收了收,恢复以往冷淡模样,“嗯,不过是前未婚夫了,我刚被他退了婚。” 若不是时候不对,被退婚的又是自己亲师姐,江照棠都想感叹一句同人不同命了。凭什么其他人退婚这么容易,就她这般坎坷,险些把谢翊当街捅死都不见谢府送回退婚书和庚帖。 江照棠打开匣子,剥了个个大的荔枝巴巴送到燕疏微唇边,讨好道:“师姐你消消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新人更胜旧人。” 萧府两个侍卫眼皮跳了跳。 江姑娘,你当面这么说大公子真的好吗? 燕疏微皱眉吃了口荔枝,将核吐了用手帕包了,这才将目光落在江照棠脸上和她怀里那个匣子里,“瘦了,在华京不曾好好吃饭吗?” “还有你抱着个匣子来这做什么?你那狗屎一样的未婚夫不是姓谢吗?” 被自己师姐连着三连问,江照棠轻咳几声,拉着她手臂撒娇,“这不是华京饭食没师姐你做做的好吃吗,师姐你几时再做饭给我吃,我想了好久了。” 燕疏微面上难得有了点笑意,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少来,还没和我说你来萧府做什么呢?” 江照棠自觉瞒不过她,便一五一十把事儿说了。 “萧二病了?”燕疏微皱眉,“他不是打小就壮实吗,他哥病了他都不会病倒。” 眼见那两个师姐妹在门口聊上了,颇有一副见不到他们府上两位公子就不走的架势,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认命地报信去了。 也就今日夫人和大人都不在,去京郊上香去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不敢把人放进去。 顷刻,见萧府大门敞开,两个侍卫垂首不语。燕疏微冷笑一声,拉着江照棠熟门熟路走到萧从鹤的听松院。 江照棠要护着怀里那个匣子,自然步伐慢了些,被燕疏微一路拉着,嘴里连声道:“师姐你慢些走,我匣子要摔了。” 燕疏微步子一顿,江照棠也跟着一顿,抬起头正好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 那双眸子的主人盯着她看了一会,不动声色转过脸去。 江照棠愣了一下,好一会从萧砚礼那个眼神里读出嫌弃那两个字。 不是?她又有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吗?他那个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江照棠这会只想把匣子里那个胥余狠狠砸在萧砚礼头上。 院中这会死寂的不止她这一对,边上还有一个互相盯着看了对方许久都没出声的。 就在江照棠觉得气氛凝滞,打算出声活络下气氛的时候,她师姐出声了。 “萧从鹤,你敢退我婚?” “谁给你的胆子?” 江照棠身子一抖,忍不住站直了,捧着匣子往一个大花盆后躲。 不快 - 外室有孕?手撕全府改嫁禁欲首辅 - 九颗栗子 江照棠还从未见过师姐这般盛气凌人同人说话的样子,便是她和师兄打闹不慎踩坏她新栽的药草苗都不见得她生这样大的火气。 江照棠捧着匣子借着花坛遮掩想看戏,不想领子一紧,被人往后拽了一步。 她扭头看去,正对上萧砚礼那双面无表情的眸子。 “你别拽我呀!”江照棠被萧砚礼拉着离开听松居,不快地拍开他的手,抬眸瞪他,“我还没和师姐说一声呢,你就把我带走了。” 萧砚礼嗤笑一声,双手环胸低头看她,“是想留下看戏还是什么意图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自己意图被戳穿,江照棠哼了几声,毫不客气在他小书房里坐下,把手中匣子搁在案上,一副审犯人的语气审问他,“不是说你病了吗?” “谁说的?”萧砚礼揭开匣子,看着慢慢一匣子荔枝,眸光闪动,语气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外面人都这么说。”江照棠闷声说道,伸手捞了颗荔枝剥了壳丢进嘴里。 “你既没生病,做什么辞了宫里官职?也不曾来寻我。” 最后一句江照棠说的小声,是以萧砚礼只能瞧见她嘟囔,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俸禄少,琐事多,不想伺候。”萧砚礼轻描淡写揭过。 这个问题这几日他母亲和父亲都来问过他,明里暗里打探他是不是在宫中受气了,萧砚礼只是囫囵敷衍过去。 没人知道他只是在躲人,躲着江照棠。 这一连躲了五日有余,心底乱糟糟的思绪没曾捋清,反倒叫这个正主撞上来。 江照棠瞧了他一眼,没再多问,从匣子里扒拉出几个个大滚圆的荔枝,随口说道:“早知你没生病,我就不带这些东西来,这些可都是苏二哥托人从南边送来的,路上马都累趴好几匹。” 萧砚礼剥荔枝的动作一顿,心底莫名一躁,“苏二哥?” 江照棠头也不抬,“是啊,苏家二郎君,他常年在南边经商,这些东西都是他托人送来的。” 说着,江照棠剥开一枚荔枝正要往嘴里送,余光瞥见萧砚礼轻拧的眉心,神情不快。心中暗道这人是什么毛病,莫不是又要自己伺候他。 思量着,江照棠便把那颗滚圆白润的果肉往他唇边送,“我这也没说什么吧,你怎的又不高兴了。” 可真是难伺候。 萧砚礼偏过脸,唇瓣将将擦着她指腹,沾着荔枝汁水的指尖白嫩清甜,竟让人分不清是荔枝果肉更诱人还是那节指腹更勾人些。 萧砚礼脑袋微微后仰,避开她递上来的果肉,唇瓣轻抿,“做什么?” 江照棠狐疑地盯着人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荔枝果肉,“喂你吃荔枝啊,你在家这几日是把眼睛熬坏了吗?怎的连荔枝都看不出来了。” 江照棠语气担忧,就差问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萧砚礼自是知道那是荔枝,抿了抿唇,语气冷淡,“我是问你好端端的喂我吃荔枝做什么?” 江照棠皱眉,旋即把那枚果肉丢进自己嘴里,扯过帕子擦手,“你爱吃不吃,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萧砚礼心头才平复下去那点躁动因着她这句话又往上窜动。 对那苏家郎君就一口一个二哥叫的亲近,临到他这就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过往五天被他刻意忽略,放逐在心头深处的浮躁和那点说不明道不清的绮思纷拥而上,扯着他的理智坠入深渊。 江照棠又吃了一粒荔枝,余光瞥见萧砚礼脸色沉沉。 她皱了皱眉,心底骂骂咧咧萧大小姐不愧是萧大小姐,这脸色和天气一样说变就变,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分明自己还哪都没得罪他呢。 心里虽是这样骂,手上却动作不慢地剥了颗荔枝,再次凑到他唇边,“喏,这次我不说话了,快吃吧。” 萧砚礼眸色晦暗盯着那颗荔枝,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张明媚如春光的脸上,眸底似打翻一滩浓墨,幽深不明。 江照棠被他盯的有些发毛,冷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砚礼不动声色垂下眸子,“我不吃,你自个吃吧。” 既是她苏二哥千里迢迢跑死好几匹马送来的礼物,他这个外人吃了算什么。 江照棠无端从他话里品出几分憋闷,当即手往他唇边又推了推,“别呀,这可是南边新采下来的,还有匣中那个胥余,也是苏二哥特意寻来的,你肯定都没见过呢。” 说着江照棠想去匣中翻那个滚圆的胥余,不想身边人陡然站起身,撞翻她手里荔枝。 “我说了不吃,你想吃就自个吃吧。”沉凝的眸子盯着自己,长眉紧拧,像是生出几分不耐烦。 江照棠愣了愣,低头去看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点灰尘的荔枝肉。 “我既没有生病,那匣子你带回去,我用不着。” - 昏暗潮热的室内,两道身影相依偎着挤在一人宽的榻上,宽大的衣袍权作衾被遮挡。 燕疏微侧过身,眯着眼睛去看那情欲昏昏,似白璧染霞的青年,“把你那退婚书收回去,信物也拿回去。” 萧从鹤睫毛颤了颤,垂眸看她,伸手勾起衣袍披在她白腻的肩头,并未说话。 见人不说话,燕疏微眸子虚眯,伸手一动,便瞧见那人变了神情,忍不住仰起脸想挣扎。 “听见我同你说的话了么?把你的退婚书收回去,择个良辰吉日与我成婚。” 萧从鹤难耐喘息几声,片刻平复下思绪,乖巧道:“我知道了。” 燕疏微盯着他神情看了许久,萧从鹤也不躲闪,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无辜回望,“疏微是要继续吗?” 不知怎的,燕疏微突然就没了兴致,抿唇从榻上下来,当着他面穿上衣裳,系好小衣系带。 身后窸窣响动,燕疏微也不曾回头去看。 瞧见了他那双腿届时又是一阵争吵。 “大公子。”这时房门被叩响,燕疏微动作一顿,偏过脸看了他一眼。 萧从鹤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见她看来弯了弯唇角。 燕疏微冷嗤一声,披上外袍拉开门,挡在前头,冷眼询问:“什么事?” 扶竹瞧见是燕疏微开的门,愣了一下,说道:“江姑娘在外面等着,想见燕姑娘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