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渺渺身何处(一)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罗衾微暖,紫色绫罗轻纱帐半掩着,轻薄的淡紫帘幕缥缈迷朦,透过晶莹剔透的紫色珠帘,隐约可见一张方形案几四周放的是竹编软席。床头不远处一个精致的香炉正徐徐冒着轻烟,一缕缕在空气中消散或是钻 入暖帐,那是一种淡淡的幽香,闻着很是清爽。凌潺从床榻上撑起身子,迷惑的看着这一切,这是在做梦,还是这是人死后所看见的地方?这是一间以淡紫为主的贵族女子香闺,屋内各种物品的摆放一丝不苟,处处 体现着房间主人的用心。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梳着双平发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到凌潺之后,一盆水哐当一声全洒落在地,愣神片刻后便兴奋的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候爷,夫人,小姐醒 了。”凌潺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不久,便有一对身着不凡的男女带着喜色与急切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几个下人。男的器宇不凡,束着的长发间夹杂着些许白发,一张正气的脸上带着慈蔼,那便是那个女孩口中的侯爷钟离翊。而女的看着 也是一副尊贵的样子,头戴金步摇,耳穿翡翠珠,手持绫罗帕,身着真丝刺绣衣。俨然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此时她眼角含着泪,激动不已,走过来便一把将凌潺拉进了怀里,说道:“湲儿,你终于醒了,五天了, 你真是吓死我了。” 凌潺挣扎着推开了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因为凌潺的举动,她有点错愕。 这时,钟离翊开口了:“你不要这么激动,你看你吓到湲儿了。”说着便伸手探了探凌潺的额头,继续说道:“五天了,高烧终于退了。湲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们了?我是你父亲!你离开我们六年,现在终 于可以团聚了,你母亲可是天天盼着你回家!” 凌潺越发觉得好奇了,这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谁?”凌潺试探性的问了句。 钟离翊与他夫人何氏听到凌潺问的话,愣了愣,那何氏又流下了泪:“我是你母亲!你连母亲都不认识了?这六年来,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母亲的气好吗?” 何氏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恳求,不禁使凌潺的心抽搐了一下,想到了病床前泪流满面的母亲。 这时,太医来了,说明情况之后,太医给出的结论是由于高烧不退,导致了凌潺的失忆,其他已并无大碍。 何氏听后心疼的看着凌潺:“湲儿,真是苦了你,虽然你忘了所有的事,不过不要紧,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这是哪?你们为什么要叫我湲儿?”凌潺眼里充满疑问。 “这是云侯府,你出生的家,你是我们的女儿钟离湲。”钟离翊满眼的心疼。 凌潺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并不像在说谎,反而是一脸的担心,她也就不想再去多问,她确信自己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小姐现在一定饿了,去把为小姐准备的粥端来。”何氏转过头对身边的那个女孩说道。 女孩领命后便带着身后的下人出去了。现在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凌潺看着他们那慈祥的脸,竟有一丝的触动。她想着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吃过粥后,凌潺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于是他们两人就离开了,留下女孩在她身边侍候。 凌潺躺在床上,想着发生的这离奇的事,有点不敢相信,她如今的名字竟然叫钟离湲,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着想着,慢慢的感到脑袋越来越沉,最后睡了过去。 在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她,内心充满着孤独。远离母亲的凌潺,一人住在挪威的一处别墅里,身边除了轮廓分明的白皮肤佣人和家庭教师外,再没有任何亲近的人。每年也只能见到母亲一两次, 圣诞节一些佣人的孩子都能收到一份温暖的礼物和家人的陪伴,而她却只能通过一个短视频与母亲说两句话,收到一份母亲让助理准备的昂贵礼物,那礼物对于她来说没有丝毫的价值。她在挪威生活了十五年,十五 岁时去了美国留学,十八岁便回国接管了母亲的公司。在十八年里,她接受着最高级的教育,最终成为了她母亲想要她成为的人,可她的内心却是孤独寂寞的,这也使她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淡漠。原本她以为母亲是无 比冷血的人,可直到她二十五岁因癌症快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母亲也是会哭的。 当凌潺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缕缕阳光正从窗缝中照射在香炉上,香炉中依然在徐徐冒着丝丝青烟,阳光与青烟交织在一起,那画面竟是如此的飘渺。屋内很静,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在屋内走着,观察着 屋内的陈设,最终停在了一面铜镜前,望着铜镜中那只有十四五岁的身影,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容貌,不同的只是那如瀑布般及地的青丝,与她那棕色的波浪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就是钟离湲,如今的她,而凌潺 已不复存在了,她将要开始新的人生,面对这一切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凌潺回到床边,穿上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院角的两树桃花开得正盛,花瓣落了满地。树下一个秋千,秋千上虽已是斑驳点点,看着却也是非常的干净。 凌潺走过去坐在了秋千上,沐浴着这温暖的阳光,望着头顶一簇簇竞相开放的桃花,便想到了在挪威时,曾亲手种下了许许多多欧石楠,每到花期,一朵朵淡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欧石楠的种类繁多,她比较 喜欢的却是那种淡粉色系,那如同桃花一样的淡粉。两种花虽有相似的颜色,形状和生活习性却是迥然不同。 良久之后,她身旁多了一个女孩,她记得,那是她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女孩。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问道。 “回小姐,现在还不到午时。” “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凌潺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在我身边多久了?” 女孩看着凌潺:“奴婢锞儿,自从小姐去北越国,我就在小姐身边了,如今已经六年了。” “北越国?这是怎么回事?”凌潺心中有了丝好奇。 “看来小姐发烧真的是忘了以前的事了”锞儿叹了口气,“小姐在八岁的时候,被推算出及笄之前你如果不离开家,就会有灾难发生在你身上,说只能到了成年才可回家。侯爷和夫人担心会真的发生不好的事, 当时大小姐与北国和亲在即,于是侯爷便忍痛让大小姐带着你去了北越国,在那过了六年。如今小姐即将及笄,夫人又思女心切,于是侯爷便派人接小姐回来了,想着左右也就一两个月,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却没想到路途中遇雨,小姐淋了雨,感了风寒,回来便发了高烧,整整五日,可把侯爷和夫人急坏了,不过万幸的是小姐现在终于没事了。” “那现在是什么时期?”凌潺想知道她如今所处的时代,就接着问了句。 “现在是中原十世二十一年。”锞儿正说着,见一个女婢走进了院子,来到凌潺面前行了礼,说道:“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醒来没有,问小姐午膳是去饭厅陪她用,还是在房里用。”凌潺此刻也想出去走走,于 是便说去饭厅,女婢领命后就先行离开了。锞儿服侍凌潺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这衣服穿起来也是够复杂的,而且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也给人带来了不便,凌潺想着她估计还需适应一段时间现在的生活方式。 凌潺随锞儿来到了饭厅,沿途的景致着实吸引了她,不得不说,这样的景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绿树,花草,假山,湖水,凉亭,这些被精巧的设计在一起,使人赏心悦目。 饭菜已被下人摆放完毕,何氏见凌潺进来,对凌潺招了招手,示意凌潺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湲儿,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告诉母亲。”何氏关切的说道,并拉起了凌潺的手,而凌潺却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这个动作让何氏有些错愕。凌潺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这是她二十几年来慢慢形成的, 一时间无法改变也是无可厚非的。 “湲儿,不要和我这样生分,好吗?这是你的家,不要害怕。六年了,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可是你却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开朗,都是母亲不好,这六年来,让你缺少母亲的关爱,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何 氏的语气很伤感,更多的是带着自责。这使凌潺心中有了一丝感慨,二十多年来,她的母亲何曾与她说过这些,不禁使她羡慕起钟离湲。 凌潺为了尽量不使何氏有更多的自责,便说:“母亲,对不起,是我让你伤心了。” 何氏听了这话,心中欣喜不已:“是母亲对不起你,你还能原谅我,我已经知足了。来,用膳吧。”说着,便向凌潺碗里夹着菜,钟离翊看着何氏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凌潺端起玉碗,用玉勺舀着碗里盛的汤 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和口味?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呀?”凌潺被何氏这样一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答道:“没有,菜很可口。” “那别只喝汤,菜也要多吃点。”说着,又向凌潺面前的玉碟里夹了一块鱼。 凌潺面露难色,不过还是说了:“母亲,我忘了怎样用筷子了。”并拿起了面前的筷子示意。她话语一出便惊到了何氏和在旁侍候的下人,众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凌潺瞬间感到了窘迫,不会用筷子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是事实。她在挪威的时候,一直吃的是西餐,偶尔也有中国厨师为她做中餐,可那时也是用餐叉的,后来回国后,由于工作繁忙,也就没有去拿筷子用餐。 “那个不叫筷子,它叫梜jiā,你这失忆有点严重,基本生活技能都忘了。”钟离翊有点意外,但也并没有再说其他的。 “侯爷,你就不要说湲儿了,不会不要紧,可以再学的,至于名字,湲儿喜欢叫什么就是什么吧。”何氏说道。 凌潺继续喝着碗里的汤,之后把那玉碟里的菜装进了碗里,用勺子吃了起来。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不过还是随了凌潺的意。 “府里有没有记载史料的书籍?”凌潺放下玉碗,问道。对于这个中原国,她不太了解,她不想要这样糊里糊涂的生活。虽然她在中国只生活了七年,可是因为公司涉及一些古董生意,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便也是她 从小必须要学的,可是她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什么中原国,因此她想要弄清楚。 “你想要看史书?”钟离翊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继续说:“我今天休沐,下午刚好在家,湲儿,待会儿你随我来书房吧。” 青烟渺渺身何处(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随钟离翊来到书房,之后钟离翊在书架上拿下一卷竹简递给凌潺:“这是中原国开国历史,你就先看这部吧,不懂的地方问为父。” 凌潺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打开了,大致扫了一眼之后,竟犯了难,竹简上写着精致的小篆,凌潺虽精通挪英法中四国语言,可现在却无用武之地,真的是无可奈何。不过令她欣喜的是,竟然现在人们用的是小篆 ,而小篆又是在秦朝被统一起来的,那么也许这也存在过秦朝,于是她便试探性的问道:“你这有没有《左传》?”刚要回国的时候,与凌潺一起在美国留学的一个中国女孩送了她一套中国国学经典,里面包括《左传 》、《诗经》、《中庸》、《楚辞》、《易经》。让她好好研读,说有助于她了解国学文化。她接受了,并在不太忙的时候断断续续认真的研读了两年,其他的都还好说,唯独那《易经》却让凌潺无法领略其中的奥 妙。 “你想要读《左传》?”钟离翊有点意外,“我记得你没去北越过之前,可是最讨厌读书识字的,看来是真的变了。”他感慨了一番。 凌潺一听真的有《左传》,心中有了一丝踏实感,于是又说道:“不如你把《诗经》、《楚辞》、《中庸》都给我找出来吧,我回去慢慢研读。”她不能告诉钟离翊,她不认识这些字,如今的法子便是借助这些 以前读过的书来先识字了。吃饭时已经够异常了,她可不想再让他们好奇了,凌潺感到庆幸的是她离开了他们六年,六年里有改变是很正常的。 “你要这么多看得了吗?以你的性格,顶多就是一天的热度,病一好,估计又是整天不着家,在市井瞎混。你姐姐每次来信,都说你像个男孩子一样,爬树,翻墙,时常和北越国七皇子在市井瞎混,时常闯祸, 最后都由七皇子给你背黑锅。这些我都没告诉你母亲。你现在是失忆了,可是性格是不会因失忆而改变太多的,你好动的天性随了你年轻时候的母亲。”钟离翊眼睛在书架上寻找着,嘴里不忘说着钟离湲的过去。这 让凌潺听后,着实惊到了,在她心中一直认为,中国古代的女子是非常端庄文静的,可是钟离湲怎么会是钟离翊描述的这种人,真是匪夷所思。 凌潺用肯定的语气说:“看得了。” 钟离翊宠溺中带着戏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估计你连字都认不了几个吧?在家时没好好学习过,去了北越,就更是无法无天了,连你姐姐都管不了你。”凌潺被他说中了事实,确实不认识那些文字,可却不 是因为那些原因。她低着头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钟离翊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一副知女莫若父的样子。 “给我找个懂历史的夫子。”凌潺的语气有一点命令的意味在里面,说出来着实惊了她自己,钟离翊好歹也是侯爷,在古代地位算是非常高的了,这 样说话着实有些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无法收回。 钟离翊佯怒道:“有你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醒来这么久连声父亲都不叫。” 听了钟离翊的话凌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叫了声父亲。以如今的状况来看,凌潺的灵魂虽不是钟离湲,可这副肉身却流着他们的血,凌潺觉得将他们称作父母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她不知道钟离湲真正的灵 魂去了哪,难道说钟离湲的灵魂已泯灭。凌潺从不相信灵魂一说,如今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你要保证不是三天的热度,不然我可是要禁你足的,还有城南的桂花糕你也别想吃了。”凌潺答应了,但是对他口中的桂花糕有了疑惑,却并没有问他。 “你要的书太多了,我怕你拿不了,待会我让下人给你送过去,至于夫子,我会让梨伯去安排的。”钟离翊口中的梨伯就是云侯府的管家。 凌潺应了一声,便想要走。 “去陪陪你母亲吧。”钟离翊说。 凌潺在何氏的院里待了一个时辰,陪她说了会儿话,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回去时,要的那些书都已经送到了,于是拿着《诗经》,坐在秋千上识起字来。她发现这些字也不是很难学,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一些 现代文字的影子,只是比较难写而已。 第二天用过早膳,教书先生就来了,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没有留胡须,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他给凌潺的映像还不错。 那夫子一见到凌潺便对凌潺行了一个拱手弯腰礼,这样的礼在古时可算是大礼了,并且说道:“老夫拜见离忧公主。” 凌潺听了他的话语,感到十分的惶恐,据她所知,古时只有最高统治者的女儿才可称作公主,就算是重臣之女,最多也只能封为郡主。 于是凌潺说道:“夫子弄错了吧,小女怎么会是公主呢?” 那夫子的态度非常的肯定:“千真万确,就算给老夫十个胆子,老夫也不敢在公主面前信口雌黄。” 凌潺很好奇,便说:“我发高烧失忆了,还请夫子为小女解释解释。” “这件事东洲人都知道,自从殿下出生起,便被皇上打破祖制,封为了公主,封号离忧,并且拥有连众皇子都没有的封地,有此殊荣的,中原国也就殿下一人了,而且整个中原国就殿下一个公主,地位自然是尊 贵无比的。”凌潺一时无法消化他说的话,而且满脑袋的疑惑,为什么会给她如此殊荣,于是便问夫子为什么,而夫子告诉她这都源于钟离翊对皇上的忠心。 凌潺急需了解这历史的发展,于是便让夫子为她从战国开始讲解。她想着识字先不急,那么多文字并非一日之功便可学会,以后的日子还长,再慢慢学习。 于是那夫子就从战国开始讲起,之后整整讲了两天,终于使凌潺明白了一切。 原来凌潺穿越了时间和空间,那是从秦朝时分裂出去的平行宇宙。现代历史说的是秦朝时,公子胡亥为了夺帝位,构陷公子扶苏,最后阴谋得逞,才有了后来的历史。而这个时空却不是这样的,胡亥构陷公子扶 苏,却被扶苏洗刷了冤屈,并且除掉了赵高这个奸佞小人,赵高一死,胡亥失去了左膀右臂,也就斗不过以贤取胜的扶苏了。秦始皇死后,扶苏顺利当上了皇帝,他减免赋税,减轻刑罚,恢复百家讲学,言论自由。 百姓对他是爱戴有加,因此天下也就太平了不少。至于项羽,也被扶苏的贤德所征服,甘愿放弃统一中原的霸业,而刘邦,历史上就没出现过这号人。我有点感慨,这就是民心所向的力量吧。 就这样,秦朝经历了五世,由于秦五世好战,极力扩大疆土面积,最后弄得百姓流离失所,国库空虚,疆土面积也在日益扩大,几乎占了整个亚洲的四分之三,加大了管理的难度,社会混乱不堪,国家便开始衰 落,最后延陵家族举兵取而代之。 新的统治者深知疆域多了不易管理这个道理,便把周边三个较强国家的统治者邀来,重新制定了一份疆域分割协议,于是便把多余的疆土赠给了他国,而条件是四国永世不能发生战争,互通姻亲,谁如果违反, 也会受到天下人所唾弃的。于是便形成了中原国、北越国、南涴国和东洹国,并称东洲四大国。然而比较难应对的就是西边的游牧民族了,匈奴,党项什么的时常来犯边界,因此边界也时常发生战事。 由于统治者的开明,延陵家族一统治便是三百多年,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吃穿不愁,四国之间三百多年来也没有发生过战事,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凌潺心中的疑惑解了,心也就放下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她便想好好的活着。这里使她远离了商界的阴谋算计,内心得到了解脱。 凌潺看着面前放着的宣纸,心中又有了不解,纸不是汉朝时期出现的吗?这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汉朝,那纸又是怎么来的,便向夫子问道:“夫子,这纸是怎么来的?” “殿下真是勤学好问,那老夫就给您讲讲。”夫子说道,“相传几百年前,人们就已经发现把草、树皮、麻等植物用水蒸煮,最后放在平摊的木板上晒干,就会形成一层薄而轻的东西来,它可以代替竹简来书写 ,可当时的纸太过粗糙,不紧密,易破,后来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现在所看到的洁白无瑕,光滑细腻的纸。但是它也只适用于练字,画画,书信等,它并不适用于历史记载和记录古籍。而我们现在用的书 籍还是得用竹简来书写,为的是以防重要东西丢失。” “原来如此,多谢夫子解惑。”凌潺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事物的出现,不会因为历史的不同而改变,就算没有蔡伦,纸也是会出现的,只是方式不同而已。而且据现代历史记载,蔡伦也只是对纸进行了改造 而已,并不能代表是他发明的。 “这是老夫分内之事,殿下不用谢我。”夫子说道。 大病初愈,何氏为了不让凌潺累到,一天只允许她学习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就相当无聊了,于是便让锞儿带着她在侯府中转转,了解一下侯府的布局。不过这个侯府也确实是大,家丁也众多,少说也有三百来 人,可她却听锞儿说,侯府的人口还算是少的,因为钟离翊不娶侧室,不纳妾,也没有庶子之类的,就兄妹五人。而钟离湲的哥哥姐姐们大都不在君都,她三哥虽然在,却因公务,凌潺至今未见过他,因此人口也就 少了不少,像其他王侯贵胄之家,都是妻妾成群,人口自然也就多了。 凌潺在一处院外停了下来,牌匾上写着“棠漓宛”三个字,她记得她的院落牌匾上写着“桃溪榭”,而院中则种着两棵茂盛桃树。她想,这院名估计也是以院中之花所取。 她听锞儿说,这以前是钟离湲姐姐居住 的院子,现在也是她的姐姐了。她推门而入,只见院子里种了很多海棠花,果真如她所料。现在仲春时节,花枝上已经有了花苞,她知道海棠的花期是四月,那么很快就可开花了。凌潺想,海棠应该是她姐姐最喜欢 的花吧,只是北越国天气寒冷,并不适合这种花的种植,凌潺突然替她感到难过,古代贵族女子的命运往往与政治相连,只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罢了。 屋内布置的很是雅致,并且一尘不染,应该是常常有人来打扫的。凌潺看见靠东的位置放着一张古琴,便走了过去,坐在了席上,不禁弹了起来。以前在美国时,她跟着那名中国女孩了解了一些东方乐器以及相 关音律,便爱上了这古琴弹奏出的曲子,回国后便在忙碌中抽出时间去学习了古琴,虽称不上专业,但也是娴熟的很。 琴音响起,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潇湘水云》,婉转的曲音在屋内回荡,一曲弹完,惊得锞儿捂住了嘴巴,睁着大眼镜呆呆的看着她,她十分的不解:“你怎么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我在你身边六年,没见你学过琴呀?还有你弹的是什么曲子,以前也没听过呀?”锞儿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凌潺反问:“我以前不会弹琴吗?” “反正我跟在小姐身边六年,没见过小姐弹琴,而且在北越国时,大小姐要你学这些,你是死活不愿意的,还常常捉弄教你弹琴的琴师”锞儿娓娓道来,说着以前的钟离湲。 “我以前竟是如此顽劣吗?”凌潺不禁问道,锞儿点了点头。凌潺有些诧异,这钟离湲的名字取得如此安静从容,没想到性格却是这样放浪不羁,真是有趣。 “走吧,我们回去。”凌潺起身,对锞儿说道。她想着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了,不可做出更多的反常之事,以免引起怀疑,她不能告诉他们她不是钟离湲,这种离奇之事估计没人会信,也许还会认为她脑 袋出了问题,引来更多人的关注。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锞儿跟在凌潺身后,说道:“小姐,我总觉得你自从病好之后,哪里不对劲 ,好像变了一个人,和以前比起来,反差太大了。” “嗯?是吗?那你说说看?”凌潺来了兴趣,便问道。 “小姐以前活泼好动,对每个人都特别热情,不拘小节。而如今,你变得特别安静,对每个人都很疏离有礼,性子也变得冷淡了。还有你的一些生活习性,以前你口渴了,看到凉水就大口大口的喝,吃水果从不 削皮,直接咬着吃,食用荤食时也直接用手,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而现在却是,口喝了非得喝热水,还是那种倒在茶杯里小口小口的喝,动作很是优雅,有了贵气,块大的东西宁愿不吃,也不用手去拿。”锞儿与 她说了这么多,她很是无奈,她过了二十五年她本来的生活,生活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一时要她改变,那是不可能的。她认为率真随性固然是好,但是却应懂得自律收敛。其实她感觉她来到这十几天,已经改变了不 少了,最起码没了以前的孤冷无情,这是她能做的极限了,人的性格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我只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不想要以前那样生活了,试着去做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这也不可以吗?”凌潺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威严,反问道。 “奴婢不敢,小姐息怒。”锞儿连忙摆摆手说。 “小姐以前从不会与我生气的,更不会以小姐的气势来压我的。”锞儿小声嘀咕着,虽隔着一段距离,可凌潺却听得明明白白,但不再说什么,要她很好的对待一个人,着实有点难,最起码现在是困难的。 桃林深深定婚约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回到房里,便躺在了美人塌上,微眯着眼睛,对锞儿说:“你给我讲讲我过去所发生的事吧,随便哪一件都行。” “是,小姐”锞儿应道,“那就讲北越国七皇子为了给你背黑锅,被罚了两个月禁闭这事吧。当时,你刚闯了一个小祸,就是在帝都一条街上把当差的官役给打了,大小姐罚你禁闭读书,结果你偷偷和七皇子溜出去了,结果遇到了皇上的宠妃,不小心发生了口角之争,你不小心用手指划伤了她白皙无暇的脸,结果被告到了皇上那里,大小姐虽为太子妃,可也保不了你,最后是七皇子出来认罪,说都是他的错,皇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傻到做这种事,也就只罚了他两个月的禁闭……” 凌潺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想着,这些事自己怕是一生都不会去做的。渐渐的,听累了,便睡了过去。 一觉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清秀的脸,大约二十岁,正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来,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凌潺坐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 “府里的人说你失忆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把你三哥都忘了,以前白疼你了。”钟离沐假装生气的说道,并伸出食指准备去刮凌潺的鼻子,凌潺却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场面瞬间有了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凌潺于是便说道:“三哥,对不起。” “小丫头,我怎么会真的给你一般见识呢?三哥看着你生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你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冷淡,在北越国过得不好吗?”钟离沐的语气中带着关切。 “我很好。我听父亲说,你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凌潺问道。 “公务提前办完了,而且我也想见见你,六年未见,没想到竟然长这么高了。看来我们家的小丫头也长大了。以后没法欺负你了。”钟离沐虽是惋惜的说,但语气中却带着点点喜悦。 “你话也变少了,以前的你可是成天在我耳边唠叨,突然有点不习惯了。”钟离沐继续说道。 “三哥习惯就好。”凌潺笑了笑,简单回答,钟离沐拿她没办法,但还是同她说了很多,很久才离去。 这样的生活约莫过了一个月,院里的桃花已谢,如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看得眼前一新。凌潺一天没事就看看书,背背《诗经》《楚辞》。 一个午后她被钟离翊叫去了书房。 “父亲,找我有事?”她问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越来越没规矩,都不知道来给父亲请个安。”钟离翊虽是责备,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凌潺当真是忘了古代子女每天是要给父母请安的,只能自责的说道。 “你对你的父亲就这么疏远吗?话都不愿多说一句?”钟离翊有点很铁不成钢的说。 凌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说了。“听说你最近读书很用功,夫子在我面前夸你了,你还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了,竟然能够静得下来了。”钟离翊面带微笑的说着。 “那又不难。”凌潺答了句。 “你三哥说你现在惜墨如金,我看还真是。”钟离翊叹息道。 “你耳边也清净了不是?”凌潺说的可是事实。 这话让钟离翊彻底语塞了,良久之后说道:“六皇子旗开得胜,已班师回朝了,明晚宫里设宴为六皇子接风,你和为父一起去。” “不去。”凌潺干脆地拒绝了。 “你想抗旨吗?皇上指明要我带你一起去,你敢不去,打断你的腿,无法无天了。”钟离翊刻意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吓唬,可她却感受到了二十五年来所缺少的父爱,不禁眼眶有了泪水,钟离翊见她这样,慌张起来,以为真的吓到了凌潺,连忙说道:“我只是说说,怎么会真的打你呢?明晚去宫里不用害怕,有为父在呢!” “那好,我去。”凌潺不忍他担心,只好这样说。 下人给凌潺送来参加宫宴的衣服,那是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曳地曲裾,上面刺绣着桃花瓣,看着很是清新,可她却不喜欢这种色泽与花纹,但还是接受了,毕竟她现在是以钟离湲的身份在生活的。 为了晚上的宫宴,从吃过午饭后,婢女们便开始为凌潺梳妆打扮,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到夕阳快落山时方才完毕,而这时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待多时。 凌潺走出府门,看见钟离翊与钟离沐正在那等她,钟离沐手牵着一匹马,见她出来,“来,三哥带你骑马去宫里。”他说着便想扶凌潺上马,凌潺向后退了退,摇了摇头。她有点接受不了,且不说安全问题,这个她还是相信钟离沐的。只是她觉得脏,虽然有马夫给马洗澡,可是她还是无法克服心理的抵触。骑在一个活生生的动物身上,这种事她很是反感。 “胡闹!骑什么马,大街上的,有伤大雅,况且你妹妹病刚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钟离翊板着脸说道。 “你以前不是常常缠着我,要我带你骑马的吗?怎么现在不想骑了?”钟离沐自己诉说着。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是会变的。”凌潺淡淡的答了他的话。 “唉!那好吧,你不骑,我自己骑。”钟离沐带着失望的语气说道。之后翻身上了马,凌潺与钟离翊也进了马车。途中,凌潺用手半掀开了车帘,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的消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逐渐冷清了。虽然如今朝廷没有明令宵禁,但也不是每晚街上都是热闹的,只有单日才有夜市,这也是因为国家昌盛繁荣,才有了百姓晚上可以外出的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吃茶,饮酒,欣赏歌舞什么的。这比现代的历史发展先进太多了,在现代历史中,宋代以前,可是一直有宵禁的,晚上禁止百姓外出,一是因为经济限制,二是晚上出门也不安全。而宋朝时,虽然军队国防不怎么样,可是经济却到了鼎盛时期,便有了夜市。只是宋朝之后,又被明令宵禁。这也使凌潺不得不佩服如今这个朝代统治者们的开明了。 马车进了宫门,又过了些许时间,最后停了一下。凌潺在锞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但是路上点着一盏盏宫灯,也就不觉得黑了。宫宴被设在了御花园的牡丹苑中,而不远处是一片桃林,再过去,便是一个湖,湖的一边种着莲。如今初夏时节,桃花已谢,长出了绿叶。宫宴还没开始,凌潺不愿坐在那里听钟离翊与那些达官显贵交谈,便和锞儿走进了桃林。这皇宫修建占地面积广,凌潺听钟离翊说,这里整整占了两座虽不是很高,但面积很广的山,因此有山有水,特别是到了冬天,大雪之后,后山的红梅全开,那才是真正的美不胜收。然而,这也并非一日所建成的,而是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逐渐形成的,历代君王都比较贤明,是不会花大量财务来为自己建宫殿的。 凌潺继续向前走着,任由微风吹着她的发丝与衣襟。初夏的夜竟是如此的凉爽,周围的蛙声与虫鸣衬托着这夜更显寂静,在桃林的尽头,她无意间看见湖边站着一名男子,他静静的望着这平静的湖水,裁剪得体的华服衬托出他完美的颀长身形,在宫灯的映衬下也只能看见一个侧颜,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器宇不凡。就在凌潺看向他的那一刹那,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男子竟转过身来,同样看向了她。凌潺看清了他的容颜,那是一张平静如水,却又如此俊美脱俗的脸。凌潺不禁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他望着凌潺笑了,凌潺却被这笑容一惊,回过了神来,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失礼 ,于是便低下了头,转身匆匆离开了。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隔得比较远,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该怎么面对那人,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 凌潺回到钟离翊身边坐下,脑海中却依然是刚刚的场景,那如同画中人。 宫宴已经开始了,悦耳,动听的旋律伴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衬托着这的气氛,一派歌舞升平。 这时,对面案几处落座了一位男子,令凌潺惊讶的是,他正是凌潺在湖边看到的那人。男子把目光转向了凌潺这边,钟离翊见状,恭手算是行了一个礼,那男子同样回了一礼。 钟离翊看向了凌潺,小声对她说:“那人便是六皇子延陵栈。”凌潺听了钟离翊的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在这段时间里,凌潺也听锞儿给她讲了不少关于皇室的事,虽未见过这六皇子真容,可关于他的事却也知道了不少。君都的人都说他才华横溢,性格温和,儒雅。而且至今都没有正妃,不过侧妃倒是不少。即便如此,不知多少王公大臣之女对他依然倾心不已。 丝竹声停了下来,钟离翊拉着凌潺站了起来,只见众人纷纷恭手向主坐方向行了一礼。凌潺微微抬了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绣龙直裾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拂尘的年轻公公,那公公便是他的贴身太监柴公公,而他便是中原国的皇上。 皇上落了坐,随即一种温润的声音响起了:“众卿免礼吧,今晚是家宴,都不要太拘谨了。” 于是众人便都坐了下来,音乐又重新响起,曼妙的舞姿重新开始,众人在举樽交错间也甚是欢愉,丝毫没有拘谨。 他的目光看向了凌潺与钟离翊这里,露出一个父亲一般慈蔼的笑容,对凌潺招手:“湲儿,来父皇这里,六年未见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凌潺有点愣神,钟离翊连忙对她说:“去吧,向皇上行礼。”凌潺起身,带着丝奇怪的感觉走了过去,伏身行礼:“小女拜见皇上。” 皇上听了她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叫父皇,六年不见,湲儿竟然对父皇如此生分了。” 凌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赔罪道:“是湲儿不好。”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父皇是心疼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他的眼里尽是关切。 凌潺认真的回答道:“只是路途淋雨感了风寒,现在已经痊愈,多谢皇上关心。” “叫父皇。你父亲说你失忆了,现在可有想起什么?” 皇上继续关切的问道。 “没有。”凌潺回答的简单。 “真是苦了你了,有父皇在,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坐到父皇身边来。” 皇上说着,便把竹席让出了一部分。凌潺犹豫了,这样也太失礼了。她看着钟离翊,钟离翊向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她照着皇上说的做。 歌舞欣赏至中途,皇上看向钟离翊,对钟离翊说道:“湲儿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小了,不如今晚朕就为她与栈儿赐婚,婚期就定在湲儿及笄之日,也好早日了却孩子们的心愿。子单意下如何?” 子单是钟离翊的字,钟离翊听后说道:“这样自然是好,就照延陵兄的意思吧。” 皇上爽朗的笑了,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延陵栈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多谢父皇隆恩,我定当不会辜负了湲儿的。”这让凌潺有点难以接受,她心里想着:“就这样算是把我许配给了一个我所陌生的人,丝毫没有问问我的意见,我想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吧,我早该想到我的命运与钟离泠又有何不同呢?都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已。那六皇子说的话真讽刺,可是如今的我却连抗旨都不能做到。” 凌潺跪在了地上:“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我不想这么早便出嫁,下个月便是我的及笄之时,可我却还没有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到孝道,就急匆匆的嫁与他人妇,实在是不孝。臣女的姐姐早早的就远嫁北越国,大哥镇守边关,二哥入赘南涴国驸马,三哥朝中事物繁多,难得归家。现在父亲母亲身边就剩下臣女一人,希望皇上能够体谅一下一个做女儿的心,让我在他们身边多陪伴几年。”这些是凌潺故意说出来提醒皇上的,钟离家族也算是鞠躬尽瘁了,皇上九个皇子,却没有一个公主。钟离湲的姐姐钟离泠为了两国的太平盛世,嫁去了北越国,甘愿舍弃了心爱之人。大哥钟离济十五岁便镇守边关,一守便是数十年。二哥钟离洹入赘涴南国驸马,一年也就相见一次。三哥钟离沐位居三品,处理朝堂之事,也甚少能见到。凌潺向帝君提这些,只是为了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而这些也只是锞儿告知与她的,她并未对这些亲人产生多少感情,她也只见过她那三哥几面而已。但她确信她的说辞是有用的,毕竟全朝上下都崇尚孝道。虽然不能抗旨,但可以拖延几年也是好的,期间也可以好好想想怎样让皇上心甘情愿收回承命,办法总是有的。 果然,皇上听后眼里有了一丝动容, 言语中也尽显温和:“湲儿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就依你所言,这婚期延后三年,到时父皇定会给你和栈儿一场风光的婚礼。只是这样可就苦了栈儿了,还要等你三年。”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延陵栈。然后让宫女扶起了凌潺,重坐在他身边。 凌潺无意间撇了延陵栈一眼,只见他依旧平静的如没有风的湖水般,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窥探不出他究竟想些什么。 琴音袅袅种妙缘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歌舞仍在继续,举杯换盏间,已到了子时,一场宫宴也完美的落了幕,凌潺随钟离翊出了宫,马车向侯府驶去,一路上凌潺都不言语,钟离翊看出了凌潺心情低落,便问:“嫁给他不好吗?君都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想嫁给他为妻,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为人稳重,性格温润,你们俩又是青梅竹马,他是绝对不会负了你的,为父希望你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安乐幸福美满。”凌潺相信钟离翊所说的话,这些日子下来,她能体会到钟离翊是真的关心爱护她。可是她却并不喜欢延陵栈,她也不相信这是一场没有其他目的的婚姻。 她听了钟离翊的话后,点了点头,便靠在那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自我宽慰的想,也许和延陵栈接触久了,她真能够慢慢接受他,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到了这个世界,那也只能去慢慢接受一些事实。 凌潺陪何氏正在用早膳时,就见一个婢女来禀报,说柴公公来传旨了,正在大厅。于是她们便放下了碗筷,去了前厅。 来到前厅时,便见柴公公正在品茶,并和钟离翊交谈着。见凌潺来了,于是放下了茶杯,恭谨的向凌潺说道:“离忧公主,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便宣旨了。” 凌潺点了点头,准备接旨。众人见柴公公从袖口拿出了圣旨,也纷纷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钟离翊之女钟离湲饱读诗书,端庄识礼,乖巧可人,如今已到及笄之年,念六皇子延陵栈尚无婚配,两人绝偶佳配,故将之许配与延陵栈为妻,然念其孝心感人,故婚期延后三年,陪伴父母左右以尽孝道,钦此。”凌潺听着一字一句,心中越发沉重。 柴公公将圣旨递到了凌潺面前,“公主,接旨吧。”凌潺双手缓缓地接过那对于她来说如此可笑又荒唐的圣旨,站了起来。 “小丫头,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凌潺独自一人倚在凉亭的雕栏上,望着这被风泛起涟漪的湖水,钟离沐偏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凌潺收回了目光,说道:“没有,三哥,你怎么来了?” “还说没有,一看就知道,心里肯定有心事。”钟离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肯定了他的想法。凌潺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是因为昨晚赐婚的事吗?我就奇怪了,你小时候一直说长大想要嫁给他,现在如愿以偿了,却又不高兴了。”钟离沐猜到了凌潺因何事忧愁,却不知为何忧愁。 凌潺只能告诉他:“我如今失忆了,他与我而言,就如同陌生人,如果你是我,也不会愿意去嫁给一个陌生人吧。” 钟离沐沐听后点点头:“也对。”表示赞同凌潺的说法。 其实更重要的是,凌潺不想陷入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中,她很喜欢侯府现在安逸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尔虞我诈。 钟离沐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说道:“走,三哥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凌潺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我让锞儿命人去拿绣架去了,估计也快要送来了,就不出去了,我想在这绣会儿花。”她在府中待了这么久了,每天空暇的时间太多了,没了繁忙的工作,一时还无法适应。她每天除了读书识字,剩下的时间便花在了刺绣上,起初是不会的,于是便让锞儿去找了一个擅女红的婢女来给她讲解了一二,之后便感觉刺绣也不难,上手就好了。 钟离沐听到凌潺说刺绣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难以相信的说道:“你现在都学会刺绣了,你哪来的这耐心?”他没等凌潺说话,便又说道:“你要刺绣,以后时间多的是,今天就别绣了,我陪你去街上逛逛,那样心情自然也会好的,而且你回家这么久,除了去了一趟宫里,好像还没出去过的吧。” 在钟离沐说话间,绣架已经被下人搬了过来,并且按照凌潺的吩咐安放好。钟离沐看着凌潺已绣了半副白娟的欧石楠,那一簇簇粉色如钟形般的娇嫩呈现在他眼前,他疑惑的问道:“小丫头,你这绣的什么呀?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欧石楠,这种花中原国是没有的。”欧石楠一般生长在北方较寒的地区,凌潺心里估计着以后怕是没机会见到了,便想着把它给绣下来,也许诺干年后,它淡出了凌潺的记忆,忘了它的样子,她还能看看它绣中的娇影,回忆到这是她最喜欢的花,陪她度过了童年的花,她亲手种过的花。 “哦,这是北越国的吗?”钟离沐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记忆中出现的。”凌潺是真的不知道北越国是否有这种花的存在,便如实的说了,只是没有告诉钟离沐她是怎么知道的。 丝线穿梭在锦帛之间,钟离沐在旁边看着,良久之后他像在阐述一个故事一样,平静的说道:“你以前最喜欢桃花了,父亲为了你,亲手在你院里种了两棵桃树,在树下安置了秋千,休沐时,常常推着你荡秋千听着你银铃般的笑声,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惹得我们兄妹几个不甚羡慕。并且他还为你的院落题名‘桃溪榭’,我们兄妹五人中,除了你,父亲就没有这样上心过。” 凌潺听着他的话,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副美好的画面,那是她小时所渴望的亲情。她停下了丝线穿梭,问道:“姐姐的‘棠漓宛’也是父亲所题吗?” “不是的,那是五皇子所写。”钟离沐回答道。 “父亲与皇上是什么关系?”凌潺想到了昨晚宴会上,钟离翊与皇上如此亲切的称谓,便问了。 “他们是结拜兄弟,关系非常要好。父亲身为云侯,朝中地位本来就不可小觑,加之这十年间,大哥镇守边关,二哥入赘南涴国,姐姐去了北越国,我们侯府的权势也就更是滔天了,这也正与左丘家族在朝中形成鼎立的局面,因此做事也就要更加小心,以免留下什么让人诟病。”凌潺听着钟离沐的话,原本以为钟离翊在朝中地位应该不凡,却没想到竟是滔天的权势。 钟离沐拉着凌潺的手站了起来,凌潺不适应的小心翼翼的摆脱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钟离沐说道:“不要绣了,三哥带你出去,整天窝在家里,对心情也不好。” “锞儿去帮小姐换衣服。”他又对锞儿吩咐道。 凌潺没办法了,便吩咐锞儿把这的东西给收拾了,换了衣服便随他出府了。 如今民风开放了不少,富家和官家女子也是可以去街上走走的,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别人是不会说你随便抛头露面是有悖纲常的。 出了府门,凌潺以为会有马车等候,结果并没有发现,她便问道:“没有马车,就这样走吗?”凌潺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有如此走在众人面前,以前,出门有专车接送,那时每天也没有时间去逛街,穿的用的都有专人负责,逐渐的,便把它当成了一种习惯。现在让她在许多陌生人面前走,就好比在人前没有穿衣服那种感觉,充满着不适应。 钟离沐听了凌潺的话,打趣道:“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懒了,上个街还要马车,走着去吧,坐在马车里,那就不叫逛街了。”他都这样说了,凌潺便只好与他一起走着去了。只是初夏的阳光有点娇热刺眼,于是凌潺便吩咐下人拿来了一把素色油纸伞,钟离沐二话不说,接过伞便为她撑着。 就这样撑着油纸伞缓缓的走着,偶尔一丝风吹过,拂过脸上碎发,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君都的热闹繁华是凌潺没想到的,街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卖着形形**的物品,各种店铺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不同身份地位的人融入一体,便构成了一副靓丽的景色。 “小丫头,你想要什么,三哥今天都给你买。”钟离沐豪气的说道。凌潺不想扫了钟离沐的兴致,于是便随意停在了一个卖手饰的小摊前,目光随意浏览了摊中的物件,这些手饰,材质虽不是上等,做工却也算得上精细了。她拿起一支银钗,端详了片刻,那是一支雕刻着梅花的银钗,雕刻的很是细腻。 摊后的妇女对钟离沐热情说道:“公子,为这位姑娘买件首饰吧。” “有喜欢的吗?”钟离沐温声问道。凌潺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说:“三哥,我们走吧。”她向来对于手饰就没多大兴趣,因此当然也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了。 走了一会儿,钟离沐说道:“我带你去‘翡韵阁’吧,那的首饰做工精细,材质尚佳,听说君都的小姐们都喜欢去那挑选自己心仪的东西,我带你也去挑几件,你一定会喜欢的。” 凌潺摇了摇头,说道:“不如三哥带我去买把琴吧。”钟离泠的那把琴,做工很是讲究,琴头处题着一首小诗,由于凌潺刚学小篆不久,因此很多字都不认识,便不得而知其中的意思,不过她想那把琴对钟离泠来说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于是她便不好随意去接触,到时弄坏了就不好了,想着不如去自己买一把喜欢的。 果然,钟离沐很是惊讶:“买琴?你确定?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不会是在北越国学会的吧?” “是。”凌潺回答道。 “还真是呀,不是说你在北越国不学无术吗?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学会了不少东西嘛。好吧,我带你去买琴。”钟离沐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他们在一处名为‘徵宫斋’的门前亭了下来,然后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雅致清幽,就如同早晨带露的竹林一般,使心也静了下来,给人一种舒适感。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长相清秀白衣玉冠的翩翩公子,见到他们便拱手行了一礼,谦逊的问道:“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是这家店的主人?我妹妹想买一把琴,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吧”钟离沐也拱了拱手,说道。 “琴分五弦与七弦,不知道姑娘是要哪一种?”男子问道。 凌潺听了他说的话,心中顿时产生了疑惑,便说道:“琴不都是七弦吗?怎么还有五弦?”以前她学的琴确实是七弦的,记得没错,钟离泠那把琴也应该是七弦的。 “姑娘是初学?”男子问道。 “算是吧。”凌潺承认道。 男子点了点头,“请随我来。”便领着他们去了里间。这是一间用镂空花雕与其他房间隔开的琴室,里面陈列着雕有不同图案制作精良的琴,每一把单独放置,两把琴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刚好是可以席地一人的距离,不同的琴放法也是不同的,及其讲究。 男子说道:“琴都在这,我见姑娘是初学,认为姑娘可以试试七弦琴,五弦难度过大。” 凌潺走到一把琴前,问道:“是否可以试一试?”见他点了点头,凌潺便坐了下来,两手开始在琴弦上慢拨,之后又加快了手的动作,琴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她加大了弦的跨度,声音又婉转了许多。一系列的动作顺畅有序,毫无差错。一曲完毕,她双手并拢轻压在弦上。 之后站了起来,转过身,就见那人给她拱手行了个礼,儒雅的说道:“是在下眼拙,没想到姑娘的技法竟如此娴熟,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不怪你,是我才疏学浅,孤陋而寡闻了。”凌潺很欣赏他的谦谦有礼,于是便说道。 男子又问道:“不知姑娘刚刚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在下以前怎么没听过?” 这首曲他当然没听过,它作于元朝时期,于是凌潺随意说是朋友所做,没有名字。那男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凌潺说道:“我想要买一把好琴,刚刚那把琴坐还可以,只是那弦弹奏出的音质欠佳,公子可否帮我挑选一把音质好的?”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自当尽力帮姑娘挑选一把优质的琴来。”男子说道。 这时,走进一个半百老先生,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赔罪道“失陪了,姑娘先自己看看,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走了出去,好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小丫头,还真是刮目相看呀,竟然学得如此好的琴技,与姐姐相比,都要略胜一筹了。”钟离沐赞叹道。 “和姐姐比,还差远了,我也只不过是闲暇时间学了几年,只是我学得快而已。”凌潺像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说着。 “看来你在北越国也算没有白待,最起码练就了如此娴熟的琴技,”钟离沐继续说道,“刚刚这首曲子真不错真的是你朋友所作?”钟离沐表示怀疑。 凌潺假装一副回忆的样子:“我其实也不知道,脑海中无意识的就出现了,也许是吧。我现在失忆了,以前发生的事根本就不记得了”面对钟离沐的不解,她也只能用失忆来解释了。钟离沐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把琴,然后把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案几上,对凌潺说道:“姑娘,看看这琴,上好的白桐所制,是否满意。” 凌潺走过去,看着这把琴,很显然,光是这做工,就与其他的琴不同,琴头雕刻着绿竹,绿竹纹路清晰、细腻,漆染的很是细致,看着栩栩如生。琴身通体亮黑,雕刻着零散的白色梨花瓣,整体给人一种素净的感觉。手抚摸在上面,冰凉光滑,没有一点积漆的痕迹,足以看出漆这把琴的工匠技艺之高超。她用手指随意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发出的琴音纯正悦耳,很明显这音质也是百里挑一的。对于这把琴,她非常的满意,于是便对钟离沐说道:“就买这把吧。” “这把琴怎么卖?”钟离沐向那男子问道。 “姑娘喜欢就好,这琴不要钱,是我家公子送与姑娘的。” 凌潺很是惊讶,她推辞道:“你还是说个价吧,这琴想必也价值不菲,就这样送与我,你们还怎么做生意了。” “我家公子说,好琴应该给配得上它的人。姑娘就不要推辞了。况且,我家公子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是不可能收回的。姑娘你也别为难我了。” 他都这样说了,凌潺也不好再推辞,便说道:“可否让你家公子出来一见,我好当面感谢他赠琴之情。” “公子刚刚有事,先离开了,真是不巧。”男子一副略带遗憾的样子。凌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赠与她琴的那人多了几分好奇。 钟离沐本来打算等他们回去后,差人来取这琴,可是凌潺却担心下人粗心大意,琴被他们弄得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于是钟离沐就成了她的苦隶。 离开‘徵宫斋’后,钟离沐带着凌潺去了‘翡韵阁’,在那挑了两件首饰,便回候府了。 细雨绵绵忆过往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从未步行过这么多的路程,回来后凌潺已是精疲力尽,两腿酸疼,于是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竟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山,快用晚膳时,她才被锞儿叫醒,梳洗了一下,就去用膳了。 “三哥呢?没来用膳?”她发现席上并没有钟离沐的影子,于是就问道。 “你三哥有事要处理,估计几天后才会回家。觉得无聊,没事就多找母亲说说话。”何氏说道。 “是,母亲。”凌潺答道。便端起玉碗开始用膳,她依旧不会使用筷子,学了这么久,可它却依然不听凌潺的使唤,凌潺感觉这世上最难学的怕就是这筷子了,不得不佩服古人是多么的厉害。于是她依旧用勺子代替筷子在使用,府里的人都知道凌潺不会用筷子,于是菜切的也比以前细碎了许多,方便她使用勺子。 “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我就知道你闲不下来,病好了,就会往外跑。”钟离翊说道,好像很了解凌潺的样子。 “侯爷,你就不要说湲儿了,出去走走也好啊,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何况有沐儿在,也不用太担心。”何氏说道,还不忘往凌潺碗里夹了一块鱼。 “都是被你惯坏的。”钟离翊佯装生气的说道。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凌潺感觉钟离翊对她的疼爱远胜于何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与何氏之间隔着什么,却又不像在现代时与她母亲的那种关系。两个母亲给她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现代的母亲虽然总是对她很冷淡,也好像不关心她,可是她却不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什么。而如今,何氏虽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却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即使她知道何氏对她是真心的,毕竟她知道如今她是何氏亲生的女儿。 钟离翊又说道:“那你说说,你今天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去买了一把琴,之后三哥带我去翡韵阁,给我买了两件首饰,之后便回家了。”凌潺说道。 “就这些?”钟离翊又问道。凌潺点了点头。 “你买琴,会弹吗?以前我可没见过你弹琴,真是令为父惊讶了。”钟离翊说。 “也许是以前在北越国听姐姐弹得多了,就学会了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学会的。”凌潺又把失忆拿出来说了。 钟离翊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疼惜的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许遗忘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重要的是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凌潺心中有了触动,她知道钟离翊在为她这次生病而至今感到自责。 钟离翊又说:“稍后,为为父弹奏一曲吧,让为父也听听你的琴曲。” 凌潺说道:“好的,母亲也一起来吧。” “好,湲儿要为我们弹琴,我们当然要来了。”何氏笑着说道。钟离翊也笑着点了点头。 饭后,钟离翊与何氏来到了桃溪榭,凌潺为他们弹奏了一曲秦朝时的著名古曲,一般人都听过的,因此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透,凌潺送走了钟离翊与何氏,又因为白天已经睡得够久了,现在已没了睡意,便坐在几案前练习毛笔字,起初她很不习惯这种笔,但是这么久过去,也就适应了一些,只是写得不好而已。现在虽没有日光灯那种东西,但是灯架上那一排排油灯,照得屋子如同白昼。这也不算是奢侈,富贵人家都是如此。 早晨一起床,凌潺便看见外面正下着雨,丝线一般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院角的桃树在细雨的润泽下叶子显得苍翠欲滴,树下的秋千早已被浸湿。也许是因为细雨的笼罩,房间便显得暗了些,给人一种昏昏欲睡之感,于是凌潺便想到了立在湖心的那座亭子,应该比房间要明亮一些,如今的天气就算是下雨,白天也感觉不到有多冷了。 早膳在房间用过后,凌潺便吩咐锞儿给她找一套不曵地的衣服来,并且吩咐锞儿找人将她的绣架搬去湖心亭。之后她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便往湖心亭而去,行走在雨中,尽管她小心翼翼,还是弄湿了鞋子,沾湿了裙摆。湖边的细柳在细雨中缠绵悱恻,翠绿的柳叶上挂着点点雨珠,几根稍长的柳枝低垂着,时不时地触碰着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她向湖心走去,只见整个湖面在细雨中泛着无数柔弱的弧形涟漪,耳边除了雨声,再无其他,一切都寂静极了。往远处望去,雨幕中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若隐若现,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给人一种烟雨朦胧之感。这样的雨景,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即使是在挪威,也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凌潺来到亭中时,她要的东西早已摆好。在这样的环境下,心也更静了,做起事也就更加细致、忘我。在这里刺绣、读书、练琴,不知不觉中,她已在亭中待了一整天,直到天空已有些昏暗,她才离去,中途用膳都是下人送来这的。 夜晚,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她的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这使她在这种寂静中早早的便入了眠。 中原国夏季多雨,这雨一下,便持续了好几天,不大不小的,中间从未间断,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午后,凌潺在亭中弹琴,抬眼间,便看到远处的雨幕中一个身着一袭直裾深衣的人撑着油纸伞正向亭中走来,细雨蒙蒙之中,她并未认清是谁,只当是钟离沐,于是低下头继续全神贯注的弹奏着。 当一袭华服已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注意到,来人并非是钟离沐,而是宫宴那晚见到的六皇子延陵栈。 琴音骤停,凌潺连忙起身向延陵栈行礼:“拜见六皇子。” “湲儿对我怎么如此生分,是不是在怪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来看你呀?栈哥哥在这里给你赔罪了,前些日子公务缠身,今日方才得了空。”延陵栈柔声说道。 “启禀六皇子,不敢。”凌潺淡淡地说道。 延陵栈眼里有了一丝神伤:“湲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栈哥哥呀!你对我这么如此冷淡。” 凌潺不知道他的那丝神伤是真是假,她说道:“对不起,六皇子,我现在脑中如一片白纸。”如今,君都早已传遍凌潺失忆的事,凌潺知道他也定有所闻。 “对不起,湲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延陵栈将凌潺拥在了怀里,惊得凌潺一把推开了他,解释道:“六皇子,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慢慢来认识你。” “湲儿,不要叫我六皇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栈哥哥,好吗?”延陵栈的语气更加的温柔了。凌潺不知道他对她是真心还是虚情,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毕竟,将来她也许无法抗旨,而嫁给延陵栈。 延陵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递给了凌潺,凌潺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他说道:“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凌潺打开后看见里面是一支镶有翡翠的金步摇,做工精致细腻,一见便知价值不菲,她却并非喜爱这些俗物,可是她却并不能表现出不喜,于是说:“多谢六皇子。” “叫我栈哥哥。”延陵栈再一次重复。 凌潺只得应道:“栈哥哥。” 延陵栈笑了:“这才对嘛。来,我给你戴上。”说着便拿起盒中的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凌潺的发间。 凌潺望着这雨,心中却多了一丝叹息,这雨使人陶醉,可是人却并非有雨那么单纯。 延陵栈又说道:“刚刚来的时候,听见你悠转悦耳的琴声,甚是惊奇,不知湲儿何时学会的琴,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凌潺说道:“也许是在北越国学会的吧。栈哥哥请坐,我为你弹一曲。”她指了指石桌前的石凳,示意延陵栈坐下。琴就放在石桌上,袅袅琴音再次在细雨中飘扬,延陵栈静静的倾听着。 细雨密密麻麻的落入湖中水面,时间仿佛裹在琴声中消逝于远方。琴音渐停,而雨却依然如此忘我,亳无倦意的落下。 “看来湲儿的琴技完全不输于宫中的乐师啊,一曲阳春白雪弹得身如其境。”延陵栈认真地说道。 “栈哥哥说笑了,我这雕虫小技怎么能与宫中乐师相比。栈哥哥也懂音律?”凌潺问道。 延陵栈摇了摇头,说道:“不懂,只是偶尔听五哥琴过一些曲子,他可是爱乐成痴的人。” “原来如此。”凌潺说道。 延陵栈看着凌潺的眼睛,语气中透着认真:“湲儿,你真的变了,一个人的性格不会因为失忆而发生变化,它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积淀而改变的,我不知道你在北越国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使一个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女孩变得如今这般郁郁寡欢,寡言少语。”听了延陵栈的话,凌潺也在心里感叹道:“是呀!他说得对,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时间所形成的,那我又怎么可能一瞬间变成钟离湲那种性格呢?” 于是凌潺平静地说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以前发生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湲儿说得是,就让一切都过去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延陵栈温和的说着。 凌潺话风一转,不想再聊这个所谓的性格变化,以免露出破绽,于是问道:“栈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桃溪榭,你的贴身婢女说你独自一人在这亭中,我便来寻,结果听见你在这弹琴。”凌潺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延陵栈继续说道:“那夜在湖边,你看到我便走开了,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席上便没有同你说话,害怕说错什么惹得你更不高兴。后来宫宴结束,才从父皇那知道原来你忘了一切。父皇说如今的你如同受惊的小鹿,心里没有安全感,对周围的事物惶惶不安,所以才不愿与人交流。并且让我有空多陪陪你。” 凌潺着实佩服皇上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生气?”凌潺不解的问道。 “以前我每次从远处归来,如果没有第一个来看你,你便会生气,也只有城南的桂花糕才哄得好你。”延陵栈回忆着过去。 “那时的我竟是如此,真是为难栈哥哥了。”凌潺说道。 “湲儿这是说得什么话,只要是你的事,就不叫为难。”延陵栈佯怒地说。凌潺讽刺的以一种很难察觉的弧度弯了弯唇,凌潺想,他的话,她又能相信几分呢? 一缕风拂过,透过单薄的纱裙,带着丝丝凉意,使凌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却恰巧被延陵栈捕捉在眼中。“天凉,在这待久了不好,你又是大病初愈。走,回去吧,小心在这着了风寒。”他关切的说道。 凌潺点了点头,起身用绸缎袋子装好琴,就在她准备撑伞抱着琴离去时,延陵栈从她怀里接过了琴。这琴对于凌潺来说,是她最爱的,因为害怕有所损坏,所以每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现在延陵栈接去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他拿着。然后两人便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并排着缓缓向回走。周围是雨落在伞上和木板上的声音,木板两侧的水随着细雨波动着。木栏上积着密密麻麻的雨珠,不住的滴落在木板的边缘,最后流入湖中。 “栈哥哥来侯府,可曾见过父亲?”凌潺边走边说道。 “见过了,我去时,叔父正在与朋友对弈,我便没有打扰。”凌潺听了后也就没有再问。隔四日休沐一日,钟离翊与门客对弈,已经很平常了。而侯门世家养门客就更平常了,这个时代没有科举选拔制度,各地的官员多半是靠察举制推举的孝廉,剩下的便是门阀子弟,比如钟离沐就是如此,或者是各个府中有才能的门客。一些想要踏入仕途的人,别无他法,便只能投身于名门望族,做一个门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被举荐。 回到桃溪榭,凌潺换了一身衣服,招待延陵栈用了一盏茶,有的没的说了一会儿,便有奴婢来说钟离翊让他们去膳厅用晚膳。 晚膳后见时间已不早,延陵栈便离去了。凌潺想,延陵栈是真的无事可做了,竟然在这陪了她这么久。 又是几天过去了,雨后初晴,空气格外的清晰,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净,远处已不再朦胧。侯府开始陆陆续续的筹备凌潺的及笄之宴,一时间都开始忙碌,也只有凌潺自己还是如平常一样,待在院落中做着那些每天都做的事,其他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其实也是,其他的事有的是人去筹备,她只要在当天穿着华服,佩戴不俗的出来露个面就行了。 明明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可是皇上早已派宫里的各司来协助,这场盛宴,除了她自己,好像都格外的在意。 晚风徐徐秋千起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午后,凌潺正在塌上小憩,这已成为了她的习惯。她隐隐听见有一众人踏入了院落,随后进了屋子,原来是何氏,不过身后却是跟着一群人,屋内顿时被这些人给挤满,他们手里都恭敬地端着不同大小的盒子与各色的绫罗绸缎,这场面着实惊到凌潺了。凌潺起身,何氏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到这些人面前,指着这些东西说道:“湲儿,过来看看,这些首饰以及其他物件都是皇上命人送来的,这些可都是其他各国进贡的上品。” 凌潺看着这些各种各样的稀世珍宝、金银首饰,纵使自己有十个头,十双手,怕是也戴不了这么多吧! “太多了吧。”凌潺说道。 “不多的,皇上恨不得把世上好的东西都给你,区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些只是皇上准备的,父亲母亲给你准备的,将来就留给你做嫁妆吧。”何氏拍了拍凌潺的手说道。 凌潺很好奇:“皇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的湲儿乖巧呀,皇上膝下无女,你父亲又与皇上关系匪浅,自然是把你当女儿看待了。”何氏解释道。 凌潺心里想着,只是这样吗?这总感觉好像哪不对劲,似乎理由太多牵强,但她也没有再问。她想着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也不急于一时,多思无益。 “来,湲儿,你觉得哪一种颜色好看,哪一种材质舒服,挑一种,好让司衣坊尽快赶制一套,及笄当日穿。这雨下的,已经耽误了好几日,再晚就来不及了。”何氏指着这些绫罗绸缎,让凌潺挑。 凌潺放眼望去,与她而言,这些绫罗绸缎好像都一样,颜色在她这并没多大区别,于是随意指了一种:“就这个吧。” 何氏看了看她所选的,柔声细语的说:“湲儿,你不能用这个颜色,你换一种试试?” “为什么不能用?”凌潺还以为这个颜色犯谁的忌讳,就问了句。 “大喜的日子,用白色可是不吉利的。平常穿穿还是可以的。”何氏解释说。 凌潺看了眼那颜色,果真是白色的,她默然了,古代白色在喜庆的日子最是忌讳,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就这个吧”这次凌潺粗略注意了一下,应该不会有错了。 “紫色的是不错,那就这个吧,来为小姐测量尺寸吧。”何氏向司衣坊的人吩咐道。 司衣坊的人花了一个多时辰为凌潺仔细的测量了一番,之后又是各种琐碎的事,弄得凌潺筋疲力尽。 晚膳后,凌潺独自坐在秋千上,吹着夜风,感受着丝丝凉意,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天气并不热,可是她却喜欢上了风拂过肌肤的凉意,它可以使凌潺更加的清醒,内心更加的平静。没过多久,院内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钟离沐站在那里看着树下的凌潺,眼神里尽显温柔,那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所展现出的疼惜之情,凌潺说道:“三哥,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可以在家休息三天,终于有时间陪我们家小丫头了,十几天不见,想我吗?”钟离沐说。 “你这是才回来就到我这来了吗?”见钟离沐风尘仆仆的样子,凌潺问道。 “是,坐好了。”钟离沐走到了凌潺身后,帮她荡起了秋千。就这样,在钟离沐推力的作用下,秋千便开始一起一落,微风拂起凌潺的衣襟、裙摆,随着秋千的摆动衣襟也随之在空中翩飞,她耳边是呼呼拂过的风声,眼前是快速变幻的景物。凌潺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虽然她这么久以来时常坐在上面,却没有试图荡起它,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荡秋千竟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原来她早已被二十五年来纸醉金迷的生活所麻木,不愿再去尝试原始的事物。 夜色渐深,秋千停了下来,凌潺站了起来,邀钟离沐进了屋。 “锞儿上茶。”她对锞儿吩咐道,然后又对钟离沐说:“三哥舟车劳顿如此辛苦,却不忘来看我,谢谢三哥对我这么好。” “真是天上下红雨呀,小丫头会说谢谢了,”钟离沐接过锞儿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谢我做什么,这都是应该做的,你可是我的妹妹。” 钟离沐拿出一个纹路清晰,线条流畅的古铜色手镯给凌潺,手镯上镶嵌着几颗火柴头大小的豆绿色和红色玉石,看着有一种很强的中国少数民族风。“那是我一个朋友从西域回来时,带回来的,仅此一个,最重要的是,它不仅是一个手镯,看见这个机关没有?只要一按,它就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小型匕首,我觉得这个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便威逼利诱地用别的东西换了回来,本来想在你及笄之日送给你的,但是我又怕那天我有公务,便提前送你了。”钟离沐边说边给凌潺演示如何使用。 “谢谢三哥,这个手镯我很喜欢。”凌潺对这个手镯产生了兴趣,竟然还是一把软匕首,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 “不用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钟离沐说着便起了身。 凌潺端详着手镯,越发觉得古人的智慧一点也不差,竟然能造出如此精巧的防身武器来,从而也越发喜欢。 凌潺听钟离沐说,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除了极佳的菜肴外,还有歌舞表演,于是便想带凌潺去看看。凌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不想去,于是钟离沐从早上就开始说服她,最后没办法,凌潺只好答应他晚上与他一起去。而整个中午,钟离沐都在这陪凌潺听夫子讲解授学。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儿,他干脆把夫子给打发走了,说要亲自教凌潺,弄得凌潺也是哭笑不得了,不过凌潺得承认他讲解的的确比夫子要细致。 “三哥,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凌潺手握毛笔在纸上认真书写着,嘴里说道。 “怎么?小丫头不喜欢三哥陪着你吗?我可是难得有时间的。看来小丫头长大了,心也变了,心里只有那个延陵栈,连三哥都不要了。”钟离沐故作悲伤的说。 “三哥,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吗?可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懂什么是喜欢吗?未免有点可笑。”凌潺并未理会钟离沐的调侃,而是话锋一转。在她的世界观里,世间之情怕是永远也比不过对欲的渴求,现代人如此,古代人亦是如此。八九岁的孩提不过是多了一颗充满童稚的心罢了。把世界想得有多美好,最后真正看到的就有多丑陋。 “那个时候,我们旁人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时不时嘴里叫着‘栈哥哥,等等我。’我们都拿你没办法。”钟离沐说道。凌潺听后不再说话,继续做她的事。 “小姐,侯爷叫你去他书房。”一个丫鬟走进来禀告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凌潺放下笔说。今天钟离翊回得比往日都要早,但她并不知道找她有何事,她听了丫鬟的话后便过去了。 “父亲,你找我?”凌潺走进钟离翊的书房,看见他正一个人坐着喝茶。 “你不来看为父,那为父就只有叫你来了,来,过来坐。”凌潺应声坐在了他对面。 “这壶中的茶还没煮好,要再等片刻。”钟离翊见凌潺为他添茶,提醒道,可为时已晚,茶水已入杯子,但他还是端起来喝了。 “明天我休沐,准备带你出去玩,可高兴?”钟离翊说。 凌潺觉得倒是有趣了,怎么都要带她出去,问道:“去哪?” “宫里,皇上要见你。”钟离翊平静的说。 “这也叫带我出去玩?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凌潺很是无语。 “那总比天天窝在屋子里要好吧。以前总是不着家,害得我们时时担心你的安危,而如今家是着了,却又是这般模样,真是让我们操碎了心。”钟离翊没好气的说。 “三哥也去吗?”凌潺问。 “他不去。明天我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事,美差。”钟离翊说。 “好吧。父亲,那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凌潺说道。 “就不愿多陪我说说话吗?茶煮好了,你也尝尝,这是今年新进贡的茶。”茶壶里的水不断的沸腾着,发出水开时特有的声音,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本来不觉得热的天气也被搅热了,怕是也只有古人才有这样的心境,印证了心静自然凉这句话。于是凌潺陪钟离翊饮了会儿茶。 君都的夜市果真是热闹,一盏盏灯笼延绵至看不见街的尽头,各种小吃摊都出来了,卖糖人儿的、卖冰糖葫芦的、卖馄饨的等等,以及提着花篮卖花的少女。街上行人很多,走得缓慢,有的是专程来逛夜市的,有的则是去戏园子听戏的、茶楼听书的,还有一些出入于各种店铺酒楼的达官显贵。凌潺和钟离沐走在嘈杂的人群中,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太平盛世下百姓们幸福美满的生活。钟离沐带着凌潺走进了一家酒楼,现在虽是夜晚,酒楼里却是如同白昼,伙计们忙碌的楼上楼下的招呼着,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见他们进来,立刻便有人来招呼:“三爷,楼上请,雅间已为你准备好。”钟离沐听后点了点头。 “三哥,你先上去吧,我……想去如厕。”快要上楼时,凌潺有点难为情的在钟离沐耳边说道。 “那好,我让店里的丫鬟带你去吧,你不知道地方。”钟离沐说道。 如厕回来,凌潺正要上楼,却听到一个男子愤怒的声音:“我让你叫的人呢?”凌潺往过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正冲着对面的人趾高气昂的说着,而那人显得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爷,不是我不去请,只是这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啊!人家不来!” “只是一个娼妓而已,让陪个酒,是小爷看得起她。没用的东西!”说着便踢了那人一脚。 凌潺本就不在意这种与她无关的事,如今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于是转过头准备上楼,不去理会。结果那人明显是看到了她,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她,她顿时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这人还真是衣冠禽兽,绝好的皮囊之下却有一颗肮脏的心。 “让开!”凌潺冷淡的说。 “陪我喝杯酒,我定不会亏待你的,说不定你把小爷我伺候好了,我纳你做个妾,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的。”那人狂妄的说着,一只手正准备来抚凌潺的脸。 凌潺本想不与这般人计较的,可是心中怒火中烧,于是啪得一巴掌打在了那人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五指印。那人彻底被激怒了,伸手要来掐凌潺的脖子,手却被一把折扇档了下来,凌潺望去,见是一个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男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那华服男子对那人说道。 这时钟离沐也下了楼,“我见你这么久没上楼,便下来看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三哥。”钟离沐对凌潺说道。 凌潺指了指那个想要轻薄她的人,而华服男子这时也看向了他们这里,钟离沐拱手行礼道:“原来是二皇子啊,失敬失敬。”凌潺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二皇子延陵束,即使他是皇子,但他的那只狗,凌潺却不想善罢甘休。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有做错什么的,还请三公子原谅。”延陵束说,“这是湲儿吧,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了。” “我原不原谅不重要,重要的是湲儿原不原谅。”钟离沐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延陵束向那人问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殿下。”那人低着头说道。 “只是这样吗?刚刚是谁口出狂言,说要纳我为妾的。”凌潺的语气寒如薄冰,吓得他立马跪了下来。 钟离沐附在凌潺耳边说:“这是延陵束的小舅子。”凌潺可不管这些,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冒犯她,这种气她可忍不下。 “湲儿,看在束哥哥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延陵束说道,凌潺知道这明显是护短。 “如果我不想呢?”凌潺轻蔑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 延陵束误解了凌潺意思,从护卫手里拿过剑扔在了那人面前说:“你自己向公主赔罪吧。”那人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不想善罢甘休,可我也没想要了他的命,把剑收起来。”凌潺想,在古代,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说杀就杀。 “那湲儿想如何?”延陵束问道。 “他不是那么喜欢女人吗?那就让他天天与女人相伴,把他送去青楼,做三年苦役。”钟离沐听凌潺一字一句说完后,噗呲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延陵束和那人脸上的表情及其复杂。凌潺不再理会,与钟离沐往楼上走去,中途说道:“三哥,命人打盆水来,我的手脏了。” 钟离沐嘴角微弯,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分:“好,是该好好洗洗。”而 身后的延陵束表情又添了几分复杂。 “手疼不疼?”到了雅间之后,钟离沐问凌潺。而这时菜已备齐,舞姬在丝竹声中曼舞,步伐轻盈,婀娜多姿,而美妙绝伦的旋律又随舞姿变幻,二者交织缠绵,让人沉醉不知归路。凌潺心中的怒火虽已消散了不少,可她欣赏歌舞的兴趣却不高。 “刚刚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是有点疼。”往往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会忽略掉一些东西,如今凌潺听钟离沐这样一说,还真是觉得手疼。 “不疼才怪,他脸上那个巴掌印估计得半个月才会好了,小丫头下手够狠嘛!”钟离沐笑着说,“他的姐姐是延陵束最宠爱的侧室,父亲在朝中位居只不过四品,平时仗着延陵束这棵大树,在君都坏事可没少做,只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如今也着实是活该,只是不知道湲儿是怎么想到这种羞辱人的办法的,送去青楼做苦役,以后他怕是抬不起头了。不只是他,你同样也给了延陵束一个重重的耳光。” “突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三哥,我是不是得罪了延陵束?”凌潺问。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怕什么?有什么事三哥给你担着。”钟离沐无所谓的说道。 入耳声声尤未懂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有人来给凌潺谢罪,凌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更是懒得见。那人便只能在钟离翊面前说着一些套话,教子无方什么的,整整在那磨了一早晨,自家儿子的不是都被他说了几车。 用过午膳,钟离翊就带着凌潺去宫里了,阳光很烈,照着凌潺的眼睛难以睁开,即使是坐在马车里,也难挡这烈日烘烤下的炎热,她手里拿着檀香扇, 不断的扇着,而钟离翊看着好像并没有那么热,她觉得古人还真是不怕热,在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这种热怕是早已习惯了。可是凌潺却很难适应,自从雨后,便一天热似一天。 马车缓缓驶进宫里,最后在一所宫殿前停了下来,宫殿绿树环绕,树上蝉鸣阵阵。其实宫里大部分宫殿都是这样的,绿树成荫,这也是依山而建的精妙了。凌潺随钟离翊进入了宫殿,才发现原来这是皇上的寝殿外加书房。 此时皇上正批阅奏折,见钟离翊与凌潺到来,顿时笑容满面,放下了手中奏折:“子单,怎么才来,朕等你们好久了。来湲儿,坐父皇身边来。” “参见父皇。”凌潺向皇上行了礼,然后才坐下。 “上糕点。”皇上向身后的柴公公吩咐道。 “来,子单,尝尝这茶,今天这茶朕亲手煮的,来湲儿也尝尝。”说着便亲手为父女俩添上了茶。 钟离翊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品茶起来。 “湲儿累不累?”他关切的问。 “回父皇,儿臣不累。”凌潺恭敬的答道。 “朕看你满头大汗的,”他转头向宫人吩咐道:“来人,为公主扇扇。” “多谢父皇,儿臣没事,不用如此麻烦的。”凌潺见两个宫女拿着扇子走了过来。这时,糕点也陆续端了上来,一一摆在几案上,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色彩纷呈,外形各异,晶莹剔透。 “来,湲儿,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御厨做的桂花糕,尝尝味道如何。”他指着一盘淡黄色糕点向凌潺说道,凌潺顺着他的意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小口,质地顺滑,带着丝丝甘甜,入口即化,可以说非常的爽口。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凌潺,希望得到答案,凌潺说道:“很可口。” “那与城南的比呢?”他问。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凌潺可没吃过城南的桂花糕:“回父皇,我回家这么久,还没吃过城南的桂花糕呢,府中的糕点倒是没少吃。” “那与府中的比呢?哪个更好?”凌潺觉得他这可真是问得奇怪,只好答道:“各有特色吧。” “哈哈,湲儿真会说话。来,再尝尝其他的。子单,你也尝尝吧,还有你最爱的杏花酥。”他与凌潺说完,又对钟离翊说。 “延陵兄,你这煮茶的功夫倒退了呀看来是很久不煮了吧,手艺都生疏了。”钟离翊毫不避讳的说,他们两人间完全没有君臣之礼。 “你煮的好,那你来煮呀,不喝算了,朕自己喝。”皇上说着便抢过了钟离翊手中的杯子,而钟离翊也不甘示弱,又抢了回来:“谁说我不喝。”完全如同两个小孩子,没了当日宫宴上所看到的那种样子,之后两人相继而笑。 “湖里的荷花开了,湲儿陪父皇去看看吧。”皇上说着便 起了身,并吩咐宫人将糕点都搬去了湖边的凉亭。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凌潺觉得用来形容眼前之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湖边清风徐徐,很是清爽,炎热已驱走一半。他们在凉亭坐下,这不似候府中的凉亭,比府中的更大,也没了石凳、石桌,而是铺着凉席,放着案几。这的人其实很少有坐椅子凳子的,只有一家人一起用膳时才会围坐一桌,估计这就是一个过渡期吧,从席地而坐过度到椅子时代,是需要时间的。就如同中国古代,唐朝以前也是席地而坐的,直到宋朝,人们才真正接受了桌椅。 “湲儿,朕听说昨晚有人欺负你,没受伤吧?”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凌潺感慨了一番,这皇上还真是神通,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掌心,不知道君都有多少他的暗卫。 “回父皇,没事。”凌潺说。 “没事就好,以后遇到事情,不要自己出手,交给你身边的人。” 凌潺淡淡的说:“父皇消息真灵通,我打人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那是活该,行事乖张,竟欺负到湲儿头上来了,你就算不打他,朕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说着,又为凌潺和钟离翊添了一盏茶,继续说:“朕听说你把他送去青楼做苦役了?”凌潺无话可反驳,便点头默认了。 “你呀!也就朕的湲儿鬼点子多,就算是失忆,戏弄人的方法一点也没变少。”他递了一块糕点给凌潺,笑得很是欢畅。“亏你想得出来,束儿的脸怕是绿了。来,子单,杏花酥。”他又给钟离翊递了一块杏花酥过去。 “是我昨晚做事太鲁莽了,不考虑后果,一下子得罪了二皇子和那人的父亲,他父亲好歹也是四品官员,我这样羞辱于他,难免遭他记恨。”凌潺现在想想,昨晚的事真的欠考虑了,如今不比从前,官场之中,谁都不能得罪的,可她却一次得罪了两个,性子真要改改了。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父皇与你父亲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小臣子。至于束儿,他府中的事朕没那功夫去管,但是如果他的妻妾欺负到了你头上,那朕可就绝不会手软了。”皇上慢条斯理的道来。 “湲儿,以后没事,少跟你那混账三哥出去了,每次都惹一堆事儿,要去哪,就告诉为父,为父休沐时带你去。”钟离翊竟然说钟离沐混账,让凌潺感到匪夷所思。 “父亲,你昨天说今天给三哥安排了美差,是什么?”凌潺突然感到很好奇,便问了。 “你晚上回去问他自己吧,我就不告诉你了。”钟离翊笑着说。 “湲儿,你罚他三年苦役,是不是太短了,不如朕下旨罚个十年吧。”皇上说道。 “别,那样别人还以为我在您面前告了状。”凌潺拒绝了。 “不如这样吧,朕下旨,以后凡事调戏良家妇女的,皆送去青楼做苦役五年,重者十年,如何?”皇上又说。 “这样的话,青楼掌柜的要对延陵兄感恩戴德了,免费的苦役还不花银子。”钟离翊说完,他们两人都大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凌潺冷冷的说。她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笑,先是钟离沐,现在又是他们。在他们眼中难道一定要杀了人才算解气?人命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如草芥。 “有时人格的侮辱比杀了他更可怕,只是估计那小子把命看得比人格重要。”钟离翊说。 凌潺这才明白,他们笑的原来只是她羞辱了那人。 “那我以后还是不出门了,以免再惹事端。”凌潺有点后悔昨晚与钟离沐出去,她本就只想过过安逸的生活,不想招惹是非,如今却一出门就惹了祸事。 “怕什么?有朕和你父亲在,谁敢伤害你,即使哪天我们都不在这世上了,我也会保你一生无忧,让你成为中原国最尊贵的人,没人能够动得了你,包括栈儿也不能。”皇上这是在承诺,而不是玩笑。而这样的承诺却让凌潺不知所措。在她的眼中,一直认为世界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多半是带着目的,钟离翊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他女儿而已。 凌潺不想再聊昨晚的事,于是岔开了话题:“原来父亲喜欢吃杏花酥。” “只是睹物思人罢了,湲儿你也尝尝”钟离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凌潺拿起一块杏花酥,入口却让她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从前在哪吃过,却又想不起来,应该不是在府中,她在府中吃过很多糕点,却唯独没有杏花酥。 “这杏花酥别的地方是没有的,这是你父亲自己研制的,如今也只有御膳房里的御厨知道如何制作。”皇上说道。 “睹物思人?”凌潺无意间说了句。 “心上人。”皇上又说道。 凌潺这才知道,原来钟离翊也有心上人,也是,古代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喜欢一个人也难在一起。 “延陵兄,不要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钟离翊说道。 “好,不说了,我们两个同命相连之人的苦,就由我们自己承受吧,不要让湲儿也徒增悲伤。”皇上的眼眶有点微红。凌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黄昏快来临之时,凌潺与钟离翊已出了宫门,夕阳渐沉,马车慢慢远去。 晚上钟离沐来到凌潺院中,看样子却不怎么高兴,只是坐在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不言语。凌潺于是就随口问他到底怎么了,她来到这里一眨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虽然与钟离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也没见过他会有心情如此低落的时候。“小丫头,我明天不能陪你了,我已决定明天一早便离开君都,不然我非被父亲折磨死。”钟离沐苦哈哈的说。 “三哥,到底怎么了?父亲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美差吗?”凌潺好奇的问。 “这可不是什么美差,你知道吗?我今天陪了延陵析一整天,从早上在茶楼见面一直到下午送她回府,我去了才知道,原来父亲安的竟是这心,想要与王府联姻,让我娶延陵析为妻。明天还要让我陪她去山间游玩,我看我还是走为上。”听钟离沐说完,她才明白,原来是这事。 凌潺说道:“延陵析是谁?难道她不好吗?” 钟离沐饮了一口茶,说:“她是历王府的嫡**,长得太过娇弱,行为矫情,我有点接受不了。”原来是历王府,她听锞儿说,历王府原有三位郡主,一个许配给了相府嫡子,另一个在十七岁时不小心落入湖中溺水而亡,而这个延陵析今年不过十六岁,深受历王爷所喜爱。 “既然三哥意已决,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凌潺说。 “嘿,我说,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连一点不舍都没有啊?你这小没良心的。”钟离沐看着凌潺略显失望的说。凌潺觉得薄情寡意这个词用来形容她自己再合适不过了,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钟离沐对她的疼爱她能感受得到,但要让她对钟离沐产生很深的兄妹之情,需要的是时间。 “我当然也不舍了,但是也不能坏了你的事,你就放心离开吧。”凌潺说。 “我和你说着玩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这也算是公务,顺便出去避几天,放心,在你及笄之日,我肯定赶回来。”钟离沐对凌潺说道。 凌潺为他添了一盏茶,“那祝三哥一路顺风了。” “嗯,我走了之后,你在府中也不会太无聊的,三天后便是九皇子十二岁生辰,我猜延陵栈定会带你进宫的,一般还未及冠的皇子生辰,宴会是不会有外人的,像王公大臣都不会去。”钟离沐说。一般皇子到了十六岁便可在宫外另建府衙,历来如此,年满十六岁,是不能在宫里继续住下去的,不过这并不包括历代公主在内,九皇子如今才十二岁。 果然如钟离沐说的那样,三天后的早晨,凌潺还未起床,丝丝朝阳投入屋内,锞儿急匆匆的来叫凌潺起床,说延陵栈已在外屋等候。 凌潺一番更衣梳洗后,婢女拉开帘幕,透过晶莹的珠帘,她看见延陵栈侧颜,此时他正手持竹简,坐在那品读。那是凌潺昨晚看后没有收起的曲谱,不知钟离沐是从哪给她弄来的,只是如今她还看不太懂,古代音乐曲谱的书写形式与现代音乐是有差异的,况且音律方面她也只知一些皮毛。 凌潺走了过去,对锞儿说道:“上茶,六皇子来了这么久了,你们难道连茶也不知道准备吗?来者便是客,待客之道还用我教?”她不禁感叹,以前的钟离湲是如何管教婢女的,竟是如此没有一个章法体统。 延陵栈放下手中的竹简,温润的说道:“不关她们的事,我们之间难道还分主客吗?” “体统不能乱。栈哥哥,怎么来这么早?”说着她便坐了下来。 “今天九弟生辰,早膳后我带你进宫。来得早是想多陪陪湲儿,又是十几日没见到湲儿了,心中甚是想念,奈何公务缠身。不知湲儿可有想我?”说着便来拉凌潺的手,凌潺的手一颤,挣脱出了他的手心,她看到他的表情明显一愣,随即恢复如常:“湲儿,不要怕我,是我不好,你回来这么久,我这才来看你第二次。”他表现出自责的神情。 凌潺开口:“如此有越礼仪。” “湲儿今后就是我的妻,我拉你的手,又怎么算得上越礼仪呢?”延陵栈说。 “可你的妻却不只我一个。”凌潺说到了她最不能接受他的一点,古人的三妻四妾很平常,她却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点。嫁给他却又不喜欢他也许是将来最坏的结果,如今凌潺只能争取尽量不要面临这种结果。 “我的妻永远只有湲儿一人,我知道湲儿是怪我在你离开的六年里,纳了侧室,看来湲儿是吃醋了,身在皇家,政治联姻是在所难免的,我希望湲儿能够理解。将来我要给你的是这中原国大好河山,让湲儿做这母仪天下之人。”延陵栈的话语中透露着他的野心。 之后他们聊了些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他问凌潺答,凌潺很无奈,这培养感情的方式太过无聊,而她却情窦未开,说来可笑,二十五岁的她却不懂情为何物。 宫宴欢欢成过往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早膳后,延陵栈便带着凌潺一起进宫了。马车缓缓前行着,良久之后,凌潺却发现这不是进宫所经之路,这条路她是如此的陌生,眼前之景也从未见过,而且明显比上几次进宫所经之路更显热闹,貌似是一个闹市,街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人们在这喧杂声中畅快的饮食,这也使她见到了君都的另一种繁华。她不解地看了延陵栈一眼,但并没说什么,倒是延陵栈开口了:“湲儿,有没有想起点什么?这是你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凌潺摇了摇头,说:“过去的事都已过去,想起又有何用,现在不也挺好吗?栈哥哥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延陵栈露出了微笑:“湲儿说得对,重要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 马车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等着我。”延陵栈对凌潺说完便下了马车。凌潺掀起车帘一角,见延陵栈向对面的一个小食摊走去,对着摊主说了几句,便见那摊主把食摊上的事物小心翼翼的放入一张纸里,包裹妥当后恭敬地递给了他,结了账后便回到了马车。 “湲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尝尝。”他说着便将糕点递到了凌潺面前,然后拿起一块准备喂她。 “我自己来。”凌潺窘迫的对延陵栈说,她端详着从延陵栈手里接过的那块透着晶莹光泽的淡黄色糕点,有点犹豫,这种路边食物她其实是抵触的,但是为了不拂了延陵栈的一番好意,她最终还是轻轻的咬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瞬间溢满口中,甜而不腻。 延陵栈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她说道:“很美味,栈哥哥你也尝尝。” “湲儿喜欢就好,难得你依然爱吃桂花糕。”延陵栈欣慰的说。 这次的宴会依然在当日的湖边凉亭,那日凌潺随皇上来赏荷时看到的几朵花苞,如今已全开,亭亭玉立于绿叶之间。 皇上的九个皇子,如今亭中只有五位,凌潺听钟离翊说,大皇子延陵楚一心问道,早已不过问宫中之事,身居道观。而三皇子延陵榅与钟离济一起在边关戍守,早已久经沙场。八皇子延陵柲远在东洹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成为东洹国驸马。 凌潺跟着延陵栈进入了凉亭,便听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俊朗少年说道:“六哥怎么才来呀,我们都等你许久了。”凌潺猜想,这应该就是九皇子延陵栎了。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这是你湲姐姐。”延陵栈向九皇子介绍道。钟离湲离开六年,凌潺想延陵栎那时才六岁,定是不记得钟离湲的。 “湲姐姐。”延陵栎向凌潺行了个礼,凌潺也同样回以一礼。之后凌潺与延陵栈在同一案几落坐。延陵栈见凌潺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于是命一个婢女为她扇着扇。荷叶的清香断断续续传入凌潺的鼻中,令她心旷神怡,她静静的坐着,也不在意各皇子之间的谈话。 良久,她偶然间听到有人在谈论她:“湲儿如今这是怎么了,六年不见,仿佛变了一个人,竟能如此沉默的坐着,在我的印象中,你可是从来静不下来的,以前每次宴会,你可是最活跃的那个。还真不习惯这样的你,你不闹点事,我总觉得有点哪里不对劲。”说完摇了摇头。 此人衣冠楚楚,明眸皓齿,很是随性,她不清楚他是哪位皇子,对他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她犯难的时候,延陵栈开口了:“四哥就不要打趣湲儿了,湲儿如今失忆,对一切都是非常的陌生。” “看来这次挺严重的,连话都变少了,希望你的鬼点子也少了,当年我可被你捉弄怕了。”延陵枧心有余悸的说道。 凌潺依旧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湖中的白莲,几只蜻蜓在花尖时亭时飞,一阵阵微风拂过绿叶,又是一阵淡淡的清香钻入鼻中,让她感到无比的舒心惬意。“在想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延陵栈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湖中,便问道。 凌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被眼前美景所吸引了。”延陵没有说话,而是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样嘘寒问暖的,当我们都是木头人啊?”延陵枧看到延陵栈对凌潺这样,便又调侃的说。 而延陵栈也丝毫不客气:“四哥府中二十个侧妃,三十多个妾,加上四嫂,难道还不够你嘘寒问暖的吗?又有何艳羡别人?”延陵栈一语戳中要害,没了他还嘴的余地,君都之中,又有谁比他娶得女人更多,但凡长得好看的女人,只要没有成亲,都往府里塞,他可是君都中出了名的花心滥情。凌潺听着延陵栈的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延陵栈也真是不给他留面子。 “我说四哥你真是自找苦吃,这叫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无话可说了吧。难怪以前湲儿谁也不捉弄,就喜欢捉弄你。”一道声音附和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英气勃发,骨子里透着一丝桀骜不驯的翩翩公子,他的性格与延陵枧形成鲜明对比,延陵枧给人一种随性而为的感觉,而这位皇子则给人一种狂妄不羁的错觉。 “七弟,连你也帮着六弟和湲儿说话。我可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五弟,你来评评理。”延陵枧显得很是无辜,要五皇子延陵楦来主持公道。 “我赞同六弟的话。”一道清润如水的声音从一个面如冠玉,清冷沉稳的男子口中传出,他的眼睛很清澈,不似其他皇子那样永远让人看不懂,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要拒人千里之外,透着寒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脱俗。这清澈的双眸使凌潺心中一颤,不管是她以前身居商界,还是如今身在侯府,她从未见过如此吸引她的一双眼。 延陵枧听了延陵楦的话后彻底无语了。而延陵束则是笑着在这独自饮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凌潺第二次见到延陵束,上次在酒楼里,凌潺觉得处理事情欠考虑,想来他心中必有不快的。 之后几个皇子又谈论了许多话题,包括关于钟离湲如何捉弄延陵枧的事,凌潺静静的听着,有时偶尔也会附和一句,以前的钟离湲真是令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如果是她,那样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也难怪如今延陵枧要挖苦钟离湲,一天被捉弄三次还是少的,而且还花样百出。 只是在那闲谈,也着实无聊,延陵栎提议进行投壶比赛,之后宫人们便去取箭了。据凌潺所知,投壶在战国时期算是高级游戏,常常在个诸侯宴宾或士大夫聚会时举行,看来如今已盛行于各种宴会之上。 箭很快被取了来,当正要开始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步伐沉稳,一脸和蔼,后面跟着手持拂尘的柴公公。 众人便都走出了凉亭拱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命众人免礼。 “父皇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宴会午膳后才开始,如今还早。”延陵栎说道。 “怎么?不欢迎朕?”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父皇来了,我与哥哥们玩的就不那么自在了。”延陵栎连忙摆摆手,毫不遮掩的说出了心中的顾忌。凌潺不禁感叹,真是难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竟能天真无邪,想什么说什么,这恐怕也只有不经世事的少年才会如此了。 “你们尽管玩你们的,朕是来赏荷的。”皇上说道。 这时延陵枧开口了:“父皇赏荷是假,挂念湲儿是真吧。”皇上见心思被他猜中,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凌潺很是佩服这个四皇子,谁的台他都敢拆。 “湲儿,老四有没有欺负你,告诉父皇。”皇上慈蔼的问道。 还不等凌潺答话,延陵枧便一脸无辜的说道:“谁敢欺负她呀,她不欺负我,算是烧高香了。” “你还好意思说,作为一个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湲儿吗?”皇上嗔怪道。弄得延陵枧一脸的无可奈何。 凌潺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对她一个臣子之女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湲儿,又在想什么呢?怎么今天总是出神?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延陵栈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便说道。 凌潺对延陵栈笑了笑,让他不要多虑。 “湲儿有什么心事就告诉父皇,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皇上关切的说道。 “儿臣没事,父皇不用担心。”凌潺很是恭敬。 “在父皇面前不要太拘束了,这儿热,随父皇进凉亭吧。”皇上说道。 皇上坐在那饮茶,众皇子便开始投壶,以中者多为胜,输了的人罚酒一杯。凌潺对此没多大兴趣,于是坐在那接过婢女手中的扇子,呆呆的看着那几只蜻蜓在湖上花间的一起一落,手里的扇子随意轻扇着。 除了凌潺之外,延陵楦同样也没参与其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品着茶,延陵栈见凌潺对投壶不感兴趣,就坐在那里陪她。其他几人倒也玩得畅快,时不时传来笑声,几番过后,七皇子延陵柎已被罚好几杯酒。 “湲儿,你也去玩玩吧,不要总是坐在那,你如今的安静让朕着实担心。”皇上见凌潺呆呆的望着湖面良久,担忧的说道。 “儿臣没事,父皇不必担心。”凌潺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这个语气里充满关切之情的人。 皇上站了起来,向凌潺招了招手:“来,湲儿,陪父皇来玩几局如何?”凌潺面露难色,凌潺知道本不应拒绝皇上,但是她却不会玩这种游戏,刚刚也没有关注这个。 她如实说道:“可是儿臣不会玩这个。” “不会可以学,父皇教你。”凌潺听了皇上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起了身。 “瞄准壶口,注意力道,太轻进不了壶中,太重又易弹出。像这样,知道了吗?湲儿。”皇上给凌潺讲解着其中的取胜之道,还不忘示范一番,一箭稳稳中壶。 凌潺感觉这个不是很难,于是拿起一支箭,照着皇上所说的去做,结果眼看进了壶中的箭却又被弹了出来。她试着投第二支箭,结果这次没有瞄准,又未中。到最后,五支箭一支都未中,她不禁感叹,这当真比飞镖难。 “湲儿可是要罚酒的。”延陵枧一副戏谑的样子。 “湲儿不会饮酒,我看就算了吧!”皇上开口说道。 “父皇你这样正大光明的偏心,可是伤了我们的心了。”延陵枧虽是嘴上这样说着,可也并未真的在意。 “朕就偏心了,又如何?”皇上面露微笑。 “四哥是为了以前的事在故意戏弄湲儿呢,四哥你也真是的,如今湲儿记忆都还未恢复,便处处与她作对,非君子所为。”七皇子延陵柎说道。 “我替湲儿喝。”延陵栈说着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看来有六弟在,你是无法再欺负湲儿了”延陵束说道。 凌潺觉得以前的钟离湲与延陵枧的关系应该并不坏,反倒是这个延陵束不甚好相处。这并非她的偏见,而是多年来她一种识人的感觉,并非每次都准,但也有六分。 凌潺本就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如今五箭未中,便不再参与其中。约莫半个时辰后,投壶结束,别看延陵栎年纪尚小,可在投壶上却也算是高手了,而延陵柎却是罚酒最多的。 几人都回到席上,各自谈论起刚刚投壶中的精彩片段,有说有笑的。凌潺看过很多史书,很多人都说皇家自古无亲情。对于他们的那种情义,她不禁想这又有几分是真?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种和美的假象罢了。 “如此别致的景色,不以此入画,岂不可惜。不如我们来比一比谁画的眼前此景更为生动如何?”延陵枧说道。凌潺没想到,延陵枧竟有这样的雅趣,真是小看他了。 “四哥的提议正合我意,难得今天有闲情雅致,就照四哥说的吧。”延陵栈说着便命宫人去取绘画工具了。 在纸上作画可要比在丝娟上容易许多,随着宣纸的产生,绘画便得到了发展。 很快,笔墨纸砚便取来了,各皇子都已准备就绪,已开始着笔。“湲儿站这,如果站累了就告诉我。”延陵栈指着凉亭一处边缘对凌潺说道。凌潺想来他是想将她绘如画中了,当着众人面,她也不好拒绝,于是依着他指的地方站了过去,面向他,身后则是繁盛的莲。 延陵栈时而看向凌潺,时而注视着眼前宣纸,那支画笔握他手中仿佛变作了活物,在纸上流畅的勾勒着。其他皇子也同样面露认真的神情,全神贯注的作着眼前之画。 大约一个时辰后,各皇子纷纷搁下画笔,拿出印信,印入自己独有的名字印记,这标志着一副绘画的完成。唯有延陵栈未搁笔,平静的一笔笔描绘着。凌潺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腿早已有些酸疼,但是见延陵栈如此认真,并没有叫停。又过了半个时辰,凌潺见他终于搁下了笔,知道他已绘完,就走了过去。只见画中色彩分明,画中的她手持一扇,与真人倒也无多大差别,身后之景栩栩如生。之后他拿起一支题字所用毛笔在画的右上角题入四句诗: 玉荷碧滴娇佳人, 潺湲细波共离忧。 纵使红莲万妖娆, 不及吾卿一回眸。 落款处题延陵栈三字,盖上印信,此画终已完成。 画墨栩栩映芰荷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皇上与六位皇子起身,欣赏起各幅画作来,凌潺随众人也欣赏起来。“二哥的这幅画构图清晰,着色艳丽,使这红莲更加妖艳,多了几分魅惑之感。”延陵柎说道。整幅画色彩运用大胆,凸显出红莲的妖魅。 “柎儿说的正是朕所想的,是有几分妖艳。不错不错。”皇上点了点头说道。 “是父皇谬赞了。”延陵束谦逊的说。 之后来到了延陵楦画前,凌潺低头看去,画中笔墨淡雅,色彩渲染地轻淡飘渺,竟有一种现代中国山水画的朦胧神韵,这与延陵束的画作形成了鲜明对比。其实从画中也看出了一个人的心境,凌潺想延陵楦的心境应该就如同此画了。 “我看五弟的画可与二哥的配作一对了,一淡一浓,一个如同清茶,一个好似丹朱。”延陵枧调侃道。 “四哥又口无遮拦,你的前半句话好生不雅。”延陵栎说道。 “九弟的圣贤书读多了,将来非得被这千年孔圣人教成书呆子。”延陵枧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老四,你是真的闲得慌,如今不和湲儿斗嘴了,又与你九弟斗。”皇上及时制止了。 延陵枧听了皇上的话说道:“儿臣向来如此说话,我才不学孔圣人那一套呢,天天把礼仪挂在嘴边说,累都累死了。人生苦短,我只求过得随性快乐。”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皇上嗔怪道。延陵枧无所谓得撇了撇嘴,众人又开始谈论起画作来。 “淡如清茶,静如飘雪,朦胧飘渺,这画就如五哥之性情。”延陵栈说道。 “确是如此。”皇上点头。 接下来便是延陵枧的画作,景物勾勒地细致入微,整个布局适中,凌潺不曾想这延陵枧在绘画上竟颇有造诣。 “老四这画也算是栩栩如生了。”对延陵枧,皇上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 “四哥在绘画上的天赋可是远胜于我们的,区区一湖红莲可难不倒他。”延陵柎说道。 “还是六哥厉害,把湲姐姐画得与真人如此相像。”在众人看完延陵栈画作之后,延陵栎佩服地说道。 “出尘脱俗,只是眼神过于淡漠。六弟你作画时怎么不改一改,湲儿被你画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延陵枧惋惜道。 “如今的湲儿还真就是画中的样子,与五弟是越来越像了。”延陵束说道。 “哪像?”延陵楦简单问道。 “寡言少语,如同两块冰。”延陵枧答道。 “这六年湲儿是变了不少。”延陵楦承认道。 “作画追求的是真切,而非臆想。如今湲儿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所以才会如此,我相信我定能让她变回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的。”延陵栈笃定道。 “栈儿说得是,湲儿一定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子的。”皇上赞同了延陵栈的话,并继续说:“栈儿这四句诗很是恰当。” “我们来看看栎儿画地如何。”看完延陵栈的画作后,皇上说道。延陵栎的画与其他人的还真不同,别出心裁,虽只有一朵红莲两片莲叶漂在细波湖水之上,但莲的细节却是凸显的淋漓尽致,叶的脉络清晰可见,就连枝间细密的小刺都分毫不差。 “真是让人眼前一新,竟能想到如此画法,四哥佩服你。”延陵枧赞叹道。 “九弟向来如此,总能别出心裁,做出出人意料的事。”延陵束说道。 最后是延陵柎的画作,这幅画色彩对比鲜明,透露着一种高傲不羁。 “静态的景物竟被七弟画出了动态之感,有一种想要挣脱束缚和不落人下的渴望。”延陵束说道。 “二哥说笑了,区区一幅画,怎就如此了。”延陵柎看了延陵束一眼,平静的说道。 “今天你们几个画得都很不错,朕甚是高兴。”欣赏完所有画作之后,皇上说道。之后又命人将这几幅画作拿去做成卷轴送回各皇子府。 午膳在亭中用过后约莫一个时辰,凌潺便见一群宫女拥着一群衣着不俗的人朝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如今已到古稀之年,凌潺猜想这应该就是左丘太后。她听钟离沐说左丘家之所以有如此的权势,不仅是因为在朝中已盘踞百年不倒,还因为左丘家族与皇族通婚,皇上的兰妃左丘兰便是这左丘太后的侄女,而左丘太后的侄子左丘继乃是当朝丞相,左丘继的女儿左丘蝉又是延陵栈的侧妃。 凌潺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长相柔美的女子挽着左丘太后的臂膀,看着很是亲密,凌潺想到这应该就是延陵栈的那位侧妃左丘蝉。左丘太后身后跟着三个气质不俗的年轻女子和四位同样衣着不凡的中年妇人,那便是三位皇子的正妃和皇上的四位妃子。皇上一生未立皇后,所立妃子也只有五位而已,而延陵栈的母妃早已去世。 见太后到来,众人纷纷站起,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皇奶奶。”“参见母后。”皇上行礼道。 “都平身吧。”太后抬了抬手,又说道,“今天是家宴,外人在这是何道理。”她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气氛很是怪异,这话明显指的是凌潺。 “回皇奶奶,湲儿乃我未过门的妻子,又怎会是外人呢?”延陵栈说道。 皇上的脸上略显不悦,说道:“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湲儿就相当于是朕的女儿,如果连湲儿都是外人了,那母后岂不是更是外人。”这话着实惊到了凌潺,虽说太后只是皇上的养母,可这话也太过悖逆。 “原来这是湲儿,哀家真没认出,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只是不要像你母亲一样媚惑君主才好。” “母后!”皇上脸色难看至极。这太后明显是讨厌凌潺的,只是说何氏媚主,凌潺就不理解了,在她看来,何氏的举止端庄大方。 “姑母,别站着了,入席吧,今天是栎儿的生辰,就不要说这些了。”说话的人便是兰妃。众人也不再说什么,纷纷落座。 落座时,尴尬的事又发生了,皇子妃与皇子坐同一处,而凌潺却坐在延陵栈这,于是左丘蝉便没了地方可坐。 “蝉姐姐不如坐我这吧。”延陵栎说道。 左丘蝉眼神冰冷的看了凌潺一眼,并没有回应延陵栎。 “看来左丘小姐是想坐五弟那了,可惜五弟怕是不会同意了。”四皇子戏虐的说道。 在坐的皇子中,除了延陵楦与延陵栎,其他几个皇子如今都已有妻妾。延陵栎年龄尚小,无妻妾很正常。可是延陵楦至今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着实令凌潺不解。 “枧儿,母妃平时怎么教你的,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快向蝉儿道歉。”延陵枧的母妃说道。左丘蝉最终还是在兰妃旁落了坐,但是可以看出她满脸的不悦。凌潺觉得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真是太无聊了,如今她还没嫁延陵栈就是这样,真难想象真的嫁了又会怎样。 众人到齐,歌舞便开始,有宴必有歌舞,可是凌潺却因刚刚的事并没多大心情来欣赏,越发不想嫁与延陵栈了。时间在众人观舞赏乐中流逝。等到日落西山,宴会方才结束。当延陵栈正要送凌潺回府时,却被左丘太后留下了,说有事,延陵栈也不好推辞,于是就让延陵枧送她回府。 凌潺感到很是疲惫,许是午后有小睡的习惯,而今天却是一整天都在宫里。于是在马车上她闭着眼睛侧靠在那里,不去管马车里的延陵枧。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整天闯祸的野姑娘吗?我怎么感觉变了一个人。”良久之后,延陵枧说道。 “不是。”凌潺睁开眼,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便使延陵枧不知怎么接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在北越国吃了不少苦吧,北越国的人每次来信都说你过得好,现在看来,他们定是有所欺瞒。” “我在北越国过得很好。”他还真是冤枉了人家北越国,钟离湲是不会吃亏的,以前不会,现在的凌潺更不会。 “别人的庇护只会使一个人变得更加软弱与刁蛮,以前的钟离湲就是这样,可是现在的钟离湲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凌潺继续说道。 “当真是让我另眼相看了,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样就不好玩儿了。”延陵枧说道,还不忘调侃一句。 “看来你是被我捉弄上了瘾,不捉弄你,浑身不自在吧。”凌潺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真是欠收拾。 “我好歹也是你的枧哥哥,你也没必要与我如此疏远吧。”这句话他说的到是认真。其实凌潺也看出来了,在众皇子中,钟离湲与他关系算是最好的。至于延陵栈,她就不得而知了,虽说今天延陵栈也算是对她处处维护。 “我对三哥也是如此。”凌潺说道。 “你对钟离沐也是这样?你还真是失忆不轻。”延陵枧惊讶的问道。 凌潺点了点头:“是。” “对了,那个左丘蝉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后遇到她需多加注意。如果不是太后费尽心机想让左丘蝉嫁给六弟,六弟也不会纳他为侧妃。”延陵枧又说道。 “多谢枧哥哥提醒,我会注意的。”凌潺说道。 “左丘家还真是笑话,总是喜欢把自家的女人往别人家塞,兰妃便是如此,这么多年来,父皇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左丘家在朝中盘踞百年,根基深厚,有些事父皇也无法牵制。”兰妃的下场如今已有所体现,容颜已逝,又无子嗣,在这深宫之中,将来必定孤独终老。 “枧哥哥,我下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暮色沉沉,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凌潺对延陵枧说道。 “不请我进府喝杯茶吗?”下车后延陵枧玩笑的说。 讨茶喝,凌潺很是无语,最终说道:“天色不早了,枧哥哥还是早点回去陪佳人吧。喝茶,以后有的是机会。” “玩笑话而已,我先走了。”延陵枧说道。 及笄之日越来越近,眼看便只剩下三天,府中也变得越来越忙碌,各种筹备,张灯结彩,凌潺不禁感慨,一个小小生辰而已,竟如此隆重,她以前的生日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 “昨天宴会可开心?”凌潺在钟离翊的书房随意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钟离翊一边在竹简上书写,一边问道。 凌潺转过身,说道:“无聊至极。” “那何事才不无聊?”钟离翊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凌潺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亲公务缠身,没有时间陪你,你可有怪父亲?”这话使凌潺的心一颤,上天这是在补偿她在现代时没有得到过父爱吗?如今来到古代,竟有一个如此待她的父亲,以及家人。 “没有,我知道父亲执掌廷尉一职,事物繁多。”廷尉算是司法部的最高级,掌管刑狱、国法,属二品,但钟离翊的侯爵之位却是与王爷的等级相当。 中原国的官职是在秦朝三公九卿郡县制的基础上进行变动的,中央和地方增加了不少官职,使以前的职务更加细致、专一,官员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只要不触犯国法,爵位或是官位便世代世袭。而六个品级又是地位的体现,因此权贵之间也更加阶级化,有序化,三百多年来都未曾变更。不过这样有利也有弊,左丘家族的势力和野心便是这样培养起的。 “难得你理解父亲。”钟离翊欣慰的说道。 良久之后:“依照中原国礼数,及笄前一日需去凌居观上香,后日本该为父陪你去的,可是手上的一件大的官员贪污案急需调查处理。” “父亲不用担心,我与锞儿去便可。”凌潺说。 “为父有愧于你,后日只能由六皇子陪你去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怎么又是延陵栈,凌潺听完父亲的话后想。 “不用劳烦他了,只需派几个识路的家丁就行。”凌潺可不想再劳烦延陵栈,于是她便说道。 “路途不安全,为父怎能放心你一人前去。”钟离翊说道。 “父亲,中原国很重视道教?”从凌潺从小了解的国史来看,古代人是非常信奉道教的,**便是道教的产物,可没想到这个中原国也是如此。 “佛道皆可信奉,自从百年前佛教从西域传入,信奉的人也不少。而真正的治国理政修身则是儒家思想。”钟离翊耐心的为凌潺讲解着。 凌潺觉得中原国也算是思想自由的国家了,只是等级制度太过于森严。就连穿衣都有严格要求,特别是女子,四品以上官宦贵族小姐所穿衣裙曳地,像曲裾裙只能是皇子正妃,公主,郡主三种人可穿,而普通女子则是衣裙到脚踝处。前两次凌潺与钟离沐出去,钟离沐为了出门方便,特意让她换了普通衣裙,她当时还很疑惑,便听锞儿说了这些。 山景幽幽入道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居观位于君都城外东南的一座高峰之上,地处虽有些遥远,但沿途的景色却不错,随着马车的越行越远,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清幽,参天大树矗立于通向凌居观的道路两旁,阳光穿绿叶间细密缝隙而过,洒落一地光斑,影影绰绰,树上蝉鸣忽近忽远,偶尔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远处隐隐约约可听见溪水潺潺之声。凌潺本以为只有延陵栈以及几个家丁与她同去,却不曾想,马车前后跟着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军,浩浩荡荡的向前而去,而同样去上香的香客便不得不避让。 “上个香而已,这样一群人,着实扰民。”树大招风,这几个月来,她不难看出,云侯府行事低调,从不授人以柄,而她也从不喜欢高调行事,于是便说了句。 “湲儿身为公主,出门理应如此,况且一则路途也不安全,父皇担心湲儿的安危。二则这次的上香与平日不同,比平日重要许多,不容有所闪失。”延陵栈对她说道。 “难道这路上还有山匪强盗不成?”凌潺问道。凌潺想中原国繁荣昌盛了几百年,难道还有因衣食不足被逼无奈而做了山匪的不成。 “君都附近,山匪强盗倒不至于,只是门阀之间的暗中算计远比山匪可怕,我本不应告诉湲儿这些,但这也是身在帝王贵胄家的无奈。”延陵栈说道。 门阀之争,族内之争,每朝每代都是无法避免的,这也是众史书所反映的共同点。这就如同她以前身处商界,需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可是庙堂人的争斗远比商人之争惨忍激烈的多,这里处处是算计,步步是阴谋,人人有诡计。也就云侯府内无嫡庶家族争斗,还算太平,这几个月她也算过得安稳平静。 “你不说我也懂。历朝历代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难道还少?”凌潺说道。 “湲儿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延陵栈很是惊讶。 “这几个月在府中闲来无事,便读了不少史书,有所了解。”凌潺只能这样解释。其实凌潺从小的史学也不是白学的,家族产业一半都是古董生意,那时的她不仅要学习中国历史,还需精通其他各国历史发展。想要精通古董,历史便是基础。 “这些书湲儿以后就不要看了,只会徒增烦恼,父皇封你为离忧,就是希望你能够远离烦忧,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延陵栈柔声说道。凌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之后便又透过马车窗看着外面清幽之景。 当他们到时,道观门口两旁早已各站着一排身穿浅灰道袍的年轻道士和一个深灰道袍披身,白发苍苍的老道在此等候。看来是事先便有所准备,遣散了其他香客,不然也不会如此安静,听说这平日都是香火鼎盛。凌潺与延陵栈走近,那老道便向他们行礼:“六皇子,离忧公主,上香所需已准备好,师叔已在里等候多时,请。”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劳远曲道长了。”延陵栈恭敬地说道,随凌潺向里走去,那远曲道长紧随其后。凌潺不禁想,他都如此年纪了,那他口中的师叔岂不是年龄过百。 观内布局巧妙,两个雕刻精细,图文繁杂的香鼎之中满是火星点点的香烛,香烟缭绕,四面绿树环合,凌潺行走在这用石板紧紧相接的地板上,感受着这自由飘散的青烟,竟真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这便是天人合一之境地。 凌潺走入正殿内,除了几个身穿与远曲道长同样色系道袍的中年道士外,便见一个内穿白色深衣外披淡蓝薄纱深衣,扎着飘逸露额发的年轻男子在此,此人眉锋鼻挺,脸庞消瘦白皙,当真是飘逸俊美。 延陵栈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大哥,三年不见,别来无恙。”这便是延陵楚,延陵栈的同母大哥,十四岁便投身道家,如今已过十六载。他与延陵栈很是不同,倒是与延陵楦有些相似,不过也只有一分,如果说延陵楦给人的感觉是淡漠脱俗,那么延陵楚则是温和俊逸,淡然坦荡,不沾染世俗,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无恙。这一路你与湲儿可还顺利?”延陵楚问道。 “倒也相安无事。”延陵栈答道。 “那便开始祭拜仪式吧。”延陵楚向一旁的远曲道长说道。 凌潺走向一座雕像前,然后便有一个小道士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盆清水,用以净手,手入水中,凌潺顿时感到清凉从手传至神经。净手后,一人便递来已点着的三炷香,殿中共九尊雕像,一个雕像三拜三炷香,依次拜去,之后便是远曲道长依次从九尊雕像前的香炉中取来少许香灰,混合一处,将其包入纸中,默念了几句,然后恭敬地递给了凌潺:“离忧公主,这个您收好。”凌潺不懂这是何意,但还是照着他所说的小心收着。凌潺相信的是无神论,但是也不能坏了这个时空的规矩,所谓入乡随俗。在者,道学也是修身养性的不二之选,并无坏处。 殿中央置一祭坛,她收好香灰后,便被一个小道士引入祭坛前,跪在了祭坛前的团蒲上。一群道士手拿拂尘分站与祭坛两旁,远曲道长则站于祭坛与她之间,面向祭坛,手持香炷拜了三拜,小心翼翼的插入祭坛上的香炉中,又让凌潺闭上眼睛,之后做了些什么凌潺就不得而知,只是传来一阵她听不懂的经文,直到良久之后才落下帷幕,朗诵经文之声消失. “离忧公主,仪式已成,可以起来了。” 远曲道长对凌潺说道。 凌潺缓缓睁开眼睛,锞儿在旁扶起了她,此时她的腿已有点微麻,延陵栈也走了过来。 远曲道长走到延陵楚面前:“师叔,仪式已成,如没有其他事,弟子便先行了。”延陵楚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行离开。远曲道长乃一观之主,年长于延陵楚不知多少,竟然称延陵楚为师叔,这使凌潺震惊不已。 “六皇子,公主殿下,平道先行失陪。”远曲道长走过来对凌潺与延陵栈说道。“道长请。”延陵栈说完,一群人陆陆续续都出了大殿,只留下两个小道士在此。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湲儿便已及笄。”延陵楚说道。 延陵栈答道:“时间就是如此,大哥离开君都也快十六年了。” “天色尚早,你与湲儿去我那喝杯茶早走也不迟。”延陵楚邀请道。 延陵栈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我们兄弟难得见面,我正想去大哥这讨杯茶喝。” 凌潺跟随着延陵栈穿过一条绿荫笼罩的石板路,来到了延陵楚的住处。这里处于平缓的坡地,以坚实的木板为基,一座修建及其考究的木屋屹立其上,木板的边缘则设有方形案几与竹编软席,案几与木屋之间是宽阔之地,可用来练武。木屋三面环绕着高大的乔木,树上绿叶郁郁葱葱,蝉声阵阵,鸟鸣婉转,树下影影绰绰。屋后则是悬崖绝壁,云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屋内开阔明亮,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琴棋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徐徐升起,微风轻吹,消散于空中。透过四扇雕刻精美的木窗,崖外的青山白云尽收眼中。光洁的木板从后门延伸而出,空悬于崖上,一副由沉香木制作而成的精致茶具和几张竹席放于其上。而他们要坐的便是那悬崖之上。 “湲儿,你坐这。”当凌潺正要坐在靠边的位置时,延陵栈指着门前的位置对她说道,而延陵栈坐在了木板靠边的位置,与延陵楚相对而坐,凌潺的前方之景则是青山白云。凌潺知道延陵栈担心她坐那会恐惧,所以不许她坐那个位置,毕竟底下便是万丈深渊,浓郁的云海笼罩,无法窥探其深浅。 “大哥这的景色真是宜人,终日与山水为伴,倒比我们这些人要惬意许多。”延陵栈感慨道。 “这便是道的妙处,天人合一,方能体会人世的潇洒自在,惬意美好,这远比庙堂江湖的争斗快意许多。”延陵楚一边熟练的煮茶、润洗茶具,一边答道。 “如果人人都像大哥这样,那将会变得无趣许多。这的景色固然好,可是也不是能令每个人都向往。”延陵栈望着远处之景。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向往。正如道家常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 ,这便是我们修道之人对待尘世的态度。”延陵楚平淡的说着这些凌潺不甚理解的话,手里拿着茶匙,将碧绿的茶叶轻轻放入已沸腾的水中,并控制着火炉中的火候。 延陵栈笑着说道:“大哥对人世的理解当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良久之后,延陵楚问:“几年未见,父皇身体可好。” “父皇身体还算无恙,只是国事太过操劳。”延陵栈答道。 延陵楚点了点头,将已煮好的茶盛入杯中。 “湲儿倒是变了不少,已不是当年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姑娘了。”延陵楚说。 “毕竟北越国不比自己家好,受了委屈也只能向钟离泠一人倾诉。回国时又中途遇雨,受了风寒,高烧失忆,所以才导致湲儿性情大变。”延陵栈解释道。 “不过也因祸得福,如今看来湲儿身心已完整了。”延陵楚这样说着,可凌潺却不解其意,不过并未追问。 延陵栈端起茶杯品尝起来,之后说道:“平安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茶一杯一杯喝着,时间慢慢流过,延陵栈与延陵楚平静的谈了许久。在这里仿若人间仙境之地,凌潺似乎有了一种超脱,感受自然的鬼斧神工带来的无穷,欣赏以前从未见过的美景。此处刚好朝着正东方,她不难想象,黎明太阳初升时的万丈霞光该是多么令人惊叹。 再好的茶也有饮尽的时候,时辰也过去大半,凌潺与延陵栈向延陵楚告别后,坐上了回君都的马车,一群人与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令人流连的惬意之地。 回到都城时,天色尚早,延陵栈便带着凌潺去了君都有名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菜品与御膳房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美酒更是远近闻名,成为达官显贵常聚之所。 “公子请,菜肴早已按您的吩咐备下。”见他们进来,立刻便有小二来迎接,这是延陵栈先前就准备好的。 凌潺跟随延陵栈进入了二楼的独立雅间,屋内陈设典雅精美,墙上挂着各种字画,盆栽、玉器等摆放有致。靠街道那边置着一道轻纱帘幕,帘幕前约一米处是雕栏,站在此处,便可看见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是四哥五哥我们三人常聚之处,不知湲儿是否喜欢?”延陵栈问道。 “环境甚是不错。”凌潺答道。 “湲儿喜欢就好,饿了吧,来尝尝这百味楼的菜。”延陵栈示意凌潺坐下。 “为何叫百味楼?”凌潺坐下后问道。 “不同的人吃出的味道也不尽相同,因此得名百味楼。尝尝这个。”说着便向凌潺碗里夹来她不知名的菜。此菜入口很是清爽,咸淡适中,韵味十足,一种荷叶的清香在口中久久回荡,凌潺觉得与御膳房相比还真是不相上下。 “很可口。”凌潺说道。 “再尝尝这个。”延陵栈说着又为她夹来一种菜,这一道菜与上一道不同,入口带着菊花的微苦,之后突然迸发出甘梨的清甜,回味无穷。 “这道菜当真是妙,只是不知是如何制作而成的。”凌潺说。 “湲儿若是对这道‘玉露冰清’感兴趣,我让肖叶把厨子叫来便是。”肖叶是延陵栈的亲信,说着便吩咐门外的肖叶去请厨子去了,而他继续为凌潺夹着各色各样的菜肴,凌潺一一品尝过后,觉得这些菜还真是各具特色,不过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道有雪梨清甜的菜。 不久厨子便到了,凌潺指着那道菜问厨子是如何制作而成的,他说道:“这不难,取秋日未淋雨的菊,在阴凉处晾干封入玉坛中保存备用,待到夏季梨成熟时摘下削皮,切块,用冬天收藏在冰窖的冰浸泡半时辰,将菊瓣用春天玉兰花瓣上的晨露浸泡两日,捣碎取其汁,文火慢煮至沸腾后加入少许麦粉收汁。将汁以芭蕉叶为器皿盛之冷却于冰窖,然后浇于梨上即可。”秋日的**,冬日的冰,春日的露水,夏日的梨,制作一道菜需一年时间准备。 享用完各色菜肴后,天色已暗沉下来,延陵栈送凌潺向侯府而去。 晚上天还未黑透时,一个婢女走进了屋内,此时凌潺正伏案练字,屋内的婢女包括锞儿在内皆被她撤退,因此屋内显得格外安静,这也是她的一种习惯,做事时不喜欢有闲杂人在旁,十几个婢女窝在房内,着实看着让人心烦。 “夫人让奴婢来请公主去一趟她那,有事商议。”那女婢行了个礼说道。 凌潺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婢女甚是陌生,她以前没见过。最近府中比较忙碌,何氏为这次宴会日日操劳着,凌潺想府中进一两个新来女婢也是正常的,应了句后随女婢离开了桃溪榭。 凌潺正向何氏院中去时,那婢女说道:“夫人不在院中,请公主跟女婢来。” 暮色沉沉中,没有点纱灯,凌潺跟着她的身影随行,缓慢的走着,天虽不至于黑透,但一切早已模糊不清,行动起来很是不便。 “怎么不点一盏灯?”凌潺问道。 “是奴婢的失职,竟忘了点灯,还请公主恕罪。”女婢认错道。凌潺体谅她新来不懂规矩,做事难免有差池,便没说什么。 凌潺随女婢走了一段,发现这好像是通往膳房的去路,她想来何氏定是还在为明日宴席之上的菜肴忙碌。这些天来,钟离翊与钟离沐日日为朝廷之事上心,而府中全由何氏与管家打理,每日早起晚睡。 一路走来凌潺被带到了膳房后的院里,这里很接近侯府后门,平日侯府所需的菜品米粮便是从这后门运送,而这时并没有一个人。 “还请公主在此等候,夫人稍后就到。”说完便离开了。 凌潺心中正疑惑何氏为何要与她在这见面时,突然她感觉脖子一痛,一条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并且有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使她不能喊叫,她感觉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钻入鼻中,之后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江湖茫茫淡浮云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当凌潺恢复意识时,正侧卧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内光线昏暗,手脚都被粗绳牢牢束缚着,她感到浑身无力,脑袋昏沉疼痛。马车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由于行驶的速度太快,路面不平而平繁颠簸。她不知这是要 将她带去哪,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奈何绳子太紧,根本无济于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内终于不再颠簸,车帘被人掀起,凌潺扭头看去,是一个粗鄙布衣,身高体瘦的男子。 凌潺语气冰冷的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她想她与这人毫无过节,能混进侯府抓人,想来必定是受于他人之命。 那人说道:“我们已离开君都五日,你想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我们也只是拿银子办事。有人想让你生不如死,我们也只能照做。至于去哪,我们只负责将你带来这‘醉影楼’,接下来就不归我们管。”说完, 马车内又进来两个小斯,将她强带下了马车,刺眼的阳光瞬间使她眼睛难以睁开,身体酸疼,没有一点力气可进行反抗,此时的她就如木偶一般任由他们带进了所谓的‘醉影楼’,关进一间房里。 房内周窗紧闭,陈设简单,关的却不只她一人,另有几个五官立体精致的异域女子以及几个长相同样不俗的中原女子,皆用绳束缚着手脚,眼神里充满绝望与恐惧,有的身上满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触目惊心。 待两小斯走后,凌潺艰难的挣扎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也不知这是何处,看着这些惶恐的女子,想来这也并非是什么好地方。 凌潺思索着,她在君都并没多久,除了进了几次宫平日都待在府里,要说与人有过节,那便是被她送去青楼的那位了,但是又不太可能。也许是钟离湲以前树的敌也不无可能。 想着想着时间便过去了,凌潺的脑袋没有了刚醒来时的昏沉,已清醒了大半,只是身体依然无力。那晚进入她鼻中难闻的味道是他们下的**,只是这药性太过强烈,使她整整睡了五日。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四五十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与一个腰如杨柳婀娜的年轻女子,以及后面跟着几个高大的粗陋男子。 那女子先开口了:“这就是今天带来的?也不过如此嘛。”她指着凌潺说道。 “就是她。”那妇人答道。 “看她那一身衣服,在中原国够资格穿的屈指可数,身份尊贵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如蝼蚁一般。”凌潺觉得那女子说得何尝不是事实呢!离开了侯府的庇佑,钟离湲什么都不是。 “你也不必嫉妒人家的身份尊贵,管她是什么身份,等几日后踏上去倭国的路,那便是她‘好日子’的开始。”那妇人笑得狡黠,说得阴阳怪气。 “倭国?如今这是哪?”凌潺听到倭国二字,便知不妙,那是日本古时的名字,如果真渡海去了日本,那今生再无回来的可能,这倒是小,对于她来说在哪都是陌生之地,可令她担忧的是,那可是出了名的蛮夷之地 。 “这里可是中原国与东洹国交界之处有名的‘醉影楼’,而你们可是我精心挑选准备卖去倭国的。”那妇人得意的笑着。 从妇人的话中凌潺已知晓如今正身处青楼之中,眼前这妇人便是这青楼的老鸨,而这一屋的女子都是与她一起准备送往日本。那马车上的人说有人想让她生不如死,便是将她卖去日本这蛮夷之地。 凌潺突然好奇起到底是何人这样恨她入骨,竟下如此狠手。 老鸨停止了笑,扭着她那已不再风骚的身子一步一步来到了凌潺面前,正当凌潺不知她是何目的时,却感觉老鸨从她头上取下了什么东西,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精致无比的簪子,我还没见过呢!价值定是不菲 。”凌潺闻声抬头,发现老鸨手里正拿着延陵栈送她的那支簪子在那感叹欣赏。凌潺觉得一支簪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设法逃出去才是要紧。 凌潺不在意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不在意,那老鸨刚把簪子拿在手里不久,便被那名女子抢了去。“妈妈,好东西你多的是,这支簪子不如就送给我吧。”女子娇巧的说道,尽显一身的妩媚。 “我的花魁小祖宗,你的金银珠宝难道还少?得之不易的簪子怎的就给了你?”说完便要去夺,结果那女子转身踱着轻盈步伐离开了。 到房门口时还不忘说道:“妈妈这样小气做什么?我为你赚的钱难道还比不过一支簪子?”老鸨显得很是不甘,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反驳那花魁。 待走后才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带你这小贱人一起来了,翅膀硬了。”凌潺听着着实觉得讽刺,她不禁冷笑着勾了勾唇,看来财物对人的诱惑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可笑。 凌潺如今这个样子,就算真的逃出了这醉影楼,怕是也走不远,五日未进食,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况且要想逃出,需找一个看守松懈的地方。于是她冷冷地说道:“我已五日未进食,我想你也不想让我饿死在 这吧?给我弄些吃食来。还有你这样捆着我,万一磨破了皮,可就不值钱了,你这屋子密不透风的,想逃也逃不出去。”利益永远是主动者的筹码,学会变被动为主动,才有达到目的的可能。 果然,老鸨听了凌潺的话后,思索了片刻,对身旁的人吩咐道:“解开她们的绳子,还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过。” “对了,再给我弄把七弦琴和找身干净的衣服来,就凭我这身衣服,如果被外人看见,小心惹来**烦。”双手双脚在她说话时便得到了自由,但是手腕处的勒痕却是清晰可见的。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好像处处为我考虑,实则却是在为自己打算,不管你以前是郡主也好,还是皇子妃也好,既然到了我这,就得听我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像她们一样,我就满足你的要求。”老鸨说完 还不忘指了指其他女子。 逃跑当然不能穿凌潺身上这衣服,太过显眼,而且长长的曲裾裙摆行动起来很是不便。至于要琴,当然自有妙用。 老鸨走后不久,便有人给她送来了她想要的东西,饭菜虽难以下咽,但总比饿着强。 待到夜幕降临之时,楼下大厅已喧闹起来,男子醉酒后的喧哗声、女子的嬉笑怒骂声,以及歌舞表演的管弦声,各种声音交织相融。外面是如此的歌舞升平,而关她们的房 里却黑暗一片,寂静无比,这些女子也不知被关了多少天,也许开始也试图逃跑过,结果却是可想而知,抓回来便是一顿毒打,渐渐地也就变得麻木了,开始听天由命。凌潺虽冷血,但同样是身为女子,不免对她们 多了几分同情。可是她却不是救世主,如今自身难保,虽有同情怜悯之心,却也不会去做不自量力之事,凌潺不知这醉影楼毁了多少无辜女子的人生,想着待日后这笔账再慢慢清算。 凌潺盘坐于地上,将琴放于两膝之上,在黑暗中两手摸索着弹奏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弹琴,虽看不见,却也不影响弹奏。 一曲《醉渔晚唱》在黑暗中响起,木制的门窗永远无法阻挡悠扬的琴声飘荡于屋外。先秦琴曲固然无可挑剔,可汉以后的曲乐同样动人心魄,美不胜收。且先秦之曲世人已是耳熟能详,毫无新意。而这首作于晚 唐时期的《醉渔唱晚》却丝毫不输于其他名曲,他的魅力所在同样不可忽视,这也是他们所没听过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几个下人提着纸灯簇拥着老鸨走了进来,屋内瞬间明亮许多。凌潺没理会,手指依然在琴弦间抚弄,直到一曲弹尽,方停下指间动作。 “没想到啊!你还有如此绝技。”老鸨拍着手说道。 “我本就是宫里的琴师,一首曲子而已,又有何难。”凌潺信口说道。 “我说呢,明明看着像北越国人,却身着中原国尊贵服饰。”老鸨好似明白了这些事。 “这是四皇子给我的殊荣,使我有与正妃同样的礼制待遇,可是后来他另有新欢,我又遭人算计,才到了这醉影楼。”延陵枧的滥情天下皆知,凌潺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对不起他了,拿他来圆这个谎,日后 再向他赔礼。 “这么说你还是四皇子抛弃的侧妃,没想到我醉影楼来了个侧妃。”老鸨笑得甚是讽刺。 “这一手好琴技可不能糟蹋了,去给姑娘准备一个房间,好生看着。”老鸨对身边的人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像老鸨这种重利之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对她有利的人或事的。凌潺要离开这,就得先打消老鸨将她卖去日本的念头,然后取得信任。凌潺想想真是可笑,死过一次后,竟然对生的渴望变得如此执着,她一个淡漠 一切,不爱服软之人如今竟可放下尊严与一个老鸨周旋至此,甚至不惜谎话连篇,而目的便是不想落入他人之手被折磨。她想这便是人求生欲望与保全清白的本能。 待到后半夜外面逐渐清静之时,屋内进来两人将凌潺带入了另一个单独的房里。屋内点着几盏灯,虽不如她在侯府时房内那样明亮,但视物却也清晰。陈设明显比上一间复杂,这有床有案几还有琴,基本摆设都 陈设其中。房门外依然有人看守,这是必然的结果。 第二日一早,那老鸨与那名女子便来了,依然如昨天刚见面时那样,一个花枝展昭,一个婀娜多姿。 凌潺也不理会她们,静静坐那,一根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时而沉闷,时而清脆,或大或小。 “我呢!想了想,把你送去倭国着实可惜,只要你听话,不想着逃跑,每晚为客人弹琴,接客,我便把你留下,如何?”老鸨在她对面坐下,高傲的说道。 凌潺冷冷的开口:“弹琴可以,但如果是接客,那你还是送我去倭国算了,凭我的琴技,就算去了倭国也会得到好的待遇。你如果强行把我留下接客,那我便只有一死了,这个世界上想死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想 阻止怕也是有心无力,到时落得人财两空,岂不是憾事一件。”凌潺深知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退让。 老鸨思索了片刻说道:“不是我不答应,如果有的客人非要你不可,那我也阻止不了,有些达官显贵我可得罪不起。” “只要你同意,其他的事就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凌潺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今晚便开始。”老鸨说道。 “可以,不过你还得帮我做几件事。”凌潺这是为了晚上的万无一失。 老鸨很是无奈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有何事?可不要得寸进尺。” “事情很简单,在我晚上演奏的地方置一道轻纱帘幕,再给我找一小块假人皮来,以及掩面绫罗来。”来青楼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以貌取人的?凌潺就是要为这些人制造一种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失落感 来。 “只要能让我有银子赚,这些事都依你。”任何事在老鸨眼中都比不过银子重要,老鸨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叫浅烟吧,你善琴,而妙莺善舞。”老鸨指的妙莺便是她旁边那花魁女子。 “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去准备晚上要用的吧。”凌潺看着老鸨站在那碍眼。 “妙莺,还不走吗?”老鸨走到门口,见妙莺并没跟随她而出。 “妈妈,你先走吧。”妙莺娇声说道。 “你为何还不走?”凌潺不带感情的问。 她没有答凌潺的话,而是问道:“你们皇宫的女人都同你一样善谋吗?” 凌潺听完她的话讽刺一笑:“我如果工于心计,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的疏忽大意,便沦落到青楼。 她听完凌潺的话,没再问什么,起身离开了。 江湖茫茫淡浮云(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夜幕来临之时,便是醉影楼真正笑语喧哗,灯盏亮如白昼之时。凌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准备,此时终于万事俱备,一身浅色衣裙配以同色的掩面丝罗,一款飞天半散发下面是浅淡的妆容,在掩面丝罗的遮挡下只 可见其眉眼,而丝罗下则别有洞天。 两小斯带着凌潺来到楼下大厅歌舞演奏处,一道轻薄白色帘幕将这一分为二,外面是舞姬跳舞之地,而里面则是凌潺弹琴所处的狭小空间。琴早已备好,一缕缕淡烟正从琴旁的香炉中升起消散,倒也有几分意境 。待凌潺坐下,便有丫鬟进来告知她妙莺已准备好,只待琴声响起。 依然是昨晚在黑暗中弹奏的那首《醉渔唱晚》,相同的曲子,不同的环境,昨晚只是为了吸引个别人为之动容,而今晚则是为了紧握老鸨那颗唯利是图的心。老鸨如今虽然答应了凌潺的要求,可老奸巨猾的老鸨依 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凌潺,依然命几个下人寸步不移的看着。 委婉中带着欢畅的曲调从轻薄如白羽的帘幕飘荡而出,消散于各个角落,原本嬉笑喧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不少,只有个别醉酒之人依然旁若无人般的说着酒话与女子嬉戏打闹,而其他人早已是听得是如醉如痴,忘 却身居何处。 凌潺的琴技虽不能使琴曲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可是贵在此曲乃是千古流传的绝世之作,可使人进入一种湖中泛舟,渔歌互答,远处山色空濛,近处细波荡漾之意境,且这的人从未听过。 一曲完毕良久,外面之人方如梦初醒,一时喧闹再起,叫喊声久久不息。人总是会被新鲜的事物所吸引,为之疯狂,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凌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现代社会夜晚的灯红酒绿远比这繁华复杂许多 ,她一个早已对此麻木的人又怎会再生波澜。 当凌潺正要起身离去之时,老鸨走了进来:“我们可是说好的,我不强求你接客,但是如果客人强行要见你,我也无法阻止。如今孙郡守的大公子要你独自为他弹奏一曲,人家位高权重,我可得罪不起。” “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去准备吧,我待会就去。”凌潺说道。 这醉影楼的房间还真是多,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是卖身之地,最不缺的便是女人与房间。 凌潺跟着一个丫鬟一路走来,最终在一个门前推门而入,此刻那位孙公子还未到,屋内装扮的色彩艳丽,青楼乃烟花之地,房间陈设艳丽繁杂再正常不过。这与王侯之家女子闺房的别致典雅形成巨大落差。老鸨 倒是这一次办了一件令凌潺满意的事,搬来了一扇屏风,凌潺入门后便径直走去屏风后坐了下来。 不久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在房内信步走动。凌潺双手开始在琴弦间抚弄,起初只是细碎之音传出,就如水滴落下般断断续续,而后走上正轨,《醉渔唱晚》的曲调慢慢倾泻而出,回旋于屋内,飘荡于屋外。那 孙公子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琴。 “浅烟姑娘真是好琴艺。”待一曲结束许久,孙公子回过神来,说道。 “雕虫小技。”凌潺冷冷回道。 “我昨晚便听到浅烟姑娘的琴声,可是妈妈死活不让见,今晚有幸能与姑娘独处,我甚是欣喜。”凌潺听完他的话后勾了勾唇,嘲讽一笑。楼下如此喧哗,他想要听到曲子,那必然在楼上某个房里,必然干不出 什么好事来。一个整日混迹于烟花之地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有辱斯文。 “公子抬举了”凌潺依然冰冷的说道。 “我知道姑娘卖艺不卖身,但是姑娘可否出来与我见一面。”凌潺听后没有拒绝,起身走了出去,一群人对付不了,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凌潺格斗术也不是白练的,只是这副仅仅十五岁的躯体太过柔弱,不堪 一击。 “原来浅烟姑娘是北越国人。”凌潺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见到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见到凌潺的第一反应便是略带惊讶,然后说道。 “你如何看出我是北越国人的?”其实凌潺也不明白,为何他们会认为她是北越国人。 “浅烟姑娘的一袭及地长发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指着凌潺这比她人高出不知多少的青丝说道。 “头发?”凌潺也很好奇,只是头发而已,能看出什么来。 孙公子继续开口道:“北越国的女子人人青丝及地,就算是出阁的女子也从不盘发。而中原国则不同,出嫁的女子必会将发盘起成髻,未出嫁的也不会任由发丝长过腰下,剪发便是一种仪式,得挑吉日,这是中 原国的习俗。” “孔子曾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剪去?”在凌潺的认知中,古代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对头发从来都视如生命的。况且,剪发在秦汉时期更是一种刑法,没人会去做这种事。 “那浅烟姑娘,我问你,指甲长了难道也不剪吗?”他反问道。 凌潺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这个。” “中原国虽是以儒教治国安邦,可也不是事事都依照孔圣人说的做。”他说道。 头发就如指甲,如果不去修理,便会成为累赘,给生活带来不便。几个月以来,凌潺倒从未注意过这些,并且还渐渐习惯喜欢上了这一袭长发,她想当初钟离湲看到北越国女子有如此长发定是羡慕不已,所以才 六年未修剪过,这样女子发丝本就及腰以下,又六年不曾修剪,自然是及地。 凌潺未答他的话,自顾自坐了下来。“有趣,刚与浅烟姑娘见面,却谈论起这个来。”他又笑着说道。 “谈什么都一样。”凌潺随口说道。 “浅烟姑娘看着端庄大方,清丽脱俗,只是这性子太过冷淡,这倒与我以前所见过的女子不同。”凌潺不禁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就没有答他的话。 烛火缓缓燃烧,交谈依然断断续续,从其他谈到琴,再从琴谈到其他,他不感觉累,而凌潺却已厌倦这种交谈。凌潺甚至有一种错觉,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仿佛每天都周旋于各种男子之间,不管是在侯府还 是如今身处这烟柳之地,古代女子难道都是这样?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回到挪威的渴望,在那虽然每天要接受她母亲赐予的繁重学习安排与严酷的训练,甚至在她十五岁去美国留学时,将她独自一人带入原始森林中,一 件防身武器,一顶帐篷,凭借野外生存教练传授的生存技巧方法,食物全靠自己寻找,遇到蛇或其他大型野兽自己对付,就这样整整待了一个月,而目的就是磨炼她的意志,让她成为强者。而凌潺也没有让她母亲失 望,最终成为了别人眼中惧怕之人,成为商界佼佼者。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是有弱点的,惧怕打雷闪电,那也是那次在森林中留下的阴影。一道闪电直直劈向她帐篷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一瞬间便倒塌,燃起大火, 接着便是轰隆一阵雷声,那声音仿佛天都被震得炸裂一般,当时的她被吓得瘫坐在地,也不知进帐篷躲雨,任由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身上,泪水与雨水交织,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也许她当时根本没有落泪,吓得早已 忘了哭是什么。因此在之后的每一次打雷闪电中,她脑海中便会不自觉的闪现出曾经所亲眼目睹过的画面。 “浅烟姑娘,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姑娘摘下面纱,一睹姑娘芳容。”孙公子说道。 “公子何必执着于一张皮囊,我们谈论的是琴,而非相貌不是吗?”凌潺拒绝道。 “姑娘说的是,既然姑娘不愿以真容相见,我也不强求,待到日后姑娘愿意了,再一睹也不迟。”这人倒也不是粗鲁之人。 “夜已渐深,公子还是先行离去吧。”油灯燃尽又添新,已到深夜,凌潺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便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拖延,起身告辞后出了屋子。 “这间房日后就是姑娘的了。”凌潺正准备离去时,身后的丫鬟说道。凌潺听完后点了点头,命丫鬟出去,不必在这伺候,其实她了然于心,这哪是什么伺候,明明就是监视。 这样的日子凌潺过了几天,晚上依然如约去大厅弹奏,白天除了修养身息,便是计划如何逃走,那位孙公子照样每晚来听琴。自从那晚后,老鸨便真的将凌潺当做了摇钱树,各种殷勤。 凌潺眼看送那屋女子去日本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中越发不忍。她从丫鬟那了解到这醉影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送一批长相出众的女子去日本贩卖。 凌潺踱步来到老鸨那,此刻她正在教训昨晚因侍奉出了差错的姑娘,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时不时还掐姑娘两下。 凌潺走到她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在那浅抿,抿了一两口,故意嫌弃的将杯子放下,说道:“这茶真难喝。” 老鸨看了凌潺一眼,酸溜溜的说:“这茶自然比不上你皇子府的茶,我没你好命。得到过皇子的宠幸,这待遇自然与我们不同。” “那你想不想喝好茶?”凌潺抛出橄榄枝。 “好茶也是需要银子买的,你给我银子?”这老鸨句句离不开银子,这也正是凌潺要利用之处。 凌潺语气依然不带感情:“你这话说的,这几日,我没少为你挣银子。买点好茶给我都不愿意?” 老鸨装得一脸无奈:“这点银子还不够全楼上下吃饭的。” 凌潺切入正题:“那你可想挣更多银子?” 老鸨听后立马两眼放光:“你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说了。除了弹琴,我还会编舞。” “你还会编舞?”老鸨惊讶的问道。 “对,不过我编的舞,你楼里的姑娘不合适,我看那一屋子女子倒是合适。”凌潺无力保全那一屋女子的清白,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把她们留下,不被送去日本生不如死的活着。 “好,你如果真能使我醉影楼更上一层楼,我可以留下她们。”老鸨说道。 “你是聪明人,如今各个青楼争夺激烈,如果能一舞扬名,那可就远超其他了。不过挣来的银子我们五五分,我得去买金银首饰,漂亮衣裙。”凌潺故意一步一步诱惑着她,并且把握着分寸,让老鸨认为她也是 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果真,听完后老鸨立马哭丧着脸:“五五分?不如这样,你要什么首饰衣服,吃的用的就告诉我,我给你买。这里你又不熟,到时被人坑了银两都不知道。”老鸨哪舍得把装进自己腰包的银子拿出来给别人,再 者她也害怕凌潺拿着银子逃跑了。 凌潺装作犹豫片刻说道:“好吧,不过你可不许拿劣质品来搪塞我。” “怎么会呢?那编舞需要多久?”老鸨问道。 “半月足够。可以叫上妙莺来领舞。”古代女子善舞,只要有基础就行,但也不能缺少一个有实力的来支撑。凌潺与妙莺几天的相处,发现她并不坏,人聪明而不阴狠,略带傲慢。身上那股妩媚也是因为从小便 生活在青楼而形成的,而她的舞姿却是无可挑剔。 “还有脸哭,滚出去,在这碍我的眼。”那女子一直跪在老鸨面前小声哭泣着,被她这样一骂,立刻起身离开了。 “快去准备吧!明天就开始。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喝茶吧!”那女子出去后,凌潺也起了身。 凌潺回到房间后不久,妙莺便来了。“你这面纱下的妆容便是你保全自己的方式?”妙莺进来时看见凌潺正对着铜镜用画笔在脸上描绘着,为晚上做着准备。 “这岂不是正好,免得抢了你的风头。”凌潺停笔侧头看了妙莺一眼。 “你的琴技的确了得,不得不说,每晚与你合作,更能进入一种境界。”妙莺说道。 “她应该告诉你了。”老鸨被银子所驱使,做事效率就是不一样。 “我以为你只会工于心计呢!没想到还有一颗救人之心。只是这样多的人你救得过来吗?我就不信每年送去倭国的女子你都能救。”妙莺说道。 “天下之大,这些事不是我能管得过来的,遇不到那就不关我的事,而如今遇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这也只是为了免受良心的谴责,追求心安。”凌潺说的是事实,她不爱多管别人的闲事,而做这一切只是求 心安理得。 “我八岁便进了这醉影楼,看过太多的女子从这送去倭国,当时不懂,最后慢慢长大,才知道那里原来就如地狱,但是我不会同情她们,因为我与她们都是同类人,都是被家人卖来这的。”妙莺静静的说着。 如今东洲四国虽繁荣昌盛,但是贫富之差却是每个朝代无法避免的,再加上与周边少数民族的战事,穷人乞丐也确实不少,不惜卖女的也大有人在,有的是被家里卖来的,而有的则是同凌潺一样被拐来。 “你就没想过有一天离开这?”凌潺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在这里不愁吃穿,还有金银首饰可戴,妈妈待人虽严厉,又贪财,但对我们这些人算是极好的了。离开这便无处可去,我爹娘早在我八岁时便将我卖入了这,只因家里三个女一男。你生在富贵 人家又怎会懂这些。”这些凌潺是不懂,可她们也不会懂凌潺所经历的。 每个人都无权干涉改变和理解别人的人生。 江湖茫茫淡浮云(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敦煌壁画会使人对它永生难忘,而由敦煌壁画飞天衍生出的飞天舞更是精妙绝伦,美不胜收。 凌潺所要编的这舞便是现代人再熟悉不过的飞天,这支舞可独跳,也可群跳。凌潺虽未跳过,却也非常熟悉其中的动作,只是指导这些女子便可。凌潺需在离开这之前让这些女子学会并且熟练掌握,不然她们同 样会被卖去日本。好在对于她们从小就会舞之人来说,学一种新的舞姿并不难,身体的柔韧度也非现代人可比,十五天足够。 飞天舞惊艳就惊艳在衣裙的飘逸和姿态的柔美融为一体,以及披帛在空中飘舞的衬托。这些缺一不可,因此凌潺早已让老鸨去准备轻薄衣裙和彩色披帛。而那些女子也正在按照凌潺所指导的每一个动作在认真练 习。 凌潺白天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编舞上,晚上还是照常去大厅弹琴一曲,而有时也被迫去见来这听琴寻乐之人,但多半时间来的人还是那个孙公子。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间便是五六天,飞天舞的基本动作已被这些女 子掌握大半。凌潺也不必时时在舞台上看着,舞的精髓还需她们自己领悟,凌潺想这也难不倒她们,于是之后的几天里我多半是待在房里没出来。 这天妙莺推门而入,到面前时递给凌潺一支簪子:“这个还给你。” 凌潺认出那是被她们抢去的那支,“为何?”凌潺略显惊讶,并没有去接。 妙莺坐在凌潺面前,饶有兴致的问道:“这是心上人所赠吧?” “你又怎知是心上人所赠?”凌潺倒是好奇了,天下簪子多的是。 “我仔细观察了这簪子,制作精巧,材质上等,最重要的是上面刻着一个字,可惜我才疏学浅,大字不识几个,人家花魁靠的是才华美貌,高超技艺,而我靠的也就这舞技和这张脸。” 凌潺还真没注意上面有字,虽然婢女天天为她戴着,可她从未取下来认真观察过,如果妙莺不说,她便不会知道。 凌潺接在手里看了一眼,果真刻着一个栈字,说道:“就算有字也不一定就证明这一点。” “你不知道吗?中原国的风俗,如果男子赠女子定情信物,那男子定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定情信物上,女子赠男子也是同样的。”妙莺解释道。 妙莺见凌潺没有说话,肯定道:“看来我是说对了,你如此在意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那人吧。” 凌潺想就算不为了他人,难道一个女子的清白就不在意吗?而且现在还是在古代,女子的名节就更是重要。这是妙莺从小生活在这,对名节已看淡,所不能理解的。 凌潺将簪子又递给了妙莺:“你收着吧,它对我意义不大。我对于他只是利益而已,这也只是一种讨好。” 妙莺听了凌潺的话,感叹道:“你们还真是复杂。” “就当我送你了。”凌潺将簪子塞入了她手里。 “那好吧。”妙莺见凌潺如此,便不再拒绝,又说道:“其实我挺好奇你的过去的,以及如何遭人暗算的。” “这有什么?”凌潺简单问道。 “你被绑来的前一天便有人来找妈妈,当时我刚好也在,那人说要送来一个姿色尚佳的女子,并且不向妈妈收一两银子,但必须要将这名女子送去倭国,当时妈妈便答应了。”妙莺说道。 “中原国就你们一家青楼做这种买卖吗?”凌潺很想弄清楚绑架她的人,有一点线索也是好的。 “其他的青楼哪敢做这种事,这醉影楼表面与其他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可是幕后却有东洹国某个有权势的高官撑腰。”凌潺听了妙莺的话后,算是明白了一点为何要将她送来这,只是可惜了,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他们筹划的很好,专挑侯府忙碌且生人增多时混入府中将凌潺带走,又计划着将她送去日本,可是百密一疏,事情败在了一个贪财的老鸨这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凌潺说道。 妙莺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谢我做什么,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其他的姑娘见我如此得宠都有点妒忌,平时甚少与我交往,你虽然性子冷淡,但人却不错,我很愿意与你成为朋友。” 凌潺何尝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寂寞到麻木后就不觉得寂寞了,不过不知为何现在却心里有点失落。凌潺说道:“你算是我的第二个朋友吧。” “第二个?那第一个呢?”妙莺问道。 “她名叫盛慕菲,年长我几岁,我与她相处了三年,她多才多艺,博览古籍,性格淑婉典雅,落落大方。只是后来意外去世。”凌潺与盛慕菲在美国留学时相识,说她是中国人,其实是中美混血,她父亲是中国 人,母亲虽是美国人,却有高加索血统,因此她出生便有一双很迷人的蓝眼睛。只是凌潺不知道盛慕菲回国后为什么会进入演艺圈,那时她已成为了一个科学家。凌潺回国后由于工作原因便没有时间与她联系,后来 便听到她去世的消息。 “名字怪怪的,只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可惜。”妙莺惋惜道。 现代人的名字与古代当然不同,“我接触琴也是因为她,后来便爱上了弹琴。”凌潺又淡淡地说道。 “做你第二个朋友也不错。”妙莺说道,凌潺听后笑了笑。 经过这一次的交谈后,之后的几天她们两人便时常待在一起,有时凌潺弹琴,妙莺便随着琴声起舞,舞姿翩翩,如同惊鸿。有时妙莺见凌潺独自沉默,便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妙莺知凌潺少言,便也不多说。 凌潺以前从不相信世上真有武功这种东西存在,而这一晚却让她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凌潺刚从房里走出,便见楼下大厅中有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看样子好像有人在追赶。果真不到片刻,便见一个男子追了进来 ,隔空一掌,便把三人中的一人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就连周围的桌椅都被震得飞出,周围的人更是吓得如同失了魂,四处逃窜,凌潺隔着雕栏目睹了这一切。另外两人见那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哀吟,便一起上来围 攻那男子,嘴里还叫喊着。一时间,三人打得起劲,坚实的桌椅在他们面前却变得不堪一击,碎了满地,空气被内力震得波动,梁上的纱罗已被扯落大半,在空中漫舞,时不时传来刀剑碰击的脆音。老鸨躲在远处,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去阻止又不敢,哭丧着脸在那跺脚,今晚老鸨的损失还真是不小,凌潺想怕是此刻她的心都在滴血吧。经过一番激烈打斗后,剩下的两人也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好像已经没了气息,倒地前 被一剑刺入了心脏,剑拔出后,鲜血便如溪流般流向地板。躲在远处的一些人早已吓得两脚战栗,而有一些人却显得很是镇定,这种场面应该是见得多了或是也身怀武功。活着的两人他并没有杀,提着剑转身离开了 。杀人的场面凌潺头一次见,却也并不害怕,心志早已被磨得坚硬。 待那男子走后,大厅已是一片狼藉,鲜血遍地。来寻欢作乐的此刻也没了心情,有的双脚打着颤快速离开了,只剩下个别带着姑娘上了楼,而在门前雕栏处观战看热闹的客人此刻兴致已过又进了房。只剩下老鸨 看着这一切在那哀嚎。 地上的两人艰难的爬起,嘴里说了句:“陆景行,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之后向外走去。 后来醉影楼的小斯丫鬟忙到大半夜才将这些清理干净,将尸首抬出。 在睡梦中凌潺便有一种谁在训人的错觉,如今睁开眼睛,传入耳中的果真是来自楼下老鸨训人的声音。 凌潺梳洗完毕后便见妙莺端着一碟糕点走了进来,“来尝尝,这是我刚让丫鬟从集市买来的。”妙莺将糕点放在案几上对凌潺说道。 “是不错。”凌潺尝了一块。 “昨晚没有吓坏你吧?这样的事你要习惯,每年都有一两次。”妙莺说着还不忘咬一口糕点。 “死了人,你们都不报官?”凌潺见昨晚那尸体直接抬了出去,丝毫没有报官的意思,便问了句。 妙莺向凌潺解释道:“江湖事,江湖人自己解决,只要不伤及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官府是不会管的。这也是朝廷与江湖无形之中所形成的规矩。” “原来如此。”凌潺点了点头。 “这不,妈妈有气无处撒,正在训斥这一众人呢!”妙莺又说道。凌潺嘲讽一笑,这老鸨,她遭了损失,拿无辜之人当出气筒,真是够了。 妙莺还未从凌潺房间离开,便听见楼下老鸨殷勤的声音:“孙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是来看浅烟姑娘的,她没事吧?” “浅烟她没事,公子快去吧,她在楼上等着你呢!”这老鸨笑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妙莺说完便离开了,留下那碟没吃几块的糕点。 凌潺没想到那个孙公子会来得这样早,幸亏她早有准备,才不至于露出破绽。 “浅烟你没受伤吧?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凌潺觉得他说的话直叫人恶心,他何时连姑娘二字都省略了。 凌潺淡淡答道:“没事,公子请坐。” “昨晚有公务,就没来看你,却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些江湖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孙公子愤恨的说着。 “只是看了一场热闹而已。”凌潺说道。 “我待会儿就去同那妈妈说,把你赎出去,在这太不安全。”孙公子说。 “我在这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赎。况且你将我赎出去之后呢?”凌潺何需他来赎,于是凌潺随口问了句。 “当然是带你进府,做我妾室,我定会好好待你的。”孙公子说道。 “你确定你们家人会同意让一个青楼女子进府?”凌潺故意这样说,目的便是让他打消念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孙公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连我的面容都未见过,就赎我?”当他看到凌潺面纱下的样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单看浅烟的眉眼,便知你的容貌定是无可挑剔。”他推论道。 “公子那晚想看我的容貌,我未曾答应,现在我便让公子见见。”说完,凌潺便取下了左边发上固定面纱的发簪,露出半张脸来,他看完后愣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子。”凌潺故意用试探的口吻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摇着头说道:“可惜,可惜,你这脸……” “被绿矾油所伤。”凌潺向老鸨要来假人皮的用处便在此,将左边的脸画得崎岖狰狞,可怕至极,仿若被硫酸侵蚀过一般。 他良久才说道:“姑娘年纪轻轻就受了这样的苦,难怪变得这样冷淡。” “这些都已过去。”凌潺将面纱重新戴上,他也不再提赎凌潺出去的事,勉强维持着他的公子风度与凌潺谈了一会儿,便大步离去。 自那次看过凌潺真容后,那孙公子依旧经常来这醉影楼,只是再也没有单独找凌潺听过琴。对于他这样的人凌潺在以前便习以为常,稍加试探便可看出他的本性来,他没有延陵栈的深城,很容易让凌潺看懂。 这飞天舞已练习了十多天,如今服饰也已备好,为了体现效果,凌潺便让她们穿上在舞台上跳一段。彩色披帛在空中舞动,曼妙的身姿如同阳春三月的细柳,再配上笛子、琵琶、琴等乐器的合奏,结果不错。在 一旁的老鸨看得是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这舞如何?”跳完后凌潺问老鸨。 “不错不错,这次捡了个活宝。”老鸨笑的甚是开心,此刻满眼都是银子在飞。 “那你可不要忘了当初给我的承诺。”凌潺故意这样说道。 “放心吧,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样厉害,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老鸨打着包票。 “只要你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你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刚开始四个人看着凌潺,如今换做了两个,虽防她的心弱了些,但依旧不信任她,因此凌潺更要利用每一次交谈,如果一点好处不向老鸨要,反倒让这老 鸨起疑,不易相信凌潺。 “我何时亏待过你呀!你来这的十几天我不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的嘛!”老鸨那副嘴脸凌潺看着越发觉得好笑。 “那好,你继续看她们跳吧,我先回房了,怪热的。”凌潺用扇子扇了两下从老鸨面前缓步离开了。 “孙公子这些天怎么没来看你了?”妙莺见那个孙公子已经几天未来凌潺这,便好奇的问道。 “他说要赎我出去,之后我便摘掉了面纱,吓得他不敢来了。”凌潺淡淡的说。 “他要赎你,多好的事,你怎么还这样做?”妙莺不理解。 “有什么好的?”凌潺反问。 “你不会没有听过容颜易老这句话吧,趁现在有人赎,就嫁出去,不然等容颜已逝,又没依靠,那是非常凄凉的。”妙莺说的的确是古代大半女子所遭遇的,但凌潺不想成为那种人,想要活下去,得让她自己成 为强者。“每个人想法是不同的,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会毁了自己一生的。女子也应该自强不是吗?我倒是很羡慕那些会武功的人,最起码可以保护自己。”凌潺对妙莺说了她的想法。妙莺给她翻了个白眼,不 知该说什么。 璧人冥冥终相逢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转眼,凌潺与老鸨约定的期限便到了,今晚飞天舞便要呈现在大家眼前,舞台从中午就开始布置,忙忙碌碌的到现在方妥帖。楼外的两个灯笼已高高挂起,厅内灯已全点,照耀的好似白昼。此刻已有形色不一之人陆陆续续进来,那晚的一战并没削弱他们来寻欢作乐的心,每晚依旧如初。待到天已黒透,月亮高悬夜空,琴音响起,舞台上便出现了一众女子,中间的便是妙莺,其他人围绕而站,接着笛声、琵琶声相继响起,飞天舞真正开始。柔美的身姿在台上舞动,身上飘逸的衣裙随着每一个轻柔的动作翩飞,彩色的披帛在漫舞,眼花缭乱,因空气的波动而使舞台周围的纱罗随风飘扬,一切完美融合,就真的好似谪仙飞天。 众人看得是如醉如痴,一舞结束而不自知,回过神来方知那不是一场梦,在意犹未尽中鼓起了掌。凌潺在楼上看着这一切,今晚来看舞的人不算多,但今晚之后几天,来观舞的人定会高堂满座,拥挤不堪,场面也就更加混乱,凌潺想她便有了逃跑的机会,这也算是救这些女子的同时也为她自己创造了生路。 第二天午后凌潺去了妙莺的房里,并且让她将丫鬟撤了出去。 “我不想待在这任人摆布,整天与老鸨周旋。”凌潺小声对妙莺说道。 “你想逃走?”妙莺惊讶的看着凌潺。 凌潺开口说出了来找她的目的:“如果我只想自己逃走,我也不会来找你了,今晚我们一起走吧。” 这使妙莺更加的惊讶:“什么?”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买一处小院,然后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虽平淡,可是总比依附于男人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交心之人,我不忍你在这看人脸色的活着。” 凌潺逃出去后不打算回侯府,虽然她能感受到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待她,此刻也应该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可是回到君都要面临的是无止境的争斗。凌潺本想着可以在侯府安静度日,可是她却错了,王宫贵胄哪有安逸的生活可言。而且她与延陵栈还有婚约,她不想嫁给一个她不爱,并且为了钟离翊的权势才娶她为妻的人。凌潺想,身为皇子,每个人都想坐拥天下,夺嫡便是必然,皇上那晚的赐婚不会无缘无故,多半是延陵栈去求的,况且延陵栈也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这请求自然会准许。凌潺知道她的失踪侯府上下定是焦急伤痛,但是时间会抹平这些,他们最终还是会淡忘,就如轻烟随风消散。 妙莺听了凌潺的话愣了片刻,说道:“你待在这不好吗?这里虽比不得你以前的生活,可是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以前的生活我不想再要,现在的生活我同样不想要,我想要一种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不依附于他人。”凌潺说得很是恳切。 “你如果执意想走,我不拦你,也不会去告诉妈妈,但是我却不想离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妙莺对凌潺说道。 其实凌潺可以理解她,毕竟她与凌潺是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有个依附便可使古代女子知足,这是她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这不同于现代女子的独立。 凌潺也不再强求于她:“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你在这多保重,我想以后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凌潺说完正准备离去,妙莺叫住了她:“等我一下。”接着凌潺便见妙莺起身从木柜里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她:“我也帮不了你,这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拿去做盘缠,没有银子是很难生存的。” 凌潺打开盒子见里面全是金银细软,闪着耀眼的光芒。 凌潺将盒子盖上,还给了妙莺:“这些来之不易,你自己留着吧,你把身家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况且我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与我一起走,不是为了这些东西。盘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虽不多,但足够我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这十多日的琴凌潺也不是白弹的,接见的人都会给点赏赐,背着老鸨,凌潺偷偷藏了些金银首饰,这比银子携带方便值钱。 “我知你的性子,说不要便不会要。今晚让慧儿领舞,她是这些女子当中跳得最好的,我假装称病,到时帮你拖着妈妈。其他就看你自己的了。”妙莺见凌潺拒收她的财物,最后只得这样说。 短短的时间能遇到一个交心的人也是不易,只是相遇得不合时宜。凌潺最终说了句:“谢谢你。” 天还未黑,妙莺便当众晕倒在地,众人吓得不轻,老鸨顿时也荒了,没人领舞,今晚的演奏便不能进行。 凌潺按照之前与妙莺商量好的,对老鸨说:“现在也只能让慧儿领舞了,你看如何?” “照你说的吧。”对老鸨而言,只要不误了她的好事,怎样都行。 妙莺的贴身丫鬟被派去请大夫,而妙莺事先已让贴身丫鬟去买通了大夫,一切进行得顺利。 今晚的人比昨晚多了一倍,丫鬟小斯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监视凌潺的两人都被派去端茶递水了,换成老鸨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凌潺,此刻已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我要的漂亮衣服,金银首饰,你什么时候才给我?我可是让你的腰包装了不少银子了。当初的约定可不要忘了。”凌潺故意说道。 老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之后说道:“小姑奶奶,明天中午便带你去做衣服,首饰什么的很快也会给你送来的,放心吧。” 凌潺斜了她一眼,说道:“这还差不多。” “妈妈,妙莺姑娘怕是不行了,让你去呢!”妙莺的丫鬟下了楼,对老鸨说道。 老鸨很是无奈的最终上了楼,凌潺也算摆脱了他们的监视。 凌潺回房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盘缠从窗中扔到了后院,趁人关注歌舞的时候悄悄来到后院,借助后院墙角的一棵大树翻出了院子。之后摘去了面纱和那妆容,头也不回的拼命向背对月亮的方向跑着,她也不知要去哪,一心只想着离这地方越远越好,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已闭门不出,除了月光,周围再无灯火。不知过了多久,她进入了一片森林,月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忽远忽近的幽蓝鬼火在夜风的抚弄下飘飘惚惚,一般人看着的确阴森,可是凌潺却见得多了,这只是白磷高温自然的结果,并无可怕之处。凌潺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时在美国经历的那一个月,如今的她又是十五岁,又到了森林,同样的逃命,多么的相似,不同的只是上次是为了逃脱野兽的利爪,而这次是人的利爪。 凌潺跌跌撞撞的一路逃下去,衣服已被汗水浸湿,头上细碎的发丝早已粘在脸上,手臂脸颊被树枝划得生疼,她也顾不得这些,依旧不停歇的奔走着。 凌潺不吃不睡的在森林中走了几天,终于在临近溪流旁发现了一所木屋,屋前有两棵梨花树,枝繁叶茂,这个时候树上的梨已成熟,挂满枝头。她走近木屋,发现门关着并没上锁,便叫了两声,没人回应。木板沉积着灰尘,满树的梨无人摘取,她断定这应该没人居住,于是推门而入,里面物体虽都被蒙上了薄薄的尘埃,但摆放井然有序,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此刻的她又饿又困又累,看见床也不在意是否干净,她想着反正如今她这一身的狼狈还没有床干净,于是关上门倒床便睡了过去。 凌潺也不知她这一觉睡了多久,突然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所惊醒,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警惕起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着一袭刺绣绸缎深衣的男子,面容俊逸,束着玉冠,插着玉簪,玉冠下未束起的则披得飘逸,明明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却因手里提着一把剑,便透着一种令人畏惧的错觉。 他看到凌潺似乎也很惊讶,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凌潺久久没反应,他先开口了:“姑娘为何在这?”他的声音虽冰凉,却富有一种磁性。 “我为何不能在这,这又不是你的。”凌潺的声音冰凉中透着傲气,这也是她一贯说话的风格,对延陵栈也是如此。 男子嘴角带着丝玩味的说道:“这木屋还真是我的。” 凌潺听了他的话,心有点虚,但还是反驳道:“这地方最少有一年无人居住了,怎么就成你的了?” “信不信由你。”他淡淡说着便把剑放在了木桌上,坐了下来。 凌潺见他不像说谎,便说道:“既然这是你的,那打扰了,还给你,我走了。” “站住,天色不早了,而且这荒郊野外,你走到哪去。”他见凌潺向外走去,说道。 “我不在乎,反正我已在林中走了几天,多走几天也无所谓。”凌潺淡淡的说。 “你先在这住下,等我这几天事情忙完了,送你回家。”他说道。 “我没有家。”凌潺觉得她何来的家,家这个词永远不属于她,在现代时她没感受到一天家的气息,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别墅,每天除了用繁忙的工作填补内心的空虚,便是与琴为伴。来到个世界,好不容易有了个温暖的家,却要活在那样的生活中,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这个家。 “那你先在这住下,其他事以后再说。”他说完起身出去了。 “去哪?”凌潺想可不能因为她住在这,便把他赶去林中。 “做饭。”男子说完出去了。凌潺心中不免有点姑疑,见他衣着不俗,这样的人会做饭?她跟着出去了,外面的景致迷人,夕阳斜照,不远处的溪水波光粼粼,本来墨绿枝叶此刻变为金色,一切笼罩在这余晖中多了几分意境。凌潺不曾想,她竟睡了一天。 梨花树下拴着一匹马,男子正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布袋,一袋应该是做饭用的食材。古人吃的素类菜品与现代有很大差异,在侯府凌潺便见识到了,但她却很难叫出名字。凌潺不再怀疑这地方真是他的,不然有谁会去大老远的把食材带来这。 凌潺在一旁看着他生火做饭,动作娴熟有序,还真像时常做饭的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离开,独自站在溪边看着这耀眼的夕阳,眼睛模糊了也不在意。此时的她一身的狼狈,这使她竟有想跳进这溪水里洗个澡的念头,可是又不能。此刻虽不能洗澡,却阻挡不了她洗脸的举动,俯身便洗了起来。凌潺感觉脸上舒爽了许多,一丝风拂过,格外清凉。 良久后,男子的声音响起:“饿了就过来吃饭。”凌潺应了声后走进了屋。 桌上摆放着一荤一素,看着还不错。天色已昏暗,油灯已被男子点燃。 “谢谢你的收留之恩,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他收留了凌潺,这恩凌潺日后必是要报的。 “陆景行。”男子说了三个字。凌潺感觉这名字好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晚在妓院杀人的便是他,凌潺当时没注意样貌,只顾着看他出手的动作去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你的名字原来出自《诗经》。”陆景行听完凌潺的话,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姑娘的芳名?” “你叫我凌潺吧”凌潺随口说道。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是这个‘潺’?出自《楚辞》。”陆景行的话语依旧冰凉,就算是问问题也是如此。 “对。”凌潺告诉陆景行的是她的本名,凌潺认定将来的生活将不再有钟离湲这个名字存在。 两个语气同样冰冷的人说话,气氛总是怪怪的,后来两人干脆沉默不语,安静吃饭。 饭后凌潺坐在屋外木板上,仰头望着夜空,在心里思考着就一张床,今晚该如何睡才是。 陆景行拿出一件衣服出来递给凌潺:“这衣服你先穿,今晚你睡屋内。” 凌潺在想这衣服不会是他妻子的吧,她开口道:“我睡屋内,那你呢?还有这衣服。” “衣服是我母亲三十多年前穿过的,虽有些旧,但总比破的强。”凌潺身上的衣服已被树枝划破,上面是手臂划伤留下的斑斑血迹,狼狈不堪。陆景行又说道:“我睡屋顶。” “屋顶?”凌潺很惊奇,这屋顶该如何睡。 凌潺正想着,就见他已飞上了屋顶。凌潺很是无语,拿着衣服进了屋。 凌潺白天睡久了,现在竟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的等待着深夜的到来,等待着陆景行睡去。再不洗澡她定会发疯,思量再三,她也只能等到半夜,陆景行睡去之时,再去河里洗。 璧人冥冥终相逢(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终于等到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周围繁星为它装点,璀璨耀眼。 她拿着衣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向河边而去。月光洒落一地银华,照得周围之景依稀可见,草丛中、森林里萤火虫幽幽绿光一闪一闪。当凌潺路过那匹马前时,它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她躲回了屋檐下,见马不再动,她这次绕过那马,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屋顶上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凌潺最担心的便是马的叫声惊动了陆景行,那样她可就白等了这么久。 凌潺站在河边,身上的衣服缓缓散落在地,之后慢慢走进了水中,打破了水中那轮明月。河水不算深,约莫一米多点,清澈冰凉,接触到凌潺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微微的舒爽,手臂上的细小伤口因水的接触而微痒,一袭长发浸泡在水中,格外沉重。 正当凌潺梳洗完毕,准备起来时,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腿,她用手探去,竟发现是条蛇。她试图用手解开它的束缚,奈何它竟越缠越紧,加上头发的阻碍,免不了一番纠缠。凌潺尽量控制着水里的动静,希望不要惊动了屋顶上那位。无可奈何之下,她想到了手上钟离沐给她的镯子。凌潺一刀刺入蛇的身体里,而它也被惹怒,反过来咬了凌潺一口,凌潺一吃痛,条件反射的叫出了声,又是一刀下去,而这时一件衣服披在了凌潺身上,她感受着陌生男子的气息出了水面,此刻正被他搂在怀中,飞向屋檐下的木板处。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飞的感觉,然而却是这样尴尬的情况下,此刻她的脸颊如火烤了般滚烫。 陆景行将凌潺放下,解开了那被她刺了两刀的蛇,说道:“幸好这蛇无毒,把皮肤里的脏血弄出就没事了。你忍着点。”说着便帮凌潺清理起伤口。这应该是凌潺这两生中遇到的最窘迫的事,没有之一。身子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想着想着,凌潺心里越发的窝火,有种想砸东西的欲望,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凌潺自己的气,生这蛇的气。 “把衣服穿上,我去拿药。”陆景行在河边拿回了凌潺准备穿的衣服,递给她说道。如今凌潺身上披的正是陆景行的外衣,见他进屋后,凌潺赶紧抓紧时间把衣服给穿上。夜是如此的静,月影浅浅,凌潺坐在屋檐下望着满天繁星愣愣出神,刚刚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她想她一个现代女子,未免太过保守了,其实也不用太过计较这些,他也不一定就看到了。 凌潺神还未回,就感到身子一轻,之后直接上了屋顶:“头发晾干,不然小心生病。”刚刚一时着急她竟忘了头发还是湿的,陆景行不说她还不觉得,如今一说,她感到异常沉重,于是便把一袭青丝铺散于干草上,让夜风去吹晾。 坐在屋顶看到的夜空与地面不同,它更加璀璨夺目,旷蓝无垠,这天地间就此沉寂,消弭。 陆景行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了凌潺被蛇咬伤的地方。 “你胆子挺大的,竟然不怕这些东西。”他们并排坐着,良久后陆景行说道。 “这世间能让我害怕的东西不多。”一条无毒的蛇而已凌潺觉得有何可怕,不过如果一般的女子遇上了这种事确实是会惊慌失措,失声尖叫。“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出手相救。”凌潺停顿了片刻后说道。陆景行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一支短笛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略带哀伤,飘散于这天地间,凌潺静静的听着,发丝未干,眼睛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竟侧卧在那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凌潺发现自己竟躺在床榻之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无异样,腿上的伤口也没有昨晚那样疼。凌潺下了床,艰难的走了几步,看见木桌上放着昨晚落在水中的匕首,此刻已恢复为手镯的样子,凌潺想来那陆景行定是了解这个匕首的。凌潺将手镯套入手腕后走出了屋子,梨花树下的马已无影无踪,可陆景行的包袱却依旧放在屋内,走得应该不远。 凌潺想这里离集市应该很近,沿着前方那条小路走应该是通向集市的方向。她本想离开,但是想着身上这衣服是陆景行母亲的,就这样穿着离去不妥,便想着先将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清洗一下,待晾干后换下再走。虽然那衣服多处划破,但穿着也并非衣不蔽体,也可以凑合着穿,等到了集市再去买一件就是。 这种衣服太过复杂,凌潺将它放入河水中竟不知从何开始洗起,而且洗衣服对于她来说很是生疏,也只在那一个月的原始森林中艰难的洗过几次,除了水,同样也没有洗衣用品。 血迹还未清理完,凌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声音在梨花树下消失不见。陆景行果真走得不远,这屋子是他的,而他却衣着不凡,真不像会是住在这的人,凌潺虽然好奇,但是其中原由她没兴趣去过问。 “这衣服已被划破,扔了吧。”陆景行的声音在凌潺背后响起,凌潺回过头去,看见陆景行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玉树临风,陆景行又说道:“衣服我给你买了,不知合不合身。” 凌潺听他说了这话,也就不再折腾这件血迹难以洗去的衣服,对他说道:“谢谢你。”陆景行转身向木屋走去,并无所谓的说道:“举手之劳。” 就这样将衣服扔在河里凌潺觉得也怪恶心的,想了会儿,最终将它拧成一团,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之后进了屋。 “这馒头给你。”见凌潺进屋,陆景行将两个用纸包裹的馒头递给了凌潺。 “这里离集市近吗?”凌潺用手一点一点掰着馒头,慢慢的吃着,突然想到自己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他的屋子,便问了句。 “不远也不近,骑马一个时辰。”凌潺想那就是说只要两个小时了,可如果步行的话,也算是远了。不过对她来说没关系,只要可以到那就好。陆景行又开口:“你想去集市?” “对,我不能一直赖在你这不走。害你睡屋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凌潺说出了她真实想法。 “这屋子我不常住,你多住几天也无妨。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还是少外出,不安全。”陆景行都这样说了,凌潺想着多住一段时间也无关紧要,等想到谋生的办法再离开也不迟,关键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出去恐怕真的无法自保。 眼前这个男子是凌潺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所有男子中最特别之人,少言寡语,明明温文儒雅,却透着一丝江湖杀气,令人敬畏。但是不知为什么,凌潺同他待在一起却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陆景行与凌潺面对面坐着,之间只隔着一张斑驳的木桌,互不言语。 “你会生火做饭吗?”过了很久,陆景行突然问了句。 “嗯?”凌潺被他问得一愣,如今算来,凌潺已有十年不曾生过火,记得当时在林中第一次生火竟把她自己的头发给烧了,至于做饭就更是不会,当时完全靠树上的野果和一些她自己捕杀的猎物为食,没有锅,也没有碗,被逼无奈之下,也只有在火上烤熟了便吃。人在到达极限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这也正是当时她母亲要磨炼她的地方。 “看来是不会了。厨房有糕点,树上有青梨,我待会要出去,明天傍晚方归,晚上记得栓好门,这时常有野兽出没。”陆景行见凌潺一愣,便看出她不会做这些事情,之后无奈的说。 “我会生火,只是比较生疏。”凌潺实话实说。 陆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生火还是算了吧,别到时把厨房给我烧了。”被陆景行这样说,凌潺也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再言语。凌潺想陆景行对她也是充满疑问的,就像她对陆景行的好奇一样,只是都不愿多问而已,他们两个奇怪之人撞一块去了,不得不说这世间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屋外烈阳高照,这夏日的阳光最是毒辣,前几天凌潺在森林中奔走,因为有浓密的绿叶遮挡,这烈日也无关紧要。而现在陆景行顶着这烈日上了马,疾驰而去,身影最终消失在这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只有越来越远的马蹄声隐约传来,到最后连这隐约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随处都可见一层薄薄的尘埃,还有角落处的蜘蛛网,这个样子看着有点糟糕,凌潺既然已决定在这先住下,就不能让它蒙满灰尘。她虽不能让它焕然一新,但却可以使它不染一尘,洁净舒适一些。她从厨房找来一个不大的木桶和一块生麻布,而水河里多的是,准备就绪之后便开始里里外外收拾。本就炎热的天,如今又做这些,没过多久,额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亲手做这些事,世事无常,凌潺现在竟不知所经历的两个世界哪个是真境哪个又是梦境,也许人生便是一场虚幻的梦吧,不管在哪都一样。 她觉得她要学会的基本生活技能还有很多,以后的她不再有佣人婢女伺候,这样的生活也正是她想要的,平淡无奇而又丰富惬意。 当她对自己收拾的屋子满意一笑之时,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只留下天边一片瓦砾般的彩霞,耀眼又迷人,凌潺此时看着这样的景,竟忘却了一身的疲劳和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贴着皮肤的难受。 凌潺甘愿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天黑之时,她又去了河里梳洗,只是这次稍谨慎了一些,时刻注意着脚下,提防的不仅是蛇,还有其他一些水生动物。到最后也算是顺利的洗完了,并无异常。 凌潺用木棍从树上敲了几个梨下来,又拿了几块糕点,便坐在屋檐下一边欣赏着这月亮和繁星,一边慢慢吃了起来,算是晚膳。银白的月光依然皎洁无暇,她脑海中竟浮现出昨晚的情景,还有屋顶上的夜色,她越发觉得会武功真好,可以保护自己,亦可以来去自如。 夜色渐深,她困意袭来,想着是该回屋休息了,明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需养足精神。 傍晚之时,果然她又听见了马蹄声,而此时她正在厨房生火,手本就生疏,加上这种奇怪的灶台她以前见所未见,本来已用打火石点燃的干草在放入灶台内时便灭了,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不仅没有点燃,还弄得满屋烟,钻进喉咙如许多细针扎了般,呛得她连连咳嗽。 凌潺感到手腕处一紧,就这样她被一道拉力给带出了厨房,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昨天走的时候便让你不要生火。”凌潺此刻还未缓过来,眼睛被烟熏得生疼,看不清陆景行现在脸上的表情,不过她不难想象,定是很难看。 待眼睛稍清晰,也不再咳嗽后,她说出了缘由:“几天未曾喝水,口渴,只是想烧点水来喝。”这几天来,只吃了一些野果来补充水分,显然是不够的,那河水虽清澈冰凉,但她却没有勇气直接引用,习惯便是习惯,无法改变。 “去洗个脸,其他的事我来做。”凌潺以为陆景行会骂她一顿,不该把他的厨房弄得乌烟瘴气,结果他并没有。 凌潺去了河边,留下浓烟缭绕的厨房给陆景行,凌潺觉得陆景行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遇上她这种自理能力差的人,她想陆景行也是很无奈。 洗了个脸,凌潺瞬间舒适了不少,眼睛明亮。转身,看见厨房的浓烟小了不少,陆景行正站在厨房外等待烟雾的消散,此刻她一转身,正被陆景行捕捉在眼里,用一种凌潺看不懂的表情看着她,而凌潺自觉理亏,低下头走开了。 “不曾想,你竟然将屋子打扫得这样干净。”大约半个时辰后,陆景行端着一壶水走了进来,见屋内已一尘不染,竟有点惊讶。 “只是想住得舒适些。”凌潺说道。 凌潺看着他放下水走了出去,她在想江湖人都同他这样?什么事都会做。 陆景行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暮色苍茫,他拿出打火石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两人相对而坐,不言不语的吃起饭来,同那晚相似。 “陆景行,明天教我生火,如何?那个灶台太过怪异,我生不起来。”陆景行坐在屋顶上,凌潺在下面说道。陆景行如果走了,而凌潺又不会生火,那可就麻烦了。 “怪异?”月亮已由圆变残,在月光的阴影处,凌潺看不清陆景行的脸,只听见他反问出这两个字。 “是。”凌潺如实回答。 “有趣,明天教你就是。”凌潺不知道陆景行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带着疑问进了屋。 孤身屡屡陷困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伴随着婉转动人的鸟鸣醒来,想到今天要学生火,于是开门而出,早晨清晰的空气瞬间溢满鼻息,阳光射入林间,与潮湿的空气相碰,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光束,梦幻又迷醉。凌潺感觉如今这样的生活真好,每天与美景相伴,平静又安逸。 凌潺在周围找了陆景行好几圈,都未见他人,只有那匹马在梨花树下吃着草。她索性也就不找了,马在人肯定也走不远。 果真,不到一个时辰,凌潺便见陆景行手上提着只野兔,背上背着弓箭从林中缓步走了出来,凌潺这才明白过来,陆景行竟然是去打猎了。 “你哪来的弓箭?”凌潺可从未见过他带了弓箭来。 “亏你还打扫了屋子,这么大支弓挂在厨房那面墙上都没看见。”陆景行将早已没了气息的野兔放在了河边,漫不经心的说。 凌潺只顾着尽快将屋子收拾妥帖,可没注意这些,陆景行对她的无奈她也只能欣然接受。不知为什么,在陆景行面前凌潺总觉得自己矮了那么一截,从商界罗刹变成了生活小白,连问的问题都那样的傻。 陆景行开始整理那只兔子,凌潺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白吃白喝白住,也得帮他做点事才是。 “你帮我?不怕血腥?”陆景行想不到的是一个女子竟然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做过这样的事,这样问很正常。 “我说过,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很少。”凌潺淡淡的说。 “你如果不怕,看着就行,不需要你动手。”此刻陆景行已把兔皮剥开一小部分,潺潺流水中混着兔的血液,接着他用力一扯,那肉与皮便分离开来,大量的血液流入水中,瞬间染红。凌潺本以为她对这种情景已免疫,却没想到当她看见皮肉分离、粉红的肉质外露、鲜血涌出的那一刹那,胃里也随着开始翻滚,她捂着嘴赶紧跑向了林边,后来靠在一棵树旁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没事吧?”陆景行已经将兔子处理完毕,见凌潺久久靠在那不动,便走了过去。 “没事,我以为我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却不曾想,连这个都战胜不了。”凌潺自嘲道。 “不一定每件事都要去尝试。走吧,我教你生火。” 如果此刻有人在厨房外,一定能够听到凌潺略带兴奋的声音:“点燃了。”凌潺见火苗在灶堂内熊熊燃烧着,想着原来也不是很难学。 “你学什么还挺快。”陆景行见只为凌潺示范了一次,凌潺便学会了,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谢谢你。”凌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像他这样的人是什么都不缺的,当然什么也不会在乎,一句谢谢虽然没用,但也比不说强。 晨阳越升越高,转眼之间便到了正午,陆景行做菜的动作很是娴熟,做出来的味道凌潺觉得也不错。 “看到那一幕,你连兔头都不吃?”陆景行见凌潺只吃着那盘素菜,而不去吃那兔肉,便猜测剥兔皮那一幕给她留下了阴影。 不过陆景行确实猜对了,而且凌潺竟然第一次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因此在陆景行做饭的时候,凌潺去了河边,将那已没了血迹的皮毛给埋了。凌潺开口对他说道:“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以后可以不捕杀带皮毛的小型动物吗?怪可怜的。” 陆景行的声音变柔了一分:“好,我答应你。” 凌潺突然想到以前买皮草大衣时的不痛不痒,那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只怪当时并未有现在的感受。 这几日陆景行没有再外出,木屋周围的野草倒被他除了个干净,午后屋外炎热,两人便一人拿一本书坐在屋内研读,可惜凌潺只学了短短三个月的小篆,认识的字不多,读起来实在受阻,后来索性便不看了,拿出放在这木屋几年未用的笔墨纸砚来,清洗了一番砚台与毛笔,伏在桌上认真练字。陆景行也不管这些,只顾看自己的书,静的如一潭清水。而每到了晚上,凌潺便总是伴着他的笛声入眠,奇怪的是她竟然睡得特别安稳,一夜无梦到天明。 两人这样生活了四五天,一天夜里,凌潺被一道闪电惊醒,立马坐了起来,马上要下雨了,凌潺本就对这雷有阴影,本想躲在被子里,可是想着陆景行还在外面,这样的天气将他关在外面着实不妥,便大着胆子去开了门,刚踏出一步,天际就响起一声闷雷,只是这一次她做好了准备,用手早已握住双耳,虽仍然听得见雷声,但声音减小了很多。 凌潺战战兢兢的走了几步,对屋顶上说道:“要下雨了,你进屋吧,特殊情况,不必太拘泥于小节。将你关在外面淋雨,我多少会有负罪感。”刚说完便又是一道闪电撕破黑夜,银白的光射入她的眼睛,她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那一幕又生生浮于她的脑海之中,那种无助,那种绝望,还有那种对她母亲的埋怨交织,当时的她甚至觉得她母亲冷血,可是后来当她踏入商界那天,她才知,如果不冷血,该何以生存。 陆景行也不是扭捏之人,在第二道雷声响起之前随凌潺进了屋。 凌潺关闭了床前的窗户,这样虽可阻止狂风的造访,但阻止不了雷电的侵入。 在陆景行面前,凌潺尽量保持着镇定,凌潺不想被陆景行看出她这样的死穴来,可还是没能逃过陆景行的眼睛:“你害怕雷声?” 凌潺强忍着,说道:“雷声有何可怕,你可否转过身去,我困了,我的睡相不雅,不想被你看到。” 陆景行没说什么,便转过身去,凌潺松了一口气,依然用手捂着耳朵,低头尽可能避开闪电的光芒。熬过了雷电,接着便是大雨击打万物时密密麻麻的急促声,她内心的恐惧渐渐消失,最后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凌潺第二日醒来,被褥覆于身上,而她也不再趴于床沿,如果不是屋外小雨绵绵,凌潺定会觉得昨晚是梦境一场,人醒梦便散。 雨幕中,仿佛变得更加静谧,河水泛着波圈,林中更是朦胧,而陆景行丝毫不受雨幕影响,在雨中挥舞着利剑,动作极快,复杂多变,看得人眼花缭乱,除了这雨声,剩下的便是剑划过空气时留下的剑声。凌潺搞不懂,陆景行为何要在雨里练剑,雨珠滴落在身上难道不难受。 陆景行见凌潺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很快停下了动作:“淋淋雨,心会静,整个人也会更舒适。你也试试。”凌潺对他的话很是怀疑,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淋雨对身心有益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听了他的话,缓步走入雨中,也许是看到他在雨中如此的惬意潇洒吧,所以促使她也想尝试一下这种做法。 进入雨幕,令凌潺不可思议的是,竟真有了陆景行所说的那种感觉,心变得更静。冰凉的细雨落在轻薄的衣中,感受到丝丝凉意,整个人瞬间便得以放松。时至今日,凌潺才知原来淋雨也是一件惬意的事,以前忽略了多少意义非凡的事物她已无法估量。不过现在她却爱上了这雨中漫步,这是一种外在的享受、灵魂的洗礼,惬意的源泉。与陆景行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使凌潺体会到的却是一些无比珍贵的东西。 这雨陪伴了他们好几天,陆景行除了去过两次集市之外,便一直待在木屋,每日凌潺与他相处,渐渐的便习惯了,他们两人平日里少语,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互不干涉。 “明天一早我便要离去,你在这等我,待我事情办完,带你一起去徽州,只需十日。”凌潺听陆景行静静的说完,脑海中突然想到一句诗,便念了出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陆景行抿嘴一笑,那笑容可使人沉醉,问道:“你还会作诗?” 这首诗乃明朝汤显祖所作,后来的人却因为这句诗而不远万里去黄山寻梦,凌潺惭愧的说:“我哪会作诗,这是我无意间看到的,没有署名。” “这诗新颖又巧妙,不似诗经楚辞的风格。”陆景行又说道。 “你的家在徽州?你想带我去那?”凌潺最终问到了关键处。 这座始建于秦朝的古都,原名好像并不是徽州,却不曾想,这的人竟然改得与中国历史古名相同,相同的地方,如今连名字都一样,凌潺觉得这是多么奇妙。只是这地方现在是处于中原国、东洹国与南涴国三国交界处。 “对,你不会武功,一人在这不安全,我也不放心将你一人丢下。”夜很静,只有雨声和陆景行的话声。 “去后,你可以教我习武吗?”凌潺问。 陆景行没有答话,而是点了一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黎明时分,陆景行便冒着绵绵细雨,骑马离去了,剩下凌潺一人却突然觉得不适应,每日除了练练字,便是呆呆望着雨幕出神,这中原国的雨一下便是连续不断,短短三个多月,已经让她见识了好多次它的厉害,不过如今她却已不知不觉对这雨有了好感。 在陆景行离开的第四个午后,森林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上拿着猎叉,凌潺只得有这身装扮的又只有猎户了,大概是路过这里。凌潺并未理会,依然做她的事情,可他并未走,而是盯着凌潺,看得凌潺心里直发毛,凌潺预感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准备起身关门,当她正准备落门闩时,那人推门而入,凌潺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那人除去了身上的斗笠蓑衣露出了胡子拉碴的脸,这时凌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向门外跑去已来不及,他就堵在门口,凌潺右手一直握着左手腕的镯子,那人一步一步紧逼,凌潺也并未后退,因为身后已无路可退。她的格斗术对付不了这样魁梧的人,她内心此刻恐惧万分,那人向凌潺扑了过来,将她压在墙上,“你从了我,我会好好待你的。”说着便准备俯身,凌潺没有给他机会,一刀刺入那人心脏,那人惊讶的瞪着凌潺向后倒去,此时的凌潺脑中已是一片空白,身子瑟瑟发抖,双手与匕首满是鲜血,那人的心脏处在不断向外流着鲜红血液,染红了地板。凌潺本想只是刺伤他,却没想到一刀不偏不倚直入心脏,这是必死无疑的结果。凌潺不敢想象,她竟然杀了人,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跑了出去,在河边拼命洗着手和匕首,即使被匕首划伤了手指也感受不到疼痛,之后便是拼命洗着衣服上的血迹。以前得罪凌潺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她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可这次她却直接杀了人,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更不想回到那个木屋,无可奈何之下,她沿着那条小路离开了,也不管这雨是否淋湿了衣裙,拼命向前跑着,只求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天色渐暗,她一路奔跑,终于到了集市,可是却发觉身无分文,因为走得急,竟忘了拿盘缠,如今只能夜宿街头,她内心的恐惧仍未消失,此刻的她每一根神经都是高度紧张,她甚至不知她该何去何从,她突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是不属于她的。 “小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无家可归,那就跟姐姐回家吧。”人一旦失去理智,也就失去了判断力,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露出充满笑意的脸,凌潺便毫无思索的跟着她走了,如同没有思想的木头人一般。后来神志清醒过来她才意识到,她竟又进了狼窝,为时已晚。她试着逃跑了一次,结果被他们捉回来便是一顿鞭打,每一鞭落在她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衣服上沾满抽打时留下的血迹,她当初对付老鸨的那一套,此刻已不再有用。 在马车里过了一天后,这些人将她同其他抓来的人一起关入了一间无窗的屋子,密不透风,各种味道混杂,奇臭无比,两三天不给水喝,凌潺嘴角已干得开裂,难受至极,身体变得极度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屋子有了光芒,之后她同其他女子一起被关进了铁笼,将她们带到了一个类似人口贩卖市场的地方进行贩卖。这里被贩卖的人不分男女,整整一条街,混乱不堪,喧哗吵闹,时常有衣冠得体的人走过。 “老板,这个女子我要了,开个价吧。”一名男子指着凌潺说道。“一百两银子,公子觉得如何?”“好。”那人也不多说,就让身边的小斯给了他一百两,将凌潺放入马车离开了。 凌潺被带入一座府内,那人命丫鬟为凌潺梳洗了一番,又端来吃的,但始终将她关在一间屋子里,没有放她出去,外面有人看守。凌潺不知道那人买她来做什么,但如今她神志已清醒,对杀人的事也能够坦然面对,身体好了不少,如今对凌潺而言逃出去最要紧,她不想被困在这。 宅院深深难锁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房门被打开,买凌潺的那名男子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凌潺一番,笑着说道:“打扮之后还挺标志的,不错。”凌潺没有理睬他。 半晌,那男子见凌潺坐在那不理睬他,说道:“我买了你,又给你吃,又给你住,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你买我做什么?”凌潺的语气没有一点温度。 “我以为我买了个傻子呢,原来有思想。明日便是我弟弟二十一岁生辰,你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你很幸运,能做他的第一个妾室。”他说。 “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妾。”凌潺用傲气中带着冰霜的语气说道。 “由不得你。给我看好了。”男子后半句话对下人说完,之后消失在了凌潺的视线中。 房门再次被锁上,凌潺知道如今唯有窗户也许是她逃出的关键,她一一尝试着去打开,结果都被木条给定死在那,无法打开。 天已微亮,月亮隐约挂在天边,几颗星星一闪一闪躺在幽蓝的天空,微风拂过,凌潺的睡意散去大半。一夜的不眠不休,她如今终于从窗户逃了出来。关他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随身携带一把不易发现的匕首,用一夜的时间将木条给弄断。 这座府邸不大,但结构却复杂,各种小径错综盘旋,又由于凌潺对这并不熟悉,因此想找到出去的路并非易事,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很快便发现她已不在房内,府里的下人便立刻四处找寻她的下落,一时间喧闹起来。凌潺本以为她可以侥幸逃脱,可是天底下又哪有那么多侥幸的事。他们最终还是在一处假山后找到了她。 “大夫人,人找到了。”凌潺被带到了一个女子面前,一个家丁向那女子说道。 “老爷将你买回来有吃有喝的供着,这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逃跑,不知好歹的东西。家法伺候。”女子一副威严愤怒的表情。 “大夫人,这样不好吧,今天可是要把她送去二爷那的,如果打伤了……”一个年长一点的下人说道。 “让她长长记性,二爷那里我去说,他会理解的。用家法。”那女子是这个府的主母,而昨天买凌潺的那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爷。 没过多久,有丫鬟便拿来了一根长鞭递给一名男仆,凌潺几天前身上被打的鞭痕刚结痂,不曾想这么快又迎来了第二次,那人毫不留情的抽打着,每一鞭落在凌潺的皮肤上都如火苗扫过一般,她皱着眉,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来,她不知道这次挨了多少鞭,到最后全身都已麻木,那女子才喊停。 “带下去梳洗一下,二爷低调,过生辰从不声张,但也不能委屈了二爷,将她打扮漂亮一点再送过去。”女子说完后看了凌潺一眼,之后凌潺被两个下人带走。 凌潺被两个丫鬟像木偶一般拨来弄去,又是洗澡换衣,又是化妆弄发,身上的鞭痕一沾水,竟让凌潺真有一种伤口撒盐的感觉。 午时过完不久,凌潺被带到了一所院落,之后院落的门被关上了,任她如何敲打,那门也没再打开,转过头却看见树荫下的石桌前坐着一个羸弱的年轻男子,面容苍白,一脸的病态却难掩俊秀,他静静的看着凌潺,没有言语。凌潺环顾了一圈,这是一个对于她来说再普通不过的院落,不过对于非官吏的人家来说这已经是及其奢侈了,凌潺想这恐怕就是阶级的区别吧,在古代商人再有钱,那也是社会的底层,就算如今经济繁荣昌盛。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地面,热浪一波一波的向凌潺袭来,凌潺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独自进了屋子。被打了两次,她依然不放弃逃出去的任意一次机会。现在对于她来说,想办法如何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在烈日下折磨自己的身体。 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凌潺不管这些,神情恍惚的坐于凉席上。她与陆景行的十天之约已到,凌潺想如今他也应该回过木屋,看见了地上的尸体。这次的失散,也不知以后有没有再见的可能,凌潺本打算让陆景行教她习武,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实现了,她心里不免有点失落。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那男子进屋后在凌潺对面落坐,凌潺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别过头去,不理会他。良久之后,他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凌潺的脸,却被凌潺快速的避开,他的手顿在空中,最终缓缓收了回去,之后温和的问道:“还疼吗?”凌潺知道他指的是她脸颊上的鞭痕,但她懒得回答。他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如今已成为我的妾,那我便是你的夫君,这里便是你的家。”凌潺在心里嘲讽道,只有正妻才有夫君,妾只不过是男人泄欲的工具而已。 那男子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膏来:“这药膏擦在脸上很有效,女孩子最忌讳的便是脸上留下疤。” 凌潺没有去接那药膏,他显得有点无奈,将药膏放在案几上,说道:“大嫂已经告诉我了,你逃跑被抓了回来,定是心有不甘。不过我还是劝你打消再次逃跑的念头,张府守卫森严,你是逃不出去的。况且你在这衣食无忧,总好过在外四处漂泊流浪,我想你从北越国到中原国也吃了不少苦,你应该知道安稳的生活意味着什么。”见凌潺还是一语不发,他也不再管凌潺,自己看起了书。凌潺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太阳西沉,下人送来晚膳后离去。因为今天那男子生辰的原因,所以菜品准备的很丰盛。 “你为我盛饭。”他很自然的向提出吩咐道。 “自己没有手?”凌潺毫无感情的反问了一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驱使凌潺,她可以独立的做好自己的事,但要她侍候他人,那便是做梦。 男子微微一愣,饭还得他自己动手盛,“你终于说话了,只是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倒另我刮目相看。”他笑着说。 凌潺没理会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陪我出去走走,总待在这不好。”凌潺应允了,她想要成功逃跑,就必须先了解这个府邸的布局。 夕阳的余晖撒下一片辉煌,路边的花草树木顿时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珀,此时暑气消散了不少,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踱步在幽静的小径,偶尔一丝晚风拂过,又添清爽。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凌潺不做声,他继续说:“你如果没名,那我帮你取。那你以后就与我同姓张,你的性格就如这一湖莲,孤傲冰清,不染杂物,就叫你清荷。” 凌潺很无奈的开口:“你喜欢那就留着你自己用吧。” “你不喜欢吗?”他问道。 “浅烟。”凌潺是不会告诉他真实名字的,但为了让他稍微安静一下,也只能这样。 “浅烟?是不错的名字。”他肯定的说。 “对,你还不知我的名字。”他过了一会儿,又说了起来。 “我没兴趣知道。”凌潺说的直白。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张氳。”张氲说。 夕阳的余晖已消失殆尽,天空渐渐变暗,一路走来,凌潺对这府熟悉了不少,但仍不知该如何顺利逃脱。 “夜深了,就寝吧。”夜色渐浓,凌潺从回来便一人坐在一边,凝望着燃的正盛油灯,神不知去了哪。如果不是张氲的一句话,凌潺想她依然回不到现实。 “替为夫宽衣。”张氲说的理所应当。 “下人呢?我声明一遍,你不是我的夫。要宽衣找下人。”凌潺还觉得奇怪了,这院子丫鬟下人少的可怜。 “平日里我不喜人多,便只有两小斯,如今你在这,他们当然得出去。”张氲说道。 “我从来不伺候人。”凌潺丝毫不在意反抗的后果,大不了又是一顿鞭子,她都习惯了,多打一顿也无所谓。 “你不为我宽衣,我也不在乎,只是你连觉都不睡?傻坐在那。”张氲自己脱去了外衣。 “我睡地上就好了。”陆景行房顶都可当床睡,凌潺想睡这地板又怎样。 “你不愿做我真正的女人?”张氲问道。 “我是被你们强行带来的,你觉得我会愿意?”凌潺语气冰冷的反问道。 他听完凌潺的话愣了片刻:“好吧,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现在我不强迫你。只是地上凉,还是睡床吧。” “给我被褥就可以了。”凌潺可做不到和一个陌生男子共睡一榻。 第二日午后张氳的大哥走进了屋子 而此刻两个下人正忙着熬药,见他进来,忙行礼:“爷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张氳见到他大哥,显得很高兴。 “这次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可还喜欢?”他指了指凌潺后与张氳对坐。 “大哥事物繁忙,还事事为我操心,我自是欣喜。”张氳为他添了一盏茶。 “这女子长得虽不及倾国倾城,但也算标志,就是这性子太淡漠了,这也是我一时的疏忽。”张氲的大哥惋惜道。 “如果是那种只会逢迎的女子,我反倒不喜,这浅烟正合我意,从她踏入这院子起,我便被她吸引了。”张氳说道。 “她身上倒是有一种清贵的气质,想必以前也是富家小姐,这脾气自然是有的,她如果惹你不高兴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换一个更好的就是。”凌潺没想到这男子竟是这样关心自己的弟弟,只是他将女子都当什么了,就如手中的玩物一般。 “大哥,我们很久没下棋了,不如来对弈一局如何?”张氳说道。 凌潺不懂棋,两兄弟在那下着,凌潺在旁边看了会儿,实在看不懂,便不再去看,在远离他们的案几前坐下,手撑着头想事。 凌潺不知他们下了多久的棋,她竟趴在案几上睡着了,醒来时便见张氳静静的看着她,对她展颜一笑:“原来你还有哥哥。” 凌潺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你在梦中应该是梦见你三哥了吧,呓语的叫了声三哥。”张氲柔声说道。 凌潺是梦见了钟离沐了,那个不管公务怎样繁忙,一有时间便去看她的钟离沐,那个时常带她出去的钟离沐,那个在桃花树下帮她推秋千的钟离沐……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她最放不下的竟是钟离沐,凌潺才发现原来她也是有心的人,竟然这样在意兄妹之情。她不知是侯府的人改变了她,还是她自己改变了自己,那个冷酷无情的凌潺竟然在一点一点在变化。凌潺不知不觉,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不要哭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会像你三哥那样对你的。”张氲正要为凌潺拭泪,凌潺却避开了他的手。 “我父母在我很小时便去世了,是我大哥一直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如父如兄。我知你对你三哥的感情。”张氲默默的说着,只是想安慰凌潺。 “你不会懂的。”一个独自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人,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关心在乎自己的哥哥,那是多么的珍贵,凌潺只怪当时未曾感悟到。 “你三哥叫什么?我帮你找如何?”张氲又说道。 “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凌潺想如果真把钟离沐找来,看到她这一身伤,张府全家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这不麻烦,到时我为他在府里安排个差事,那样你们兄妹就可以不分离了。”张氲听不懂凌潺话的意思很正常,不过他的心意算是好的,只是用错人了而已。 “你找不到他的。”凌潺说道。 “好吧。你在这也挺无聊的,不如我教你读书怎样?”张氲最后说道。 “你将《楚辞》找来就行。”凌潺对他说,被绑架的那晚,凌潺正是在抄写《楚辞》中的九章·涉江,如今她想把那残篇抄写完,她做事不喜欢只做一半。 “你看得懂《楚辞》?”张氲显得有点惊讶。 “懂一些。”凌潺答道。 凌潺觉得有事可做总比无事强,这样一来,时间也过得快些。 “起笔为何要写一个‘沐’字?”张氲见凌潺在纸上起笔便写了一个“沐”,好奇。 “想写就写了。我三哥的名。”凌潺不想太过遮掩,一个字而已。 “你的笔迹倒不像一个女子应有的,精巧中带着遒劲。”张氲说的是,因为凌潺的笔迹中混有钟离沐笔迹的影子,初练时,字写得不好,那个夫子害怕得罪凌潺,便不敢加以指正,也只有钟离沐直言不讳,又耐心示范。 “这很正常。”凌潺回答。 “字如其人,这字就如你的性格。”凌潺不再与张氲言语,凌潺想她在所以人眼里都是另类,凌潺也看出来了女子孤傲的性子不适合生活在古代。 宅院深深难锁心(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无限循环,周而复始,凌潺不痛不痒的在这过了十多天,这府邸她已了解的差不多,却并未发现一处绝好的逃跑地点,正门是肯定出不去,而其他地方看守的人也是众多,这使她心里更加焦急,每晚与张氳共处一室,这十多晚睡觉她都是浅眠。 傍晚张氳被他大哥叫去了,剩下凌潺一人在院里,心里急躁,除了想着逃跑,她脑子里装不下任何东西。凌潺走出院子,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便来到了荷塘边,荷花开得繁茂,荷叶翠绿,一叶叶挨挨挤挤,时不时传来一阵清淡气息,远处便是高墙。凌潺低着头,无意间却看见荷叶下有水在不停的流动,她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处活水。她找来一根木棍试了一下水的深度,出乎她的意料,这水竟然有半米多深。她想只要是活水,就一定会流出府外,只要跟着这水流走,就能够出府。她突然有点兴奋,想着终于找到出府的办法,到时顺着水流游出去就行。 凌潺认为现在是地点找到了,却差一个时机,整天都在张氳的眼皮底下,想要避开他,还真难。 “回房不见你人影,原来跑这来了,想什么,这样入迷。”凌潺闻声向后看了一眼,张氲正朝这边走了,一副病态的样子,文文弱弱,张氲告诉过凌潺他出生时不足九个月,这病便是娘胎里带的。 “没什么。”凌潺答道。 “有心事就告诉我,不要总是这样沉默寡言好吗?我想要关心你,却不知从何关心。”张氲无奈的说道。 “我的心事你不知道吗?何必又来问我。”张氲一直都知道凌潺想要走,却这样问,凌潺觉得真是可笑。 “除了离开这,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陪我到最后一刻,之后你想怎样都行。”张氲说得很伤感。 “放心,你会长命百岁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凌潺觉得张氲这是一种自私,但凌潺却不想与他多辩。就算他无病,凌潺也不会留在这,她想要的是平等,而不是男尊女卑,一生活在男子的阴影下。 凌潺记得遇见陆景行的那夜是一个满月,而今晚却是一个优弧月,月光皎洁如霜,她坐在树下石桌前,静静地望着这无尽苍穹,做起了少女梦,想着如果她有一双翅膀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困在这。 张氳走出来在凌潺旁边坐下,“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我想融入你的世界。”张氲柔声说。 凌潺收回了目光,看着树叶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几个月的记忆,十五岁之前通通不知道。”凌潺不可能告诉张氲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你是怎么到的奴隶市场?”张氲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后又问道。 “遭人暗算,逃了又被抓,抓了又想逃。多么可笑。”这是凌潺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充满戏剧。 “那你除了哥哥,其他人家人呢?”张氲的声音更软。 “在君都。”这是十几天来凌潺第一次对他提出的问题一一回答。 “你是北越国人,家人却在君都,看来你从小就在漂泊流离。”张氲说道。 “进屋吧,外面风大。”凌潺说完后自己进了屋,张氲紧随其后。 又一日过去,一个丫鬟来到院中,给张氳伏身行了个礼,说道:“大夫人让女婢来请浅烟姑娘去一趟。”凌潺不知那大夫人目的何在,但还是跟着一路而去。 凌潺觉得这夫人倒是有一个主母的样子,端庄淑婉,却又不失威严。 女子见凌潺进来便是一笑,这一笑让凌潺反而看不懂了,十几天前才毒打了她一顿,今天又对她展露笑颜,这变得貌似有点快。 凌潺还未走过去,她便迎了过来,拉起凌潺的手说道:“伤好些了吗?那日打你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你不要记恨才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凌潺也做到了,只是实在不习惯别人拉她的手,凌潺将手从女子手里抽了出来,弄得女子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 “坐下吧。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女子又说道。 “习惯,你找我有何事?”凌潺不喜欢来这一套前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可知,昨天二爷来找了大爷,他要娶你为正妻。”女子望着凌潺认真地说。 “我不知。”凌潺回答。 女子再次开口:“大爷暂时没有答应,说等你有了子嗣再说。但据我所知,你们至今仍未行过周公之礼。” “那又怎样?”凌潺问道。 “你是知道二爷对于大爷来说意味着什么,二爷这个病谁也说不准,如今能做的便是可以让他留下自己的子嗣。你不为二爷考虑,那你也可以从你自身来考虑,张府家大业大,你如果与二爷有了一男半女,那你便是张府二夫人,日后的生活自然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凌潺以为何事,原来是劝她这事,凌潺很是无语,觉得这女子还真是一个尽职的好主母,这样的事都要管一管。 “多谢你的好意,但一切我只想顺其自然。”凌潺连皇子妃都不想做,又怎会在意这个。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女子说得是苦口婆心,可凌潺却没听几句,之后回去了。 凌潺刚进屋,张氳便问道:“大嫂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凌潺答了两个字。 “她找你何事?”张氲又问。 “随便聊了聊,没事。”凌潺没有告诉他谈话的内容,现在凌潺对张氳没有敌意,但也仅限于问什么答什么。 暮色降临后不久,丫鬟端着一罐参汤走了进来,为凌潺与张氳一人盛了一碗,凌潺感到很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可没见谁送过参汤。 “浅烟姑娘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张氳端着喝了起来,那丫鬟见凌潺无动于衷,便说道。 “我晚上没有进食的习惯,还是端走吧!”凌潺担心这碗里有**,不敢轻易去喝。 “大夫人说这是给你和二爷补身体的,以后每晚都会送,浅烟姑娘还是快点喝了吧,不然我会受罚的。”丫鬟说道。 此刻张氳已经喝完,而凌潺依旧没有去碰。丫鬟害怕自己受到责罚,依然在那不停的劝她。最终凌潺没办法,便对丫鬟说道:“要我喝也可以,你先喝两口。” “这不好吧。”丫鬟摆手说道。而张氳在一旁看着,并未言语。 “喝。”凌潺将碗端在丫鬟面前,这让丫鬟很无奈,只得喝了两勺。 “这下浅烟姑娘可以喝了吧!”丫鬟又将碗递给了凌潺。 过了一会儿,凌潺见她没事,知道无法再找理由推脱,只得喝了它。 那丫鬟见凌潺喝完,出去的倒是挺快,走的比跑的还快,一眨眼便出了院门。 喝下去时凌潺并未感到不适,可是当一盏茶过去,她便开始感觉身体发热,并且是那种燥热,到后来越来越严重,身体变得无力,神智开始变得模糊。她看到一旁的张氳,竟然有一种想扑上去的冲动,不过此时她还未完全丧失理志,她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跑进了里屋,将那镂空雕门给闩住,背靠着门坐下。现在她才明白,为何那丫鬟走得那样快,她防**,结果这碗里下的竟是催情散。 汗水不断从凌潺的额头渗出,张氳在外面拍着门:“浅烟你开门好吗?你这样会死的。”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如果敢进来,我就真的死在这。”凌潺说得艰难,并且取下了手腕处的匕首给张氲示意。 身体的难受凌潺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她害怕真的控制不住她自己,失去理智,那样一切都完了。 她知道此刻只有疼痛才可使她脑袋清醒,凌潺开始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向手臂上深深划去,每划一刀,都带着强烈的痛,但这样也使她清醒一分。 凌潺头上的汗水由开始的细密变成了豆粒般大小,身体如同无数虫子在啃食,外面张氳在不停的叫喊:“我不进来就是了,你不要再划了。” 凌潺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意识一模糊便是一刀,反反复复,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千万不能失身,一失身,一切都完了,我将永远出不去了。”身体的力气她感觉都被用完。 最终凌潺在地上挣扎了一夜,药效终于慢慢散去,她已记不清到底在手臂上划了多少刀,药效散去时已是血肉模糊,她虽然没有照着血脉划,但整个衣袖已被血液浸湿。 她瘫坐在地,背靠在离门不远处的墙上,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闭上了眼睛,嘴里无力的说道:“三哥,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凌潺将匕首还原,套在那未划伤的手腕处,这匕首屡次救她,凌潺已将它视为生命的一部分。 “浅烟,药效已过,你开门好吗?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张氲在外屋一夜,现在见凌潺收了匕首,再次说道。 凌潺并不理会他,毫无困意,但她感觉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一声巨响使凌潺惊得睁大了眼睛。 张氳走了进来,此刻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凌潺有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他。凌潺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被他拿起,凌潺却用力一甩,脱离了他的手,不过与此同时剧痛袭遍她全身。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吗?宁愿如此伤害自己。我只是想留住你,大嫂说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那她的心便会牢牢被锁住,这样你就不会想着再逃跑,我知大嫂的办法卑鄙了些,可那也是为你好呀!”张氲苦涩的说,而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张氲知凌潺不愿他碰她,便识趣的离开了,命一个丫鬟来为凌潺上药包扎。此刻的凌潺已完全痴呆,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一切。 凌潺不吃不喝的在榻上躺了两天,直到半夜时,她起身了,凌潺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再逃一次,如果被抓住,不用他们来用鞭子抽她,她也会自行了结生命。 张氳这时已在里屋睡着,趁着天色暗淡,凌潺小心翼翼出了院子,一路遮遮掩掩来到池塘边。她想立马跳下去,却考虑到这头发定会使她受阻。 黑暗中的清醒,往往伴随着对绝处求生的渴望,有时为了能够活下去,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舍弃的,何况如今凌潺要舍弃的只是一袭青丝。于是她取下匕首,将那青丝一缕一缕的从中间割断。最终,及地的长发变得与其他女子相差不大的长度,末端参差不齐。 池塘蛙声一片,她慢慢进入水中,顺流而游,受伤的手臂,此刻一沾水,痛的令她使不上劲,只能靠一只手。穿过一片茂密的荷叶,她终于到了墙边,她憋气进入水中,又是一阵猛游,当她再次浮出水面时,她发现已出了张府。 她从水里爬了起来,站于石板之上,结果一脚踩空,跌在了低于它很多的地面上,她那只没有刀伤的手瞬间传来剧痛,她艰难的站起来,却发现那只手已无法动弹,以前她在练习格斗术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明显是脱臼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竟是一处堤坝,她刚好踩在这边缘,一步便落空。 凌潺知道这里不能逗留太久,她此刻也顾不上两只手臂的疼痛,向前走去,趁夜色还早,她想赶快离开这。 凌潺不停歇地走了半夜,早已远离张府,衣服已被夜风吹干,她用牙齿撕开了手臂缠绕的纱布,她知道已被打湿的纱布只会加速细菌的滋生,伤口更易被感染。 黎明已过,她低头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衣服微脏,头发凌乱,现在的她就如一个乞丐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她觉得真是可笑,以前总是习惯把别人的命运掌控玩弄在自己手里,而如今自己的命运却是由别人掌控,活的就如蝼蚁,上天真是会捉弄人。 “凌潺!”凌潺无意间竟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一看,竟是陆景行正站在前方不远处,望着她。 凌潺此刻看到陆景行,内心不受控制的激动不已,就如遇见了亲人一般。 陆景行快步走了过去,看到她如今的狼狈,一脸的动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你的手怎么了?” “脱臼了。”凌潺满不在乎的说。 “先跟我回客栈,我给你治伤。” “你不是回徽州了吗?”凌潺边走边问道。 “我回木屋去接你,结果看到地上的尸体,就知你肯定不会再回那里,找了你大半个月。”陆景行答道。 “那尸体呢?”凌潺问。 “扔去荒郊野外了,在那侮辱了我母亲的地方。”陆景行直白的说。 “那是你母亲的屋子?”凌潺想她竟然在他母亲的屋子杀了人,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她年轻的时候住过。”陆景行的口吻好像在说很遥远的事情。 凌潺随陆景行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便到了。 难舍依依是亲情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此刻正值清晨,在这投店的人已起床,人来人往的,或是来用早膳的,或是离开的,很是热闹。路过凌潺身边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奇异的眼神大量她几眼,此刻她也无心去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紧跟着陆景行走。 “小二,去打盆水来。”陆景行吩咐完后带着凌潺上了楼。 客房在三楼,屋内宽敞明亮,看着舒适。 “坐下,你手臂需要复位。可能有些疼,忍着点。”陆景行指着竹席说道。 “你懂医?”凌潺听了他的话坐下。 “江湖人,受伤是常有的,掌握这些是最基本的。”凌潺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来,接着便没有了感觉,陆景行放下她的手臂,之后她试着抬了一下,结果活动自如,也不再痛。 “客官,水来了。”小二在门外敲了两下,然后说道。 “端进来。再去准备一份粥和两个小菜来”陆景行起身,去开了门。 “好嘞,客官,这就去准备。”那小二小心翼翼的将水放下,也不多瞧,出去后顺便关了门。 “先洗个脸,再慢慢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陆景行说道。 凌潺将手缓缓伸进水里,手臂处的伤口随着手指的动弹传来痛感,动作变得异常,而这时陆景行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你这只手也受伤了?”陆景行关切的问。 凌潺也不掩饰,掀起袖子的那一刻,手臂上的伤触目惊心,伤口沾了水,没有处理,天气又如此炎热,此刻已经感染,原本就血肉模糊,这时更加严重,看得陆景行眉头紧皱。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脸上的鞭痕和这伤,还有那发丝是一人所为?”陆景行急切的问。 “头发是我为了逃跑割断的。至于这鞭痕也是因为我两次逃跑被抓了回去,打的。”凌潺说得淡然,好似发生这事的人并非是她自己。 “那这两只手臂呢?”陆景行又问道。 “我自己划的,那夜我被人下了催情散,只有疼痛才可使我保持清醒。另一只手则是摔的。”凌潺的话中没有一点波澜,而陆景行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你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药,又是谁抓了你,我定不会放过他。”陆景行开始为凌潺清理伤口,凌潺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可以保住自己的清白,这些算不得什么。这笔账我日后会亲自去算。” “客官,你要的粥来了。”小二又在外面敲门。 “进来吧。”陆景行说完那小二便推门进来了。 “放在这。”陆景行指着面前的案几说道。 那小二无意间看到了凌潺手臂处的伤,一碟小菜差点被他给打翻:“客官,需要小的去请大夫吗?” “不用了,你出去吧。”陆景行将白色的粉末撒在凌潺的伤口处,也不看那小二一眼,只叫他出去。 “这药很管用,不必担心。”陆景行将纱布仔细的缠绕在凌潺的手臂上,完了后说道。 “谢谢你。”凌潺最终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先把粥喝了,再好好睡一觉。我去让掌柜再准备一间房。”陆景行的声音柔了许多,但依旧冷冰冰的,陆景行知道凌潺不愿与男子共处一室。 凌潺听了陆景行的话,吃过饭后便躺在床上休息,凌潺不需要防着他,并且凌潺感觉这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因此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醒来时太阳已西斜。 屋内寂静一片,床边放着干净的衣裙,香炉焚烧着熏香,夕阳从镂空方格的窗页照入,投下的影子就如对角拉斜的棋盘映在地板上。凌潺将窗页轻轻的推开,地上的影瞬间便没了,只余一片金黄。一觉醒来,凌潺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凌潺看到柜子处放着剪刀,便想到昨晚着急,头发便胡乱割断,如今刚好不慌不乱,时间有的是。她拿来剪刀,认真的修剪起发端。 凌潺自己剪头发还真是第一次,不过她感觉还不错。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北越国人,这样就算独自一人走出去,打她主意的坏人也会少一些,会有所顾忌。 “凌潺,醒了吗?”凌潺头发刚修剪了一半,陆景行便在门外问道。 “你进来吧。”凌潺想着如今吃他的、用他的,都无以回报,等将来武功学成,可自力更生的时候她定会还他的恩情。 “怎么这个时候剪头发。”陆景行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便问道。 “这个时辰不可以吗?”凌潺是听说这的人剪发是要分日子时辰,可她却不知具体情况。 “剪发最忌讳的便是这个时辰。”陆景行夺取了凌潺手里的剪刀。 “我不在乎这些,兴致来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都快修剪好了,把剪刀还给我吧。” 凌潺觉得古人还真是规矩多。不过陆景行还是将剪刀还给了她,看着黑发一缕一缕落地。 “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楼下用晚膳。你这一路的经历一定不堪回首,我便不再多问。”陆景行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凌潺头发修剪整齐,此刻看着才像中原国的女子,而陆景行正在门外等她换好衣服。 再次下楼,客栈的人比早上多了许多,这个时辰正是用晚膳的时间,人变多了也不足为奇。 “想吃什么?”她们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陆景行问道。 “随意就好。”连这些菜的名字凌潺都叫不上来,别说点菜。 陆景行说道:“好。”接着便对在一旁侯着的小二说了几样菜名。 “你答应教我武功的,还算数吗?”饭吃了一半,凌潺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便问了。 “当然,明天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徽州。”陆景行的话刚说完不久,客栈外便吵闹了起来。 “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对面桌的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没事,城东的张府丢了一个小妾,正四处寻找呢!在这条街上已经找了三次了。”小二事不关己的说。 “张府在这城里可是财势数一数二啊!只可惜人丁稀薄。”有人在议论。 “这个女人也真是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跑,身在福中不知福。”又有人说道。 “听说是张府二爷的妾,叫你跟着一个病秧子,怕是你也不愿意吧?”有人反驳道。 “不用怕,有我在。”听着他们在这议论纷纷,陆景行对凌潺说道。 凌潺正要答话,一队官兵便闯了进来,凌潺心里很纳闷,不过就一个小妾,有必要花银子请官兵劳师动众的。 众人都被这场面惊到了,为首的那人拿着张画像转了一圈,目的是让众人看清画中女子的长相。凌潺无意间看了一眼这画像,心中一惊,这哪是什么张府寻人,画像中的女子长发及地,一身北越国皇室服饰,一脸的稚嫩,笑的天真无邪。凌潺知道那应该是在北越国时的钟离湲,而这些官兵则是朝廷派来的。 “见过这画像中人没有?我们驸马爷的小妹,找到有重赏。”那人说道。 众人纷纷摇头。凌潺现在与画像中相比,变化很大,她想她就算是坐在这里,他们只靠画像也不一定认的出来。 不久,进来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和一个侍从,那人立刻走了过去恭敬的回禀道:“驸马爷,这样找人就如大海捞针呀,找了这么多地方,依然一无所获。”那人一脸的为难。 “不是让你挨个挨个问吗?”男子一脸的憔悴微怒。 “二公子,不要着急,他们也尽力了。”那侍从说道。 “找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怎能不急,湲儿才十五岁,一人漂泊在外,定会吃尽苦头。”凌潺此刻背对着他,但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想这应该就是钟离湲的二哥钟离洹,没想到她的失踪惊动了这么多人,只是钟离洹怎么会有钟离湲在北越国时的画像,这倒让凌潺好奇。 那手拿画像的人开始挨个到桌前询问,最终那人还是走到了陆景行他们桌前,重复一遍问题,陆景行看了一眼画像,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还有楼上客房的,你们给我一一去问。”这的人问完,一无所获,钟离洹又说道。 部分人立马上楼去了。 钟离洹竟然从南涴国找到中原国,凌潺想这定花了不少时日,凌潺觉得不管怎么说她对云侯府都是有愧的。 “没有人见过。”半个时辰后,那些人下楼来了,钟离洹听后叹了一口气,最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这年头,怎么到处都在丢人,到处都在找人。”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去外地做生意,也碰到了这种事,四皇子可是在那亲自挨个儿的认人,就是不知道丢失那名女子的身份。” “刚刚这群官兵是南涴国的。” “我吃饱了,回房吧。”凌潺对陆景行说道。 “好。”陆景行点了点头,起身与凌潺一起向楼上走去。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回房后凌潺问道。凌潺想他如此机智的人,又怎会猜不出画中之人是她。 “你想告诉我,那我就听,不想告诉我,那我也不问。我也不会去妄加揣测。”陆景行直白的说。 “那等以后再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吧。”凌潺说道。 “你被下药是在那个张府?”陆景行问出了这个。 “对,但是我不想让别人替我出头,等我学会了武功,再解决这件事。”凌潺依然是这样的态度,想自己解决。 “就照你说的。”陆景行说道。 房间越来越暗,陆景行开口说道:“白天睡了一天,今晚没有宵禁,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 “能帮我找个面纱吗?”凌潺很后悔当初从青楼逃出来的时候将面纱扔了。外面到处是找她的人,有陆景行在,张府的人还好办,关键是如果正面遇见钟离洹就遭了。 “你等着,我让小二去准备。”陆景行出去了。 街上的人蛮多,黄发垂髫悠然闲逛,街边大大小小的商铺仍未打烊,灯火通明。 凌潺与陆景行并排在街上走着,在接近湖边的地方竟看见了钟离洹,他独自一人站在那,若有所思的望着湖面,凌潺不知道他找了她多久。凌潺想也许钟离沐也在发了疯似的找她吧,但凌潺认为时间可以抹平这些的,等过些时日,他们自然会放弃的。 陆景行见凌潺驻足不动,只是望着钟离洹的背影发呆,也停了下来,“我希望你认真想清楚,是同他回去,还是与我走。一旦与他错过,再见就不易了。”陆景行没有做凌潺的决定,但却认真提醒凌潺考虑清楚。 钟离家是有温情的,这几个月凌潺深深感受到了,她对她如今的父母还有她三哥也是深深地不舍,但是她还是无法去面对君都之中的阴谋诡计,不是害怕,是厌倦。 “走吧。”驻足片刻,凌潺偏过头对陆景行说道。 “嗯。”陆景行也不多问,随凌潺走了。 之后他们上了一艘专门用作游湖的敞篷小船,船上挂着两个灯笼,船慢慢离开岸边,湖面是船底划过留下的涟漪。 “我想要听你的笛声。”凌潺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听听他那悠扬的笛声。 “坐下吧。”陆景行拿出了短笛,缓缓吹了起来,那约莫四五十岁的船家看了他们一眼,笑着将船划得更缓了。 凌潺将手指放入水中,轻轻抚动,笛声突然停止,陆景行说道:“小心手上的伤,不能再沾水。” “只是手指沾了水,无碍。”凌潺依旧在水里抚弄。 “姑娘好福气呀!”那船家开口笑道。 船家的话凌潺岂会听不懂,凌潺淡淡的说:“老人家,你误会了。这人马上就是我师父了。” “我只是答应教你,没说做你师父。”陆景行说道。 “怎样都行。”凌潺不管这些。 “你们年轻人是越来越复杂了。”那船家感叹的笑笑,不再言语。 凌潺与陆景行也不再说话,笛声再次响起。 这一夜,直到很晚他们才回客栈。 天刚亮不久,凌潺房内便传来了敲门声,今天凌潺便要启程与陆景行一起去徽州,因此她起的很早,此刻已收拾妥帖。 “凌潺。”陆景行叫了她一声。 “我已收拾好,你进来吧。”凌潺说。 “吃点东西,待会儿启程。”陆景行端着粥和馒头走了进去。 “到了那,我还想学笛子,你能教我吗?”陆景行吹出的笛声凌潺觉得真的很动听,那声音仿佛是发自肺腑的。 “可以。到了那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凌潺感觉他这话就说的有点过了,不过又觉得他又不像喜欢说大话的人,估计会的东西真的很多吧。 “吃完了就走吧。”陆景行见凌潺已将那粥喝完,说道。 凌潺一眼望去街的尽头,只见朝阳从东方升起,红彤彤的如同火球,金色光辉撒满屋顶。 客栈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套的那匹马凌潺很是熟悉,它是陆景行的坐骑,凌潺没想到,陆景行竟然买了一辆马车。 “路途有点远,估计得两三天才能到,我怕你会不适。上车吧。”陆景行给凌潺解释了一番,他知道凌潺不会骑马,肯定也不愿与他同骑一匹。 凌潺坐在马车内,而陆景行顺理成章的成了马车夫。街上的行人还不多,马车在街上逍遥的奔跑,背着晨阳,最后消失于街的尽头,很快便出了城。 千里迢迢向徽州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马车出城门后便向南疾驰而去,凌潺看着车外向后飞驰而去的景,感受着疾风拂过脸颊的惬意,心中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 随着阳光的越来越烈,已接近午时,离那座城也越来越远了,陆景行赶着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凌潺坐在车内就算是热,烈阳也无法将她吞噬,而陆景行却不同,如今已是完全笼罩于烈阳之下。 “你休息一会再赶吧,阳光这样烈,你会受不了的。”凌潺实在看不下去,探出脑袋说道,而耳边则是呼呼的风声。 “我没事,你坐好,马车颠簸的厉害,这样很危险。”陆景行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入凌潺耳中变得隐隐约约。 马车行的越快,便越颠簸,为了让他少分心,凌潺只好又重新坐稳。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马车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焦阳烘烤着地面稀疏的绿草,凌潺一眼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切就如透过火焰看景物一般,变得浮动扭曲,但是也格外的空旷无垠。凌潺靠着树干坐下,顿时一股热气袭来,陆景行拿出了水喝馒头:“不要做这里,太热。”凌潺也感觉到了热,陆景行的话还未说完,凌潺便站了起来。 “坐树上吧。”陆景行的话凌潺还未消化,便觉手臂处一紧,身子一轻,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一个平稳树枝干上,身子刚好可以靠在主干,周围被枝干绿叶环绕,非常安全清爽。 “吃点东西,休息半个时辰。”陆景行将东西递给凌潺,坐在了另一个枝干处。 这是凌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坐在树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竟然做了。不过却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透过树叶她可以看得更远,眼里能够捕捉更多转瞬即逝的事物,能够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和感受到最柔美的风扫过脸庞的那种微痒,这是一种美好的经历。 任何美好的经历都将是回忆,半个时辰转瞬即逝,他们又将踏入前行的路。 马车又开始飞驰在空旷的野外,与时间一起奔跑,同焦阳无限对抗。凌潺发觉她竟正在一点一点忘却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定居生活,开始喜欢上了这种风餐露宿,游遍山野的漂泊人生。凌潺才发现原来不仅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经历同样可以改变一个人。没有体验过这种美好,又怎会知道它是多么迷醉。 天空逐渐朦胧,一条溪流在前方流淌,潺潺流水奏出自然脆乐,一只只肥硕的鲤鱼在欢快轻游,脚下是一片墨绿浅草,四周空垠无人,凌潺站在溪边,看着陆景行在溪水中叉鱼,衣角全湿,动作小心翼翼。 “你看到的鱼在水里的位置只是虚影,鱼叉应向后一点。”不知是鱼太过机警,还是陆景行的方法不对,每当鱼叉刺入水中,那鱼便扭头而溜,于是凌潺提醒了他一句。 又是一条鱼经过陆景行身边,这次却没了那鱼开溜的机会,转瞬之间,鱼叉离开溪水,而那鱼叉上却多了一条首尾不断摆动的肥鱼,整个动作连贯又漂亮。 陆景行望着凌潺微微一笑,将那已被穿肠而过的鱼取下扔了过去,接着又在水中重复起刚刚的动作。 凌潺在草丛中将它捡起,用匕首一点点刮下鳞片,等待着陆景行处理下一步骤。 不久,凌潺还未注意便又是一条鱼扔了过来,鱼尾一摆,带出的溪水四溅,惊得凌潺手一顿。 “是我不好,惊到你了。”陆景行道歉道。 “没事。不用再捉了,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凌潺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两条鱼也足够了。 地上的鳞片在变多,而鱼身上的鳞片在变少。凌潺见陆景行捡起那条已没有任何鳞片的鱼,她开口说道:“你剖鱼,我去生火。”凌潺上次见陆景行处理兔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次剖鱼,她不想再看。 “好”陆景行回答的干脆。 空地上生火可比灶堂里简单多了,只要木柴之间空气流通就可以了,只是没想到火苗一窜,差点又烧到了凌潺的头发,辛亏避让的及时。凌潺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可没有打火机那样便捷的工具,打火石是一个不确定因素,因为压根就不知道何时可使引火物燃烧。 “你没事吧。”陆景行看到这一幕,走了过去。 “没事。”凌潺摆摆手。 满天繁星却无人欣赏,未免有点可惜,转眼间,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依然皎洁如霜。篝火在凌潺身前两米远的距离燃烧,两条鱼在火苗间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的则是鱼香。无油无盐,这样的鱼才可称作原味。凌潺突然想到了一点,有点后悔将这两条鱼一起给烤了,这样肥美的鱼可是做生鱼片的好材料,即使没有任何调味品,它依然是美味。 “吃过生鱼片吗?”凌潺突然问了陆景行这么一句,她不知古人有没有这样吃过鱼,一时觉得好奇。 “是鱼脍。生鲤鱼切片,调酱汁食用。”陆景行不紧不慢的说。 “对。”原来真有,凌潺虽对古代历史很了解,但是对于饮食方面还是知之甚少。 “那是先秦的食用方法,这样食用易生病,如今没人这样做。”陆景行说得是事实,毕竟多少都会有细菌。 “原来是这样。”凌潺才知道生鱼片的吃法竟是中国古时就有了,以前竟以为是日本的吃法。 “鱼好了,过来吃吧。”陆景行说道,夏天本就热,又是一堆篝火杵在那,那种感觉就更是奇妙,因此凌潺离那篝火本能的远了些。 “你以前经常捕鱼?”凌潺走过去将鱼与木棍一起接了过来。凌潺间陆景行捕鱼的手法并不熟练,衣着也不俗,真不像普通的江湖人。 “很少用鱼叉这种东西而已。”陆景行答道。 鱼烤完,陆景行便将篝火给灭了,周围很快暗淡了下来,寂静又旷远,夜风带着溪水的潮湿迎面吹来,凌潺坐在草地上吃着鱼,无意间低头瞧去,竟看见一只萤火虫附在一片草叶上一闪一闪发出幽绿的光,就好像是一颗孤星落在了地上,忘记了回家的路。 看到这一幕,她竟生出了少女心,腾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的探去,轻轻一扣,瞬间,手掌周围竟亮了,一点一点,飞出草丛,她不曾想,这里竟隐藏着更多的小精灵,是她的手惊动了它们。她将剩下的一点鱼吃完,棍子并没有扔,而是向草丛横扫过去,无数只萤火虫在受惊之际飞出,瞬间围绕着她,再飞散而去,萤火闪闪,与月光交织,看得她如醉如痴如梦似幻。 陆景行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之后说道:“这个季节,每个晴朗的夜晚都会如此。” “可是我却是第一次见。”凌潺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管好坏,都足够她回味的了,面对这种生活,她的心仿佛不再冰冷,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那就好好欣赏。”陆景行说着便对着空中打了一掌,气流拂过草丛,瞬间,更多的萤火虫飞出,渺小的光芒痴狂汇聚,美得窒息,好似置身于童话世界,那种梦幻,那种痴迷,凌潺愿为此沉沦。听着溪水潺潺,看着萤火闪闪,凌潺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如电影《阿凡达》里所展现出的画面一样美的地方,不,应该是有过之而不及。 一夜就这样过去,迎着晨风,马车再次飞驰,凌潺看着那轮如火一般的晨阳,脑海中的画面依然是昨夜。 她听陆景行说,再有一日便到徽州,他们这路风餐露宿,此刻来到一个小镇,凌潺下了马车,与陆景行向客栈走去,店小二见他们进来,便殷勤的将马车拉去了后院。 “两间上房。再准备点饭菜。”陆景行向掌柜说道。 “客官,饭菜是去房里用,还是在这用?”掌柜的问道。 “在这用就行。”凌潺先回答了。 “那二位这边请。”掌柜指着里间的一个空桌说道,小二便领着他们而去。 这个小镇的人不多,因此客栈的人也相对较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这吃饭,看样子也都是赶路的人。凌潺与陆景行相对而坐,并未言语,无意间便将别人的话听了去。 “江湖是越来越不安宁了。” “又发生了何事?” “昨夜刘府上下一百多人全被屠杀,我去看了一眼,那叫一个血流成河。” “刘府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声望。” “是呀!那主谋怕是也不简单。” “还不止是刘府,上个月玉柳山庄的庄主也被杀了,玉柳山庄的人调查了这么久,依然无任何头绪。” “近两个月,朝廷的人也没闲着,在四处搜寻什么人,连几个皇子都出动了。” “管他们搜谁,都与我们这些江湖人无关。” 凌潺想着江湖也不太平,整日都是杀与被杀,她只求学好武功,但不去参与江湖纷争。 “客官,你们的饭菜来了。”小二端着饭菜过来了。 “快点吃吧,吃完了回房。”陆景行对凌潺说道。 凌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 “客官,晚上没事就不要出去了,外面最近可不太平。”那个小二好心提醒道。 “我们知道了,你去忙吧。”陆景行让小二离开了。 晚上凌潺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她竟不知自己的失踪,还惊动了几个皇子出来寻找,她想那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吧,只是她却不知她对于皇上而言到底是什么,这种疼爱完全可与钟离翊对她的疼爱相提并论了,她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过去。 后来凌潺不知是怎样睡过去的,醒来时却是伴着敲门声。 “天黑之前我们便可到徽州城。”马车行至午后,因为昨晚凌潺睡的不好,在马车里她便睡了过去,这时刚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的青山绿水,陆景行便对她说道。 青山绿水,仿佛一幅画在白娟里的山水画,而我们则置身于这画中,山水之间便是此刻此景。 月光皎皎景行至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月亮高挂于城楼飞檐,城门近在咫尺,月光下隐约可见上面刻着徽州城三字。几天的兼程,如今凌潺终于可以见到徽州秦时的样貌,此刻它正静静的沉浸在月光下,城楼比凌潺想象中的更威仪。 “这个地方晚上不关城门吗?”都到了这个时辰,但城门依然开着,在凌潺的认知里,城门晚上是要关的。 “平常夜晚都关,只是今夜特殊。还需几个时辰,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到了我叫你。” 本来是应天黑之前进城的,可是他们途中却有所耽搁,也让凌潺亲眼目睹了一场灭门惨案,鲜血染红了青砖,一百多具尸体几天无人处理,溃烂不堪,蚊虫堆积,恐怖至极,即使如今凌潺的双手也沾有鲜血,可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头一次见,虽然不至于当场大叫,却也是心中一惊。当时她很后悔下了马车同陆景行一起进入那座刘府,陆景行知道这样的情景会惊到她,回到马车后并未急着赶车,待她情绪有所平复,方重新启程,于是便拖延到现在。 凌潺本来只是想靠在马车里养养神,可是最后竟随着马车的晃动,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之后怎样到那的她都不知道。 伴随着门的吱呀一声,凌潺醒了过来,看见走进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看那衣着打扮,应该是这的下人。 那妇女见凌潺下床,便说道:“姑娘醒了,应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陆景行呢?”凌潺问道,凌潺想这应该是陆景行的家。 “府主在书房,姑娘还是吃点东西吧,待会我带你去。”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案几上,在一旁看着。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凌潺问。 “府里的人都叫我愉娘,姑娘就这样叫吧。”愉娘一脸的笑容。 清晨的风很清爽,愉娘带着凌潺去了陆景行的书房。推门而入,让她眼前一亮,这与普通的书房不同,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及其考究,一应俱全。几扇窗户半开,偶有微风拂过裙角。房内不止陆景行一人,另有一名男子,他们正在谈论什么,听着好像是关于杀人案。 “休息的如何?”陆景行见凌潺进屋,问道。 “挺好的。”凌潺在他旁边的案几坐下。 “你接着说。”陆景行对那男子说道。 “府主,你不在的这几个月,玉柳山庄的庄主被杀,柳少庄主来找过你,让你协助他找到真凶。”男子说道。 “我听说了这件事。”陆景行点头。 “还有就是那一堆账本需要你过目。” “这些你待会派人送来就好。” “大事都与你说了,其他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那男子又说。 凌潺在旁边看着,并不言语,她可以看出陆景行要处理的事很多。 “住的地方可满意?”陆景行突然问凌潺。 “很好,谢谢你。”庭前一棵梨花树,树下垂着一个崭新的秋千,凌潺想春天梨花开放定是美不胜收,一簇簇栀子花开的正盛,清香扑鼻,屋内舒适,琴棋笔墨纸砚一件不缺,这样的住所与她在侯府相比,并无差距。 “这可是我亲自花了半月的时间准备的,不与我说声感谢吗?”那男子得意的说着。 “多谢你。”凌潺才知道原来陆景行半月前便通知了手下,但她还是得和那人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我叫陆辞,你呢?”凌潺很是热情的介绍起自己。 “你叫我凌潺就行。”凌潺淡淡的说。 “府主,我怎么感觉你带回来一块冰,你们两的性格还真像。”陆辞戏说道,凌潺想陆景行对手下人一定很好,不然怎会有这样在主人面前说话的。 “别介意,陆辞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说话有点口无遮拦。”陆景行对凌潺解释道。 “没事,性格直率的人很好。”明面上是主仆关系,实则比主仆情更深。 “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陆辞说完后出去了。 “你们主仆关系真不错。”凌潺感慨的说。 “陆府之中其实无主仆之分。”陆景行说。 “难怪。”凌潺是活在上对下的生活中太久了,无法体会这种关系,看来是该改变自己了。 “今日我得看账目,你没事可以在这看看书。”陆景行说道。 “你忙你的吧。我无所谓。”凌潺知道陆景行很久未回家,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学武功的事晚几日也无关紧要。 书架间竹简陈放井然,凌潺一眼扫去,眼花缭乱,种类之繁多远超过钟离翊的藏书,凌潺一一看去,唯独没有关于治国理政之类的书,她才发现有些江湖人是真的不关心朝堂事。她依旧选了卷在现代已看过的,当做识字用。 没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一堆竹简,堆积起如小山般。凌潺觉得古人用竹简,真的太占地方,有纸不用,这便是一个过度。 凌潺伏在案几上一边看,一边书写,而一旁的陆景行正安静的看着一卷卷账册,互不影响,书房静的出奇,唯有微风掀起身前纸角,才可感知这里的动。 似乎是清风吹跑了时间,又仿佛是时间追随着清风而去。午膳已被送来,凌潺却不知已是午时。 “我在门口足足看了你们一盏茶的功夫。”陆辞走进来说道。 “看什么?”凌潺随口而问。 “当然是看你和府主啰。”陆辞坐下后将筷子递给了凌潺。 “我们有何好看的?”凌潺依旧问得平淡。 “屋子里明明有两个人,却静的好像无人,有趣的很。” “吃饭都堵不住嘴。”陆辞刚说完,陆景行便冷冷的来了一句。陆辞闭了嘴,整个屋子又安静了不少。 凌潺在陆景行的书房待了一早上,写也写的差不多了。她不想继续在这打扰他,就与陆辞一起出去了。 “你是府主带回的第一个女人,当他飞鸽传书回来的时候,可是把我们一府的人都惊呆了,我们都好奇你是怎样的女子,结果一见才知道,与少主有得一拼。”凌潺觉得这歌陆辞和延陵枧还真像,一路走一路唠叨。 “他经常外出吗?”凌潺问道。 “少主喜欢寄情山水,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历,有时也会惩奸除恶。府里的事都很少过问,乐器行的生意都由我爹负责打理。”凌潺说道。 “乐器行?”凌潺反问了一句。 “嗯,我们家的乐器生意遍布东洲各地。”凌潺想难怪有那么多账册要看。 凌潺嗅到了栀子花的芬芳,此刻她已到了庭院外,“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还有府中没有丫鬟,有事就告诉榆娘。”陆辞在门口停了下来,听完他的话后凌潺便进了庭院。 头顶着炽热的阳光,凌潺以最快的步子走进了屋,顿时凉爽了不少。她找来一把扇子,坐在那扇了起来,没有空调的夏天已过去一小半。这样的天气,不出去还好,一出去便是满头汗。凌潺前几日坐马车,幸亏马车行驶的快,疾风从车窗钻进,不会感觉太热。 屋内有琴凌潺觉得最好不过,汗水已干,她在琴前坐下,随手开始抚弄,古代的东西她如今会的太少,除了弹弹琴,练练字,感觉无事可做。她只希望这样的日子不要持续太久,该多学一些东西了。 不知是那夜的萤火,或是满天的繁星以及皎洁的明月,还是一个月多的漂泊,竟让她原本如湖水般平静的心泛起了波澜,变得躁动,词典中竟有了无聊这个词。 凌潺从妓院逃出后,便没有再碰过琴,如今弹奏起来,竟有一种彷如隔世的感觉。 弹奏了几曲,凌潺感到手指有些发疼,便停了下来。手撑着脑袋坐着,她感觉眼前越来越朦胧,脑袋越来越沉,最后干脆趴在了案几上。 “母亲,为何你总是不能陪我呢?事业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潺潺,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请全球最好的肿瘤专家来为你治疗的。” “母亲,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挪威。” “有那么多佣人陪着你,怎么会是孤独呢?” …… “母亲,你不要走,母亲,母亲。” “凌潺,醒醒。”凌潺睁开了眼睛,见陆景行正在唤她,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场梦,她突然很想知道她母亲如今过得如何。 “想你母亲了?擦擦眼泪。”陆景行的声音变柔了许多,递来一个帕子。 “只是梦到了她。”凌潺说得平淡。 “既然想她,那就回去见见她,我可以送你。”陆景行对她说道。 “她不在这个世界。”凌潺知道她回不去了,估计肉身早已化为骨灰,而在这个世界她是见不到她母亲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凌潺明白陆景行的意思,于是说道:“不知者不怪。”凌潺不想告诉陆景行她的来历,让陆景行认为她母亲已去世未尝不可。 “以后你就将这当做家吧。全府的人都是你的家人。”陆景行安慰道。 “嗯”凌潺点了点头。 “洗个脸,然后去吃饭,你说要学习短笛,待会儿我便教你。” 天空蔚蓝无比,暑气也减弱了几分,饭后凌潺跟随陆景行在府中四处走了走,她低落的心情得已缓和。 这陆府后接山丘,山坡上种着各种植物花草,如今花开正盛,或是一片葱绿,行走其中如同置身于山林之间。再往上便是顶部,凌潺可清晰的看见有人在上面练剑。 “这个给你。”陆景行将一支竹笛递给凌潺。 这是一支很精致的笛子,笛身光滑,笛孔圆润,笛尾挂着青色的穗。 “吹笛首先要气息平稳,加上手指的灵活控制。”陆景行介绍道。 接着他又给凌潺示范了一番手指怎样正确控制笛孔。凌潺学着他的样子做,却无论怎样都吹不出声来。陆景行笑了笑,接着便又给凌潺讲了一堆技巧知识。至于怎样吹奏出宫商角徵羽来,他并未告诉凌潺,这些得等到气息平稳,适应之后才可在去了解。如今他说的再多,凌潺一时间也理解不了。 山上练剑的人仍未停歇,天色却已变得朦胧模糊,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练习,凌潺已懂得了基本要领,练好它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日又这样过去了,凌潺回到庭院时天已漆黑。 夜色蒙蒙敞心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手臂处的纱布一层一层的揭开,最终露出了一道道杂乱的伤痕,伤口已结痂,不再疼痛,只是看着却格外的狰狞。陆景行为她换着药:“这伤再过是来日便可好,只是这疤痕估计很难痊愈,除非用脱皮之法,但是这样你将要受些苦。” “只是疤而已,留着也未尝不好。”凌潺不在乎这些,自己习惯便好,又不是为了迎合别人。 “那就依你的。”陆景行又将新的纱布缠于凌潺伤口处。 “府主,玉柳山庄的柳少庄主来了。”陆伯禀报道。 “你让他进来吧。”此时陆景行已将纱布处理好。 “你有客人,我先走了。”凌潺与陆伯一同出去了。 “姑娘住得可还习惯?”陆伯关切的问。 “很好。” “府主事物繁忙,有需要告诉我们也是一样的。”陆伯是陆府的管家,做事也格外细致,如今对凌潺说的这些也只是希望在这待的自在些。 “谢谢陆伯。” “谢什么,应该的。没别的事,我先行一步了。”陆伯一天事物繁忙,来去匆匆。 凌潺如今的日子,除了琴和书,还有了笛子,她感觉每天做着这些事,时间也过得更快。 晚上凌潺安静的坐在秋千上,旁边则是愉娘坐在一个凳子上在这陪她解闷。她望了望天上残缺的明月,月光并没有因它变得残缺而暗淡,屋檐投下暗影与月光形成一明一暗铺在青石板上。凌潺的笛子已练习了几天,本来陆景行可以给她讲解下一步的,却被那个玉柳山庄的少庄主给叫走了,协助他调查杀人案,带着两个手下这一走便是两日过去了。 “看来姑娘是想府主了。”愉娘见凌潺静静的望着地上屋檐处的阴影,一副好似看透一切的说。 “我为什么要想他?”凌潺想她没事去想一个男子做什么,有点莫名其妙。 “不是吗?”愉娘笑着越发有深意。 凌潺立刻明白了愉娘的意思:“愉娘,你想多了,我与陆景行只是朋友。”十五岁的肉体,二十五岁的灵魂,凌潺已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愉娘将她与陆景行这种朋友关系理解成了恋人关系,凌潺岂会听不懂。 “你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年轻的时候都这样。”愉娘说的是意味深长,历经沧桑的感觉。凌潺也不再说什么,越解释越乱。 “这偌大的陆府为何人却不多?”过来一会儿,凌潺终于问出了这几天心中生出的疑问,凌潺感觉她越来越喜欢发问,以前对事物的漠不关心正在一点一点改变。 “一大部分人并不在府中,有些经营着各地的生意,还有一些则是浪迹在天涯,所以府里也就三四十人,平日照看着大小事物。”愉娘向凌潺说道。 “那女眷呢?”几天过去了,除了看见几个与愉娘年龄相仿的妇女外,凌潺并未见过其他女人。 “夫人去世后,府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女眷,我自幼便跟着夫人,也是看着府主长大的。”愉娘说得有些伤感。 愉娘是陆景行母亲的陪嫁丫鬟,对自己的小姐自然是有感情,只是凌潺没想到,陆景行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寂静了片刻,凌潺对愉娘说道:“愉娘,你以后叫我凌潺就好了。”凌潺觉得陆府的人都挺不错,待人和善,心地善良,并且忠心耿耿,如果不是这样,陆景行也不会将整个陆府的生意交给一个管家来管理,只负责定期看一下账本而已,凌潺如今也想真正的融入他们。 “凌潺也生分了些,不如我就叫你潺潺吧。”她的语气中饱含慈蔼。凌潺突然有些触动,这么多年,也只有她母亲如此叫她,商界的人叫她凌总,家里的佣人称她小姐,在国外又是英文名。如今听见有人这样叫,她感觉既是一种熟悉,也是一种陌生。 凌潺感叹了一句:“只有母亲这样叫我。仿佛都过去好多年。” “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便不这样叫就是。”愉娘见凌潺如此说,语气中多了一丝自责。 “你就这样叫吧,我喜欢。我从前总是觉得我母亲冷血不爱我,从小便逼我学很多我不愿学的东西,一年之中也很少有时间陪我,可是现在我却是想她的。”凌潺平静的诉说着。 那日病床前的情景凌潺至今记忆犹新,高贵的妇人在那一刻哭得如小孩般绝望,奄奄一息的凌潺却爱莫能助,凌潺多年对她母亲的冷淡只因那一幕,便如青烟般被风吹散。 “这个世界上除了有慈母,也不缺乏严母,她们对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愉娘说得语重心长。 “愉娘,谢谢你陪我说说话。”凌潺的心境开阔了不少。 “谢我做什么,与你说话,我自己也解了闷。只是你与府主一样,不喜多说,有心事喜欢自己装在心里。这样不好,有心事就应说出来,那样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愉娘的话刚落,陆辞便进了院子。 “黑漆漆的,怎么也不点灯,你怕陆府给不起灯油钱吗?”陆辞站在离凌潺不远的地方,双手抱胸。 “潺潺不让点,我也觉得这样挺好。”愉娘先说了。 “不是有月光吗?何需要灯。”月光皎洁,点了灯,凌潺觉得反倒没了那份朦胧意境。 “你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你来有事?” “府主走的时候怕你一个人在府里闷,让我们多陪你出去走走。” “你不会告诉我现在出去吧?”凌潺略显惊讶。 “当然,今晚茶楼内院有影子戏,我带你去看看。”陆辞显得很兴奋。 “让潺潺与你一起出去,我还不放心呢!毛毛躁躁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凌潺未开口,愉娘先说了。 “你自己去吧,我不感兴趣。”凌潺对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还不如在这荡荡秋千。不过她也确实将秋千荡了起来。月光下秋千与她投下的影子在地上移来移去,时长时短。本来无风,却因秋千的起落,凌潺的耳边传来微微的风声,就连衣襟都在翩飞。 “待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多无聊,我带你和愉娘一起出去,你来这里都几天了,还没……”陆辞的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了哎哟一声,接着便是一个梨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滚落在月光下。 “该死的梨,竟敢砸我。”陆辞埋怨道。 “天才巨人要诞生了。”凌潺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而此刻愉娘在一旁已经笑了起来。 “你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陆辞一脸茫然。 “没什么,就是说你被梨砸了会更聪明。”牛顿就是被苹果砸了的科学巨人,陆辞如今被梨砸了,凌潺便想到了牛顿。 “我被砸了,你竟然还在这幸灾乐祸,我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越砸越聪明的。”陆辞憋屈的说。 “是我不好,对不起。”凌潺也觉得她刚刚的做法不妥,毕竟是因为秋千的晃动,那梨才掉下来砸到他的,归根究底凌潺才是罪魁祸首。 愉娘起身捡起了那个梨:“可惜了,摔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我明天便找人来将这树上的梨全摘了,太不安全了。”陆辞决定道。 凌潺也不再荡了,担心再落下一个砸了愉娘可就不好了。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你来这里也有些天了,还没去过外面呢!”梨的事情过去了,陆辞有提起了出去的事。 陆辞好说歹说的说了半晌,最后没有办法,凌潺与愉娘便同意了同他出去。 陆府前面临着一条主街,大门左右各放一个大石狮子,肃穆威严。街上行人颇多,灯火明亮,点缀在路两边,延伸至街尽头。凌潺与愉娘并排在前面走着,陆辞紧随其后。 “怎么样?比待在家里有趣多了吧。”陆辞有点小得意。 “都一样。”凌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潺潺性子安静,哪像你,停不下来。”愉娘白了陆辞一眼。 “就是因为**静了,所以才要改变一下嘛。”陆辞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三人走走说说,四处看看,没多久便进了一家茶楼内院。 此时内院高堂满座,人声鼎沸,茶楼的小二正手忙脚乱的为客人添着茶水。皮影戏还未开始,凌潺见前方高台处放着一面白娟屏幕,未见有人。三人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小二立刻过来殷勤的为他们添了茶水,陆辞扔出一锭银子来:“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点心拿来。”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拿了银子走了。 “这里是不是很热闹?”陆辞的声音夹杂在喧闹声中,凌潺听得很模糊。其实对于这样嘈杂的地方,凌潺多半是不喜的,但是又不想扫了陆辞的兴,便点头表示回应他。 那小二手脚倒是麻利,一盏茶的功夫,叫的点心便端来了。五盘围绕着一盘依次摆在桌上,构成一朵五瓣花状。 “你尝尝这的点心,味道不错的。”陆辞指着其中一盘对凌潺。 突然一声锣声响彻内院,嘈杂声瞬间消失,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凌潺抬头向高台望去,屏幕后面已多了一个人影,一名身着短布衫的男子左手里正拿着一面铜锣,右手一个锤子,刚刚那声锣音便是他敲的。而高台的最里面则坐着几个配乐的。锣声刚停不久,皮影戏的背景乐便响了起来,锣鼓声、管弦声糅合而出,场面瞬间升温。白娟上出现两个小人影,身子一动一动就,就如同低级版机器人,只可肩关节动。 这还只是一个前奏,在场的人却已被吸去了魂似的,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陆辞都已忘了还有一块点心搁在手指间,愉娘倒显得正常多了,见陆辞这个样子,拍了他一下,这块点心才被他吃进嘴里去,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也看起戏来。 皮影在白娟后动了几下,那人便唱了起来,声音就如同现代的京剧,唱的什么,凌潺一句也没听懂,只能盯着屏幕看戏影晃动。背景乐伴随着时不时地掌声,人们看得是如醉如痴,而伴随着掌声次数的增多,皮影戏也进入了**,唱的更激昂,管弦声更急促,皮影的动作变换也越快、花样越多。凌潺看至现在,才看懂它演的内容,竟然是聂政替严仲子刺杀侠累的故事。春秋战国四大刺客,凌潺只在《史记》中见过,它竟会出现在这里,凌潺觉得其他的史籍也应有记载。 **未过,伴随着酒杯摔碎在地的声音,几桌之外的地方竟打了起来,一时场面混乱,观戏的人四处逃窜。台上演皮影戏的人见这场面,吓得惊慌失措,早逃得空无一人,取代背景乐的是人的们的嘈杂声和桌凳碰撞声。 陆辞将凌潺与愉娘护在身后,跟随众人向外走去,而那群人仍打得正欢,时不时发出刀剑相碰的脆响,桌椅破碎的声音,让人心惊。 “叫你不要带潺潺出来,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三人好不容易出了茶楼,他们此时站在街边,愉娘指责着陆辞。 “没事就好,回去吧。”凌潺说道。 “怕什么,就算真的打过来了,就白暮山庄与万渡阁这几个小混混,我还是可以应付的。”陆辞说得很是轻巧,此刻走得也轻巧,丝毫不受愉娘话的影响,而愉娘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你认识这帮人?”凌潺问。 “江湖格局你不清楚,这很正常。我给你讲讲吧。如今江湖中有一府两宫三阁三山庄之说,一府指的是我们陆府,两宫指的是易月宫和绝尘宫,三阁是暗艳阁、君剑阁和万简阁,三山庄指玉柳山庄、白暮山庄、千旻山庄。其中绝尘宫、暗艳阁、万简阁属于邪门歪道,艳暗阁专做替雇主杀人的买卖,万简阁则是窃取别人机密再贩卖。”路上冷清了许多,因此陆辞的话传入凌潺耳中格外清晰。 “那前几天被灭门的刘府呢?”凌潺知道那个刘府好像也是江湖门派,尸体堆积,朝廷都不过问。 “那只是小门小派,我所说的是在江湖有影响的。”陆辞又解释道。 “你尽是给潺潺说些没用的,等府主回来了,有你好看的。”愉娘嗔怪道。 “愉娘,你别紧张,这不好好的吗?”陆辞说的使愉娘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夜色深深,从茶楼到进陆府,陆辞说了一堆江湖事,此刻凌潺也有些累了,只想快点回庭院休息。 寂寥凄凄静听雨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如雪般纯洁的栀子花静静的开在绿叶间,嫩黄花蕊在洁白中显得有点突兀,却又完美的融入了它圣洁的身体。天空落着连线般的夏雨,浸的每一个花瓣都晶莹夺目,仿佛更有了精神,花香没有因雨的不速到来而躲藏,依然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凌潺没有撑伞,站在花前雨幕中,缓缓伸出手去,摘下一朵芳华,花枝上的水珠瞬间调皮的钻进袖中,那种微凉是说不出的奇妙,手已全湿,她却丝毫不在意,接着又摘下几朵。庭中的梨树下,陆辞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两个下人攀在木梯上有条不紊的摘着梨。枝丫处的晶莹夜滴随着每一个梨的离去,无情的一次又一次滴落在那两人的蓑衣斗笠上,就如同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唯有用眼泪惩罚让他们分离的人。 凌潺并未急着进屋,雨落在轻薄的衣裙上,一种凉意很是舒爽,如今的她已然喜欢上沉浸雨中,手里的花束陪她一起安静的看着这雨幕中的情景,慢慢的便呆了。 “你没事吧?这样淋雨,小心生病。”陆辞见凌潺在雨中久久不动,走了过来,将他的伞给了凌潺。 “你不觉得这样很惬意吗?”凌潺未接他的伞。 “你怎么和府主说一样的话。” “这种感觉正是他让我体会到的。” “两个怪人。我只知道你再多淋一会儿,估计就得生病了。你如果伤到了一根毫毛,府主回来,就不好交待了。”他给了凌潺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可没那么娇贵。你忙你的去吧。” 昨夜凌晨便开始下起了雨,临床的窗外刚好是一丛芭蕉,昨晚便是雨打芭蕉伴凌潺入梦到天明。凌潺未曾想到,陆辞还真是说到做到,冒雨叫人来摘梨,凌潺想如果她是那两个摘梨的人,心中定骂了陆辞千百遍。 “你还是进屋的好,这样真易感风寒。”陆辞再一次劝道。 凌潺也不同他多辩解,转身向屋内走去。走了一半,仿佛想到了什么,扭头隔着雨幕对陆辞说道:“你可以帮我找个绣架来吗?”凌潺想着也不知何时才可学武,这样闲着她突然又想到了刺绣。 “好的,下午叫人给你送来。”凌潺的声音交织在雨声中,但由于距离不远,凌潺听得很清楚。 珍珠般大的雨珠从屋檐落在青石板上,顺着屋檐望去,好似天然悬挂的珠帘,凌潺站在木阶处脱了脚上微湿的鞋,走进了屋。她找来一个玉瓶,小心翼翼的将刚刚摘下的栀子插入其中,然后放在靠墙的花几上。深嗅一股清香,听着窗外的雨声,案上是精致的砚台,乌黑的墨汁,凌潺手里写的是娟秀小楷,而非小篆,写完便撕,没人会看见。 有雨的天气总是让人心境平和,三四个时辰的光阴一眨眼便在笔尖流逝。下午陆辞便命人送来了绣架及其刺绣用品,搁于窗前,而窗外繁花似锦,在雨的滋润下娇嫩万分,无数大大小小的雨珠附于花瓣,想要挣脱又带有留恋。 凌潺坐在绣架前,透过雕窗凝望片刻,最终缓缓收回了眼,将目光放在洁净的白娟上,指肚在上面轻轻划过,这是一种柔滑之感。针与线都已捏在指间,只需瞄准针孔穿线而过,便可使针与线融为一体,但她却有点迟疑,思考着该绣些什么。一阵栀子花的淡香飘来,她瞬间明了,何不将这栀子花绣入白娟。 丝线在白娟之间来回穿梭,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打树叶声,这一切和谐又平静,偶尔一丝风夹细雨落在凌潺脸颊,她只能感叹这风就如孩子般古灵精怪。 一片花瓣又一片花瓣的成型在白娟上,雨里的黄昏来的总是比平日早,就如同一个害怕孤独的女孩需要人陪。天空暗了,屋子暗了,就连白娟上已成型的花朵都变暗了。凌潺一个下午的忙活,仅仅完成了一朵无叶的花,她最终放下了手里的细针,仔细的别在白娟角落处。 她走出屋子,看着檐间珠幕,它依然如初,不曾改变。雨幕中的梨花树朦胧朦胧,树上已经空无一梨,树下的秋千不断顺着边沿滴着水珠,偶尔一两声鸟鸣从树枝深处传出,凌潺想此刻鸟儿的羽毛怕是早已被浸透,也不知道它们冷不冷。 她靠在门边良久,直到天空昏暗的只能模糊的看见五指,才进屋。地板上倒映出微弱的光,她关上了门,也不点灯,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享受着这黑暗,良久之后摸出了枕边的笛子吹了起来,虽只能发出单调的声音,但经过练习,凌潺如今气息已平稳,手指也更灵活。 雨落了三天便停了,之后凌潺便是看着白娟之上花瓣日日增多,最终将它绣成,凌潺略微算了一下日子,陆景行已离开半月了。 凌潺在木屋时学过做饭,但是做出的味道不怎么样,如今闲来无事,她便去厨房,准备找愉娘学做饭。凌潺走进厨房就看见愉娘正在厨房与另一个老妇一起准备食材,于是说出了来意:“愉娘,你教我做饭如何?” “潺潺想学做饭?”愉娘有点诧异。 “是,以后总得一人生活,不会做饭怎么行。”凌潺实话实说,她不想一直待在陆府白吃白喝,等学会了武功,她便离开这,至于欠下陆景行的恩,她想总会有机会还的。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府主是不会把你一个丢下的,你有我们陆府一家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那位老妇说道。 “是呀,潺潺,难道你想离开陆府?”愉娘看着凌潺。 “我欠陆府很多,但我不想一直在这白吃白住,人总是得自力更生。”凌潺说了自己的观点。 “潺潺,你不是江湖女子,何必这样要强,普通女子天生便是要依靠男子生活的。”愉娘的观点便是所有古代妇女的观点,几千年来早已根深蒂固,凌潺可以理解她,但要她做到这样,还真是不太可能。 “那我只是单纯的想学做饭,愉娘你可以教我吗?”凌潺不想与愉娘她们争辩这些东西了,她们是不会明白的。 “既然你想学,那我当然乐意教了。”愉娘笑着说。 油在锅里噼里啪啦作响,看得凌潺心里直打鼓,学着愉娘的样子将洗净的菜倒入锅内,瞬间剧烈飞溅,她没有退缩,拿着锅铲迅速翻炒起来,然后按照愉娘说的依次加入调味品,一丝丝菜香飘了出来,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凌潺几经翻炒,最终这道菜顺利出锅,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照着愉娘说的做,愉娘也在旁看着,但却不知为何还是如此难以下咽。 “味道很怪。”凌潺对愉娘说道。 “第一次做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愉娘拿起筷子尝了一点。 凌潺觉得愉娘的话很有道理,是应该多练练,此刻她兴致正浓,继续开始忙碌。就这样,她将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厨房里,炒出十几个不知名的素菜来,最后实在有些累了,厨房这一当子事便交给了愉娘,凌潺想这菜肯定是没法吃的,怎么处理她也不知。 “府主回来了,你要不要去书房。”凌潺走在回廊,便碰见了陆辞。 “我回去换身衣服。”满身的油烟味,凌潺觉得这样去未免太失礼。 凌潺也不知这杀人案查的如何,她回屋换了衣服便绕过假山,穿过回廊,去了陆景行的书房。 陆景行此刻正在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凌潺走了过去:“顺利吗?” “没查到一点头绪。这几天过得如何?”陆景行顿了顿笔,抬头看着凌潺,凌潺却见他神色略显倦色,应该是长途跋涉所致。 “过得挺好的。不再继续查了吗?”凌潺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只是有点心惊,那么多人被杀,却查不到任何头绪来。 “查是肯定要查的,我已派了府里的人去协助,这次并不简单,刘府上下与柳庄主的死从细节来看并非同人所为。”陆景行说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 “江湖经常发生这类事?”在凌潺看来江湖事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买凶杀人是常有,但是被灭门的不多见。”一丝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起了陆景行披在背上的发,顿时有一种飘逸的感觉。 “笛子练的如何了?”凌潺被他的问题拉回了神,脸顿时一热,她在心里怪着这风,如果不是这风,她觉得她也不会盯着陆景行忘了收回视线。 凌潺有点尴尬的低了低头:“就等着你给我讲解下一步呢。” “开饭了。”在凌潺最尴尬的时候,救星出现了,凌潺觉得陆辞来的真及时。下人紧随陆辞而来,然后将手里端的碗碟在案几上依次摆放。 随着案几上的菜品逐渐增多,凌潺却越看越不对劲,好熟悉的菜,她再不上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映像的。凌潺在想该不会是他们端错了菜吧,她不知愉娘她们是怎么搞得,她临走之前明明让愉娘处理掉的,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凌潺觉得这次是丢人丢到家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陆景行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种菜放入嘴里细嚼起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来,凌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开始怀疑这不是她做的那些菜。她正想夹来尝尝时,就见陆辞露出了一副难看的表情:“愉娘是怎么了,今天做的菜怎么这么难吃啊!”陆景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神色从容的吃着。 凌潺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还是开了口:“这菜是我做的,估计是他们端错了。” “你做的?”陆辞惊得两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我只是想学做菜,却没想到会这样。”凌潺解释道。 “好端端的学什么做菜,算了,端都端来了,将就吃吧。”陆辞叹息道。 凌潺也觉得很难吃,但是看着他们俩吃,她也没理由嫌弃自己做的菜,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是她吃得最尴尬的一顿饭,艰难的将它结束了,她此刻正思付着去厨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她觉得这都够陆辞笑她一年的了。 “我先走了,去厨房看看。”凌潺起了身。 “笛子带了没?刚好有时间,我给你讲解指法与五音之间的关系。”凌潺刚走了两步,陆景行的话便在身后响起。 “没有。”凌潺扭头回应。 “去拿吧,我在这等你。”陆景行语气平淡。凌潺想着厨房此刻是去不了了,明天再去问愉娘算了。 繁星点点月东升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轮弯月出于东山,看得既遥远又飘渺,仿佛在繁星间徘徊不定。山上的夜风拂起凌潺发丝衣襟,送来无尽凉爽,白日的炎热只因这一刻逃得没了踪迹。凌潺和陆景行并排坐在山头的青石上,耳里传来的是阵阵 虫鸣,鼻中嗅到的是缕缕花香,眼中看到的是点点萤火。凌潺把玩着手里的短笛,认真听陆景行讲的每一句话。陆景行告诉她,想要吹奏出动人的曲调不仅要将指法熟练到如同自己的本能、变成自己的潜意识,而且 将十几类装饰音练习到极致,凌潺突然感觉不花几年的时间怕是很难学会这个了。 “你从历音开始练习吧,历音在吹奏中手指起落要肯定、果断、一音不漏,使经历的每个音都十分清楚,流畅,如同快速上下台阶那样一级一级地出现。”陆景行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着,笛音由低而高急速地逐 级上行地从笛孔中传出,带着干脆利落。 “横吹笛子竖吹箫,看来都不简单。”凌潺见他吹得很轻松,而自己吹着却很费力,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你是说排箫吗?”陆景行听到凌潺提到萧,以为是排箫。 “不是,它与笛子差不多,只是竖吹而已。”凌潺解释道。 “寻常的笛子都是竖吹,横吹很少有人会,这是西域的吹法,并未流传开来。”陆景行这样一说,凌潺才想起,秦以前笛字也是竖吹,凌潺记得史书里记载的是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时才将横吹传入中原各 地,在后来的历史演变中萧与笛才算分离。 “那你是怎么学会的。”凌潺随意问道。 “只是没有流传开来而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更何况江湖人喜欢四处漂泊,学会这个也不难,最主要的是这种横吹短笛携带方便。”陆景行的话飘摇在风中,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微动。 凌潺抬头望向东方的夜空,只见此刻弯月已挣脱了东山的束缚,高悬于星空,由远而虚变得近而实,这便是时间从笛声中流逝了。 凌潺站在这,不仅可以将月光下的整个陆府一览无余,更是可以看清沉睡在寂静中的大街。今晚宵禁,整个徽州城都沉入了梦中,只有微风与虫鸣好像没有睡意,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寂寞如雪的夜。凌潺练习 了很久,陆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辰不早了,回去吧。明日再练。”笛声停下,凌潺对他点点头,起身沿着石梯小径向山下而去,叶上的露珠沾湿了凌潺的衣裙。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不久,凌潺便向厨房的方向而去,伴随着清晨的鸟鸣,燕子捉迷藏似的翩飞,凌潺想去问问愉娘昨天那顿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束阳光斜射在厨房门前,明明是夏日的烈阳,可却看着分外的柔和恬淡。 菜香远远便从屋内飘了过来,锅勺碰撞声有序又急促。凌潺走了进去,瞬间白色蒸气笼罩了凌潺,整个厨房白雾缭绕,好像仙人住所一般。蒸笼上空白雾不退,仿佛遇了水的干冰,制造着不易消逝的飘渺仙境。 凌潺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愉娘的人影和说话声。愉娘见她进来,对她说道:“早膳马上就好,潺潺是饿了吧?” “我不饿。愉娘,昨天我做的菜你是不是忘了处理,结果被他们端错了。”凌潺说出了目的。 “这些菜你辛辛苦苦做的,扔了多可惜,他们没有端错。”凌潺看不清愉娘说这话的表情,但是她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凌潺想早知如此,她就该自己亲自处理掉那些菜。 “愉娘,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可惜,你也不能端给陆景行吧。”凌潺一脸的无奈。 “府主又不会嫌弃,他吃着你做的菜,心里可是欢喜的。”愉娘又来这一套了,凌潺真不知道她们一天脑袋里想些什么。 “算了吧,不提这事了。”凌潺觉得以后得细心点了,不然又得出洋相,愉娘这是典型的乱点鸳鸯谱的节奏。 凌潺默默地出了厨房,站在回廊木柱旁,看着园中沐浴在晨阳下的繁花,金灿灿的耀眼。 “站这发什么呆?用早膳了。”陆辞用手里的剑柄轻敲了一下凌潺的肩,凌潺回头看了他一眼:“赏花。” “赏花肚子就能饱啊?”陆辞一脸的玩笑。 “走吧。”说完,凌潺也不再去管他,沿着长长的回廊而去。 热气腾腾的馒头正在案几上冒着热气,蒸汽笼罩了周围几个精致小菜,仿佛要将它吞噬。凌潺手里端着玉碗,里面是浓稠适宜的豆子粥。 “怎么不吃菜?今天的菜不合口味?”陆景行见凌潺只是喝着粥,看着她问道。 “没有,很合口。”凌潺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一样菜喂进嘴里。她是为昨天的事过意不去,她也有点担忧府里的人会对她与陆景行之间的关系误会越来越深。 “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沉默的女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如果不是你的样貌,我真会以为你比愉娘年龄还大呢!再说别的女子都要么温婉如水,要么天真无邪,而你却是有点像瘟神。”陆辞毫不掩 饰的发表了对凌潺的认识,凌潺现在还真是佩服他。陆景行则是在一旁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闭上了嘴。 “我现在的心性是二十五岁。”凌潺说道。其实何止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的女子也不会是凌潺这样的,应该是三十五岁才对。 “别生气嘛,是我说话不当,你刺我两剑解气如何?”陆辞以为凌潺生气了,说着便把竹席旁的剑递到她面前。 “我没生气,我也想改变自己,但一时却改变不了。”凌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去解释这个,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慢慢来,有的是时间,终有一天你会打开心结的。”陆辞正在为刚刚的话自责,不知怎么说时,陆景行先说了。 “嗯。”凌潺点了点头,接着又喝起了碗里的粥。 与陆景行一起吃饭的也就凌潺与陆辞两人,现在三人都不说话了,屋内安静的只有陆辞喝粥的声音。 饭后陆辞就有事出去了,书房内只剩下凌潺与陆景行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窗外的景致可使她沉醉。她手撑着头看着窗外飞舞的蝴蝶,感叹着它的娇艳。蝴蝶贪恋繁花的美艳,殊不知自己已是美得窒息,令人垂怜 。 “你想学什么样的武功?”陆景行的声音响起。 “我想学轻功和剑法,可以吗?”凌潺没有思索,直接说了出来,学会了轻功她便可以攀上树梢或屋顶,去欣赏最美的夜空星辰;学会了剑法她便可用以防身,独立生活。她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武功秘籍,只要可 以尽快学会,对付一两个平常人就行。 “这有两卷秘籍,你想学哪一卷?”凌潺没想到书架的背面还有一个书架,镶嵌在挂有精美字画的墙上。陆景行从里面拿出了两卷竹简来,认真的问她。 “有何区别?”这两卷竹简一粗一细,凌潺想粗的内容也定是更多。 “这一卷易学,大部分人都可学会,但少则需要十年的时间。”陆景行指着那卷粗的说道。 “那另一卷呢?”凌潺觉得十年的时间未免太长。 “能够学成这个的人江湖上寥寥无几,近百年来无一人。”陆景行说。 “怎么会这样?”凌潺有了疑惑。“拥有他的人本就不多,如今也只有陆府这一卷存于世上,这是女子所学,况且百年前都不易学成,如今只此一卷,没人有机会去学。”陆景行的眼里波澜不惊,如此珍贵的秘籍 ,叫他说来,却再平常不过。 “那需要多久时间?”凌潺猜想这么难的秘籍,需要的时间估计更长。 “快则两年,慢则六七年,或是永久不成。”凌潺听完后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尝试这卷难的,她觉得赌一次又何妨,只要时间短就行:“那我学这个时间短的。” “你考虑清楚了?这卷虽然更厉害,但是难度我已给你说了。”陆景行满脸的认真。 “考虑清楚了。”凌潺很坚定。 “那好,你这几天先将这上面的内容背熟,不懂地方问我。之后我再教你如何练习内力。”陆景行将竹简递给了凌潺。 “《寒魄心经》?”凌潺接过竹简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兽皮图,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动作,竹简上首行写着《寒魄心经》四个字,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小篆文字。 “对,《寒魄心经》共有五层,冲破两层后,你便可有学习轻功的能力,之后只需掌握一些轻功的基本方法便可,到时我会为你讲解。当练至四层后,你便可以使用冰魄掌。到达最后一层时,便可将内力化为尖 利的冰针,也就是玉魄冰针,杀人于无形。”陆景行慢慢道来。 “这卷秘籍真厉害。”凌潺第一次听说可将内力化为针,不觉有点惊叹。 “这是属寒性功法,修炼至三层以上的人身体将会终日冰凉,不惧严寒酷暑。而中掌之人就如全身被冰冻了一般,寒气入侵。再如果是中了玉魄冰针,当场毙命,全身结满白霜。” “那中掌的人可有救?” “有是有,却非常难。并且随着功力的加深,冰魄掌的威力越强。”炎热的夏日,凌潺却在听完他的话后感觉不到一丁点热,她想这卷功法在百年前为之疯狂的人定不在少数。 “这个虽厉害,但是也是有弱点的,竹简处有详细说明,这个我就不说了。”陆景行停了片刻又开口说。 “那好,我拿回去认真研读,然后将里面的心法背熟。”凌潺说完起身准备回庭院自己认真研读一番,也想看看它的弱点是什么。 树上阵阵蝉鸣,给这原本就生机勃勃的夏季更添乐趣。凌潺从陆景行的书房出来,便感觉到一阵热浪袭来,她几乎是连走带跑的回了院子,满头大汗,进屋后顿觉轻松。 一个中午的时间,卷不离手,凌潺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偶尔有不认识的便将它记下,练习了几个月的小篆,如今虽不是全会,但大部分已掌握。陆景行所说的弱点她也基本明白,只能是处子之身方有练 成的可能,练成后如果怀孕,那么期间功力将减至三层。这些弱点凌潺觉得对于她来说也并非弱点,练好这个她还是有点信心。 时间在书卷上走过,而凌潺却丝毫没有察觉,如今的她心思全在这武功心法上,感觉其他都与她无关。 溪水潺潺夜无眠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花几上的栀子花谢了,新的便替上,替上了便又谢,周而复始,也不知道如今为止已被凌潺换了几次。陆景行给她的那卷秘籍她已背熟,但却很难懂得其中的含义,浓缩是精华,这一点也不错,里面短短四个字 理解出来便是一段话的意思。 小河蜿蜒曲折如扭曲的蛇身一般,周围是浓密的灌木以及争奇斗艳的小野花,蜂蝶欢愉的飞舞,一棵大树挡下了所有照在她们上空的阳光,给了凌潺与愉娘一片阴凉。河水清澈见底,叮叮咚咚从身前流过,河里 小鱼小虾成群,在石缝里钻进戏出,或是跑来挠你的手。两岸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光滑石头,有的半躺于水中,有的裸露在水外。愉娘在这洗衣,轻如蝉翼的衣角随着水流轻浮荡漾,想要挣脱束缚漂泊远方,却终究 摆脱不了一双手的控制。 凌潺坐在一块干净的石上,将身边的小石子扔向不远处的深潭,伴随着咚的一声,水花四溅,又是一个扔出,又是水花四溅,她也不知她到底已扔了多少个。 “听说你要向府主学习武功?”又是咚的一声结束,愉娘的话响起。 凌潺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是,反正也是闲着,学点武功防身用。” “女孩子还是不要踏入江湖的好,整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愉娘劝道。 “现在不就是江湖吗?既然已经踏入了,那便要保全自己。我学武也只是防身,而不是去争什么名,也不会有危险的。”其实凌潺知道自从离开君都那天起,她便已踏入了江湖。 “话是如此,可是你在这里是很安全的,没人可以伤到你的。又何必受那份罪呢?”愉娘说的语重心长。 凌潺不知怎样说她才明白,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愉娘,这河里是不是有螃蟹呀?” “有,都在石板底下躲着呢!”愉娘刚刚还一脸沉重的表情,听凌潺这样一问,神情立马变得慈蔼了几分,就如一个普通人家的母亲对待自己孩子那样,充满着怜爱疼惜。 “那我来找找。”凌潺脱了鞋和袜子,小心翼翼的向水中走去,脚掌接触到大小不一的石子时隐隐作痛,愉娘在一旁看着,一脸的欣慰:“水里滑,小心点。” “我知道了。”来府里这么久,其实凌潺与愉娘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就如长辈一般。 流水从凌潺指间穿过,传来微微震动,她一只手握着裙子,眼睛却一直盯着水中的石缝,弯腰一步一步逆流而上,终于在一块石板下发现了动静,石缝间不断有小泡冒出,她想底下定是藏着螃蟹。她将那不大的 石板翻了个低朝天,果真有一只螃蟹藏在这。所谓的乐极生悲还真不假,她一时高兴,竟忽略了它那一对大钳子,用手抓住它的同时,她也被它夹了手指,一吃痛便将它扔了出去,手指上的血液滴入水中瞬间成为水 的一部分。 “没事吧?”凌潺听这声音竟然是陆景行的,他抬头向河边看了一眼,他此刻正穿着鞋踏入了水里,向凌潺走来。 “你怎么来这了?”凌潺疑惑的问。 “我本打算去你房里找你,陆伯说你和愉娘来了这,我就过来了。手没事吧?” “没事,你找我何事?”凌潺刚问完,愉娘便开口了:“我衣服也浣好,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收拾完东西便走,只有竹篮里滴出的水迹断断续续,弯弯曲曲留在地上。 “背得如何了?”树上的知了估计是受不了这炎热的天,叫的格外起劲,陆景行的话便交织在这知了声中。 “已背熟,正准备从这回去便去找你。”凌潺说道。 “你不是要捉螃蟹吗?我帮你。”刚刚被凌潺捉的那只此刻已无影无踪,手上的血迹已被她用水洗去,此刻只是微麻的感觉,而陆景行这时也在水里翻起石头来。 “回去吧,捉来也无用。还不如让它在水里自由生活。”凌潺只是想感受一下发现猎物的喜悦而已,捉多了反倒无用。 “那好吧,把鞋穿上回去,我给你讲解怎样运功。”陆景行说道。 石板小径清幽宜人,径边点缀着一朵朵迷人野芳,河流位于山丘后脚,就是此刻凌潺与陆景行走的这条蜿蜒小径将河流与陆府后院巧妙相连。两人相对无言的走过清幽小径,又相对无言的穿过假山回廊,耳畔只 有蜜蜂与蝉合奏的妙音。 “那秘籍上的动作可记下了?”陆景行去换了一双鞋子,进来时问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记下了。”凌潺猜测陆景行应该是要为她讲解如何运功了,她站了起来,准备认真倾听。 “运功时气息要平缓,气入丹田,小腹微收,然后配合图纸上的动作……”陆景行一边讲,一边示范着平常运功都会用到的动作,至于那图纸上繁复的动作还得凌潺自己去悟,他帮不了凌潺。 “等到你可以运功自如时,那竹简上的内容你也自然就可明白。”此时的凌潺正闭眼盘腿而坐,认真熟悉每一个动作,陆景行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晚饭不用叫我。”凌潺觉得在他书房练功也着实不妥,她也怕动作不雅,惹人笑话,如果被陆辞撞见了,又该说她了。 “你认真练习,不会有人打扰你的。”凌潺走到门口后陆景行说道。 外面的景致即使再美,也不及凌潺此刻想要练功的心。回房后,她也顾不得炎热造成的不适,关上门便开始在竹席上打坐,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陆景行教的内容,她开始探寻似的一步一步去完成每一个动 作要领。除了微风轻抚,她感觉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进入了那种忘我的境界。 白昼在不知不觉中已被黑夜取代,凌潺不曾想,她睁开眼时天已黑透,只有窗外照在屋内地板的月光与她作伴。练了这么久,本该很累的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疲劳,反而格外的轻松自在。 她感觉肚子很饿,也不点灯,径直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繁星,灿若黑暗中五彩的烟火。风拂动梨树绿叶,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树下的秋千也随风轻摇。满院的虫鸣,衬着这夜更显寂静。 在月色朦胧中她向厨房而去,隐约中还有笛声在风中回荡,她知道这是陆景行的笛声,婉转又忧郁,这样的夜他也无眠。凌潺不知她从何时起竟喜欢上了这曾经所厌恶的黑夜朦胧,一个人真的会变的,变得自己 都不认识自己,变得悄无声息,甚至将恶好变成喜好。 凌潺越向前走,笛声也变得越清楚,而前方是厨房的方向,她不知陆景行这么晚了还在厨房做什么。 凌潺走完回廊,一抬眼,便见陆景行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的木板处,正对着厨房的门,飘渺的夜色,孤独的身影,醉人的笛声,这样的景竟让凌潺心头一触。 “这么晚了,怎么坐这?”凌潺在他身旁坐下。 “饿了吧,我给你煮面吃。”笛声停了,陆景行没有回答凌潺的问题,而是说给她煮面吃,却使她略显惊讶:“煮面?”凌潺知道古代可没有可保存的面条,要煮面条还得先和面,很麻烦。 “不喜欢吃面吗?”陆景行正准备进厨房,见凌潺一问,他便顿住了脚。 “不是,只是大晚上的做面太麻烦。”凌潺解释道。 陆景行没有说话,走进了厨房,而凌潺也跟着他进去了。陆景行拿出火折子点燃几盏油灯,黑漆漆的屋子瞬间明亮,这时凌潺才看见菜板上竟放着一个装着面团的玉碗,面团洁白光滑,就如拥有稚嫩皮肤的婴儿 静静的躺在摇篮中安睡。凌潺才知道他竟提前和好了面,在这等她,一时不免有些感动。 “我来生火吧。”凌潺见他往灶堂中塞了些柴,便说道。 “可以吗?”对于凌潺生火的事,他还是有点怀疑。 “没事,这次不会再出状况了。”凌潺从他手中拿过了火折子。 熊熊烈火在灶堂里燃烧,这一次凌潺很顺利的便点着了,没过一会儿,锅里的水也翻滚了起来,而那面团此刻已在陆景行手中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大饼,只需用刀切一切就行。 面在水中快速翻滚,而葱在陆景行手里迅速变碎,凌潺在一旁看着,陆景行节奏有序的忙碌着。 煮好的面被装入玉碗,散上葱花酱汁,最后以热油浇盖,一系列动作陆景行一气呵成,瞬间葱香四溢,令人胃口大开。凌潺惊叹于陆景行的厨艺就如同凌潺惊叹他的武功一样。 “饿了就快吃吧。”一碗葱花面就这样放在了凌潺面前。 金黄色的汤汁上漂着一层薄薄的油,那一根根细面就沉浸在汤汁中,上面是均匀分布的嫩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香气扑鼻,不知是真正饿了的原因,还是这碗面本就美味,吃得凌潺津津有味,一碗面吃完,那 种令人难以忘记的味道依然在口中久久回荡。 “吃饱了吗?”凌潺放下筷子,擦着嘴,陆景行问道。 “饱了,很美味。谢谢你这么晚了还为我做面吃。”在陆府,凌潺体会到了家的感觉,但是她却担心这样的感觉会变成一种贪念,它也许怂恿着她不愿离去,那是可怕的事。 “闲来无事便做了。你喜欢就好。”陆景行说得轻描淡写。 油灯灭了,屋子瞬间被黑暗笼罩,只有微弱的月光撒下一地薄霜。凌潺与陆景行出去了,此时月已高挂中天,繁星仿佛也更加的灿烂。 “你可以带我上屋顶吗?”凌潺突然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惊讶的请求。 陆景行用行动回应了凌潺的请求,手握在她的臂膀处,轻轻一跃,她便感觉自己飞起来了,接着稳稳的落在了厨房对面的屋顶上,之后在这坐下。 屋顶上的夜空是开阔的,可以将整个星空一览无余,这个夏天的星空是最灿的,它让她感受到了原来世间的美好就在身边。 “今天练得怎么样?”陆景行显然问的是凌潺的功法。 “我感觉运了几个时常的功,身体不仅没有疲劳,反倒更轻松了。”凌潺望着繁星,嘴里答着他的话。 “不错的开始。”陆景行的话音刚落不久,笛声又起。夜风拂着凌潺额前的碎发,扫在脸上微痒,笛声荡漾远去。 这一夜,两人仿佛都无眠,不知在屋顶到底坐了多久。 落花纷纷化尘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又是几天过去了,一连好几天的运功练习,此刻凌潺竟感到有一股气流在身体的各处经脉中游走。这使她惊喜万分,陆景行告诉过她,这便是体内已有内力的积攒,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开始照着兽皮图来练习运功 。 凌潺此时心情大好,即使是阴沉沉的天,也会感觉它是美好的,她想把这个对于她来说是好消息的事告诉陆景行。 天空黑压压一片,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燕子就如同湿了翅膀一般飞的很低,园中的花草仿佛都被这天气压的喘不过气,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蜂蝶此刻也没了踪迹,留下芬芳孤独一片。而凌潺却全然不顾这些,难 掩心中的欣喜,她几乎连走带跑的穿过长长的回廊,本无风的空气硬生生被她生出了风。 “怎么了?急匆匆的,看这满头的汗。”陆景行见凌潺进屋匆匆,眉头微皱后瞬间又笑了。 “我体内好像已经积攒有内力了,刚刚运功时我感受到了一丝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凌潺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 “进展不错,比一般人快了不少。来过来坐。”满头的汗水,陆景行将案几上的折扇递给了凌潺。 “这扇子上的字画出自你手?”凌潺扇了片刻,额头的汗也逐渐消失,她却被折扇上的字画所吸引。 这是一幅山景平视遥望图,应该是站在某个高山之上所见之景,画中高山连绵起伏,有的高耸入云,有的云雾飘渺。画面无其他色泽,以浓淡不同的墨进行巧妙而又恰当的渲染,便有了这种飘渺幽远的意境,由 此可见画者的技艺之高超,而上面的字迹浑厚有力又不失平和。凌潺想这样的折扇,如果放在现代,那定是收藏家所趋之若鹜的。 “是。”陆景行肯定道。 “画的是何地?”凌潺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她虽在中国生活了七年,但每天忙于工作,对于这些,根本无暇去了解。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登黟yī山时所画。”凌潺听陆景行说起黟山,在脑海中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想起了,原来这是徽州有名的山——黄山,位于黟县境内,古时是无数文人骚客心之所向之地。 黄山的云海、奇松、怪石、高峰,这些凌潺倒真想去见识一下,去体验一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开阔境界。“离这远吗?”凌潺将扇子还给了陆景行。 “你想去,明年入春我带你去便是。如今天气炎热,不适宜去那里。”陆景行看出了凌潺对那的向往。 “好呀。”凌潺想着自己去可能不熟悉路,陆景行愿与她同去自然不错。 天空越来越阴沉,窗户外的小半片天此刻乌云密布,凌潺看这样子知道雷雨就要来临了,她想着不能再待在陆景行这了,她不想被陆景行看出她的弱点。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凌潺便起身向外走,刚到门口,一道闪电便撕裂了天际,仿佛近在咫尺,真真切切的映入她的眼帘,惊得她连退了几步,却不曾想陆景行就在身后,身子便这样撞入了陆景行的怀里 ,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袭来,是那晚在木屋时凌潺闻到的气息。 “没事吧?”陆景行的声音从凌潺头顶传来。 “没事。”凌潺立刻站正,离开了他两步的距离,脸却莫名的发烫。陆景行见凌潺这样的反应反倒笑了,那是一种奇异的笑,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同样也是魅人的笑,让凌潺竟忘了闪电后便是雷声。 “啊!”那声响彻天地的雷最终还是如约而至,凌潺本能的双手抱住脑袋,惊呼出声。 之后待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有多么的失态,一时更觉尴尬。她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却感觉手腕处一紧,低头看去,竟是陆景行握住了她的手腕:“雷雨过去后再走吧。”手腕在陆景行说话时便松开了, 也许陆景行也觉得刚刚握住她的手腕太过突兀,毕竟男女有别,但是此时陆景行的神情却无波。 凌潺还未开口,又是一道闪电袭来,此刻她想她是回不去了,反正已被陆景行知道,也就不在乎,她随陆景行又进了屋,并且关了所有门窗,这样内心的恐惧可减弱一分。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样故作坚强。”在第二声雷过去后,陆景行对凌潺说道。 “我很没用。”凌潺蜷坐在竹席上,陆景行则坐在她的对面。 “你很要强,那晚我便知你害怕雷雨天气,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便当做不知道。”凌潺听了陆景行的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陆景行的眼里多了丝复杂,凌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小时候即使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天气也是不怕的,但是后来的一件事却给我造成了抹不去的阴影。”凌潺的语气很平淡。 “会没事的。”陆景行的话伴随着又一声惊雷,凌潺干脆用手捂住了耳朵。陆景行的眼里此刻是动容,想帮她却又无能为力。 一场声势浩大的前奏过后,雨最终千呼万唤始了出来,豆大的雨点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帘,在地心引力的诱惑下,投向大地的怀抱。它无情的击打着阻止它亲吻地面的一切东西,它在用噼里啪啦声诠释着它对大地 的专情。 闪电携带着雷鸣,雷鸣夹杂着雨声,雨声包裹着闪电。就这样一个时辰便过去了,雨声小了,闪电雷鸣停了,而外面的天也黑了,屋内早已点燃了油灯,凌潺的心最终也得以平复。 “我回去了。”凌潺打开门,一股泥土裹着花香的气息迎面扑来,清爽宜人。 “我送你,刚下完雨,路滑。”陆景行跟着凌潺一起离开了屋子,而凌潺也未拒绝。 雨夜无月,回廊处的灯笼不知何时已被点燃,斜风细雨落在凌潺身上竟有一丝微冷。 梦中听雨到初醒,醒时耳里是雨声。凌潺打开门,外面又是一片雨幕,雨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朦胧多姿。 凌潺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儿雨,便看见愉娘一手撑伞一手端着食盒进来了。 “愉娘,不必这样麻烦的,雨天路滑,你就应该在屋子里待着。”凌潺伸手接过食盒,将愉娘迎进了屋。 “不麻烦的,每天除了做做饭,我也闲来无事。”愉娘笑着说道,将食盒里的菜碟端了出来。 “愉娘,坐呀。”凌潺指着竹席。 “潺潺快吃吧,一定饿了。”凌潺听着屋外的雨声,食欲仿佛都变得更好了,看着案几上愉娘一一摆开的食物竟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 “愉娘,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吃了片刻后凌潺说道。 “看来潺潺是真的饿了。”愉娘的眼里是一种宠溺。 雨声中有了轻微的脚步声,凌潺抬头望去,陆景行正从门口走来。 “我先走了,碗碟过一会儿我再来收拾。”愉娘每次只要一见凌潺与陆景行在一处,都是这句话,这让凌潺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愉娘不用这么麻烦,我待会吃完了自己会拿去厨房的。”愉娘的年纪大了,路又滑,凌潺担心出意外。 “那好。”愉娘说着便出去了。 凌潺继续吃着还未吃完的早膳,陆景行则在一旁看着,并不言语,凌潺也早就习惯了与他这样的相处模式,依然津津有味的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完。 “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你来这这么久,还没出过府吧。”凌潺粥喝完,陆景行便说道。 “其实我出去过一次,你去查案的一个晚上,陆辞带着我与愉娘去茶楼看皮影戏了。”这件事凌潺不知他知不知道。 “好看吗?” “以前没见过这种戏,大致看懂了这个故事,聂政刺杀侠累的故事。”后面打起来的事凌潺想就不要告诉陆景行了。 “那看完有何感想?” “只觉得严仲子很卑鄙,有所图谋才去结交聂政,他对聂政的恩德不过是为了让聂政成为他杀人的工具而已,得到王权的垫脚石。”与荆轲的大义相比,凌潺觉得聂政是真的被人心甘情愿利用了。 “这是古往今来不变的事实,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做再正常不过,不止庙堂是这样,江湖同样如此。”陆景行说的这些凌潺何尝不知,其实她早已习以为常。凌潺想想延陵栈在她面前所表现出的柔情脉 脉和关怀备至也应是如此吧,有利可图便会虚情假意,凌潺觉得她也只是他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而他的棋子又何止她一个。 “这些事我已厌恶,不想再说。”从现代到古代,凌潺是真的厌恶了。 “我听说最后有人在茶楼打了起来。”凌潺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件事。 “陆辞说的?” “是陆伯说的,为这个,他可是被陆伯骂惨了。”凌潺听完后笑了,觉得这个陆辞也是有趣,竟然被自己亲爹告了状。 “其实那晚没什么的。”凌潺无所谓的说。 “你还不会武功,万事当然都得注意。”陆景行说道。 “是你们把我保护的太好了,记得有一次我哥也是晚上带我出去,最后惹了事,被父亲也是狠狠教训了一番。如今想想不免有点触动。”凌潺突然想起了钟离沐,当时并不知他被钟离翊骂了,还是后来锞儿说的 。 “与陆辞的经历倒是有点相似。陆辞这个人,府中让他害怕的,除了陆伯,没有其他人了。”陆景行说着陆辞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就如哥哥对弟弟那样。 “收拾一下,我们出府。”陆景行又说道。 “外面还下着雨呢。”外面的雨可没要停的意思,雨打芭蕉,声声入耳。 “没事,正好天气凉爽。”陆景行帮凌潺收拾着案几上的碗碟。凌潺觉得他这个一府之主当得与其他人还真不同,外表虽冷淡,可对府里的人都极好。 回廊外挂满了雨做的珠帘,园中一片狼藉,一株芍药静静的躺在泥泞的地上,任由细线般的雨打在已是遍体鳞伤的身上,满园的落红洒落,被雨水打湿,被烂泥淹没,被残叶压盖。 “昨晚的雷雨伤了满园芬芳。”凌潺的语气略带惋惜。 “它们要有勇气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放心吧,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凌潺觉得陆景行的话说的很对,世间万物都是如此,只有面对过这些,才能变得坚强。只是可惜了那株芍药,花茎已断,无力回天。 厨房里除了一个老妇,没有其他人,凌潺想愉娘应该是去忙别的事了。 “府主,凌姑娘。”老妇见他们进来,连忙接过了陆景行手里的碗碟。 “不用叫我凌姑娘,叫我名字就行。”凌潺在府里这么久了,她觉得别人叫她名字,她更习惯一些。 “好。”那老妇满脸的笑意。 “我们先走了。”凌潺对老妇说道。 撑着素雅的油纸伞,凌潺走在雨幕中,脚下的积水轻溅,落在绸缎鞋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小小的湿点,带着炫耀。 茶香溢溢微展颜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与陆景行并排而行,伞下的陆景行显的有些清冷,撑伞侧头间四目相对,陆景行微微展颜,在雨的背景下孤冷又魅人。那把陆离剑就如他的生命,出门总是剑不离手,手必握剑。 或是因为下雨,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从身边匆匆经过,像他们这样专程来逛街的不多。凌潺与陆景行一路无言,走了很久,最终在一家茶楼停下了脚步,凌潺抬头看去,匾额上 写着“奇茗楼”三个大字,字是金的,匾是黑的。 “进去喝杯茶,这的茶不错。”陆景行侧头对凌潺说道。 “好。”凌潺随他进去,楼里的小二迎着他们去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静雅宜人的布局装饰,熏烟徐徐,雕窗虚掩,坐在此处最宜听雨。 “公子请稍等。”小二出去后不久,便进来一个素衣男子,手里端着茶具,步子轻的宛若女子,高挑清瘦。 “今日陆兄还带了朋友来。”那男子看到凌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恢复如常。 “不可以吗?”陆景行反问。 “当然可以,只是多了分好奇。”男子在陆景行侧面而坐。 “姑娘芳名是?”男子的语气很温和。 “凌潺。”凌潺淡淡的答道。 “这位是奇茗楼的东家,宁言。”陆景行说道。 “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喝茶了?案子了结了?”宁言向摆放好的茶壶里放上了水。 “说来也怪,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头绪。”陆景行说道。 “茫茫江湖,各个势力之间明争暗斗,要查定是不易。”宁言说的不紧不慢。 “今天我是专程来饮茶的,不说这些。”陆景行提醒了句。 凌潺也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耳朵听着窗外的雨声混着茶壶水开翻滚的声音,那是一种美妙的声音。眼睛看着的则是宁言煮茶的手法,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 “凌姑娘,尝尝这茶。”茶被倒在了玉盏中,茶色碧绿,不断冒着热气,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多谢。”凌潺没有用去端那盏茶,凌潺好奇如此烫的茶不知他们两人是怎么喝下去的,反正她是做不到的。 “凌姑娘在想什么呢?”宁言问道。 “听雨。”这样的雨声最易使人沉醉。 “没想到凌姑娘还有这样的雅兴。”宁言笑着说道,然后又给他自己添了一盏。 “跟陆景行学的。”凌潺用眼神指了下陆景行。 陆景行听完这话,无奈一笑:“算是吧。” “你们两人真是有趣。”宁言看着儒雅,语气也同样斯斯文文。 “凌姑娘不喜饮茶吗?”他们两人已连续饮了几盏,而凌潺的那盏依然纹丝不动,宁言不免有些好奇。 “没有,只是不适应喝如此烫的茶。”凌潺如实说。 “茶凉了,味道也变了。”凌潺见宁言都这样说了,也只能端起茶盏品尝起来。 茶入口便是一股清雅的香气袭来,滋味甘醇浓厚。凌潺一盏饮尽,齿颊留香,沁人肺腑,回味甘甜。 “好茶,滋味很醇厚,香气很是清幽。”听着窗外雨,品着盏中茶,凌潺想最惬意也不过如此了。 “凌姑娘喜欢便好。”宁言又为凌潺添了一盏。 茶需一盏一盏慢饮,雨要一声一声细听。因此他们回去之时已快到午时,可是这雨依然好像是早晨的雨,不大不小。 “凌潺,跟我来。”刚放下碗筷,陆景行便让凌潺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凌潺不明所以,只有一路撑伞跟随而去。最后在后院的一处石门前停下,陆景行将旁边的一个机关轻轻一触,那门便自己打开了,里面是一 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很黑,很凉,但却一点也不潮湿。 “《寒魄心经》最重要的便是冲破第一层,这个地方是闭关之地,没有我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来的。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闭关练习。”陆景行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 这时凌潺才看清,这里竟有一个石床,并且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好。那你先回去吧。”凌潺觉得这个地方真好,清静,运起功来定会事半功倍。 “嗯,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练,我走了。”陆景行出去后石门便自动给关上了。 山洞里除了凌潺,便是她的影子,有影子作伴,她并不会感觉到孤独,她想着当务之急便是尽快达到第一层。她也不再耽误时间,立刻盘腿坐在了石床上,回忆着功法与图形内容,开始闭眼运功。内力游走在经 脉中,最终由一丝慢慢变成了一股充斥着身体各处,那是一种令她说不出的感觉,它迫使她加快了运功的速度。 凌潺已记不清送饭的人在这来了多少次,也不知在这到底待了多久,她的内力由一股最终汇聚的更多,撑着经脉仿佛都快炸裂一般,脑海中飞闪着图文,最终好似那内力瞬间散去了一般,身体瞬觉轻松。她再次 运功,体内仍有内力在游走,却没了刚刚那种经脉要炸裂的感觉。她兴奋不已,这意味着第一层已练成。 凌潺记得进去的时候天还在下雨,而此时却是晴空万里。天空深远湛蓝,没有一丝云,园中的部分花草已开始慢慢凋谢变黄,石板路上铺着零零星星的落叶,被风轻轻一吹便随风而去。 凌潺走过石板路,穿过假山回廊,看到的景都预示着如今已入秋。 “这两个月在里面怎么样?”陆景行见凌潺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层已练成。”她不曾想竟在里面待了两个月,难怪已到了秋天。 “不错。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第一层后需慢慢来的,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我知道了。” “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教你一套剑法。”暑气已消散,秋风拂起陆景行的衣襟,看着格外的清爽。 庭中栀子花洁白的身影已消失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片墨绿的枝叶,也许这是它们对秋天做的抗拒。满树的梨叶此刻也只留下了一半,落得满庭纷飞。秋千依然是那个秋千,不同的只是它上面静静的躺着几 片落叶,看着更加的孤独。 屋内一尘不染,好像凌潺并没有离开过这屋子似的。这些天,她的心一直系在功法上,如今最重要的已达成,她也正想睡一个好觉。凌潺躺在床上,罗帐看得越**缈朦胧,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刚破晓,凌潺便醒了过来,坐在窗边,手支撑着脑袋,望着深蓝的天空,几颗希希零零的星子隐约闪烁,弯月变得透明,清楚可看见一颗又大又闪的星总是与月形影不离,凌潺好像记得那是启明星, 西方人眼里爱与美的化身。 月儿的虚影最终还是与启明星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出的金色光芒,天空由深蓝变成了淡蓝,窗外传来声声轻快的鸟鸣,凌潺不禁感叹,也只有鸟儿才会如此快乐,活的无忧无虑。 凌潺离开窗前进行了一番梳洗后便出了庭院,晨风微凉,空气格外清爽,吸入鼻中瞬间舒适万分。 此时陆辞正在花园前的一块空地处练剑,动作轻快又有章法,惊得满园树叶如蝴蝶展翅般随剑翩飞。 陆辞见凌潺站在此处,停了下来并收起了剑,一副打量般的眼神走了过去。对于陆辞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凌潺进府后不久便已习惯,不然换做别人这样打量着她,她定会打的那人满地找牙。 “女侠出关了?”陆辞在凌潺前方站定。 “好好说话。”凌潺的语气故意冷了几分,陆辞听了这话反倒笑了:“听说你突破了《寒魄心经》第一层,恭喜。这么难的功法丝毫没有难倒你这个没有任何基础的人,府主说你是武学奇才,我开始还不信。” “这套功法到底有多难?”凌潺想她闭关花了两个月时间才练至第一层,而秘笈上说后面的将会更难。 “这套功法是百年前中原国皇室贵族项氏家族奇女子项轻寒所创。项轻寒虽出自皇室贵族,却心里装的都是江湖,更是爱武成痴,当时的江湖没有谁不知她的大名。这卷《寒魄心经》是她一生的心血,难度当然 不容小觑。” “那怎么会在陆府呢?”这让凌潺很好奇。 “项轻寒一生未嫁,她不想看着自己一生的心血随她的消失而化为乌有,于是便将其制成好几份传至江湖,希望有缘人可以学成。可是令她未曾想到的是,一本秘笈却引发了一场江湖纷争,并且得到后能够学成 的也只是少数,因为像项轻寒那样天资卓越的人江湖上少之又少。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这本秘笈也逐渐失传,陆府收藏的这一卷是二十多年前项家被灭门时,一个门客带出的,那个门客被先府主所救,那秘笈便被 那个门客留在了陆府,只身去复仇,结果便再也没有回来。”陆辞像是在讲故事一般。 “那其他人知道这本秘笈吗?”凌潺问道。 “当然不知道,不然又将掀起一场纷争。”凌潺想陆辞说得也是。 “没想到,陆景行给我的功法还有这样的故事。”凌潺感叹道。 “这个你也看到了,要学成它,制约因素是很多的。”陆辞说道。 “你看过上面的内容?”这个功法的制约因素是很多,必须是处子之身才可修炼这一条只是其中之一,就算是炼成了,也是不可轻易生子的,这样将大大损伤功力。 “虽说失传百年,但这些也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去看这个做什么。”陆辞给了凌潺一个白眼。 “你想学又没人拦着。”这估计是凌潺第一次怼人,怼的便是陆辞这样的人。 “感觉与你刚进府相比,变了不少呢,竟然会拐着弯骂人了。”凌潺反倒笑了。 阳光在向阴影处移动,被照到的地方一片金色,没照到的地方则一片阴凉。凌潺想,得去找陆景行学剑法了,与陆辞在这闲扯一天都扯不完他那些闲话。 “我先走了,你慢慢练你的剑吧。”凌潺说完也不再去管陆辞,转身走了。 她去了书房,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心想陆景行不会还没起床吧,她也不好直接去他的卧房,想着先回去算了,晚一点再来。 不曾想凌潺行至庭院门口却刚好与陆景行碰上,他正往出走,看见凌潺站在这,问道:“去哪了?” “我出去时碰见陆辞,瞎聊了几句,之后去书房找你,没见人影。”陆景行转身,他们一同进了院子。 “他告诉了我《寒魄心经》的来历。”凌潺接着说道。 “你与这功法也算是有缘,短短两个月便学会了这第一层。”陆景行说道。 “那可有人用更短时间学成?”这么大的一个江湖,凌潺想天资卓越的人一定很多,她对这样的人很是佩服。 “有,百年前有个女子花了一个月便突破了第一层,一年半的时间练成五层,可是她的野心太大,最终落得一死的下场。我让你学这个,只是让你可以用来防身而已,它也并非无人能敌。”这是陆景行对凌潺的 告诫。 “她的名字呢?” “姚影。”陆景行说出了两个字。 衣袂翩翩剑掠影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朝阳斜映,落叶翩翩,动作轻捷,剑光飞闪,招式复杂多变,凌潺站在屋檐下认真的看着陆景行为她演示的每个招式。与她第一次见他舞剑相比,这次的速度显然慢了很多,但她依然看得目不暇接。心里也很担 心忐忑,生怕漏掉某个关键细节。 “这是这套剑法的第一式,后面还有七式,学会了这一式,我再为你演示后面的。记住出手要快、准,力道要强,招式利落,切不可犹犹豫豫,拖泥带水。这把夕降剑送你。” 陆景行将剑法演示完后,将那把夕 降剑给了凌潺。 这剑全身银白,剑首雕刻着独特纹路,就如绿藤一般蜿蜒,却又不是绿藤,细腻娟秀,之后便是编织玉佩穗挂其上。剑把圆形以白玉制成,中间镶着一颗鱼眼般大小的红宝石。剑格处刻着“夕降”二字,加以山 川日落图映衬。剑身锋利无比,光滑细腻,泛着银光。剑鞘同样雕刻精美,纵中部每面饰以九颗大小不同宝石。整体奢华而又不失秀雅,凌潺一看便知此剑名贵至极,丝毫不输于他那把陆离剑。 “这剑太名贵,我受之有愧。”陆景行给凌潺这样的剑,让凌潺一时不知怎样接受。 “拿着吧,一把剑而已,我还是给的起的。你如果觉得心里有愧,那日后再还我一件物品就行。这剑本就是女子所用,陆府如今也就你一个女孩子习武,放在那不用也是可惜。”陆景行好像说的头头是道,凌潺 细想却都不对。凌潺虽然觉得欠了他很多,他的理由也有点牵强,但凌潺对于任何事情都是果断的,陆景行都这样说了,凌潺只好暂且接受:“那好吧,谢谢你。” “那个,你可以再给我演示一次吗?刚刚有点没看清。”凌潺很难为情的说道。 “看好。”话音刚落,剑又在他手中挥舞起来。晨光中的身影仿佛镀了一层虚影金边,迷幻又醉人。衣袂翩飞,动作优雅,宛若孤鸿欲飞。 “你试试。”招式在陆景行演示完后凌潺基本记住了,陆景行走过去将剑递给她。 剑柄握在手里凌潺感到温润舒适,这与它的材料有着很大的关系,好的玉石本就如此。 凌潺走向庭中,朝阳洒在身上很柔和,但照得她眼睛本能微眯,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她回想着陆景行刚刚演示的每一个招式,开始尝试性的去完成每一个动作,却感觉连剑都握不好,行动也受阻滞。陆景行站 在一旁看了会儿,最终走到了她身边:“手要这样,抬高一点,步子需稳。”陆景行站在凌潺身后指点纠正着每一个不到位的动作,也许是离得太近,凌潺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气息,现在不再是陌生,在不知不觉 中变成了一种熟悉。 动作由不会到不熟,再从不熟到顺畅凌潺足足用了一早上的时间,陆景行一直在旁指点,也因此连早膳都未吃。凌潺对于练剑虽有所适应,但依旧不是很熟悉,速度更是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秋日的阳光同样强烈,此刻已近中午,陆景行便让凌潺停下了。 早晨练剑也许是真的练累了,午膳之后凌潺便沉沉欲睡,写字都没多少精神,最后干脆不写了,躺在床上准备小睡片刻。结果这一睡可不是片刻,如果不是晚膳时愉娘来叫她,她真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辰。 高远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凌潺望着这样的天空,整个心都如明镜般幽净。 “休息的如何?”陆景行此刻好雅兴,在园中摆弄着花草,也不转身,便知是凌潺走了过来。 “还好。”凌潺看着他修理着花枝,一朵朵秋菊含苞欲绽,秋风微微拂动,泛起一片新绿,秋日的微风中恐怕也只有这秋菊依然绿的耀眼,看不出半分的萧瑟。陶渊明独爱菊,为了感受山水田园之美好,连官都 可以不做,想到这凌潺不禁问道:“你很喜欢这秋菊?” “只是闲来无事,摆弄一番。待到绽放之时用来入菜,也是不错的。”陆景行这样一说,倒让凌潺想到了《离骚》里的一句,于是随口便说了出来:“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你倒是很喜欢先秦诗文。”陆景行笑着说。其实凌潺这不是喜欢,而是除了先秦的事物,其他朝代的她可不能乱说,到时解释不清,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府主,潺潺,晚膳备好了,快用膳吧。”愉娘走了过来。 “好。”陆景行合上手里的剪刀,离开了那片菊园。 “陆辞呢?”凌潺问道。平日里用膳都是他们三人,今日却不见了陆辞。 “昨晚又有一起命案发生,与玉柳山庄那起如出一辙,陆辞去查看了。”陆景行说。 “那就是说是一人所为了。只是这与陆府也没多大关系。” “短短两三个月一连发生了七八起命案,这足引起江湖轰动,各个势力如今都在调查。” 陆景行话让凌潺一惊:“这么说,我在闭关的时候也发生了好几起?” “嗯,这里面有三起是被灭了门,还有两起是朝廷官员,死法与柳庄主相同。” “看来很复杂了。”这样的江湖让凌潺心惊。 “这次涉及较广,一旦卷入朝廷势力,就更不好处理。如今既然你已踏入江湖,告诉你这些也无妨。”凌潺知陆景行的用意,他想让她认清江湖的险恶。凌潺想这杀人的幕后真凶想必也并非等闲之辈,做下这么 多起命案,却都无法查到。 凌潺早晨伴着朝阳练剑,午后无事便看看书,写写字,之后便是打坐运功,晚上再练练笛子,半个月的时间便又这样过去了。笛子她已学的差不多了,但剑法依然没多大起色。 秋风仿佛又带走了更多落叶,凌潺站在回廊看着园中那树木芙蓉,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多姿,就如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那渴望得到别人的喜爱。不知不觉中凌潺耳里竟隐约听见幽幽的琴声,琴 音悠远舒缓。她随着琴音的方向而去,最后竟到了陆景行的书房外。她想着来都来了,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陆景行双手在琴弦间轻抚,那舒缓的琴声便飘荡而出。凌潺坐在那听着并不言语,而陆景行也并没有因房里多了一个人便停下,直到一曲弹毕,才开口说:“很久未弹,手法有些生疏。” “你弹的是五弦琴,我这是第一次听五弦琴弹出的曲子。”凌潺第一次听说五弦琴还是在君都的时候,如今有幸能听到他的曲子,也不错。 “我听过你弹奏的曲子,技艺很娴熟。”凌潺以为陆景行说听过她的琴音应该是刚进府不久,因为她确实弹过。殊不知在那之前陆景行就已听过,只是凌潺未曾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我只会弹七弦琴,这五弦的应该很难吧。”少了两根弦,便少了两个音,弹起来定是不顺,陆景行竟然会这个,凌潺真是佩服他。 “二者其实差异不大,琴的产生是先有五弦琴,后才有七弦琴。”陆景行平静的说着这些。 据凌潺了解先秦时期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后来随着发展,又产生了“变徵”与“变宫”,她觉得琴的演变估计与这个有关吧。 “那筝呢?”凌潺在没接触琴以前,古筝与琴可是傻傻分不清的,为此还闹过笑话。 “筝的产生更晚一些,你如果想学这些,都是可以的。”陆景行会的东西让凌潺很是惊叹。 “我很好奇。”凌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说道。 “什么?”陆景行倒来了兴趣。 “你有什么是不会的?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呢?”凌潺说道。 “不会的很多。我们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每个人什么都会呢?这些只是每个人都必须会的。”陆景行被凌潺的问题给问笑了。不过凌潺觉得他说的也对,古代文人不仅仅需精通六艺,琴棋书画也是需贯 通的。凌潺想来是她会的太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那等我将笛子学会了,你教我弹这五弦琴可好?”凌潺说道。 “你想什么时候学都可以。”陆景行微微低头,看着身前的琴弦。 “琴也听过了,我回去练功了。”凌潺起身便出去了,不再去管身后的人。 凌潺如今可做的事很多,每天都过得特别充实忙碌。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皎洁的如同白雪飘落满庭。她坐在秋千上,脚下是零星的落叶,风吹过,擦着地面呲呲作响。凌潺手里拿着笛子练习 着最难学的“花舌音”,这也是她学的最后一个装饰音。 秋日的月圆夜,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样算来,今天应该是中秋节。笛声停了,凌潺将手有气无力的垂下,轻轻叹了一声,皎皎月光,不知为何她却看得它如此悲凉,凄清。脑海中无意间闪过她母亲的面容,以前 她从未未重视过中秋节,如今到了这无中秋节的世界,却反倒想起了它,她自己都觉得有趣,不禁苦笑一番,后又是轻轻一叹。 “怎么了?不住的叹气。”凌潺被这声音弄得微微一惊,回过头去,发现陆景行正站在背后,陆景行进来她竟没有发现。 “你进来多久了?”凌潺回过神问道。 “有心事?连我进来这么久都没发现。”陆景行见凌潺望着圆月,也抬头看了一眼。 “没事,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望着这月亮竟感觉这月光有点凄清。” “估计是在府里待久了,烦闷了,明天带你出去走走。”陆景行的声音如凉凉的湖水一般,无波清凉。 “去哪?”凌潺望了陆景行一眼。 “去赏桂,顺便教你骑马。” “骑马?算了吧,我看着马头皮发麻,骑在活物上,太不自在了。”凌潺摇了摇头,说出了真实所想。 “其他的不学都可以,但是这马就如你的第二双腿,是必须要掌握的。”陆景行的态度坚决,凌潺也不再反驳,她想也许这没她想的那样糟。 凌潺第二天早晨同样起的很早,依然是幽蓝的天,婉转的鸟鸣。梳洗完后便拿着剑出了屋子,每个黎明都是如此舒爽,晨风一阵阵拂过,掀起发丝与剑一起舞动 ,这倒别有一番趣味。凌潺转身一剑,刚好瞥见陆景 行正站在庭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微风吹起陆景行轻薄的衣袖,竟好像多了几分仙气,凌潺不知他来了多久了。 “进步挺快的。”凌潺将剑身入鞘后,他赞叹道。 “你怎么又不声不响的。我幸亏没有心脏病,不然会被你吓死的。”其实凌潺自己都发现,她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变多了,以前不愿与人多说,如今竟可说着玩笑话了。 “心脏病?”陆景行的语气很惊疑。 “不说这个了。怎么来这么早?”凌潺岔开了话题。 “去收拾一下,待会我们便出发。” “就我们两人?” “还有陆辞和陆伯以及愉娘。”想到要学骑马,凌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但还是听他的,回屋收拾了一番。 晨光微微赏木樨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秋日的晨风总是带着丝凉意,一阵阵拂过,卷落了树叶,同样也卷落了凌潺练剑后的汗珠。 此时晨光微露,凌潺与陆景行走出府门,便见门前街上停着一辆马车,愉娘此时已上车,陆辞斜靠在马车旁,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草,双手环胸,一把剑就被固定在了手臂与胸之间的位置,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而陆伯就严肃多了,手里牵着两匹马,见陆景行与凌潺出来,微微行了个礼,然后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陆景行。 也许是时间尚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有偶尔一两个从这经过。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还未开张营业,也不缺乏一些起得早的,此刻正在店里打扫收拾,或是整理货物。 陆辞见凌潺走了过去,将嘴里的狗尾草拿在了手里:“女侠快上车吧,我可是很少当别人车夫的,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那我就多谢你了。”凌潺回了一句。 “凌姑娘不要在意,他就这样,整天没个正形。”陆伯对凌潺说着还不忘斜陆辞一眼,数落着自己的儿子。 陆辞听见陆伯说他,也不生气,反倒回应道:“有其子,必有其父,我没正形,估计你年轻的时候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说完还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样子,弄得陆伯不知说什么,只好上脚,结果陆辞一个闪身 就避开了,陆伯无奈的摇了摇头,陆辞却很是得意。 陆景行在一旁看着也不言语,对于这对互揭长短的父子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街上的行人却不像陆景行那样,看见这一幕,觉得甚是有趣,不免便会多看几眼。 “凌姑娘见笑了。”陆伯对凌潺说道。 “没事。”凌潺知道这才是真性情,江湖人不拘小节。 凌潺说完后踩着矮凳上了马车,陆景行与陆伯上了马,陆辞也不再与他父亲斗嘴了,将矮凳放入马车内,坐了上来,一声鞭响,马一吃痛便向前跑去,紧跟前面两匹马。 凌潺进去后便看见愉娘身旁放着一个两层的食盒,她正疑惑时,愉娘将食盒外的盖子打开了,对凌潺说道:“潺潺,来吃早膳。” “陆景行他们还未吃呢,这样不妥吧。”凌潺是一个特别注重礼节的人,这也是她从小养成的,她想着她如今先吃了,待会到了目的地总不能让他们吃她剩下的,那样是对别人的一种不礼貌。可是她却不知这是特 意为她准备的。 愉娘看出了她的疑虑,解释道:“因为今天要出城,所以早膳比平日早,府主不想打扰你练剑,所以才会带上马车。我们都吃过了,潺潺快吃吧。” “出城?”陆景行说要带她去赏桂,她本以为离陆府不远,结果如今却是出城,因此显得有点惊讶。 “对,庄园的那片桂花如今开了,金灿灿的,可美了,潺潺去看了就知道了。”愉娘嘴里说着,手里就已经端出了食盒中的馒头和一碟精致小菜。 马车虽是行驶在平整的街道上,但难免车内还是会晃动,愉娘想得周道,只为凌潺带了馒头与小菜。 “愉娘,麻烦你了。谢谢”凌潺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不忘对愉娘说声谢谢。 愉娘听后一脸的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麻烦,一家人,就不要时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了,说着生分。”愉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凌潺也是知道的,而她却不知该怎么接愉娘的话,最后只能点 点头。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马车也越行越远。 晨阳将长长的街道纵着分为了明暗两部分,就如同真实存在的时间界线一般,仿佛一边代表着过去,一边代表着将来,那条线便是现在,而人们同时行走在三个时 间里。凌潺总是喜欢在坐马车时撩起马车窗帘,沉浸在微风中,此时她看着这样的情景,不禁感叹这世间有些事物真的很奇妙。 “潺潺在想什么?”愉娘见凌潺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呆愣着,于是问道。 凌潺收回视线,对于愉娘的关心回以一笑:“只是看着这阳光投下的影,觉得很奇妙。” 愉娘觉得凌潺太过多愁善感,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本应是天真无邪,活泼开朗的,可是她在凌潺身上却看不到,她不知凌潺经历了什么,但她还是开口劝慰道:“潺潺,不要总是多愁善感的,这样很容易积郁成 疾的。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该整日这个样子的。” “愉娘,没你说的这样严重,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就是如此。”其实愉娘不知道的是,凌潺如今已经变了很多。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已到了南门,城楼巍峨的耸立在那,那夜进城他们走的是北门,两座城楼修建的相同,而凌潺看到的却不同,夜晚的城楼与现在相比多了一份神秘感,如今虽少了那份神秘感,却看着更加 气势恢宏。进出城门的人很多,骑马的公子、侠客,步行的妇人、小贩,赶牛车的农人,凌潺他们一行人就随着人群出了城。 城外的景旷远悠然,远处的山缥缈朦胧,虽是八月的天,但依然看得是黛色一片,显示不出叶的变黄,生命的萎靡。近处除了大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秋阳拥吻大地,路上的人少了,沉浸在秋日里马车行驶 的自然也就更快了,半个时辰后,凌潺隐约嗅到一丝淡淡的桂香,之后随着马车的前进,那芳香也越来越浓郁,最终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凌潺下马车后就跟着陆景行和愉娘进了院内,而陆辞则是去安置马车了,陆伯来这也不是来游玩赏景的,这是陆府制作生产乐器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陆伯便要来查看一次,这次也算是顺便过来,此时已经去了 作坊。 桂香回荡在凌潺的鼻中,她却未发现一棵桂树。这不禁让她疑惑:“这桂香是哪的?” “先进屋休息一会,待会我带你去挑马,你自然就可看见了。”陆景行说道。 他们进屋刚坐下不久,便有一小斯端着玉壶进了屋,凌潺以为是沏好的茶,可是当小斯将里面的水倒入杯盏时才发现那并非普通的茶水,而是以桂花为茶,这样的茶凌潺还从未喝过。 陆景行端起杯盏品了一口,然后对凌潺说道:“尝尝这新鲜的桂花茶,可提神醒脑,也是解渴佳品。” 凌潺缓缓端起杯盏,看着里面晶莹的液体微微泛着浅黄,液面漂着几颗米粒般大小的黄色花瓣,再加上玉制杯盏的衬托,竟让她有一种在看玉液琼浆的感觉,她觉得玉液琼浆怕是也不过如此了。她用鼻尖微微嗅 了嗅,清香中带着丝甘甜,很是宜人,茶入口中,瞬间清香四溢,回味无穷。她端着茶杯品味了良久,才说道:“这桂花茶果真不错,令人眷恋回味的味道。” 陆景行手里端着玉盏浅浅一笑:“喜欢就多喝点。” 陆辞安置好马车后也进了屋,只是他却不像凌潺与陆景行那样细细品味,在案几处坐下便一手将玉壶给提了起来,一手端着只空玉盏,一连五杯便装入了他肚中。而这时愉娘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去,看到的情景 便是陆辞喝茶,“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这么急干什么。”愉娘将糕点放下,嘴里说着陆辞。 “口渴,当然得先解渴了。”陆辞的理由一时让愉娘语噎,干脆不再去说他。反过来对凌潺说道:“尝尝这桂花糕,厨子刚做好的,放久了就不是这味了。”也许是因为这是用心采摘的桂花做成的原因,凌潺吃 在嘴里感觉这味道比延陵栈那次买的浓郁许多,也更加润滑可口。“愉娘,你们也尝尝,很可口。”凌潺说话之际,陆辞就已经吃了两块,这次倒没人说他。 “我们要在这待多久?”桂花糕也吃过了,凌潺想着这个地方离府也不算近。 “四五天吧,等你将骑马学熟,我们就回去。”陆景行说。凌潺以为下午便回去,却没有想到要在这待四五天,不过这环境很舒适,她也是很乐意的,只是一想到骑马,她还是有点担心。 愉娘本来是很反对凌潺学武的,但是见凌潺态度坚决,劝也无用,索性就不再说什么,如今凌潺要学骑马,她只是让凌潺要多当心。 凌潺跟随着陆景行和陆辞出了院子,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竟有一片桂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金黄在墨绿色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树冠仿佛一棵挨着一棵,连绵向前,桂香飘荡在整片空气中,使凌潺不需呼吸便可 感受得到它的馥郁芳香。 三人踏进了那片桂树林,凌潺这才看清花开得是多么的繁盛,花瓣挨着花瓣,花枝接着花枝,中间看不出一点空隙来,仿佛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这还是凌潺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桂树,她流连其中,心情无比的 惬意,走路的步伐仿佛都变得轻快了许多。陆辞看出了凌潺的欣喜,却偏偏想去给凌潺泼一盆冷水,故意一副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就是一片桂花树吗?至于这么高兴吗?”凌潺丝毫没受他话的影响,也不理他,自 己走自己的。 晨光微微赏木樨(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三人继续向着前方走去,陆辞依然停不住那张嘴:“这的桂树算是少的了,你如果有机会去桂林郡,那的景色才是天下一绝,碧水青山,玉桂多得更是数不胜数。” “桂林郡?”陆辞提到桂林郡,这倒使凌潺想到了现代世界的广西桂林,凌潺知道陆辞说的就是这个桂林,她虽未去过那里,但它的大名却也是耳熟能详的,独特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那的秀丽山水。 “等你真正学会了骑马,我带你去,那里不止有玉桂,那的江水奇山也是值得去欣赏的。”陆景行略微走在凌潺与陆辞的前方,听见凌潺与陆辞说起桂林郡,微微侧过身对凌潺说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只是没有去过而已,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去见识一下。”凌潺抬手轻轻从枝头摘下了几粒花瓣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看着这小小而饱满的身影,感觉轻轻一碰便会碎掉一般脆弱。 陆辞见凌潺看着手心的花瓣,直接飞上了冠顶,摘下一大束来递给凌潺:“你这样喜欢,这个送你。”凌潺见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束带着枝叶的玉桂,好像想到了什么,对陆景行说道:“陆景行,回去的时候我 可以带一些回去吗?”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侧头轻轻一笑:“当然可以,就算你不说,愉娘也会带回去的。” 阳光照射着树冠,在地上投下弧形的阴影,凌潺接过陆辞手中的花后继续随着陆景行缓慢的走在林中,偶尔一丝晨风拂过,挡不住的是清爽。 桂林与一片空地相接,马厩就在林边不远处,此时两个马夫正在给马为食。 凌潺跟着陆景行走了过去,大约三十多匹马在马厩里悠闲的吃着草,凌潺看着感觉这些马就如养尊处优的贵妇一般。两个马夫见到陆景行,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过来行礼:“府主。”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吧。”陆景行微微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对凌潺说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匹。” 凌潺走近马厩,对这些马依次打量了一遍,这些马的颜色有多种,她最终指着一匹结构匀称,皮毛干燥而细小,马头较小又清秀,看着活泼且灵动,全身除了脖子下方是一小块白色外,其他全为棕色的马说道: “就这匹吧。” 陆辞在一旁看见她选了这匹马,笑得很是玩味:“你真会选,这些马中它性子虽不是最烈的,但一般不会武的人是很难招架的,你初学,确定要骑它?” 在陆辞说话间,陆景行已让马夫牵着另一匹马出来,对凌潺说道:“你喜欢,以后那匹马就是你的。但是它不适合初学,今天你就先练习骑我牵的这匹,性子温顺许多。” “我见它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透着高傲,脖子下面那一抹异色也甚是奇妙,就选了。”凌潺解释道。马对于她来说,以前并没有接触过,根本就不懂怎样去辨别好坏,她显然不是一个伯乐,也谈不上喜欢。 陆辞打趣道:“你相马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陆辞,先替我拿着。”凌潺将那束玉桂递给了陆辞。 “拿着占手,我替拿回去算了陆辞说着便又去牵了一匹马出来,准备骑上去。 凌潺的马被牵向了空旷处,沐浴在微热的阳光下,陆景行转过身就看见凌潺刚好站在了马的侧后方,骑马的人都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做法,陆景行知道凌潺不懂这些,也是他的一时疏忽,未对凌潺讲注意事项,看 见她这样于是说道:“切记不要站在马的后方,这样容易被马蹄踢伤。” 凌潺听后立刻窘迫的让开了,她还未站定身子,背后就响起了马蹄声,感觉有风拂过,她转过身看时,陆辞已在马背上扬长而去,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举起,故意摇晃着那束玉桂。 陆景行没有让凌潺立刻上马,而是讲了一堆技巧和要注意的地方。凌潺认真的听着,生怕再出现刚刚那样的事。 “站这来,身子侧对着马,双手先握紧马鞍上的铁环,然后靠马外侧的脚先上马镫,脚尖内登,将力气用在那一只腿上用力向上……”陆景行让凌潺站了过去,一步一步讲解指导,凌潺也不是娇气柔弱的人,内 心虽然对马有抵触,但决定了要学,就不管其他的,照着陆景行说的大胆去做,在陆景行的辅助下上了马。 虽坐的是马鞍,没有与马有明显接触,但凌潺还是觉得怪怪的,并且感觉身子在晃动,很难保持平衡。陆景行一直站在马头旁边抚慰着马,以免它乱动。待凌潺在马背上适应后,陆景行接着说:“骑马的目的便 是要让它跑,你先学会如何让它走动。用你的腿轻蹭马肚,拉住缰绳,这样马自然就知该如何做。你试试。” 凌潺试探性的用腿蹭了蹭马肚,她感觉到了马的体温,那是一种微热,并且带着马肚子蠕动的感觉,很是奇怪,双腿不由得与马肚隔了一点距离,神色如常。她以为这样就可不被陆景行发现她的异样,可是这轻 微的动作还是未逃过陆景行的眼睛。 “这个给你,你不想用腿蹭也行,用鞭子在马前晃一晃,紧拉缰绳,马同样也可跑起来。”陆景行将手中的马鞭递了上去。 “不用了,我会克服的。”凌潺觉得这点小问题都克服不了,以后遇到大的问题,那就更糟了。 她再次重复着陆景行说的动作,最终那马接收到命令,四脚开始向前迈去,步伐平稳轻快,凌潺一手握着铁环,一手捏着缰绳,眼睛及其认真的注视着前方,看着前方的景缓缓向后移动,她的心情有一点激动, 她很难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骑上马背。 陆景行不放心她,一直护在马的身侧,陪着她在空地上来回转悠。没过多久,桂林边出现了一抹骑马的身影正朝着这里而来,那是陆辞去而复回的身影,他在马上很是惬意潇洒。随着一声“驭”,陆辞同马停在 了凌潺前方:“你还挺厉害的,这么一会儿工夫便使马动了起来。” “又不难。”凌潺淡淡的答道。 陆辞将马牵回马厩后,坐在了两个马夫所在的木棚下,倒了杯水喝,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个马夫聊了起来,丝毫不把陆景行这个府主放在眼里的样子。 微风依然阵阵吹过,阳光却从温和变得强烈起来,不知不觉已高悬天空,凌潺在马背上已转悠了大约一个时辰,对骑马适应了不少,此刻感到有点累。 “下午太阳下山再练吧。下马时同样双手握紧铁环,从左方下,左脚脚尖内登马镫,然后放松右腿。”凌潺骑在马背上,而陆景行站在马旁,一直陪着她在这走了一个时辰,此刻想着凌潺也累了,于是对她说道 。由于陆景行讲的细致,凌潺听得也认真,下马对她来说也并非难事。 陆景行看了一眼木棚下与两个马夫聊得正欢的陆辞,脸上波澜不惊,他早已习惯这样的陆辞。 “饿不饿?不饿你继续在这聊,我们回去吃午膳了。”陆景行将马牵回马厩,还不忘对陆辞说了句,而两个马夫见陆景行走近时就已闭上了嘴。 “当然饿了,我不是在这等你们嘛。”陆辞说着就离开了凳子。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院子。 他们回去时愉娘早已将饭菜备好在那等着他们。 “你们再不回来,菜都要凉了。”愉娘见他们进了院子,便迎了出去。 陆辞立马问道:“愉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瞧你,就你饿了?”愉娘说着陆辞的功夫,几人便进了屋。凌潺看见早上摘的那束玉桂此刻已插入瓶中,静静的放在花几上。 “别急,等陆伯来了再吃。”陆景行这话是说给陆辞听的。 “潺潺累了吧。”愉娘见凌潺额头冒着细汗,找来了一把扇子。 “不累,愉娘你不必这样麻烦,歇歇就好了。”凌潺正说着,便见陆伯进来了,陆辞看着桌上的物食早已等不及了,这看见陆伯进来,脸上露出了喜色,想着终于可以开吃了。不过他也确实是饿了,早膳吃得早 ,又赶了那么久的马车。 “吃要有吃相,你这成什么样子。”吃饭间,陆伯还不忘说陆辞一顿,不该他吃东西发出声音。 “我一直都是如此,这怎么没吃相了。”陆辞反驳道。 陆伯还想说点什么,愉娘将话题给岔开了:“潺潺今天学得怎么样了?” 凌潺答道:“感觉还不错,就是还不熟练,需多练练。” “初学都是如此,我见你今天学得还不错。”陆景行说道。 凌潺感觉五个人一起吃饭倒比三个人吃饭热闹,这也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围坐一起吃饭。 “愉娘,这里的厨房在哪?”饭还未吃完,凌潺竟问起了厨房,不免令他们有点好奇。 “潺潺找厨房做什么?”愉娘问道。 “上次学做菜还未学会呢,午后刚好闲着无事,我也不想学东西只学一半。”凌潺解释了一番。 “你还要做菜?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陆辞现在是对凌潺做的菜产生了一点阴影。 “放心,这次做的菜不给你吃。”凌潺知道陆辞这话并无恶意,但上次的事她却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没有说你做的菜不能吃,只是你也没这必要非去学做饭。”陆辞不知道凌潺为何非得学这些。 “那好,我到时帮你。”愉娘如今很乐意教凌潺这些。 一顿饭在说话间便结束了,早晨各自都忙着各自的事,也累了,饭后无事,各自便都回房休息去了。 琴意悠悠慢吟诗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熊熊烈火在灶堂内燃烧着,滚烫的油在锅内噼里啪啦的作响着,愉娘在凌潺身旁看着。这次凌潺看见飞溅的油滴没了多少紧张,按照顺序将食材,酱料一一下锅,迅速翻炒,菜香逐渐溢出,油烟笼罩。门口不知 何时竟多出两个人来,正静静的看着灶台前油烟隐约中一个不停指点,一个不断在锅里翻炒的人。陆景行嘴角浮出了一丝浅笑,而陆辞则是纯属来看热闹的,一脸的兴趣盎然。 很快一道菜便出锅了,陆辞不免又要说上两句:“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凌潺闻声向门口望去,映入眼中的便是一个站姿风雅,而另一个很是随意,就好像两个门神般一边一个。陆景行的笑容未消,凌潺一转头刚好捕捉在眼里,身后是秋阳做的背景,衬托着这摄人心魄的笑,看得凌 潺一瞬的失神,然后说道:“你们两个是要做门神吗?” “我陆辞从不相信鬼神之说。”陆辞说的信誓旦旦。 “你这话如果让你爹听到了,又该说你了。”愉娘看了陆辞一眼,说道。陆辞不信鬼神,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信,中原国又如此重道教,对这些鬼神之事自然是在意的。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凌潺略显尴尬的解释道。 陆景行倒是不在意这些,走了进去:“这菜看样子还不错,我尝尝。”愉娘递了双筷子给陆景行,凌潺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陆景行将菜放入嘴里细嚼起来,她很是担心这次做的依然与上次一样的难吃。 “有进步,你自己尝尝。”陆景行点了点头。 凌潺本就想自己尝尝味道是不是好一点,见陆景行这样说,于是尝了一下,她自己也感觉比上次和在木屋时做的好太多了,虽然没有愉娘做的好,但不至于太难吃,能够下咽。 “和愉娘做的还差很多。”凌潺说道。 “多做几次就好了,不急。”愉娘说道。 “这的油烟太大,你们先出去,我再练习几道。”凌潺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天的时间凌潺过得很充实,此时她正坐在桂林边的一棵树下,身子靠着树干,仰头视线穿过花枝,望着如圆镜一般的明月,皎皎月光撒满整片桂林,耳里除了蛐蛐的鸣叫声,仿佛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她感 到静的出奇。夜风有意无意的拂动着她看在眼里的那束花枝,而明月仿佛与这花枝已连为一体,花枝轻摇,明月好像也跟着轻动。凌潺看着看着,不禁意间吟出了一句诗:“桂树何曾不长枝,月轮却有不圆时。” 夜风吹过衣袖,衣袖想随风而去,可奈何它却做不了主。陆景行在她身后不远处站了良久,她始终望着明月,而陆景行却始终望着他的背影。他不知她为何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流露出忧虑伤感,也不知她到底经历 了些什么,她不愿说,那他也不会去问。他想给她更多的关心爱怜,却又怕太过唐突,会适得其反,只因他知她性子要强刚烈。从他在君都初见到她时,仅凭一曲忧虑的琴音,他便知她内心并非如外表那样。 踌躇良久,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刚刚吟的是什么诗?”凌潺应声转过头去,便见月光下的人影清冷,眼睛正无波的看着她。 “《诚斋步月》,此诗共四句。”凌潺说道,却未说此诗有两首。 陆景行也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吟来听听。” “‘桂树何曾不长枝,月轮却有不圆时。若教桂树只管长,拶拆月轮谁补伊。’此诗出自一本古籍,我忘了在哪看到的了。”凌潺将诗吟了出来,但她却不能说出处,南宋时期的诗,让她在这里给吟了出来,自 然是不能再往下说的。 “将桂与月做比,既巧妙,又多了一分忧愁。”陆景行不会想到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诗,只是觉得凌潺读过的一些书与众不同罢了,就如那首琴曲,他翻阅了很多典籍,至今仍不知它半分踪迹,更别说其名。 “的确如此。”凌潺平静的说,眼睛依然看着树梢的明月,满天繁星却在月满之时仿佛失去了光辉,变得暗淡无光。 夜静如水,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感受着这夜色。 早晨凌潺闻到的第一缕空气便是桂香,走出房门就见晨阳正从远山山顶露出半个火球来,光芒染红了半边天,很是迷人 。 又经过了一天的练习,凌潺已经可以轻松上马,不需要陆景行跟着,也可独立骑着马在空地上转悠,只是还不能骑得太快而已。 午后阳光正盛,可是桂树林里却是一片阴凉,凌潺与愉娘提着小竹篮走在其中,丝毫感受不到热。 “愉娘,他们为什么一次采那么多桂花,做桂花糕也用不了那么多吧?”凌潺看着不远处,只见每棵树下都放着木梯,木梯上站着人在花枝上仔细采摘着,忙忙碌碌的样子。 “他们这是要做桂花酿,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用桂花酿酒,之后将新酿出的酒埋入地下,经过冬日几场雪的浸润,来年春天便可成为人间佳酿。”愉娘边走边解释道。 “这是陆景行喜欢的?”凌潺问道。 她们在一棵稍矮的树下停了下来,伸手便可采到金黄饱满的花瓣,愉娘边采边答着凌潺的话:“府主甚少饮酒,这酒多半是销往酒楼。” 凌潺听了愉娘的话才发现,她认识陆景行这么久,还未见他饮过酒。 竹篮中的玉桂在逐渐增多,愉娘准备用这些新采摘的玉桂做桂花粥,凌潺闲着无事,就想学学。 “潺潺,这些足够了,我们回去吧。用不完的可以将它晾干保存。”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竹篮便快满了,愉娘见这已足够。 每天清晨凌潺依然早早的便起床,随陆景行去桂树林后的空地骑马,午后便是同愉娘在厨房里忙活,傍晚骑完马时夜幕早已降临,她就坐在树下吹笛子,或是望着满天繁星点点,而陆景行总是会在她身后不远处 驻足片刻,最后走向她身旁不远处坐下,如今换成他听她的笛声,明明是不同人吹奏出的,两人却都带着丝丝忧虑。两个同类人心中都藏着各自的心酸苦楚,却又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三日过去了,这天午后凌潺与陆景行在屋内 喝茶,陆辞抱着两坛酒走了进来:“府主,这是今年新酿好的桂花酿。” “酿酒这么快吗?”凌潺那日与愉娘摘玉桂的时候看见他们才开始采摘,短短两三天,竟然已经酿好了,不免让她震惊。 “这是第一次采摘酿制的,今天刚出炉。”陆景行解释道。 “要不要喝一点?”陆辞笑嘻嘻的说。 “我不饮酒。”凌潺没有接触过这种蒸馏酒,而且她是真的不喜喝酒,以前为了工作不得已要去碰酒,如今可以不碰,那她便不想去接触。 “将锄头拿来。”陆景行对陆辞说道。 “好嘞。”陆辞出去找锄头去了。 “走,同我一起去埋酒。”陆景行放下茶杯,对凌潺说道。 陆景行提着两坛酒刚走出院子,陆辞拿着锄头也回来了,三人又向桂树林深处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陆景行将酒小心的放在了地上,接过陆辞手里的锄头,在离树根稍远的地方挖起来。坑挖得并不深,刚好可以将酒坛放入其中低出一寸的距离,之后盖上坛盖,将湿润的土又重新盖上。 “你挖的会不会太浅了,这样很容易被别人打开。”凌潺知道的是但凡埋酒,都是深埋,而且时间越久越醇香。 “这样雪水才易浸润,一个冬天后就可引用,埋的时间也不宜过长,这样桂香才不易散去。”陆景行解释了一番。凌潺听后好像明白了,点了点头。 “这酒可是人间美酿,到时你尝了就知道了。”陆辞说得那是一个期待。 “走,我带你去看看制琴的地方。”陆景行将锄头给了陆辞,让他拿回去。而凌潺随陆景行向制琴的方向而去。 这个琴坊很宽敞,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白桐木的清香,几十个工匠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古时工艺制作与现代不同,那时一个工匠需完成整个工序。凌潺边走边观察着工匠手中的动作。 凌潺在一个安装琴徽的工匠处停了下来,仔细的看着他安装琴徽的动作。 “姑娘对这个感兴趣?”那工匠未看凌潺,手上依然忙着自己的事,十三颗已翡翠做的琴徽,从琴头到琴尾如今已安装六颗。 “只是第一次看制琴的过程,多了丝好奇。”凌潺说道。琴徽的作用也只是标识十三个泛音音阶的位置,但另一方面也起到了很好的装饰作用。 “那姑娘可知十三个琴徽代表着什么?”那个工匠是个热心肠。 凌潺只知其作用,代表着什么她还真未细究,当时学的时候本来就是挤出的时间,这些代表的含义直接被她跳过了,现在那人这样一问,她还真答不上来:“还请先生赐教。” “十三琴徽代表着十三个月份。姑娘虚心好学,不错。”工匠说道。 凌潺却又有了疑惑:“怎么是十三个月份?” “十二个普通月,再加上一个闰月。”陆景行说道。这对于古人来说是常识问题,凌潺不懂,陆景行也觉得很奇怪,而且不止这次,已经好几次都是如此了。 “是我孤陋寡闻了。”凌潺有点窘迫。 “琴与道相通,五弦也代表着五行。”陆景行说道。 “孔子曾提出以乐治国的思想,所以琴历来被人们所喜爱这也正常,它不仅在于可以修身养性,更是对于弹琴的人来说是心与琴的交流。”凌潺说出了自己对琴的理解。 “看来府主是找到知音了。”在他们说话间,第七颗琴徽也已安装好。 “对。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陆景行说道。 他们在琴坊走走停停,直到很晚方归。 道路慢慢遇故人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城外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五六天都已过去,桂树上的花由来时的繁盛变成了如今的逐渐凋萎,陆伯早已回府,如今他们也该离开了,凌潺走时仍不忘摘了一些带花枝的玉桂回去,而愉娘则是在马车里装了两 竹篮花瓣,准备回去晾干,日后做糕点用。凌潺的马也算是学会了,这次回去,就与陆景行他们一起骑马而行。直到城门口,见人逐渐增多,才上了马车。 凌潺回到府中竟有一种淡淡的归属感,这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回来后的她依然将习武放在了第一位,没过多久,那套剑法的第一式她已掌握,而这时也到了重阳佳节,树上的叶子落得更多了,显得有点萧瑟,而园中那片秋菊开得正盛,风吹过,一股微苦的清香很是宜人。 凌潺练完剑,便站在了这回廊处,看着满园的如铺着金黄色地毯般的秋菊,而这时陆辞很兴奋的跑了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城中有祭祀活动,可热闹了,要不要去看?” “你喜欢,你去看吧,我没多大兴趣。”凌潺说着,俯身轻轻摘下一朵秋菊拿在手里欣赏着。 陆辞依然不放弃:“这可是一年只有几次这样隆重的祭祀活动,你不去岂不可惜。” 凌潺撇了他一眼:“你不也说了有几次吗?那也不在乎这一次对吧,你自己去吧。” “我一人去,多没意思。”陆辞说道。 “府里那么多人,你让陆景行陪你去也行。”凌潺是一个不喜热闹的人,上次就是听他的,结果在茶楼就遇到那样的事,这次她可不想再听他的了。 “你不去,府主也不会去的,你就去吧,人多热闹。”陆辞带着期待的眼神眨巴了几下眼睛。 “无聊。”凌潺说完将那朵秋菊塞进了陆辞手里,头也不回的向陆景行书房而去,陆辞跟在后面依然劝个不停。 凌潺走到门口就与陆景行碰了个对面,凌潺看他这样子是要出去。 “我刚要去找你,你来了正好,上街走走。”陆景行浅笑。 “府主,你怎么不早说要带她出去,这样我也不用费半天口舌了。”陆辞一听陆景行这话,就在旁边抱怨了一句。 “我不想去。”凌潺还是不想去凑那份热闹。 其实陆景行同样也不喜欢凑那样的热闹,只因见凌潺自回来后便天天窝在府里,想带她出去走走:“天天闷在府里也不好,对武功的精进没帮助。” 陆景行继续向外走,凌潺听他这样说,就没有再拒绝,陆辞见凌潺默许了,调侃道:“看来你还是只听府主的呢。我说再多都没用。” 凌潺斜了他一眼:“我是对事不对人。” 陆辞把玩着手中的秋菊,笑得很是玩味:“是吗?” 凌潺懒得理他,与陆景行并排着向外走去,陆辞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重阳佳节,街上也是格外的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人声嘈杂。凌潺紧跟在陆景行身侧,担心自己与陆景行会被人群冲散,虽然回家的路她清楚,但是面对街上那么多的人,她还是不太适应。 祭祀大典被设在城中,午时三刻正式开始,现在时间还尚早。三人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然后进了城中离祭台不远的一家酒楼。小二迎着三人去了二楼一个靠外街的雅间,透过雕窗可清晰的看到整个祭台上的情 景。 九层高台之下如今已是人头攒动、张袂成阴,一祭坛朝北而设于台中央,祭坛前矗立着一只雕有虎纹的三足巨大铜鼎,鼎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冲天,在秋阳下更显气势。祭台东北角放着一个日晷,此刻细影 离指向午时三刻已不远。新漆的雕栏设于祭台周围,上面插着各色布幡,幡上绘着看不懂的图案,此刻正在风中翩飞。一条红色的地毯由台下通过石阶一阶一阶的延伸至祭坛处,団蒲放于祭坛后红毯正中,红毯两旁 架着两只巨鼓,两个赤膊持红色鼓锤的鼓手早已分站两鼓旁,在阳光与鼎火的双重夹击之下如今已是汗流满面。而石阶两旁分站着两队持刀护卫。 三人叫了些菜肴,小二就出去了。陆辞透过雕窗,看了眼祭台处,然后坐了下来:“离祭祀大典开始还有一会儿,你看看多热闹,没白来吧。” “是热闹。”凌潺知道古人是非常重视这样的祭祀活动的,秋收之际,人们以这种方式来祭奠天地,来抒发内心的愉悦,同样也祈求着来年的风调雨顺以及家人的安乐。 他们点的菜肴还未上齐,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陆景行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那,凌潺从未见过古人祭天仪式,不免好奇,转过头去看了几眼,而陆辞直接离开软席,趴在另一扇窗户上看了起来。 台下观看的人被两队官兵分至两旁形成一条道来,一群人缓缓而来,为首的身着一袭城守官服,身形挺拔,步子稳重。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祭司,手持挂有九根珠串的节杖,再后面便是幕人和侍从。 一群人走完九层高台,城守跪于団蒲之上,侍从则站于祭台边缘四周,幕人面对着台下百姓说了一段祭词,之后鼓声再次响起,祭祀也算正式开始。此时台下安静异常,百姓们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情景,而台上则是 鼓声震天,两个祭司拿着节杖在祭坛前舞动着,嘴里念着奇异的经文。凌潺隔着老远,都替他们感觉着热,那样的熊熊烈火烘烤着,还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舞动,凌潺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转过身吃起菜来 ,而陆辞倒看得正起兴。 陆景行见凌潺转过身,问道:“好看吗?” 凌潺摇了摇头:“无聊,我倒好奇他们到底热不热。” 她的这句话逗得陆景行一笑:“你有时还真是有趣。” “不说这个了,吃饭。”凌潺说道。 凌潺与陆景行将饭吃完,鼓声也越来越缓,祭祀接近尾声,陆辞这才离开雕窗,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碟,哭丧着脸说道:“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凌潺一脸无奈的说:“见你看得那么起兴,不忍打扰你的雅兴。” 陆景行端着茶杯在鼻下闻了闻,说道:“看也看完了,快吃,吃完了离开。” 窗外的鼓声停了,祭祀最终落下了帷幕,台下的人也逐渐散去,台上只剩下几个收拾用具的杂役,而铜鼎中的火今天将燃烧一整日。 陆辞吃完饭,三人便离开了酒楼,街上的人并没有因祭祀结束而减少,依然如来时那样。毕竟是过节,上街来采集东西的比平日多很正常。可是不正常的事情却发生了,凌潺正答着陆辞的话,结果一抬头,竟 看到了人群中延陵栈的身影,惊得凌潺也顾不上走在她前面一点的陆景行,直接躲进了街边离她最近的屋子,她庆幸的是离得远,估计延陵栈并未看见。可她不知的是延陵栈却看到了她那抹身影,只是一瞬间,之 后便没了踪迹。 延陵栈瞬间像发了疯一般,目光急速扫视着一个又一个女子,肖叶看出了他的异常:“公子这是怎么了?” 延陵栈语气有点激动:“我好像看见湲儿了。” 肖叶听后看了一遍四周,然后安慰道:“公子怕是优思过度,眼花了吧。” 延陵栈的语气由激动变成了淡淡的失落哀伤:“也许是吧,湲儿你到底在哪?这几个月找你找得好苦。” 他正说着,陆景行从他身边走过,他的话陆景行听得清清楚楚。陆景行也明白了凌潺为何突然不见,此刻他与陆辞也在分开找凌潺。 而此刻凌潺正在一家赌场里,她进来时根本未注意这是什么地方,待回过神,才看清周围的环境,屋内鱼龙混杂,嘈杂不堪,充斥着骰子撞击声、赌徒的叫喊声等四五种声音的混合音,十几人一聚,共有七八桌 。这种赌场凌潺在现代便见多了,要知道她签的很多合同都是在赌场拿下的,只是当时有保镖,而如今只有她一人。 凌潺知道越是乱的地方就越容易招惹祸事,如今延陵栈也走了,趁别人还未注意到她,她想赶快离开。 她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一个女子抓住了她的手,哭泣的声音中带着乞求:“姑娘救救我,我不想在这学这些如何去赌,帮他们耍计谋赚黑心钱。” 凌潺闻声看了一眼,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一身布衣上带着几条鞭子抽打过的血印,长相清秀,哭得梨花带雨。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凌潺从她手中抽回了手,这时从楼上追那女子下来的两个男子正朝这边而来。 凌潺正准备走,那女子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救救我吧,我母亲还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 凌潺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听到她说的后半句话时,她却动容了。 “你先起来。”凌潺将她扶了起来,两个男子也已走近:“怎么不跑了?” 那女子躲到了凌潺身后,凌潺能感受到那那女子在瑟瑟发抖,微微侧头对她说道:“别怕,镇定。” 凌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倒是经历了很多,对这样的场面无所谓,可是人家却不一样,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这样的场面当然会害怕。 神色淡淡意踌躇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她值多少钱,我要了。”凌潺连那两人看都懒得看一眼,话说得冰冷又豪气。 “小姑娘,话说得有点过了吧。”那人一脸的戏谑。 “小姑娘,不如你也留下吧。”另一个男子说着还不忘用食指轻抬了一下凌潺的下巴,凌潺本想躲开,奈何身后站着人。 不过那人虽吃了凌潺一点豆腐,却瞬间被凌潺放倒在地,闷的一声摔在地上,连那些沉迷在赌桌上的赌徒都转身看了过来。另一个人见状也扑了过来,凌潺这次用两脚夹住他的脖子,身子一转,她同那人都摔在 了地上,她瞬间爬了起来,而那人却在地上挣扎。 她没想到,她的格斗术在这用上了,几个月的武虽练得不怎么样,可是力量却增加了很多。 那女子此刻正呆愣的看着凌潺,赌徒也不赌了,盯着好戏看。两人艰难的爬起来,正准备一起上时,一个男子邪魅中带着冷傲的声音响起:“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两人听后立马走了。 “在下万一齐,敢问姑娘芳名?”万一齐在楼上观察了凌潺良久,见她慌忙进来,好像在躲什么人,后来面对两人的调戏时又临危不惧,还用怪异的动作将其制服,不禁对凌潺产生了兴趣。 “我准备赎她,你开个价吧。”凌潺看了万一齐一眼。 “我也不知她值多少银子,来人,将掌柜的叫来。”万一齐对下人说道。这时那些赌徒的热闹也看完了,赌场又喧闹起来。 “姑娘楼上请,姑娘还未告诉在下你的芳名呢。”万一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潺。”凌潺也不怕有诈,随他上了楼,而那女子战战兢兢的紧跟着凌潺。 没过多久,那掌柜的便来了:“阁主有何事吩咐?” “这女子怎么来的?”这赌场虽是万一齐的,但是管事的却是这掌柜。 那掌柜的行了个礼:“她父亲欠了我们赌场一百两赌银,喝酒醉死了,没办法,只有那她抵债了。” “凌姑娘可有现银?”万一齐的声音又增一分邪魅。 凌潺将匕首摘了下来,放在了案几上:“这个镯子我先放在这,它上面的宝石与本身的材质何止一百两,等到时我筹够银子,再来拿,如何?”她身上没带银子,可是她知道她那把匕首就算赎三个那样的女子也 不再话下。她想着到时回去再想办法将匕首拿回来就是,如果不给,她也是有办法的,这点事还难不倒她。虽然这匕首对她意义非凡,但如今也无他法。 “姑娘做事果断,不过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万一齐拿起镯子把玩起来。 凌潺依然波澜不惊:“那你想如何?” “我想与姑娘赌一把。”万一齐说得漫不经心。 “赌什么?”凌潺问道。 “就赌掷骰子,五颗一局定输赢,比小。我身边正缺一个丫鬟,如果你输了,做我一个月的丫鬟,如果我输了,人你赎走,如何?”万一齐说道。 “好,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凌潺答应的痛快。 “什么要求?”万一齐好奇的问。 “我要那人的手指。”凌潺说得那人万一齐当然知道是调戏她的那人,于是说道:“可以。拿骰子来,顺便将那混账东西带上来。”掌柜的领命后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骰子与人便都到了。 “姑娘先请。”万一齐将骰子推向凌潺面前。 “你先吧。”凌潺倒不急,可是那女子却是很紧张。 “那好。”万一齐拿过骰子在手里摇了起来,五颗骰子在盒子中相互碰撞,声音规律平稳,凌潺静静的听着,直到重新接触案几。 万一齐一双邪魅的眼睛望着凌潺,手缓缓揭开了盖子。那女子吸了一口凉气,那掌柜也看直了眼,五颗骰子加起来的点数为“六”,凌潺脸上依然平静如水,拿过骰子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被做手脚,于是合上盖 子,掷了起来。 对于凌潺来说,如今拿起骰子既有一种熟悉感,又恍如隔世。 “来,打开。”凌潺将骰子盒置于案几,对那个调戏过她的人说道。 那人以为万一齐赢定了,开的很轻松,可是当他看清时,他手中的骰子盒都惊得掉在了地上,他的食指是保不住了。万一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很快恢复如常。那女子和掌柜更是瞪大了眼。 “公子承让。”凌潺说道。 万一齐有点难以相信,五个骰子竟掷出五个一点来。 “在下佩服。”万一齐拱手道。 “镯子留下,人我带走,手指你们自己处理吧。”凌潺语气冰冷,带着那女子往外走,行至门口时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凌潺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外走,而那女子却吓得两脚连路都走得有点不稳。 一根手指滚落在地,那人此刻正捂着那伤口,面部狰狞。万一齐把玩着镯子邪魅的笑着离开了房间,留下掌柜与那断了手指的人。 出赌场大门走了不远,凌潺便停了下来,对女子说道:“回家去吧。照顾你母亲。” “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我母亲病重,姑娘能否再帮我一个忙。”那女子恳求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请大夫吗?”凌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热心肠。 那女子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走吧。”凌潺说道。 两人向前走了没多远后转了一个拐角,便遇见了找了凌潺好几圈的陆辞, 陆辞此刻一脸的着急化为了轻松,说话的语气变得急促:“你跑哪去了?害得我与府主找了你好久。” “是我不好。他人呢?”凌潺听陆辞这样说,自知心中有愧。 “估计回府等你消息了。她是谁?”陆辞说话间才注意到凌潺身旁站在一个女子。 “在赌场遇到的。”凌潺淡定的说。 “赌场?你没事去赌场干什么?”陆辞睁大眼睛问道。 凌潺边走边说:“误打误撞就进去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人欺负你?”陆辞听到去赌场,显得有点紧张。 “姑娘可厉害了,把那两人全打趴下了。”那女子此刻心神恢复过来,想到凌潺打人的场景,很是崇拜。 “什么?你还在赌场打架?有没有受伤?”陆辞听到凌潺在赌场还打了架,眼睛瞪得更大。 “我没事。”他们随着人群移动,凌潺简单回答着。 “你不会告诉我,你打架是为了救人吧?”陆辞指了指一旁的女子。 “算是吧。也不全是,登徒子当然得教训一下。”凌潺这话说得狠中带冷。 “女侠,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武功,要惩恶扬善,也要掂掂自己的实力呀,幸好没事。”陆辞对她的做法很是无奈。 “对了,你帮她请一个大夫,我先回府了,不然陆景行该着急了。”三人走了这么久,此刻离陆府已经不远,人她也救了,剩下的事她也不想再多管,就交给陆辞了。 “姑娘要走?我还没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呢!”那女子说道。 “不用了。大夫的事他会帮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凌潺指着陆辞说道。 “请什么大夫,我就能医治。”陆辞的话让凌潺不太相信:“你?” “别小瞧我,普通的病我还是能治的。”陆辞并非信口雌黄,徽州成内最大的医馆便是他们陆府的,里面的段先生可是东洲数一数二的医者,只是甚少露面,一般都由徒弟问诊,陆辞有幸在那学过几年。 “那你就跟着她,帮她母亲治治病吧。”凌潺说道。 “没问题。那你带我去吧。”陆辞对那女子说道。 凌潺将事情交给陆辞后,向回陆府的方向而去。而陆辞向来便是自然熟,刚同那女子没走多远,便开始问起人家的身世来:“姑娘,芳名叫什么?” “我叫紫笛。”紫笛显得有点羞涩。 “那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好了,姑娘叫着生分。” “随公子吧”紫笛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两人本就不熟,何来生分一说,但是陆辞又毕竟与她的救命恩人有关。 “你怎么会在赌场呢?” “我父亲好赌成性,欠下一百两赌银,前不久刚刚去世,那赌场的人要不到银子,就将我抓了去,我母亲已卧病在床多日,今日幸亏遇上姑娘,才救了我。” “哪家赌场?” “就在城中与城南之间的那条街上。” “什么?这下好了,凌潺招惹了万简阁的人。”陆辞脸上多了丝担忧。倒不是怕万简阁,而是担心凌潺。 “你们如何脱身的?”陆辞又问。 “凌姑娘与人打起来之后,惊动了那个什么阁主,之后凌姑娘与那个阁主赌了一把……”陆辞与紫笛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将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当紫笛到家时,凌潺也刚好进了府。她走进陆景行的书房,陆景行此刻正负手站于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的秋景出神,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只留给凌潺一个孤冷静默的侧颜。 凌潺站在门口默默的注视了他良久,终究还是走了进去:“我回来了,对不起,走的时候没告诉你。” “平安回来就好。”陆景行这才转过身。 “你不生我的气吗?”她想她不声不响的就躲开了,害得陆景行他们满街找,无论是谁都会生气的。 “你有你的缘由,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去过问。”陆景行说得很平静。 “我看见了我最不想见的人,当时情况紧急,就躲了起来。”凌潺以前做任何事从不解释,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这次竟然会向陆景行解释。 秋雨凉凉独撑伞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你的匕首哪去了?”陆景行无意间瞥了一眼她的手腕处,脸色一变,那把她从不离手的匕首竟不见了,他很是担心她在外面遇到了意外。 “出了点小状况。”凌潺说道。 “坐下来慢慢说。”陆景行本不想去问她这一个多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不得不问。 “我不小心进了一家赌场,后来赎了一个女子出来,匕首被抵押在那了,准备有银子了再去拿回来。”凌潺说得简洁,她本不想告诉他,但他既然问了,那便不再隐瞒。 “那匕首给了谁?”徽州城内一半的赌场都是万简阁的,一方面谋取钱财,另一方面掩人耳目,收集贩卖各种信息机密,陆景行担心的便是她进入了万简阁的赌场。 “一个叫万一齐的人。”凌潺说道。 “万一齐?”陆景行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认识他?”凌潺问道。 “万简阁阁主。此人城府极深,难以琢磨。”江湖之中,万一齐的大名恐怕没有人不知,一等一的高手,情报网遍布东洲各地,就连朝廷官员的把柄,也难逃他们万简阁之手。只是陆景行并不知他为何会来徽州 。 “原来他就是万简阁的人,陆辞给我说起过万简阁。”凌潺想起那夜陆辞给她说过一些江湖势力。 “我去帮你拿回来。那个女子多少银子赎的?”陆景行见她从未将匕首离过手,知道这对她意义不凡。 “这事是我自己惹下的,我想自己处理,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凌潺说道。 “好吧,你要多少银子就说,算是我借你的。”凌潺这一生,恐怕没有谁比陆景行更了解她的性格,从前没有,多年之后更不会有。 “一百两。”凌潺也不做作,非常干脆的说出了一个数。 “好,我吩咐人去准备。”一百两对于陆景行来说不算什么。 “过几天去赎,这几天我不想再出去了。这匕首是我三哥送我的及笄礼物,我不想失去,但是我也不想再碰上那人。”这次凌潺解释的很清楚明白。 “照你说的做。”陆景行点头说道。他不清楚凌潺与延陵栈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也不会去打听猜测。 在凌潺回来一个时辰后,陆辞也回来了。 凌潺见他进来,就问了句:“怎么样?” “她母亲那是多年的旧疾,再加上长期被人殴打所致,需慢慢调养。”陆辞坐下说道。 “被人殴打?”凌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笛告诉我,她父亲生前嗜酒成性,好赌如命,喝醉了酒或是赌输了便会殴打她们母女。”陆辞说得满脸的愤怒。 “原来是这样。”凌潺听得很平静,世间百态她早已知晓。 “我应该说你是菩萨心肠呢?还是阎罗爷转世呢?”刚刚还愤怒的陆辞,此刻已经变了一张玩弄的笑脸来。 “怎么了?”陆景行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 “紫笛告诉我……”陆辞刚说了几个字,凌潺的一个眼神便让他将嘴里的话吞回了肚子。 “没什么。”陆辞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他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凌潺的眼神他还是立马便会意。 凌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做事的手段已经收敛了很多。“和两个小人打了一架而已。”凌潺说得很是轻松。 “紫笛求我教她习医练武。”陆辞左一个紫笛,右一个紫笛,要知道他们那个世界女子的名讳是相熟之人才可称呼的,弄得凌潺都忍不住要打趣她:“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就与她这样熟了?” “何必在意这些小节。”陆辞满不在乎。 “府主,我想让她去医管做事,顺便可以学学医。”陆辞征求着陆景行的意见。 “人是凌潺救的,你问凌潺。”陆景行说道。 “随你,她要习武,你有空也教教她。”凌潺觉得她既然救了那个紫笛,再多做一点也无妨。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陆辞这个热心肠,对于这种事最是感兴趣。 “没有别的事,我先回院子了。”凌潺也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等等我,我与你一同出去。”凌潺走了几步,陆辞说道,之后起身同她一起出去了。 午后阳光下的秋菊仿佛看得仿佛更加的灿黄耀眼,凌潺走在回廊,空气中都是秋菊的微苦清香,陆辞见离书房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才开口说道:“紫笛给我说了你在赌场发生的全部事情,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 那样厉害。不只紫笛敬佩你,我也挺敬佩你的。那人断了手指也算他活该,不过你哪天也教教我掷骰子如何?” “我不想让陆景行知道这件事情。还有这么无聊的掷骰子,你还是不学的好,我可不想教出一个赌徒来。”凌潺给了他一个白眼。 “那你又为何学这个?”陆辞问道。 “我是迫不得已。”凌潺说后轻轻叹了口气。陆辞本就是玩笑话,没打算真的去学,如今见她这样,只好闭上嘴。 一轮弯月静静的挂于远处的一支树梢之上,九月的夜风带着微凉,凌潺依然与上次一样,坐在山头的青石上,不同的只是这次是她一人。落叶在夜风中飞舞,与树枝做着最后的惜别,它们是那么的不舍,可是却 又无法逃脱自然的生存法则。凌潺望着天上的繁星,也许是因为今夜没有圆月的一轮独秀,因此繁星看得格外的璀璨夺目。偶有一两片枯叶落在她身上、发间,她也毫不理会,此刻她的思绪早已不在这些上面,她莫 名的讽刺一笑:“真是有趣呀!几个月过去了,你还不忘找我,我这颗棋子就如此重要吗?值得你花这么多的精力。” 陆景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听着她的苦笑,看着她的惆怅,她自语的话自然也随风传入了他的耳里。他思虑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几天后的午后,天空落着秋雨,凌潺撑着一把油纸伞出了陆府,身后跟着两个提木箱的下人,而木箱里则装的是不多不少一百两银子。 她再次踏进那家赌场时,里面的人对她格外客气起来,满脸堆笑的将她迎进了那日那间屋子。 推门而入,便见万一齐正儒雅的坐在那饮茶,那张邪魅的脸对凌潺浅浅一笑,如罂粟般可将人卷入深渊。往往邪魅的美才更易使人沉沦,正如那曼陀罗,即使知道它有毒,可是依然想去靠近。 凌潺面色如常的走了过去:“一百两银子在这,镯子可以还我。” 万一齐为凌潺添了杯茶,自顾自的说道:“云候府的小姐,中原国的公主,六皇子未过门的皇子妃。出生便荣宠加身,八岁随长姐去了北越国,十五岁漂泊江湖。我是该叫你离忧公主呢?还是凌姑娘?我在这可 等了你好几天了。” “你们万简阁果真厉害,短短几天便将我的身世查的清清楚楚。”凌潺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但话说得依旧平静。 “我以为你是我要找的人,结果并非如此。”万一齐说道。 “天下还有你找不到的人?”凌潺一笑,朝廷找了她几个月都无消息,而万一齐几天时间便将她调查的那样清楚,要说万一齐找不到一个人,她还真不信。 “当然。”秋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沿,屋内熏烟袅袅,万一齐的语气带着肯定。 “我不希望我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朝廷。”凌潺的眼神如刀一般,盯着万一齐说道。 “放心,你的这些事陆景行不知道,而这也不是我所需要管的。”万一齐将镯子放在案几上。万一齐知道凌潺住在陆府,凌潺也不觉得奇怪。 “那就告辞了。”凌潺将镯子套在手腕,起了身。 “将银子抬回去吧,有事就来这找我。”万一齐的声音在凌潺背后响起。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银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还有,谢谢你的好意。”凌潺说完便出了门。 万一齐从怀里拿出一根五彩羽毛看了良久:“栖羽,你到底在哪呢?我沉储今生定会找到你。”沉储才是他万一齐的真名,只是江湖人都不知道而已。 楼上安静异常,楼下依然嘈杂不堪,明明是同一个赌场,却仿佛是两个世界,凌潺很佩服这的隔音措施,与现代可以一比了。 走出赌场,外面雨雾朦胧一片,凌潺撑起伞走在雨幕中,隐约看见前方雨幕中一个孤冷的身影,撑着一把素色雨伞,对她浅笑。她不知道陆景行到底在那等了她多久,她加快了步伐朝他而去。 “你怎么来了?”雨幕中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视而笑,凌潺的声音在秋雨中显得有些朦胧。 “顺路。”陆景行说出两个字,转身与凌潺并排向前走去。 万一齐透过雕窗看着两人的举动,竟是一笑,笑得毫无恶意。 “要不要去宁言那喝盏茶?”陆景行侧头看着雨中缓步而行的凌潺。 “好呀。”凌潺点了点头,任由风中夹着细雨落入衣裙中。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在风雨中走得惬意潇洒。 人心惶惶命案起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箱银子怎样被凌潺带去赌场,现在就怎样被送回了陆府。 此刻陆景行与凌潺刚刚从宁言那回来,就见大厅多了一个凌潺再熟悉不过的木箱,里面的一百两银子原封不动,凌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不能理解万一齐为何如此。 “这个万一齐,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凌潺站在回廊边缘,手掌接着从顶檐滴落下的雨珠,看着满园被秋雨浇透的**,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人做事向来如此,没有人能猜到他的真实想法。并且他的行踪诡异,这次来徽州城倒是出人意料。”陆景行站在凌潺身旁,看着凌潺那下滑的袖口处裸露在外的狰狞伤疤。 “算了,不去管他了。”凌潺觉得那人与她也没多大关系,也不必费神去想这些。 “他也就难以捉摸了一些,但并非是什么恶人。”陆景行评判一个人的好坏很简单,只要不做一些违背江湖道义的事,那他便不算坏人。 连续几天的秋雨仿佛带去了更多的生机,就连园中的秋菊都渐渐的开始凋谢枯萎。凌潺在山丘丘顶看着陆景行为她演示的那套剑法的第二式,如今有了第一式的基础,这第二式凌潺觉得容易许多。 陆景行教给凌潺的这套剑法是他自己所创,刚柔结合。 “你试试。”陆景行将剑递给了凌潺。 “注意出剑的角度,手臂抬高一点。”陆景行站在一棵树下看着凌潺的每一个动作,还不忘口头指导纠正。 晨光洒遍丘顶,落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吱吱作响,凌潺舞剑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之中,裙摆随着每一个步伐而摇曳多姿,而落叶又随着裙摆的摇曳被惊起,围绕着凌潺的裙角翩飞,这样的画面迷得让人沉醉。不远 处,陆辞正神色匆匆的朝这赶来,“府主,昭质宫宫主被杀。”陆辞有点气喘吁吁,得知消息便向这赶。 陆景行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前晚。”陆辞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以手为扇。 “走吧,先回去再细说。”陆景行说道,晨光照在他略显沉重的脸上。 三人沿着石阶行走匆匆,凌潺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一半,调查了几个月的杀人案,不仅没有一点眉目,反而愈加严重。 “这是水阁主给你的飞鸽书信。”回到书房后,陆辞便将收到的信给了陆景行。 昭质宫虽为小门小派,但是接二连三的命案,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君剑阁阁主水南羌身为江湖第一人,这事自然是要管的,所以这次才会昭众门派去商量对策。 “去备马。”陆景行眉头微皱的匆匆看完信上的内容,然后对陆辞说道。 陆辞平时看着一副,可是遇到正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听完陆景行的吩咐就出去了。 “这次出府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你在府中好好练武。”陆景行转身对凌潺说道。 “路上多加小心。”凌潺不知道该说什么,思虑良久,才对着陆景行向卧房而去准备收拾行囊的背影说出了这几个字。 陆景行转身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会的。” 马从府们前飞驰而去,凌潺默默的看着马背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直到背影在拐角处消失,马蹄声逐渐减小至肉耳不可闻,凌潺这才进了府。 没了陆景行的陆府,凌潺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陆景行虽然走了,但是陆辞并未跟着去,府中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清静。 这陆景行才走了没多久的时间,他就又想着带凌潺出去。 “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不想出去,每次同你出去准没好事。”此刻凌潺正在跟着愉娘学做糕点,一块不规则的团儿在愉娘手里很快就变作了光洁的扁圆形,可是到了凌潺手里它却变得不听话起来,不管凌潺怎样 揉捏,它就是不成型。 “动作慢一点,力度要轻,顺着一个方向。对,就是这样。”愉娘在一旁耐心的教着,两人只顾着手中的糕点团,完全将陆辞当做了空气。 陆辞一脸的郁闷,见两人都不理他,接着说道:“我们又不去别的地方,只是去紫笛家而已,她母亲想要当面感谢你。” “不需要。”凌潺头也不抬,直接回绝了他。 “潺潺不想去,你就不要为难她了。况且府主不在,外面又不太平,你带潺潺出去,太不稳妥了。”愉娘听陆辞在这唠叨了半天,实在是嫌他吵的人耳根子不得清静。 “你无事可做,将灶膛的火给生着,待会蒸糕点用。”凌潺指了指一旁的灶台。 “那是不是我将火生起来,你就随我去?”陆辞依然不放弃。 阳光穿过房门斜撒一地灿黄,照在凌潺的脚旁,凌潺依然拒绝的说道:“不去,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用,她母亲的病还需你去治,你没事多去看看就好了。” 陆辞手中正拿着引火物,听凌潺这样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说,你这人有时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呢?” 这事本就与凌潺无关,那日救紫笛也纯属意外。至于报答,她从不需要。在她眼中世间的事千千万,岂是她管的过来的,管好自己的事就足够了,因此她从不喜欢趟这种做善事的浑水。 “我向来如此。”凌潺说得可是大实话。 “可是我是拍着胸膛答应了紫笛她母亲的,一诺千金,你总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吧,那样我还怎么有脸在江湖混。”陆辞说得一副为难样。不过他说了那么多,也算这句最有用。她知道江湖人最注重信誉,从不做 失信于人的事,否则会让人贻笑大方的。 凌潺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好吧,我去。不过仅此一次,下次你再胡乱承诺别人什么与我有牵扯的事,那我就让你真的成为别人口里的笑话。” “这才对嘛!哎哟!”所谓乐极生悲,陆辞听了凌潺的话,一时竟忘了手中还拿着点燃的引火物。 凌潺闻声侧过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引火物掉在了地上,陆辞正在搓着那根被火苗烫了的手指,样子有点好笑。 “没事吧?”凌潺问了句。 “没事,只是烫了一下。”陆辞摆了摆手。 愉娘没好气的来了句:“你是没事,你看看地上。” 陆辞向脚下看了一眼,引火物不仅没有熄灭,还引燃了地上一些掉落的零散细柴,陆辞立马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舀水去浇,直接上了脚。一阵不断猛踩之后,最终只留下了柴烟一片,这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做 出的趣事,凌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虚惊一场。”陆辞叹了口气。 “照你这样生火,迟早有一天厨房都会被你烧了的。”愉娘看着他刚刚的动作也是一笑,见火熄灭,收住笑容难免要说他一句。 “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这不是灭了吗?”陆辞说得无所谓。 淡淡的柴烟缓缓融入午后秋阳的身体,看得是缥缈又迷茫。凌潺的笑也早已消失,对陆辞说了句:“你先出去吧。火待会我自己生。” 陆辞听后并没有出去,接着在灶膛前捣鼓:“没事,刚刚是一时大意,这次肯定不会了。” 一场戏剧也已看完,可是糕点却还未做完,愉娘和凌潺不再去管陆辞,此刻正忙着手中的糕点。   斜阳下的茅草屋本应是魅力动人的,可是凌潺此刻看到的却并非如此,屋顶上的茅草已破难不堪,秋风 拂过,细碎的茅草便随风而去,飘上枯枝,落入檐下。几扇早已腐朽的窗页在风的抚慰下哐当哐当作响。一扇木门憔悴不已,虚掩着。石板路满是枯叶堆积,踩上去清脆作响。石板路两旁是用枯枝作篱围成的简易菜 园,稀疏的果蔬最终躲不过时令无情的摧残,如今已泛着微黄。三两只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枯树上迎着夕阳哀鸣着,就如同不愿进入黑夜的孩子,苦苦哀求着阳光的滞留。 这里掩不住的是萧瑟,遮不住的是潦倒,凌潺很难想象,繁花似锦的徽州城还会有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 凌潺看了陆辞一眼:“她们就住这?” “对,这一切也怪不得别人,原本好好的家,全被紫笛那嗜赌成性的父亲给毁了,落得如今这样。”陆辞眼里是惋惜与无奈。 他们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木桌,虽然破旧,但却一尘不染,靠墙的柜子放着些残缺不全的日常用具,整间屋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里屋透过陈旧得已变了色的麻布门帘传出,凌潺与陆辞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屋的情景与外屋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一张又冷又硬的木榻而已,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躺在那,脸色苍白中泛着微 黄,两眼深陷,身上盖着满是补丁的薄被。 妇人见陆辞进了屋,极力挣扎着需要坐起来,奈何全身无力,险些从榻上摔下来,陆辞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盒,扶住了她:“大娘,你躺好。” 夜色蒙蒙林中寻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公子,快请坐。”妇人无力的说着。 “紫笛呢?”陆辞平时这个时辰来,紫笛都在家,今日不在,陆辞有点好奇。 “她去林中寻野果了,应该快要回来了,陆公子稍等片刻。”妇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喘息,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大娘,这位便是救了紫笛的凌潺姑娘。”陆辞指着站在他侧后方的凌潺对妇人说道。 妇人听后激动不已,拼命的想要挣扎着起身,陆辞拦都拦不住,只得由着搀扶她坐了起来:“凌姑娘,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凌潺没有去阻止她的一拜,凌潺觉得,对于这种事,也许只有让她拜了,她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况且凌潺觉得受她的拜也并无不妥,这又不是她的长辈,何必假惺惺的去阻止,还显得做作。 陆辞扶着妇人重新躺下后凌潺才开口:“我救她只是举手之劳,你这一拜我也受了,这件事以后就忘了吧,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不要多想。” “大娘,来,尝尝这糕点,这可是凌姑娘亲手做的。”陆辞将一块糕点递到妇人面前,她无力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然后咬了一口。 “凌姑娘不仅人善良,手还这样巧。”妇人将手里的糕点吃完,还不忘夸赞着凌潺。凌潺觉得这句话很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善良。 “你喜欢就多吃点,明天我让陆辞再拿些来。”凌潺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就只能让她多吃点糕点,之后三人就相对无言,干坐着。 本就昏暗的屋子,如今外面的夕阳一点点淡去,屋内便更增几分黯淡,人影都已模糊。陆辞准备将柜子上的油灯拿来点上,拿过来时才发现有灯芯无灯油:“明天我给你们带点灯油来,天黑了不点灯,这哪行。”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眼看天已快黑,紫笛平常都是这个时辰回来吗?”陆辞与凌潺已在这等了半个多时辰,却还不见紫笛回来,凌潺就问了一下。 妇人一脸担忧的说道:“平日里应该早就回来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要不我去树林看看。”陆辞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妙。 “树林那么大,我们两人分头去找吧。”凌潺知道如今时辰不早,她不想在外面逗留太久,想早点回府,想着同陆辞一起去找,也可节省很多时间。 “大娘,你不要担心,我们去树林找找。”陆辞说完后两人便出去了。 树林中昏沉朦胧,枯枝烂叶随处都是,没了叶子的树木仿佛鬼魅般彳亍在那。凌潺小心翼翼的跟着一边走一边叫喊的陆辞向林子深处走去,行至一半时对陆辞说道:“我们分开找,你去那边,我走这边。一个时 辰后在这会合。” 陆辞不太放心凌潺与他分开,说道:“天色昏暗,我不放心你一人,还是一起走。” “我会小心的,如今是找人要紧。”凌潺现在只想尽快找到人。 陆辞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同意了:“好吧,照你说的,不过你得注意安全。” 夜幕如约而至,连最后一丝白昼都不曾放过,残忍的将它吞噬。凌潺与陆辞分开后继续向前走,偶尔也会叫喊一两声紫笛的名字,可是得到的回应除了高枝之上猫头鹰的哀鸣外,便是地上的虫鸣。 愉娘见两人出去那么久迟迟未归,心中开始担心起凌潺,将这件事告诉了陆伯,此刻陆府的人正四处在街上寻找。 不知不觉中凌潺也不知走了多久,东方的月亮已逐渐升起,月光撒落林间,地上的枯叶反射出淡淡的银光,给了凌潺一丝丝光明。凌潺依然叫着紫笛的名字,这次回应她的终于不再是鸟叫声,而是弱弱的哭泣声。凌潺顺着哭泣声的方向走去,最终发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篮。 月光下的紫笛看得有点模糊,此时的她一只手按着脚,望着自己的前方,眼里充满了恐惧,凌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一条蛇正对着她吐着蛇信,一副示威的样子。紫笛看见了不远处凌潺朦胧的身影,带着哭腔说道:“姑娘不要过来,这有蛇。” “你脚怎么了?被蛇咬了?”凌潺并未听她的话,蹑手蹑脚的向蛇后方走去。匕首脱离手腕,朝着蛇身迅速飞去,眨眼间,刀身已刺入七寸,蛇一吃痛,本想逃走,奈何刀尖已嵌入泥土,没了它逃走的可能,只得在地上扭曲挣扎,红色的血液沿着身体的摆动沾染在地,形成半个不规则的血圆来。这样的画面看得紫笛已忘了哭泣,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显然受了惊。 凌潺也不急着去管地上的匕首,径直走到紫笛面前蹬下:“感觉怎么样?” 紫笛被这句话拉回了思绪,看着面前的凌潺又哭了起来,哽咽的说道:“只是扭伤了。” 凌潺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只要不是被蛇咬了就好。“怎么会扭伤脚?”凌潺问道。 紫笛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这棵树的树冠:“我本是在这树上摘野果,结果树枝踩断了,从上面摔了下来,扭到了脚。动弹不得,后来又遇到了这条蛇。” “好了,没事了,不要哭了。”凌潺安抚道。 “姑娘为何会来这里?”紫笛疑惑的问。 “我与陆辞去你家找你,见你迟迟未归,担心你出事,就来林中看看。”地上那条蛇此刻已渐渐不再挣扎,凌潺正准备伸手去匕首,却被紫笛拦住了:“这蛇有毒,被咬一口便会毒发身亡的。” 凌潺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后对她笑了笑:“没事,蛇已死,不会有危险的。”凌潺以前在原始森林中遇到的蛇可比这毒百倍。 “我们走吧。回去让陆辞给你治伤。”凌潺将拔起的匕首用地上的枯叶擦了擦,戴在手腕后一手扶起了紫笛,一手拿起了紫笛身旁的竹篮。 “姑娘今日又救了我一命,你的大恩我都不知如何来还了。”紫笛的语气很激动。 “我做事从来都是照着心中所想去做,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还有以后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凌潺扶着她。由于她的一只脚扭伤,无法用力,走得很是不稳,凌潺扶着相当吃力。 “不知姑娘今年芳龄?”紫笛觉得直接叫凌潺名字不妥。 “十五。”凌潺差一点说成了二十五,到嘴的话立马改作了十五。 “我今年十四,不如以后我就叫姑娘一声姐姐吧。”紫笛的心情平静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随你。”凌潺淡淡的说。其实紫笛那日便看出了凌潺的性子冷淡,因此对于凌潺淡漠的话语并不在意。 林中的夜风带着微冷,两人本就穿的单薄,如今被它这么一抚弄,两人都打了个颤。她们不再耽误,借着月光沿着刚刚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你坐下休息一下吧,等等陆辞。”走了那么久,凌潺带着紫笛回到了她与陆辞分开的地方,搀着紫笛坐在了一棵裸露于地面的树根处。 一个时辰大约已过,陆辞找人的心虽然急切,但他并未忘记与凌潺的约定,此时正沿原路往回走。 “你还真厉害,人就这样被你给找着了。”陆辞远远的便看见夜色朦胧中树下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影,不禁佩服起凌潺来。 “走吧,快点回去,紫笛脚受伤了。”凌潺对着已走近的陆辞说道。 “受伤了?怎么回事?”陆辞听到受伤二字,语气中多了分担心。 “我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了。”紫笛心有余悸的说。 凌潺提起竹篮:“回去再说吧。你来背紫笛。” 陆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背?” “我自己走就行。”紫笛也觉得让陆辞背她不妥,勉强站起来迈开步子又险些摔倒,凌潺赶紧扶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虑这些繁文缛节。” “那好吧。”陆辞背着紫笛走在前面,凌潺提着竹篮在后面跟着,昏暗中的几抹身影最终走出了树林。 由于油灯没了灯油,处理起脚伤就更加的困难,陆辞只能借助屋外的月光进行简单检查处理:“伤了经脉,估计得修养半个月了。” 紫笛听后睁着眼睛看着陆辞:“什么,有没有办法快点好起来,我还得照顾我母亲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以后每天过来帮你。”陆辞知道紫笛如今伤了脚,没办法照顾她母亲。 “走,我扶你进去休息,这么晚了,你母亲也怪担心的。”凌潺扶着紫笛进了屋。 妇人躺在黑暗中断断续续的轻咳着,听见外屋传来了脚步声,一时激动不已:“紫笛,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母亲。”紫笛此刻也是激动万分,就在她看到那条毒蛇时,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她母亲了,结果凌潺再一次救了她。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凌潺将她安置在床边坐下,通过窗户照进的点点月光,摸索着将桌子上的糕点盒递给了她。 陆辞站在外屋等着凌潺,凌潺对紫笛交代了一句:“吃完早点休息吧,好好陪陪你母亲,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仇恨深深刻心头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明明是宵禁之夜,陆府此刻却灯火通明,愉娘在府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月影朦胧下街的尽头。本就生有皱纹的额头此刻只因眉头紧皱,硬生生的又多出来一半细小的沟壑。其他的人早已提着纱灯满街的寻 找,可却仍了无踪迹。 凌潺远远的便看见愉娘独自一人在府门外,她加快了脚步,这么晚没回去,她知道愉娘一定急坏了。 “愉娘,我们回来了。”愉娘闻声转过身去,看见凌潺匆匆而来的身影,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半分。 “潺潺,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现在才回来?”愉娘的声音很急切。 “走吧愉娘,进去再说。”凌潺一想到此时已过人定,愉娘却一直站在这等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让你不要带潺潺出去,就是不听,幸亏潺潺没事,不然等府主回来,看你怎么交代。”愉娘走个路还不忘将陆辞给训斥一番。 而陆辞倒是脸皮厚的如同九层高台,说道:“又没出什么事,你们这样着急做什么?这叫瞎着急。” 陆辞正轻松的说着,眨眼间就见陆伯出现在他面前,脸色黑的好似木炭,怒目瞪着陆辞,好像下一刻就可将他给吃了。陆辞再也轻松不起来了,讪讪的叫了声:“爹,你还没睡呢!” “我以为你不知道回来了呢?回房去,待会我再来找你算账。”陆伯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声音冷的就如同寒冬里一阵风刮过。 “凌姑娘,没事就好,早点回房休息吧。”陆伯对凌潺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陆伯,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整府的人足足找了他们两个时辰,换算过来便是四个小时,凌潺很是过意不去。 “这不能怪你,陆辞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一天不生出点事端,他浑身不自在。”陆伯说着,还不忘瞪了一眼陆辞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我先回房了。” 凌潺转身同愉娘一起向庭院而去,到庭院时就已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愉娘。 “愉娘,辛苦你了,早点回房休息吧。”如今确实不早了,再过不久便到鸡鸣了,凌潺不再多留愉娘。 没有人去责怪凌潺,但并不代表陆辞也无人责怪。此刻陆辞正在房里接受陆伯的训斥。 “你看你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整日不务正业。你要去外面疯闹,我懒得管,可是你却偏偏要将凌姑娘带出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向府主交代。还有我说过多少次,让你与凌姑娘保持距离,就是 不听。”陆伯说得吹胡子瞪眼外加苦口婆心。 陆辞跪在那听着,良久后弱弱的说了句:“我从不在意这些小节。” 陆伯一听更来气:“她将来也许会成为陆府的主母,你这样合适吗?府主二十多年来可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上过心,傻子都看得出来。” 陆辞翘着一张嘴:“那又怎样。” “一个女孩子最看重的便是名节,你无所谓,可是别人在意。我可是听愉娘说,这次又是你死缠乱打将凌姑娘带出去的。”陆伯觉得陆辞这是顽固不化,叹着气摇了摇头。 半晚上的折腾总算是告一段落,陆府也恢复了平静。 陆伯说的话,陆辞向来是当耳旁风,只是这次之后就没有再缠着凌潺与他一起出去,每天独自一人去照顾一下紫笛与她母亲,就连屋上杂乱的茅草也已被他给重休整了一番。经过十几天的修养,紫笛脚上的伤也 已好了大半,随意行走是完全可以的,但她母亲的病依然不见起色。陆辞知道她母亲已无力回天,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只是他又怕告诉了紫笛真相,紫笛会承受不住,思来想去就没有告诉她。 没了陆辞在眼前晃悠,凌潺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每日清晨迎着朝阳练剑,午后伴着秋风练功,晚上看着明月吹笛。时间一晃,二十几天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时间也算没有白白浪费,她如今已到达《寒魄心经 》第二层,剑法第二式已有所精益。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样的夜是越发寒冷了。 凌潺依旧喜欢坐于丘顶的青石上,望着东方升起的月,任由凉风吹拂。略带愁思的笛声由近及远的随风而去,飘进远处黑衣女子的耳里。凌潺不知道的是,这二十多晚的笛声,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独享。那棵树上 的黑衣女子,与凌潺同样喜欢沉寂于黑夜之中,不同的只是她的内心装满了仇恨,而凌潺的内心装的却是对世态看清后产生的不屑。 笛声未停,愉娘手持着一盏纱灯,走到了凌潺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凌潺身上:“夜凉,小心感染风寒。” “谢谢你,愉娘,以后就不要这么晚上来了,山路难走。”凌潺放下笛子,转过身,对愉娘说话的声音变柔了几分。这几个月来,愉娘对她的细心照顾是她在现代时从未体会到的,在现代未得到而想得到的东西 ,如今如愿以偿,可她依旧无法撕开心中那到网,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撕开。 黑衣女子轻轻一跃,便离开了枯树,向凌潺这飞了过来,而凌潺此刻却毫无察觉,正扶着愉娘准备下山。 一抹黑影出现在凌潺身前,凌潺与愉娘皆是一惊。待凌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那女子抓着臂膀掠向空中,朝远方而去,速度之快,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便结束了。 愉娘不会武功,眼睁睁的看着凌潺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手里的纱灯掉在了地上,灯油溢出,整个纱灯燃烧起来。愉娘此刻没有心思去管地上的残局,匆匆沿着石梯而去。 凌潺挣扎了一下,但是她看清抓她的人是一名女子后,反倒安静了。二十多岁的样子,清冷消瘦的侧颜透着杀气,眸子比凌潺刚到侯府时还要冷三分。 “你抓我做什么?”凌潺对于这样的事从来都是镇定自若,话问的很平静。然而回答她的却是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 最终凌潺被那女子带入了一个山洞中,洞内随着油灯被点燃而明亮起来,最里侧放着一张石制床榻,上面悬挂着深色床帐,床榻旁一些基本用具一应俱全,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女子将被她了 穴的凌潺带到石桌前坐下,凌潺这才看清女子那双冰冷的眸子。 再次问道:“我们以前有过节?” 女子将一杯水放在了凌潺面前:“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凌潺觉得她的话着实荒谬,嘴角浮起一抹笑,语气傲慢冰冷:“仇人?谁?我怎么不记得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仇人?” “左丘继。”女子将这三个字说得很慢,眼睛充满着狠戾。 “他?堂堂中原国丞相。我在徽州,而他远在君都,我与他能有多大仇?”凌潺觉得很可笑。 “你母族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的性命全死于他手,这样的仇,你难道不想报吗?”凌潺越听越觉得离谱。 “你认错人了吧。”凌潺虽身子不能动弹,可丝毫不影响她说话。凌潺想就算她是钟离湲,那她母亲不也活着好好地,日子过得也是相当舒坦,在侯府时她倒没见过何氏悲愁过。 “认错人?你只是想逃避而已。”女子静静的看着凌潺。 “我有何好逃避的?笑话。”凌潺的笑意更深。 “其他的先不说,那你可知是谁绑架了你?”女子知道凌潺对于母族之仇是不会相信的,于是说出了凌潺感兴趣的。 “你真知道我是谁?你不会想告诉我绑架我的人是左丘继吧?”凌潺的脸色变了不少。 “算是,但主谋却是左丘蝉。因为你挡了他们左丘家的路。但是他们又不想让你这么便宜就死了,将你送去倭国受尽**,这才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那女子知道的那么多,凌潺脸上多了丝惊讶。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做三件事。” “哪三件?” “杀人,找你,调查绑架你的幕后主谋。”杀人这种事从女子口中说出却变得好像平常事一般。 “这些江湖命案都是你做的?”凌潺未曾想到,一个女子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不知心中到底装了多少仇恨。 “不全是,我只杀了该杀的人,其他的与我无关。” “那怎样的人是该杀的?” 灯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暖意:“仇人便是该杀,如今只剩三人,我杀的这些仇人,同样也是你的仇人。” 她杀的都是江湖人,凌潺却初来江湖,凌潺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女子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叫什么?”凌潺问道。 “封白悦。” “你该说的也说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吗?”凌潺可不想卷入江湖恩怨之中去。 “你要回陆府也可以,不过得将寒魄心经练成。”封白悦提出了条件。 仇恨深深刻心头(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你还真是厉害。”她练《寒魄心经》的事只有陆景行与陆辞知道,凌潺没想到她会知道。 “除了《寒魄心经》,还有这套剑法。”封白悦起身从石缝里拿出一张兽皮来铺在石桌上,凌潺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绘着密密麻麻的每一个剑法招式。 “你自己为何不练?”这套剑法如此精妙,封白悦却要让她练,她很不解。 “这剑法本就属于你。等你学会了这些,到时你想去哪,我绝不阻拦。不过前提是与我一起除掉左丘家族,杀左丘继一人不难,我要的是他全府人的性命。这一点必须我们联手。”封白悦一提到左丘继,就有一 种将他碎尸万段的感觉。 “我如果不练呢?”这些恩怨与她何关,她想就算左丘蝉陷害了她,那也是两人的事,而且还是因延陵栈而起。她认为如今她也算因祸得福,不用成为延陵栈的棋子,因此对左丘蝉并无怨恨。 “这里四处悬崖,不学会这些武功,你就得在这待一辈子。”封白悦解开了她的穴道。 “我希望你说话算数。”凌潺拿起了桌上的兽皮图。 “当然,等你练成了这些,别说是我,陆景行怕都不是你的对手。”封白悦说完后就出去了。 凌潺虽然觉得封白悦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是学武功她却毫不含糊。 自那夜之后,她便开始练习兽皮图上的剑法,只希望可以早点离开这。 而陆府自从那晚之后,全府上下满徽州城的找她,远在东洹国的陆景行得知此事,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可是找了好几天却依旧毫无所获。愉娘能给出的线索寥寥无几,那夜封白悦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如老鹰捉 小鸡般将凌潺给抓走,愉娘只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陆景行在满徽州城找凌潺的同时,延陵栈也未闲着,带着手下朝姑苏而去,而万简阁恰好就在姑苏,如今隶属南涴国。 延陵栈带着两箱金子踏入了万简阁,几个月的寻找,却无一点凌潺的踪迹。如今只能来这江湖传闻无所不知的万简阁,希望有所收获。 “哟,这是什么风,将中原国堂堂六皇子吹到了我这,真是蓬荜生辉呀。”万一齐依旧是一脸的邪魅,话说得阴阳怪气。 延陵栈不喜这样的人,但毕竟有求于人,因此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很恭敬的行了一礼:“听闻贵阁无所不知,我是来买消息的,还希望万阁主能够将知道的都告诉在下。” “那六皇子想知道些什么?”万一齐明知故问。 “离忧公主的下落。”凌潺失踪,虽在到处找她,可是其他人并不知找的是何人。 万一齐一副很惊讶的神情:“怎么?离忧公主失踪了?我们万简阁也并非通晓天下事。六皇子还是带着东西回去吧。” “你真的不知?”延陵栈半信半疑。 “我做的便是这个买卖,谁会与财物过不去呢?”万一齐表现出一脸的无奈。 延陵栈听后也不想在这多浪费时间,命手下抬着金子走了。万一齐看着延陵栈离开的背影,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深秋时节,树叶该落的已落,悬崖上的日子枯燥乏味,四处一片萧瑟之景。凌潺终日与秋风为伴,与枯树为友。 东边的天已泛起红晕,晨阳虽还未升起,但是它的光辉就算是高山,也难以遮挡。深秋的风总是带着寒意,山洞前一抹舞剑的身影孤独却不寂寞,不知这套剑法是为她而生,还是她为这套剑法而生,练起来得心 应手,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已可将招式收放自如。封白悦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一双眸子比这一拂而过的风还要寒,凌潺每日看着那样的眸子,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因为那样的眸子她以前只在镜子里见过。 晨阳最终还是带着万丈霞光露出了它的脸来,照在凌潺的身上微暖。可是如此温暖的朝霞,却无法驱散封白悦那满眼的寒光。 “今天就练到这吧。进展不错。”从天空露出鱼肚白到此刻日照高挂,凌潺未曾停歇,封白悦这时给她端了杯水来。 “这套剑法一般人需要多久可练成?”凌潺看着这个站在阳光下的女子,仿佛她与女子之间放着一面镜子,折射出两人相互的影子。 “我不知道,百年无人练过。”封白悦知道凌潺在想些什么,她也知道凌潺对她说的这些根本不相信,但她却别无选择,要灭左丘家,就必须要将凌潺给卷进了,她不想,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你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能精进,那岂不是要被你困在这一辈子?”凌潺缓步迈向崖边,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被风吹起的衣袂贴着身子翩飞。说话的语气似乎在询问,又仿佛在自己做着陈述。 封白悦见凌潺一步一步向崖边走去,并没有上前阻拦,开口说道:“我倒见你练得挺好的,估计不出两月就可练成,只是这《寒魄心经》你如今才突破第二层不久,估计你得在这待上一两年。” “罢了,反正习武便是我的目的,对于我来说,在哪待着不都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我本就是多余之人,何必在意这些。”风中,凌潺的声音落寞又讽刺。 封白悦看着她清瘦孤冷的背影,眸子里的冷又多了一分,心中的恨如泉水般涌来,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要记住,你从来不是多余的人。” “你是不会明白的,就如同我不能明白你心中的恨。”凌潺说得很平静,衣裙依然在风中飘摇。 “如果不是左丘继那狗贼,我们又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仇恨深种心中十几年的封白悦,活着的唯一信念便是手刃所有参与那次阴谋的人,从易到难,左丘继将是她想要杀的最后一人。 而凌潺却觉得越发的荒唐,来到这之后,什么样的事都被她遇上了,如今还卷入了莫名的恩怨纠葛之中,她确信是封白悦弄错了:“被绑架的事,我还得感谢他呢,这样我就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了。” “原来你还知道你将成为别人的棋子,就算没有他们的设计,我也会带你走的。只是你的灭族之仇不是你想逃避,就可以逃避的。”封白悦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很决绝。 凌潺转身向山洞走去,轻飘飘的说了句:“随你怎么想。” 其实凌潺一直很好奇,封白悦与左丘继以及这些江湖人到底有什么仇,但是她却是一个不喜多问的人。 封白悦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她觉得凌潺的心似乎是空的,空得连仇恨都无法留下痕迹,而她最起码心中还有仇恨,这足以支撑她活下去。 凌潺回了山洞,这次倒换成了封白悦行至崖边驻足远眺,空旷的视野下是无尽的秋景,连绵起伏的山脉,奔流不息的河水,但是这一切又与她有何相关呢? 肥硕的山鸡被无情的置于山洞前的篝火上煎烤,夹着山鸡那焦香的夜风总是对烈焰青睐有加,仿佛不去追一追它,浑身不自在,而烈焰只能倾斜着身子来躲避。 凌潺与封白悦并排坐在洞口,焰火照亮了两张冰冷的脸,同样也映入了一双淡漠,一双冰冷的眸子。这是一种令焰火感到畏惧的淡漠与冰冷,焰火虽烈,但它却终究难逃被这淡漠与冰冷所淹没的结局。 “洞若观火。”凌潺勾了勾嘴角,一语双关。 “什么?”封白悦没听懂凌潺在说什么。 凌潺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们这像不像洞若观火。坐在洞中,看着火焰。”凌潺虽知道这个成语的原意并非如此,但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却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这样用这个词。”封白悦语气平淡。 “那你可曾将事物洞察的如同看这火焰一样清楚?”凌潺又是一句似陈述似询问的话。 “你是又想说我找错了人。”封白悦明白了凌潺话里的意思,但是在凌潺还未练成《寒魄心经》之前,她是不会放凌潺离开这的。 凌潺看着眼前的篝火,未曾否认封白悦说的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直到良久之后,山鸡熟透。 “给你。”封白悦将一半考得外焦里嫩的山鸡带着木棍递给了凌潺。 凌潺抬手去接,夜风拂过,拂起了凌潺的衣袖,露出了手臂处那纵横交错的疤痕。封白悦从未注意过这些,如果不是这风,她很难看到凌潺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痕迹。 封白悦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凌潺:“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凌潺接过山鸡,淡淡的说道:“自己划的。” “为什么?”封白悦很难想象。 “你好像很在意我的事?”凌潺露出一抹好奇的浅笑来。 “我只是问你为何要将手臂划得这般模样。”封白悦看着凌潺好奇又玩味的浅笑,侧过头去,她知道凌潺依旧不相信她。 凌潺收起了那抹笑:“那日我被人下了催情散。” 封白悦听完凌潺的话,瞬间就明白了,语气一变:“是谁?” 凌潺嘴里慢慢嚼着山鸡,良久说出一句:“这已不重要。” 仇恨深深刻心头(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那是竹节挤满热空气而爆裂的结果。凌潺看着因竹子炸裂而波动的火苗,自语道:“将竹子当柴火烧,显然有点不合适。” 封白悦知道凌潺说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去接凌潺的话,她相信凌潺终有一天会去接受她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仇怨。 火焰逐渐减弱,弱得如同一个奄奄一息的垂暮之人,四周因火而亮,因火而熄。封白悦侧头看了一眼凌潺,见她此刻正望着漫天的繁星,若有所思。她不知凌潺的性情为何会如此的沉郁淡漠,那是她那个年纪不 应有的,她不禁问了句:“这十五年,钟离家族的人是不是时常欺负你?” 凌潺听到这话显得有点惊讶,用略带疑惑的神情看了她一眼:“为何这样问?” “因为你的淡漠。”封白悦说道。 凌潺觉得可笑“你不也一样。我只有你的千分之一。” “我们不一样,我从五岁时便知我的仇人是谁,为了报仇,我可以使自己变成冷酷无情之人。而你却不同,最起码在你没遇见我时,你根本就不知这些仇怨。如果不是因为在侯府过得不好,又怎会这样。”凌潺 听着封白悦的话,突然觉得活在仇恨当中的人应该才是最悲哀的。 凌潺纠正了封白悦的话:“我这性子是从小形成的,而你却是因仇恨而起。况且八岁的钟离湲便去了北越国。” “这么说你一直生活在北越国?”此刻篝火已熄灭,只余下缕缕青烟随风消散,封白悦的话在黑夜中回荡。 “这件事你不知道,我还真觉得新鲜。”凌潺觉得封白悦都可查出绑架她的人,却不知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未免有点不真实。 “我五岁时被师父所救,后来随她去了西域。我刚从西域回来,就得知你与延陵栈的婚事,我准备去云侯府告诉你这些真相,结果就听说你已失踪。”封白悦解释了一番。 “我估测了一下,你的仇恨也应有二十多年了吧?”从时间来看,凌潺就觉得荒唐,这怎么就与她扯上关系了,那时的钟离湲还未出生。 夜已深,天已凉,封白悦起身,淡淡的说了句:“早点休息吧。” 凌潺未理会她进去的身影,依然望着那璀璨耀眼的繁星,拿出笛子吹了起来,无意中脑海中竟浮现出陆景行来,她不知陆景行还有没有在找她。 几日后,在暮色沉沉中,封白悦手持长剑向洞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凌潺见她一身紧身黑衣,知她定是又去杀人。凌潺想要阻拦,但是却又发现自己没那资格,这是封白悦自己的恩怨,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封白悦停下了脚步:“你一人在这小心些,我三日后回来。” 不等凌潺再说什么,她已到崖边,借助一根叶子落尽的粗藤,身子轻盈如飞燕般掠向崖底,之后乘马离去。 凌潺站在崖边看着崖底驰向远方如蚂蚁般大小的骏马,最终身影消失在暮色迷蒙中。 封白悦走了,走得寂寥匆匆,留给凌潺的只是一片凄清,连那把剑都未曾留下。而凌潺却不在意,也许无剑不一定不可练剑,一根枯树枝同样可作为凌潺的一把剑,它同样也可要人性命。 灿烂星光下的奢华府邸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大大小小的房间错综复杂,灯光闪闪。檐下纱灯将彻夜不熄,只为等待黎明的到来。夜风带着冷意拂动地上的落叶,相互摩擦间沙沙作响。 封白悦伏在屋顶等待着,等待夜深人静,等待所有人的安歇。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复仇者,是否沉得住气是关键,不过显然封白悦已完全做到。 府门前更夫敲着梆子走过,两声清脆的梆响是是给封白悦最好的提醒,此刻已到二更天,离她动手的时间越来越近。 房内的油灯在逐渐熄灭,寂静已开始降临。最终,当只剩下一两个房间灯光依旧时,封白悦不再等待。矫捷的身子如同生有双翼一般,在房顶上无声的来去自如。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封白悦早在一个月前就清楚了这座府邸的结构,此刻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主屋所在的位置。 屋内点着三两盏油灯,淡黄微弱的光芒平缓而又充满暖意。暖帐微弱晃动,此刻里面正在上演一场活春宫。封白悦揭开瓦片,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年轻女子娇喘的声音传入封白悦的耳朵里,直叫她恶心。 封白悦阴冷一笑,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句:“老东西,今晚我便让你去地府风流。” 封白悦跃下屋檐,月光照在冰冷的剑上折射出瘆人的银光。 封白悦手持长剑,破窗而入,巨大的动静使得暖帐内顿时静的如同根本无人一般。封白悦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眼里是无法形容的狠厉,寒得刺骨,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此刻表现出的封白悦才是最可的 。 帐内的人此刻早已反应过来,封白悦还未靠近,一掌内力便已从帐内击出。封白悦反应敏锐,瞬间避开,只是可惜了那些已破碎的名贵家具和玉器摆设。相较于命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在危急存亡的关头, 没人会去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封白悦继续向前走,而此刻帐内的人已穿上了衣服,瞬间从帐内飞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赤手与封白悦打了起来。一时间帷幕翩飞,案几书简四起。帐内的女子吓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 抖,眼里是无尽的恐惧。而帐外剑光飞闪,碰撞声不断。动静之大,门外已响起一群人的脚步声,封白悦知道再不能耽误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她一个转身,躲过了男子一掌,反刺一剑,身后瞬间没了动静,那一剑又狠又准又绝,正中男子咽喉。 封白悦转身冷冷的看了一眼已没了气息的人,那双睁着很大的眼睛充满着恐惧,惊讶与不甘。封白悦对于这样的眼睛见得多了,嫌恶的抽出了那还在咽喉的剑。鲜血瞬间四溅,溅在地上,溅在墙壁间,同时也溅 在了封白悦的脸上。帐内的女子彻底傻眼,吓得已忘记该如何尖叫。 屋外的人破门,瞬间涌了进来,封白悦懂得寡不敌众这个道理,以最快的速度冲破了重围,跃上屋顶出府而去。 由于一心想着要逃,肩上被人砍了一刀都未察觉,人往往都是如此。血迹随着封白悦走的路线留下的痕迹,她不知的是,那些人正在寻着地上的血迹一追到了客栈,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三日的时间不长不短,一朝一暮间便已过去。凌潺坐在崖边,双腿空悬,微眯着双眼遥视着天边那光彩渐变的朝霞,红的似火,淡如星光。 凌潺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看了多久,直到霞光消失,直到她的双眸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一切都变得金灿灿的模糊,这才闭了眼。不知是她贪念着绚丽光辉,还是光辉不愿从她眼里离去,即使她闭上了眼,眼前佛 依然泛着弧形迷蒙光芒,明亮一片。 最终,眼前的光芒还是消散了,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能留住的怕是也只有黯淡。凌潺缓缓睁开眼,朝远处俯视过去。四天前离开的身影最终在小径的尽头出现了,同样疾驰的骏马,同样如蚂蚁般大小的人儿, 遥远的听不见马蹄轻健的步伐声。 马停在了该停的地方,封白悦几乎是滚下了马,强撑着长剑咬牙站了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攀着藤脉掠上了百米高崖,脚尖着地的那一刻彻底倒了下去,面色苍白的如同十一月的霜,仿佛额上的汗珠都可被它所冻 结。血液顺着手臂就如同檐上的雨滴一滴一滴浸入泥里。衣袖湿了大半,那是血液侵染的结果,可是却看不出一点红。 凌潺看到这一幕,立马站起走来,将地上已无半分力气的封白悦扶了起来,带着她进了山洞。血滴从崖边一路蔓延到床边。伤口极难处理,多处被剑所伤,还有一处掌印,其掌霸道至极。江湖人金创药从不缺少 ,瓶瓶罐罐的山洞都有,凌潺虽镇定自若的将那些伤口都已止血处理妥当,可是那一掌所造成的内伤凌潺却无能为力。 封白悦并未晕过去,反而清醒的很,一抹冰冷的笑挂在苍白的脸上,有气无力的对一旁的凌潺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还剩两个仇人了,待我将第二个该死的人杀了,你武功学成那日,我就带你回君都。” 凌潺没有答她的话,凌潺现在严重觉得封白悦心理有问题。如果在现代遇到封白悦那样的人,凌潺定会将她送去精神病院,要说她们有那么多相同的仇人,凌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荒诞又可笑。 封白悦见凌潺不说话,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君都,放心,等左丘家族一灭,我带你去西域,在那里延陵栈找不到你的。” 凌潺不想听她再说下去,直接走了出去,伤口已处理好,凌潺觉得这个疯子死不了就行。 仇恨深深刻心头(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晚上凌潺同样在洞前生了一堆火,用来驱寒。封白悦静静的躺在床上,如今已睡去,但睡得并不安稳,眼珠一直在眼眶打转,眉头紧皱,额头滚烫,汗珠就如冷凝后的蒸汽不断溢出,这显然是进入了梦魇。凌潺能做的,也只能帮她擦擦汗。 大约到人定时分,封白悦总算不再梦魇,凌潺伏在石桌上睡去,只有洞前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静静的守着她。 一切显得特别静谧,但也是因为这种静谧让浅眠的凌潺发现了洞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听这声音,还不止一人。凌潺立刻提起了精神,拿起身旁的长剑,轻步走至床边,叫醒了好不容易睡去的封白悦,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封白悦立马会意,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 封白悦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就连剑也很难拿稳。此刻凌潺已将剑拔出,她虽然知道她那三脚猫的功法顶不了什么用,但也比坐以待毙强。她扶着封白悦贴着石壁移向洞口,这样可以更快的逃出去,在这山洞中只有等死的份。 脚步声近在咫尺,凌潺一手扶封白悦,一手紧握剑柄。该来的总会来,一群最终还是如饿狼般闯了进来,纷纷向床边望去,发现并无一人,转过身时便见凌潺与封白悦已出洞口,一群人立马围了过去。 刀剑撞击中,凌潺有点难以招架,力不从心。原本静谧到只有风声的夜,如今除了打斗声,再也听不见风声。 封白悦银牙紧咬,空手相搏,已被凌潺处理好的伤口此刻因用力再次溢出鲜红的血液来,缓缓浸染着衣袖。洞前的那堆篝火此刻早已被打散,火星踢得四处飞窜,柴烟四起。 凌潺匆忙应对,整个场面不容乐观。招式速变,剑气波动,就连这风中仿佛都带着丝紧张的气氛。 纯洁的月光下是一场残忍的厮杀,六七个人围攻着两个女子,凌潺肩上已挨了两刀,她仍在拼命反击,已有两个小喽啰死在了她的剑下。从此刻起,凌潺的手上彻底染上了鲜血,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洗去的痕迹。这次与木屋那次杀人不同,凌潺觉得上次那对她起了色心的人该死,而这次却是无辜被卷入,杀了与她无冤无仇的人。 封白悦此刻已体力不支,皎洁的月光照在她本就苍白的脸上,如鬼魅般可怕。而那几人却步步紧逼,凌潺与封白悦最终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身后便是悬崖。 被逼无赖之下,凌潺抓着封白悦那未受伤的胳膊一跃而下,借助藤蔓最终脱离了几人的魔爪。凌潺自己都不曾想到,在这紧急关头,她竟莫名的学会如何使用轻功。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此刻的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当她们落地后,却发现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又是七八个人围攻而来,虽还未动手,但凌潺已察觉到这几人的实力远胜刚刚。从兵器衣着来看,在悬崖上交手的只不过是下面的人派去打探情况的送死鬼而已。 “看你们还往哪里逃。”那说话的男子一脸的得意。 “真没想到,这连月在江湖作案之人竟是两个女魔头。”这说话的语气略带惊讶,他们如果不是今夜亲眼所见,还真的很难相信时隔百年,江湖会再次出现一个女魔头,确切的说是两个。 一名男子已拔剑,却被另一个男子阻止:“柳少庄主,先别急着动手,我们要的是活的,回去弄清事情原由。” “还有何好问的,她们杀了我爹,我要她们血债血偿。”剑尖刺向了凌潺,凌潺正想反击,只听“当”的一声,剑已落地。 “柳少庄主,难道你忘了我们事先的承诺了吗?找到人先带回去,待水阁主弄清此事,再由你发落也不迟。” 封白悦撑着虚弱的身子半坐在地上,眼里的寒光丝毫不减,缓缓开口说道:“这些人都是我一人所杀,与她无关,她是我强行带来的。” 天空的云遮住了明月的脸,同时也吞噬了那撒下的银华。四周变暗,人影模糊。那几人一步一步靠近。凌潺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又不想落入他们之手,封白悦杀了如此多的人,被他们抓去必死无疑,见死不救,她做不到。即使这是徒劳,她也要做最后的挣扎。 剑光一闪,凌潺再次出剑,剑剑狠绝。而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抵挡的轻而易举。 剑击落在地,眼看凌潺即将落入他们的手心,身前却突然出现一抹人影,广袖一拂,那些人双双后退,那样大的内力绝非一般人。朦胧中,众人还未看清来人长相,那人便已带着凌潺与封白悦如虚影般飞掠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人愣神良久,之后向她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凌潺经过一番打斗,身上已无半分力气,胳膊被牢牢的握在一只冰冷的手里。借着已露出脸的明月,凌潺看清了那人的样貌。这是凌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的,竟是万一齐。 眼前之景飞速向后退去,万一齐最终带着两人进入了一个院落。屋内灯火很亮,亮得刺眼,亮得夺目。 “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凌潺与封白悦的伤口已被一名女子处理妥帖,此刻封白悦已睡去。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凌潺毫无睡意,见万一齐坐在外屋,手里拿着一根五彩羽毛,就走出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救你。”万一齐说的非常直接。 “这么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凌潺越来越觉得那个万简阁不简单。 万一齐也不否认,微微点头。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凌潺行了一个江湖礼。 “不用谢我,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陆景行,过几天他便会来接你。”万一齐一双魅人的眼睛尽显温柔的望着那根羽毛。那是凌潺从未见过的羽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夺目。 “那封白悦你打算如何处置?”凌潺问道。 “她的伤很快便可痊愈,她还有她的使命。这不归我管,我也不参与江湖纷争。”万一齐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杀人就是她的使命?” 凌潺淡淡问了句。 万一齐有些失神:“报仇是她活下去的信念。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活下去的信念,如果连信念都没了,那死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你我都不例外。” 凌潺觉得他说的话太过绝对:“那你我的信念又是什么?” “找到我要找的人。至于你,几年后便可知晓。”夜深人静,那一盏盏油灯燃得正盛,照在万一齐那张比女子艳三分的脸上,显得平静。 两人不再多说,凌潺静静的坐了会儿便回房了。 万一齐给的药很见效,第二日起来,凌潺便感觉肩上的两处刀伤已不再疼痛,体力也完全恢复。封白悦中的那一掌万一齐已给她服了药,此刻气色恢复不少,只不过还未醒来。 “姑娘,该用早膳了。”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我知道了。”凌潺看了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封白悦,然后走了出去。 凌潺抬眼,就见案几上放着几盘精美的小菜,万一齐坐在主位,手里端着粥,身旁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来,凤儿,再吃一口。”万一齐那邪魅的眼神此刻全化作了耐心与温柔,一勺一勺喂凤儿喝着粥,语气温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风细雨。 “爹爹,我要吃这个。”凤儿伸出如凝脂般的小手,指着一盘小菜,声音稚嫩软糯。 “好。”万一齐轻声应道。这样的万一齐,凌潺觉得还真是有趣。 万一齐见凌潺走过来,指了指空位:“用膳吧。” 凤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凌潺:“爹爹,她是谁?” 万一齐嘴角微勾:“爹爹的朋友,在这住几日。来,张嘴。”这样的气氛和谐而又甜美,看的凌潺有些呆愣。 “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凤儿冲着凌潺眨巴了几下眼睛。凌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点尴尬。 “伤可好些了?”万一齐打破了她的尴尬。 凌潺这才端起碗来,答道:“好多了。” 阳光照进屋子,一片金色印于褐色木板,两色相遇,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站在门口的万一齐正弯着腰,柔声对凤儿说道:“爹爹有事要处理,凤儿要乖,知道吗?”阳光洒在父女俩身上,恬静舒心。 凤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目送万一齐离去。父女间的一举一动,凌潺全捕捉在眼里,她不曾想,万一齐还有这样的一面。 万一齐走后,凤儿在院子里荡起了秋千,凌潺靠在门边看着她那一脸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内心深处多了丝羡慕。 “少主,你慢点,小心摔着。”丫鬟在一旁提醒道。 “没事,你不要老是这样紧张,好吗。”凤儿说得无所谓。 晨光下的秋千,秋千上的小姑娘,姑娘脸上的笑容,笑容中的晨光,那是凌潺小时的梦,一个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梦。 仇恨深深刻心头(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院里的梧桐叶落所剩无几,一旁的秋千停止了摇摆,凤儿攀上梧桐干丫睡了过去。树下是厚厚堆积的梧桐叶,金黄金黄。凌潺站在院中,看着这个双手抱着树干,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巳时的风少了寒冷,它温柔的轻拂起凤儿的衣角发丝,静谧安逸。 凌潺其实很担心凤儿如此睡觉会着凉,向树下的丫鬟轻声提醒道:“这里风大,小心感染风寒。” “没事,少主每天都会如此,一到巳时,便会在这树上睡一睡。”丫鬟解释道。 凌潺觉得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睡在离地面这样高的地方总归不安全:“树太高,太过危险。” “这不算高,少主在家时,门前的一棵梧桐比这不知大了多少。”丫鬟看了眼树上的凤儿。 凌潺听了不再说什么,她担心站在这扰了小姑娘的清梦,转身向屋内走去。 此时封白悦已经苏醒,正坐在床沿打量着屋内。凌潺从院子径直走去了封白悦所在的里屋,见她已醒,嘴角含着丝笑说道:“觉得怎么样,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是哪?”封白悦记得她们当时已无路可退了。 “万一齐的一处私院。”凌潺答道。 封白悦面露惊讶:“万一齐?是他救了我们?” 凌潺点点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封白悦微微摆手:“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 凌潺在案几旁坐下,昨日没有问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口问了:“你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还被伤得那样严重。” 封白悦掀开被子下了床,及腰的长发竟夹杂着些银白,这也只有披发时才可看见。凌潺今日初见,内心深处不禁有些触动,她不知封白悦心中到底有多少仇,多少怨,竟心力憔悴到这样的地步,年纪轻轻却已白了这青丝。 封白悦与凌潺对坐,薄唇微启:“那晚我潜入府中杀完那狗贼后,却招来了其他人,没注意被他们刺了一剑,追至客栈来了场厮杀,我连夜骑马逃走。却未料到,一日后再次中了他们的埋伏,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过程被封白悦说得简洁,凌潺清楚,封白悦杀了那么多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人物,如今仇家越积越多,以后在江湖上怕是没了容身之地。 凌潺劝道“如今,除了左丘继,该杀的你应该都已杀了,不如回你的西域去吧。” 封白悦却觉得凌潺是在说笑,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回西域?不可能,水南羌与左丘继的脑袋还系在他们的脖子上呢,我是不会走的。” 凌潺睁大眼睛:“什么?你要去杀水南羌,他的武功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去找死。” 凌潺对水南羌有所了解,作了君剑阁二十多年的阁主,二十多年里便让小小的君剑阁跃居江湖首位,成为江湖第一人,武功更是了得。受广大江湖侠士所尊崇,具有号令江湖群雄的能力。封白悦去杀他,如果真的得手,那么江湖格局将发生改变,势必会引发一场江湖动荡。如果不得手,那封白悦将必死无疑。 封白悦满眼的寒光,手上的玉盏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她捏碎,她尽量克制着话语:“要我放弃,那是痴人说梦,就算鱼死网破,我也不在乎。至于左丘继,你终有一日会相信我所说的。” 凌潺知道她不是封白悦,封白悦的痛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凌潺无法体会封白悦所经历的一切,也不愿去体会,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属于凌潺的人生。凌潺不再多劝,她知道她没有那资格再去劝封白悦。她想,如果是她背负着封白悦那样的仇恨,也许做出的事会比封白悦还要疯狂。 午后的阳光很明媚,凤儿坐在案几前独自一人摆弄着棋子,而凌潺靠在门边,呆呆的看着满院梧桐叶。叶已黄、叶已落,落下的叶子无需清扫,任它堆积,时间流过,便是如今呈现在凌潺眼前之景。 封白悦在床上躺了太久,久得让她心里感到烦躁,此刻她穿上外衣走了出去,面色虽无气色,但与两天前相比,已好了很多。 封白悦这几天并未见过凤儿,此刻突然看见这里竟还有一个小孩,多了点好奇。她在凌潺身旁驻足,凌潺没有侧头去看她,但知道是她。 “看来是恢复的不错了,都可出门了。”凌潺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封白悦所说。 “这孩子是谁?”封白悦问道。 “凤儿,是万一齐的女儿。”封白悦听凌潺这样一说,不禁回头多看了凤儿两眼,眼神柔了许多。自从那日万一齐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而凤儿却不哭不闹,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每日自得其乐,照顾她的就一个丫鬟。 两人无言的在门边站了良久,凌潺身子站正,对封白悦说了句:“你身上的伤还未好,不要站太久,进去吧。” “姐姐要对弈吗?”凤儿见封白悦与凌潺走了过去,用软糯的声音问道。 这样的声音瞬间钻进了封白悦的心里,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凌潺从未见过的笑来,那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笑,封白悦早已忘记自己多久未展现过如此的笑了。 “姐姐不会,你自己玩吧。”封白悦柔声细语的说。这样的封白悦,与到处寻仇的封白悦,完全判若两人,凌潺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个人。 “那好吧。”凤儿瘪瘪嘴,有点失望。即使是凌潺看着这个样子的凤儿,心里都会一软。 “你多大?”封白悦看着她像模像样的摆弄着黑白棋子,就问了句。 “爹爹没告诉我。”凤儿眼睛盯着棋盘,声音稚嫩轻柔。 封白悦又问道:“那你母亲呢?” “我还未见过我娘亲呢,爹爹找了娘亲很多年,依然没有消息。姐姐你能帮我找吗?”凤儿说的满脸的失望。 凌潺微微叹了口气,她不知,原来凤儿一直没见过她母亲,就如同凌潺自己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父亲一样。 封白悦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如今算是感同身受,又问了句:“你娘亲叫什么?” 凤儿看了封白悦一眼,满眼认真的说道:“我娘亲名叫栖羽。” “好,姐姐如果遇到了,一定告诉你。”封白悦说得极为认真。 “姐姐,我教你对弈可好?”凤儿对封白悦仿佛要更亲切些,这也许是因为凌潺不管是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使凤儿觉得凌潺不好相处。 “好呀。”凌潺觉得此刻的封白悦才真正显露了的本性,平日里总是被那副复仇的面具所遮挡。 凌潺在一旁看着两人在棋盘上摆弄,她不知凤儿是真的懂棋,还是觉得好玩,反正凌潺她自己对棋是一窍不通。 封白悦陪凤儿玩儿了约莫半个时辰,院子里传来了开门声。凌潺闻声出去了,就看见两个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人走了进来。凤儿听见声音早跑在了凌潺前面,嘴里叫着“爹爹”冲进了万一齐怀里。万一齐 一脸宠溺的将她抱起,向屋内走去。一旁的陆景行看到这一幕,眼睛里略闪过惊讶。江湖之中,还未有人知晓万一齐还有个女儿。 陆景行看见凌潺站在自己面前,眼里是掩不住的激动,他们已有一两个月未见过面,这些天陆景行一直在不停的找她。陆景行缓缓开口:“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你不用担心,我很好。”其实凌潺在见到陆景行那一刻,内心就如同被拨动了的琴弦,泛起了波澜。 “都别站着了,过来坐吧。”万一齐此刻已抱着凤儿坐下了,而封白悦始终没有起身,案几上依然摆着封白悦与凤儿未下完的棋。 “凤儿这是在与谁对弈呢?”万一齐看了眼案几,柔声问道。 “封姐姐不会对弈,我正在教她呢。”凤儿指了指封白悦。 “原来是这样。”万一齐笑着刮了下凤儿的小鼻子。 丫鬟带着凤儿去了屋外荡秋千,凌潺与陆景行也坐了下来。陆景行看了一眼封白悦,然后问道:“你就是抓走凌潺的人,封白悦?” 封白悦眼中对凤儿的那种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光,她不否认:“那些命案也是我做的。” 这件事陆景行已知晓,但是他却不知原由:“你倒是敢作敢当。但是凌潺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抓她,还有那些被你杀了的人,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当然是报仇。至于抓她,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单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我必须要与她合作。”封白悦指了指凌潺。 凌潺面无表情的反驳道:“我已经强调了很多次,你找错了人,我在这个世界上并无仇人。” “我说过,你终有一天会相信的,我的仇人便是你的仇人,这是不变的事实。”封白悦的语气非常的坚定。 凌潺觉得与封白悦这样已失去一半理智的人是说不通的,干脆闭上了嘴,多说无益。 红霞灿灿终易逝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万一齐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在那摆弄着凤儿未下完的棋。 “我不管你要向谁复仇,但是休想再将凌潺牵扯进来。”陆景行语气非常的平淡,就如同一杯清水。 “那可不是你能管的了得。”封白悦的话同样平淡但夹着寒意。 凌潺眉头微皱:“好了,我不想再听见这个。”凌潺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封白悦寒着一张脸起身走了出去。 万一齐嘴角含着一丝怪异而邪魅的笑,缓缓开口:“你们两人欺负她一个,陆府主,这有失你的风度呢。” 陆景行对他这句话不以为意,而是向万一齐拱了拱手:“多谢万阁主救了凌潺,日后只要有需要,你尽管说,只要是不违背江湖道义。” 万一齐脸上的笑意渐浓:“你还欠我两箱金子呢。” 万一齐这句话听得凌潺云里雾里的,凌潺想最多不过是他退回的那一百两银子而已。 陆景行也是满脸的疑惑:“此话怎讲?” “有人可是抬着两大箱金子不远万里的来我万渡阁。”万一齐将手上的一颗白子落下。 “这与陆景行有何关系?”凌潺问了句。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下落如今可是值两箱金子了。”万一齐没有看凌潺,而是用那魅人的眼睛瞥了陆景行一眼。他想知道陆景行听到这件事后的表情,他很好奇都这样久了,陆景行却依然不关心凌潺的身份背 景。然而却让万一齐失望了,陆景行听后,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知道是谁,谢谢你。”凌潺的脸色变了变,她也觉得可笑,半箱金子就足够寻常人家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如今竟为了找到一个小小的她,两箱金子直接送了出去。不过她觉得皇室从来不缺这些,与 更大的利益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凌潺表情的变化,陆景行全捕捉在眼里,陆景行对万一齐开口:“我平白使万阁主损失了两箱金子,待我回府,定差人准备两箱相同的送至你府里。” 丫鬟端来了茶具,棋盘被搁置到了一旁,万一齐开始动手煮茶。“这倒不必了。只是陆府主难道就不好奇这人是谁吗?”万一齐一直想挑起陆景行的好奇心。 陆景行丝毫不在意的说:“找凌潺的人多得是,我如果都去好奇,岂不是没时间处理其他事了。” “陆府主果真与他人不同。”清澈透亮的白水在壶中开始翻滚,凤儿那银铃般的笑声自屋外传来,那声音清脆婉转就如初夏叶下的黄莺。 凌潺不必多想就知定是封白悦在陪凤儿荡秋千,略微感叹的说了句:“凤儿很喜欢封白悦。” 万一齐眼中闪过一丝愁绪:“凤儿这么多年来过得很寂寞。” “万阁主就是万阁主,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家事同样无人知晓。”陆景行越来越觉得万一齐不简单,江湖人只知万简阁的大名,却对这个万简阁阁主知之甚少,仿佛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有着与陆景行相仿的年 纪,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却不曾想女儿都这般大了。纵使是陆景行,也不免起了兴趣。 万一齐眼里那抹愁绪早已消失:“我未藏着,只是你们都忙于其他事,我的这些事你们自然无暇关注。” 碧色透亮的茶水在盏中沉寂,一片斜阳从雕窗照进。三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饮茶,一盏接着一盏,唯有凤儿的笑声依旧。院子里的秋千时起时落,秋千上的凤儿笑得天真,秋千后的封白悦眼里没了寒光。 任它时间怎样流过,阳光如何消弱,已没人再去顾忌,难得如此,将诸多烦恼全抛诸脑后。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易逝,即使几人不去在意它,它也会用尽苦心来给点提示,提示它已不再是最初的它。因为茶终有 饮尽的那一刻,秋千也终有停止的时候。人走了,茶如果不凉,那该有多好。只是可惜,人走茶终究会凉。 陆景行是专程来接凌潺回去的,万一齐刚将他们送至门口,封白悦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凌潺觉得封白悦的脸比变色龙变色还要快几分,对凤儿那一脸的温和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你不能带她走。” “我倒想知道为何不能。”陆景行停下脚步,脸上没有表情。 封白悦正要开口,万一齐阻止了她,说道:“让她先和陆景行回去,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是养好伤再考虑以后的事。” “那套剑法不要忘了练,我会再去陆府找你,那时我希望你已将武功学成。”封白悦让出了路,虽心有不甘,但她却留不住心中不相信她的凌潺。 “剑法我会认真去练,但是我也希望,你再去找我的时候,不是为了报仇,而是找我叙旧。”凌潺走到院门口,转过身对封白悦说。 凌潺希望封白悦可以放下仇恨,只是因为如今的她还未体会到仇恨带来的痛。也只有在几年后她才深有体会,那种枯骨铭心的痛,不然几年后的她也不会做出那么残酷无情而又疯狂的事来。 秋末冬初的白昼总是比夏日的短,此刻太阳已经挨着西山山顶。就连风,都失去了温度,拂过脸睑,凉意浸人。 院外拴着两匹马,凌潺很熟悉的两匹马,一匹是陆景行的,另一匹就是她亲自挑选的那匹。“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回去。”陆景行一边解着缰绳,一边对凌潺说道。 “好。”凌潺翻身上了马,两人离开了这座静谧的院落。 黄昏斜阳,晚风倾寒,骏马奔行,衣袂飘飘。此时天边起了大片如画笔渲染般的火烧云,呈现出五彩缤纷的暖色调。 凌潺抬头看去,不禁感叹了一句:“好美的云霞。”耳边虽是风声,但陆景行依然听见了凌潺的话,不禁笑了笑:“喜欢就停下马,看一看再走。” “我正有此意呢。”如今的凌潺对这些自然之景是由衷的喜欢。 云霞总是富有感染力,仿若染了两人两马一片灿红轻纱。凌潺望着天边的晚霞,陆景行望着凌潺的侧颜,凌潺满眼的霞光,陆景行满眼的凌潺。凌潺在笑,笑得比这霞光更灿烂迷人,而陆景行也在笑,笑得比这 晚霞更温暖照人。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易留住,就如眼前这妖艳红霞,它终究不能与时间反抗,最终还是一点一点淡去,直至消失。即使它消失了,凌潺却很满足,人不可贪多,凌潺便是这样想的。马蹄声复又响起,暮色中的两人 不再耽误,向前而去。 待到暮色已苍茫朦胧时,他们终于找了一家客栈。不是冤家不聚头,凌潺走进客栈便遇到了那晚追杀她与封白悦的行人,那晚在月光下,人影虽看得模糊,但是他们依然记住了凌潺与封白悦的样貌。他们也是刚 来这家店不久,此刻正在围在一桌用晚膳。 他们先看见的是陆景行,都是江湖熟人,见了面行个礼才不失君子风度。 “陆府主,府里被掳走的人可曾找到?”说话的便是那夜阻止那个柳少庄主的人,名叫石沧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做事稳重。当时陆景行得知凌潺被掳走时,恰好是同这一行人在一处,后来得知消息后他独自离 开了。 “已找到。”陆景行拱了拱手。 他们正说着,那柳少庄主却突然拔剑直指凌潺。凌潺来不及闪躲,众人也皆是一惊,眼看一剑将刺入凌潺心脏,却银光一闪,随着两剑碰击声响起,那柳少庄主的剑已偏离了轨迹。陆景行迅速将凌潺护在了身后 ,那柳少庄主将剑直指陆景行,青筋暴露语气带着质问:“陆景行,你这是做什么?枉我还将你当朋友,你竟然袒护一个女魔头。” 两人僵持,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石仓莫夺去了柳少庄主手里的剑,说道:“旪洛,你先不要冲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说清楚,大家都是朋友,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柳旪(xié)洛愤怒的甩了甩衣袖,自顾自的坐下。 “陆府主请坐。”石仓莫对陆景行说道。 陆景行转身看了一眼凌潺,凌潺脸上并无多大波澜,好像刚刚的事与她无关。 “坐下吧,有我在。”陆景行对凌潺说了句。之后两人与这一行人同坐。 “有什么要解释的就快说。”柳旪洛脸色难看至极。 “这位是凌潺,我的朋友,自从几个月前就一直住在我府里,前些日子被掳走的人便是她。陆某还要在这感谢各位帮在下找到了我这个朋友。”陆景行再次拱了拱手。 “我相信陆府主说的,当时陆府有人被掳,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石仓莫打着圆场。 柳旪洛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对凌潺有所敌意,出口咄咄逼人:“那个女魔头杀了那么多人,为何唯独不杀她,你不觉得你的理由太过牵强了吗?”凌潺从不为这样的事辩解,只是面无波澜的听着。 参汤凉凉罗帐暖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我相信陆府主说的,当时陆府有人被掳,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石仓莫打着圆场。 柳旪洛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对凌潺有所敌意,出口咄咄逼人:“那个女魔头杀了那么多人,为何唯独不杀她,你不觉得你的理由太过牵强了吗?” 凌潺从不为这样的事辩解,只是面无波澜的听着。 “柳少庄主如果不信,我也别无他法。但是凌潺是我府里的人,你也休想动她。”陆景行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好了,事情弄清楚就行,旪洛,不要自己人跟自己人斗,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魔头要紧。”石仓莫说道。 “那夜我们亲眼所见有人带走了她与那个女魔头。”刚刚平息一点,有人又挑起了星星之火。 陆景行看向那人:“你可有看清此人的长相?”那人顿时语噎,略显尴尬。 “那人来时,刚好乌云遮挡了月亮,周围太黑,我们还未看清,那人便已带着两人逃走了。不过此人的内力惊人,武功远在你我之上啊。”只是广袖一挥,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石仓莫非常的震惊。 柳旪洛此刻又抓住了新的把柄,眼睛扫过凌潺,口气不善:“不知陆府主是在何地找到这位凌姑娘的?”此话一出,都有了丝好奇。 “有人交给了我一封书信,让我去接人,我去时,只有凌潺一人。”陆景行从容应对。 柳旪洛不依不饶:“那你可知书信是何人所写?” 陆景行摇了摇头。 “那封信呢?”柳旪洛是要追问到底。 陆景行将那封信拿出递给了柳旪洛。柳旪洛即使看了信,也发现不了什么,上面只有一个他与万一齐见面的地点。 “凌姑娘,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柳旪洛将信还了回去,又来问凌潺。 凌潺摇了摇头:“他将我丢下,就带着那女子走了,速度太快,没看清。” “可留下什么话?”柳旪洛就如同在盘问犯人那般。 凌潺也是从容应对:“只留下一句话,就是让我在那等陆景行。” “你可记得他的声音?”柳旪洛又问了句。 这时石仓莫打断了他无休止的问题:“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凌姑娘吗,这件事真相已大白,凌姑娘也是受害者。我也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仇也不是这样来报的。先吃饭,其他的事明天再说。”说话的同时递了两双筷子给陆景行与凌潺。 “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上去了。”陆景行说完就带着凌潺去了楼上客房,并且吩咐小二将饭菜送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透,与一行人一番纠缠,此时晚饭还未用过。 “怎么了,菜不合口味吗?”陆景行见凌潺手里拿着筷子杵在碗里,面对这些菜,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凌潺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语气满是愧疚:“对不起,我将你们的关系弄得那样僵。” 陆景行以为多大的事,如今听她这样说,反而松了口气:“没事,事情解释清楚了,他们也就不会多去计较的。” “还有,谢谢你隐瞒了封白悦的下落。”凌潺再次说道。 “既然如今已知她的杀人动机,那这些便是他们自己的恩怨,这还需他们自己解决。快吃吧。”屋内油灯闪烁,照在陆景行的脸上少了丝清冷。 晚饭后凌潺回了自己的客房,屋内没有点灯,凌潺轻轻推开屋子,一片淡淡的月光恰好温柔的洒在曳地轻纱帐处,迷幻而又朦胧。这样的环境中最易使人心静,凌潺不愿点灯,害怕一点灯便破坏了这静雅之境。凌潺在床边坐下,雕窗全开,夜风吹得她手脚冰凉。她仰头静静的望着这天上月, 殊不知,在另一个地方同样有人在抬头望月。 孤独的身影不知已立于窗前多久,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这站了多久,满心的焦虑与不安。这几个月里,他没有睡过一晚好觉,只要一闭眼,脑海中便会出现凌潺的影子。有多少个夜晚,他从睡梦中惊醒,睡梦中的凌潺总是声音飘渺而遥远:“栈哥哥,救我,我好痛苦,他们都欺负我,我好怕。栈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湲儿了,不然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日有所思,夜便有所梦。延陵栈这几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本以为去万简阁会有所收获,却不曾想,非但没有一点收获,还碰了一鼻子灰。这也只能怪他生错了地方,万一齐今生最厌恶的便是皇室,而他恰好碰了这个死穴。 房门被人打开,左丘蝉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声音温婉至极:“夫君,喝碗参汤,早些休息吧。” 延陵栈收回思绪,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应道:“放这吧。” “夫君可是还在想湲妹妹,都这样久了,夫君该忘了,如果找得到,早该有消息了。”左丘蝉心中是满满的恨,可是说的话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蝉儿,你也回去休息吧。”油灯静静的燃烧,延陵栈依然未动,也未回头。 左丘蝉并没有听他的话离去,用两指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广袖曳地裙从肩上滑落,轻轻的落在冰凉的地板,她走上前用那纤细玉臂环住了延陵栈的腰,略带委屈的说:“夫君已有两个月未去过我的院子了,如今又要赶我走,我好伤心。” 延陵栈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将她打横抱入了怀里,朝床榻而去。 暖帐落下,油灯依旧,延陵栈的华服正一件一件落于榻下,帐内的气氛正在逐渐升温。 一碗参汤安静的置于案几,由开始的热,到中间的温,再到最后的凉,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春宵终究易逝,左丘蝉此时已抱着延陵栈的手臂沉沉睡去。肖叶已在屋外等候多时,此刻见屋内已没了动静,这才敲门。 延陵栈知道肖叶这时敲门,定是有要事。于是起身很快便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有线索了。”肖叶拱手禀报道。 延陵栈听完两眼里面有了光泽:“真的?太好了,线索呢?” 肖叶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延陵栈眼睛有了光彩,又恭谨的说:“几日前府里的侍卫在长安抓到了两个人,就是绑架离忧公主的人。如今已押了回来,现在正在大厅。” “走,过去看看。”延陵栈迈开步子朝大厅而去,肖叶紧随其后。 两个身穿布衣的粗鄙男子此刻正用绳子牢牢束着手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头的两人只可看见延陵栈的深色绫罗刺绣翘头履,但始终不敢抬头。 “说,你们将离忧公主带去何地了。”肖叶看着地上的人,语气中带着丝不容反驳的意味。 两人听完肖叶的问题抖得更厉害,但却闭口不言。 “你们说不说,来人,也不必再多浪费时辰去问了,拖出去凌迟处死,尸身喂狗。”延陵栈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有力,带着威压。 两人一听要将他们喂狗,更加恐惧紧张起来,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六,六皇子饶,饶命,我,我说” “要说就好好说。什么时候口齿利落了再一次说完。”延陵栈在案几前坐下,等着那两人的答案。 两人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然后开口道:“我们奉命将离忧公主带去一家青楼,然后再由这家青楼将离忧公主贩卖去倭国,时间已过去那样久了,现在怕是早已……”之后的后果那人不敢往下说,因为这样的后果谁都清楚。要么死,要么苟且偷生的活。 延陵栈听完后,眉头紧锁,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心也仿若被人重重扎了一下,心绪难平。他不相信他的湲儿真的流落倭国,但又不得不信。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用寒光看着这两人:“你们奉的是谁的命?” “一个女子,给了我们很多银子,要我们务必完成此事。”两人依然跪着,如实招供。 “那女子你可认识。”肖叶问道。 两人束缚的双手撑着地板,摇了摇头。 “带下去给我好好的审,不要漏掉任何线索。肖叶,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启程去倭国。”延陵栈话说得很无力。 “要不要通知云侯爷?”肖叶问道。 “不必了,我担心他接受不了。今晚的事谁如果不小心传入皇上耳朵里,就如这杯盏。”一只精致的杯盏在延陵栈手中瞬间变为了碎渣,手间的鲜血顺着纹路滴落案几。侍从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出了身冷汗。 “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心痛往往可以盖过肉体上的痛,他手上的那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任其鲜红的血液流下,他也不再去管。屋内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寂静的如同死亡的前夕。 第二日天刚撕开一条黑夜的缝隙,延陵栈就带着几个侍从出发。当左丘蝉醒来时,发现身边已没了延陵栈的踪影。 阴雨绵绵意阑珊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左丘蝉嘴角噙着一丝笑,可这样的笑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所打破。那是她的贴身丫鬟,此刻见延陵栈已出府,立马来告诉左丘蝉昨晚发生的事。左丘蝉听后立马慌了神,她怪自己当初的一时大意, 竟忘了杀这两人灭口,不过令她庆幸的是,还未将事情与她牵扯上。“现在灭口也不晚,这件事,你亲自去做。”左丘蝉浅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延陵栈出府的同时,凌潺与陆景行也正准备离开客栈,下楼时,又遇到了柳旪洛一行人。 “陆府主,凌姑娘,时辰尚早,这是要走吗?”石苍莫走上前有礼的说道。 陆景行拱拱手:“对,现在出发,日入时分便可到府。各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众人回道。 柳旪洛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江湖人之间的礼节还是有的,误会已解释清楚,此刻主动向陆景行与凌潺赔礼道:“陆府主,凌姑娘,昨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柳少庄主也是报仇心切,我与凌潺怎会为这点小事计较。告辞,多保重。”陆景行说完,带着凌潺转身向外而去。 天空蔚蓝深秀,寒风徐徐吹来,陆景行看着凌潺,温和的问了句:“冷不冷?” “不冷,走吧,赶路要紧。”风拂过脸颊碎发,凌潺抬手将那碎发挽于耳后 话中少了以前固有的冷淡。 两人并马而行,马跑的并不是很快。此时的景虽萧瑟了些,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依然值得去观赏。 待到夕阳西下,街上行人渐少,马最终停在了陆府门前。 凌潺如今已能轻盈下马,将缰绳递给了看门的下人后就随陆景行进了府。 如今算来,她已离府一月有余,此刻方归,内心竟莫名的欣喜万分,仿佛有一种回到家中之感。 陆辞从内院匆匆跑了出来,看着毫发无损的凌潺站在自己面前,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喜急而笑:“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如今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凌潺神情带着自责:“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人平安无事最重要。”多日来的疲劳只因这一刻烟消云散。 凌潺没有跟随陆景行走,而是独自一人去见愉娘了,那夜愉娘亲眼看见凌潺被抓,却束手无策,凌潺知道愉娘心里定是不好受。 凌潺走在回廊处,隔着老远,就闻见厨房内飘出的诱人浓香,只闻其香,便可使人胃口大开。 愉娘围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抬眼间,便见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少女正站在门口,冲她浅笑。 愉娘一时太过高兴激动,扔下锅铲就走了出去,连锅里的菜都顾不得理会。凌潺回来,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多日来的自责此刻全被愉悦所取代。 “潺潺,你总算是回来了,那个人没有伤害你吧?”愉娘上上下下大量了凌潺一番,见她安好也就放下了心。 “她没有伤害我,这些天我过得很好。倒是你,一定急坏了。”夕阳已全部散去,空气变得有些阴凉,凌潺随愉娘走进了厨房。 愉娘这时才反应过来锅里还烧着菜,不过幸亏厨房还有其他人在,见愉娘离开后就接替了她的活。 凌潺帮愉娘打着下手,同时讲起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至于封白悦抓她的原因,就被她直接跳过了,这些恩怨她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会告诉愉娘。待凌潺将所有事都已陈述,愉娘的菜也算做完。 随着天气的变凉,凌潺床榻间的被褥早已被愉娘更换了。凌潺盖着新的被褥,感觉又暖又软,从外在一直暖到心间。 凌潺本以为她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可以不再去管封白悦的事,可是当封白悦真正有事之时,她却又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屋外阴雨连绵,凌潺坐于窗前,又摆弄起一副新的刺绣来。针线在白娟上穿梭,一针又一针,及其认真又仔细。凌潺不经意间,看见不知何时,竟有一只白鸽停于雕窗窗台处。那小巧的身影,眼睛如黑色的小子 般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光洁的羽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离她的绣架只有咫尺之遥,身子连着翅膀一个激灵颤抖,满身的水珠瞬间洒在白娟之上,映衬出细细的湿点,与白娟上那栩栩如生的木芙蓉完美结合,别有一番 趣味。凌潺觉得这白鸽甚是有趣,不禁多看了几眼,而这几眼却让她看出了端倪。橘黄的的爪子处拴着一个小小的竹筒,一卷纸条静静的藏在里面,这明显是有人给她的书信。她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将那纯白如雪般 的鸽子捧了过来。那鸽子在凌潺手中断断续续咕咕的叫着,羽毛很滑,滑的如同沾有清油一般。这也是凌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鸽子,生怕将它弄疼。 凌潺取出书信,归还了那小生命的自由,它拍拍翅膀,飞向了雨幕,飞向了那远方,去完成它即将到来的下一个使命。凌潺用几根手指将书信缓缓展开。信上的内容随着纸条的展开露出真容来,看得凌潺眉头微 皱,刺绣的闲情瞬间 消失殆尽。 屋外小雨未停,风微寒。凌潺起身,急匆匆的朝陆景行书房而去。 “万一齐来信了。”凌潺进屋便打断了真在看书的陆景行。 “发生了何事?”陆景行见凌潺神色凝重,知道这件事绝非简单的事。 “封白悦昨晚走了,她的伤还未好。”凌潺坐下。 “就这事,看衣服都湿了,你何时变得如此莽莽撞撞了,这可不比夏天。”陆景行以为是何事,不以为意,反倒温声唠叨起凌潺来。 凌潺要说得并非封白悦走了这么简单,她再次开口:“她如果真的回西域还好了,可是绝不会就这样甘心离开。” “那她会去哪里?”陆景行此刻已猜到七八分封白悦将要去做的事,但还是问了句。 凌潺非常肯定的说:“君剑阁。” 陆景行有了疑惑:“君剑阁有她的仇家?” “她与我说过,如今她还剩两人未杀,其中之一便是君剑阁阁主。”凌潺望着窗外的雨,心中莫名多了丝忧愁,她不知她为何会去担心封白悦的安危。 “什么?这几日很多势力都聚在万简阁,正商量对策准备除掉她,她反倒送上门。”陆景行对封白悦的行为也很无语可言。 “她已经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凌潺叹了口气。 陆景行再次问道:“你可知他们到底有何仇怨,值得这样去做。” 凌潺微微摇头:“她抓我的那晚只说了我身上背负着灭族之仇,我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而她却并未告诉我,她与这些人的恩怨过往。” “你想救她?”陆景行问出了一句关键的话。 凌潺不否认:“我总觉得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向她弄明白,虽说她的话不可全信,但我想遵从我内心的决定。我也不是去救她,而是去阻止她。” “好,我去一趟君剑阁。”陆景行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准备吩咐人备马。 “我想同你一起去。她不一定会听你的劝,虽然我也没有多少说服她的可能性,但我还是想去试试。”凌潺说道。 “从陆府到君剑阁需要两天的时间,你真的想去?”陆景行有点不放心。 凌潺点头:“从万一齐的院落去君剑阁大约需要三天多的时间吧?这样也许我们可以在路上拦住她。” 陆景行尊重凌潺的选择:“回房收拾收拾,不要穿得太单薄。我去叫人备马。” “陆辞呢?这些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潺自从回来,便很少见到那个陆辞,不禁觉得奇怪。 “你忘了?你救的那个女子。她母亲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了,估计活不过明年年初。陆辞对这种事从来都不会袖手旁观。”估计陆景行不提,凌潺还真是忘了。 “原来是这样。我先回房了。”凌潺与陆景 行一同出去了,剩下那卷未看完的竹简搁于案几。 细雨轻洒中,两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儿骑上了马,在寒风的吹拂中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街头,去了未知后果的地方。凌潺最终还是违背了学武只防身的初衷,一旦卷入这江湖是非,想要抽身,那便是 不易的事了。江湖就如朝堂,刀光剑影。不同的只是一明一暗,但是凌潺情愿接受真刀真枪,而非阴谋诡计。 同样的雨,凤儿坐在门前的地板上,看着早已被雨淋湿的秋千架,撑着小脑袋默默的出神。万一齐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搂在了怀里:“我的凤儿这是怎么了?” 凤儿用小手搂住了万一齐的脖子,问道:“爹爹,你说,封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万一齐略微思索了一下:“这就要看你凌姐姐救不救的了她了。” “那爹爹为何不去救呢?他们定不是爹爹对手。”凤儿仰着脑袋问。 “他们的恩怨,不是我们该管的。爹爹给你说过,只要找到你娘亲,我们就回家。”一提到栖羽,他的眼里便是忧虑。 真相楚楚血飞溅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那凌姐姐爹爹也不管吗?爹爹不是说,只要凌姐姐出现了,那娘亲很快就可找到的吗?”凤儿问道。 万一齐摸了摸凤儿的小脑袋:“这也是你凌姐姐必须要经历的一个劫,我们无法阻止。凤儿这么多年都陪爹爹等过了,再等十几年又有何妨呢?” “爹爹说得对,我愿意陪爹爹一起等娘亲。”凤儿说完,父女两都静静的观起了雨。 陆景行与凌潺到君剑阁时,阁内并无传出异样消息。凌潺放心了许多,她知道如今有两种可能性,也许封白悦还未到,也有可能已经到了,此刻正躲在哪等待着黑夜。水南羌知陆景行已到,带着人亲自出来迎接。 “景行,来时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真是有失远迎。”水南羌笑着拱拱手。 陆景行同样回礼:“路过此地,顺便来给水阁主赔个礼,上次匆匆而去,未向你辞别。” “上次的事责任还在我,不然贵府也不会被那女魔头有机可趁了。”水南羌自责道。 “陆哥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多日不见,无月对陆哥哥可是甚是想念呢。”水无月挤开陆景行身旁的凌潺,挽住了陆景行的胳膊。 凌潺侧头看了眼这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甜美可人,笑得天真灿烂。 “水姑娘,如此有失礼仪。”陆景行表情略显尴尬,将胳膊抽了出来的同时看了一眼凌潺,而凌潺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好像没看见一般。 “这有什么。”水无月嘟起了嘴。 水南羌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浓:“景行不要见怪,小女有些顽劣。” 陆景行面色已恢复如常:“无妨。” 水无月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凌潺,收住笑,眼里多了丝不屑,淡淡的问了句:“陆哥哥,她是谁?” “忘了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凌潺。”凌潺见陆景行向大家引见自己,便行了个江湖礼。 众人皆站于门前,此时寒风吹过。水南羌立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诸位都别站在这儿了,里面请。” 凌潺紧随陆景行其后,后面的水无月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与陆景行并排而行,声音甜美动人:“陆哥哥,这次来了,可要常住,可不能同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了。” 陆景行故意向一侧让了让,嘴上依然谦逊有礼:“这是自然。”凌潺看着陆景行的举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黛瓦青砖威仪**,此时虽已是冬季,可是处处是绿树环合。 晚饭后,下人带着凌潺去了客房。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屋内已生起了炭火,进入其中,凌潺顿感暖意袭来。 送走了丫鬟,她正想坐下好好想想该如何找到封白悦时,敲门声响起。 黑夜中,陆景行清冷的立于廊下门前。 “外面冷,进来谈吧。”凌潺说完后向里面走去,陆景行进去后关上了房门,如今事情迫在眉睫,这些小节,凌潺也不在意。 “你确定今晚封白悦真的会来?”陆景行问道。 “嗯,我想让你今晚拖住水南羌,如果他一人,封白悦就无所顾忌。而你在那,结果就不同了,封白悦便不会贸然前去。”凌潺看着炭火一点一点燃烧,面色有些沉重。用晚膳她见到了宁言,才知,封白悦那夜受如此重的伤,原来竟是在宁府所受,而她杀的便是宁言的父亲。 “好。”陆景行答应道。 凌潺又说道:“晚一点,我偷偷出去转转,希望能够找到她吧。” “多注意安全。”陆景行本不想让她独自出去,可是见她如此,也只能让她小心些。 两人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和一个女子清脆甜美的声音:“陆哥哥,你在吗?” 陆景行脸色变了变,微微皱眉,而凌潺却抿嘴一笑:“找你的。” 陆景行自己都感到不解,自顾自的反问了一句:“她怎会知道我在这的?” “我怎会知道。”凌潺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嘴角的笑未消失。 “这事还要怨封白悦,她如果不去杀人,上次我也不会遇见水无月这般胡搅蛮缠之人了。”凌潺听着陆景行的歪理,忍俊不禁:“这也能怨封白悦,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的问题?”陆景行一副不懂的样子。 “陆哥哥,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虽隔着门,水无月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记得出去时多添件衣服。”陆景行不去理会门外的水无月,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凌潺看见这样的陆景行,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人有趣。 “陆哥哥,你不出声,我进来了。”水无月话说完,门也随之被她推开。 屋内异常安静,只听得见炭盆中木炭发出的呲呲声。凌潺背对着她,手里端着只杯盏,悠闲的品着。 凌潺见她进来,转过身去,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水姑娘有何贵干?” 门未关,风吹起帘幕,带进一阵寒意。水无月满屋子找了一圈,凌潺也不管她,依然坐在那未动。 “陆哥哥呢?”未见到人的水无月,来到凌潺面前,质问起来。 凌潺眼帘微抬,再次抿了口茶,语气带冷:“我怎会知道,他又没来我这。” “不可能,小五亲眼看见陆哥哥进了你房间的。”水无月这样一说,凌潺了然,竟是派了自己的丫鬟做眼线。凌潺觉得这样无聊的事也只有像水无月这种单纯的可以,而又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做的出来。 “你也看见了,我这无人。”凌潺的口吻略带遗憾。 “那我刚刚叫这么久,你为何不回应。”水无月不肯罢休。 凌潺放下茶杯,反问道:“你又没叫我,我还以为你在与屋外的某个人说话呢,那我为何要回应?” 水无月气的想跺脚,可是却又要在意举止,没办法之下,只好用食指指着凌潺,半天憋出一个字:“你!” 凌潺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人家小姑娘,最终说了句:“天色不早了,冷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水无月甩甩手,嘟着嘴,气冲冲的走了,房门原样敞着。凌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凌潺屋子的灯全灭,她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身子轻轻一跃,就如鸟儿般飞上了屋顶。自从那夜之后,凌潺虽会了轻功,却不怎么熟练。回到陆府勤加练习后,如今已能运用自如。凌潺对此处的布局并不熟悉,而且担心被人给看见,行动起来顾虑一多,办事效率就低了不少。 在屋顶树丛中穿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凌潺全身早已冻得冰凉。正当她以为今晚封白悦不会来了时,后院打斗的动静却突然传了过来。凌潺听这声音,知道这绝非一两人这样简单,而是一群人。她来不及多想,匆匆向后院赶去。 当她到时,这里已灯火通明, 众人将封白悦牢牢围在了中间,双方对质着。侍从拿着火把明晃晃的照在封白悦那嘴角噙着鲜血的脸上。封白悦面无表情,唯有那双眸子寒彻可以入骨,手中的剑已满是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入土中。 “妖女,今晚我便要你为我父亲偿命。”柳旪洛已迫不及待想除之而后快,却被水南羌伸手拦住了。 “这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滥杀无辜,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水南羌此时面容冷峻。 众人皆是一副疾恶如仇的样子,可是宁言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他没有半分的憎恶,却是满脸的痛苦表情。这一点被凌潺与陆景行全看在眼里。他们不知的是当宁言看见封白悦的那一刻,便仿佛掉入了深渊,因为这是宁言永远也无法想到的,内心更多的是纠结。 封白悦知道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冷笑一声:“呵!无冤无仇?你们杀了我父亲,害的我母亲抑郁而终,这便是无冤无仇?” 水南羌脸色一变,心中虽已猜到,却还是问道:“你父亲?” “你们当年做下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不成?”封白悦越说,水南羌脸色越苍白,语气也急了些:“你父亲到底是谁?” “你的救命恩人。”水南羌听到这三字,立马明白了过来。 “你是封白悦?”水南羌此时异常平静。 封白悦没有回应,自顾自说道:“当年父亲在项家做门客,而你这个奸诈小人,竟与左丘继那狗贼勾结,害得项家几百口人含冤而死。父亲带着左丘继与匈奴勾结的证据来投奔于你,而你却恩将仇报,联合十几人将我父亲斩杀与林中,最后连尸首都不得保全。我所杀的这些都是当年参与此事的左丘家的门客,这难道有错?” 凌潺如今才知,原来封白悦的仇竟是因朝堂而起。这样的事听得众人皆是一惊,宁言已闭上了双眼,心在绞痛。 水南羌有些无力,长长的叹息一声;“当年是我鬼迷了心窍,贪念着项家的那套绝世剑谱,左丘继派人来找我,我便答应了。只要项家一灭,左丘继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更高荣华,而我也可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剑谱。可是当我正真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我当年整整找了你与封夫人两年,却无所踪迹。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好过过。我对不起你们一家,更对不起项家。” 真相楚楚血飞溅(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封白悦对于他的忏悔冷笑了两声:“当年我仅仅只有五岁,却让我亲眼目睹了项家一夜之间覆灭。如果不是当时我与母亲去了云候府,那么我早就成为了你们的刀下鬼了。” 火把明亮的光辉照在水南羌的脸上,竟闪着莹莹泪光。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英雄盖世的水阁主竟会落泪。 “父亲,你不要听她的,这女魔头说得都是假的。”水无月对于这样的事无法相信,她也不愿相信,自己心中一直崇拜的英雄竟做过这样的事。 水南羌缓了缓波动的情绪,接着说道:“月儿,这些都是真的,父亲年轻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罪孽深重。不仅害了我的恩人,同样害了项氏满门,当年左丘家捏造证据想置项氏于死地,可是项家却握有左 丘家与匈奴勾结的真正罪状。无法下手之下,便找到了我。” 水无月一直摇着头,而水南羌对水无月说完后,向中间走去,面向众人:“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与封白悦无关,我希望过了的今夜,这些事情都可尘归尘土归土。君剑阁众人听令,今夜之后不准谁再去寻仇。 从此江湖之中也将不再有君剑阁这一门派,众人都各奔东西吧。” 水南羌说完这些,又来到了陆景行面前:“景行,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不知水南羌要陆景行答应的是何事。“水阁主请说。”陆景行应道。 “我希望我死后,你可以帮老夫照顾我这唯一的女儿,她自小未习过武。”水无月听水南羌这样一说,立马大声的反驳道:“父亲,你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这女魔头。”水无月指了指重伤的封白悦。 水南羌拔出了手中的利剑,缓缓走至中央,开口说道:“各武林同道,此事因我而起,理应因我而结束。我请求诸位可以网开一面,放过封白悦。” 他再次望着水无月:“月儿,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去寻仇,也不要伤心。你得知道这便是因果报应。只有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父亲在九泉之下才可放心,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水无月正要上前阻止,可是却已来不及,冰冷的剑已割断了他的颈部脉搏,鲜血瞬间如水般洒出,溅红了封白悦的脸颊。 封白悦见水南羌活生生的死在了她面前,闭上了眼睛,心中是一种释然,心中对水南羌这么多年来的仇恨已所剩无几。 水南羌的自刎,封白悦不会感到内疚,甚至觉得这是他死有余辜。而水无月却是眼中充满绝望、震惊与恐惧,双眸圆睁,愣在那良久,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父亲,你不要丢下我。” 水无月抱住了已倒地的水南羌,此刻他早已没了气息,血液已浸染了身下大片沙泥,在火焰的照耀下一片殷红。风声中除了水无月那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外,再无其他。所有人皆震惊不已,此时再无动静。 陆景行与凌潺默默的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切,有些无奈。其实凌潺更多的是震惊,如果封白悦对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项氏一门便是钟离湲的母族,可是凌潺却不懂封白悦为何要翩翩找上她,这不仅是她的母族, 也是他们兄妹五人的母族,可为什么封白悦不找他们。况且她母亲明明是姓何,凌潺无法想通这些。 水南羌用以死谢罪的方式来保全封白悦,众人也纷纷有所感慨,想尽快将此事了解,尊重水南羌临终前的嘱托,饶封白悦一命,可是偏偏有人不想善罢甘休。 “妖女,其他人饶过你,我可不会。你杀了我父亲,我定要你血债血偿。”柳旪洛突然拔剑,冲向封白悦,衣袂被风惊起,剑尖直指封白悦胸口。 封白悦与凌潺陆景行隔得比较远,此时出手已来不及。封白悦身受重伤,已没了还手的能力。凌潺看着剑在一点点靠近封白悦的胸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轻盈的身影推开了封白悦,那一剑从背部贯穿此人心脏。柳旪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以及刺入他体内的剑,有些不敢相信,剑在不知不觉间已离开了柳旪洛之手,此时他的手颤抖 的厉害。他以前从未误杀过人,今晚却真正做了这种事,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此事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感到疑惑万分,有的惋惜的摇着头。陆景行与凌潺此刻的心情各异,但更多的是惊讶。被推倒一旁的封白悦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奄奄一息的的人爬了过去,将他搂在了 怀里。声音变得沙哑哽咽:“宁师兄,你怎么这么傻。” 宁言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封白悦那冰冷的手背,断断续续的说:“师妹,你说,是不是上天故意在捉弄我们。我曾经发誓要帮你报杀父之仇,可是又是多么的可笑。这是这辈子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我知道 你一定很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父亲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封白悦将宁言抱得很紧,眼泪混杂着鲜血,封白悦听着宁言说得每一个字,如今她除了摇头,便是哭泣:“不,你不会有事的,你说过要等我的,要保护我的,你不能这样不守信用。” 宁言松开她的手,颤抖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失信之人,无法陪你度过余生。你可以答应我吗?从今以后,放下仇恨,回西域去。” 封白悦已经泣不成声,仿佛到了地狱般无助。柳旪洛呆坐在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众人心中的疑惑,到这也算解了,感慨万分。 宁言又是一口鲜血溢出:“今生能让我遇见你,我已足矣……” 宁言抚在封白悦脸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封白悦一遍又一遍叫着宁言的名字,摇晃着他的身体,奈何他却就此长眠,最终背弃了他的诺言,离开了他的姑娘。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又仿佛是某人可以安排,生离死别都在一瞬之间。 深夜中,灯火下,唯有两个女子的哭泣声分外明朗清晰。没人再去打扰,也无人再想着去复仇。事已终,人已散,唯有这寒风不变。 凌潺担心时间一长,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趁封白悦不注意,便让陆景行点了她的昏睡穴,带着她连夜离开了。留下陆景行在此与众人一起处理剩下的事。 过了今夜,江湖之中君剑阁便从此销声匿迹,江湖的格局也将改变。 经过几天的路程,凌潺将一直在马车昏睡的封白悦又送回了万一齐的那处庭院。 傍晚时分,封白悦悠悠转醒。屋内的光线已变得昏暗模糊,四周寂静无人。案几旁的炭火已快燃尽,如雪般的碳灰已逐渐裹满亮红的火炭,使其只可发出淡淡的红光,就如同死亡之神的那只殷红而又邪恶的眼睛 般。封白悦双手抱膝坐在暖帐内,隔着一层纱帐望着雕窗处那抹明亮。 那抹明亮好像故意与封白悦作对似的,并未维持多久,便渐渐暗淡下去。屋内变得一片迷茫,那炭盆里幽幽的红光看得人越发落寞与无助,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凌潺端着漆盘走了进去,借着那点点火光将漆 盘放在案几中央,而漆盘上则是一碗刚从药罐倒出的药汤。 随着油灯一盏盏的被点燃,屋内的死寂逐渐减少。凌潺这才看清,封白悦已经醒来,目光呆滞的不知在看何处。 凌潺来到他的床榻前,将浅色纱帐轻轻束起,顿时封白悦眼前少了朦胧,多了清晰。 “喝药。”凌潺将药送至她面前,不冷不热的说了两个字。 封白悦不为所动,以前眼中那刺骨的寒光已被如今的迷茫所替。凌潺见她毫无反应,就将药放在了床榻旁的矮几上,不去管她。 风正从半掩的窗户中一丝丝贯入,有些冷。凌潺向快要熄灭的碳火中加了些木炭,窗户却依然未关。 “我明天便回陆府了,等你伤养好就回西域吧。”凌潺背对着封白悦,用炭火钳将新添的木炭调整到适合的位置。 封白悦最终还是开口了:“你与我一同去西域吧,左丘继的人如果知道你没有去倭国,迟早会找到你的,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你除掉。” “这么说,你愿意放下这些过往和仇恨了?”凌潺的语气没有波澜,新添的木炭已被沾染上了红晕,房中平静异常。 封白悦松开了双手,将那碗已没有半分热度的汤药一饮而尽,缓了缓后说道:“放下仇恨?左丘继将我们害得这样惨,如果不是他,宁师兄又怎会因我而死,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你别忘了,就算我不提以前的事 ,那么你现在有家归不得是谁造成的,这你不是不知道。” “好吧,我劝不了你,都随你吧,但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 过了半晌,凌潺不得不妥协,宁言的死都未动摇她半分报仇的决心,凌潺觉得仅凭她的几句劝是无用的。 真相楚楚血飞溅(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放心,我自有分寸,左丘继一族的狗命暂且留他几年。”封白悦银牙微咬,眼神充满恨意。 凌潺眼睛盯着逐渐生起的火焰,嘴里问了句:“你给我的那套剑谱就是水南羌一直想得到的那套吗?” 封白悦微微颔首:“对。那剑谱本就是你的,又怎会让他得了去。” “你能讲讲它的来历吗?为何会在项家?况且我的母族并非什么项氏家族。”凌潺转过身去。 “这套《寒绝剑》与《寒魄心经》乃项轻寒一人所创,项轻寒死后,《寒绝剑》就被保存在了项府,而《寒魄心经》流传至江湖,最终因它引起了一场江湖动荡,《寒魄心经》也随之消匿于江湖。他们只知《寒 绝剑》在项府,却不知《寒魄心经》也存有一份在那。陆景行将《寒魄心经》机缘巧合的给了你,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封白悦简略的说了剑谱的来历,凌潺却觉得荒诞不经,这怎么就理所应当成为她的了 。凌潺甚至觉得这就好像突然之间继承了一笔不菲的财产,可是她却接受得惶恐,莫名其妙身上还背负了仇怨。 “我不打算再去学这两套武功,因为我承受不起。”凌潺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封白悦脸上多了丝惊疑:“什么?你不学?这可由不得你。” “学不学是我的事,为何由不得我?”凌潺冰冷的反问,眼神中带着坚定。 封白悦侧了侧头,她知道凌潺一旦认定了的事绝不会改变,这也是很无奈的事,这使她不得不低头,做出让步:“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怎样各退一步?”凌潺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可以答应你独自一人回西域。但是你必须要勤加练习这些功法,这些功法是可在短时间精进的。就算你不是为了与我合作,学会这些保护自己也是没错的,你得清楚左丘继是不会放过你的。”封白悦这次瞄 准了凌潺的心思。 凌潺也思虑了片刻,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封白悦回西域,以免再生事端。于是凌潺点点头:“好,就这样说定了。既然这些已练了这么久,半途而废总是不好的,我会接着练下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防身也不错 。”凌潺回过头一想,如今她用了钟离湲的身子。如果左丘继真是钟离湲的仇人,那她替钟离湲报仇也天经地义。只是她却不想再回君都,这需她想出一个两全之法了。 凌潺从封白悦房内出来时已经很晚了,檐下的纱灯在冷风中摇摇晃晃,映得凌潺手握漆盘的身影闪烁迷离。厨房的油灯还亮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封白悦已睡了几天,凌潺走后,她毫无睡意,坐在那眼神再次涣散起来。宁言的死对她来说就如同某个人砍去了她的十指,要知十指连心,失去了手指的人心哪有不痛的。 凌潺将空药碗洗净,之后沿着刚刚来时的路向主屋走去。万一齐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正坐在案几前沉思着。 凌潺走了过去,说道:“封白悦在这麻烦你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不太好。” “你要走了吗?”万一齐收回思绪。 “对,明天一早回陆府。”凌潺答道。 “那好吧。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她的承受能力远比你想的强大,况且她心中还有一个不变的信念呢。”凌潺觉得万一齐似乎很了解封白悦。 “那她告诉我的这些都是真的?还有如果我的母族是项氏家族,为何我母亲姓何?我们兄妹五人,可她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凌潺一连串的问题都急需得到答案,这是为钟离湲而问,但也是困扰她的疑问。她如 今改变了想法,她不想套着钟离湲的身子再迷迷糊糊的活着,要活就活成一个明白人,如今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如果这是真的,也许杀了左丘继是她唯一可为钟离湲做的事了,这也算是报答钟离湲的再造之恩。 “她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免费给你的一个答案。至于后面两个问题,你想要知道答案,五百两金子一个。你得清楚我是一个生意人。”万一齐说完后潇洒的起身离开了,嘴角又是那抹邪魅的笑。 凌潺想要回过头进里屋去问封白悦,又担心打扰到她休息。况且如今她这样的状态,还是不要问她的好。凌潺望着一盏盏在丝丝风中斜了灯焰的油灯,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想这些问题只有等到以后再慢慢弄清楚 了。 晨光微露,凌潺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她背着行囊,拿着夕降剑走出院门时,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景行站在一辆马车前,手上握着那把陆离剑,修长的指节在清晨的寒风中冻得微红。 凌潺走了过去,略带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而且还这样的早?君剑阁的事都处理妥帖了?” 陆景行薄唇微启:“嗯,我将陆辞叫了过去,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了。” “看样子你直接从君剑阁过来的,这几天一定很累吧?”凌潺看着风尘仆仆的陆景行,有点动容。 只有陆景行肩高的凌潺站在他的面前,陆景行微微低头:“不累,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便与你错过了。” “你不是承诺过水阁主一件事吗?”凌潺提醒道。 “何事?”陆景行的语气多了一丝温润。 “那晚我亲耳听到水阁主要求你照顾水无月的,你如今这样一走了之,不会是忘了吧?你们江湖人不是最重承诺的吗?”凌潺不想让他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陆景行笑笑:“我以为是何事。放心,陆辞最喜欢管这样的事,都交给他了,等陆辞将这些琐事处理完,自会带她回陆府。而且我也只当这是给陆府的请求,而不是我陆景行。至于谁去照顾她,只要是陆府的人 就行。” “哈哈,陆府主的善辩能力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万一齐从院内走了出来,笑得意味深长。 陆景行拱拱手:“这得看是什么事了。我答应别人的事就定会做到,但也不一定是我亲自去做。” 万一齐如今是逮着陆景行寻开心:“这可是美差啊,便宜了别人总是不好的。况且这水阁主是猜透了自己女儿的心思,有意为之,你这样可是拂了人家一片好意呢!” “万阁主要是感兴趣,我大可将这美差拱手相送,如何?”陆景行搏了回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陆府主还是自己留着吧。”凌潺看着万一齐与陆景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像水无月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有些无言以对。 万一齐收住了笑:“不同陆兄玩笑了,进屋喝杯茶吧。” “多谢万兄的好意,茶就不喝了,我是来接凌潺去钱塘的,早点赶路要紧。”陆景行谢绝道。 “去钱塘?不回陆府吗?”凌潺显得有点惊讶,正蹬着眼睛看着陆景行。 陆景行颔首:“先不回去,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钱塘湖的雪景很美,我带你去看看。” “那什么时候回来?”凌潺知道陆景行说的钱塘湖就是现代的西湖,如今在南涴国境内。 “估计会多待几个月。”陆景行没有说具体的一个时间。 “那好吧,我也不留你们了,路途遥远,多加小心。”万一齐总算说了一句正常的话出来。 阳光已略过屋顶,撒了三人一身光辉。凌潺又想到了封白悦,不禁多嘱咐了一句:“封白悦就麻烦你了。” “我过几天要去西域一趟,顺便送她回她师父那去。”这些事本不应该万一齐多管,可是能够帮的,他尽量都帮了,凌潺对此颇为感激。 “我们就此别过,万兄保重。”凌潺已上了马车,陆景行对万一齐辞别后便赶着马车向南而去。 风刺骨,马飞奔,一辆马车一双人。多么相似的情景,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是陆景行带着凌潺去徽州的情景,不同的只是温度与景致。 水南羌自刎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很多人都在为这个昔日里威名远扬的人物感到惋惜与震撼。他们很难想象,那个正气凛然的人曾经竟做过这样的事。不过这些人中也不缺乏一些为此事而欢畅的人。 飞彻崖的正殿内,一个中年男子正慵懒的坐于三阶陛台上的崖主宝座,一头乌中夹白的长发随意披于肩头,颇有兴致的把玩着他那颗很少离手的白玉珠。他微闭双眼,听着台下那半跪在地之人禀报着这几天江湖 所发生的大大小小数十件事宜,其中当然不会少了水南羌已死的消息。听完后的他沉默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却突然从宝座上站起,高举颤抖的双手,脑袋后仰,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如同某个疯子发出的一般,如 洪水决了堤,顷刻间倾泻而出,浑厚有力。 台下的人见状,立马恭维起来:“恭喜崖主,统一江湖的大业即将完成,成为江湖至尊指日可待。” 楼阁处处笼暮色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十年了,十年了,你最终还是死在了我的前面,如今放眼江湖,又有谁能与我抗衡。”语气激动万分的他,心情是更加的激动。 可是谁也无法想到的是,他笑着笑着竟又趴在宝座上哭了起来:“水南羌,你死了,我就没了对手,那生活将会多么的无趣呀。呜呜呜呜……” 哭过之后总算恢复了点正常,此刻额前的花发混着眼泪已粘了半张脸。他用手理了理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后对台下的人吩咐道:“去备轿,老朋友死了,我得去上上坟不是?这样才不失了礼数。”这话说得阴阳怪 气的。 台下的人被他这一连串阴晴不定的反应弄得一身冷汗,说起话来舌头就如打结了一般:“崖主,你,你要去,去中原国?可是,路,路途遥远。让属下们去就,就好了。” “怎么?说到去中原国,说话都结巴了?呵呵,这几个月,中原国的人你们都杀过了,反而现在不敢去了?”跪在地上的人被嘲笑了一番,不禁有些汗颜,这哪是害怕去中原国。他可是知道他们这个崖主的,高 兴了就高兴的杀人,生气了就生气的杀人,一时兴起也杀人,每天都好像将脖子提在了手里,时刻准备着去见阎王爷。想逃又逃不了,也只有在接到外出执行任务时,他们这些小喽啰才有一丝轻松。 “属下这就去办。”那人说完后双脚打着颤向殿外匆匆走去。 暮色踏着她那轻盈细腻的碎步而来。陆景行将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门前,下了马车。凌潺见马车已停,用手轻轻掀起车帘,探出头来向府门望去。 隔着暮色,凌潺模模糊糊的看到大红牌匾上赫然刻着“江府”二字,金色大字衬托出牌匾的熠熠生辉,即使在朦胧中也难掩府邸的**气派。 “到了,下车吧。注意慢点,天暗。”陆景行侧过头,就见凌潺正探头盯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并且她眼里装着一丝疑惑。 现在虽无风,却是干冷。凌潺披着一件淡黄绸缎狐裘披风紧随陆景行的脚步,塌上几级台阶,来到了檐下门前。陆景行抬手扣了几下门环,对凌潺说道:“这是我舅父江秦家,家族世代经商,从不参与江湖纷争 。” 凌潺点了点头。她知道南涴国与中原国在对待商人的地位时有着很大差距,南涴国更加注重商业的发展,地位相对高得多。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留有山羊胡的男子走了出来。在他看清陆景行后脸上难掩惊喜之态:“表少爷,快请进。”陆景行微微点头,带着凌潺踏入了这座府邸。 夜色虽然模糊,但依然可以看见府中的一切。一道道木桥横躺在一池池清澈的活水之上,已有所凋零的草木随处可见。洞门的完美结合不仅是空间的碰撞,也是意蕴的融合。一座座亭台楼阁水榭参差错落,闲雅 别致。巧夺天工的建造仿佛又是浑然天成。 凌潺随陆景行走过一段回廊,穿过一个洞门,又踏过一段木桥,木桥之后又是一段假山石路,最终跨过一池清水才算来到了主屋。 外面的人还未进去,里面的人却已迎了出来。 “行儿,舅父已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晚才到?这位就是你信上所说的凌姑娘吧,快进去。”江秦和蔼的脸上满是笑意,对陆景行的到来很是欢喜。 凌潺见他提及到了自己,连忙行礼。行至一半便被江秦阻止了:“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将这当做自己的家就好。” 凌潺走进屋子,就感觉全身一暖,碳火燃得正盛,案几上的茶水在壶中翻滚沸腾着,浓郁的蒸汽不断溢出,四处消散。丫鬟自觉走至凌潺身前,解开了她的披风。 “舅父今日身体可好?”三人围绕炭盆而坐,陆景行关切的问。 “人虽老了,不过身体还算健朗。来,凌姑娘,用茶。”江秦给他俩一人添了盏茶。 “多谢。”凌潺不知该如何称呼古代这种家世背景的男子,这与现代的称呼截然不同,一旦叫错便会贻笑大方。 江秦对着凌潺笑笑,开口道:“凌姑娘不要太拘谨了,随意些。我是行儿的舅父,而你又是行儿的朋友。如若不嫌弃,你以后就叫我江伯伯吧。” “江伯伯抬爱,我又怎会嫌弃。”凌潺说的平静。 “凌潺性子有些清冷,还请舅父见谅。”陆景行解释道。 江秦不以为意,反而说起了陆景行:“倒是与你的性子相像。” 陆景行与江秦聊了起来,凌潺只是默默的听着,身子在不知不觉中暖和起来。外面的天已黑透,凌潺抬头看了眼屋外,之后端起杯盏喝了起来。那盏茶已凉温,此时喝刚刚合适。 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去,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弯着腰恭敬的对江秦说:“家主,晚膳已备好。” “好。对了,小姐还没回来吗?”江秦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就多问了一句。 那人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古怪:“好像回来了,估计在房里吧。” “好像?那就是没有了。整天不着家,哪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江秦自顾自的叹息道。 “家主,要不我去看看。”那人说完又出去了。 江秦面色恢复如常,脸上又带了笑:“走吧,去用膳。” 饭厅与主屋隔得相对较远,两个下人提着纱灯在三人前面开路,处处是假山回廊。这样的夜如果没有纱灯,一不小心便会磕着或是碰着。 几个丫鬟正在紧罗密布的向桌上摆放着碗碟,动作有条不紊。 “凌姑娘入座吧。”江秦说道。 菜已放置完毕,除了两个在此侍候的丫鬟外,其他下人纷纷走出。 “江伯伯先请。”这最基本的规矩凌潺还是知道的。 满桌的玉盘珍馐还未用至一半,屋内的寂静便被一个女子的到来打破了。 “父亲,我回来了,钱庄的事都已处理妥当。”声音很清脆,隐隐透着一种洒脱。 凌潺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披鲜红绫罗狐裘披风的女子踏着轻快的步子走来,本就如白玉般的皮肤在披风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脱俗,就仿若是白雪遇上了红梅,纯洁的不似人间之物。发间的绒羽银簪配上那双灵的眉眼更增她的小家碧玉,纯真无邪。凌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见过的年轻女子不在少数,像眼前这样冰清玉洁的人儿,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以为我不知道,黄昏时你就离开了钱庄,不知你又疯跑去哪了,一个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江秦责怪道。 女子听了这话,眉头微皱:“你竟然派人监视我。” “用得着我监视吗?钱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江秦没好气的说道。 女子也不甘示弱:“我天天在钱庄忙碌,难得今天得空,出去走走怎么了。” “你表哥来了,还有这位凌姑娘,快来见过。”江秦指了指凌潺。 女子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打量了凌潺片刻,直起身子,戏谑的看着对面的陆景行,薄唇微启:“咦?这是公鸡下蛋了吗?我以为你想孤家寡人一辈子呢,难得有人受得了你这寒霜般的性格。” “越发不懂规矩了,怎么和你表哥说话的。”江秦瞪了女子一眼。 陆景行好像对此已经习惯,说道:“这位是凌潺,我的朋友。” “是红颜知己吧?不用你再说一遍了,几天前我就知道了,刚刚只是想戏弄你一下。”女子对陆景行说完后又侧过头对凌潺说道:“远闻不如一见,幸会。我叫江听雪。” “幸会。江姑娘。不过我想江姑娘一定是误会了,我与陆景行只是普通朋友。”初次见面,凌潺不想闹这样的误会。 江听雪眼睛一转,又戏谑起陆景行:“看来表哥定是不够体贴了,到现在都没捕获凌姑娘的心。要不要我帮你?” 陆景行答得简单:“不用了。” 凌潺不想再解释她与陆景行的关系,越解释越乱。 其实是凌潺她自己不懂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也从未意识到她心中已住进了一个人。 “菜快凉了,先用膳吧。膳后再聊。”江秦指着满桌的菜说道。 江听雪这才解下披风递给丫鬟,在凌潺旁边坐下。 苍白的的天空倒映在一池清水中,水波荡漾中仿佛天空也跟着在游动,又仿若是一片云飘在水中,久久不愿离去。池边的两树红梅已打了花苞,风微微拂过枝头,别有一番趣味。在这万物沉睡的季节里,也许只有那小巧娇弱的花苞最留念的依然是冬天,甘愿为它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凌潺一人坐在房门前的廊下,侧身靠着雕栏,低头雕栏外便是一池活水。偶有一两只不怕冷的鱼从眼前游过,水底沉淀着已开始枯烂的水草,这将是来年新水草生长最好的养料。 阁楼处处笼暮色(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不知何时江听雪的身影出现在了洞门处。凌潺抬头,就见她面带甜美的笑容,经过那两棵含苞待放的梅树朝这边走来。 “你坐在这做什么?怪冷的。”江听雪站在凌潺面前。 “看鱼呀,我觉得这鱼甚是有趣呢,这么冷的天,这里竟然还有鱼游来游去。”凌潺将想法说了出来。 江听雪佩服道:“你还真有雅兴。” “进去坐吧。”凌潺起了身。 “我感觉很奇怪。”江听雪食指挨着下巴,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凌潺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奇怪?” “我总感觉你与我遇到的一般女子有很大不同。”江听雪嘴里说着,步伐随着凌潺进了屋。 凌潺听后笑笑:“其实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存在。” “你知道吗?据我所知,你可是表哥第一个在意的女子呢!其他的女子他看都不会多看的,所以你定有吸引他的地方。”江听雪说的很肯定。 凌潺为江听雪添了盏茶,回答道:“我落难时碰巧遇到了他,他就暂时收留了我。这是一种江湖道义,与感情无关的。” 江听雪盯着凌潺的眼睛,及其认真的说:“你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凌潺微微叹息:“也许吧。” 江听雪眼睛一亮,又想到了新的问题来问:“对了,你是怎样遇到他的?” “我被卖去了青楼,后来逃跑时误入了一座木屋,就在那遇到的。”凌潺简略的说。 江听雪想了下,说道:“你说的那个木屋应该是姑母年轻时住过的那个,我知道那个木屋,但没去过。” 凌潺点头:“对,就是那个。” “那座木屋可是可是姑母与姑父相遇的地方呢。”江听雪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羡慕这美好的故事。 “这样啊。”凌潺倒从未关心过这些。 江听雪认真的讲了起来:“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姑母刚到十七岁,不知因何事,竟与祖父大吵了一架,之后一赌气就去了中原国。父亲知道姑母的倔脾气,定是不愿回家的,就为她在那个地方修建了一座 木屋,暂时安顿下来,这样祖父也找不着。之后就遇到了在林间采药的姑父,两人一见钟情,几年后姑父来府里提亲,而祖父却不喜与江湖人来往,当即就拒绝了。可是姑母的性子太过执着,最后在父亲的帮助下, 祖父还是勉强答应了。这应该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木屋没想到还发生过这样有趣的事。”凌潺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天底下竟还有这种缘分。 “等哪天我去了中原国,我也想去那住住。”江听雪眼里充满着期许。 “你没去过中原国?”凌潺问了句。 江听雪脸上的期许未消:“只去过徽州陆府,其他的地方真没去过。” 凌潺看着江听雪期许的样子,说道:“我如果不是被卖去了青楼,也许就不会到那个地方去了。” 江听雪抿了口茶,眼里的期待这才消失,变得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是什么人将你卖去了青楼,太可恶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凌潺只能这样回答。 “那你的家人呢?”江听雪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凌潺眼睑微低:“我没有家。” 江听雪脸上多了分同情,语气中透露着惋惜:“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性子清冷,我想谁遇到你这样的身世,性子都会如此的。” “谢谢你能理解。”凌潺说道。 江听雪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互相理解嘛!” 凌潺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天真洒脱而又聪慧善良,不及蕙质兰心,却又胜过蕙质兰心。 江听雪接着问:“那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可以给我讲讲吗?” 凌潺见江听雪对这样的事很感兴趣,不忍扫了她的兴,于是就从陆景行离开木屋说起,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细致的说了一番,其中不包括封白悦抓她的原因。待这些事情讲完,江听雪津津有味的足足听了半个时 辰。 天气阴沉沉的,这雨要落未落的。没有阳光的冬日总是飘荡着寒冷气息。炭盆的火逐渐弱了,江听雪拿起碳火钳缓缓向里面添了些木炭。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江听雪有些意犹未尽。 凌潺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如果不是亲生经历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江听雪还想听故事:“那在遇到表哥之前呢?” 凌潺有些佩服江听雪,凌潺觉得江听雪这是有当侦探的潜质了,开口说道:“我十五岁之前生活在北越国的,但是今年春天的一场高烧导致我失去了记忆,以前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唯一知道的就是醒来后没几 个月,我就被卖去了青楼。” 江听雪好像明白了什么:“难怪你没有家。” 凌潺语气平淡的说道:“有没有都一样。” 江听雪突然露出了笑容:“我怎么才想到。不如我们结拜为姐妹吧!” 凌潺被她的话说的一愣:“啊?” 江听雪接着说:“我没有兄弟姐妹,而你也找不着家了。我们结拜,这样我就有妹妹了,你也有了家不是?” 凌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是一点点惊讶。 江听雪见凌潺不说话,有点失望:“你不愿意吗?”凌潺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愿意,只是你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就与我结拜,是不是有点草率?” 江听雪放下心来:“这算什么,来历能有多重要。” 江听雪兴奋的站了起来,拉着凌潺向外走去。凌潺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晕头转向,问道:“做什么去?” 江听雪的步子更加轻快了,声音清脆悦耳:“找我父亲去,告诉他,我们结拜的事。” 凌潺无语,任由她拉着向主屋而去。 “父亲,我送你一个女儿要不要?”人还未进屋,江听雪的声音倒先传了进去。 江秦安坐在席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闻声抬头,满脸的疑惑:“此话怎讲?” 江听雪拉着凌潺坐下,语气带着讨好:“我想与凌潺妹妹结拜为姐妹,她没有家,你看多可怜。而且我也想要有一个妹妹,一人实在无聊。” “想法不错,只是你问过人家凌姑娘的意思吗?”江秦考虑道。 江听雪白了江秦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当然问过了,就等你一句话呢。” 江秦很爽快:“那好,只是这收女儿也是一件大事,得挑选一个好日子。到时再宴请宾客。” 江听雪见他答应了,有些迫不及待:“那快去准备呀。我去通知江叔准备。” “别光顾着高兴,钱庄的事还等着你呢。”江秦故意画风一转。 江听雪听完立马没了精神,嘟着嘴:“煞风景。你总是喜欢在我高兴的时候泼冷水。不理你了。” 凌潺这软席刚坐热,就又被江听雪给拖走了。江秦看着这样的女儿笑着摇了摇头。 凌潺在木桥上停了下来:“这是要去哪?” “陪我去钱庄,等钱庄的事情忙完了,我带你四处逛逛,闷在屋里多无聊啊。”江听雪正说着,就见陆景行走了过来。 江听雪笑得贼兮兮的:“父亲在屋里呢,你去找他对对弈也好。小潺今天就借我了。” 陆景行看了凌潺一眼,转过头对江听雪说道:“也好。但是要注意安全。” 江听雪与凌潺能够成为朋友,陆景行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成熟稳重,这样两人都可以稍微转转性,这也是陆景行带凌潺来这的目的之一。 “走,先回屋拿披风。”凌潺被江听雪拖着满府跑,但看着江听雪这样真诚以待,也就随着江听雪。 一红一黄两抹轻快的身影穿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无疑是给这清冷的冬天增添了不少绚丽。 “你看,到了。”江听雪在街边站定,指着对面一家商铺说道。 凌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牌匾上赫然写着“江氏钱庄”四个字。 两人穿过街道向内走去。凌潺只看外面就已觉不俗,如今到了店内,更觉不俗。布局规整考究,装饰华丽气派。 “小姐你总算来了。里面来了一个难以应对的人,你快去看看吧。”店伙计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去去就来,小潺你先去里屋等我。带我妹妹去里屋,我去看看。”江听雪对凌潺说了完后对那个伙计吩咐道。 “小姐何时多了一个妹妹的?”那伙计一脸的不解。 “义妹。别在这磨蹭了。”江听雪披风未解,就向客间走去,伙计领着凌潺去了里屋。 “小姐请在这稍等片刻。”伙计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潺知道他还有正事要忙,摆了摆那纤手:“你去忙吧。” 凌潺在那一待,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江听雪一脸疲惫的样子出现在门口,显然是真的遇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人。 “你没事吧?”凌潺关切的问。 “没事。我就想不通了,我显然不是做生意这块料,可父亲却非要我做这些。”江听雪一脸的郁闷。 阁楼处处笼暮色(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听了江听雪这番话,觉得江听雪比她幸运的多。最起码江听雪还有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虽要求她学这些,却也给了她很多的自由。而凌潺却不同,从出生开始,她的命运就已掌握在了她母亲的手里。外表光鲜亮丽的她,又有谁知她内心的感受呢? 凌潺微微叹息一声,安慰起江听雪来:“这是你必须要接受的,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东西。我想你父亲也不想让你面对这一切,可是这也没有办法。你知道吗?你能有这样疼爱你的父亲,很多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被凌潺这样一说,江听雪头顶的乌云散去了不少,对凌潺露出了笑意:“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心情好多了。你等我将这一案几的东西处理完,我们就去街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凌潺也露出了笑容:“好。” 江听雪开始忙碌起她的事来。凌潺坐在炭盆前,暖烘烘的气息促使她懒得动弹。 一个午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江听雪终于放下了毛笔,活动了一下胳膊。 “走吧。”江听雪轻松的说道。 凌潺在这实在是无事可做,在心里默默的琢磨起那套剑法的最后几个招式来,不知不觉就入了迷。被江听雪这样一叫,抬起眼时有些迷茫:“事都处理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江听雪有些好奇。 凌潺毫不隐瞒的说:“一套剑法。” “你该不会也想像表哥那样,成为一个武痴了吧?这可不好。”江听雪说起陆景行来,是丝毫无所顾忌的。 凌潺摇摇头:“不是武痴,只是想快一点精进。” 江听雪眨了眨眼:“有时间,我们比试一下如何?” “我听陆景行说,你们家不是不参与江湖纷争吗?你会武?”凌潺倒有点惊讶。 “父亲让我学武只是为了防身而已。不过我倒是想去江湖闯荡闯荡。”江听雪此时脑袋里充满了幻想。 凌潺本想告诉她江湖的险恶,但是当看到她的表情时,又有些不忍,有个念想也是不错的。 “不说这些了,走吧。整天待在这我会被憋死的。”江听雪最后一句话说的表情略带夸张。 屋内人已空,只余那盆碳火释放着温暖气息。 江听雪还未踏出店门口,就被一个伙计给拦住了去路:“时间尚早,钱庄还未打洋。小姐,你还不能走。” 江听雪欲哭无泪,反驳道:“为何不能走,我该做的事已做完。其他的有你们就行。” 那伙计面露难色:“这是家主的意思,我们做伙计的也无他法。” “你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吗?真笨。”江听雪拉着凌潺继续向外走,还不忘挖苦人家一句。 江听雪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去,估疑的看着那伙计:“诶?不对。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告的密?” “小姐,我哪敢呀。”那伙计苦涩一笑,不哭还难看。 “明天再与你算账。”江听雪故意丢下一句恐吓那人的话,扬长而去。 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昏暗,偶有一丝冷风掠过,带着一股湿寒。天虽冷,却怎么也挡不住人们外出的兴致。 凌潺随着江听雪在人群中整整走过一条街,最终进了一家绸缎庄。 掌柜的见来人是江听雪,立马笑脸相迎:“小姐,里面请。” “将这个月新进的绸缎拿来。”江听雪对掌柜的吩咐道。 “是,小姐。”掌柜的叫上一个伙计一起进了里屋。 “这是我们自家的商铺,你随便看看。”江听雪白皙的脸颊冻得有些微红,说起话来格外动人。 凌潺轻声应了一声,跟着江听雪四处看了一番。各种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不同的花色,不同的材质,不同的摆放,一匹匹整齐有致的从头铺展至尾。凌潺知道这样的店铺,在那个时代,那是少之又少的。 掌柜的速度很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与活计回来了。 “小姐,这些都是这个月新进的上品,你过过目。”掌柜的将手里的一大摞绸缎一一摆在了柜台上。 江听雪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凌潺拉到了柜台前:“看看哪种比较喜欢。” 凌潺这才明白江听雪带她来这的目的,竟是要帮她做衣服。 “雪姐姐,不用这样麻烦的,我衣服够穿。”凌潺觉得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惠总是不太好的。 江听雪却不管这些:“你就不要推辞了,如今天气越来越寒冷,我看你穿得又单薄,表哥那个木头人哪会关心人家这些。” 凌潺觉得江听雪这次还真是冤枉人家陆景行了:“陆景行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几个月来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你怎么现在还在叫他全名,一点都不亲切。”江听雪的关注点与众不同。 “已经习惯这样叫了,我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凌潺说道。 江听雪言归正传:“快挑绸缎吧,你如果不挑,那我帮你挑了。” 凌潺有些无奈,但又对江听雪的掏心掏肺有所感动。 “那好吧,就这个了。”凌潺指着一匹淡蓝色的绸缎说道。 “我也觉得这个不错。”江听雪有些惊喜她们的眼光竟相似。 店里的伙计们一个一个都非常的机灵,不用江听雪多吩咐,就有人拿着度量工具走了过来,开始仔仔细细的为凌潺测量起来。 冬日的白昼本就短了许多,再加上这阴天,夜幕仿佛来的更早了一些。 店里的油灯早已点燃,外面的天空还未黑透,朦朦胧胧的就如同蒙上了一层看得见而摸不着的面纱。华灯初上,两人终于走出了绸缎庄。街上熙熙攘攘,各色的纱灯沿街边而挂,一眼望去,直至远处拐角。活泼好动的小孩依然没有回家的心思,三三两两的在街头嬉戏打闹,唱着童谣。 江听雪并没有回府的打算,凌潺随她走着走着,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路,就停了下来,眼里有些疑惑:“雪姐姐,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我知道啊。时间尚早,我也没打算要回去。”江听雪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凌潺有些心累:“天已黑了,晚上待在外面也不安全。” “没事,放心我会武功,我可以保护你的。”江听雪拍拍胸膛,说得胸有成竹。 “府里的人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凌潺有些担忧。 江听雪满不在乎:“他们都已经习惯我这样了,不会担心的。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你放心吧,没关系的,走吧。” 凌潺摇了摇头,还是随她去了。 江听雪带着凌潺进入了一家酒楼,此刻大堂内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的讲得起劲。听书的人听的是激动不已,心潮澎湃,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一个小二领着江听雪去了楼上,那是专为听书而设的雅座。凌潺坐在那透过雕栏,说书先生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清晰可见。 江听雪向小二说出了一些菜肴名称,那小二就离去了。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只是可惜今天来的有些晚。”江听雪觉得凌潺一定会喜欢的。 “是不错。雪姐姐喜欢听书?”凌潺对这些热闹不是多感兴趣,但是却不否认这里的环境还算雅致。 “我喜欢听他说江湖事,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来这。”江听雪心中装着一个江湖。 又是一阵掌声传来,两人纷纷扭头看去。 说书先生右手食指与中指紧挨作剑样,向前方刺去,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话说,当年水南羌与飞彻崖崖主孔伯炤大战之后,飞彻崖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没于江湖。众人都敬重水阁主是个英雄,谁知却早早的便去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是惋惜。 凌潺听他竟然讲的是水南羌的事,就多听了一会儿,毕竟她是亲眼看着水南羌自刎于众人面前,并且自刎原因与她还有着关系。 “江姑娘,菜已备齐,你慢用。”小二将菜摆放妥当,对魂已离体的江听雪提醒道。 江听雪回过神来,摆摆手:“这没你的事了。” 说书的已接近尾声,江听雪拿起筷子:“吃饭吧。” 这个书不听还好,一听凌潺心中便有了疑惑。 “这个孔伯炤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凌潺手上拿着筷子,思索着。 “这个你不知道很正常,此人已绝迹江湖十多年了。当年他想要做这江湖之主,率领飞彻崖众门人屡次侵犯各个门派,烧杀抢掠都让他做尽了。后来众人联合起来,在他与水南羌交手的那一仗中身受重伤,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这些旧事都是江听雪常年听书才了解到的。 凌潺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 江听雪又来了兴致:“我听父亲说表哥将水南羌的女儿接去了陆府,可是真的?” 凌潺点点头:“水南羌一死,君剑阁也没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这也是水南羌临终前对陆景行的嘱托。” 江听雪一拍桌子:“难怪。” “难怪什么?”凌潺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迷糊。 江听雪解释道:“我说呢,表哥今年来我们家如此的早,竟是为了躲烂桃花。” 凌潺笑着抿了口茶:“你怎知他在躲避这些。” 江听雪巧笑:“我猜的准不会错。以前他都是年后才来,待几日便走了。可是这次竟决定常住。”江听雪最喜欢见陆景行窘迫的样子,如今逮到这样一个好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阁楼处处笼暮色(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往往从纷繁到清冷只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原本高堂满座的大堂,如今随着说书先生的离去而人群逐渐散去。 凌潺与江听雪此刻结了账向外走去。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脸颊,同时也吹拂着街边的纱灯,光影闪烁飘忽。 天色已经不早了,凌潺与江听雪快步而行。凌潺有些担忧会像上次与陆辞出去那样,害的惊动了全府的人寻她。江听雪倒不急,只是见凌潺走得急,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走过了两个拐角,最终到了江府所在的那条街。由于这里并不是商铺聚集地,夜晚即使没有宵禁,也同样泠泠清清,鲜少有人往来。两人刚走进府门,江听雪抬头间,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吓得一颤,缓过神来才气鼓鼓的抱怨道:“表哥,你站这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是会吓死人的吗?” “等你们。你将凌潺带哪去了,现在才回来。”陆景行给她让出道来。 “听书去了。”江听雪简单答道。 “舅父叫你回来后去找他。”陆景行说道。 “估计又是要唠叨我一番了。那我先去了,你们慢慢来。”江听雪有些无奈,但还是先行而去,留下陆景行与凌潺两人。 纱灯发出微弱的灯光,模糊迷茫。陆景行看着昏暗中凌潺那裹在披风里的身影,问了句:“今天玩儿的可高兴?” 凌潺踏着碎步与陆景行并排走在石子小路上,侧头看着有些模糊的陆景行,对陆景行说话时声音中已没了淡漠:“玩的很好。只是又让你担心了。” “没事,你就应该多与听雪出去走走,她性子活泼,你与她接触久了也可使心性变得开朗一些,忘掉以前不好的事。”陆景行缓缓道来。 陆景行的一片良苦用心,凌潺能够体会的到,过了良久,凌潺说了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他们走上了木桥,桥下水流潺潺,纱灯的倒影在水中荡漾,层层涟漪微微泛起。 陆景行微微低头看着前方,声音格外清晰:“谢我做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凌潺不语,只是随着陆景行的步伐走向木桥另一头,池水的另一边。 夜不深,人寂静。过了会儿陆景行又问道:“今天听了什么书?” “水南羌的过往。我们去时,那说书先生正讲得起劲,就听了一下。人挺多的。”凌潺答道。 “短短十几日的时间,水阁主的死江湖人已人尽皆知。人都会犯错,但是能够悔悟的却并不多,他这也算死得其所了。”陆景行叹息道。 水南羌的死对于凌潺来说并无多大触动,她不会感到惋惜,因为那是钟离湲的仇人。 凌潺停在了回廊的一根方柱旁,陆景行见她站在那不动,有些疑惑。凌潺缓缓开口:“万一齐告诉我,封白悦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水南羌间接杀了我母族。” 陆景行有些沉默,良久才说道:“那你相信万一齐的话?他虽洞察江湖事,可是也可能有错的时候。项家灭门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凌潺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她像封白悦那样为仇恨而活。凌潺身子靠在方柱上,望着水里的灯影潺潺,语气有着一丝忧郁:“我也疑惑。有很多事情都未搞清楚。” “那就不要管这些了,将这些都放下,过你想要的生活。”陆景行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最终还是没有去碰凌潺的肩。 “权利真是好东西,不仅可以使人灭绝人性,还可以使人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同时他们也终将为此付出代价。”凌潺的声音恍惚又冰冷。 这话陆景行听了有些惊慌:“凌潺,你想做什么?” 凌潺眼中流露出的神情,除了黑夜,谁也看不见,可声音的淡漠却使人听得清清楚楚:“既是报恩,也是报仇。”报钟离湲的恩,同样也是报钟离湲的仇。 陆景行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就这样沉默着。半晌,凌潺笑笑,这笑是为了不让陆景行为她担忧:“放心,我不会做不自量力之事,也不会之身去冒险,我更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见我不想见的人。” 凌潺说的不想见的人自然是延陵栈,可她殊不知延陵栈此刻在梦里又梦见了她。 “栈哥哥,你走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湲儿,快点,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父皇还等着呢!” “栈哥哥,你背我,我脚疼。” “栈哥哥,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救我,我好怕。” “延陵栈,我讨厌你,你不来救我,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湲儿,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湲儿,湲儿……”延陵栈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 房门被敲了两下:“公子,你没事吧?” 延陵栈如今身在倭国,妓院一家一家的找了十多天,却毫无线索。延陵栈起身,在黑暗中缓步走到了门口,将门推开。而肖叶就站在门外,见门被打开,紧张的问:“公子是又做噩梦了?” 延陵栈弯腰走了出去,对肖叶说道:“我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 如果凌潺看到这样的延陵栈,也许心里对他的看法会有所改变,可是世界上却没有那么多如果。 凌潺对面的那盏纱灯因灯油的枯竭而灭了,她眼里那点点灯光也随之消失。陆景行陪她继续走向回廊深处穿过洞门。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说过不会做的事就不会去做。”自从凌潺说了那话之后,陆景行就一直不语,凌潺只好再次承诺一番。 “我相信你。”陆景行的话让凌潺轻松不少。 两人穿过一段假山,又是一段木桥出现在眼前,凌潺不禁感叹这府邸修建之精妙。在现代时,她也见过这样的府邸,苏州园林便是如此,引活水入府,亭台楼阁水榭精妙绝伦般的结合,外加花草树木,假山小桥相接。可是她却并未想到,有一天,她竟会住在这样的府里。 “我到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又过了两道洞门,走了段回廊,终于到了凌潺的房门前。 “好,那我走了,玩了一天,也累了,早点入睡,不要胡思乱想。” 凌潺看着陆景行模糊的身影消失在洞门外,推门进了屋。 日子一晃,凌潺已在这住了十几日。府内紧罗密布的筹备着她与江听雪结拜的事宜,而她自己倒是清闲。 这雨酝酿了十几天,最终姗姗而来,由远及近,沙沙一片低语。凌潺在石子路面挥舞着夕降剑,剑光闪掠间已是另一种境界。陆景行教她的那套剑法已被她搁置下来,一心钻入了封白悦留下的剑法上。 “下雨了,小心受风寒,练武并非一日之功。”陆景行已站在一旁看她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这雨正一丝丝落下,带着寒气。陆景行不得不提醒她停下。 “我可是听你说过淋淋雨也是不错的。”凌潺嘴上虽在反驳,剑却收了起来。 陆景行随她走进回廊躲雨:“我是说过,但是我记得那好像是夏天的时候,你竟然还记得。” 凌潺撇撇嘴:“无意间就记住了,而且我倒是觉得在雨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意境。” “这套剑法便是封白悦给你的?”陆景行这么久也不是白看的,其中的精妙之处自然是有所发现。 凌潺坦诚的说道:“对,就是这套。我答应过她要将它练成,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至于你教我的那套剑法,我也不会荒废的。待我将这个练成,我就去练你的那套。” “剑法练得不在于多,而在于熟练,得心应手。我看这套剑法倒是很适合你,你将它练得人剑合一时,那就是剑客高手了,不需要再学其他的。”陆景行为凌潺提点道。 雨敲打着瓦片,就如被拨动的悠悠丝弦。凌潺对于陆景行的提议欣然接受:“那好,我听你的。” “回屋吧。”陆景行看凌潺穿的淡薄,说道。 屋内的碳火只剩下了一层白灰里的点点火星,凌潺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陆辞来信了。”陆景行将一张纸条拿了出来。 “与我有关?”凌潺知道这如果与她无关,陆景行也不会将信给她。 “你自己看看吧。”陆景行将信递了过去。 凌潺看完信后,看了陆景行一眼:“你同意了?” 陆景行手里拿着炭火钳向火盆添着木炭,说道:“还未回信。” 凌潺有点佩服陆辞,那么小的一张纸条,硬是让他写了一堆话。除了紫笛的母亲已去世,想让紫笛住进陆府外,竟还写了水无月在府里的一些事。 “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与我其实没多大关系的。”凌潺认为如今紫笛与她已无关系。 “那好。陆辞想让她去医馆学医,我觉得倒不无不妥。”凌潺听了陆景行的话点了点头。 屋外的雨声仿佛更响了,积水已开始从黛瓦屋檐滴下,落入满池清水,激起水波无数。而屋内异常安静,两人不再言语,只有那盆渐渐燃起的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脆响。` 巧笑盼盼是倾城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池边的两树红梅透过雨幕看得格外迷蒙,仔细一瞧,枝头那花苞似乎又长大不少,花期已到,它却未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也许是那场还未降临的雪,又或许是那个未出现的人。 十一月就这样过去了,凌潺不得不感叹这时间真的就如溪水一般,平静缓慢而又奔流不息。今天是她与江听雪结拜的日子,府内四处张灯结彩,府门处宾客往来络绎不绝,正堂已是高堂满座。江秦就江听雪这么 一个女儿,如今认义女自然万分重视,该请的宾客一个都不会少。这是一种对凌潺的认可,也是一种对外界的告知。 房间内,几个丫鬟正在为凌潺梳妆打扮。那件淡蓝色广袖曳地裙更衬的她清冷脱俗,就如冰做的人儿一般。这样的衣服凌潺自从离开侯府就再也没有穿过,一时竟有些许的不适应。南涴国与中原国的等级制度不 尽相同,凌潺从服饰的要求就可看出。 江听雪早已准备妥帖,此刻正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由两个丫鬟提着她那曳地的裙摆朝凌潺的房间走去。粉色的油纸伞下是一袭粉色广袖长裙,结合的完美无瑕,好似画中走出的桃夭仙子。 “好了吗?”江听雪脚刚踏进房内,就问了一句。凌潺望着门口的江听雪,有些呆愣。一款灵虚半散髻上点缀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步摇,随着江听雪的步子而微微晃动。一对耳环直至凝脂般的脖颈。柳眉薄唇 略施粉黛便已是倾城,再以粉服加身就更加绝非一般。 “回小姐,马上就好。”丫鬟微微低头。 江听雪见凌潺看着自己,有些不解,皓腕轻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看着这样的你有些呆愣。”凌潺被她一问,回过神,如实回答。 “脱俗出尘,玉洁中不是冰清,而是清冷。这衣服虽美,却将你衬得太过冰冷。早知这样,那日我就不让你选这种绸缎了。”江听雪语气略含惋惜,她不喜欢这样的凌潺,这么多天来,她一直极力的想要给凌潺 快乐,想让她得到温暖。可她不知的是凌潺的心性早已定了,并且比她成熟的多。 凌潺轻轻勾唇:“我觉得挺好的,你放宽心些。” “你如果不这样沉闷忧郁,我才可宽心。马上身为你姐姐的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江听雪信誓旦旦的说。 凌潺眼框有些湿润,她真的是不敢想象,她在两个世界得到的待遇竟有着这样的反差。 “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快哭了。”江听雪倒迷茫起来。 凌潺眼框微湿,嘴角却含着笑:“只是有些感动。谢谢你,雪姐姐。” 江听雪有些怅然:“谢什么。我从小就想要有个妹妹,只是可惜母亲去的早。如今如了愿,我自是欣喜。” 就在凌潺与江听雪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里,凌潺的发已被几个丫鬟梳理完毕。与江听雪相同的发髻,却诠释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来。 “两位小姐,时辰快到了,家主让你们快过去。”一个下人冒雨前来,并未进屋,轻敲了两声房门。 江听雪对映在雕门处的人影回道:“知道了。” 雨中,几个丫鬟簇拥着两人向正堂走去。 木桥在雨水的沁润中多了种陈旧沧桑感,时间的离去并非什么都未留下,它留下的是这意韵醇厚的未知记忆。恐怕已没有人记得清它身上到底留下了多少人的足迹,经历了多少场雨、多少次风,或是多少个日晒 。 “二小姐,慢点,这里滑。”如今府中的人都称凌潺为二小姐,管家还为她安排了一个贴身丫鬟雀儿,是一个很机灵的丫头。这刚见凌潺走上了假山下的石板,就小心提醒道。 “嗯。”凌潺的脚步慢了些,也更稳了些。 时辰已到,江秦向东而坐,陆景行随众宾客分两排依次坐于南北。凌潺与江听雪并排而行,在众宾客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主位。江秦脸上洋溢着一个父亲该有的笑,望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女儿,心里是一 种欣慰。 两人最终在江秦面前站定,双膝缓缓着地,三个叩首礼也随之很快完成,一系列动作两人出奇的同步。 下人端来了早已备好的茶盏,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凌潺双手小心翼翼端起杯盏:“义父请用茶。” “父亲请用茶。”随后江听雪也将杯盏递了出去。 “好,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记住要相互爱护,关心彼此。起来吧。”江秦面带爱怜的对两人嘱咐了几句。 “江兄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如此的出尘脱俗,乖巧伶俐。” “是呀,江兄这真是叫人心生羡慕。” “两位小姐如此天生丽质,怕是整个钱塘城都无少年郎可般配的了。” 这些话虽有些奉承,江秦听着却是万分高兴。高兴之余还不忘推辞两句:“哪里,哪里。” 两人拜过江秦,算是正式成为了结拜姐妹。但依照规矩,两人还需去祠堂上香。 “各位随意些,江某失陪了。”江秦起身向宾客们拱了拱手,领着江听雪与凌潺去了祠堂。 祠堂内异常寂静,唯有屋外的雨声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祭台前是江家世世代代的家祖灵位,灵位前的油灯徐徐燃烧,昼夜不灭。祭拜用品已备齐全,凌潺与江听雪跪在団蒲上,手里拿着刚刚下人递来的三炷香火 。江秦站在一旁,从下跪到礼成,每个细节都映入了他的眼中。 祭拜完后的六炷香火在香鼎中静静的慢燃,缕缕青烟随风而去,渐渐消散。祭拜完后的两个人却已离去,只余下一个看管油灯的下人,日日夜夜从不远离。 凌潺在忙碌中度过了这一日,身体已有些疲惫,用过晚膳就回了房间。 “二小姐,你不高兴吗?”雀儿为凌潺认真仔细的摘着发饰,通过妆台上的铜镜,凌潺沉默的神情她看的清清楚楚。 凌潺闻声微微侧头,有些不解:“为何这样说?” “今天是你与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却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欣喜的样子,而且我在你身边这几日也很少见你笑,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雀儿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未停下。 “我一直便是如此,你与我待久了就会清楚的。”凌潺的声音很轻。 发髻已解,一袭乌黑亮丽的发丝从肩头倾泻而出,直至发尖着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被凌潺自己亲手剪去的青丝又长了不少。 凌潺自语道:“头发又该剪了。” “二小姐,这头发可是不可乱剪的,这样会犯忌讳的。”雀儿笑着提醒道。 这几天下来,凌潺倒是觉得这个雀儿可比锞儿伶俐许多,很多时候会有自己的见解,虽有自己的思想,但依然将主子放在心中,做起事来也更加的细致。 凌潺对她微微一笑:“那何时才可剪?” “月初的一两天,这刚好已过,小姐需等到明年了。”雀儿毫不马虎的收拾着妆盒。 房檐积水一滴一滴滴入池中,叮咚叮咚的声音未曾间断。屋内温暖而平静,油灯暖黄,炭火未弱。雀儿此时将妆台已收拾妥当,被褥也已铺好,她转过身对坐在案几前手持竹简的凌潺说道:“二小姐,天色不早 了,早点休息吧。” 凌潺放下竹简起身,“嗯,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剩下的我自己做就行。”凌潺坐在床边晃了晃脖子,对雀儿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累。等你睡下,我再出去。”凌潺已掀开被褥,雀儿一边将纱帐轻轻放下,一边说道。 暖帐中的人影躺了下去,一盏盏油灯正在依次熄灭,黑暗逐渐笼罩而来。雀儿灭完最后一盏油灯之后,看了看案几前的炭火,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开门走了出去。 红梅悄然绽放,它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初雪,就已撑不住流年,撒落一片芳华。而这样的雨,一落就仿佛没人看管的孩童,肆意潇洒。 除夕再有二十几日就要来临,每年这个时候江府便是最忙碌的时段,不管是钱庄还是其他商铺,都得去细细查看一番。凌潺换好衣服,跟着等了她许久的江听雪向外走去。这一天两人还要去查看四家商铺,因此 路上不敢耽误。这事本与凌潺无关,江听雪担心她窝在屋子里闷的慌,于是每天出门都将她一起给叫上。 “大小姐、二小姐里面请。”当铺掌柜见她们二人进店,立马笑脸相迎。 “这些天生意如何?”江听雪一边走,一边问道。 “年关将至,这生意比上几个月要好很多。”掌柜在旁边跟着。 江听雪点点头,颇有一个少东家的样子。 凌潺随江听雪在一间上了锁的屋子前停下,掌柜拿出钥匙上前两步,只听哐当一声,锁已解开。 屋内放着几个红漆木箱,掌柜走过去将它们一一给打开了,各种宝物陈列其中,价值不菲。 “小姐,这些都是这几个月收购的上品,请过目。”掌柜指着身前这些说完后退了几步,为她们两人让出道来。 巧笑盼盼是倾城(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随江听雪慢步走去,眼睛大致扫视着每一件物品。走着走着,凌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停在了一块白玉上,这白玉花纹她非常的熟悉。因为不仅她有一块,钟离沐同样也有一块。凌潺曾经问过钟离沐, 钟离沐告诉她这是从一块玉石上分割出的五块,最终雕刻出五块花纹一模一样的玉佩来,兄妹五人一人一块,唯一不同的便是上面的字。她的那一块并未佩戴过,如今应该还在侯府,眼前这块玉佩倒是让她充满了疑 惑。 “小潺,你怎么了?”江听雪见她驻足不前,有些好奇的侧过身。 凌潺收回视线:“突然之间领悟了那招剑法。” 江听雪有些哭笑不得:“你都快成武痴了,不要整天想这些,学不好武也不要紧。有我在呢,我可以保护你。” “无意之间就蹦出来了,我也没怎么想。我们继续。”两人接着向前走。 “账册可备好?”几个箱子一一看过,江听雪向掌柜问道。 掌柜的做出请的手势:“早已备好,小姐请随我来。” 凌潺觉得江听雪这个少东家做的还真是辛苦,在古代,富家女子都是养在深闺的,像江听雪这样整日抛头露面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不过这也是别无他法,江家偌大的家业都得她继承。 长形案牍之上除了竹简,再无其他,江听雪坐下,开始一卷一卷看下去。每当江听雪看账本的时候,最无事可做的便是凌潺。这些账册对凌潺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可她却不能让江听雪知道她懂这些。 一个伙计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样子好像遇到了难事。 “给你说了多上次,切勿冒冒失失,你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掌柜的训斥道。 “掌柜的,你出去看看吧。”伙计有些急。 “到底怎么了?”江听雪抬起头,问道。 “我一时也说不清,掌柜的出去了就知道了。”伙计有些为难。 江听雪起身准备与掌柜一同出去,却被凌潺拦下了:“这还有这么多账册,你看账册吧,我随掌柜出去就行。不然今天又要忙到很晚了。” 江听雪又坐下:“也好。” 走进外屋,掌柜的便是一惊。一个女子端坐在软席上,面无表情,身后站着一个丫鬟。这本应是寻常事,可是它翩翩又不寻常。地上还跪着一个被两个人钳制住胳膊的男子,一身酒味,头发凌乱不堪,衣物已湿 透,水滴顺着衣角流向干燥光洁的地板,好不狼狈。 掌柜的记得那人,几天前这人可是拿着一块上好的玉佩来这当银子的。当时他就怀疑,可那人非说是祖传的,掌柜将信将疑的与那人做了这笔交易。如今结果已摆在眼前,掌柜已猜到七八分。 “不知姑娘有何贵干。”掌柜的赔笑道。 那女子气愤的斜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掌柜:“这人你可记得。” 掌柜到底是经过世事的人,波澜不惊:“记得,前几日他来过小店。” 凌潺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不便插嘴,只是听着。 “那就对了,将那块玉佩拿出来吧。”女子用手指轻敲着案几。 “姑娘,这行内的规矩可不能破,他这是死当,是不能赎回的。”掌柜的面露难色。 还不等女子说话,她的手下已将剑架到了掌柜的脖子上。 “二小姐,这事该如何处理?”掌柜的只是一个纯生意人,如今剑架在他脖子上,随时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内心甚是恐惧,只得向一旁的凌潺求救。 凌潺既然随他出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管。凌潺上前一步,语气平淡的说:“姑娘,有事好好说。这刀剑不长眼,为了这点小事,惹上一条人命岂不是不值。” 女子看了凌潺一眼,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我本是来这钱塘游玩,那日黄昏之时走在街上,谁知竟遇到强盗,就是这人。将我夫君送我的玉佩夺了去。找了几天,今天终于让我在赌场逮到了。” 凌潺大致明白了,向掌柜的问道:“死当赎不了吗?” 掌柜无奈的摊了摊手。 “将那块玉佩卖给这位姑娘吧。这样就不算坏了规矩,反正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再卖。”凌潺思索了一下,说道。 掌柜听完,脸上露出了喜色。人往往在紧张的时候,脑中就会一片空白,掌柜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此刻一紧张,就忘了这是可以变通的。 女子一个眼神,那剑从就从掌柜的脖子上拿了下来。这么冷的天,掌柜却冒了一身的汗,正架这两条颤颤巍巍的腿朝里屋而去。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却又想不起来了。”掌柜走后,女子盯着凌潺上下打量了半天,最终得出个这样的结论。 凌潺对于她这种有失礼仪的打量波澜不惊,对她说的话也同样波澜不惊。勾唇道:“天下之大,有长得像的人,也不奇怪。” 女子一手撑着下巴,在脑海中寻找着记忆碎片。最终,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是那幅画像。” “画像?”凌潺不禁问道。 “那画像在我夫君那,我见过一两次。你们只是样貌相似,神却不同。”女子肯定道。 “二小姐,这便是那人当掉的玉佩,你请过目。”掌柜的双手端着漆盘走到凌潺侧方。 凌潺伸手掀开遮布后,面色一惊。这是她刚刚才见过的,只是翻了个面而已,那个雕刻俊秀的“洹”字清晰的映在凌潺眼中。这玉佩是钟离洹的,那这个女子便是南涴国公主姒无念。凌潺感到庆幸的是这姒无念 并未见过她真人,单凭画像,说不了任何问题。如若不然,她的身份将会无法再隐瞒下去。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掌柜见她愣在那不语,试探性的问道。 凌潺侧了侧头:“我没事。将玉佩给这姑娘,按照当初的价格。” 姒无念听完掌柜的报价后直接让丫鬟拿出两锭金子来:“不用找了。” “这玉佩对姑娘来说一定很重要,还请以后妥善保管。”毕竟现在凌潺与钟离洹连着血脉亲情,这玉佩乃是他们兄妹五人的信物,凌潺不禁提醒道。 姒无念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起,望着凌潺:“这是自然。今天多谢姑娘了。” “举手之劳。”巧合的事凌潺永远无法预料,竟在这遇见了她二嫂。那夜看到钟离洹那孤独的背影,凌潺至今难以忘记,她不知如今钟离洹到底如何了,还有她的父亲母亲三哥,是否已从悲痛中走出。 “走吧。你们两个将他押去官府,本姑娘要让他将这牢房坐穿。”姒无念走到门口,对两个手下吩咐道。丫鬟已为她撑起伞,几个人最终在雨幕中消失,这事也圆满解决。 掌柜的见这尊大佛走了,瞬间松了口气。转身对凌潺行了个礼:“这次多亏二小姐了。” “以后做事多长一个心。对了,命人将这污水处理下。”凌潺说完,就去了里屋找沉在账册中的江听雪。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江听雪抬头。 “已经处理妥当。”凌潺已不再去想刚刚的事。 江听雪放下手中最后一卷竹简,脸上有一丝轻松:“我这里也处理好了,走吧,去下一家。” 走出殿外,一阵寒风瞬间迎面扑来,凉意袭遍全身,凌潺那藏在披风里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街上的人因这雨而少了许多,冷冷清清。两把油纸伞在檐下撑起,雨幕中两抹靓丽的身影走向远方。 初雪来的似乎比以往要晚许多,但它终究还是来了。池边的两树红梅最终没有白等,将自己最绚丽的身姿献给了这期盼了不知多久的雪。 凌潺自从来到江府,每日与江听雪同进同出,倒是与陆景行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 所有的商铺如今都已查看过,该解决的已解决。屋外白雪纷飞,屋内温暖舒适。这样的天凌潺最喜窝在屋子里,懒得出去。一盆碳火,一纸一墨,这就足以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度过这一天的光阴。 “二小姐,你不累吗?这都差不多写了一天了。”天已渐黑,雪未停,笔也未停,雀儿忍不住问道。 凌潺将最后两个字写完,将毛笔轻轻搁下,回答道:“不累,当你真正静下心来去做一件事,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而时间也将失去他原有的作用。” 这话凌潺说的浅显,雀儿一听便懂了,但她依然很佩服凌潺:“可是能做到二小姐这样静心的人并不多,反正我是做不到。” 凌潺浅笑:“那是因为你还小,心性活泼,尚未经世事。当你经历的事足够多时,你的心就会沉静不少。” “二小姐以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身上的伤疤让人看着就心生畏惧。还有你也不比我年长,性子却沉郁稳重。”在雀儿看来,凌潺就如一个谜,但她愿意与凌潺真诚相待,将凌潺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 凌潺摇摇头:“苦倒没有多少,况且就算是吃点苦也没什么。人这一生不长不短,有时苦难就如葱姜,一旦没了它,生活反倒索然无味。” 凌潺的话使雀儿不知下一句再说什么,之后干脆闭上双唇,但她却牢牢记下了这话的每一个字。 凌潺也不再言语,屋内再次恢复寂静。 梅雪切切映情深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木桥、枯树、飞檐已是银装素裹,纯白无瑕。雀儿端着洗漱水推开凌潺的房门,寒风拥着雪花随之钻进屋内,飘落帘幕,卷入珠帘,迷幻而又飘忽。 凌潺已下了床,此时肩上只披着一件外衣,静静的站在窗前,风一阵一阵吹来,带着寒意,同时也带着零碎的雪花。她透过半掩的雕窗,望着雪幕中池边那两树红梅,今日的红梅仿佛比前几日娇艳许多,枝头已 积满白雪,在漫天飞舞的飘雪中挺立着纤细身姿。鲜红的花瓣在雪做的纱衣中若隐若现,在风的嬉戏抚弄下摇曳生姿。 “二小姐,天冷,站在这着了风寒就不好了。”雀儿不经意间看见珠帘内立于窗前的凌潺,从窗外灌入的风雪吹拂着她的发丝衣角,身后不远处的暖帐慢慢起舞。 凌潺收回视线,轻轻关上了窗,对雀儿说道:没事,身子哪有这般娇弱。” 雀儿将手中的木盆放稳,转身关上门,将寒气彻底阻拦于屋外。“二小姐快洗漱吧,不然一会儿水就凉了。”雀儿将木盆端去了里屋。 雪花漫天飞舞,四周静得出奇,仿佛连风声都听不见。已被白雪覆盖的木桥上多了一抹撑伞的身影。江听雪用轻盈的碎步踏着松软的积雪,就如同一个雪中精灵,一步一步朝着凌潺的屋子走去。 她进屋时凌潺已经穿戴梳洗完毕。“我以为你还未起呢。”虽撑着伞,但江听雪身上依然落了不少雪花,沾染了寒气。这一进屋,双手就抖落起身上未消融的细碎雪花来。 “雪姐姐过来坐,怎么来这么早,有事?”凌潺指着软席问道。 江听雪故意打趣的问了句:“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凌潺笑笑:“那倒不是,随口问问而已。” “逗你的。”江听雪笑得很灿烂,就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与凌潺相对而坐。 凌潺无奈道:“我又不是孩童。” “窝在屋子里这么久了,该出去走走了,不然会闷坏的。”凌潺听了江听雪这话,瞬间知道了江听雪来的目的,竟又是想带她出去。 “也就昨天一天,也没多久。”凌潺感觉一天并没有多久,只是因为她早已习惯。 “那你是不愿随我出去啰?”江听雪佯带失望的神情说道。 “当然不是,这么精妙绝伦的雪景,不出去赏赏岂不可惜。”凌潺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在罗威看过的雪景。那是白茫茫一片,无边无垠,挺拔的雪松、孤独的雪屋、朦胧的雪幕所点缀的雪景,还有北部那绚丽的极 光。那样如童话般的景只需看一遍,就已深深的印入灵魂深处,何况凌潺见过的次数岂止一遍。 “可是今天陪你出去的不是我。”江听雪卖了一个关子。 凌潺知道江听雪总是喜欢调她的胃口,干脆顺着江听雪的意思来:“那是谁?” “我天天将你绑在身边,有人嘴上不说,心里估计已经很不满了。”江听雪说的有人,凌潺自然知道是指陆景行。 “你是误会很深。”凌潺起身将窗户开了一个缝隙,炭火燃烧释放出的气体有点烈。 “他正忙着准备出去所需的物件,而我就做个好人,来告诉你了。走吧,用早膳去。”江听雪拿起安放在一旁的披风为凌潺披上,顶着白雪纷纷漫步于雪地之中。 马车已在府门外等候,一个披蓑戴斗的车夫立在车旁,点点白雪积身,仿若历经风霜而不知归途的放逐人。 凌潺握着手炉,不知这是要去哪,侧头看了眼狐裘加身的陆景行,将心中的问题用眼神表露出来。陆景行立马会意:“来的时候我告诉过你,钱塘湖的雪景不错。” 凌潺本以为三人会一同出去,出门时才知,钱庄还有一堆事等着江听雪。 马车内的两人相对无言,马车外的世界更显寂静。凌潺感受着马车的微微晃动,抚摸着由热逐渐变凉的手炉,时间已在雪地上留下了蜿蜒而细长的印记。 马车越来越稳,最终停在了梅林边。凌潺此时看到的钱塘湖景致虽绝妙,却并非现代的西湖。它没有“断桥”,有的只是白雪;它亦没有“南屏晚钟”,却有“双峰插云”;它也没有“曲院风荷”、“雷峰夕照 ”、“花巷观鱼”,它更看不见“苏堤春晓”、听不见“柳浪闻莺”。它真正存在的只是皑皑白雪覆于万物之上,蒙蒙雪雾漫于天地之间,深深梅林绽于风雪之中,细细流沙躺于静水之下。这样的景更像自然之景, 而非人工所修饰之景。 脚下的积雪吱吱作响,两双脚印从林边一直蜿蜿蜒蜒蔓延至深处。两人都未撑伞,凌潺戴着披风本就有的帽子,望着梅雪交织的枝头,心静的如同无人亦无声的黑夜。 菲菲白雪落满披风,淡淡幽香充满鼻翼。寒风拂过,衣角翩飞,两人却都未在意。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面对此景,凌潺不经意间就已将此诗吟出。 虽隔着风声,可陆景行依然将凌潺说得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陆景行侧头,看着衣角随风而起的凌潺,他眼中是一抹柔光,一抹如同夕阳下余晖那般的柔光,带着眷恋与沉迷。他嘴角轻扬:“这也是你在书中看到 的?” “对呀。”凌潺回首间,正好与陆景行眼中那抹柔光、嘴角那丝浅笑撞上,也许是雪的迷蒙,一时竟迷了眼,久久不曾回神。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凌潺一个警醒,移开了视线。 她冰冷的脸颊此刻却泛起了红晕,微微发烫。陆景行望着这样的凌潺,眼中的光更柔,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缓缓开口:“我想将你一辈子留在身边,你可愿意?” “一辈子太短。永远,如何?”凌潺再次回首,就在一瞬间,她最终走出了庐山,识得了真面目。 “就照你说的。”陆景行此刻的声音就如他的笛声那般动听。雪花纷飞中,两人相视良久,最终双双抿嘴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寥寥两句话已将心中的情丝道尽,无需过多的华词锦句,彼此心中却已了然。 走出梅林,才算真正来到了钱塘湖边。湖水平静无波,无数的雪花纷纷落下,最终与湖水融为一体,消失的了无踪迹。远处的山就好似裹上了一件白衣,缥缈朦胧中若有似无。对岸草木已枯,白雪堆积枝丫、主 干,茫茫飘雪中迷蒙还是迷蒙。 一艘屋篷船靠岸停泊,船夫是一位戴斗笠的老翁,已在这等候多时。夹板处的火炉正熊熊燃烧,陶壶中的水已滚开,滋滋作响。 “这是要游湖?”雪中乘舟游湖,凌潺还是第一次尝试。 “这可别有一番滋味,要试试吗?”陆景行望着凌潺。 “好。”凌潺竟有一丝期待。 “慢点。”陆景行已上了船,伸出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扶住了凌潺的胳膊。 “你是把家搬来了吗?”凌潺看到屋蓬船内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就连琴棋都搬来了,笑着打趣道。 “你如果喜欢住船上,我陪你住个十年也是没问题的。”陆景行手里递给凌潺一个温热适度的暖炉,嘴里说道。 “水上太过漂摇、虚浮,飘忽不定中总觉得不真实,心中难以踏实。所以我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陆面生活。”凌潺细细摩挲着手炉,它不仅暖和了凌潺的手,更暖到了凌潺心中。她终于感觉她不再是一个人,不 再是无心之人,她不仅有心,心上还放着一个人。她也不是无家之人,陆府便是她的家,江府也是她的家。 “我会给你一个踏实的生活,你信我吗?”陆景行这话是从心灵深处说出的,朴实无华,却胜过一切言语。 凌潺没有言语,而是用坚定的眼神郑重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陆景行眼里折射着凌潺这坚定的眼神,心中最终也踏实了。 “这鱼竿也是你带来的吗?”凌潺无意间瞥见躺在角落的鱼竿,来了兴趣。 陆景行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回答道:“应该是船家的。” “我拿来用一下应该没事吧?”凌潺不想贸然去碰别人的东西,这样很失礼。 “你想钓鱼?”陆景行不知凌潺还有这志趣。 “我想体验一下寒江垂钓的那种意境。”凌潺为诗意沉迷,也想要来感受一次独钓寒江雪。 陆景行听完后去了船尾,不到一会儿又回到了船内。“我已和船家说过了。”陆景行肯定的说。 雪中的一切都是迷茫虚幻的,船早已离岸,凌潺在陆景行的帮助下将鱼竿牢牢地固定在了船头,又在鱼钩上加了些饵料,之后缓缓投入了江中,等待着鱼儿上钩。案几、茶具、已被陆景行摆出。雪中烹茶,又是 另一种意境。凌潺与陆景行在一起待了这么久,她早已知晓陆景行是一个极爱享受自然之景的人,而赏自然之景必会做风雅之事。就如文人骚客那般,只是陆景行不仅能文,而且更善武,对名利更是看得如同眼前浮 云,转瞬便是过眼云烟,他从不在意。就是因为这样的陆景行,凌潺才会倾心,才会信赖。 梅雪切切映情深(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两人在屋蓬檐下坐下,陆景行开始着手煮茶,凌潺望了会儿茫茫远方,之后收回视线看着陆景行煮茶的一举一动。 陆景行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问道:“煮个茶就这样好看?” “好看。”凌潺点头的瞬间,陆景行已被她逗笑。 凌潺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世了,你要听吗?” 陆景行煮茶的动作未停,眼神却已告诉凌潺,他愿意去听。 一片雪花落在凌潺那扇面般的睫毛上,带着微凉。她开口道:“那日我与你在客栈,所遇到的那队寻人的官兵是我二哥钟离洹的人。而那名男子便是我二哥钟离洹。” 陆景行听到钟离洹三字,手微微一顿,真相已不言而喻。 凌潺继续说道:“我便是云候爷的**钟离湲,八岁随姐姐去了北越国,十五岁一回君都便失忆了,后来遭人设计流落江湖。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木屋,而是一家青楼。当时我被人送去那里是准备卖去倭国的,与老鸨一番周旋,最终逃了出来,之后就到了你母亲的木屋。” 陆景行从未想过凌潺的身份竟是这样,他一直以为凌潺是北越国人,因为南涴国的驸马不止一人。 陆景行此刻神情有些复杂:“中原国唯一的公主,离忧?”陆景行虽不关心朝堂事,可这些事早已昭告天下,人尽皆知。 “从离开君都那日起,我就不再是什么公主。那道荒唐的赐婚圣旨并非我的意愿,在我看来,那些根本不作数。”凌潺的心此时静的就如这无波的湖水。 茶已煮好,陆景行为凌潺添上,却始终沉默不语,他不知该说什么。 凌潺停顿片刻,说道:“我虽隐瞒了你这些,可是我的名字却未向你隐瞒,我本就叫凌潺。这样的事太过复杂,待以后我想好该如何去说时再告诉你。”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为难你。还有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去在意。”陆景行可以看出凌潺将荣华富贵看得很淡,甚至比这清茶还淡三分。他也只凌潺早已厌烦了朝堂中的尔虞我诈。 鱼竿突然之间动了两下,凌潺此时却并未去关注船沿处,手里端着茶盏在那细品。鱼竿却越颤越烈,动静惊动了陆景行。“鱼上钩了。”陆景行指着不停颤动的鱼竿说道。 凌潺突然有些小激动,丢下茶盏就走了过去,迫不及待的去取鱼竿,她没想到,这汗湖之中竟真的可以钓到鱼。 “我来吧。”陆景行一点一点将丝线收起,直至一条大鱼浮出水面,雪白的肚皮,鱼嘴在陆景行手上一张一合,凌潺觉得很是有趣。 陆景行将鱼拿去船尾给了船夫,午膳就以它做菜了。而凌潺又将新的鱼饵放上,将鱼钩再次丢入湖中。 漫天白雪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屋蓬顶已积满厚厚一层。陆景行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琴,雪中弹琴,这又是陆景行的另一番志趣。琴声悠悠远去,清明婉转。凌潺撑着脑袋细细品听,放眼遥望远方,眼已被雪雾所迷,魂已被琴音牵绕。 陆景行一曲弹完,凌潺仍仿佛沉浸在梦中,用“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来形容陆景行这琴音都不为过。 “弹一曲如何?”陆景行将琴递给了凌潺。 琴弦之上偶有雪花飘落其间,凌潺双手随意轻抚着琴弦,琴音阵阵溢出,如细水长流一般。然很快画风陡转,指间的动作快了起来,曲音变得急促婉转,高亢有力,大有千军万马过境之势,远处隐藏于草木中的冬鸟迎雪惊飞,四处逃散。然而这只是短暂的一瞬过后又恢复了平静,琴音依然婉转,却没了刚刚的魄力,有的只是柔美舒缓。这曲子便是她上次在“徵宫斋”所弹之曲,已经时隔几月未曾弹过。这首曲子应眼前这景,可谓是妙不可言。陆景行闭眼倾听,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随着琴风而变,而琴风却是随着凌潺的指法灵活转换。要论两人的琴技谁更胜一筹,却难分伯仲,各有千秋。 “妙。这曲子叫什么?”琴弦已不再颤动,陆景行回过神,问道。 凌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它叫什么,但是曲谱我可以写下来。”这只是一个残本,凌潺在一次拍卖会上所得,只知作于元朝,而名字早已损毁。 “你会的东西很是与众不同。”陆景行博览群书,唯独对凌潺展现出的这些闻所未闻。他如今虽知道了凌潺的身份,却依然感觉她像是一个迷。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半首诗,或是某个动作都有些出乎意料,不可以常理论之。 煮的茶已凉,杯盏里飘着细碎雪花。凌潺在心中感叹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受到的文化熏陶完全不同,所了解的事物也完全不同。凌潺她从小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性子独立要强,不喜欢将自己的一切掌控在别人手里,更看不惯男尊女卑。 “我喜欢看些奇门杂书,也许这也是一种志趣吧,反正我觉得这些很有趣。”这些经典之作如今却被凌潺说成奇门杂书,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陆景行嘴角带着戏谑:“所以说,你以前单去看这些杂书,到最后连中原国最基本的经典文学著作都不知道了,像你这样的,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件事,我如今就如同半个文盲。”记得有一次凌潺在陆景行书房内查找书籍,无意间看到一本典籍,对那作者起了兴趣。她还专程问了问陆景行,结果就出了洋相。因为她想知道的那人并非什么小人物,在中原国,他的名字无人不知,堪称百年难出一人的才子,吟诗作对无人能及,六艺皆通,画作更是惊人。此人曾经在中原国皇家书院当过夫子,地位举足轻重。这些凌潺却不知,当时陆辞也在,当她问完后,陆辞可是笑了她好几天。 “文盲?”陆景行有些惊奇。 凌潺说出去后才发现,自己竟又讲出了陆景行听不懂的怪词,连忙解释道:“就是指不会识字读书的人。” “没想到你还会造词了。”陆景行佩服一番。 凌潺微微撇嘴,岔开话题:“我回去将这曲谱写下来给你。” 午后过去没多久,雪便停了,赏雪的两个人踏上了归途。此时放眼望去,一片清晰明朗。来时的脚印早已消失,而新的脚印正在蔓延。 梅林中的凌潺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随风摇曳的梅枝,枝上皆挂满了晶莹白雪,不染一尘的如同白玉。她突然掠上枝头,枝头白雪纷纷杨杨的落下,落了陆景行满身。 而她出其不意的动作也使陆景行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却露出了笑意。抬头间便见凌潺站在树杈间,一手扶着粗枝,一手尝试着去摘那朵最艳的梅花。此刻的凌潺仿佛与梅已融为一体,所有的天真灿烂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是陆景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凌潺,而凌潺也是第一次露出了天真的一面。陆景行在树下看得有些痴,温声提醒道:“小心些。” “如果我掉下去,你会接住我吗?”凌潺低头,问得有些刁钻。 而这个问题陆景行的回答与她想的是一致的:“这是自然。” “我很重的。”凌潺最终还是向陆景行敞开了心扉,就如一个孩童,说着天真的话,做着傻傻的事。 “你有多重,那夜在木屋我不就已知晓吗?”陆景行不提那夜还好,这一提,凌潺的脸立马泛起了红晕。陆景行捕捉在眼里,灿若云霞。 凌潺有些气恼,又说道:“我在陆府吃胖了,你接不住我了,你走吧。” 陆景行见凌潺昂起了脑袋,笑意更浓,故意向前走去,说了句:“那我走了,自己摘完梅,自己回去。”凌潺低头,见陆景行当真在向前走。 她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手已离开粗枝,脚慢慢落空。随着一声叫声,凌潺的身子已经虚空,眼看就要落地,身子却瞬间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依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陆景行看着怀中的佳人,柔和的说了句:“看,这不接住了吗?” “我是故意的,你可知道?”凌潺站直身子,手上拿着几支红梅,上面还带着冰花。 “我知道。你能向我敞开心扉,我很欣喜。”陆景行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最终还是改变了凌潺。可是他不知道的却是能够改变凌潺的不只他一人,延陵栈同样也能够改变凌潺,只是将凌潺改变的更加的冷漠而已,这样的改变陆景行几年后便深有体会。 “不同你闹了,走吧,天色不早了。”凌潺收住笑容,又恢复到了平日惯有的平静。 陆景行见她并没摘多少,问道:“不多摘点吗?” “够了,我不想回去晚了又害的府里人担心。”凌潺抬了抬手中的梅枝说道。 陆景行打趣道:“如今是我在你身边,有何担心。又不是陆辞。” 凌潺眼睑微抬:“府里的人还是告诉了你。” “陆辞那晚又被陆伯骂惨了。”陆景行突然觉得陆辞有点可怜。 凌潺有些自责:“我不该与他出去的。” “那与我呢?”陆景行望着凌潺,眼里是无尽的柔波。 “自然是乐意的。”凌潺笑得迷人,比手中的红梅还迷人。 “站着别动。”陆景行话音刚落,人已站在了树上,挑着开的最艳的枝头摘下。当他再次落下时,手里已多了一大束,娇艳的仿若画笔渲染的一般。 白雪融融巧遇难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时,天色还尚早。飘雪虽早已渐停,积雪却还未消融,府里依然是皑皑白雪一片。 凌潺手里握着采回的红梅,向江听雪的房间走去。 江听雪的房前并非一池清水,而是鹅卵石子小径交错的园子。园中绝大多数花木已枯,枯枝间挂着晶莹冰坠和松散白雪。小径白雪覆盖,还点缀着一些脚印。 凌潺站于门前,动手轻敲了几下房门。开门的是江听雪的贴身丫鬟小鹂。 凌潺见她出来,问道:“雪姐姐回来了吗?” “回二小姐,大小姐还未回。二小姐还是进屋等吧。”小鹂让出道来。 凌潺猜测江听雪估计又去听书了,将红梅递给了小鹂:“不了。我是来给雪姐姐送梅花的,你找个花瓶将它插上,我先走了。” 晚上江听雪回来没多久就去了凌潺那,进门便是一副笑得贼兮兮的样子:“今天玩得可开心?” 一瓶红梅摆于案几,凌潺撑着脑袋盯着那嫩黄的花蕊,听见江听雪的声音才将身子坐直了,回答道:“开心。我给你的红梅你可看见了?” “当然看见了,我很喜欢。我那个木头表哥终于向你表明心意了?”江听雪与凌潺坐的很近,似是询问,又像陈述。 “你怎会知他会在今天说这些?”凌潺对她的未卜先知表示疑惑。 江听雪毫不掩饰的说:“他就一木头,别人不提点他,估计他会一辈子藏着掖着呢。” 凌潺双眼睁大了些:“所以说,是你叫他这样做的?” 江听雪抠着指甲:“我也只是添了把火。” “你对他说什么了?”凌潺对这把火有了丝好奇。 江听雪捂嘴笑道:“这把火是不是很管用?我就与他说,我要以江府的名义发帖子出去,为你挑选夫婿。他知道我任何事都是说道做到的,一时急了,竟还威胁我来。我可是从不怕他的,甚至还激了他两下。” 凌潺有点无语:“雪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鸭子?他不是鸭子,他是木头。如果别人不帮帮他,估计再好的姑娘都会跑掉的。况且你们两个都不愿将心思说与对方,我看着就着急。”江听雪对于这个红娘当的自我感觉不错。 江听雪最终还是戳破了凌潺与陆景行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也使凌潺敞开了自己从小关闭的心。半晌,凌潺问道:“下午你又去听书了?” “我也就这点爱好,可是这点爱好都差点被父亲给抹杀了,哎。我的江湖侠女梦最终只会成为一个梦了。”江听雪很郁闷,语气带着失落。 凌潺不知怎样安慰,最后说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如何?我也想多了解了解江湖事。” 江听雪眼睛一亮:“好呀。”前一秒还一脸的郁闷,后一秒又喜笑颜开了,这便是江听雪。凌潺觉得能与这样的女子做姐妹,可谓是一件幸事,此生足矣。 江听雪抱住了凌潺的胳膊,脸凑了过来:“你给我说说,他在钱塘湖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以前的凌潺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可如今的凌潺却不一样了。江听雪抱着她的胳膊,她感觉心是暖融融的。“你想听?”凌潺偏了偏头。 “嗯,你说吧。”江听雪此时趣味正浓。 “那我说了,……”梅香阵阵,炭盆前的两人窃窃私语,直到很晚。 第二日午后,积雪开始逐渐消融,雪水顺着黛瓦房檐流下,形成无数道明亮的水帘,就如同下雨了一般。 凌潺与江听雪披着厚厚的披风已走出了府门,寒风呼啸却未能挡住两人的去路,融雪雾雨间仿佛寒气又增多了不少。陆景行在两人后面跟着,目光始终未从凌潺清瘦的身上移开。 “我与小潺先去钱庄,晚一点再去听书。你就自己先去逛逛,城里新开了家茶楼,你可以去品品,晚点去接我们。”钱庄就在前面,江听雪转身,对陆景行说道,她知道陆景行不喜这样的热闹。 “那好。”陆景行说完后,三人在这分开。 当江听雪将钱庄的事处理完,到酒楼时那个说书先生已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酒楼里的小二已对江听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见她进来,直接将她迎去了老位置,糕点茶水早已摆上了案几。 江听雪一听起书来,心就跟着故事飞去了九霄云外,有时一激动还会拍两下案几。凌潺对于她这样的反应早已不感到奇怪,陪她一起津津有味的听着。 然而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头编细辫的年轻男子早已关注她们两人多时,从进楼到现在,书已听了半个时辰,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最终,男子起身绕过回廊朝她们走去。 “两位姑娘有礼了。”他在两人的案几前站定,行礼道。 江听雪听得正起劲,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坏了她的兴致,心中顿时窝火,但并未表露,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两位姑娘可否赏脸交个朋友?” 这时凌潺也转过头去,看了眼身前的男子,对上了他的眼,那是一双能使人感到恐惧的眼。纵使凌潺大大小小的事经历了无数,惧怕的事很少,但这双眼却让她心头一颤,有一种丝丝寒冷袭来的感觉。 江听雪正想拒绝,凌潺却给了她一个离开这的眼神。江听雪立马会意,点了点头。 男子却并不想给她们走的机会,右手在两人眼前轻轻一晃。凌潺与江听雪就如中了魔咒一般,身体不再受控制,四眼无神,傀儡般的跟着男子下楼走出酒楼,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街的拐角。 陆景行踏进酒楼,上上下下找了一圈,结果只看见了两人落下的披风。 “刚刚在这听书的两位姑娘呢?”陆景行将小二叫了过来。 小二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些茫然:“刚刚还在这的,江姑娘每次都是将书听完,然后才会走的。” 酒楼一切如常,听书的听书,喝酒的喝酒。陆景行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能现在离去,担心她们回来与他错过,干脆坐在这等了起来。 一盏茶过去了,不见两人的身影。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还是不见人影。 最后半个时辰已过,已听不见说书声,可依旧不见人影。 夜幕已来临,外面逐渐响起了夜市的喧闹声,陆景行心中越发不安,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两人也许真的遇到了危险。 江听雪与凌潺迷迷糊糊的随着那名男子拐过两条街,最后进了一条偏僻的陋巷。陋巷中漆黑一片,耳中听到的是老鼠偶有的吱吱叫声和不间断的房檐滴水声。 简陋的屋子,潮湿的地板,发霉的气息。被绑在木桩上的两人眼前逐渐清明起来,相互看了一眼,竟不知为何会在这。想去挣扎,却发现绳子束缚着太紧,根本无法动弹。 男子背靠桌沿,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就这样坐着,眼睛打量着两人,嘴角是一抹邪魅的笑。那抹笑与万一齐的不同,万一齐的笑邪魅的迷人,而这个男子的笑却是邪魅的渗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凌潺显得平静许多。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是谁我也不关心,我只知你们对我有用。其他的我可不关心。”男子回答道。 江听雪虽未经历过这些,但那些书不是白听的,胆子在听书中不知不觉就变大了,如今面对这样的境地临危不惧。 “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了我们,不然等本姑娘出去,定要了你的命。”江听雪气的想跺脚,腿却束着抬不起来。 男子不以为意:“你觉得你出的去吗?”这句话说得江听雪哑口无言。 凌潺再次问道:“你抓我们来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轻笑两声:“处子的血液最为纯洁,当然是要你们的血液了。” 两人听完,脸色皆是一变。“你这变态的畜生,我呸!”江听雪骂道。 男子在江听雪面前站定,捏住了她的下巴:“性子太烈,血液也烈,还不适合,暂且先磨磨性子。” “你倒是合适,就从你开始吧。”男子踱步到凌潺面前,就如同看猎物似的看着凌潺。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那男子看凌潺的眼神使江听雪怒火中烧。而凌潺的眸子充满了寒气,定定的看着男子,仿佛要将他吞噬。 “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给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心血吧。”男子转身向里屋走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带盖的玉罐。他将盖子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只大约两寸长短的虫子,通体幽蓝,美丽至极。 男子端着它在两人眼前展示了一番。凌潺知道这东西绝非善类,越是美丽,便越是邪恶。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男子将玉罐放在桌子上,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和一只玉碗,漫不经心的说:“这是蓝傀蛊虫,非处子之血不食,它可是非常高贵的,你能成为它的食物,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江听雪一听这个名字,心中一惊:“你是白虹谷的人?” “算你有点见识。”男子瞥了一眼江听雪,傲慢的说。 白雪融融巧遇难(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普天之下,除了白虹谷有这蓝傀蛊虫,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只是我无法理解的是你为何会在这?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怕被处死吗?”这白虹谷在东洲各国可是无人不知的。说它是江湖势力,可是它却又不是,它与南涴国国运紧密相连。南涴国自古便善巫蛊之术,蛊毒如今已没落,除了白虹谷中的关门弟子,没有人能够使用它。而这蓝傀蛊虫乃蛊毒之王,也是白虹谷的禁忌,任何人不得去培养,违禁者一律处以极刑。蛊虽没落,但巫却繁盛,南涴国朝中的每一代巫师皆是从这白虹谷挑选出的极具天赋的高超弟子。 “我早已与白虹谷无关,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害怕吗?”男子缓缓走向凌潺,眼睛却斜视着江听雪。 “可能会有些疼,不过我会很快的。”男子望着凌潺,笑得邪恶,强行抓住了凌潺的手臂,眨眼间手腕处已被匕首划开了一条伤口,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入碗中,滴水般的声音与江听雪的喊叫声交织,而凌潺却像没事人一样,看都懒得看那男子一眼。 “雪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这点血,还要不了我的命。”凌潺安慰着江听雪。 “你这畜生,有本事你放我的血啊,欺负我妹妹算什么。”江听雪嘴角含着泪,拼命的挣扎着。 男子接了半碗血后,在凌潺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瞬间的功夫,血已凝固。随后来到江听雪面前,附在她耳朵上轻轻说道:“你别急,等她的血用完了,就轮到你了。”江听雪愤怒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男子当着凌潺与江听雪的面将那半碗血液倒进了玉罐之中,瞬间无数渗人的唧唧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令人毛骨悚然。男子站在一旁满足的笑着,声音阴冷至极。 “两位姑娘今晚就好好在这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们。”玉罐被他放回里屋,灯灭后离开了这里,凌潺与江听雪依然被绑在木桩之上,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 “小潺,你怎么样?”屋子里黑得没有一丝光线,寒冷又潮湿,江听雪此刻冻得说话都带着颤抖。 “放心,雪姐姐,我没事。”凌潺以前受过的罪远比这重多了,这一点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江听雪哭了起来,不是为她自己而哭,而是为凌潺:“都是我不好,偏要带你去听什么书,害的你如今受这种罪。” “与你无关,今日是我自己要与你一起出来的,错也错在我。”凌潺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安慰。 “我说过要一辈子保护你的,如今却看着你受苦,我不是一个好姐姐。”江听雪想着当初做出的承诺,就更加的自责。 凌潺听见江听雪这样说,心里也不好受:“雪姐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哭了,这样身子会更受不住的。你要真想保护我,就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寒冷得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夜晚,两人又没了披风,寒气入骨,手脚早已冻得麻木。“雪姐姐,这个白虹谷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凌潺对这些毫不了解。 “白虹谷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它与南涴国朝廷密不可分,主要以医术、巫术、蛊术最为出名。今天我们莫名来到这里,八成是中了蛊粉。”江听雪说话声中带着抽泣声。 “原来如此。”凌潺有些无力,甚至冻得已有些迷糊。她毕竟只学了几个月的武,加上钟离湲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撑不了多久。江听雪却不同,她从小习武,身体的耐力远在凌潺之上。 凌潺此刻感到身体难受至极,在这样的绝境中,她突然想到了她所练的《寒魄心经》。于是强撑着脑海中的那丝清明,在心里默默的回忆起《寒魄心经》的心法来,在不知不觉中最后昏睡过去。 江听雪逐渐恢复平静,抽噎声已消失,周围静的出奇,她尝试着叫了两声凌潺的名字,而回应她的却是寂静,她刚刚平复的心再一次慌了,慌乱中她提高了声音,急促的叫了凌潺几声。 凌潺最终在江听雪的呼唤声中醒来,冷的已口齿不清:“雪……姐,我、、没事,刚刚……只是只是……睡过去了。” 江听雪听见凌潺的回应,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小潺,坚持住,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表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嗯,我们……一起……坚持。”两人相互鼓励着彼此,就如同极力在为对方而活。 凌潺在心中发誓,这次如果能侥幸逃脱,一定要勤加练习《寒魄心经》,如今她如果达到了《寒魄心经》的第三层,又何须再怕这区区的寒冷。可惜的是她并未达到。如今就连手腕上的匕首都用不上。 漫漫长夜中两人不知睡着过几次,又醒来了几次。 江听雪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已有了昏暗的光线,她知道此时天已亮了。被冻了一夜,身体颤抖得厉害,脸色苍白的好像常年卧病在床的久病之人。 “小潺,你醒醒,小潺,你不要吓我。”凌潺耷拉着脑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瘫软在木桩与粗绳之间,毫无生气的样子。江听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潺,你醒醒呀,小潺……”江听雪声音嘶哑,却没有放弃叫醒凌潺的决心。她们这才做了几天的姐妹,她坚信凌潺是不会这样轻易的离开她的。 破旧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江听雪停止了叫喊,转眼盯着那一步一步走近她的黑色身影,眼里全是对他的愤恨。 “我虽迷人,你也没必要这样盯着我看吧。”男子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手里的包裹已在桌上被慢慢打开。 令江听雪意想不到的是,那包裹里面竟全是食物。 男子打开油皮纸,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在江听雪眼前晃了晃,说道:“吃点东西吧,你如果饿瘦了,或是饿死了,那我不就损失大了。” 江听雪别过头去,她此刻虽又冷又饿,但她好歹也是有骨气的人,要她接受这人的食物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还是得用老办法了。”男子自语一番后,抬手做出了与昨天相同的动作。一瞬间,江听雪已失去了心智,眼神涣散。 “我可没心思喂你,自己吃。”男子解开了束在江听雪身上的绳子,江听雪就如木偶般在桌前坐了下来。 昏暗的角落中,凌潺依旧未醒,男子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的鼻息,在确定她只是昏睡过去之后,拿出了昨日的玉碗,抬起她那被划过一刀的手腕来。 昨日腕上的药粉已浸入皮肤,伤口却未结痂,鲜红的血肉裸露在外。虽是在昏暗中,但看在眼里也同样触目惊心。 那伤口被男子用手撕裂,鲜红的血液再次涌出,最终流入玉碗。凌潺随着伤口的撕裂,低哼一声悠悠转醒。手腕处的疼痛使她脑袋逐渐清醒,看着自己身体中的血液就这样成为了蛊虫的口粮,心中的愤怒与不甘溢于言表。她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转移在了那只手臂处,咬牙一颤,玉碗瞬间被打翻在地,潮湿的地板染上一片殷红,空气也瞬间充满一股腥甜气息。 男子对凌潺的这一举动始料未及,一时不免恼羞成怒。手掌拂过凌潺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凌潺的大脑,丝丝血迹瞬间溢出凌潺嘴角,留下的掌印清楚分明。 桌子前吃包子的江听雪被这一声脆响惊的仿若如梦初醒,丢掉手里的包子就冲了过去,一脚踹的男子措手不及。 “小潺,你没事吧?”江听雪看着如今这个样子的凌潺,心痛不已,眼角已湿。 凌潺艰难的说:“没事,先别……管我,逃出去,去找陆……景行。” “我是不会……”江听雪话还未说完,男子已经走了过来。江听雪不得不与他交手,顾不得与凌潺讲话。 白虹谷的人虽善巫蛊,却并不善武,男子远远不是江听雪的对手。 凌潺见江听雪占着上风,用尽全力说道:“雪姐姐,快走,只有这……样我们才……可得救。” 江听雪有些不忍,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她一边应付着男子的攻击,一边说道:“小潺,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很快回来救你的。” “想跑,没那么容易。”男子又想要用他的蛊粉,可是这次江听雪也学聪明了,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江听雪一步一步接近门边,最终趁机还是将门给打开,逃了出去。 此时屋内一片狼藉,桌子已被踢翻,食物落了满地。地板上除了原有的那片血迹,新的血迹依然在蔓延。两人刚刚只顾着缠斗,没人去注意凌潺手腕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 “自找苦吃。”男子回过头来,将药粉撒在了凌潺的伤口处,愤怒的说道。凌潺别过脸,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雪融融巧遇难(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能成为白虹谷内的关门弟子,绝非愚钝之人,江听雪逃走,这个地方就已暴露。男子是不会再这等着别人来抓,逃走是必然的结果。但他不甘心一人逃走,能拥有凌潺这样的血液之人并不多,这几个月来他也就遇到凌潺这么一个。他心下一横,决定带着凌潺一起走。 江听雪逃出去后跌跌撞撞的直奔江府,最终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进府,结果倒在了大门前。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快通知家主。”两个打扫的下人打开府门,就见门口多了一个女子,仔细一瞧,瞬间激动欣喜不已。 当江听雪醒来时,已是午后。雪已消融殆尽,天空却依然是灰蒙蒙一片,这旧雪刚融,新雪也许又将降临人间。江听雪醒后情绪波动较大,不停的用沙哑的声音叫嚷着要找陆景行。 丫鬟们极力劝阻着:“大小姐,你身体受了寒,大夫说得过几天寒气散去才可出去。” “你们给我让开,我要去找表哥救小潺,小潺如今生死未卜。”江听雪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两人。 “表少爷去寻二小姐还未回来。”两个丫鬟又拦了上去。 江听雪心急如焚,本就虚弱的身体,与丫鬟一番纠缠无果,已经半分力气不剩,瘫软在地,最终由丫鬟扶上了床。 “你们别愣在这了,快去通知府里的其他人去街上找,那条巷子我记得,我随他们一起去。”江听雪眉头紧皱。 “大小姐,府里的男丁都去寻找二小姐了,还未回来的。”丫鬟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江听雪生气。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清净一下。”江听雪心很急躁,对丫鬟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对了,表哥回来,让他赶紧过来。”丫鬟到了门口,江听雪又说了句。屋子里安静了,可江听雪的心却并没有安静下来,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黑衣男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凌潺去了他投宿的那家客栈,虽有些明目张胆,经过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上一两眼脸色苍白如纸外加一个巴掌印的凌潺,但越是人流杂乱的地方,人们越是对这些不在意,在江湖闯荡的人受伤是常有的事,三天两头儿就会发生一次类似的事。 “虽没有花容月貌,不过也算标志,就这样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辈子的育蛊人,哪也别想去。”他将凌潺安放至榻上,俯身将被子为凌潺盖上。抬头间撞上了凌潺那张沉睡的容颜, 此刻那张容颜虽有些狼狈,却难掩凌潺那种脱俗出尘,淡漠如冰霜的气质。男子伸出手,从凌潺的眉眼轻抚至那白皙的下巴,眼里是一丝邪魅,高傲的语气中带着妖魅。 温暖的房间内不仅没有使凌潺醒过来,反而使她做起了噩梦。 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溢出,直至颈间的乌发皆已被汗水浸湿,眉头紧皱,脑袋在枕头上不停挣扎着。 “没想到你身体这般不堪一击,就一个晚上,竟成这样了。”本坐在炭火前的男子,听见了床榻上的动静,走了过来,立在那静静的观察着。 “母亲,不要这样做,我会害怕的,我不要一个人去原始森林待。”凌潺又梦起了十五岁那年,她母亲要求她一人去森林生活的情景,当时的她是一脸的震惊,她以为她母亲让她学的野外生存技能只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却不曾想,这是她母亲早就计划好的,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她的呓语被黑衣男子听了去,对她说的原始森林倒是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不知这原始森林到底是个什么森林。 这句话之后凌潺没有再呓语,可是噩梦却未停歇,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变换。那些在现代的种种,接成了她如今的噩梦。 “凌总,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泄露公司机密,还想让我饶了你,你觉得可能吗?哼,今天我只是让你瘸了条腿,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带下去,动手的时候慢一点,让他好好享受享受这个过程,等他享受好了,再送去警局。” “小姑娘,我劝你做事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殷总做事也会为自己留后路吗?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这样的人。” “凌总,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脑癌。”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凌总,你要去哪?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我建议你还是马上住院治疗。” “不需要,我的灵魂马上就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过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了,我得去喝杯酒庆祝一下。” 黑衣男子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就离开了,留下梦境中的凌潺自生自灭。 陆景行听说江听雪已平安无事的回府了,立马赶了回去。 案几上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可江听雪始终未动一下筷子,小鹂心中甚是担心,再一次劝道:“大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这都一天了。” “拿走,找不回小潺,我是不会吃东西的。”江听雪双手抱膝坐在床榻边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却又好像并未将前方之物捕捉在眼里。 “小姐你多少吃点,不然就算二小姐回来了,而你却病倒了,那她又得担心你。”小鹂站在江听雪身旁,弓着腰劝说着。 从不对丫鬟发火的江听雪这次却怒了:“我的话你是听不懂吗?给我出去!”江听雪伸出手指着门口。 小鹂很无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朝门外走去。“表少爷,你可来了!”小鹂打开房门就见一脸倦容的陆景行出现在门口,顿时眼睛一亮,有些欣喜。 呆坐在床边的江听雪听见小鹂的话,马上有了精神,朝外跌跌撞撞的跑去。 “慢点,小心摔着。”陆景行对由于情急之下而莽莽撞撞的江听雪提醒道。 “表哥,对不起,你快些去救救小潺,我这次害惨小潺了。”江听雪有些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滚落而出。 “你别急,慢慢说。这事我不怪你。”陆景行温声说道。 “我们被白虹谷的人用蛊粉所迷,之后就被那人困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而小潺已经成了那人的育蛊人,再不去救她恐怕就没命了。”江听雪强忍着眼泪,说的艰难。 “怎么会是白虹谷的人?”白虹谷的门规众所周知,绝不可用所学之术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而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陆景行感到惊讶在所难免。 “对,那人好像背叛了白虹谷,私自在培养蓝傀蛊虫,我逃出的时候小潺已经奄奄一息了。不可耽误下去了,我们快走吧。”两人一直未进屋去,江听雪站在门口将整件事的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将披风穿上,我们走。”寒风依旧是昨日的寒风,夜幕却已不是昨日的夜幕。 陋巷内昨日如何,今日依然如此,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已听不见房檐滴水声。破旧的房门被陆景行一脚踢开,里面黑漆漆一片,早上满屋的血腥味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霉臭味。 陆景行拿出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在屋内探寻着。地上依旧是一片狼藉,滚落在地的食物已冷的如冰块一般坚硬。陆景行眼睛在地面无意扫过,木桩旁那一大片血迹赫然映入他的眼中,那血迹早已由鲜红变为了暗红,看得人触目惊心。陆景行手背上的青筋在不知不觉间已根根暴露,他的表情是凝重而痛苦的,痛苦的如同这地上的血不是凌潺的,而是他自己的,亦如同丢了心爱的宝贝。 江听雪有些懊恼:“来晚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景行极力平复着心境,站起身对江听雪说道:“我先送你回府,舅父很担心你。之后我去白虹谷,白虹谷的人应该可以找到他。” 江听雪皱着眉头:“可是从这去白虹谷需要一日的时间。”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陆景行叹息道。 梦境中的凌潺一身幽绿纱衣,一双雪白的脚**着站在幽绿而厚密的青苔之上,发丝披散,依然在那片原始森林中徘徊。白雾迷离的四周是未知的迷茫,参天古树下是无穷无尽的昏暗与压抑。她就如失去了雁群庇护的小雁,孤独绝望笼罩心头。 突然,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那张脸带着魅惑。发丝翩飞中纯洁的超然物外,却又邪魅的无与伦比。 “不,这不是我,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那么一张复杂的脸。”凌潺极力的否认着。 “这怎么不是你了,你既是钟离湲,也是凌潺,你同样又是幻冥珠。”镜子的声音冰冷又柔媚,仿佛夏日里一股冰水从心间流过,舒适清凉。 “幻冥珠?”“对呀。幻冥珠……” “什么是幻冥珠?”回答她的是可怕的沉寂。 突然间画风一转,周围之景又仿佛是在皇宫,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曲裾曳地裙,撑着脑袋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生死悠悠梦相随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个玉冠少年走过去,将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湲儿,不要难过了,去北越国只是暂时的,到时我一定亲自去接你回家可好?” “栈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湲儿了?” “怎么可能,我答应湲儿,待湲儿回来,我就去向父皇请旨,为我们赐婚如何?” “好。”小姑娘紧紧的环住了少年的腰身。 凌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钟离湲吗?我为何会在这?” 凌潺眨眼间,所见之景已不再是皇宫,而是罗威的别墅。 “小姐,这是凌总给你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母亲她人呢?” “凌总人在澳洲。” “将东西给我砸了,我不想看见。” “小姐,这不好吧。这可是凌总特地请法国顶级设计师为你定制的。” “你喜欢,那你留着吧。”凌潺看到了十二岁的她,那个身边总是有一群佣人跟随的她。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全城一片祥和,四处张灯结彩,家家其乐融融。 这样的夜,本应洋溢着喜悦,然而江府上下并没有半点除夕应有的欣喜气氛。凌潺虽被救了回来,却一直未醒,几日过去仍然在她的梦境中徘徊飘摇。 “表哥,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守着就行。”陆景行已经两天未合眼,一直守在凌潺床榻边,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他望着她苍白的脸上那紧皱的眉头与不断转动的眼珠,心如刀绞,却又爱莫能助。他此刻能做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江听雪此时除了担心凌潺,同样也担心着心力憔悴的陆景行。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陆景行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 “我说过的,小潺不醒过来,我是不会走的。”江听雪已经在凌潺房里待了好几天,累了就扒在案几上睡去,渴了也有丫鬟端茶送水。她内心的愧疚与担忧已溢于言表,本就没有恢复的身子在这几天的折腾下 变得更加虚弱起来。 “今天可有消息了?”这句话显然是在问坐在炭盆前,一脸愁容的陆辞。自凌潺失踪之后,陆景行立刻通知了陆辞,使他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还没有,不过谅他也跑不了,东洲到处都是陆府的人,就算他跑去天涯海角,我也同样会把他给揪出来。”凌潺虽在白虹谷的帮助下得救,可是那个黑衣男子却丢下蛊虫逃了。他身上没了蛊虫,人又奸诈狡猾,就算是白虹谷的人,也很难再找到他。 陆景行拳头紧握,为凌潺擦汗的帕子被他钻在手里已褶皱不堪:“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敢动我陆府的人,我要让他尝尝后果。” 陆景行只要一想到那日他冲进房内看到的情景,心头就怒火中烧。那日陆景行进去时看见的便是男子正在取凌潺的血,他本想留着凌潺,结果凌潺越来越弱。奄奄一息之人想要活下去,那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是显然男子不会这样做,他不会为了一个要死的育蛊人花费太多的精力。 “母亲,你在哪?我好怕,母亲,母亲。”几日来未呓语的凌潺,此刻又开始呓语,发出的每一声都充满了不安、孤独、绝望与恐惧。未愈合的伤口因手不停的颤动再次渗出血迹来,额头溢出的冷汗擦了与不擦没有多大区别。陆景行握住了她那只冰凉的手,不只是为了让她在梦境中得到一点温暖,同样也是为了安抚自己不安的心。 “陆景行,陆景行,你不是陆景行,陆景行去哪了?”梦中的凌潺身披鲜红如血般的嫁衣,眼前之人明明是陆景行的,然而转眼之间却变成了延陵栈的那张脸。 “凌潺,我在这,我一直在这陪你。”虚空中传来的是陆景行的声音,而眼前之人却是延陵栈。凌潺有些崩溃的抱住了脑袋蜷缩在角落。 延陵栈一步一步靠近,凌潺带着哭腔:“你不要过来,我不是钟离湲,钟离湲已经死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凌潺,你醒醒,凌潺。”陆景行看着睡梦中如此痛苦的凌潺,已无计可施,也许只有这样叫一叫,才可使自己的心好受一些,才能够得到一点安慰。 明明受着煎熬的是凌潺,在深渊中挣扎的也是凌潺,然而流泪的却是江听雪。“小潺,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江听雪趴在床前苦苦哀求着,没人去劝阻,也没人劝阻的了。 祠堂内静谧无声,一排排油灯将江秦的身影照的清晰可见。“列祖列宗如果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那义女度过这次的难关吧。她虽并非江家子嗣,但她如今也算是江家人了。”江秦手里拿着香火,言辞恳切。 “家主,先祖们会显灵的,您早些回房吧,吃点东西。”管家上前劝道。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府外这时鞭炮齐鸣,欢声不断。绚丽的烟火与白雪交织,璀璨耀眼,照得整个钱塘城上空五光十色、金碧辉煌。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新的一年悄然而至。江秦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了祠堂,驻足抬头间,大片的绚丽光辉映入眼中,他低头长长叹息一声,继续向前而去。 以往的这个时辰,无论是陆辞还是江听雪,绝对是在房中待不住的。而现在,即使外面热闹无比,他们两人却没有任何心情去理会。 凌潺梦魇之后又发起了高烧,面色由苍白变成了淡粉,额头却依然汗流不止,这几天身体中的水几乎全化为了汗,嘴角干裂的起了一层薄薄的壳。 “陆辞,快去将段先生叫来。”陆景行发觉凌潺的额头越来越烫,半悬的心瞬间提的更高,沙哑着声音向陆辞吩咐道。 陆辞知道情况紧急,丝毫不敢耽误。 “小潺,你不要吓我,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了,怎么又发起了高烧。”江听雪探了探凌潺绯红的脸颊,手一颤,眼里的泪瞬间一颗颗滚落,滴入罗衾,扰乱了绣纹。 “去换盆冰水来。”陆景行将刚刚清洗过的帕子拧干,对雀儿吩咐了一句。 当雀儿端着一盆冰水再次进屋时,陆辞跟在段先生身后也火急火燎的进了屋。 “府主,段先生来了。”陆辞人还在珠帘外,声音已传去了珠帘内。 “先生,快过来看看。”陆景行起身,为掀起珠帘而入的中年男子让出位置来。 段先生本上月就去了姑苏,结果硬是被陆景行请来了钱塘。 “府主,凌姑娘能不能醒来,就要看这高烧能不能退,如果高烧退去,那性命无忧,如果高烧不退,那么……”段先生两指在凌潺的脉搏上探了探,脉象混乱,一丝气息四处游走。这样的脉象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但是这需要病者依靠自己坚韧的信念来战胜病魔,而医者从来都是起辅助作用的。他们并不是神,也非仙,因此他们有时并不能左右一个人的生死。 “那么什么?你说清楚。”江听雪激动的质问道。她不是不知道段先生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听雪,你冷静点。陆辞,送段先生去休息吧,夜已深了。”陆景行有些无力的说。 “多用盐水为凌姑娘试几次身,如今也别无他法。府主,那我先出去了。”段先生向陆景行行了个礼,神色很是无奈。医者最怕面对的便是这束手无策的病症,看着病人受着煎熬,他们心中同样备受煎熬。 “表少爷先出去吧,我为二小姐擦擦身子。”刚刚段先生的话雀儿听得清清楚楚,如今唯一可做的就是这一件事,她不想放弃救凌潺的这最后一点希望。凌潺性子虽冷,但也算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主子了。她在没有进江府之前,也吃了不少苦,几次三番进行转卖,做的都是些粗活。管事的一不高兴,打骂那是常事。 屋内很快只剩下了雀儿与江听雪,江听雪含着泪帮着雀儿一起解开了凌潺的衣衫,认真擦拭着每一寸肌肤。 “小潺手上这疤。”江听雪抬起凌潺那纤细白皙的手臂,脸色一变。突然之间她仿佛又想到了,凌潺与她说过这伤疤的来历,如今见到委实让她震惊不已。 “我问过二小姐,但她并未多说。这样骇人的伤疤,真不知当时二小姐是如何挺过去的。”雀儿已将另一只手臂擦拭妥帖,由于血脉处的伤口未愈合,雀儿放的格外小心。 “怎么肩上也有一道疤。”雀儿惊呼。一个女子,身上留下了那么多道伤疤,她想一般人绝对是接受不了的。 “那刀疤应该是上次被一个女子劫持所留下的,这些事我听小潺说过。” 凌潺现在已生死未卜,雀儿却为以后担忧起来:“那二小姐以后如何嫁人,手上又添了一道新伤疤,有哪个男子能够接受身上有这么多伤疤的女子呢?” 江听雪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雀儿竟关心起感觉那么遥远的事来。不过雀儿的话却使她心情好了些,说道:“放心,表哥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况且一定会有法子将这些除去的。” 生死悠悠梦相随(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再绚丽夺目的烟火终有逝去的时候,烟火散去,黑夜却依然还在,寒风依旧如初。陆景行倚在方柱旁,发丝随风飘摇,白雪落了满身。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最后缓缓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夹着飘雪的寒风。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使他清醒一分。 “表少爷,可以进去了。”雀儿打开房门,对着疲倦不已的陆景行说完后端着盆去了膳房。 “你回房休息去吧,这有我就行。”陆景行掀起珠帘,看着趴在床沿边孤独而疲倦的倩影,有气无力的劝道。 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静谧的屋内,如此美妙的声音传入江听雪的耳朵里却让她感到如此的刺耳。她没有回应陆景行的话,而是一如既往,目不转睛的盯着凌潺因高烧而变得绯红的面颊。 陆景行知道多劝也无用,就如同江听雪劝他,他同样也没有听江听雪的劝而回房去。 一盏温水被陆景行端去了床头,一勺一勺的喂入凌潺的嘴里。水虽多半已从嘴角溢出,但却总比没有强。 凌潺几经辗转,竟又回到了梦境之中。然而这次的梦与前面的都不同,梦境中的世界荒芜沧桑,地面寸草不生,她就如同来到了一片烈日炙烤下的戈壁,红岩嶙峋中凌潺赤脚徘徊,苍茫大地,看不见任何生灵,她就如蝼蚁一般渺小。荒凉、孤寂、炽热压得她喘不过气,同样也逃不出去。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凌潺在心中反问,她知没有人会来回答她的问题,然而她却依旧想要问一问。人都是如此,明明知道有些事是问不出答案的,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去知道那个不可能有答案的答案,即使最终弄得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她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转瞬间,四周竟燃起了熊熊烈火,霸道的火舌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张开了双臂,自愿投入火的怀抱。生对她来说有何意义,也许死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次又有何惧。当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却隐约听见了既虚幻飘渺又真切实际的笛声,曲子婉转悠扬略带苍凉悲伤,飘摇于火海中,回荡在脑海里。这笛声不是似曾相识,而是如指诸掌。 凌潺闭上的眼睛瞬间又睁开,她开始挣扎,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因为她听见了陆景行的笛声,她知陆景行一定在等她,她不想就这样失去那个使她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的人。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是她想要逃离就出得去的。火舌就如有了精魂一般,拼命的纠缠着她**的手脚与腰身,火苗贪婪的舔舐着她的肌肤,渐渐的,火舌已将她淹没。 一个有求生欲的人即使身处绝境,也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得生机。凌潺此刻的求生欲便是陆景行,她想要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去见那个总是在无形之中给她呵护与温暖的人。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凌潺脑中闪过一瞬光明。她豁然开朗,万物皆相生相克,这火自然是怕冰的。既然无法挣脱,那么就让它知难而退好了。《寒魄心经》中说过,只要将它练至第三层,便可不再惧怕寒热,她如今已是第二层,如今对她来说试一试又何妨。她艰难的克服着火舌的束缚,在火海中打坐,在火海中运功,在火海中快速默念着心法。 最终,熊熊烈火一点一点放开了她,渐渐退去,直至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笛声却未停。荒芜的戈壁竟逐渐出现了碧草,接着是灌木,最后长出了大树,大树下竟是一个山洞,洞前一个身穿兽皮的男子正坐在草地上编织着渔网。旁边是一个同样身穿兽皮的女子,手里拿着生火用的木钻,那是最原始的钻木取火之法。凌潺走近几步,待看清男子的面容,令她大吃一惊,怎么会是陆景行?凌潺在心中反问道。她定了定神,想要去看清楚这女子是谁时,却突然眼前一片茫然,失去了知觉。 “表哥,别吹了,小潺的烧已经退了。”天已快亮,趴在床沿睡去的江听雪醒了过来,用手探了探凌潺的额头,顿时大喜过望,冲着案几前吹笛的陆景行嚷道。 陆景行仿若在做梦,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竟与陆辞一般莽撞起来,完全不像平日里稳重的陆景行。 这么多天过去了,凌潺从未睡得像现在这样安稳,安稳得使陆景行都不愿打扰她。这几日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陆景行长长的舒了口气。 “表哥,你去休息吧,一个大男人,总是待在女子的闺房,传出去也不怕笑话。”江听雪顿感一身轻松,这会儿倒打趣起陆景行来了。 “那好吧,凌潺醒了叫我。”陆景行终于放心的走出了这个房间。江听雪见陆景行消失在了门口,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趴下,放心睡去。 一夜的飘雪,屋外又是白茫茫一片,白的耀眼,纯的无瑕。凌潺的眼睑动了动,那眼睑处的小扇也跟着扇了扇,最终睁开了闭锁多日的双眼。看着熟悉的环境,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江听雪此刻趴在床沿边睡得安详,呼吸均匀,这是她这么多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凌潺望着她那红红的眼眶,还有一脸的倦意,心中的难受与感动溢于言表。 “雪姐姐,这次又让你担心了。”凌潺的声音很小,小得大约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缓缓探出手来,轻轻握住了江听雪搭在衾边的纤纤玉手。 江听雪被凌潺这样一弄,松松眼睛也醒了过来,甩了甩枕得麻木的胳膊,低眉间,便看见凌潺正望着她笑。发自内心的笑容总是给别人一种欣喜。江听雪激动不已,被凌潺握住的那只手,如今反过来将凌潺的手紧紧而握。“小潺,你总算是醒了。”江听雪眼中再次溢出了泪水。 “雪姐姐,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这样的江听雪,即使凌潺的心再冷,最终还是被她焐热了。 “说什么对不起,要说也是我说,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你知道吗?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江听雪的泪水就如阳光下梅枝上逐渐消融的冰坠,一滴一滴无拘无束的落下。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与你说话吗?快别哭了,这样不仅不漂亮了,而且还伤身。”凌潺抬起毫无力气的手臂为江听雪擦去了眼泪,温温热热的泪水触在凌潺冰冰凉凉的指尖,是说不出的温润舒适。 “小潺,你的手为何这样冰凉,不会是体内仍有寒气吧?”江听雪将凌潺的手握了这样就,才反应过来手的冰冷。心中又紧张起来。 江听雪的话使凌潺在脑中回想了片刻,心中顿感欣喜,她自己都未曾想到,她竟然在睡梦中突破了《寒魄心经》第三层,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已经没事了,手冰冷只是因为我练在《寒魄心经》。”凌潺的脸色依然苍白,说话没什么力气。 “二小姐,你总算是醒了。”雀儿推门而入,就听见床榻边有了说话声,而这声音即使无力,她同样听得出来那是凌潺的身音。 “雀儿,快去通知表哥。”江听雪一激动,差点忘了陆景行出去时嘱托她的话。 “我这就去。”雀儿笼罩在纷飞的雪雾中,脚步匆匆的去了陆景行那。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和一盆几天未灭的炭火,炭火燃得很盛,整个屋子在它的作用下变得温暖舒适。江听雪已止住了泪水,平静的说道:“表哥一直在你床前守着,昨夜你又发起了高烧,段先生说要靠你自己才可以挺过去。表哥就坐在案几前吹了半夜的笛子。” “原来我在梦中听到的笛声是真的。”凌潺自语道。她有点不敢相信,陆景行的笛声竟真的进入了她虚幻的梦境,这样说来,算是陆景行救了她。 江听雪叹息道:“这些天,你一直在梦魇,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干等着,不过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江听雪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来。 陆景行携带着风雪踏进了屋子,虽是一脸的倦容,却难掩心中的欣喜。本就少言寡语的他,这一时激动,竟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眼中尽是如棉一般温柔,静静的看着躺在床榻上,对他抿嘴浅笑的凌潺,那张苍白的脸在陆景行看来仿佛瘦了一圈。整个人就如同用这天上的雪花幻化的般,碰不得,仿佛一碰便会碎去,就会消融。 “我说你是木头,一点也没错。别愣在那了。”江听雪起身,在陆景行身旁提醒了句。 陆景行反应过来,声音依旧有些嘶哑:“好点了吗?” 他眼睛里的血丝未减,凌潺知道这是他多日未眠的结果。“已经好多了。”凌潺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既激动又感动。她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才让她在一个错误的世界遇上了对的人。 笛声悠悠梦终醒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拿起一旁的披风为自己披上,对一旁的雀儿说:“走,我们去叫段先生来。” 雀儿听后乖乖的紧随江听雪的步伐而去,屋内只剩一个躺于榻上,一个立于榻前的两人。 “这些天你一定累坏了。”凌潺再次看着陆景行因睡眠不足而红肿的双眼,心中的一丝愧疚油然而生,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又好像不翼而飞,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心中的千言万语皆由这样短短一句所代替。 陆景行在床前坐下,声音极其温润却也难掩嘶哑:“我没事,见到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 “这可多亏了你的笛声,我在梦中本要放弃的,后来却听见了你的笛声,于是就想到了你。”凌潺毫不遮掩的说出了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这么说,如今我是你活下去的信念了?”陆景行听凌潺说这话,心中难掩欣喜之情,面容却平静无波,带着丝戏谑。 “我的占有欲很强的,我不允许我在意的男子同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呢,我必须要醒来,不然哪天你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就会将我忘了的。”凌潺这话虽是玩笑,还带着点小姑娘的任性与顽皮,但也是她心中所想。凌潺是一个典型的霸权主义者。她绝不会允许她在意的人拥有三妻四妾。即使如今身处古代,但现代女子的思想与古代女子的怎敢苟同,况且这么多年,她还未曾与人共享过一物,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去用的,而她用过的东西,也不会给别人。这些都是多年来的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如今已无法改变。 “我答应你,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与其他任何女子在一起。”陆景行极其认真的盯着凌潺,做着这个一般人都不会做的承若,因为这样的承诺在男子眼里太过荒诞。而陆景行不仅做了,而且在多年之后还将其兑现了。 凌潺苍白的脸上有些不敢相信,带着询问的口吻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做这样的承诺,你不怕成为背信弃义的人吗?” “怕,但是既然说了,那自然是会做到的。”陆景行温声说道。 “通房丫头都不许有,这你也能接受?”凌潺带着点小性子试探性的问道。 陆景行彻底笑了:“你在陆府这么久,什么时候见我有过通房丫头。” 凌潺很清楚陆府里就她一个女子,这样问只是想逗逗陆景行,只是没想到陆景行会这样说,这好像是在证明他的清白一样。 凌潺面色认真起来,问起正事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雪姐姐逃出去,那人必定会转移地方,而且还是更难找到的地方。” “漫无目的的找人,自然是不易的。但是这木交是白虹谷的人,并且携带着蓝傀蛊虫,通过蓝傀蛊虫找到他就不难了。”陆景行此时说得轻松,当时真的去找的时候可不轻松,以蛊找蛊的法子可不是任何人都敢用的,一不留神,蛊虫入其身,性命攸关的事。 “人可抓住了?我还有一记耳光之愤还未泄呢。”刀伤凌潺不在意,但她在意的便是这尊严问题,这一点,她必须得讨回来。 “他太过狡猾,舍弃了蛊虫,最终逃了。我正派人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放心,他将你害成这样,我不会放过他的。”陆景行语气变得有些冷。 “那蛊虫呢?你毁了?”凌潺并不知道这蓝傀蛊虫有何厉害之处,但它能成为白虹谷的禁物,想必也不一般。 陆景行答道:“命人送去白虹谷了,这邪物出自白虹谷,当然是送回去最为稳妥。” “我其实也因祸得福了。我昨晚梦境中一片火海,为了醒过来,我竟想到了《寒魄心经》,没想到我竟在睡梦中突破了第三层。”凌潺觉得有些事真的很神奇。 “也许冥冥之中便是如此吧,让你遭此一劫,又有所收获。”陆景行为她能有这样的进步而感到高兴,同样也有些不忍。 “我也是这样想的。”凌潺点了点头。 “总之没事便好,你这次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数日。手腕处的伤口开开合合最少也有七八次,可想而知他取了你多少血液。”凌潺也幸亏没事,不然陆景行定会将那个木交找出来碎尸万段。 “如今我也没事了,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一会儿雀儿就回来了,这里有雀儿就行。”凌潺心有不忍,劝道。 “没事,等她回来了,我再走。还有,你几日未进食,待会我去膳房吩咐他们做些小菜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陆景行起身将杯盏端了过来。 凌潺尝试着做起身子,要陆景行喂她喝水,她觉得别扭。“我倒是不觉得饿,就是渴了,我自己来就行。”凌潺准备伸手去端杯盏,陆景行却没给她,直接送去了她嘴边,弄得凌潺苍白的脸上竟起了红晕。陆景行笑笑:“没想到小潺竟是这般易害羞的姑娘。” 凌潺平淡的说:“不习惯而已,这么多年来,我还未与哪个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洁身自好。况且就算有哪个男子想对我好,我也不屑于去理会那些人,觉得他们都很肮脏。” 陆景行知道凌潺指的是人心肮脏,他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凌潺不仅对男子冷淡,对女子也同样如此。她的这种冷淡早就超过了一个女子应遵守的礼法规矩。 “多喝点,嘴唇都裂了。”陆景行的动作小心翼翼。 凌潺也不再言语,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陆景行喂至嘴边的水,明明是白水,喝到凌潺嘴里却特别的甜,甜进了心里。 纷纷扬扬的雪花衬托出屋内的安逸,而陆景行与凌潺的沉默则体现了屋内的静谧。 凌潺醒来,府中压抑的气氛渐渐散去。段先生被江听雪叫去后,为凌潺把了把脉。当陆景行听到段先生说并无大碍时,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下,最终安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陆辞,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段先生在案几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的药名,然后交第给了陆辞。 陆辞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师父,这旦日里,街上大大小小的药铺都关了,我上哪去抓呀?”这并非陆辞不愿跑腿,实在是在为难他。 “让江叔去,他知道。”江听雪说道。 “我这就与他一起去。”陆辞说完迈着快步向外走去,而段先生紧随其后也出去了,只剩下江听雪和雀儿。 凌潺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江听雪,想到江听雪憔悴成这样,却依旧寸步不移的照顾着她,于是将刚刚对陆景行说的话,又对江听雪说了一遍,叫她好好回去休息。 飞雪送走了除夕,转眼间又迎来了上元。凌潺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已可以下床行走,但面容依然有些憔悴,不宜多走。池边的红梅已谢,它对雪的留念最终抵不过岁月,而雪对它的怀念同样刻骨铭心,即使它已不在,白雪依然愿意亲吻枝头,找寻它曾经留下的影子与幽香。 “二小姐,该换药了。”雀儿将漆盘放在案几上,对着站于窗边看雪景的凌潺说道。 白色纱布被雀儿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那条已结痂的伤口,伤口处缝的丝线还未拆,一根根丝线就如蜈蚣那数不尽的脚一般,附于凌潺那如同凝了霜雪的皓腕之上。雀儿每换一次药,便会心疼一分:“二小姐,这伤疤该如何是好啊。” 凌潺毫不在意的笑笑:“无妨,身上又不是没有过,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可是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自己有这样的疤呢?而且不止是女子,男子见了,同样会抵触的。我是为二小姐感到难过。”白色的药粉均匀的撒落,逐渐掩埋了那只体态纤直的蜈蚣。 “自己只要看习惯就好了,其他的并不重要。你要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迎合他人而活的。事事只想着迎合他人,那样太痛苦,也不是我想要的,做好自己就行,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何须在意别人。”凌潺给雀儿说了些她能够听懂的话,这些也都是凌潺内心的真实想法。 “二小姐说得也对。哎,今天是上元花灯节,晚上街上一定热闹,可惜二小姐有病在身,注定要错过了。”雀儿脸上带着愁容,语气里满是惋惜。 凌潺听说过这个节日,却并不了解,也不是特别关心,但是她想雀儿一定对这个感兴趣,这些天雀儿没日没夜的照顾她,也应该让雀儿休息一下了,于是对雀儿说道:“我不喜欢热闹,错不错过关系不大。这上元节一年也就一次,你今晚就不用在这照顾我了,跟着其他人晚上一起去赏灯吧。” 雀儿摆摆手:“这怎么可以,哪有将主子丢在家里,下人自己跑出去玩耍的道理。” 药已换好,凌潺又说道:“这是我准许了的事,你尽管去就是。我也想一人待一待。” “谢谢二小姐,那我晚上将你需要的准备妥帖再去。”雀儿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与兴奋。 凌潺来到窗前,伸手将窗页敞开了些,雪花瞬间随风钻了进来,那么的轻盈,那么的洁净,带着漫不经心的洒脱。 花灯盏盏上元夜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夜幕来临之前,雀儿就已手脚麻利的将房内大大小小的事处理完毕。取暖的木炭,饮用的清茶,书简纸笔等,皆无一件漏掉。 府里的素色纱灯早在除夕夜就被换作了红色,夜幕中,一盏盏格外的耀眼夺目,仿若池水被染红了一片。今日的晚膳异常丰盛,江府这次算是将除夕节与上元花灯节放在一起庆祝。一家人围坐一桌其乐融融,江秦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与江叔频频对酌,饮得甚是欢畅。而陆景行与以往相同,不饮酒,独爱清茶,还时不时为凌潺夹些菜肴。江听雪与陆辞性子洒脱活泼,席间数他们两人活跃,竟比起了酒量,偶尔还会斗两句嘴,席间的气氛活跃又欢愉。 晚膳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后,凌潺在雀儿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你去赏花灯吧。记得多穿点衣服,下雪天冷。”凌潺执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二小姐,那我去了。”到底是小姑娘,玩耍的天性并不会因她所处的社会地位而改变。 “等等。”雀儿走到门口,又被凌潺给叫住了。 “二小姐。”雀儿不知凌潺是何意。 凌潺放下毛笔后拿起了搭在衣架上的披风,走过去为雀儿披在了身上。 雀儿有些惊恐:“二小姐,这不好吧,我怎么能用你的披风呢。” “没事,外面天冷,不要着了风寒。”凌潺说话间纤纤素手已将丝带系作了一个蝴蝶结。凌潺与陆景行几个月的相处,是真的改变了,变得学会去关心身边人,变得更具烟火人情味。在以前,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以前的她有着盛气凌人的气场与高高在上的权威感,对其他的一切都是漠不关心,满不在乎。仿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冰人。 “谢谢你,二小姐。”能得到主子这样的关心,雀儿便已知足。只因这是很多做丫鬟的求不来的事。 “快去吧。”凌潺说完后转身回到了案几前。 凌潺本以为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结果雀儿走后没多久,屋外竟响起了烟花燃放的声音。凌潺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谁会在这里燃放烟花?她放下笔,好奇心驱使她去打开了房门。那一瞬,江听雪就站在门口对她嫣然浅笑着。此刻的江听雪肩上飘落着一些细碎的雪花,加上酒后微微泛红的脸颊,印入眼中比三月的桃花还娇三分,楚楚动人。而她身后一簇簇绚丽无比的璀璨星火正拔地而起,腾上漆黑飘雪的夜空,散落一片灿烂光辉,照亮了水中的光影,同样也照亮了凌潺的眼。 “小潺,快出来。”江听雪将站在门口愣神的凌潺给拉了出来。两人站在回廊处,对面假山下不断升起的烟火与飘雪交融,将这映照的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好美的烟火。雪姐姐,谢谢你为我做这些。”凌潺见过的烟花无数,却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燃入心间的烟花。 “你不用谢我,因为这不是我做的。精彩的还在后面呢。”江听雪故弄玄虚。 烟火还未逝去,活水的上游竟隐约飘来了一盏莲瓣水灯。紧接着又是一盏、两盏、三盏,最终越积越多,仿若覆盖了整个水池,嫣红闪亮,荡漾生姿,水面更是波光粼粼,看得凌潺迷离又夺目。待水灯全出,一抹人影从上游的院子轻飘飘的一跃而出,最终落在了凌潺身旁。 “喜欢吗?”陆景行用说不出的柔光望着凌潺的侧颜,温声问道。 凌潺回眸,对他灿然一笑:“这几天你没来看我,不会是将时间用来做这个了吧?”凌潺这样的一笑,好像瞬间治愈了陆景行手上因制做花灯而被竹片划伤的无数条细小伤口。 陆景行还未回答,江听雪先说了:“这是肯定的,不过灯是他做的,办法却是我与陆辞想出来的。你知道的,他打架还行,哄女孩子就不行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去街上看花灯了。”烟火依旧,江听雪却已离去,回廊处的两人有这烟火花灯相伴。 “你的披风呢?我去帮你拿来。”凌潺望着雪花飘舞下的花灯烟火,而陆景行却是望着身着单薄的凌潺,关心着她的冷暖。 凌潺回过头,笑着说道:“你忘了?我如今已不惧寒冷了。而且披风我借给雀儿了。难得的花灯节,所以我让她出去了。” 陆景行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轻轻披在了凌潺身上,披风里陆景行留下的温暖瞬间包裹了凌潺,带着他身上那特有的清香。陆景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凌潺耳畔上空响起:“大病初愈,还是注意些。” “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陆景行担忧凌潺,而凌潺也同样担忧陆景行,两人的心是相同的。 “我没事。习武之人,如果这点寒冷都受不住,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陆景行说道。 烟花满天,碎屑撒落屋顶奏出不一样的乐章。水灯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白雪在花灯的光辉中泛着微微红光,温和而迷幻。凌潺明明未曾饮酒,却迷醉在这眼前之景,无法自拔,她缓缓开口:“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你带给我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无比宝贵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好,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这是几天前刚学的,做的也许没有街上卖的好看,但是只要你喜欢,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为你做花灯,直到永远,如何。”陆景行又许下了一个诺言,可这个诺言最终还是未知。 这一夜终将成为凌潺美好回忆中的一个,永生难忘。 冬天踏着缓慢的步子最终还是悄然离去,留下的是对春天的怀想。 春日里的阳光总是那么柔和多情,迷得人充满倦意,醉得枯木抽出新枝,哄得花草悄悄苏醒。 阳光下未落子的棋盘微微闪烁着淡光,旁边是两盏溢着丝丝热气的清茶,茶水清润透亮,微风拂过,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凌潺与陆景行对坐棋盘两侧,沐浴着春日最暖最柔的光辉,品着过去最雅最净的旧茶。 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凌潺的身体已完全康复,木交却还未抓到。这让陆景行的脸面没地方搁,毕竟东洲各地都是陆府的人,找一个人应该完全是不难的,可偏偏找不到这个木交,就如当初封白悦杀人似的,查了几个月却毫无踪迹,如今不得不让陆景行开始怀疑自己手下办事的能力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还不信了,他能跑去天涯海角,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他的。”凌潺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黑子,木交这点小仇,她还真没多少精力去记着,也就不急在一时。 “我会再多派些人手的。陆府的人闲久了,都懒散了,得给他们多安排些事了。”陆景行动作悠闲的品了口茶,风吹起他的发丝,飘逸俊秀。 “你不是说要教我对弈吗?快给我讲讲吧。”凌潺在现代时从未碰过这围棋。赌博她倒是比较在行,可那并不是她所喜欢的。 “对弈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性,看是否可以做到沉着冷静,平和淡然。”陆景行放下杯盏讲了起来。而凌潺撑着头认真听着。 “先从棋盘说起吧。棋盘一共三百六十一个落子位置,而这九个最重要的位置称作‘星位’。一般第一子先落‘星位’。”陆景行指着棋盘上的“星位”说道。其实陆景行有件事是想不通的,一般的人就算不善对弈,但不至于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而凌潺生于那样的家庭,对这基本的都不知道。 凌潺知道他定会因这事好奇,只是不愿多问而已,于是自己主动提了起来,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有疑惑?为何我一个出生侯门的小姐,却对这个一窍不通。” 陆景行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心中是对此有疑惑,但并没有追问原由。他心悦的是凌潺本身,而不是这些,每个人都有些无法说出的秘密,这一点他完全可以了解凌潺。 “这些事太过复杂,我怕我说出了你不会相信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将我身上的这些离奇之事告诉你。”凌潺觉得这些如果说了出来,陆景行定会大惊失色的。 “我还是这句话,不管你身上有着怎样的秘密,我都不会过问,待到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愿意去听。”陆景行沉着的说。 “你接着讲解吧。”经过一小段插曲,最终言归正传。 “一般执黑子者先落子,双方交替进行。落子后一子会在棋盘处形成‘气’,一颗无‘气’的子就相当于死棋,便会从棋盘除去……”此刻的陆景行就如在教三岁孩童一般,每一个细节都未放过。凌潺听得似懂非懂,也许第一次接触这围棋的人都是如此吧,这可不是凌潺的问题。 “这就讲完了?”凌潺感觉才开始,这就结束了。 “这还不够吗?”陆景行笑问道。 “那来一局如何,我也想看看我掌握了多少。”“啪”的一声脆响,凌潺将手中的黑子落入了“天元”的位置。 流年岁岁不知春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两指执子,问道:“要不要我让你几子?初学,先熟悉熟悉。” 凌潺摇了摇头:“不用,如果事事都需要别人来让,那能有何用,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这样的凌潺才是最吸引陆景行的。一颗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构成一黑一白的局面。凌潺见陆景行已落子,紧接着又是一黑子落下,两人的对弈算是真正开始了。随着暖阳脚步的移动,黛瓦投下的影悄悄地爬上了光洁潋滟的棋盘,染灰了白子,动容了黑子。清茶已凉,棋却还未结束,期初凌潺下得毫不吃力,可是随着棋子的增多,落子是越发的困难,需得瞻前顾后,既要注意自己棋子的“气”,又得关注自己的“目”,还得留意对手的走势。凌潺下到最后竟有些力不从心,最终这一局她以失败而告终。 “再来一局,这次你可不要再让着我了。反正都是输,至于输多少子,那也无所谓。”凌潺将黑子一颗一颗的拣起,复又装进棋笥(sì)。 陆景行将白子也拣了起来,说道:“好,这一局不让你了,不过你的领悟能力还不错,初下第一局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怡情养性,我突然佩服起发明这棋的人,能有这样的情趣定是某个世外高人。我虽做不了世外高人,但最起码也得学会。”凌潺说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棋艺的精进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它与练武不同,需慢慢来。”此时棋盘已空,阴影早已占据满盘,陆景行却依旧处在暖阳下,与凌潺形成一明一暗。 “我知,这棋的精妙,我如今连皮毛估计都未曾领会到呢。这局换我用白子,黑子给你。”凌潺说着已将装有黑子的棋笥推给了陆景行。一子复一子的轻轻落下,每一声脆响都仿佛是陆景行用那修长的手指演绎出的佳音,在风中随着发丝空灵回荡飘摇。寂静的午后唯有心境平和之人才可感受到安逸美好,煮茶对弈,静享微风拂面,时间悄然离去,而却不自知。 又一局结束,凌潺未赢那是必然的结果,想要下过陆景行估计凌潺还需要苦练十年。要知道江湖中很少有人是陆景行的对手。 下人开始收拾棋盘,陆景行与凌潺起了身,踏上了木桥,桥下水仿佛更加透亮清澈了,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涟漪微微泛起潋滟无限。陆景行低头看着凌潺,开口道:“在这住了这么久了,我想你也有些闷了。我记得我去年秋天答应带你去看桂林郡山水的,我们几日后便出发。” “你不打算先回陆府吗?”凌潺知道陆景行这么久未回去,定是积了一堆事,估计回去晚了,又有得陆景行忙。 “我会让陆辞先回去,我们直接从这去桂林郡,之后从桂林郡回徽州。”陆景行将这一切早已计划好了,他喜欢结情山水,如今有了凌潺,他更想与凌潺一起分享山水之乐,凌潺既是他的知音,又是他愿赋予真心之人,这世间能觅得如此之人,夫复何求。 凌潺有些担忧:“路途这么遥远,得一两个月时间吧。”桂林郡与钱塘虽都隶属于南涴国,但路途却是非常遥远的。 “一路游玩而去,我最不怕的就是时间逝去,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寄情山水,又何必在意这一两个月时间。只要你喜欢,这一生我可以带你看遍这东洲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人间烟火,只是虚无。” 陆景行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其的认真,这些是他将付出行动的。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未为自己而活过,你让我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我愿意随你看遍这四季美景,只要你不觉得我累赘。”凌潺望着洒满细碎阳光的水面,眼中是对将来的期许。 “不会的,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累赘。”陆景行正说着,陆辞从嫩绿草木掩映的假山下穿了出来。 “府主,刚刚收到消息,陈洪山庄几天前被屠。陈庄主身受重伤,如今正在陆府。信上说让你速速回府处理此事。”陆辞匆匆走来,在陆景行身后说道。凌潺听后皱了皱眉,前不久绝尘宫与白暮山庄大打出手,弄得两败俱伤,事情尚未平息,这竟又发生了灭门惨案,凌潺觉得这江湖还真是没有一刻安宁。 陆景行回过头去:“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陆辞摇了摇头,猜测道:“不会是封白悦吧?” 凌潺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不会是她的。她江湖上的仇已报。况且她也从未承认过她屠过别人满门。她抓走我时,我就问过,但她否认了这些,我相信她。” “不是她,那会是谁?”陆辞绞尽脑汁的想着。 “从去年刘府开始,到如今已有十几个小门派被灭了,这定不简单。我想,除了封白悦,也许还隐藏了一个更大的幕后黑手。”凌潺想想就觉得这个幕后之人绝对不一般,专灭小门小派,之后也许就是大门派了,这背后的阴谋,凌潺觉得后怕。 “我的想法与你一致,只是说要带你去桂林郡的,这次要延误了。陆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出发回徽州。”陆景行面色有些凝重,眼睛直视这前方,陷入思索当中。灭门惨案从去年查到今年,仍无眉目。而如今君剑阁已不复存在,白暮山庄又元气大伤,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有时许下的诺言不一定马上就可兑现,因为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未来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却又好像永远是一个未知的结果。 第二日用过早膳,与江家辞别之后,几人便踏上了回陆府的路。在这住了这样久,江府的人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如今这样一走,不仅江听雪觉得府里变得冷清了,就连江秦也这样觉得。凌潺这次回陆府,将雀儿也带上了,这也是雀儿自己的意愿。 春日里,困意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袭来,凌潺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也与昨夜晚睡有关,江听雪知道凌潺今日要走,于是在凌潺房里待到了很晚,两盏清茶,伴着油灯,夜话长谈,她仿佛有对凌潺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语。 雀儿掀起车帘,探出脑袋向外看了会儿,之后复坐回车内,对着靠在车比旁微微眯眼半寐的凌潺问道:“二小姐,这还有多久才可到徽州?” 凌潺眼睛缓缓睁开:“大约还需两天,怎么?闷了吗?” “不是,只是从未去过中原国,有些兴奋。”雀儿摇摇头。 马车奔跑的并不是很快,坐在马车里的人晃晃悠悠,直到远去。 两天很快便过去了,他们到达陆府时暖阳正高挂树梢。 陆伯已在门外等候,见陆景行下马,躬身行了个礼:“府主,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陈庄主可安置妥当了?”陆景行说话间手里的缰绳已递给了下人。 “陆哥哥!陆哥哥!你总算回来了!”伴随着这兴奋又清脆的声音,一抹着春衫的淡粉身影从门内跑了出来,走过来就抱住了陆景行的胳膊。 这时雀儿在陆辞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神色怪异起来,有些发愣,凌潺与陆景行的关系江府的人都知道,雀儿当然也不例外。陆辞此刻有些头疼,因为他看见凌潺已出了马车,只是还未下来。 陆景行微微皱了皱眉,将胳膊抽了出来:“水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凌潺倒是觉得有趣,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来,我扶你。为何浅笑?”陆景行来到车旁,伸出手来。 凌潺收住笑:“笑你人缘好。” “陆哥哥,你为何对她这样好,对我却这样冷淡?”水无月嘟起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凌潺质问道。 被她这样一质问,在场人的表情各异。陆景行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了府内,众人也随他进府,这场简短的闹剧不了了之。 陆景行回府是为了处理要事,陆伯直接带他去见那个陈庄主了。这些事凌潺不想掺和,带着雀儿回了院子。院里的那树梨花已开,花枝在风中摇曳生姿,微风带着洁白的花瓣漫天飞舞,飘落满地,落满轻轻摇摆的秋千。 “二小姐,这院子好别致呀。”雀儿走进院子,被眼前之景所吸引。江府里的四季美景不比这差,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中原国屋舍府邸的建造风格,一时竟入了迷。人都是如此,再美好的事物见多了,就会变得索然无味,唯有新鲜才会值得他们去追求、赞美,可是这些终抵不过流年的无情,新物到头来依然抵不过光阴一层层的渲染,终将成为旧物。 “喜欢吗?以后你就与我一起住这里吧。”凌潺望着一脸欣喜的雀儿,说道。 “你还担心陆府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不成?雀儿的房间我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陆辞负手踏进了院子,打趣道。 流年岁岁不知春(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你不用去帮帮陆景行吗?”凌潺觉得陆辞一天还真是清闲。 “路过,就刚好听见你的话了,我还要帮府主拿东西,先走了。”陆辞说得话不假,只是心肠有点热过头了。 “明亮宽敞又清雅怡人,表少爷对二小姐真是用心。”雀儿驻足在房门口。 “中原国房间的布置一般都是如此,你习惯了就会明白的。”凌潺说得也只有在侯门世家才会如此,寻常百姓家由于等级制度的压制,就算有钱,也不敢这样做。而陆府却是江湖大派,朝廷不会过问,这便是数百年来所形成的不成文的规矩。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自己在院子里荡秋千或是在屋子里做其他的事都可以。”凌潺挥挥手。 雀儿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将床榻整理了一番:“二小姐,好了,你休息吧。” 屋外春光尚好,暖日融融,安然惬意。屋内雀儿默默的守在床榻前,透过轻纱帐,凌潺熟睡的容颜安静自然。 陆伯带着陆景行去了陈庄主养伤的房间,而水无月就像一条不知世事的尾巴一般,紧跟在陆景行身后。陆景行从她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她已从去家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她的天真无邪、活泼开朗是水南羌多年来宠溺的结果,以致于还带着一些小性子,想要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陆府主,你总算是回来了。”陈庄主见到进屋的竟是陆景行,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语气带着激动,就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友。 “陈庄主身上有伤,还是快躺好。”陆景行走过去扶了一把这个三十来岁,面容也算俊秀的男子。 陈庄主坐在了床沿,拱手行礼道:“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无碍。还请陆府主帮在下找到幕后真凶,以告慰小庄全庄人的在天之灵。” 陆景行看着他一脸的痛苦,想开口安慰几句,而一旁的水无月倒是先开口了,语气笃定的说:“我知道幕后真凶。” 这话让陈庄主眼睛一亮,就好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看到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在自己眼前晃悠。可是这个馒头却是他产生的幻觉,身处他这样的境地,无用的石头往往可被当做了馒头。“姑娘真的知道!那快告诉在下,在下愿为姑娘肝脑涂地。”这话说的激动且言辞恳切。 “这事不用多想,我就知道一定是封白悦那个女魔头干的,我父亲就是死在了她手上,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水无月恶狠狠地说。 陆景行在一旁有些无语,他觉得让水无月跟着来就是一个错误。 “不知姑娘的父亲是?”那个陈庄主好像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既是同病相怜,那便是他的知己了,他同样也相信了封白悦这不经大脑,信口雌黄的话,完全将陆景行晾在了一旁。 水无月起身来到陆景行面前,说道:“我父亲就是威震江湖的君剑阁阁主水南羌,父亲临死前嘱托陆哥哥照顾我一生呢。” “原来是水姑娘,令尊的事,江湖早已传遍,我们可都敬佩水阁主的英雄气概呢。”陈庄主向着虚空拱了拱手。 陆景行终于发话了:“水姑娘,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还是说话谨慎些的好。陈庄主,还请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陆哥哥,我说的是事实,除了她还会有谁?”水无月反驳道。如今最恨封白悦的应该就是这水大小姐了,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父亲年轻时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也不会承认她父亲是畏罪自杀。人总是这样,有时明明是自己错了,却不愿承认。 陆景行向陆伯使了个眼色,陆伯立马会意,在水无月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水姑娘,府主与陈庄主还有事商量,你还是先随我出去吧。” 水无月脑袋一转:“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陪陆哥哥。” “水姑娘,你还是同我一起出去吧,这些事水姑娘还是不要管了。”陆伯好心劝道。 “这事还与我有关呢,我为何不能管?陆哥哥,你就让我留下了吧。”水无月又抓住了陆景行的胳膊,轻晃着。 陆景行再次将手臂抽出,说道:“水姑娘自重些。” “水姑娘,得罪了。”陆伯拽着水无月的胳膊就给带出了房间,屋内也总算安静许多。 “陈庄主请讲。”陆景行在案几前坐下。 “那晚大约是在鸡鸣时分,庄子里的人都已入睡。我当时还在书房处理事务,就听见惨叫声,开门一看,整个庄子一团乱,当时已经有不少人已倒地身亡,还有不少被歹徒追赶着四处逃窜,但凡会武的都是一番血拼,而有的甚至死在了梦中,鲜血染红了整个庄子,到最后也只剩下我一人活了下来,就连妻儿都未护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陈庄主却是落了泪。 “能一夜杀那么多人,岂非一人。陈庄主可曾看清那些人的长相?”陆景行问道。 陈庄主摇了摇头,仿佛又想到了些什么:“那些人用的武器倒不像是一般的刀剑,服饰也甚是怪异。” “那这事就与封白悦无关了,我会尽快派人去查的。至于水姑娘的话,陈庄主还是不要被她误导了才好。”陆景行清楚凌潺与封白悦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他不想因为此时使凌潺受到牵连。 凌潺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雀儿这一个午后哪都没去,一直守在凌潺身边。 “我不是让你做自己的事吗?怎么一直守在这。”凌潺掀起帐幕下床来,对雀儿说道。她在陆府住了那么久,早已习惯不需要人伺候。 “我担心二小姐有什么需要,所以就没出去。”雀儿如实说道。 一觉醒来,凌潺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一番梳洗后对雀儿说道:“我想你在屋子里也待闷了,我带你四处转转。” 春景无限,山坡更是生机一片。花草树木含着芽孢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怡然自乐,不知名的鸟儿在枝丫间轻跃,饱含着无数眷恋,携带者对白昼的情真意切。 凌潺与雀儿顺着石梯向上,最终到了山顶。凌潺双眼微眯,看到了夕阳西下,却未曾看到那个流浪天涯的断肠人。 “二小姐,这里好美呀,这果真与南涴国不同呢,与江府也不同。”雀儿已经陶醉在这日落晚霞图之中,而她们正是这图中的点睛之笔。 “我们可以在这多待会儿。”凌潺轻轻一跃,稳稳的坐在了一棵泛着新绿的树干之间,那是一棵常绿灌木,新叶已长出,旧叶却还舍不得离去,带着依依不舍,漫不经心。 雀儿见凌潺竟跃上了树,多少有些担忧:“二小姐,树上危险,还是快下来吧。” 凌潺总是回想起陆景行带她第一次上树时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树上的景致竟是那样的妙不可言,以至于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夜的萤火虫,这一切改变她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深深印入心中。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凌潺如今对人说话的口吻也变了不少,少了冰冷,多了温和。算一算,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一年了,性子随着环境改变得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了。 夕阳最终还是沉溺在了远山身后,最终什么都不剩下。夕阳如若不是接近黄昏,那它是否依旧这般无限好?凌潺带着这个问题向回走去。往往越是短暂易逝的东西,越是觉得美好,而长久之物总是易使人厌烦,发现不了它的妙处,也许那便是夕阳美好的原因吧。 凌潺刚回院子,一抹清瘦的身影停在了凌潺面前,眼里是柔和的光芒:“凌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紫笛,以后不要叫我凌姑娘了,叫我名字就行。”失去了阳光的微风带着丝丝寒意,凌潺如今虽不惧,可她见身旁的两人都穿得单薄,于是进了屋。 “那我以后叫你姐姐吧。姐姐的伤可好了?”紫笛早就知晓了凌潺在南涴国发生的这些事,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凌潺受伤,紫笛心中时刻记挂着。 也许是练武习医的原因,如今的紫笛变得落落大方,再也不是凌潺第一次在赌场看到的那样,不禁问道:“陆辞告诉我你在习医,习的如何了?” “基本药材我已熟悉,至于其他的,还需要时日。现在我每日早晚的时间用来练剑,剩下的时间就在医馆。”紫笛脸上是满足的笑意,她觉得她能够有如今的生活,一切都源于凌潺。 “那便好。”凌潺微微点头。 紫笛又说道:“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段先生竟会收我为徒。我都不知怎样感谢姐姐了,如果不是你,也许现在我还在那家赌场呢。如果那样的话,别说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了,我连为母亲尽最后一点孝都做不到。” “你不用将这事太在意,我早就说过,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如今能够好好习医,将来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就行。”凌潺对这些不在意,也不希望紫笛记着,人活着是为了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色正逐渐暗淡,陆辞踏进了院子,来通知凌潺去膳厅用晚膳。 闹剧频频难收场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平日里府里人少,膳厅基本处于闲置状态,而今日却不同,府里人一时多了起来,膳厅最终有了用武之地。夜幕还未完全降临,油灯却已点起。人已陆陆续续到了,陈庄主身上有伤,于是早在桌前落了坐。 陆景行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等着迟来的凌潺。而他身旁则是嘟着嘴一直在唠叨的水无月,额前碎发扫过她娇俏的脸颊,活泼灵动且单纯无邪。 “陆哥哥,进去吧,外面多冷啊,小心着了风寒。”水无月望着陆景行的侧颜,声音甜美动人。 陆景行却是望着回廊尽头,未曾回头看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水姑娘身子弱,还是先进去吧。” “陆府主还是快就坐吧。”主人未落座,独留客人坐于桌前,陆景行不在意,可陈庄主却觉得甚是尴尬,于是对着陆景行说道。 陆景行也意识到了自己对客人有所怠慢,转身朝屋内走去。 菜肴已一一罗列而出,凌潺几人也已到了门口。一路与紫笛说笑的陆辞到了门口突然闭了嘴,只因陆伯从回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知道陆伯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少不了一阵唠叨。 “上哪去了?”陆景行温声对凌潺问道。 “与雀儿一起去看了一场落霞晚归图。”油灯照耀下的凌潺依旧清冷静宓,与水无月的活泼好动形成反差。 陆景行落了坐,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来,过来坐。” 凌潺当日随延陵栈去宫里参加九皇子生辰宴时,面临了一次抢座位的尴尬局面。她没想到的是,同样的事竟再一次重演。 水无月的身影在凌潺面前仿佛一闪而过,空着的座位瞬间多了个人。水无月回过头来带着小得意笑着:“你没有我的动作快,先到先得,你还是坐陈庄主那吧。” 膳厅内的气氛变了味,陈庄主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将两个姑娘打量了两眼。陆伯尴尬的掩着嘴轻咳了两声,微微垂首。陆辞与紫笛互看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在空位处坐下。而陆景行此刻不是尴尬,是头疼。 水无月虽与江听雪年龄相仿,却并没有江听雪的那分兰心蕙质心语如兰,相反更多的是稚气未泯,任性倔强。 凌潺有些无语,她懒得与这样的小姑娘计较这些,随意在一个空位上落了坐。可雀儿却是看不惯,理论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明明是我家二小姐的位置,怎就让你坐了去。” “你有什么证据说这座位是她的?”水无月白了雀儿一眼。 “你!”雀儿有些语噎,小脸瞬间被憋得通红。 凌潺面色从容得回首,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雀儿,平淡自然的说道:“雀儿,怎么越发没有规矩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雀儿低下了头,说道:“是,雀儿谨记二小姐的教导。” 这场闹剧本应就此在众人面前结束,可是陆辞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陆景行右边的空位说道:“这不是可以就坐吗?你们怎么都不坐这?” 陆伯拿起的筷子顿在了空中,斜瞟了陆辞一眼,他不知他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少根筋的儿子。而紫笛直接在桌下踩了陆辞一脚,以示提醒。 可是人家陆辞却丝毫不领紫笛这情,脚上一吃痛,立马看着紫笛:“紫笛,你没事为何踩我?” 陆辞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够屋子里的人都听见。紫笛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这也全拜陆辞所赐。 “陈庄主,别愣着了,吃菜。”陆伯为陈庄主斟了杯酒。 陆景行以茶代酒向陈庄主举杯道:“陈庄主,让你见笑了。来,我敬你。” 陈庄主看到这,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得意味深长:“陆府主好艳福啊,能有这样的三位佳人,实属不易。”这话带着奉承,只因他还需仰仗陆景行找到仇家。 “噗嗤!”陆辞喝进嘴里的一杯酒还未下肚,在听完这话后,全喷了出来,撒了紫笛一身的酒水,惊得紫笛立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凌潺坐在陆辞对面,笑而不语。雀儿见陆辞如此狼狈,不禁掩嘴偷笑。陈庄主有些惊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水无月也被陆辞给逗乐了,指着陆辞咯咯地笑着。而陆伯此刻已无地自容了,他这张老脸都快被陆辞给丢尽了。 其他人皆被陆辞的举动所吸引,一时竟无人去在意陈庄主的那句话。而陆景行却是面无表情,他倒不曾想到,这陈庄主竟是一个善于奉承之人,语气有些淡漠:“我想陈庄主是误会了。这位水姑娘你是知道的,她乃水阁主之女,是陆府的客人,只是暂居陆府。而这位紫笛姑娘,乃是段先生的弟子,也是暂居陆府。”陆景行未解释凌潺的身份,因为这无需解释。 “是在下失言了。”陈庄主听了这话,面部有些抽搐,拱手陪了个礼。 “菜都快凉了,既然事情已解释清楚,快动筷子吧。”陆伯打着圆场。 水无月显然对陆景行的解释不满意,反驳道:“才不是这样的,父亲临终前可是要你照顾我一辈子的,那我这一辈子跟定你了。” “陆府会遵守江湖道义,信守承诺,好好照顾你,但那人不一定是我。”陆景行的语气有些冷。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沉默不语。 “就是因为她?所以你才这样对我的?她有什么好?整日一张冰山脸,还没我漂亮。”水无月指着凌潺一番质问,之后丢下筷子,气冲冲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好好的晚膳,被这样一搅和,都没了什么胃口,各自胡乱吃了一些,就草草收场了。 本以为水无月过了那晚会消停下来,结果第二天就恢复了原样,只是换了一个纠缠对象。凌潺走到哪,她便跟着去哪,凌潺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扬言要变成凌潺这样的人。凌潺已经许久不曾自己下厨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甩掉了水无月,正一身轻松的向厨房走去。 “愉娘,我帮你做菜吧。许久未下厨了,估计又不会了。”凌潺本就没怎么学会,这又耽误了几个月,她自己心里有些打鼓。 雀儿对于凌潺下厨有些不理解,问道:“如今衣食无忧,二小姐为何要学这些?这些交给奴婢就行了,奴婢也可以为二小姐做饭的。” “小姑娘也会做饭?”愉娘在一旁笑问道。 雀儿一脸自信的说:“不会可以学的嘛,哪有主子下厨的道理。” “那你帮我打下手吧。”凌潺将罗袖撩了撩,开始帮愉娘洗菜。 菜还未洗完,被甩掉的人又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竟找到了厨房。 水无月在门口站定,望着愉娘说道:“愉娘,我也要学做饭。” 愉娘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要学做饭,好,你们这几个徒弟,我都收下了。” “水姑娘,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如果不小心伤到自己,又该埋怨我家二小姐了。”雀儿好心劝着。这短短几日,雀儿可是亲眼目睹了她所生出的大大小小的幺蛾子,为了模仿凌潺的一举一动,她也算是下足了功夫。远的不说,就拿昨日清晨,凌潺好好的在院子里练剑,她偏要去学。凌潺不想与她纠缠,就将剑给了她,结果不仅伤了自己的手,而且还差点刺伤了站在角落的雀儿,如果不是陆辞及时拉了雀儿一把,那一剑将正中雀儿腰身。 “这次不会了,我定会小心的,而且我还要做得比你们二小姐好,你就等着瞧吧。”水无月说得胸有成竹。 雀儿是真的不想让水无月掺和了,又说道:“水姑娘,你手上的伤还未好,沾了水小心留疤。” “水姑娘手上有伤,那就不要做了。等好了,我再教你也不迟。”愉娘也劝了起来,担心她的手。 水无月一副无所谓,甚至觉得愉娘她们啰嗦,摆摆手说道:“我不沾水不就行了。” “那好吧。那劳烦你将这些生姜放入石臼中捣碎,待会需要用姜汁。”愉娘只能找些简单的事让她做。 本以为这样的事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结果过了不久,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 “哎呀,愉娘,我的眼睛,你快来看看,好疼。”水无月一手捂着眼睛,叫嚷着愉娘。 愉娘听见她的叫喊,神色有些紧张,起了身,问道:“眼睛这是怎么了?” 水无月带着哭腔说道:“姜汁溅入了眼睛,你快帮帮我呀。” 凌潺事不关己,依然忙着自己的事。雀儿有些无奈,这样的人她还真是少见。 “还疼吗?”经过一番清洗,愉娘柔声问道。 水无月眨了几下眼睛,笑了起来:“不疼了,愉娘,你真厉害。” “水姑娘,你还是不要做了,小心再出现意外。”愉娘再一次好言相劝。 水无月倒是越挫越勇,向愉娘保证道:“愉娘,我会小心的,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了。” 水无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促使愉娘不得不点头答应了她。 闹剧频频难收场(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这次倒是真的如水无月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出任何意外,顺利落下帷幕。然而做出的食物比凌潺第一次做的还难吃,愉娘尝了一点点,强忍着吞了下去。 “愉娘,味道任何?”水无月充满着期待。 愉娘知道她稚气未泯,说实话定会伤了她的自信心,于是说道:“还不错。” “真的?那我去端给陆哥哥尝尝。”封白悦兴奋的将那碗汤羹装进了一旁的食盒中,激动又小心的去找陆景行了。 凌潺未曾言语,脑补起陆景行在品过这汤羹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回廊柳絮飘飞,水无月踏进了书房,小心翼翼的叫了声:“陆哥哥,尝尝我亲手做的汤羹,愉娘都说这味道不错呢。” “你做的?能喝吗?”陆辞一脸的难以置信。 “又没让你喝,我是为陆哥哥做的。哼!”水无月丝毫不给陆辞留情面,堵得陆辞语噎,讪讪的摸了下鼻子。 “陆哥哥,趁热,快尝尝。”食盒被她给打开,一股奇怪的味道飘了出来。 陆景行笔未离手,眼不移纸,淡淡的说道:“你先放这里吧。你先出去。” “那我不打扰你办正事了,待会我来收拾碗碟。”水无月这几天对陆景行的话是百依百顺,叫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陆辞,喝了它。”陆景行说得漫不经心,但却不容置喙。 陆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反应有些受阻:“啊?人家辛辛苦苦为你做的,我喝了多不好。”陆辞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谁都知道这汤羹不好喝。 陆景行嘴角浮起一抹笑:“不喝也可以。我会与陆伯说说,让他教教你怎样经营生意。” 陆辞的笑脸瞬间变作了哭脸:“府主,你怎么能这样。好,我喝。” 陆景行是抓准了陆辞的弱点,加以运用,陆辞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陆辞并没有急着一饮而尽,而是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点用舌尖沾了沾,结果瞬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毒药呢。“府主,你饶了我吧。我愿意去上刀山,也不要在喝这个了。”他满怀期待的望着陆景行,希望陆景行会改变主意,结果他等了良久,回答他的依旧是陆景行的沉默。 陆辞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丝奸笑来,端着碗起了身,说道:“屋子里闷得慌,我出去喝。” 陆景行抬头淡淡的望了眼他出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笑:“还不算太笨,有得救。” 随着轻微的哗啦声,那碗汤羹顺着碗沿仿若瀑布般的落入了廊外土中,为花根洗了一个花肥浴。陆辞瞬感浑身轻松,一脸的惬意潇洒,踱着步子大摇大摆的去向陆景行复命了。 “府主,我喝完了。看,碗中空空如也。”陆辞将那只残留着汁液的玉碗在空中抛了抛,残汁未洒,碗稳稳的落入他手中。 “给她送过去。”陆景行可没心思看陆辞在这耍杂。 “唉,真不知她们一个个都中了什么邪,好端端的都要学做饭,到头来遭殃的总是我们。”陆辞叹息一声,带着食盒出去了。上次凌潺做的菜就已让他留下了阴影,这次竟又来了一个,陆辞感到心累。 水无月这次是真的来了兴致,一连几日都在厨房捣鼓,而捣鼓出的成果全送去了陆景行的书房。廊外的花草倒是因这些从天而降的花肥,仿佛长得更茁壮了。 春日阳光正好,鸟鸣轻快,水无月带着惬意舒心的笑踏进了陆景行的书房,然而屋子里并没有陆景行的影子,只余陆辞在那整理着陆景行查阅完的账册。 “陆哥哥呢?我给他送参汤了。”水无月将食盒放下,有些傲慢的问道。 陆辞很难想象她的那份毅力到底有多强,说道:“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将参汤放这吧。府主回来,我定会让他喝,你先出去吧。” 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只留下了一片寂静。 陆辞笑着摇了摇头,端着玉碗出去了,花草再一次迎来了它们美味的食物。然而当陆辞拿着空碗转身的那一瞬间,吓得他差点一个踉跄跌进廊外草木丛中,倒是那玉碗与刚降临不久的小草来个亲密接触。 陆辞惊魂虽定,心却虚得慌,面对水无月眼中那欲滴未滴的眼泪,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那个,参汤中进了一个只蝇。” 水无月的眼泪瞬间冲垮了她眼眶那小小的堤岸,对陆辞又打又骂。陆辞在廊柱间闪躲着,而水无月就如找了魔一般,纠缠着陆辞:“呜呜,我辛辛苦苦为陆哥哥做的汤,就被你这样倒了,你赔我!” “水大小姐,我想你赔罪,你能不能别这样了,你打得蛮疼的。”陆辞双手抱着廊柱,双脚踩在阑干处,高出水无月一截。 “呜呜,我不要,我今天非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水无月满脸的泪痕,双手未停。陆辞跳了下来,四处闪躲。他一个大男人,招惹了这样又不会武功的小姑娘,被人打又不能还手,而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任由水无月打,于是躲避就成了最好的办法。水无月也不是吃素的,对陆辞是不罢不休的追打。 这场前躲后追的闹剧最终还是惊动了府中的其他人,水无月一副楚楚可怜的受气包模样,在陆景行面前狠狠的告了陆辞一状。 陆景行听后轻咳了两声,陆辞做的这些蠢事已经刷新了他的新认知,这样都可被人抓个现行,他有些无言以对。这件事也使陆景行考虑起是否要将水无月送走,他这回陆府才短短六七日,这水无月就将陆府弄得鸡飞狗跳,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打破了陆府原有的安宁。他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陆府需要的是同以前那样的宁静祥和,悠闲自在。 这件事在陆伯对陆辞的臭骂声中告一段落。水无月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便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落霞再次染红了西山的半边旷洁天空,余晖朦胧中若隐若现的是那西山刚刚复苏的山尖万物,多彩光晕一层层铺展蔓延。几只晚归的鸟儿悠闲欢唱,愉悦中竟忘却了时间,耽误了归巢。凌潺坐在树上,缓缓闭上了双眸,感受着周围的寂静宁和,还有微风拂面的清爽。几缕斜阳柔和多情,照在凌潺那清冷的脸庞,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恬静。 然而这样的平静闲适却被水无月这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凌潺睁开眸子,看了眼余晖照耀下的倩影,面无波澜。 “我找了你这么久,总算让我给找着了。”水无月对着凌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她知道凌潺可以躲着她,而她偏就要将凌潺给找出来。 凌潺低头,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找我做什么,你应该去找你的陆哥哥。” “在我没有变成你这样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水无月一脸认真,语气坚定且任性。 凌潺懒得理会她,抬头遥望着半沉山头的落日。 水无月见凌潺压根不想多看她一眼,心中顿时有些气恼。双手挽了挽衣袖,爬起了树。 凌潺开始并未注意,直到感觉脚下的树枝莫名摇晃时,才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也随着这一眼变了变。水无月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凌潺有些无奈。 “你又想做什么?你疯了,这样危险的事也做。下去。”这棵树可不矮,而水无月已离地面有了一段距离,手已触到了凌潺的裙摆。凌潺也不敢乱动,担心就这样飞下去,会动摇树干,万一水无月因此掉下去,那还是她的责任了。 水无月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能上树,我,我也能。” “你们在干什么?”树上的两人闻声望去,就见陆景行正朝这走来。陆景行本是来找凌潺的,不曾想,竟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水无月有些激动,大声嚷嚷着:“陆哥哥,你看我也会爬……啊!”话还未说完,身子已跌了下去,两圈滚过,哭声响起。 凌潺大惊失色,立马跳了下去,这时陆景行也赶了过来。 “陆哥哥,我的腿,呜呜……”水无月在地上冲着陆景行一番**。 凌潺俯下身将她扶起半坐在地上,掀起她裙摆的瞬间,一块擦破皮的肌肤赫然映入眼中,鲜血淋漓。 “陆哥哥,她推得我。呜呜。”水无月一把将凌潺给推开了,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向陆景行诉苦,栽赃凌潺一下。 凌潺没有站稳,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但她气恼的却是水无月的话,她此生还未被他人栽赃过,不免要辩解一番:“我……” “不用说了。”凌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被陆景行这句冷冰冰的话堵了回去。陆景行弯腰抱起不断抽泣的水无月,向山下走去,独留凌潺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冷风中。 凌潺望着霞光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落寞、失望、气愤袭上心头。她落寞的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竟抱着别的女人走了。而失望的则是陆景行竟然不信任她。她真正气愤的不是栽赃她的水无月,而是不听她解释的陆景行。 夕阳中的最后一点余光最终还是被这悄然而至的夜幕吞噬了。凌潺在地上坐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夜幕已降临。如果不是雀儿来寻她,也许她将在这坐一夜。 梨花款款落深情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回去后就让雀儿离开了,一人坐在秋千上,心中越想越气,嘴里竟小声嘟囔起来:“臭陆景行,竟然不相信我。千刀万剐的陆景行……” “我说呢,怎么一直打喷嚏,原来是有人在骂我。”一道声音从凌潺背后响起,惊得她一颤。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没有理会陆景行,准备离开,声音再次响起:“我看你倒不像是气我不相信你,而是气我不该抱别的女子吧。” “胡说!”凌潺此刻又急又气,同时又有点心虚,于是转过身反驳道。 “也是,高傲如小潺,冷淡也如小潺,小潺又怎么会为了我而做出与平常人一样的事来呢?吃醋不是你的风格。那好,我走了。”凌潺一听,就更急了,不经意间,走到了陆景行面前,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吻完之后凌潺才发现,她竟然做了这种以前想都不会去想的事,脸颊不由得滚烫起来。她羞涩的转身离开,却不曾想竟被陆景行一把拉入了怀中,紧紧的拥住了她。 树梢的梨花瓣飘落了满地,凌潺感觉到陆景行怀里竟是如此的舒适、踏实。良久,陆景行开口:“不要生气了,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她腿摔伤,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况且我对你的心意,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住在这,你如果不开心,我可以安排她去别的地方住。” 凌潺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说:“我现在不生你的气了,而是生我自己的气。” 陆景行有些不解,问道:“生自己什么气?” 一片梨花瓣儿飘落在凌潺手间,凌潺说道:“气我自己太善妒。” 陆景行笑了:“我倒是希望你为了我善妒一次呢!这样我就有哄你的机会了,不然你如果一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哄你开心,给你依靠了。” 凌潺没想到平日里缄默少语的一个人,今夜不仅说出一堆话来,而且还句句鲜活生暖,不禁说道:“平时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嗯?我在小潺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人?”陆景行饶有兴趣的问道。 凌潺想了会:“平时的你总是一副沉默寡言又清冷的样子,今晚却像变了一个人。” “那也只是对小潺这样而已。”陆景行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里面静静的放着一个有着乳白光泽,如同附着一层油脂一样的玉镯。这个材质凌潺可不陌生,上等羊脂玉。 陆景行小心翼翼的取出,然后缓缓的套在了凌潺纤细的手腕上,说道:“这玉镯曾是我母亲的,如今送给小潺了。” 月光皎洁,凌潺终究还是落了泪,心中流过一股暖流。陆景行为凌潺拭去了泪水,宠溺的说:“傻丫头,不哭了。” 凌潺靠在了他的怀里,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明亮的冰月照耀着两人,洒落了他们满身银华。 “其实在木屋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良久,陆景行平静的说道。 “你以前见过我?在哪?”凌潺很好奇,她敢肯定那次在青楼时,陆景行并未看见她。除非是她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见过钟离湲。 陆景行开口:“还记得你去宫徵阁买琴的那次吗?” 凌潺恍然大悟:“这么说,那把琴是你送我的?” 陆景行点了点头:“那天你在那弹奏了一曲,隔着镂空花雕,我便看见了你,一时对你感了兴趣。一个明明对琴法如此娴熟的人,却不懂得琴的基本常识。” 现代人当然不会全懂那么遥远的常识,凌潺却不能够解释,于是问道:“那你是从那时起便喜欢上我啰?” “算是吧,只不过当时因有事要处理,便离开了君都,没有去查你的身份。只是我不曾想到的却是,一个多月之后,竟又让我遇到了你,我想这冥冥之中就早已安排好了吧。”陆景行感叹的说。 “景行,我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你真的不介意吗?”凌潺再一次提到了这个问题。 “你想说就告诉我,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我亦不会介意。”陆景行低头认真的看着凌潺,说道。 凌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靠在陆景行温暖的怀里,而陆景行则是紧紧的搂着她。夜色静好,梨花在夜风的轻抚下,在月光中飘飞,翩翩起舞。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梨花,这样的人,一切的一切,令凌潺沉醉沉沦。 晨风微凉,朝阳最终挣脱了东山的束缚,炫耀着它那迷幻的光芒。凌潺半个时辰的剑已练完,这套《寒绝剑》她如今练得虽还未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也称的上是游刃有余。 凌潺并没有因水无月昨天爬树摔伤的事而使自己上树的乐趣泯灭。她将剑放在树根旁,轻轻松松飞上了树上粗枝,稳稳落了座。之后取下了别在腰间罗带处的笛子,把玩起来。不远处,紫笛正学着陆辞的每一个剑招挥舞着附满晨光的暖剑。凌潺静静地观察着紫笛的动作,脑海中浮现出的却依然是昨晚的场景,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甜。 凌潺嘴角的那抹笑还未消,一把剑已向她飞了过来,惊得她立刻纵身一跃,剑与她擦身而过。脚刚触地,剑身穿透树皮的脆响已从头顶传来。树上那始终不愿离去的旧叶最终还是经不住外力的怂恿,决定弃枝,纷纷飘落,一场落叶雨与凌潺不期而遇。 “姐姐,你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紫笛跑了过去,此刻惊魂未定。她的一时大意,竟使剑脱了手。 凌潺抖去衣裙上的落叶,摆摆手:“没事,你不用担心。” 紫笛一脸的自责:“对不起,我不应这样大意的。” “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不要太自责。”凌潺不会因这种小事去计较。 “刚刚还真是惊出了我一身冷汗,你如果有什么事,府主怕是要将我活剥了。”陆辞手里握着尚未入鞘的剑已站在了凌潺面前,说得有些夸张。 树叶还在三三两两的飘落,凌潺神情淡定:“我如今的轻功也不算差了,躲避一把剑还是绰绰有余的。” “哟!看来我们陆府马上就要有主母了。”陆辞故作惊讶的样子。 凌潺不解,疑惑地看着陆辞。陆辞再次开口:“这样贵重的玉镯都送给了你,这还有何疑惑的。只是我倒是很难想象,两个同样淡漠的人竟走到了一起,将来你们的生活怕是很无趣呢。” “你这是瞎操心。姐姐这是外冷内热。”紫笛不服陆辞所说的话。 “我知道这是景行母亲的遗物。”凌潺盯着腕上那如羊脂般细腻纯洁的玉镯,说道。 “不仅如此。这可是先府主亲自去趟西域,花了两个月时间寻得的上等羊脂玉,自己亲手雕刻而成,送与先主母的定情信物。府主将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凌潺本就知道这玉镯贵重,如今听了陆辞的话,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贵重,而是贵重得非同凡响,它的价值不是在于金钱方面,而是在于它所包含的意义。 “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陆辞突然想到了这个。 凌潺指间拿着一张闪着墨绿光泽的树叶,就如同看稀罕物一般细细欣赏着,漫不经心的说道:“江湖中,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府主昨晚可是命人连夜将水无月送走了,这不算打打杀杀的事吧?”陆辞在水无月那的热心肠已所剩不多了,他实在有些受不了水无月那说变就变的性格,翻脸就不认人。水无月这一走,陆辞倒显得有些开心。 “真的送走了?我以为他只是说说。”凌潺有些诧异,同样也有些担忧,她不知陆景行这算不算违背了江湖道义,背弃了承诺。如果那样的话,陆景行将会遭到别人的指责嘲讽,毕竟陆府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紫笛,不过瞬间明白了一些,又迷糊起来:“我说呢,平日里早早的就见她起床出了屋子。而今日我出门来这里时,见她屋子的门还是紧闭着,原来是送走了。只是为何这样急匆匆的?”紫笛去山顶必定要途径水无月屋前,因此每天早晨都可碰上。 “你人在医馆,当然不知道,她昨天傍晚爬树,从这树上摔了下来,蛮惨烈的。府主实在是容忍不了她的任性妄为了。”陆辞指着身旁这棵树说道。 紫笛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伤得如何?”紫笛如今也算是半个大夫,对伤者的伤势敏感了许多。 “伤了腿,不过只是皮肉伤,几天就可以行走。我也不知道她一天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陆辞对水无月的行径已无可奈何。 凌潺拿起了放在树根旁的夕降剑,说道:“你们继续练吧,我先走了。”凌潺觉得陆景行是因为她而送走了水无月,可她不想让陆景行成为一个失信之人,想去找陆景行说清楚。 梨花款款落深情(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去对陆景行说了自己心中所想,陆景行非但毫不在意,反倒起了作画的兴致。拉着凌潺回了春光正泄的庭院,为凌潺绘起了丹青。 院中的那树梨花似乎始终流连柔情星霜,花期仿佛都比别处的长了许多。这朵未开,那朵已渐老,陆陆续续舒展着那洁白的身姿到今天,最终迎来了它最动人心弦的模样。 繁花绽满枝头,凋落的花瓣随风飘舞。满地的落花柔弱潇洒,惹得行人不忍移步,柔风不舍轻抚,生怕弄疼了这具娇躯,玷污了这份纯洁。 落花纷飞下,白瓣停落满案,静坐案前的陆景行儒雅闲适,抬眸间,眼里尽是柔光。一支玉笔被悠然自得的握在骨节分明的手里,笔尖细细勾勒的是秋千上那嘴角带着浅笑的清影。暖阳清风中衣袂飘飘的两人闲适惬意,花瓣带着嬉戏玩闹之意悄然散落肩头,或是钻入发丝、躺在纸上,轻盈优雅。 “好了。”时间过了良久,陆景行轻轻搁下了玉笔,抬头温声说道。 凌潺闻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她倒是很期待陆景行描绘出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画中梨下秋千上的凌潺傲骨冰清,发尖轻起,繁花翩飞中有着不染尘世的脱俗气质。嘴角的那抹浅笑不仅定格在了纸上,也烙印在了陆景行的心中。与延陵栈的那副画相比,凌潺那淡漠的眼神已被柔和所取代。 “盛梨若下兮繁饰,芳眷星霜兮其可知。子潺若玉兮陆离,吾心所悦兮其弥章。”凌潺站在陆景行身旁,将画浏览了一遍,最后盯着画中右上角的题字,不禁读了出来。 陆景行回眸,薄唇轻启:“这诗可还喜欢?” “喜欢。你还真是一个文韬武略之人。”能够得到心爱之人为自己题字,凌潺的心中何止是欣喜,更多的则是感动,还有对陆景行那种能文能武的佩服。 “你喜欢就好。”陆景行起身,掸去了身上飘落的梨花瓣。 “你可以教我作画吗?”凌潺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已有此意,只是苦于没有时间,而如今刚刚有了这闲暇时日。 陆景行轻轻一笑:“当然可以。小潺是想将我会的都学去吗?” “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教给我的东西还真不少了。关键是这些都是我所喜欢的。”凌潺是真的找到了自己所喜之事,正如她说的那样,陆景行教会了她心中所渴望的事物。或许两个志趣相投的人能够走到一起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繁花依旧,春日正暖,陆景行一描一绘的为凌潺讲解起绘画中的技巧与方式来,认真中带着细腻。凌潺心无旁骛的倾听,用心在领会,以手在实践。两人沉醉其中,忘却了一切。 自从水无月被送走后,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凌潺在掌握了一些基本绘画技能后,每日除了练功,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棋画上面。有时与陆景行一待便是一整天,对弈作画弹琴,这使得凌潺的棋艺精进的倒是很快,绘画也算入了门。 查了那么久的杀人案,几天前终于查到了一些眉目,在南涴国西部抓到了一个喽啰,那人手持的兵器正是陈庄主说的那种,全庄人皆是死于这种兵器之下。 陈庄主在陆府静养了一月有余,如今伤势已完全恢复。得知这事有了线索,于是就与陆景行辞了别,准备亲自去南涴国查看一番。而陆景行也算是尽了江湖人应尽的道义,不仅竭尽所能的帮他追查真凶,而且在他离开时,还担心他一人前去会有不测,就派了十几个得力手下与他一同前去。 “二小姐,大小姐来信了,给你的。”雀儿面带喜色,手里攥着一封书信,踏着欢快的步子从外面进入庭院后直奔秋千而去。 梨树上嫩绿的叶片最终代替了逃不过时令诱惑的繁花,展现出一片苍翠生机。凌潺轻荡着秋千,两手扶绳,朝着阳光照射中微仰着头,静静感受着暖阳的惬意舒适。雀儿那欣喜的话音使她缓缓睁开了微眯的双眸,嘴角上扬,接过信封。 “雪姐姐过几天要来陆府了。”凌潺将信上的内容认真浏览了一遍,侧过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雀儿。 雀儿听后轻拍着手很是兴奋:“那太好了。一月不见,大小姐一定是想二小姐了。” “走,进屋去。”秋千随着凌潺的离开摇摆起来,雀儿尾随凌潺的脚步进了屋,庭院中除了偶尔的黄莺啼鸣,再无动静。 “二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又做起了针线活?”雀儿见凌潺进屋就找出了深眠柜中的针线,心中生起了疑惑。时间一晃,凌潺已有几个月未碰过针线了,如今拿起这细小的身姿,倒有些生疏了。窗前绣架那半成品还是当初接到万一齐消息时绣过的,之后由于其他的事一耽误,到现在为止再没有动过一针一线。不过此刻她却并没有继续绣那半成品,而是拿起了一小块深蓝色绫罗捣鼓起来。 “山人自有妙用。到时你就知道了。”凌潺眼睛盯着手上那在罗缎间轻跳的针线,嘴里答着雀儿的话,顺便还给她卖了一个关子。 凌潺越是不告诉她,她心中越是好奇起来,但好奇归好奇,一个丫鬟该守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也不再多问。沉默了片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凌潺说道:“大小姐要来,表少爷估计还不知道,要不要我去通知他?”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凌潺仍然未抬头,嘴角一丝浅笑。 雀儿点了点头,蹲在一旁看起凌潺刺绣来。 “二小姐。”雀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细细的丝线来回穿梭于绫罗,当一朵粉色鼓鼓的铃形小花最终呈现在绫罗上时,雀儿挠了挠头。 “怎么了?”凌潺动作稍停,侧头望了雀儿一眼,平和的问道。 “你绣的这花,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呢?”雀儿在脑海中冥思回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花。 凌潺以为是何事,听了雀儿的问题后解释道:“欧石楠,是我儿时最喜欢的花,它可是陪我度过了整个儿时光阴呢。你没见过很正常,因为我们这个地方根本没有。” “难怪。那哪里才有这种花呢?”雀儿睁着好奇的眼睛,对欧石楠感了兴趣,柔声问道。 凌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可能告诉雀儿除了他们如今所生活的所谓的东洲,其实还有其他的陆地,因为就算她真的说出来了,别人也不一定相信。她盯着前方想了会儿,才说道:“天涯海角,也许是世界的尽头吧。” “二小姐说得好深奥的样子,那它可有特殊的含义?”雀儿被凌潺说得一脸茫然。 平日里雀儿总是在凌潺面前问东问西的,凌潺也已习惯,缓缓答道:“这便是它的有趣之处了,因为它有两个截然相反的花语,第一个就是孤独与背叛,而第二个却是幸福的爱情。” “二小姐,我感觉你懂的东西好多。”雀儿有些艳羡。 雀儿在凌潺身旁蹲了会儿,最终脚有些麻了,干脆坐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多大的人了,还坐地上,有软席不坐。”凌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打趣。 雀儿听后动了动,又起身蹲在了那。凌潺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一个软席递给了她:“我说过,你不必太在意主仆之分,陆府没有这样多的规矩,我同样也不会给你定那么多的规矩。”凌潺如今心中也有了人人平等这一观念。凌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前生活在一个明主平等的社会,她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观念。而如今身处封建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中原国,心中却生出了这样的观念来。这是部分江湖人才有的,同样也是陆景行灌输给她的。 雀儿见凌潺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并从心里发出一句感叹来:“二小姐,你是我遇到的主子中,对我最好的一个。” “你一前的主子对你不好吗?”凌潺顿了顿,不禁问道。 雀儿的情绪瞬间低落了几分:“我们这做女婢的,随意被打骂,转卖那是平常事。在我进江府之前,我被转卖过两次,遇到的主子从未将我当人看。也就二小姐与其他人不同。” 凌潺微微叹息道:“其实以前的我,与其他人并无差别。人生经历终究还是会改变一个人。” 在两人闲聊的功夫里,又一朵小铃也已成型,而时间也过去了一个时辰。 凌潺见雀儿坐在那无事可做,也着实无聊,说道:“天色尚早,你上街去买些香料回来,记住是兰草与白芷。” “原来二小姐是要做香包,我这就去。”雀儿这才明白凌潺现在真正做的事,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雀儿走后,屋子又静了下来。 江听雪给凌潺的信中,除了告诉凌潺她将要来徽州,顺便还提醒凌潺,陆景行的生辰将至。因此凌潺才做起了香包,她只是不知陆景行是否会喜欢。 酒香醇醇终意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原本以为缝香囊与刺绣没有什么区别。可她不知的却是她绣花饰字样时有绣绷支撑,而如今花饰字样已绣成,真正缝香囊的时候已没有了外物支撑。对于一个从未做过缝缝补补之事的人来说,无疑是加大了难度。 当她由一块缎子最终缝上最后一针时,时间已过去了十天,而指尖留下的针孔数比天数要多得多。这十日来,她为了不耽误进度,又为了不让陆景行发现,基本都是夜深人静之时,挑灯而缝。这样一来,白日里的精神自然差了些,陆景行有几次见她精神恍惚,还以为她生病了,却不知她是在为了他才变得这样。 “二小姐,你这图是绣得不错,花朵精巧,字样娟秀。可是这缝的……”雀儿将香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会儿,表情有些怪异,最后半句话不知该如何说。雀儿觉得这不管是梨花还是欧石楠,或是那个“潺”字,绣得都无可挑剔,可是唯独这缝的针脚,有些不尽人意。 凌潺微微耸了耸肩,叹息道:“唉,也只能这样了,谁让我这是第一次做这事呢?我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嫌弃的。” “这是二小姐辛辛苦苦做的,我想表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雀儿满脸的笑。 “凌姑娘,表小姐的马车就要到了,府主叫我来通知你。”一个小斯进屋拱手弓腰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凌潺对那小斯说完,侧首又对雀儿说道:“我去接雪姐姐,你将这些香料收拾一下。” 雀儿领命收拾起来,而凌潺也出了庭院。 凌潺刚到大门,就见一辆马车从街的尽头驶了过来。随着马蹄声由小渐大,马车渐行渐近,最终在离凌潺不远处停了下来。凌潺还未走下台阶,马车里俏丽的身影已钻了出来。凌潺面带浅笑地开了口:“雪姐姐,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你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江听雪下了车,她还是如以前那样,随性洒脱,精神饱满。 陆伯走上前拱了拱手,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说道:“表小姐,里面请。” 江听雪环视了一周,戏说道:“木头表哥呢?我大老远的来,他都不来迎接我一下呀?” “表小姐本就是自己人,府主说你不在意这些俗礼,况且凌姑娘来了也是一样的。”陆伯随和的说。 “不管他了,只要小潺来了就好,进去吧。”江听雪拉起凌潺的手朝府里走去,随意得很,轻车熟路就到了事先替她准备好的院子,那是一处与凌潺的庭院差不多的院落,只是简洁一些。她与凌潺多日未见,两人进屋后就聊了起来。江听雪憋了一肚子要对凌潺说的话,此刻正一点点的倾泻而出。待到两人说完这些,时间已过去了几个时辰,两人却浑然不知。凌潺的性情如今已完全被这一对感情胜似亲兄妹的表兄妹所改变了,陆景行将她变得有了血,而江听雪则是将她变得有了肉,冰冷淡漠的性子最终温和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陆景行的生辰如约而至。他为人处世处处体现着低调,过生辰也是如此,除了府里的人知道外,其他的人一概不知。而庆祝也只是晚膳时众人围坐一桌,欢欢喜喜的用过一顿膳,之后便结束了他的二十二岁生辰。 弯月已挂上了树梢,淡淡的月光洒落满庭,印下房檐暗暗的影。偶尔一两声的虫鸣终究还是打破了这银华中的冰凉。庭中的人仿佛感受不到这如水般清凉的夜,闲适安逸的坐在树影婆娑之下,神色自若的看着眼前壶中不停翻滚的清茶,丝丝蒸汽袅袅升起,最终融入了月光。 轻盈的脚步声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后停在了院中。 “我本想去书房找你的,结果发现书房的灯已灭。你果真回了院子。”凌潺将手藏于身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手里藏了什么?”陆景行见她一直将手放于身后,于是好奇的问道。 月影模糊下,凌潺将手缓缓拿了出来,一个散发着兰草与白芷混香的香囊也随之出现在了陆景行眼前,凌潺开口说了句:“你还真是好兴致,月下独酌。这个送你。”眼前此景,倒是使凌潺想起了李白的诗来,只不过人家诗仙喝的是酒,陆景行喝的是茶。 “你做的?”这是一个他心中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但心中的欣喜促使他脱口问了出来。 凌潺撇撇嘴,说道:“第一次缝这种东西,做的不好。没办法,以前忙于其他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做这些事。” “我很喜欢。”陆景行接过香囊,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的一针一线,而内心是一种掩不住的激动,此刻的陆景行呼吸到的每一丝凉风仿若都是甜的。 “我觉得兰草与白芷挺适合你的,所以就选了这两种香料。”凌潺见陆景行将香囊靠近鼻尖嗅了嗅,于是解释道。 “兰草之香,清烈而不强劲,醇正而又淡雅。不错,知我者,唯小潺一人。”陆景行嘴角笑意深深,眼里满是柔波。茶水咕噜咕噜作响,他退去了炉火,为凌潺添了一盏清茶。 茶香混着幽兰香悄悄的钻进了凌潺的鼻中,使她感受到了舒适与自在,她开口说道:“屈原一生钟爱他的香草美人,而这香草美人中便有这兰芷。《楚辞》有云:‘联蕙芷以为佩兮’。” “屈原高风亮节,值得人们敬重。只是不曾想,小潺竟如此喜欢先秦典籍,像你这样的女子世上不多。”陆景行将香囊塞入了怀中,那是一种踏实。 “现在的女子读书不如男子多,因此这些不了解也很正常。可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就不同了,那里男女是平等的,获取的知识也是平等的。那里的女子不再是男子谋取利益的工具,男子也不再是女子唯一的依靠,她们自食其力,同样生活的很好。”凌潺想着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不禁说了出来。 陆景行品了口茶,说道:“江湖人也是如此,只是江湖儿女更注重习武。” “府主,城外送来的桂花酿,他们的动作太慢了,晚膳都用完了才送到。”陆辞从外面走了进来,话中还不忘埋怨一句送酒的人。 陆景行似笑非笑的望了陆辞一眼,说道:“不是说晚膳后就送来了吗?现在离晚膳过去,也有一个时辰了,你又去哪瞎混了吧,还说别人。” 陆辞将酒坛放在了茶壶旁,心虚的笑了笑:“我也没去哪,只是来的比较晚而已。现在月色正好,你们刚好可以品尝品尝。”他去了哪,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对于他这种喜爱热闹之人,从来不会错过城中一场热闹之事。今天是城中一家青楼选花魁的日子,他用过晚膳后,不仅自己去了,还将江听雪给拉去了。这件事陆景行知道了倒不要紧,如果陆伯知道了,那他准要遭殃,罚跪都是轻的。 “这酒是去年秋天时,埋下的那两坛吗?”凌潺回想起去年桂子盛开时,陆景行亲手埋下的酒。 “就是那个,你们慢慢品尝,我先走了。”陆辞这是做了亏心事,话刚说完,人已溜到了院门口。 陆景行拿起酒坛将封泥给去掉,望着月光照耀中的凌潺,温声问道:“要不要尝点?” “你不是不饮酒的吗?”就算今天是陆景行的生辰,晚膳时,凌潺也未曾见他饮过酒。 陆景行为两人各自倒了一盏,说道:“小酌怡情,多饮便会误事。平日里便不饮,今晚不同。” “有何不同?”凌潺看着玉盏中的冰月,好奇的问道。 “有心上人和知音相伴,这便是不同。”陆景行饮下一盏,再次抬眸。 凌潺嫣然一笑:“说来,我也有一年多未曾沾过酒了,都快忘了这酒的味道了。以前饮酒并非我所愿,但今夜我却愿意。”凌潺自从住进医院去后,就未再碰过酒,而一进医院,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都没出来过。以前为了事业,饮酒也是基本,她的酒量也是不小的。但对于蒸馏酒,她接触的倒是很少。 陆景行脸色未变,问道:“以前竟还有人强迫你饮酒?是在北越国的时候吗?” “不是,这些事情,等我想好怎样告诉你时再说,如今我还不知该从何说起。”凌潺将杯盏端起,一盏液体被她饮去一半。入口清凉醇润中带着丝丝辛辣,而后屡屡淡淡的桂香四溢逐步取代了这辣味。 “如何?”陆景行希望凌潺能够喜欢这酒,眼中有了一丝期待。 凌潺将剩下的半盏放回了案几,点头道:“不错,凉爽香醇,回味无穷。” 伴着虫鸣,两人又闲聊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陆景行的酒一共饮了两盏,便停了下来。 “我头有些晕,我先回去了。”凌潺刚站起身走了两步,眼前一蒙,身子向一侧歪了过去,眼看身子就要接触地面,最后却是落入了陆景行温暖的怀里。 酒香醇醇终易醉(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本已起身,准备送她回庭院,哪知她却突然倒了下去。“小潺,醒醒。早知你这样不胜酒力,我就不让你饮了。”陆景行叫了几声,没任何反应,他看着自己怀里醉得不省人事的凌潺,心里有些自责。 凌潺自己都未曾想到,如今的她,因半盏酒便可醉成这个样子。她忽略了如今她的这副身子是钟离湲的,以前的钟离湲从未碰过酒,成这样在所难免。 夜色朦胧中,茶已凉,月光依旧。陆景行抱起凌潺向屋内走去,最终将凌潺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塞进了轻柔暖和的被褥中。 陆景行柔柔的眼神盯着凌潺那微微泛红的熟睡脸颊看了会,最后笑着摇了摇头,放下罗账,去了外屋。 第二日快到午时,凌潺总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罗帐,唯有被褥中那淡淡的气息使凌潺感到熟悉。她用手扶着依旧昏沉的前额坐了起来,愣了片刻神。昨夜她记得她本是要回去的,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竟一点也想不起来。她轻晃了两下脑袋,掀起被褥罗帐下了床。 陆景行此刻正坐在外屋,手上握着昨夜凌潺送来的香囊,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浅笑,也不知盯着这香囊看了多久。听见凌潺的脚步声后才移了目光,对着凌潺柔声问道:“有哪不舒服吗?”他知道醉酒之人醒来后定是浑身难受。 凌潺有些难为情的摇了摇头:“昨夜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没做出什么有伤大雅的事吧?”对于这一点,她心里有些没底。虽说在以前经常饮酒,从未醉过酒,因此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不省人事而已。只是没想到你这样不胜酒力,怪我一时大意。”陆景行依旧有些自责。 “我自己也很意外,如今竟不能饮酒了,早知这样,我也不会去碰了。”凌潺有些无奈,想着自己幸亏没做什么不雅之事来,或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陆景行指了指案几上那碗参汤,说道:“将这醒神汤喝了,这样会舒服些。” “热的?”凌潺端着已没了热气的醒神汤喝了一口,没想到竟还是温热,不禁有些惊讶。惊讶于陆景行竟知道她会在这个时辰醒来,殊不知这参汤已被换过了好几次。 “碰巧,他们送来没多久,你便醒了。快喝,凉了就不好了。”刻意为之的事,到了陆景行这里,全化作了巧合。可世上并无过多的巧合,所谓巧合,不过是一个或善或恶的谎言而已。 凌潺瞬间想到了一件事,不禁眉头微皱:“糟了,我从昨夜直到现在都未回自己庭院,你如今又叫人送这醒酒汤来,府里的人定是知道我在你屋子过了夜,这下误会大了。”凌潺越想越觉得荒唐,有些欲哭无泪。 陆景行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渐深:“小潺如果担心他们传出什么闲言碎语,那我可以马上发喜帖出去,就说我陆景行要成亲了。” “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没有的事都变成有的了。不要。”凌潺连忙摆了摆手。 一个女子最注重的便是名节,这一点,陆景行深知,如今他们虽已私定终身,但并未成亲,该守的礼节不可违背。陆景行再次开口:“放心,府里就那么几个人,他们不会误会的,更不会传出什么。待你《寒魄心经》练成,我们就成亲。”陆景行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认真,眼中饱含着情意。 凌潺知道陆景行事事都为她在考虑,练《寒魄心经》者,如果在未练成之前失了身,那功力将停滞不前。以她这样的速度来说,她估测在她十八岁之前一定可以练成。可是她脑袋中装的却是现代人的思想,在成亲的早晚这方面,与古人不同。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管我练不练的成这《寒魄心经》,待我年满二十,我才肯做你的新娘。” 陆景行见凌潺这样说,也不问缘由,点头就答应了。 “一个香囊而已,有这样好看吗?”香囊一直未曾离开陆景行的手,陆景行与凌潺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看手里那摩挲了数遍的香囊,使得凌潺不禁问了句。 “昨夜光线昏暗,没有细看。今日当然得细细品看一番。”陆景行品味的不仅仅是香囊,还是凌潺的心意。 凌潺觉得有些好笑,就算是细看,也未见过像陆景行这样,盯着看那样久的。 陆景行承诺要带凌潺去看桂林郡的青山绿水,这次是真的付出了行动。生辰过去没几日,四人就从徽州出发了,一去便是一月有余。如今已到四月天,几人总算踏上了归途。这一路上江听雪与陆辞显得异常欣喜,兴趣高涨。江听雪本就向往着闯荡江湖,如今游山玩水了这样久,心中的愿望也算达成了一半。而陆辞更不用多说,对于这样的乐事,自是有不可抗拒的喜欢。 “累死了,总算可以歇一下了。”江听雪下马后,在树下坐下后顺势将身子舒服的靠在了树干上,在马上颠簸了半天,她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四人现在所在的是一片树林的边缘,天色已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晚也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才走多远,就累成这样,去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如今回去,就这个样子了。”陆辞白了江听雪一眼,语气带着打趣。陆辞一天不找人与他斗斗嘴、聊聊闲,浑身不自在。 江听雪用鼻孔对着陆辞哼了声:“要你管。你有本事别下马,继续赶路呀。” “只是说一下而已,有必要这样生气吗?”陆辞撇撇嘴。 “走,小潺,我们去林子拣柴火。”江听雪不再去理会陆辞,起身拉着凌潺朝树林而去。而陆景行与陆辞两人则负责去寻找猎物,当做晚膳。陆景行答应过凌潺不再去捕食带毛皮的小动物,因此山鸡就成为了他们主要的猎捕对象。 找柴火比打猎容易的多,当陆景行与陆辞回来时,林边已燃起了一堆熊熊烈火,火焰照得四周一片明亮,看着暖暖的。这样的火焰压得月光喘不过气,最终失了她那份柔和的银光。 几人围着篝火而坐,两只山鸡被架在不停跳跃的火焰上翻烤着,滋滋作响,夜风中夹杂的全是肉香,诱得陆辞眼睛都未曾从那皮脆色金的烤鸡上移开过。江听雪坐着坐着换了一个姿势,她感觉在这样的篝火前取暖,前面被火焰烤得面部、膝盖生疼,大汗淋漓的,而背后却是让冷风吹得想打哆嗦,这前面热后面冷的,着实不是很舒服。 “我怎么感觉背后吹了一阵阴风,不会遇到鬼了吧。”江听雪最终还是打了一个哆嗦,晃了晃脑袋,声音有些颤,都不敢回头看。 陆辞就坐在江听雪对面,听见她说这话,故意做出一个惊恐的眼神来,手里翻滚山鸡的动作未停,却突然叫了一声:“鬼呀!” 这一声叫得没有吓到凌潺与陆景行,却吓得江听雪惊叫一声,直接抱住了凌潺的胳膊,连心也跟着怦怦直跳起来。陆辞笑了起来,一副欠揍的表情看着江听雪,戏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竟然还怕这子虚乌有的鬼。” “雪姐姐,没事,世上哪有什么鬼,你别听他的。”凌潺斜视了陆辞一眼,说道。 陆景行始终未言语,看着两个如小孩般的人,嘴角始终挂着浅笑。江听雪反应过来,知道是陆辞在捉弄她,火气油然而生,站起身就走了过去。陆辞的反应也不慢,从地上跳起,手里拿着山鸡,围着篝火跑起来,搅得空气中焦香更浓。 江听雪一边追赶,一边叫着:“陆辞,你有本事别跑呀,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就跑,我就跑,你追到我再说吧。”两人僵持在篝火两侧,陆辞摇晃着手里的山鸡,向江听雪吐了吐舌头,弄得俯身微喘的江听雪又急又气,再次追了起来。 两人正嬉闹的起劲,林中却突然有了动静,头顶的树枝微微摇晃起来,空气中出现了一股杀气。陆景行立刻警觉起来,手摸索着握住剑柄的同时,给了凌潺一个眼神。凌潺会意的点了点头,也拿起了剑,按兵不动。这样的动静,陆辞同样也察觉到了,瞬间收住了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弄得江听雪一脸茫然,不过见陆景行与凌潺皆变了脸色,很快反应过来。 空气中弥漫的杀气仿佛越来越浓,四周一片死寂,仿若连风都都不敢再游走。这样的寂静最终由一个突如其来的流星锤给打破了。流星锤正中那堆篝火,篝火瞬间被击得火星四射,完整的身子瞬间四分五裂,火焰瞬熄,柴烟生起。篝火旁的四人在流星锤出击的瞬间,已闪身避开至几米之外。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从树上飞跃而下的同时,更多的杀手正从林中鱼贯而出。 来势汹汹血战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黑衣人将陆景行他们四人团团围住,淡淡的月光中,人影模糊,却不难看出这些人手里拿的兵器各异奇特。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陆辞厉声问道,身上的剑已被他“哗”的一声拔了出来。原本手里那半熟的山鸡已被他扔向了人影,直直的砸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脑袋上,只听“哎呦”一声,那人瞬感头晕目眩,倒地不起。估计那人自己都觉得窝囊,这架还未打呢,结果就让山鸡给砸晕了。陆景行握着陆离剑的手已青筋暴露,另一只空出的手已做好了出掌的准备。江听雪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却听过不少这样的书,这面对三四十敌人的境地,脸上并无惧色,手握长剑,随时准备着接招。而凌潺就更是波澜不惊,心境沉定,在现代时,大风大浪见多了,况且她苦练了那么久的剑法也算派上了用场。 “阎罗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我们便是来取你们性命的阎罗。”领头那人的话刚落地,众人就已蜂拥而上,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各种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空地,直到传入只有虫鸣的林间。陆景行以一挡十,左手一掌便击出四五人,右手剑过之处,皆已随着惨叫声倒地不起。 眼看着一刀就要砍向凌潺的背部,凌潺迅速用剑反向一挡,“当”的一声,刀已弹开,凌潺握剑的手却已有些麻木。形势危急中,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朝着再次扑来的人一刺,刀未落下,血已洒出,而那血自然不是凌潺的,但却溅红了她的罗衫。 “啊!”一剑划过了江听雪手臂,她一吃痛,不禁轻叫了一声,只觉得手臂处火辣辣的疼。 “雪姐姐,你没事吧?”凌潺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问道。 江听雪望了凌潺一眼,语气镇定:“没事。” “小心。”又是一刀朝着江听雪背部砍去,凌潺惊呼一声,极速的拉了江听雪一把,一脚踢开了那持刀之人。 “今天你们遇上小爷我,算你们倒霉!”陆辞一边招架着,嘴上也未停下。一个铁锤如流星降落般再次向陆辞袭来,而陆辞仿佛比这锤子还要快,一个侧身,长剑一挥,持锤之人立刻毙命,鲜血飞洒,锤子发出一声与大地相触的闷音,滚了好几圈。 几匹栓在树上的马因这骇人的动静而受惊,不停挣扎起来,嘶鸣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铁锤飞来,正中马脑,江听雪的那匹马最终未能逃脱死亡这一劫难,一声惊天嘶鸣后七窍流血而亡。其他的马皆是一惊,挣扎愈发剧烈。 “没事吧?”眼看着凌潺左侧已劈来了一把铁钺,陆景行眼疾手快,瞬间将凌潺护在了怀里,一掌将攻击者弹开数丈远,铁钺已离手,碰在粗壮的树干,随着“嘭”的一声,树干已留下极深的裂痕,震得树冠剧烈摇晃,惊落了一树新叶,而那铁钺又迅速被反弹而来,稳稳的嵌入泥中,而持钺之人最终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口鼻溢血而亡。 凌潺将贴在陆景行胸膛上的脸给抬了起来,语气急切而又担心的说了句:“你的手?”月光下,陆景行左手手背已出现了一条不断流着鲜血的伤口,那是刚刚救凌潺,出掌后被敌人钻了空子。 “小伤,不碍事。小心。”陆景行瞬间推开了凌潺,身子一闪,两人再次躲过敌人的一击。 “表哥,这都是些什么人?来势汹汹的。”江听雪此时有些体力不支,这一整天才用了一顿膳,如今又饿又累,已感到头晕迷糊,可身体上的动作并未停下,竭力招架着。 “不知道。”陆景行一个飞身,又击倒数人,朝着江听雪的方向答道。 “呀!”“啊!”“哎呀!”惨叫频频发出,此刻谁也顾不上在多说一句话,只管作战。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猫头鹰的叫声格外刺耳,兵器碰撞声逐渐减小,倒地不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四人也多少负了伤。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有些惊讶,在心里暗自想着,倒是小瞧了陆景行这一行人,战斗力竟如此之强,不过没关系,好戏还在后面呢。他镇定自若,蒙面下的嘴角此刻正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以手为哨吹出一声悠远长鸣。瞬间,又是三四十人从林中窸窸窣窣而出。陆景行有些唏嘘,他想着,这些不知是什么人,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还不知这林中藏着多少人,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你们两人先离开。”危急之中,陆景行替江听雪挡下一剑,对着她与凌潺说道。 “我们不会走的,要死,那就死一起好了。”这样的时候,凌潺心中唯一想的便是与陆景行同生共死。体力虽已不支,胳膊酸疼,但她与江听雪同样在坚持。 陆辞又是一脚,将身边握刀之人踢了个面朝夜空,转过头来对凌潺说道:“你们两人先走,这样我们才有胜算。你们在这,我与府主还得顾忌你们两人的安危,这样容易分心。”陆辞说得句句在理,江听雪转念一想,对凌潺说道:“小潺,我们先走,引开部分敌人,不然会拖累了他们。”江听雪的声音夹在兵器敲击声中,但凌潺听得很清楚,只答了一个字:“好!” “哐”凌潺的夕降剑与敌人的弯刀正碰,火星瞬间四射,她又是一个反身,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肚子上。那沉重的身子飞出,横扫五六人,刚好为凌潺与江听雪开了道。两人抓紧时机,飞跃而出,最终突出了重围,朝着旷野飞奔而去。敌人见势,立即分散了人马,直追两人而去。 陆景行和陆辞两人见凌潺与江听雪已突出了围困,心中再无顾虑,开始放手相搏,敌人已有些闻风丧胆,但依旧不断冲向前来,双方打得热火朝天,月光照在满地的尸体上,惨白一片,阴森恐怖。 凌潺与江听雪已跑出去很远,远的已听不见林边的打斗声。然而追逐她们的黑衣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奔两人而来。江听雪与凌潺回头看了眼身后追来的人影,加快了脚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风拂过额头处的汗水,格外清凉。然而两个体力不支的人永远没有精力充沛的人行动得快,没过多久,她们再次被黑衣人给团团围住,身前是一处陡坡,逃无可逃。不过相较而言,这次围住她们的人马已少了不少,大部分都在留着对付陆景行他们。 陆景行此刻身体已多处受伤,蓝色深衣在朦胧的月色中虽有些模糊,但斑斑血迹却依然清晰。陆辞一边打,一边还不停叫骂着,腿上的伤口不停滴着血,打累了便用剑支着身子喘口气,然后继续。领头的黑衣人已走,其他的还在死战。 “量你们也逃不了了,受死吧。”黑衣人语气中带着得意。一起冲向了凌潺与江听雪,两人拼了命搏击着,然而寡不敌众,她们始终占着下风。 “啊!”随着一声惊叫,凌潺被敌人一脚踢下了陡坡,最终没了踪迹。 “小潺。”江听雪转头,急切的叫喊着,回应她的却是寂静。 打斗也并没有因凌潺的滚落而结束,江听雪依旧在与黑衣人作着反抗,手上的动作因对凌潺生死未卜的担忧而乱了章法,直接乱砍起来,她此刻想着能砍死一个是一个,完全杀红了眼,鲜血溅得满脸都是。被剑夺了性命的躯体逐渐增多,同样滚落坡底的也不少。直到最后一个敌人被她消灭时,她才恢复了一点理智,而此时已是遍体鳞伤,头发散乱。她将手里的剑插入了土中,半跪支着已虚弱不堪的身子,喘着粗气。她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此时陆景行与陆辞两人也已将敌人全部斩杀,林边已是尸横遍地,鲜血横流,兵器四散。 “府主,怎么样?”陆辞的剑已顾不得收剑,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陆景行面前。 陆景行此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剑,嘴角是已凝结的鲜血,连说话都变得吃力,但还是对陆辞说道:“没事,只是中了一掌。你怎么样?” 陆辞直接坐在了地上,摆了摆手,说道:“皮外伤,不打紧。” 陆景行望了眼已西斜的残月,对陆辞说了句:“走,去找小潺她们。”陆景行艰难的站了起来,扶了陆辞一把。这一战打了几个时辰,此时已是后半夜。陆辞腿上受了刀伤,如今也只能两人搀扶着前行,已没有人去管那三匹惊魂未定骏马。 夜风已席卷走了江听雪额头上的汗珠,鲜红的血液很快就已凝结,变了颜色。周围变得一片死寂,地上十几具尸体随意躺卧。远处树上猫头鹰的叫声忽远忽近,让人越发感觉恐惧荒凉一片。而这时一个衣着得体,手拿折扇的清秀男子缓缓而至,在江听雪身前蹲下了身子,嘴角是一抹奇异的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抱起了江听雪柔弱的身子,向远处飞去。 阴霾沉沉似忧思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距离四人遇险已过去了两天,他们最终还是失散了。陆景行与陆辞在那片树林附近到处找遍,只发现了十多具尸体和两人遗落的寒剑。 飞彻崖的大殿内此刻正寂静无声,底下半跪之人弱弱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孔伯炤依旧披散着长发,半倚在宝座上,面色极为难看。半晌,惊终于爆发了,他一掌拍下,“啪”的一声巨响,身前的案牍瞬间粉身碎骨,底下跪地之人被空气震得瞬间口吐鲜血,发丝乱舞,瘫坐在地。 “六七十人,连区区四人都对付不了,**你们还有何用?不如通通去喂蛇好了!”孔伯炤若无其事的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银丝,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就如同刚刚那一掌与他无关似的。 底下的人缓了缓心神,用袖子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再次半跪着低下了头,颤抖的话音断断续续从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发出:“崖主,饶命呀!属下们也是尽全力了,只是那陆景行武功实在是太强了,况且,那个地方离‘易月宫’太近了,我们也怕动静闹大了,会招来易月宫的人。还有这陆府并非普通的小门小派,可是位居九势之一的,想要对付他们,恐怕还得花些功夫。” “都是些没用的傻驴,蠢货,别人送上门来的时候不来禀报,非得等到出了这南涴国的大门。”孔伯炤突然又暴怒起来。 “崖主息怒,以后定会再有机会的。”那人颤颤巍巍的说。 孔伯炤猛地从宝座上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人,说得咬牙切齿:“我已经等了十年了,如今水南羌终于一命呜呼了,难道你还要让我再花几十年的时间来等吗?这些鼠辈,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们自己没用,就别怪别人。” 那人此刻已被那锐利的如同飞镖般的眼神看得全身发软,脑袋麻木,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对了,罗儿呢?还没回来?”孔伯炤收回了视线,恢复如常。 “回崖主,少主他,还在中原国。”那人双脚打着颤,说完就慌慌张张朝殿外跑去。 凌潺昏迷了两天,也终于醒了过来。但身上却依旧酸痛无比,提不起半分力气。她艰难的撑起身子,仔细大量了四周,又低头望了望,发现自己的伤口早已被包扎完好,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换过了。 “姑娘,你醒了。”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礼貌的问了句。 凌潺立刻问道:“这是哪里?”她记得那晚她被敌人击中,滚落坡底了的。 “这里是易月宫,姑娘就安心养伤吧。”丫鬟说道。 “易月宫?我怎么会在这里?”凌潺满脑袋的疑惑。 “你昏迷在这易月宫附近了,被我们易月宫的人发现了,所以就将你带了回来。”丫鬟解释道。这个易月宫凌潺是知道的,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凌潺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我再来登门**。”凌潺说着便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的走了几步。 丫鬟见状,立即过来阻止了她的冒失:“姑娘,你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是伤好了再走吧,不然恐怕还没走出这门口就倒下了。”丫鬟又将她扶回了**,想让她躺下。 “我还有几个朋友,如今生死未卜,**去找他们。”凌潺语气急切,再次下了床。丫鬟正要阻止,一个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眉间一颗黛色痣,很是有特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女子见凌潺面带急切之感,走过去问道。 丫鬟见女子过来,连忙俯身行了个礼:“宫主,这位姑娘,想要走。” “姑娘,你受这样重的伤,此时不宜行走,多休息几日吧,待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女子劝道。 凌潺眉头紧锁,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现在不知所踪,**去找他们。” 女子笑了笑,她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找个人而已,于是说道:“姑娘要找人,我帮你找就是了,你就安心养伤吧。” “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呢?”凌潺问道。凌潺只知易月宫,却并不知易月宫宫主姓甚名谁。 女子说道:“我叫桃枝,那晚林边之事可是姑娘所为?”易月宫发现那些尸体时,着实震惊不已,那么多的人死一片。 凌潺没有否认,如实说道:“我们本是去桂林郡游玩,返程时,那日天色一晚,便想着在林边过一夜再走,那知竟遇上了一帮黑衣人。四人经过一场激战,我被击落山坡,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那敢问姑娘家住何处?姑娘的芳名是?”四人对抗那么多人,桃枝越发觉得凌潺的来历不简单。 “凌潺,我如今住在徽州陆府。”凌潺说道。 桃枝听后,颇为震惊,竟是陆府之人,而陆府之人,能有那么大能耐的人,除了陆景行,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了。于是说道:“你要找之人,莫非是陆府主?” “不仅如此,还有我的结义姐姐。这次真的需要劳烦桃姑娘了。”凌潺拱了拱手。除了陆景行与陆辞两人她担心,江听雪与她本是在一起的,如今也与她失去了联系,更使她担心。 桃枝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追杀你们,陆府主为人谦逊,又行侠仗义,按理说应该不会与谁结仇才是。而且对方的势力不容小觑,定是早有谋划。” 凌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如今江湖门派接连被杀,已弄得人心惶惶,我猜这次遇袭,与前几次的灭门惨案脱不了关系。” 桃枝微微叹息道:“如今的江湖,**不堪,这些灭门惨案,各大门派已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丝毫的头绪,我也正为此事而忧心呢。” 封白悦报仇之事早已大白于天下,而这件事他们却百思不得其解。其中也有人想到过是封白悦所为,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结论。 在桃枝的极力劝说下,凌潺最终打消了想要独自去找陆景行的念头,安心在易月宫住了下来。而易月宫宫主桃枝答应帮凌潺找人的也付出了行动。 陆景行遇袭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弄得大家哗然一片,有的震惊于陆景行的武功,仅凭四人之力竟能一夜斩杀敌人那么多。还有的人则更好奇幕后主谋,竟有这样的胆子,去刺杀这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其中也不缺乏一些看热闹的好事之徒,希望此事闹得不可收拾,便可从中获得利益。 又是几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凌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丫鬟见她终日在房里愁眉不展的,很是担心,于是在午后阳光正暖时带着凌潺出了屋子,在易月宫里四处走着。 院子中的花开的姹紫嫣红,争奇**,美不胜收。凌潺却没有多少心情去关注这些,心情一直沉闷着,郁郁寡欢的。 “凌姑娘,放宽心些,陆府主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你这样可不利于伤势的恢复呢。”丫鬟一边走,一边劝慰着。 “我知道,谢谢你。”凌潺望着她,露出一个笑来,心里却依旧苦涩。 两人走着走着,抬头间,便见一个男子正站于鹅卵小径处赏花,此人衣着不凡,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不似正常人那般有血色。这样的样子,凌潺一眼就看出他应该是心脏有问题。生在古代,却患有心脏病,凌潺知道这样的人很难活过二十多岁的。 丫鬟见状,立即走过去俯了俯身,说道:“公子。” “嗯,起来吧。”男子的声音斯文俊雅,活脱脱一副书生意气,只是可惜了天待他不公。 男子看了眼凌潺,问道:“这位是?” “回公子,这位是凌姑娘,就是前些日救回的那位。”丫鬟大大方方的解释道。 “凌姑娘,你们遇刺的事,我已听说了,还请在这好好养伤,不要过度的担心,易月宫定会相助的。”他向凌潺行了一礼,并且宽慰了一番。 凌潺领了他的好意,也行了一礼:“多谢公子。那我就不打扰公子赏花了。” “姑娘请便。”男子点了点头,摊了摊右手。 凌潺与那丫鬟走出去很远,丫鬟才说道:“刚刚那个是我们宫主的表哥,同样也是我们宫主的意中人,名叫宋其华。只是可惜公子他天生便有心疾,虽心悦我们宫主,却迟迟不肯与宫主成婚,怕害了我们宫主。”丫鬟的话里是无尽的惋惜。 凌潺本想安慰两句,却不知说什么好,干脆闭嘴不言。 晚上凌潺安静的坐在秋千上,旁边则是丫鬟坐在一个凳子上在这陪她解闷。她望了望天上残缺的明月,月光并没有因它变得残缺而暗淡,屋檐投下暗影与月光形成一明一暗铺在青石板上。 “凌姑娘,你为何总是望着这残月?外面天冷,还是早些进去吧。”丫鬟见凌潺抬头望着这月亮,问道。 “残月也是一种美,我喜欢这种美。”凌潺说道。 阴霾沉沉似忧思(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男子坐于床边,见江听雪缓缓睁开了眼睛,关切的问道。 江听雪坐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试探性的问道:“是你救了我?这是哪里?” 男子点了点头:“这里是客栈,我见姑娘晕倒在荒郊野外的,路过就顺便将姑娘带了回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江听雪拱了拱手。 “在下古珉罗,敢问姑娘芳名?”男子自报了家门。 “原来是罗公子,小女子江听雪。”江听雪说道。 “江姑娘为何会在此受那么重的伤?”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 “我也不知道那群人的来历,那晚经过一场血战,我便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江听雪说道。 “姑娘只管安心养伤。”古珉罗说道。 江听雪突然神色紧张起来:“遭了,我妹妹如今还生死未卜呢,她被人打下山坡了。还有我表哥。”江听雪急得想哭。 古珉罗安慰道:“没事,江姑娘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我会帮你的。” “多谢罗公子。”江听雪稍稍平静了一些。 过了半晌,古珉罗再次问道:“姑娘是中原国人?” 江听雪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南涴国人,只是来这里游玩的。” “原来如此,真巧,我也是南涴国人。”古珉罗说道。 江听雪很惊讶:“这真的太巧了。”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小二端来了饭菜。 凌潺在易月宫已过了十多日了,宫里的人对她礼遇有加,客气万分。而她与易月宫宫主也已熟悉,感情变得很是不错。 “凌姑娘,陆府主已经有消息了,这是他给你的书信,还叫你在这安心住下来,待他将事情调查清楚,就来接你。”桃枝的话打断了凌潺的笛声,凌潺激动的接过信来,迫不及待的将它打开了,信上写着都是一些让她放心的话,以及江听雪失踪的事仍无着落。 “怎么办,雪姐姐到如今为止,仍无半点消息。”凌潺看完信,一颗心放下又提了起来,急切的说着。 桃枝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会继续派人去找的,你放心好了。”凌潺见桃枝如此真诚的对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孔伯炤这才刚刚对陆景行动完手没多久,另一边又盯上了万一齐。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正是踏青好时节,万一齐手里牵着凤儿,一路走,一路欣赏着美景。 “凤儿今天玩得可开心?”万一齐低头看着凤儿,问道。 “有爹爹陪着,当然开心啦。”凤儿咯咯的笑着,头上带着一顶柳枝与鲜花编成的花环蹦蹦跳跳的走着。 “凤儿还想不想看一场好戏?”万一齐嘴角邪魅的笑意深了几分,对着凤儿眨了眨眼睛。 “好啊,凤儿最喜欢看好戏了,只是爹爹可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凤儿满脸的兴奋。 万一齐指尖轻触了一下凤儿的小鼻子,语气带着宠溺:“一切都听凤儿的。” 万一齐说完便是一掌击在了身旁的油菜花丛中,伴随着几人倒地,周围瞬间齐刷刷的出现三四十个蒙面人,手持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的。这些人迅速围攻而来,然而万一齐抱着凤儿一个旋身,里圈的蒙面人纷纷人仰马翻,**一片。 “凤儿,好看吗?”万一齐问着怀里的凤儿。 “爹爹,这些人好笨呀,真滑稽。”凤儿拍着手,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气得他们面部抽搐。 “小娃娃,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领头的那人实在受不了这份窝囊气,执行任务这么多次,唯独这两次中了邪,遇到了不好对付的主。 凤儿指着那人说道:“我当然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哼!” 万一齐望着不怀里的凤儿,笑得欢畅。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一个活口不留。”领头的那人气得不轻。 其他人看着刚刚的阵仗,都有些胆怯,持着兵器不敢上前,可是又害怕收到惩罚,只好齐刷刷的冲了上去。 万一齐单手抱着凤儿,另一只手又是一掌击出,蒙面人就如排山倒海般倒去,场面甚是壮观,那片油菜花海此刻蹂躏得已不成样子。 剩下的人再次冲了上去,万一齐压根没用多少力气,而这些人却近不了他的身,他又是广袖一挥,一阵风拂过,瞬间已没有站着的人,这些人纷纷在地上**挣扎着,一副痛苦的样子。 “不自量力。回去告诉孔伯炤那小儿,说我没空陪他玩。”万一齐毫发无损,地上已是哀鸿一片。 “爹爹,你打的那样重,他们是不是很疼啊?”凤儿看着满地的人,皱了一下眉头,双手环着万一齐的脖子,问道。 万一齐笑着:“他们不怕疼。好了,戏也看完了,我们去街上买糖人儿吧。” 那些人望着万一齐离开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他们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没有被一掌打死呢,还是该担忧回去后会死得很难看。 飞彻崖的大殿内,派去执行任务的领头正唯唯诺诺的跪于殿中央,小心翼翼的说着:“崖主,这个万简阁阁主可是比那个陆景行难对付的多啊,那么多人去围攻他,结果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也不知练得是什么功夫,只见他长袖一挥,就莫名有一股力气将我们这一众人给打倒了。” 孔伯炤暴怒,他不相信,他只能消灭这些小人物,像这些大门派却不能动他分毫,他说道:“你们这些没用得东西,我要你们何用!上次四个人对付不了,这次还是在自家的门前,结果更没用,连这么一个人都杀不了,还有脸找理由。” 跪地之人不敢抬头,却强词夺理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呢,好像是他的女儿。” 孔伯炤一听,更来气:“什么?就这样,你们都打不过?这样还有脸回来!” “崖主息怒,他走的时候还让小的给崖主带句话回来。”他可不敢欺瞒,只能如实禀报。 孔伯炤眼睛一亮,问道:“什么话?” “他说。”那人学着万一齐的口气,又说道:“不自量力。回去告诉孔伯炤那小儿,说我没空陪他玩。” 孔伯炤一听这话,气的瞬间将案几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什么,他竟这样说,真是大言不惭!你们这些办事不利的东西,竟被他知道了这些事是我所为,这无疑是为以后的路加了绊脚石。” “崖主息怒,崖主息怒。”那人连忙跪着磕头,他如今整个脑袋都提在手里的,半只脚如同跨入了鬼门关。 “你先下去吧。崖主还请息熄火,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万简阁在东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又神秘莫测,他们获得情报的手段非常人可以想象。想要知道这事乃我们所为,不难。但是他知道,却并未公之于众,这就是疑惑之处。况且不仅万简阁神秘,这阁主就更神秘,见过此人的人屈指可数,没人了解他的身份背景,具体年龄,深藏不露,他究竟还影藏着怎样的势力,没人知道。”男子坐在南面的案几处,一直听着属下禀报着这次刺杀情况,见已禀报完毕,于是说道。而这次万一齐的出现也是男子告知孔伯炤的,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刺杀行动,结果大败。 孔伯炤的脸色恢复了一些,望着此人说道:“荀扬,那你的意思就是放过此人?”要他就此放过,他实在是不甘心,留下这样大的一个隐患,是非常不利的。 男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也许他可以为我们所用。” “为我们所用?如何为我们所用?”孔伯炤有些疑惑。 “我对万简阁多少有些了解,他们做的是买卖,贩卖机密的买卖。这样说来的话,他们所求不过是财宝金银而已。况且,他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我们可以这样做。”荀扬向孔伯炤说着自己的计谋,孔伯炤听完后大笑了几声。 “那如果没有别的事,属下先告退了。”荀扬起身拱了拱手。 孔伯炤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不像罗儿一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你下去准备吧。” 荀扬走出殿外,便对他的亲信说道:“速去调派人手,监视万一齐的一举一动。” “是门主。”飞彻崖分三门,而这荀扬便是其中一门的门主。 荀扬又问道:“古珉罗回来了吗?” “少主仍在中原国,据探子回报,他正与一名女子在一起。”亲信答道。 荀扬嘴角露出一抹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找女人,还真是有趣。给我看紧了,一举一动都不可放过。”他唯恐抓不到古珉罗的把柄,这次又怎会放过。 “是,属下明白。”亲信再次拱了拱手,头猛地一低。 “你去吧。”古珉罗吩咐完,自己也走了。 阴霾沉沉似忧思(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天色已逐渐昏沉,万一齐牵着凤儿的手进入了一家客栈,却不曾想,竟遇到了老熟人。 “爹爹,后面有一个尾巴跟着我们呢。好讨厌,凤儿不喜欢。”凤儿昂着小脑袋,嘟着嘴说道。 万一齐温和一笑:“那爹爹将他赶走可好?” “好呀。”凤儿奶声奶气的答道。 “掌柜的,来一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些饭菜,送去客房。”万一齐嘴里正与掌柜说着话,放于身后的手也未停下,中指一弹,刚刚踏进客栈的那名男子就已咚的一声仰面朝天,在地上挣扎哀嚎着,动静之大,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公子,你没事吧。”那人与延陵栈一同进的门,那人倒地,肖叶一惊,忙问了问延陵栈。 延陵栈看着脚边挣扎的人,面色平静。万一齐那弹指,延陵栈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无碍。”延陵栈没有去看肖叶,而是盯着柜前的万一齐。之后声音冰冷的说道:“万阁主好内力,只是不知事出何因。” “哟,原来是故人。”万一齐转身,见是延陵栈正站于那人身旁,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袭击那人的时候倒并未注意旁边还有他人,想必延陵栈定是误会此事是冲着他去的。 “你是活腻了吗?竟敢冲撞公子。”肖叶听了延陵栈的话才知,原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在下在这赔礼了,一时没看见。”万一齐牵着凤儿走了过去,拱了拱手。 “你这尾巴,好讨厌,跟了我与爹爹这样久,不累吗?下次再跟着,我就让爹爹将你变成一条真正的尾巴。”凤儿看着地上的人,说道,声音稚嫩动听,惹得延陵栈不禁多看了几眼。 “还不快滚。”万一齐语气不善,且一语双关,说完后牵着凤儿转身便要走。 延陵栈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人家,有些理亏,于是说道:“万阁主可否赏个脸,陪我喝两杯?” “请。”万一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地上的人一经爬了起来,跌跌拌拌的走了出去,看热闹的人也继续吃起自己的饭来。延陵栈与万一齐在空桌上坐了下来。 “不知延公子来这南涴国有何贵干?”万一齐抬眼,嘴角依旧是那抹邪魅的笑,怀里搂着凤儿。 延陵栈面色沉重:“为了离忧。不知现在万阁主可有消息?金银不是问题。” 万一齐摇了摇头。 “客官,需要点什么?”小二已侯在这多时,见两人谈话,不好打扰,此刻才说道。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肖叶说完后给了他一锭银子。 “延公子还真是痴情啊,都这样久了,还未放弃。”万一齐说道。 延陵栈叹息道:“这都快一年了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音信全无。” 万一齐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有些动容,想到了自己苦苦找寻的人。但他不会将凌潺的下落告诉延陵栈,这不仅是因为一个承诺,更是因为他知道凌潺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延陵栈,既然这样,又何必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呢。况且,在万一齐眼中,陆景行比这延陵栈正的多,延陵栈眼中掩不住的是野心,而陆景行更在意的却是旷达。 万一齐顿了一下,说道:“江湖最近可不太平,延公子还是早日回家比较稳妥。” “这些事我听说了,那些被灭门的人虽是江湖人,却也是各国的子民,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真凶自然会去查。”延陵栈说道。 被灭的这些门派当中,中原国只是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有的甚至远在西域。孔伯炤的野心是想将东洲整个江湖尽掌他手,想要做这江湖中的“皇帝”。而他却太过心急,这些事情朝廷已经意识到了其危害,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朝廷又怎会允许这些人破坏了这该有的秩序呢,威胁到朝廷与百姓的利益。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请慢用。”他们一阵闲聊,几个小二已经将酒菜一一摆上了桌。 “万阁主请。”延陵栈端起杯盏,万一齐顺势也端了起来,两人一饮而尽。 “来,凤儿,张嘴。”万一齐夹起菜来,细心的喂进了凤儿嘴里,就如旁若无人一般。 肖叶在一旁看着,有些吃惊。延陵栈同样有些吃惊,他怎么看,万一齐也就弱冠之年,孩子竟这样大,虽说男子十四五岁就可以有妾室,却很少有人会对一个妾室所生的孩子如此上心。 “万阁主对令爱还真是不同与他人。”延陵栈说道。 “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多年。”万一齐说道。 “原来如此。”延陵栈又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爹爹,我困了。”凤儿玩了一天,此刻眼睛已有些迷离恍惚。 万一齐抱着凤儿起了身,说道:“延公子,失陪了,我的凤儿要休息,我先上去了。”延陵栈点了点头,看着离开。 “公子,此人如此的桀骜不驯,竟连您都不放在眼里。”肖叶还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不免有些气愤。 延陵栈一人独酌起来,说道:“江湖人而已,不必太在意。” 此时她正坐在院里的一棵树下,身子靠着树干,仰头视线穿过花枝,望着如圆镜一般的明月,皎皎月光撒满整个院落,耳里除了蛐蛐的鸣叫声,仿佛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她感到静的出奇。夜风有意无意的拂动着她看在眼里的那束花枝,而明月仿佛与这花枝已连为一体,花枝轻摇,明月好像也跟着轻动。 “小潺,在想什么呢?”桃枝走过去,坐到了凌潺的旁边,两人如今已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在这易月宫也住了这样久。 “我只是欣赏这月亮而已。这月亮虽美,可是过于凄冷,你知道吗?有人可是真正去过月亮之上的。”凌潺说道。 桃枝只当她优思过度,在说胡话,对她的话不在意,却在意她的心情,于是说道:“小潺,不必太担心,这些事一定可以解决妥善的。多保重身体知道吗?” “我知道的,谢谢你。”凌潺说道,如今江听雪也已有了消息。 “你怎么不去陪宋公子呢?”凌潺过了会儿又问道。 桃枝也望了望月亮,说道:“他休息了,而且我们整日都在一起,一晚上不见而已,没什么。倒是你,一人估计很寂寞吧,我想陪你散散心。” 凌潺感激的一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会好好的,在这等景行来接我。” “我感觉你与其他女子很不同。”桃枝望着凌潺说道。 凌潺倒是很好奇,如今她已改变了那么多,不知还有何地不同,于是问道:“哪不同了?” 桃枝想了想,说道:“其实吧,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而已。” 凌潺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很佩服你。” 桃枝有些茫然,反问道:“佩服我?为何?” “偌大一个易月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凌潺觉得古代女子能做到这样,着实不易。 “易月宫历代宫主都是女子,这是规矩。因此我从四岁便开始习武,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桃枝说得平淡无奇。 “原来如此,都是同命人。”凌潺叹了口气。 “同命人?”桃枝望着凌潺。 凌潺说道:“我从小就只有母亲,从小到大,我都未曾见过我父亲。而母亲一心想让我掌管她的一切。我们那个地方商人的地位比南涴国商人的地位还高,而我母亲也是让我从小学的便是这个,还有如何让自己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去,难怪你会变的如此清冷。那你又怎么会在陆府呢?”桃枝很好奇。 “我逃命的时候就碰上了,后来他教我武功,我便在陆府住了下来。”凌潺说的简单。 桃枝感觉有些冷,于是起了身,说道:“这就叫做有缘。外面冷,早点进屋吧。” 凌潺不怕冷,但是她顾虑到桃枝,就与她进了屋,进屋后又与桃枝聊了很久,两人的心越拉越近。 东边的天已泛起红晕,晨阳虽还未升起,但是它的光辉就算是高山,也难以遮挡。 江听雪与古珉罗两人离开了客栈,牵着马朝前走去,她如今已知道凌潺安然无恙,所以决定与古珉罗一起,顺便帮陆景行查刺杀他们的凶手。 “江姑娘,累了吧,不如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再走吧。”古珉罗见江听雪额头已有丝丝汗珠,于是说道。 江听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呀!” “江姑娘,喝水。”古珉罗将水递给了江听雪,而江听雪也不推辞,将水接了过来。 “罗公子,你也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下吧。”江听雪见古珉罗站在那为她这遮挡着焦阳,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我不累,你多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们再走。还有,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了。”古珉罗与江听雪两人已经在一起待了半月有余。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珉罗了。那你也不许再叫我江姑娘了,你就叫我听雪吧。”江听雪说道。 两人休息了片刻,趁天色还早,继续向前走去。 阴霾沉沉似忧思(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公子,此人如此的桀骜不驯,竟连您都不放在眼里。”肖叶还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不免有些气愤。 延陵栈一人独酌起来,说道:“江湖人而已,不必太在意。” 阴沉沉如纱幔般的天气最终还是挡不住雨雾想要离去的身影,经过五六天的煎熬苦撑,纱幔就这样放手了。从此细雨得到了它们想要的自由,肆意潇洒的飘荡于这天地之间。整个易月宫都沉浸在了这雨幕之中,朦朦胧胧中更显它的风姿卓雅。 凌潺倚于门框,内心充斥着担忧与苦涩,目无焦点的看着前方,眼里依旧没有一点光辉。密密麻麻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黛瓦青砖,酥酥软软的迷醉之音令檐下的燕子都懒在了自己舒适的巢里,醉意朦胧中时不时的将小脑袋探了出来,机灵的四处张望,偶尔也会用一两声鸣叫来刷一刷它们的存在感。 一抹撑伞的身影逐渐向凌潺走来,那是桃枝的贴身丫鬟石漫。凌潺抬眼间就注意到了她走来的身影,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思绪,眼中这才有了点聚焦。 石漫在檐下站定将刚刚收拢的油纸伞抖了抖,里面裹挟的水珠滚落大半。“凌姑娘,宫主让奴婢来告诉你,陆府主回信了,说他已回陆府,待到将陆府的事宜处理妥当就来接你,让你安心在这住下。这是陆府主给你的书信。”石漫面对着凌潺,将桃枝交代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凌潺。 凌潺虽还未来得及看信,但听了石漫的话,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身子仿佛轻松了许多。 “雪姐姐他们平安无事就好。”凌潺欣慰的叹道。只是她不知道的却是江听雪并没有与陆景行他们在一起,如今陆府依旧在派人寻找江听雪的下落。 信封在凌潺手中缓缓被打开,一张写满精致且遒劲的小篆薄纸就这样展开了,信上简单说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之后便是让凌潺安心养伤、多保重之类的话。最后告诉了凌潺如今江湖局势,各大门派都已精密部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因此,陆府也同样需要将这些做到万无一,如今正是有一堆事等着陆景行安排处理。陆景行甚至觉得如今易月宫比陆府安全得多,凌潺在这易月宫,他倒是很放心。这些事宜统统都粗略告知了凌潺,唯独没有将江听雪失踪的消息告诉她,这完全是因为陆景行担心将这事告诉了凌潺,不禁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使凌潺多生出担忧之感。 “凌姑娘,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放松了心情呢。”石漫如实说道,心中也多了丝欣慰。 凌潺望了望细雨飘摇的天空,勾了勾嘴角,突发奇想的对石漫说了句:“雨景真迷人,我竟想出去走走。”人的兴致一旦来了,就算是下雨也挡不住。而凌潺此刻便是如此,心情愉悦了,兴致便来了。 石漫一听凌潺想要去走走,也未阻拦,想着凌潺难得有了些兴致,不再郁郁寡欢。前几天可是她劝凌潺出去走走,凌潺都不去的。石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说道:“我陪姑娘一起吧,这儿你不熟悉。” “好呀,只是麻烦你了。”凌潺来了这易月宫这样就,整日窝在屋子里,还未出去过的。此刻石漫这样一说,她倒是很乐意,毕竟她对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熟悉。 石板小径在细雨的润洗下光亮如新,泛着淡淡的微光。两旁的泥土早已被这酥雨灌醉,醉得稀里糊涂,醉得忘乎所以。凌潺一直微低着头,与石漫两人各自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走停停的经过一段泥泞小径后,踏上了这石板阡陌,两旁则是挂满细密雨珠的草木绿植,苍翠欲滴,使人眼前一新。凌潺伸出手来,轻轻的拂过,水珠瞬间找到了新的依靠,最终淋湿了她的手掌与衣袖,带给了她一片冰凉清爽。 凌潺缓缓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这份惬意,就如同在与这花草交流着心中所思所想。良久,当她抬头再次睁开眼时,异样的风景映入了她的眼中。 远处迷蒙的雨幕中撑伞的男子一身厚厚的狐裘加身,站于一丛恰吐芬芳的海棠花前,背对着凌潺与石漫两人。凌潺有些纳闷,虽说是雨天,温度比平日低了一些,但这毕竟已是四月初夏时节,再冷也不至于还穿着狐裘,她不禁对那略显清弱的背影多看了几眼。石漫也一直未注意前方,此刻她见凌潺目光异样,好奇心使她顺着凌潺的视线望了过去。而当她回过头时,凌潺已微微垂下了眼睑,依旧漫不经心而又轻柔的触摸着身旁的一草一木。凌潺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总是表现得漠不关心,毫不在乎,有时心中纵使有些好奇,也不会太在意是否需要去弄清楚。 石漫微微感到有些诧异,诧异于凌潺对待新鲜事物所表现出的态度,因为那是一般人所表现不出的一种淡漠。即便如此,但是石漫依然开了口:“那是我们宫主的表哥,名叫许其华,从小便在这易月宫,与宫主可谓是青梅竹马。只是可惜了公子他天生便患有心疾,与宫主虽情投意合,却始终不愿接受宫主对他的一番心意。”石漫的语气中尽显惋惜。 石漫的这话消除了凌潺心中的那一点疑惑,凌潺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心中也多了一丝惋惜,替桃枝感到遗憾。因为她知道,生在古代,患有心脏病的人是很难活过二十多岁的。命运往往便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于人,不经意间,它已给你挖下一个坑,埋下虐心的遗憾。凌潺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语,可张了张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发出了一声轻叹。 两人继续朝前迈着碎步,地上积水轻溅,凌潺裙角微湿,越来越近的人依旧未动,他仿佛格外喜欢那一丛纯洁得不染尘垢的海棠,甘愿为此驻足。雨声中,他好似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撑伞一回眸间,儒雅的书生意气仿佛就此定格。而不足却是面色苍白如纸,清澈的眼眸下一张薄唇苍白的微微发紫,羸弱中难掩病态。脆弱的仿若冬日暖阳下的点点白雪,经不起任何外物的触碰。 凌潺未曾抬眼,因此这一回眸并未落在凌潺眼中。而石漫却已看见,于是加快了脚步,最终凌潺随着石漫来到了许其华面前。 “公子。”石漫福身行礼道。 “嗯,起来吧。”许其华的声音斯文俊雅,很是随和。 许其华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石漫身旁的凌潺身上,但并未多逗留,只是问道:“这位是?” “回公子,这位是凌姑娘,就是前些日被宫主救回的那位。”丫鬟大大方方的解释道。 凌潺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许公子。” “凌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这些日子,在这可还住的习惯,缺什么就与石漫或是宫中的下人说,不要客气。”凌潺他们遇刺的事他已有所耳闻,前些日子便听桃枝提起过凌潺,只是未记在心上,如果石漫不提起,他还真忘了这事。他虽在易月宫,却从不过问江湖事,只做他的闲雅公子,终日以诗书花草为伴。 凌潺客气的说道“多谢许公子。” 细雨窸窸窣窣的敲打着伞面,声音格外动听悦耳,就好似箜篌那纤细的弦,在无意之间被人无端触动,溢出的妙音随之缓缓钻入心间,使得躁动的心回归了平静安逸。两人客套的寒暄了三两句,凌潺实在找不出其他该说的话,而许其华同样也是如此。于是三人默然得赏了会儿海棠,凌潺说了句失陪后转身向回走去。 荀扬的人对万一齐依旧贼心不死,前两次教训都未让他们学乖。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还真是达到了,当他们闯进客栈时,万一齐并不在这,因为一件要事急需处理,而凤儿却正在午睡,万一齐不忍吵醒她,就将她留在了客栈,派了一个手下留下来照顾,自己独自去了中原国。 万一齐走后的第三天,飞彻崖的人便来了,荀扬担心再出什么岔子,这次竟亲自来了一趟。区区一个手下的武功,自然与荀扬无法抗衡,仅仅几招,那人便败下阵来,凤儿就这样被他带走了。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马车里的荀扬将凤儿一直搂在怀中,而凤儿面对一个绑架了他的陌生人,不仅不哭不闹,还用一种玩味又奇异的目光**裸的来回打量着荀扬,荀扬实在是好奇于这意味不明的肆意视线,不禁问了句。 凤儿乌溜溜的眼睛一转,故做神秘的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想知道吗?” 荀扬望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可爱姑娘,嘴角多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这样的笑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顿了顿,说道:“你说说看。” 阴霾沉沉似忧思(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凤儿鼓着一张小嘴,与荀扬谈起了条件。 荀扬被弄得有些无语,轻叹一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谈条件,丝毫不让自己吃亏,还真是万简阁的做派。什么要求,说吧。” “我爹爹走了,好无聊哟,你陪我开心的玩三天如何?”凤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明显是早就想好了的。 荀扬点点头,眉眼一挑,语气带了些玩味:“现在可以说了?” 凤儿狡黠一笑,眼睛眨了眨,在他耳边说道:“我发现你没有我爹爹好看。” 此话一出,荀扬神色变了变,满头的黑线,感觉自己机关算尽,结果却跳入了一个小孩设的坑里。荀扬愣了一下,反倒笑了出来,声音清脆,那既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欢畅。 外面梅雨笼罩,马车内光线有些昏暗。凤儿依旧由荀扬搂着,两人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的摇摇晃晃。荀扬没有点凤儿的穴,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是真的想与万一齐合作,所以必须保证凤儿毫发无损。他想着万一齐为的不过是金银珠宝,而他要的却是高高在上的无尚地位,两人合作,各取所需。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需思虑长远。 只因马车内的环境太容易诱人犯困了,凤儿无奈的打了一哈欠,感觉眼睛还是有些迷离。“怎么?困了?困了就睡吧。”凤儿打哈欠的小模样落在了荀扬的眼里,淡淡一笑,语气温和的不像是平日的他。 “我不想睡,没有梧桐枕,我会睡得不踏实。”凤儿在荀扬怀里蹭了蹭,挣扎着到了窗边。马车帘被她的小手给掀了起来,伴随着微凉的风,一束淡淡的白光照了进来,洒落一地。 “一个枕头而已,我命人将它取来就是。”凤儿此刻正半跪在座椅上,侧对着荀扬,小脑袋对着车窗,荀扬的话直直传入她的耳朵里。 凤儿未回头,炯炯有神的双眸只是望着飞速移动的雨景,稚嫩的声音轻轻的从她嘴里飘了出来:“你不怕遇见我爹爹?这都赶路一天的路了,你要派人再回去,还得花上一天,估计那个时候我爹爹回去了。”凤儿是半夜被这荀扬给掳走的,当时她还在睡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之后便是那她那玩味的打量。此时距她醒来又过了半日,已是未时。 “不愧是万简阁的人。这些你竟都懂。”荀扬听了凤儿的话,不禁更加对万一齐这个阁主刮目相看,就这样一个孩童,竟会分析问题,并且在陌生的环境下临危不惧。 凤儿扭头朝着荀扬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问题,但凡长了脑袋的,都知道,好不好。”她说完再次望向了窗外,被凉风这样一吹,她的睡意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格外清明,每一丝细雨都变得无比清晰。 荀扬低垂着眼,嘴角依旧是一抹浅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问道:“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 “凤儿。”窗外飞移的景在凤儿眼前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清晰无比的水声正不断传来。 马车恢复了平稳,荀扬起身,将凤儿从座椅上抱了起来,说道:“原来你叫凤儿,好了,我们到了,下车吧。” 穿过一段矮树丛遮蔽的石板小径,一座陡峭险峻、绿植茂密的高崖出现在凤儿眼前。仰头望去,崖身云雾缭绕,一条湍急的瀑布从崖顶倾泻而下,直直的坠入深潭,激起雪浪无限,最终由深潭流向了远方,在朦胧的雨幕中宛若一条长无边际的雪白纱幔挂在这雄伟的绿崖边,随风延绵,远处方是它的归路。 荀扬一手抱着凤儿,一手撑着一把泼墨油纸伞,望着眼前这清亮透彻、无数雪白浪花点缀的潭水,有些微微的失神,耳边细雨淅淅沥沥的缓音早已被这如雷般的水击声所代替。 “凤儿喜欢这个地方吗?”荀扬侧头,由于水声过大,他对凤儿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嗯,你答应陪我玩儿的,可别食言。”凤儿点点小脑袋,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面对凤儿,荀扬总是显得无可奈何。不曾想,大半天过去了,没想到这小机灵鬼还记得这个骗来的条件。“不会忘,我们上崖吧,抱紧我。”荀扬话音刚落,身子一轻,向瀑布的半腰飞去,眨眼间就已稳稳的进入了瀑布后的洞穴。凤儿的衣衫未湿半分,厚重的水雾全挡在了油纸伞外。洞内机关重重,防守严密,石壁上的油灯昼夜不灭。 “门主。”一个小喽啰接去了荀扬手里的伞,恭敬的行了一礼。 荀扬微微颔首,抬了抬手,那个小喽啰立马会意,一声口哨从指间响过,镶嵌在石壁处的厚重石门从中间缝隙缓缓移开,一条石阶小道从石门慢慢向上延伸,直通崖顶。而这石门的开开合合则是由坚韧的铜索所链接,十几个壮汉掌控着轴轮才可控制。可谓是易守难攻,一般人根本休想上这飞彻崖。 荀扬抱着凤儿进去后,石门立刻沙沙的移动起来,一声巨响,之后便彻底紧闭了。 陆景行处理完陆府那一堆事,还没来的急喘口气,便马不停蹄的向远在长沙郡的易月宫赶去。而没过几天,江听雪在古珉罗的随行下终于回到了陆府。 陆府正门口如今多了两队守卫,出入的陌生男女都需要经过严格检查。 “罗公子,这便是我表哥家,请。”江听雪说完便与古珉罗在正门前下了马,她将马牢牢地拴在了栓马桩上,之后向内走去。可是令她未曾想到的却是,一只脚还未踏过门槛,就被两个守卫伸手给拦住了,其中一人语气有些不善地问道:“你们是何人?休得擅入,报上名来。” 江听雪踏出去的脚缓缓的收了回来,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两个一脸严肃的人,发自内心的轻叹了一声,小声的腹诽起陆景行来:“用的着这样草木皆兵吗?弄这样一堆闲人来,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那人又说道。 江听雪彻底翻了个白眼,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新来的吧,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是你们府主的表妹江听雪,你如果不信,可以将陆辞叫出来。” 那人听江听雪这样说,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不敢大意,没有放他们进去,说道:“陆管事随府主去长沙郡的易月宫了,我看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找个客栈住下也行啊,也不急于一时。你看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为难。 “去易月宫?为何?”江听雪灵动的双眼睁大了些,问道。 那人见江听雪纠缠不休,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主子的事,我们做手下的可不好过问。快走吧!” 古珉罗在江听雪身旁静静的站着,并不插手过问。江听雪转身对着古珉罗垂下了眼睑,摊了摊手:“对不住了,罗公子,非常时期,他们过于紧张。还请罗公子见谅,我们先找客栈住下吧。”虽有些气急,可是她又不好硬闯,毕竟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就受着好的教养。她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了,她想着只有等到傍晚陆伯回府再说了。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是又要去哪?”雀儿刚好从街上为愉娘买完东西回来,抬头就看见下台阶的江听雪,立刻兴奋的迎了上去。 江听雪侧头斜睨了眼门口那肃穆俨然的七八个守卫,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才刚到,喏,这些人就是不让进。” “这是府主的表妹,我家大小姐,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拦。”雀儿指着自己身旁的江听雪,对着门边那人说了一通。 那些守卫这回算是信了,拱了拱手,赔罪道:“表小姐,得罪了,您里面请。” 江听雪懒得搭理这几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对着古珉罗说了句请后,就三人前后进了府。 街边那个荀扬派来监视古珉罗的眼线一直躲在货摊后,如今亲眼看着古珉罗进了陆府,心中正盘算着是回去复命,还是继续观察。想了会,估计是心中有了答案,嘴角浮起略带得意的笑,匆匆离开了。 “可有小潺的消息,还有你可知表哥这次去易月宫所为何事?”回廊处凉风习习,吹得江听雪衣袂翩翩,她这么多日来,心中最担忧记挂的便是凌潺,此刻还未回屋,也不顾一旁的古珉罗,直接向雀儿问了起来。 “回大小姐,前些日子易月宫来信说,他们救了二小姐,所以这些天二小姐一直在易月宫养伤。而这次表少爷去易月宫,就是去接二小姐的。”雀儿在回廊拐角处停了下来,她手里还拿着愉娘叫她买的丝线,这会儿回了江听雪的话,待会儿还得将东西给愉娘送去。 江听雪脸上有了喜色,忍不住拍了一下手:“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表哥走了几天了?” 雀儿顿了顿,在心里想了想,说道:“两天了。大小姐,如果没有其他大事,那我先去给愉娘送东西去了,晚点我再来与你细说。”雀儿指了指手里的竹篮。 “你先去吧,我去给罗公子安排住的地方。”江听雪对雀儿摆摆手,带着古珉罗朝着另一条的回廊尽头走去,而雀儿与他们背向而去。 水光滟滟影婆娑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当陆景行与陆辞两人到达易月宫时,长沙郡这下了多日的雨也已停了一两日。浓郁的云雾早已消散了它阴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艳阳高照。一切变得清朗明净,仿佛呼吸到的每一丝空气都被净水洗过一般,清清凉凉的在鼻翼中四溢,飘氲于五脏六腑,令人心旷神怡,就连多日来的倦怠都已悄然溜走,剩下的只有舒适。 一丝丝悠扬婉转又略带忧念的笛音缓缓从凌潺那跳跃的指尖飘出,最终随风而去,飞向不知名的远方。凌潺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这水光潋滟的湖面,她已在假山下坐了半日,这半日里也许只有忧郁的笛音才懂得她内心对陆景行的相思。她未曾想到对陆景行安危的担忧刚刚过去,转眼间迎来的又是对他的思念。 “小潺,你看谁来了。”笛音中突然响起桃枝故作神秘的话语。 笛声渐停,凌潺循声侧头望去,假山外的石板小径上正站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抹身影沐浴在艳阳下冲着她淡淡的笑。凌潺此刻激动的有些恍惚,来不及收起笛子,就已经向陆景行所在的方向而去。 湖水在和风的抚弄中荡漾,波光粼粼,微风携着丝丝湖水那潮湿微凉的气息窜进凌潺的裙摆,裙角随着疾走的步子在微风鼓动下翩翩飘飞。“景行,你的伤怎么样了?”明明极短的一段假山小径,凌潺却仿佛走了好久好久,此刻看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人,心中原本想诉尽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终究化作了最平常简单的问候。 陆景行望着凌潺微湿的眼角,缓缓开口:“我的伤没事,倒是你,伤可好些了?”陆景行虽然知道凌潺在易月宫很安全,但终究难以放下心来,此刻牵肠挂肚之人近在咫尺,他心中总算有了一丝踏实,喜悦之情同凌潺一样溢于言表。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映入在场人的眼中,桃枝垂眸欣慰一笑,随即侧头向身侧俊雅的许其华眨了一下眼,许其华淡淡一笑,对桃枝有着刻意的疏离,这些年来,他一直压抑着对桃枝的感情,只因他心中害怕,害怕的不仅是担心他不能给桃枝带来幸福,而且更不愿拖累了桃枝,误了她的终身。 “雪姐姐呢?她可好?”陆景行与凌潺又旁若无人般的互相倾诉了几句,凌潺问起了自己心中的另一牵挂之事。 陆景行在信中未对凌潺说起的事,此刻也到了该说的时候。不过令他庆幸的是,在他们来长沙郡的途中就已收到了陆府传来的飞鸽书信,将江听雪回府的消息简略说明了一下。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晚听雪也与我和陆辞失散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昨日我收到书信,说听雪被一名男子所救,如今已经安全回了陆府,你回去便可见到她了。” 凌潺听到这样的答案,脸上瞬间溢出了一丝喜色:“雪姐姐没事便好。” 凌潺飘逸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翩舞,多日不见,陆景行感觉凌潺消瘦了不少,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苍白。陆景行的动容此刻全写在了脸上,想再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初夏午间的阳光虽不毒辣,但却已有些烈。桃枝见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于是说道:“烈日炎炎的,别都站在这里了,进屋吧,陆府主请。”蜂蝶忙忙碌碌的在花丛间飞来飞去,树上是婉转清脆的鸟鸣。几人穿过这花丛小径,向正宫走去。 感谢的话,在陆景行踏入这易月宫时就对桃枝说了好几遍。陆景行从不欠别人的恩,可唯独这一次,欠下了这易月宫这样大的一个恩情,对易月宫自是感激不尽,因此桃枝挽留他们在此留宿一晚,待明日天亮再出发回陆府,陆景行欣然接受了。 一轮明月悄然升上了夜空,皎洁的月光恰似为湖边的两人换上了银衣。树影婆娑的夜总是有些寒意深浓,此时总算只剩下了陆景行他们两人,四周寂静的只有阵阵虫鸣。 陆景行伴着凌潺欣赏着这湖中荡漾生姿的月影,一阵湖风卷着湖水的冰凉肆意拂过,陆景行侧过头, 眼里满是关切的柔波,问道:“小潺,冷吗?不然进屋吧。”从饭后两人来到这湖边,就一直未曾言语,有彼此在身边相伴,这便够了,这仿佛胜过所有的言语。 月光下披了一身银华的陆景行更清冷了几分,俊逸中带着一分对凌潺特有的温润,凌潺望着陆景行的眼,竟有些呆愣痴迷,过了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你忘了?我不怕冷的。” 陆景行有些惭愧,他竟一时将这事给忘了,不禁讪讪一笑:“我还真忘了,我的小潺如今不怕冷了。真得感谢这《寒魄心经》。”他竟突然有些后悔让凌潺学习这《寒魄心经》,这《寒魄心经》让他又少了一个关心凌潺的理由,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怎么你这话酸溜溜的?”凌潺偏着脑袋,戏谑地盯着陆景行,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意。她不曾想,这堂堂以大侠著称的陆景行竟与一本武功秘籍吃起醋来了,这醋吃得着实荒唐可笑又奇葩。 陆景行掩嘴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的反驳道:“哪有?” 淡淡银光撒在凌潺脸上,她听了陆景行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嫣然一笑:“好,你没有,我的陆大侠。” 月下如此动人心魄的一笑,陆景行看在眼里,却烙印在了心上。凌潺的笑,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它仿佛都只属于陆景行一人。陆景行伸出手来,捋了捋凌潺额前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柔声说道:“这些日子,让你担忧了,看,你都清瘦了不少。” 凌潺握住了陆景行那只尚未收回并且带有丝丝热度的手,话音在月光中回荡飘摇:“还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呢?满脸的倦色,又要处理府里的事,又要顾及我,自己身上还有伤,这些天你有多么劳累,我清楚。” 陆景行将凌潺那冰凉如玉般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仿佛一松手,就会丢失珍宝一般。他将凌潺拉入了他那充满温暖与踏实的怀中,良久才开口:“我没事,江湖人,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这些我还能应付。只是我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好,着实惭愧。” 凌潺感受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将埋在他怀里的头抬了起来,说道:“不要自责,因为这怎能怪你呢,人生处处皆是意外。只有历了劫难,方知平淡的幸福来之不易,不是吗?你就当如今我们所经历的这些是一次必须经历的劫,让我们懂得了珍惜彼此。” “好,一切都听你的。”陆景行对上了凌潺那双泛着点点月光的眼眸,不知不觉便俯下了头,薄唇压上了凌潺冰凉的唇齿。凌潺欣然接受,慢慢闭上了眼,环住了陆景行的颈脖。对待任何事都泰然自若的凌潺唯独在这件事上有了些紧张,紧张的嘴角都在微微颤抖。她现代的二十五年算是白活了,那时与男子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商业上的稍稍握手。陆景行感受到了凌潺的窘迫,双手将凌潺搂得更紧了些,吻得小心翼翼,就 如同对待一只怕弄碎了的瓷瓶一般。而凌潺同样也感受到了陆景行的紧张,因为这吻得毫无头绪,显然同她一样,以前从未经历过。这不禁使凌潺喜上眉梢,心中平衡了许多,想着原来紧张的不仅只有她,陆景行也同样如此。 明月偏斜,湖水荡漾,月光不知何时竟碎了一湖,只余这泛着银光的残片慷慨的任意装饰点缀。这样的一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带着眷恋与痴迷,还是结束了。朦胧的月色遮盖住了凌潺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即使此刻凌潺抬头望着陆景行,陆景行也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异样。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陆景行疑惑的问道,依然搂着她,未曾松开半分。 “就是想看着你,我觉得我们的相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不然怎么会让我从大老远的世界与你相遇相知相守呢?”凌潺觉得缘分还真是奇妙,甚至可以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两个人拉在一起。 陆景行轻轻叹息道:“是呀,小潺与我的缘分是上天的恩赐。”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间,我已离开侯府一年了,去年的今天,便是我被绑架的日子。”凌潺不禁感慨起着流年匆匆,心中暗暗叹息道这钟离湲明天之后便是十六岁了。有时凌潺也会想,如果不是她这个不速之客占用了钟离湲这具躯体,那么钟离湲也许会在这世上活得很好吧,也许对于那场赐婚,心里是充满愉悦的,那个逼真的梦境,凌潺至今历历在目,八岁的钟离湲,依偎着年少的延陵栈。可是即使是那样,钟离湲也难逃被绑架的命运,她没有凌潺那种处变不惊的能力,结局又是怎样的谁都不会知道。 浅笑淡淡生内乱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我如果没估测错,明日应该是小潺的十六岁生辰,只可惜这个生辰又要在路途中度过了,我连件礼物都未准备。”陆景行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凌潺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的生辰不是明日,具体哪一天,我也不清楚,但不是在四月末。待现在的事都解决了,查出幕后主谋,一切回归太平之时,我再将我身上的这些秘密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好。”凌潺说什么,陆景行便应什么。 这样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终究还是过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黎明。凌潺起的很早,陆景行来叫她时,一切她都已收拾妥当。马匹早已备好,桃枝将他们送到了宫门口,一番辞别之后,凌潺终于踏上了回徽州的路。 徐徐微风中,一个娇俏淡雅的素衣女子正衣袂翩翩的踩着碎步行走在平整的岩石地面上,曼妙的身姿,清丽的容颜,端雅的举止,这一切都体现着她的纯白无瑕。她目光淡淡的将前方一扫而过,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不远处正在陪凤儿玩耍的荀扬身上,嘴角随即勾起一抹不屑的浅笑来。她不知荀扬又在玩什么把戏,竟无端带回了一个孩子,令她着实感到稀奇。 荀扬对凤儿的承诺算是做到了,从回到这飞彻崖,除了处理正事,其他的时候都伴着凤儿,有求必应。除去想利用凤儿这一层关系,她对于凤儿的机灵乖巧是真的喜欢。 “荀大门主何时竟生出这么大个女儿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女子柔和平淡的声音在荀扬身后响起,轻柔的双眸略过蹲着身子的荀扬打量着凤儿。 荀扬头也不回,微微眯了眯眼,语气满是慵懒与漫不经心:“顾门主何时竟对我这样感兴趣了,我可受之不起。” 顾盼曼丝毫不在意荀扬对她的怠慢,平静的说道:“对荀门主‘感兴趣’?我哪敢。” 荀扬嘲讽一笑:“是吗?天下还有你顾门主不敢做的事。”荀扬的这个笑,背着顾盼曼,而凤儿却看了个真切,不禁对荀扬吐了吐舌头,觉得两个人着实无聊。 “为何这个表情,小机灵鬼。”荀扬被凤儿这吐舌头的小表情给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点凤儿的小鼻子。 凤儿挑了挑小眉毛,说道:“我真替你们感到累。”荀扬这几天与凤儿相处下来明显感觉到了凤儿的不同寻常,他权当凤儿这是早慧。 “是累。”荀扬对着凤儿柔声答了句,话锋转向了顾盼曼:“顾门主这从倭国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一路劳累,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他还真不知顾盼曼是何时回来的,他的眼线一跟去倭国就被甩开了,根本查不出顾盼曼的一点行踪。 “不劳荀门主的大驾,荀门主还是照顾好这个小姑娘吧,你看,如今也不太平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这个慈父可要心痛了。”顾盼曼说得轻描淡写,依旧一副清丽端雅姿态。 荀扬知道顾盼曼心中定是又有了新的盘算,语气冷了几分:“我自然会照顾好的。你才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的少主这些日子可是与一名女子在一起呢,而且还是在陆府。自己的意中人心里有了别人,如果我是你,我首先要做的便是想想怎样才能得到对方的心。” 荀扬虽戳到了顾盼曼的痛处,顾盼曼却依旧不嗔不怒:“真是有劳荀门主了。你继续做你的慈父吧,多享受享受这天伦之乐。我去见崖主了。”顾盼曼从荀扬身边走过,渐行渐远,只遗留下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在风中氤氲。 荀扬对这个令人防不胜防的女子不屑一顾,但对于她的话却不敢掉以轻心,面色逐渐凝重了几分。 顾盼曼向孔伯炤详细的汇报完这次执行的任务结果后就回到了自己门中,经过密探的汇报,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她已清楚,也知道了原来她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竟是万简阁的少主,荀扬的用意她已猜到七八分。 “这样愚蠢又下三滥的事也就你荀扬做的出来了,粗鄙老套的计谋。这次不用我出手,就等着看好戏。”顾盼曼一脸的轻视,嘴角勾出了一个自然的弧度,就如雪域高原之上那朵含苞欲放的雪莲花瞬间开放了它的芳华。她料定这次荀扬会栽一个大跟头,想着这万一齐绝非等闲之辈。 “少主那边……”她的亲信将话说了一半,不敢再往下说。古珉罗自己都还不知道他是有多受重视,出去一趟,还要劳驾荀扬与顾盼曼的人“一路相护”。 顾盼曼脸色稍稍一变:“这事切不可传入崖主耳朵里。设法先让他回来,至于那个女子,不过是珉罗一时兴起而已。既然是陆府的人,就多留她一段时间。” “此事怕是瞒不过崖主吧,少主与陆府的人来往,荀扬可是知道的。”她的亲信有些担忧。 顾盼曼抬了抬手:“无碍,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背地里做种告密之事的,他是另有打算。你先出去吧。” 整个殿里此刻只剩下了顾盼曼一人,她眼眸黯淡了下去,自语道:“珉罗,为何我对你的好,你却看不见?不管怎样,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荀扬去了一趟崖下,回来时就得知凤儿不见了,他已经够小心谨慎了,结果还是出了问题。负责照看凤儿的那个小丫头脸色惨白,正忐忑不安的跪在大殿中央冰凉的地板上,不发一语,目无焦点的望着前方荀扬的深衣下摆。 “门主,我去查过了,今天出入石门的皆无一人可疑,说明那个小丫头并未出这飞彻崖,可是崖上都找遍了,并没有踪影。”一名手下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荀扬那铁青的脸色,说起话来变得有些胆怯并且小心翼翼,他也疑惑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荀扬盯着地板上瘦弱的身影,眼中的寒意最终还是褪了色。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而滥杀无辜之人,如果有人刻意为之,那么就算将此事全归罪于眼前这小丫头也无任何用处。“办事不利,连一个小孩都看管不了,自行去领鞭刑二十。”荀扬收回视线,冰冷的说。 这话使地上渺小的人儿立即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赦,感恩戴德的连连磕头:“谢门主。” “门主,那现在怎么办?”那手下瞅着丫鬟出去的单薄背影消失在宫门拐角,回过头来怯怯的问了句。 “派人继续找,还有派人查看一下顾盼曼今日有无异常行为。”荀扬眼睛微眯,心中早已怀疑起顾盼曼了,苦于还未找到证据。手下人立马会意,拱手行完礼就匆匆而去。 正在浅寐的顾盼曼气定神闲的支着如同凝了霜雪的皓腕撑在案几边缘,眼睑闲适安逸的轻合着。面前的一盏清茗尚未冷却,丝丝缕缕的白雾配上她今天这一身洁白如雪的真丝薄纱衣,是说不出的静谧淡雅、安逸美好。 “荀门主,我家主人正在休息,你晚些再来吧。”殿门外,顾盼曼的侍女伸手挡住了荀扬的去路,清晰的婉拒声随着风儿传进顾盼曼的耳朵里,终究还是扰了她的清梦。对于荀扬的到来,她倒是未料到,她更不知这荀扬来找她所为何事。她未睁眼,任由侍女与这个不速之客周旋,自己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沉静与凌潺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有时甚至都令人恐惧。 荀扬对这个侍女渐渐的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索性点了她的穴道,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顾门主还真是清闲得很,清茶雅梦,果真不似俗人。”荀扬端坐下来,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盛了一盏茶,饶有兴味的盯着随手指而缓缓转动的盏壁,语气里充斥着若有似无的傲冷。他找了大半天的凤儿依然了无踪迹,不过却让他查到了一点,在他走后不久,凤儿曾独自跑去了顾盼曼的住处附近,如此顺手牵羊之事做起了不费吹飞之力,想必顾盼曼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顾盼曼这才慢慢抬起眼帘,眸子中带着微不可见的愠色,她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在她浅寐时来打扰她。况且她这才回崖两天不到,她没去找这荀扬的麻烦,而荀扬却反过来不知发的哪门子的疯,竟跑来她宫里,还带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这使她心中更加的窝火。 顾盼曼轻轻的瞟了荀扬一眼,语气淡淡:“荀门主不好好做你的慈父,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况且荀门主好歹也是堂堂君子,这样不经通报就随意闯入我宫里,怕是不好吧。传出去可是有损你的颜面呢。” 荀扬听了这话,轻笑了两声,笑声里掩不住的是不善与轻视:“我的颜面不要紧,就是不知顾门主要不要这颜面。” 浅笑淡淡生内乱(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顾盼曼不明白这句话是何意,只当荀扬今天是吃饱了撑的,诚心来找她的不痛快。想到这,顾盼曼更加恼怒,淡淡的语气变得如同用薄冰冷却过一般:“我不明白荀门主这话意在何处。如果荀门主没有别的事,还请离开,不送。” 荀扬将那盏始终未饮的清茶放下,充满寒光的眼直指顾盼曼:“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们就将话挑明了。将凤儿交出来,你堂堂一个门主,对一个小孩下手,实乃卑劣行径。” 顾盼曼这才算听明白了,弄了半天,原来是因这事莫名其妙的来找她问罪来了。她掩嘴笑了几声,荀扬自己都能听出这笑声里的讽刺意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顾盼曼收住笑,闲适自若的轻抿了一口清茶,顿了顿后,一双纯净的眸子饶有兴味的盯着荀扬的眼睛,狡黠的说道:“荀门主怕是在说你自己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就是已经对一个小孩下手了吗?如果崖主知道有人对他不忠,你猜那人会怎样?” “你休要含血喷人,将凤儿交出来。”荀扬彻底变了脸色,手上青筋正一根一根应运而生。 顾盼曼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见荀扬恼羞成怒,浅笑得肆意妄为:“证据呢?无凭无据便将脏水向我身上泼,我只觉得恶心。别说我不是你,不屑于对一个小孩下手,就算我有心抓她,我也不会这样愚蠢,留下蛛丝马迹让你来兴师问罪。况且,如果我真藏了她,我会再交给你吗?” “你!”荀扬彻底被激怒,一掌“啪”地拍向案几,茶具瞬间随着内力的震动高高弹起,清茶就这样幻化为一张张大大小小的水幕倾泻而出。 顾盼曼素手一勾,离地的身子向后一旋,两根玉指稳稳的接过了那盏自己饮过的杯盏,洁白的裙摆宛若刚刚展露芬芳的栀子花正迎风起舞。素手白衣皆未湿,盏中清茗丝毫未洒。案几已湿了大片,茶具七零八落的静躺案几地板。顾盼曼站在那若无其事的将杯盏靠在唇边浅浅一抿,淡雅玩味的笑意在那张倾城的脸上荡漾漫舞。 “荀门主,好大的火气,小心伤身。我给你降降火。”顾盼曼话音刚落,手中的茶盏就已被内力推出,飞向两米外的荀扬。眼看就要将荀扬击中,他却一个弹指,杯子瞬间折出一个拐角,砸在了墙上那副湖光沙鸥字画上,晕开一片水渍,整幅画立马失了原有的光鲜,沦为了残品。 厉色从顾盼曼眼中一闪而过,贝齿微咬,心中想着:好你个荀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以为我好欺负。荀扬竟敢毁了她所珍爱的字画,她又怎会善罢甘休,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门主,那个小丫头找到了。”两人正打得难分伯仲,端放的案牍竹简已凌乱不堪,地上更是一片狼藉。荀扬那刚刚进殿的亲信不敢上前,只得站在角落处用声音来拉回沉浸在打斗中的荀扬。荀扬猛击出一掌,将顾盼曼震得向后退去数米远,转头向他的亲信问道:“人呢?” “这个,这个,门主,先不要问这些了,你还是先去一趟崖主那吧。那丫头不知怎得,将崖主给惹怒了……”亲信脸色沉重,语气带着丝丝惊恐。 荀扬一听,脸色顿时失了颜色,暗叹一声,这凤儿做什么不好,翩翩要去正殿在那个喜怒无常的太岁头上动土。顾盼曼听了这话,抿唇而笑,理智清晰的她不再多花力气揪着荀扬不放,待会自有他的好果子吃,不必再劳她动手,只等着看好戏即可。 “这次是我错怪你了,但我没时间与你赔礼道歉。”荀扬已没有那份心情去看顾盼曼脸色洋溢出嘲讽又戏谑的笑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而去。 顾盼曼漫不经心的拍了两下手,拿出丝帕拭去了挂在嘴角的一点血迹。白衣的袖口已被荀扬撕裂,她心中的怒火却已消失殆尽,只因看到了荀扬最窘迫忐忑的一面,还有接下来他要面临的后果。 “到底怎么回事,凤儿怎么会出现在正殿?”荀扬脚步匆匆,额前被顾盼曼打散的那一缕发丝随意低垂,任由微风捉弄,他却丝毫顾不上,只是侧头向亲信问着事情的缘由。 亲信疾步尾随荀扬的脚步,低头不敢去看一身狼狈的荀扬,语气急促地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当得知消息时,崖主已经发怒了。”他可不敢告诉荀扬,这个消息还是孔伯炤殿内的侍从来告诉他的,切确的说,不是告诉,而是命令。 “凤儿现在如何?”他很了解孔伯炤这个人,杀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况且凤儿还激怒了他,想来凤儿的性命堪忧。 那人说气话来变得有些结巴:“这个,属下不知。”他可没有勇气亲自去孔伯炤那里查看一番,飞彻崖上也只有四个人在孔伯炤面前不用提着脑袋,而他显然不是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没用的东西!”荀扬罗袖一拂,脚步更快了几分,将自己那个办事不力的亲信甩在了身后。 荀扬到正殿时,凤儿正被一个紧身黑衣男子护在身后,她看上去还一脸的有恃无恐,怡然自得的样子。再看看坐在主座青筋暴露的孔伯炤,一头披散的花发正与同样花白的长胡须相互编织交融,一串串编织精巧的小辫子整齐有序的挂在一张气得发黑的脸上,随着孔伯炤嘴角的颤动一摇一摇的,恰如正在向刚刚走来的荀扬俏皮的招手。看得荀扬目瞪口呆,竟有了抚额的冲动,他不用多想,这滑稽的杰作定是出自凤儿之手。只是他不明白的却是,像孔伯炤这样一个警醒的人,就算是睡着了,没人看守,估计凤儿也很难近孔伯炤的身。 孔伯炤这下想吹胡子瞪眼,胡子都吹不起来了,只能干瞪眼。“荀扬,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带回来这样一个顽劣子。”孔伯炤手指颤抖的指向躲在紧身黑衣男子身后的凤儿,那一群小辫子招摇的更加肆无忌惮。 “崖主,还请息怒,小孩子,顽劣是常有的,我想荀扬也是无心之失。”黑衣男子说得小心谨慎,捏着一把汗。他便是飞彻崖上三门之首的门主柯天序,他没有荀扬那样大的野心和卑劣的阴谋诡计,这崖上恐怕也只有他是真正效忠于孔伯炤的。当年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孔伯炤救了他,心存感激的他不管孔伯炤做任何事皆愿意肝脑涂地。今天如果不是因柯天序有事禀报,估计到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凤儿在这里。他进去时,凤儿手里的活计还未完,被他一声询问,便问醒了睡梦中的孔伯炤,结果凤儿就被孔伯炤一把扔了出去。柯天序反应的及时,凤儿落入了他的怀里。 “这就是你的好计策,都这么几天了,崖底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看了那个阁主也不是很在意他这个女儿,既然这样,我今天便要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孔伯炤怒目圆瞪,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对他这样不敬,本就脾气暴躁的一个人,被凤儿这样一戏弄,怒火比燃烧的火焰还烈。倘若不是柯天序的阻拦,再加上他还并未糊涂的理智,他定不会让凤儿活到现在。但为了他的春秋霸业,他只能强压着怒火,等着荀扬来看他的好戏。 荀扬讪讪的还未开口,凤儿从柯天序身后走了出来,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辩驳道:“谁说我爹爹不在意我!我爹爹可好了,你这邋遢的小儿,放眼望去,全东洲,除了乞丐,有谁像你一样懒得不束发,披头散发长胡须,看得就像一个鬼,人家有些乞丐还知道束发呢!我好心帮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我爹爹,哼!”面对凤儿那一大推话,听得荀扬不忍直视孔伯炤,想要让凤儿别说了都做不到。 柯天序与荀扬两人此刻已不敢反驳一个字,静静的立在两旁,凤儿直挺挺的站在殿中间,一脸高傲的小表情。柯天序瞥了一眼气得面部扭曲的孔伯炤,知道他与荀扬已谁也保不住这个孩子了。凤儿不说话还好,这一说,火上浇的不是油,而是**,她根本就不担心激怒孔伯炤的后果。 “荀扬,你干得好事,你听听,这个小孽障都说了些什么!”孔伯炤气得连拍案几。 荀扬背上直冒冷汗,面色有些苍白,但他是真的很喜欢凤儿,不想看着凤儿去死。他甚至觉得凤儿的这番话蛮有道理的,他也认为孔伯炤的确不修边幅。他定了定神,双膝跪在了光洁的墨绿大理石地板上,眼睛望着前方的一小块地面,地面反射出淡淡的光,照得他仿佛不能视物。他拱着手,谦卑的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崖主责罚。凤儿毕竟还是个孩子,行事难免会有过失,况且她也是一番好意,所谓童言无忌,请崖主不要将她这番话放在心上。” 浅笑淡淡内乱生(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什么?好心?那么你也认为我邋遢?”孔伯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荀扬嘴里说出来的,一时又惊又气。 荀扬连忙摇头,额前那一缕垂下的发丝飘荡得欢畅,而这发丝之事却已被他忽略,他故作镇定的说道:“不是的,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我只是希望崖主您大人有大量。” “你这糟小儿,我说你怎么了,我还要骂你呢!邋遢鬼,邋遢鬼!”荀扬这个情还未求完,凤儿站在那还在有恃无恐的撒**。听得荀扬眉头紧皱,隐在阔袖中的双手已紧握成拳,指节咔咔作响,泛着苍老的白,内心既有恐惧又有惋惜,这次他是真的救不了凤儿了。他深深地望了凤儿一眼,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那一缕垂下的头发已难掩他额上暴露的一根根青筋。 “去死吧,小孽障!”孔伯炤话音未落,身子已离开了主座,撑着七分力道的掌风直逼凤儿而去。隔着老远,荀扬与柯天序就已感到一股巨大的内力波在涌动,但是却无能为力。荀扬只能将眉头皱的更紧,眼帘锁的更严。 凤儿偏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朝她而来的掌心,她不但没有一点恐惧,脸上反而绽放出天真灿烂而玩味探究的笑来,那是对孔伯炤的不屑。掌风越来越近,内力波动带来的轻风缭乱了凤儿肩头的发丝,就如失去了重力般在空中乱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身影一闪而来,将凤儿牢牢地抱在了怀中。两掌相击,“嘭”的一声,巨大的气流波向四周迅速击去。孔伯炤瞬觉体内气血翻滚,真气乱窜,手臂麻木,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深了墨绿的地板,染红了万一齐衣袖的一角,更染艳了他自己的银辫子,就连身子都被弹得向主座的方向飞去,又是一声巨响,主座前的案几已被孔伯炤沉重的身子砸的四分五裂。两旁的荀扬与柯天序还未来的急反应就已被这两掌相击而孕育出的内力波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墙壁间,后又从墙上摔落在地,顿时口吐鲜血,已无力爬起。 孔伯炤一手撑着地,一腿半跪着,眼中充满震惊地望着自己前方接他一掌而毫发无损的万一齐,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难以置信,这世上除了水南羌在拼死一搏的情况下略胜他一筹外,眼前这个小辈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伤成这样。 万一齐脸上带着那抹邪魅的如同魔咒般的笑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孔伯炤片刻,之后转移了视线,对着凤儿柔柔的一笑,指着孔伯炤的小辫子问道:“这是我的凤儿编的?手艺不错。这几天玩的可开心,可有想我?” “这几天玩的很开心,不过如果有爹爹在,我会玩得更开心哟。”凤儿搂着万一齐的脖子,笑得仿若夏季傍晚里的云霞。 受伤的三人愣愣的望着这殿中央亲密互动的父女俩,荀扬与柯天序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武功这样高强的人物实在是令人畏惧,荀扬现在才明白为何派去那么多杀手去刺杀他,却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但又有另一件事令荀扬产生了疑惑,那便是万一齐是如何上了这飞彻崖的。孔伯炤愤恨难消,准备起身偷袭将注意力放在凤儿身上的万一齐,结果一运功,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在心中恨恨的想着:也不知这人练的是什么功夫,今天一时不注意竟着了这黄毛小儿的道,他日他必奉还。 “你们也不要用这样幽怨恐惧的眼神望着我,我如今已不杀生。我说过,我对你们那些无聊的争斗不感兴趣,你们就算斗得天翻地覆也与我无关,最好别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万一齐说得轻描淡写,却句句令人生寒,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威压。 “你?你便是万简阁阁主?”在场的三个人都未见过万一齐的真面目,如今看到真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荀扬撑着身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万一齐没有否认,也未承认,目光轻轻瞟了荀扬一眼:“这几天你将我的凤儿照顾的不错,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好自为之。” 万一齐对着孔伯炤那张臭脸又是戏谑一笑,奚落道:“还别说,我的凤儿编的辫子就是好看,这些辫子倒是很适合你呢。” 孔伯炤的精气神已缓和不少,慢慢的站了起来。这一次所受的内伤,没有十天半月,是难以痊愈的,令他庆幸的是这一掌他未用全力,如果用了全力,伤得会更重。此时他表情扭曲的古怪,他不知他这一天到底种了什么邪,竟被这对看似稚气未褪的父女捉弄成这般狼狈模样。万一齐捋了捋凤儿刚刚被掌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怀抱凤儿转身踏着地上的狼藉一片出了这座殿宇,留下的只是那六道目送他离去的灼灼视线。 夜晚月光淡淡,伴随着殿内投射出的盏盏微弱灯光,荀扬一副微醉的模样,身子就如失去了骨头般慵懒随意的倚坐在自己的殿外石阶上,不停的向嘴里灌着辛辣的液体。一个个侍从都已被他撤退,周围寂静的只剩下风拂绿叶和三三两两的虫鸣声。凤儿就这样悄无声息得从殿旁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这个药给你,对你的内伤很有帮助的。”凤儿在荀扬面前站定,夜风轻扫着凤儿额前的碎发,痒嗖嗖的却使凤儿感到很舒服惬意,她将手中那只白玉瓶递给了荀扬。 荀扬闻声,一丝惊喜讶然瞬间从他眼中闪过,他侧眸,迷离的视线落在了凤儿身上,双眼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你怎么没走?可有受伤?”荀扬有些微愣,迟迟没有去接凤儿手中的药瓶。 凤儿俏皮一笑,将药瓶塞进了他手里,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说道:“我没事,他伤不了我的。反倒是我害你受了伤,这当然得弥补了。我走后,那个邋遢鬼可有为难你?”凤儿清楚,她惹怒了孔伯炤,即使万一齐不来,孔伯炤也奈何不了她,而无处撒气的孔伯炤定会迁怒于荀扬。 “没事。”荀扬淡然无谓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是掩不住的茫然沉郁,他猛地又将一口酒灌入了肚中,他不会告诉凤儿当时孔伯炤看他的眼神是有多么凶狠可怕。凤儿被万一齐带走后,怒气冲天的孔伯炤如发了疯的野兽般冲至荀扬身前,死死地掐住了荀扬的脖子,后来经过柯天序的极力求情,才保住了荀扬这条命,但却要他将功补过,下次的任务将由他带领手下去完成。飞彻崖被凤儿这样一闹,三个有权威的人纷纷受伤,只剩顾盼曼一人难以处理过多事物,孔伯炤已命人给古珉罗飞鸽传书,要求他不管人在哪里,都得速速回崖。 “你能告诉我,你今天是如何进入正殿的吗?我找了你好久,你上哪去了?”荀扬无力地抬头望了一眼挂在夜空中,乌云半掩的月,柔声问出了自己心中不解的疑惑。 凤儿嘟了嘟嘴,小手撑着脑袋, 瞥了荀扬一眼,语气中竟带着一点埋怨:“你不陪我玩儿了,我一人觉得无聊。就趁别人不注意时,爬上一棵梧桐树上睡觉了。浓密的梧桐叶遮挡,你们找不到我的。后来睡醒了,又觉得无聊,就到处逛逛了,谁知就让我看见那个邋遢鬼躺在座位上睡大觉,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 听完凤儿的话,荀扬才算明白凤儿为何会出现在顾盼曼的住处附近,只因飞彻崖上就那里有一棵梧桐树,那还是儿时他们四人共同种下去的。儿时的天真无邪、亲密无间早已不复存在,四人的关系在残酷无情的成长中不知不觉已变了质,再也回不去了。 荀扬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凤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开口:“你为何这样喜欢梧桐?这倒是与你的名字很般配呢,凤栖梧桐。”壶中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也被荀扬喝进了嘴里,他摇了两下空壶,确定一滴都不剩后,便随意一扔,“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你活得真痛苦。”凤儿见荀扬这副略微颓靡消沉的样子,蹙了蹙眉,轻叹了叹,又说道:“这药可是我特意向爹爹要来的,你快点吃了吧。” 荀扬端详着手里的玉瓶,对着凤儿涩涩一笑:“你未离开,就是为了给我送药?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爹爹一直都对我说,做错了事就得尽力弥补。我害了你,这是我应做的。只是那个邋遢鬼脾气那样差,你为何不离开呢?忍受他这样的人,煎熬。”凤儿将最后两个字咬得稍重。 荀扬怅然的抬头微眯了眯眼,好像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天空那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他自顾自的叹息一声,自语般的说道:“你还小,这些身不由己,你是不会明白的。对了,你爹爹呢?他就这样放心将你留在这,不怕我杀了你吗?” 晚景潇潇巧抓贼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你如果想杀我,早就动手了。爹爹让我告诉你,他还是那句话,你们这些事,他没兴趣,就算整个东洲都覆灭了,都与他无关。万简阁只是做生意的,别再去找万简阁的麻烦,不然,他虽答应过我娘亲不杀人,但折磨人的方式却多得是。”凤儿将万一齐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荀扬如今想来,他还是小看了万一齐这个实力深不见底之人,他想要与万一齐合作的心思最终还是落了空。一阵夜风袭来,竟使他感到一阵凉意,他侧头看着凤儿,语气是关切的:“冷吗?小心着了风寒,随我进去吧。”孔伯炤受的内伤不轻,已去闭关了,因此荀扬不担心凤儿还在飞彻崖的事会被孔伯炤知道。 “不用了,爹爹还在远处等我呢。我要离开东洲了,谢谢你这几天陪我玩,我很开心。你多保重吧。”凤儿站了起来。 “离开东洲?离开东洲之后还能去哪?”在他们的眼里,东洲便是整个世界,不像凌潺知道世界之大。离开了东洲,荀扬还真不知道还能去哪。 凤儿嘴角一弯,故弄玄虚的说:“我自有我的去处。记住,如果受不了那个邋遢鬼了,就离开他。” “那你何时再回来?我送你们下崖吧。”荀扬摸了摸凤儿的头发,起了身。对于凤儿的离开,他竟有丝丝的不舍。 凤儿摆了摆手:“不用你送,我爹爹的轻功很好的,不用走石门。听爹爹说,他要将我送去姨母那里,听说那里有很多我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可能几十年后才会再回到东洲。” 荀扬有些怀疑凤儿说得那个时间,但没有再追问。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蓝田玉佩给了凤儿:“那好吧。天黑,小心些。相逢也是一种缘分,这玉佩你拿着吧。”荀扬知道凤儿什么都不缺,但依然将玉佩送给了她。 “那我走了。”凤儿手持着玉佩向荀扬挥了挥手,转身向石径走去。 荀扬嘴角含着笑,视线紧紧的落在夜色朦胧中凤儿小小的身影上,直到凤儿仿佛变为了虚影最后消失在草木身后。荀扬再一次坐在了原地,惆怅地抬头欣赏起今晚这若隐若现的星光和失了一层光泽的冰月。 孔伯炤送出去的飞鸽,第二日傍晚便到了古珉罗手下的手里,手下人丝毫不敢含糊的去陆府交给了古珉罗。古珉罗看完书信,神情立马凝重了几分,当即就去找了江听雪。 “江姑娘,我在贵府已打扰了两日,如今家里又出了点事,是时候该离开了。后会有期。”古珉罗拱手说道。 江听雪没想到他会走的那样急,有些遗憾的说:“表哥后日便回来了,你却现在就要走。不过家事重要,我想以后你们有得是机会相识。罗公子保重。” 古珉罗走了,陆景行他们还未回来,整个陆府如今虽多了几倍的人,但与她相熟的却寥寥无几,因此她这几日过得是相当无趣。 陆景行他们三人风餐露宿的行了两日的路程,如今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已到日暮时分,今晚又是宵禁之夜,镇子上的商铺已大门紧闭,人迹稀少,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么一丝丝眷念尘世的夕阳余晖,它无力的撒落街角,晕染出萧索的迷离美。三人在街头下了马,走在街上感觉分外冷清。陆辞看着眼前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叹息的说道:“走了这么久了,连一家客栈都未看见,看来今晚又要露宿了。”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这样不是很好吗?”凌潺随意接了句。她手里牵着马走得闲适,她相信就算是宵禁,客栈还是有的,只是莫名的想打趣一下一路说个不停的陆辞。 这句话让陆辞听得偏过头来,有些惊疑的说道:“咦?不对,我发现你变了。还是府主厉害。” “哪变了?还有这与景行有何关系?”凌潺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陆辞双手环胸,怀里夹着缰绳,马嘴与他身子挨得极近,仿佛只要他一侧头,就能与马来的亲密碰脸。“哪都变了,最重要的是变得有趣多了。这与府主的关系可大了。”陆辞斜看凌潺一眼,用眼神指了指凌潺身旁的陆景行。 凌潺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没有再去接陆辞的话。陆景行及身边的人改变了她,这是事实,她不否认,但是从陆辞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变了味,画风都不对了。陆景行侧首望着眼帘微垂的凌潺笑了笑,没有言语。 “帮我牵下马。”陆辞突然谨慎起来,小声对凌潺说了句后,顺势将缰绳递给了凌潺,一个示意的眼神直指前面刚刚从拐角出来的布衣男子。 凌潺警觉起来,狐疑的随着陆辞的视线望过去,就见那名男子低头步履匆匆,背影遮挡下看不见容貌长相,但手里的武器却让凌潺一点也不陌生。不必多想,凌潺就已猜到这人与那晚刺杀他们的人应该是同一伙。凌潺与陆景行互看一眼,默不作声的轻轻点了点头,而陆辞已悄无声息的直奔那人而去。 陆辞离男子越来越近,而那男子似乎是已察觉到身后有人,头也不抬的不禁加快了脚步。因撞了大树而大脑晕晕乎乎的兔子,这样顺手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又怎会轻易让他逃了。陆辞一个筋斗翻身飞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那男子颈后的衣领,男子面色慌张的在陆辞臂下一个弯腰旋转,衣领瞬间一紧,巧妙的从陆辞未留意的手中挣脱而出。男子得了自由,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拔腿就跑,结果还未跑几步,陆辞的身影已稳稳的落在了他身前。陆辞手握长剑,双臂环胸,一脸得意地瞅着男子,心中还不忘念叨着:“小厮,你跑呀,怎么不跑了,今天就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男子自知如今逃是无路可逃了,只能硬碰硬。他知道如果被陆辞抓住,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惜命是生物的本能,即使他是一个死士,同样也不例外,但凡有一丝活的生机,他便不会放弃。陆辞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男子却身形一跃,一瞬间便落在了街旁的木制小摊身后。他惊慌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个飞脚,那斑驳老旧的木摊直砸跃身欲来的陆辞而去。陆辞眼疾手快,身子一斜,双脚跳起猛地蹬去,“砰”的一声,木摊就这样被厚实的木门撞了个粉身碎骨,结束了它这风吹日晒雨淋的一生,留下的只是苍老的残碎斑骨。 “我们要不要去帮帮陆辞?”天色已有些朦胧,两人的缠斗未结束。凌潺静静的立在陆景行身旁,视线聚焦在前方两抹半虚半实的掠影上,看着似乎落着下风的陆辞,凌潺不免有些担心这好不容易遇到的线索人物将这样逃。 陆景行一脸淡定轻松,他这个看客铁定要当到底,任由陆辞活动筋骨。“不用,陆辞这是在陪他玩,待玩累了,方便找机会下手。”陆景行不紧不慢的向凌潺解释道。 “下手?”凌潺不解,既然那人不是陆辞的对手,又为何要这样拖泥带水,直接捉了岂不干净利落。凌潺觉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着实无聊。 陆景行对着凌潺抿嘴轻轻一笑,开口说道:“对,待会你就明白了。对付这种死士,只能这样做。” 陆景行将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听得凌潺依旧一头雾水,她将一双满是疑惑的双眸直直的盯着陆景行,懒得去观战了。陆景行被她看得薄唇弯弯,摇头打趣道:“小潺就算再心悦于我,也不用这样痴迷的看着我吧。” “不与你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凌潺被陆景行戏谑得脸颊微微发烫,朦胧之中倒是掩去了那一片红晕。她气鼓鼓的底下头去,半晌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年来,不仅她变了,陆景行同样也变了,变得对任何人都多了点温雅,不似以前的清冷。与凌潺的相处更是多了一分趣味在其中,只因为他想要凌潺活得轻松自在些。 陆景行这次直接清朗的轻笑出声来,笑声荡漾在无人的街上,别具一格。凌潺抬头嗔了他一眼后再次别过头去,真的不再理他了。陆景行收住笑声,语气带着讨好:“我在这给小潺赔罪了,是我不好,还请小潺不要生气了。” “今夜宵禁,你这样笑,小心打扰了别人休息。”凌潺没好气的说道。她想,这要是在美国,他们三人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早就被他人以扰民的罪名给起诉了。可是这却是在中国古代,寻常百姓听见这样的打斗声,估计早就躲起来了。 陆景行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而这时陆辞已经将男子制伏,点了穴道。“府主,你们太不厚道了,我在那辛辛苦苦的擒贼,你们两人却在这闲适的说说笑笑。”陆辞一手紧捏男子那被迫张大的嘴,一手抓着男子手臂,就这样拖至了陆景行面前。 晚景潇潇巧抓贼(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你捉个人还真是有趣,为何捏着他那张嘴?”天色已黑透,今晚的月并不明亮,整条街都笼罩在昏暗寂静中,透过层层如纱幔围绕般的夜,这滑稽的一幕便落入了凌潺眼中,这使她觉得这个陆辞是越发有趣了。 “这可是师父告诉我的,捉死士必先制伏他们的嘴。”陆辞说得信誓旦旦,有些小傲娇。 凌潺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听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可未听说过‘擒死士先擒嘴’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还真顺口,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不会是你自己造的诗吧。”陆辞这挑刺挑得是一针见血,挑得凌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她都差点忘了,这句诗是出自杜甫的《前出塞》其六,这个世界也许根本没有杜甫这号诗人。凌潺抬手扶了扶额,心都虚了一半。她有些不忍直视自己所说的话,这一时兴起的,口就没了个遮拦,又说出了另一个世界的话来。 凌潺支支吾吾的迟迟没有开口,陆景行见她窘迫,于是说道:“这肯定又是从你那些奇门杂书书里得来的。” “对。陆辞,我倒想见识一下他嘴里有何奥秘,你就别卖关子了。”陆景行帮凌潺解了围,她立马岔开了话题。 “看着。我倒是觉得你那些奇门书挺不错的,哪天也借我一本来读读。”陆辞嘴上说着话,趁那死士不注意,抡起拳头就砸向了他的腮帮子,一口鲜血包裹着两颗牙齿吐在了地上。陆辞未松手,那人痛得面部在陆辞指尖扭曲。“火折子呢?拿出来照照。” 凌潺今晚倒要看看这陆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于是照陆辞的吩咐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吹燃后照亮了那滩有些恶心的血迹。 “没有,看来不在这边,那肯定在那边了。”陆辞换了一只手固定那人的嘴,又是一拳砸向了另一侧,看着暴力又血腥。随着又一口鲜血吐出,陆辞松了手,任由他倒在地**。 “脏了小爷的手。”陆辞将两手沾染的血迹在那人身上擦了擦,还不忘一脸嫌弃的挖苦一番。 凌潺手握火折子,用火焰扫了扫新吐出的血迹,竟有了发现,除了脱落的一颗牙齿,还有一颗绿豆大小的不明黑色物体静静的躺在血液当中。“这是什么?”凌潺指了指问道。 “这是毒囊,找的就是它,没了它,这人死不了了。”陆辞放下了心,兴奋的用脚踢了踢地上无法动弹的人。 凌潺算是明白了为何前几次抓到的人都会莫名的死亡,原来是因为这毒囊,凌潺觉得这真可堪称现代社会的定时**。 “时候不早了,先去找客栈吧。这人明日带回府再审问。”陆景行站起身,牵过凌潺手里的马,看了看这天色,着实不早了。他担忧在这耗费了太多时间,今晚真的找不着客栈,又得让凌潺夜宿野外。 陆辞点了那人昏睡穴,便将他驮上了马。三人在朦胧之中向街的拐角走去。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最终还真的找到了一家客栈。客栈内冷冷清清的,只有几盏孤灯伴着柜台后那看书看得摇头晃脑的掌柜。“客官,里面请。”掌柜的看见有人进了屋,从书中回过神来,热情的招呼起来。 “掌柜的,三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些饭菜。”陆景行将一锭银子交到掌柜的手里,吩咐道。 掌柜的瞥了眼满口鲜血又鼻青脸肿的死士,皱了皱眉,好心的问道:“这位客官看样子伤得有些重啊,是否要请大夫?”这个掌柜完全是一副傻书生模样,要不是中原国没有科举制,凌潺一定会认为这掌柜是准备参加科举的。 “不用了,舍弟嗜酒如命。这不,大晚上的,骑个马,他还要喝上几口,结果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明日醒来就好了,你快去备饭菜吧,我们都饿了。”陆辞摆了摆手,说得一脸无奈又苦恼。 “这就去,几位客官请稍等。”陆辞说什么,那掌柜还真信什么,匆匆向后厨而去。 凌潺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她见过撒谎的,却没见过陆辞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个谎的同时还不忘认个亲。最重要的是那个书呆子掌柜竟对这破绽百出的话毫不怀疑,凌潺可没见过有哪个酒鬼从马上跌下来是这般模样的,衣衫多处皆是抓裂的痕迹,浑身没有半分酒气,就连身上的伤明显也不是摔伤。 “笑什么?”陆辞面对凌潺这个迷之微笑,很是不解。 凌潺的视线指了指半个身子搭在陆辞身上的“酒鬼”,说道:“喏,笑你半路认了个弟弟。也就这个心思单纯的掌柜好糊弄。” “就这?切。”陆辞不屑的晃了下脑袋,他还以为怎么了,原来竟是笑他这个。 “做事不动脑子,将这人送去房里,站在这累着你是小,这般招摇过市,旁生枝节是大。”陆景行虽是在数落陆辞,但语气却很平和,听不出任何真正斥责之意。这死士如今这副模样,太过显眼,堂内虽只有他们几人,但小心为妙。 陆辞苦着一张脸,假意抱怨道:“苦力活都让我做了,这可不公平。府主,这个月你可得给我加月银了。”后又嘻嘻一笑。 “口渴了吧?”陆景行与凌潺两人已闲适的坐于桌前,陆景行为凌潺斟了一盏茶,自己也端起杯盏慢慢品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抛出一句话来:“那你得与陆伯说。”府里的这些事,陆景行向来不过问,他虽听出陆辞说得是一句玩笑话,但依然将陆伯给搬了出来,故意压一压陆辞。 “我父亲这人太吝啬了,每个月给我的月银还没有打杂的人多。”陆辞翻了个白眼,扶着那人向楼上走去。陆伯现在在府中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没良心的儿子正在抱怨他吝啬。 凌潺望着木梯处的背影,提醒道:“别忘了给你这弟弟洗把脸,换身衣服。做戏也得做全套了。”府里人都说陆辞最怕的人是陆伯,可凌潺却看出来了,陆景行才是那个令陆辞又敬又怕的人,就如对待兄长一般。有时陆景行一个眼神就可让喋喋不休的陆辞闭嘴,但陆景行对陆辞更多的却是兄长般的宽容关照。 有床可睡,的确比露宿荒郊野外要舒服许多。一夜在睡梦中便过去了,当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时,凌潺他们已整装待发。陆辞倒是真的接受了凌潺的建议,不仅将死士那一脸的血迹给洗去了,而且还将自己的衣服给那人换上了。客栈已有不少人来往走动,陆辞扶着那个昏睡的人再没有任何异样,这避免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如今是三匹马四个人,顺理成章变成了凌潺与陆景行共乘一骥。 “你确定他不会从马上摔下去?”凌潺瞅着两腿跨过马身,身子脑袋如烂泥般瘫软在马背上的人,有些狐疑这样是否稳固。 陆辞指了指马镫,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没事,有马镫固定着,只要这马不飞奔,他摔不了。”陆辞将那人安置妥当后,自己也上了马,捏着两根缰绳蹭了蹭马肚,马蹄声开始清脆的回荡在人流稀少的街上。 “怎么了?”陆景行两臂绕过凌潺的身子挽着缰绳,似乎是感觉到了怀里的人儿那微微的不自在,于是在她耳边问道。 丝丝微热的气息拂过凌潺耳际,痒嗖嗖的萦漾出凌潺脸颊一片薄薄的粉晕。凌潺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如住进了一只兔子,她故作镇定的说道:“没事,你好好骑马,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别伤到人。”马走得并不算快,一来这是在街上,担心马速过快冲撞了人。二来因为那个死士在后半夜醒来后又被陆辞灌了迷魂散,一直昏睡在那,骑得过快会跌下来。随着他们离客栈越来越远,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虽然凌潺与陆景行做过比这更亲密的动作,但那也是在人后。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景行搂着她,她难免会不适宜。 陆景行见凌潺不自觉的微微颤了颤脑袋,嘴角噙的笑意更深了一分,戏谑道:“不曾想,小潺还有害羞的时候。” 凌潺扭头瞪了陆景行一眼,心虚的反驳道:“哪有?我行得正,坐得直。”凌潺如今都开始思考以前那个成熟稳重、对事物淡漠且波澜不惊的凌潺哪去了,二十六岁的人了,竟变得与十多岁的少女一般娇羞起来。 “对,小潺行得正……”陆景行的话还未说完,一个苍老的怨喊声却清晰的传入了两人的耳里,使得两人不约而同的侧目看了过去。 “我的货摊,这是谁没心没肺的,与我这个老太婆过不去,造孽呀……”一个六十多岁的褐衣老妪,顶着一头银白发丝正瘫坐在一堆杂乱不堪的残木板之间,痛心疾首的念叨着自己的货摊。围观的人不少,有的心善的便出来宽慰劝解两句,而有的纯属看热闹,看完摇摇头便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晚景潇潇巧抓贼(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想起了这个地方,这件“好事”可是她与陆景行两人亲眼瞧着陆辞干的。昨晚陆辞便是在这里畅快的活动了筋骨,玩儿了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果弄得这里杂乱一片不说,还毁了这老妪赖以维持生计的货摊。 陆辞听着老妪发自肺腑的痛惜声,抚了抚额,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驭”了一声使马停下来,将缰绳递给凌潺后跳下了马:“牵着马。” 穿过几层人圈,陆辞在老妪面前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大娘,这些碎银你收着,请工匠再做一个也行。”陆辞心中怀着愧疚,但他却没脸告诉老妪这个货摊是他踢碎的,他只能尽量弥补这样的过失。 “多谢这位大善人,老妇我真不知应当如何报答你的大德。”老妪接过钱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双深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陆辞,不住的道谢。 陆辞讪讪的从地上站起,伸出双手来:“大娘,这是应该的,来,我扶你起来。”围观的人这会儿热闹起来,窸窸窣窣的相互议论,陆辞却不管这些。 “看来古往今来皆免不了俗,金银还真是好东西,有了她,再棘手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几个人已离开老妪好远,陆辞舒了口气,心中那份自责随着钱袋子一起给了出去。凌潺想着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与现代还真是如出一辙,侧头瞅了一眼此刻正气定神闲骑在马上优哉游哉的陆辞,竟生出了打趣他的心思。 陆辞撇撇嘴,脑袋扬了扬:“我也是俗人,俗人做俗事很正常的。” 凌潺知陆辞心地纯善,这一系列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能为老妪做的弥补之事也只有这些。“陆公子说得对。”凌潺浅浅一笑,说话的口气却依旧裹着一层打趣意味,这仿佛是她与陆辞两人之间久而久之所形成的固定对话模式。她转念想来陆辞说得何尝不是事实,世间又有几个人可以免俗呢?不过都是这俗世中的一粒砂石,每日做着乏味无趣的俗事。 即将出这小镇,行人逐渐少了起来,晨阳的金辉斜洒一地,拉长了几人清晰的影。凌潺没了刚开始的忸怩不安,这会儿安静适意的依偎在陆景行的怀里,抬头遥望着已远离山顶的金阳,任由晨风扫过脸颊,留下清凉微痒。陆景行低眸看着怀里沐满阳光的身影,嘴角泛起柔柔的涟漪,转而却将话锋对向了陆辞:“我看你银两倒是不少。昨夜我还在考虑你提的要求,不过现在我看不用了。银子少了,省的你又带着听雪去青楼。”心情畅快的陆景行故意将上次他生辰那晚陆辞带着江听雪去青楼看选花魁的事搬了出来。 陆辞一顿,心虚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神色怪异,半晌才讪讪一笑,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个,府主,你都知道了。”他以为那件事做的够隐秘了,不曾想还是没能逃过陆景行的法眼。 “什么?你竟带着雪姐姐去青楼?”凌潺听了陆景行的话难掩讶然,她那被阳光照得视物时一片迷离模糊的双眸最终藏进了眼帘中。 陆景行笑意淡淡:“你有什么事,我能不知道。” “那次我们也只是去凑了个热闹,什么都没干,之后还未完我们就离开了。还有,给那个大娘的银子不全是我的,喏,还有他的。”陆辞说着不忘用眼神指了指昏睡在马背上的人,他这次是将从那个死士身上洗劫一空的财物全给了那个老妪。 对于陆辞这种拿着别人的钱财而好人自己做的行为,凌潺不得不对他佩服一番:“你倒是挺会做人的。” “反正他拿着银子也无用,我顺便为他积点德。况且,砸坏别人的东西也并非我一人所为,都怪他,要弥补老人家理应有他的一份。”陆辞说得头头是道,平日里就他稀奇古怪的理由多。 原本三人策马赶路傍晚便可到家,如今却因多一人,提不上速度,硬生生将时间拖延至人定时分。 人迹渐少的街道铺上了淡淡的月光,府门前五六个守卫在檐下荧荧纱灯的映照中孤清又寂静。这个时辰,府里除了两队夜巡之人,其他的皆已睡下。守卫们在见到陆景行他们的瞬间皆微微一愣,明显是不曾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辰到府。 “恭迎府主。”发愣不过一瞬,待他们反应过来立刻齐刷刷的拱手单膝而跪。 陆景行微微抬手,将手中的缰绳一并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守卫,并且问道:“起来吧,府中可还好?” “启禀府主,府内一切安好。属下这就去通知陆伯他们。”另一个守卫转身而去。 陆景行见那人说府中相安无事,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叫住了已进府门的那个守卫:“站住,如今时辰已晚,不必去打扰府中的人。” 马背上的死士早已被陆辞当做人肉毽子一脚踢下了马,伴随着一声闷响,那人却并未醒来。“你过来,将这个死猪弄进去。”陆辞抬脚在那人身上漫不经心的踩了踩向守卫示意。 凌潺听到死猪这个词,再看看地上那个暴力相加都未醒来的人,不禁一笑,实在有趣。做人做到这副田地,她都替那人感到窝囊。 三人从中午折腾至此时,晚膳还未用过,今夜的晚膳只能陆景行亲自下厨,凌潺在一旁打下手,而对于做饭一窍不通的凌潺就只能烧烧火。 软风徐徐的清晨,得知凌潺归来的江听雪未能掩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丢下未做完的事就兴冲冲的去了凌潺的院子。由于昨晚凌潺睡下得太晚,江听雪赶去时,雀儿正在侍候凌潺梳洗。 自带责任感的江听雪自那晚后,心中一直怀着自责,责怪于自己如上次在钱塘时那样没能将凌潺这个妹妹保护周全,如今见到凌潺,二话不说,先给了凌潺一个大大的拥抱。凌潺被这样一个突兀的怀抱暖得有些晕乎,待回过神时,层出不穷的嘘寒问暖直接向她涌了过来,一时竟使她哭笑不得,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感动。 待到两人将这些天各自的经历诉尽,时间却已悄悄流逝,竟已到用午膳的时辰。 陆辞将一早晨的时间全花在了死士身上,可哪知那个死士竟是一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任凭陆辞如何审问,他皆闭口不言。陆辞没办法,在这用膳的空档耷拉着一张脸向陆景行抱怨起来,而他抱怨的后果仅仅是遭到了江听雪的一阵戏谑和陆景行几句不痛不痒的宽慰,让他不要着急,慢慢审来便是。短时间内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结果陆景行早已料到,死士岂是易开口的? 凌潺嘴里浅含筷子,灵机一动,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突然想到一个令他开口的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陆辞眼睛一亮,布满阴霾的脸上如同得到了暖阳的抚摸,瞬间有了光彩。不只是陆辞,江听雪听了这话,也是一副既好奇又期待的望着凌潺。 陆景行勾了勾唇,以温和润泽的目光饶有兴味地轻轻侧首看着凌潺,显然对她的办法也产生了一定的兴趣。而凌潺却又是一笑,卖起关子来:“吃完饭,你们亲自一见就知道了,不过可以先吩咐人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准备东西?你该不会效仿朝廷审犯人那样吧?五花八门的刑具齐上。如果真是这样,我还需去城守那借刑具,这也太麻烦了。”陆辞眼中的希望溜走了一半,说完不忘翻了个白眼。 “平日里数你最闲,去借一借又如何,权当是活动筋骨了。”江听雪嘴里细嚼菜肴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将陆辞的话怼了回去,而陆辞侧不示弱地侧头向着江听雪微微瞪去。一顿饭吃得好似硝烟纵横,陆景行与凌潺无意之间竟变作了观战者。 凌潺再次开口:“当然不是借刑具。我只需要四件东西就可使他开口。” “不是刑具,而是四件东西?小潺的主意还真是令人期待。”江听雪搓搓手,等着看审死士的戏码。 凌潺点点头:“对。只需要两只山羊、一根粗绳、一条长凳、一罐蜂蜜,这些应该不难寻来。” 陆辞听得一愣一愣的,满头的雾水,不禁联想在了吃这件事上:“你是打算做烤全羊给他吃?只是就算他吃饱喝足了,也不会说的。”不只是陆辞这样想,江听雪同样以为如此。也只有陆景行知道凌潺这是另有妙处,只是不知这妙在何处而已。 凌潺一时语噎,她不得不佩服陆辞这独特的想象力,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能怪陆辞,这种脑洞无限的方法乃是十七世纪欧洲贵族发明的,如若不是凌潺生在现代,这种折磨人灵魂的方法她也不可能想得到。“当然不是,我要的是活泼健壮山羊,待会你们就准备看好戏吧。” “那我现在就命人去准备。”凌潺说得陆辞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就能揭晓答案,心中一兴奋,做起事来变得万分积极,丢下手里未吃完的半碗白米饭,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笑声连连解谜团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那个闭口不言的死士从带回府就被陆辞关进了府中那间早已废弃得杂乱不堪的柴房,此刻刚过正午不久,外面阳光肆撒,而柴房内却是昏暗得几乎令每一个踏进脚步的人昏昏欲睡,柴木干燥陈旧的气息掠夺了每一个暗沉的角落,地上细碎的木块枯枝七零八落的随意铺陈。 “陆府竟还有这样的地方。”下人推开柴门的瞬间,凌潺目光随着屋外明亮的光辉将屋内淡淡一扫而过,陈腐呛鼻的粉尘味扑面而来,她不禁心生讶然,但依旧抬脚迈了进去。 陆辞紧跟凌潺身后,对凌潺的惊讶满不在乎:“这很正常,谁的府邸还能没个柴房?” 凌潺的视线慢慢恢复清晰,没了刚进来时的眩黑不适,她用手拂去斜挡身前那黏满尘埃的蜘蛛丝,每一步都走的特别当心,以免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 看似突兀的三两点孤独光斑却巧妙的装点了破窗下平矮的草垛,草垛旁被绳子束缚了手脚的人正是令陆辞苦恼的死士,他虽未动弹,神志却是异常清醒。对于身前出现的几个人,他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全当是空气。陆辞半蹲下身子,抓起他那已破难不堪又布满血迹的衣襟,抬头仰视着端站在侧的凌潺,眼神明显是在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陆辞,这就是你在审犯人?你这完全是在虐待他呢。”江听雪指了指从头狼狈至脚的人,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皮肉苦而已,不碍事,就当给他舒筋活骨了。”陆辞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那人的脸,清脆又富有节奏的巴掌声在昏暗中回荡,那人在陆辞手里活生生的犹如变作了一个没有肉体意识的玩物。可那人却不知道,待会当他落在凌潺手里,那便要接受精神意识的洗礼,来一次快活似疯子,而不是神仙。 凌潺瞅着这个倒霉鬼脸部又多了几块淤青,左眼甚至变得与熊猫相差无几,想到定是这陆辞在早上审问时又以拳头伺候了一番。“将他带去外面,也该见见太阳了。”凌潺说完后随江听雪向外走去。 凌潺需要的四件东西已被陆辞吩咐下人准备妥当,那两只挂有白胡须的山羊正被一棵小青松束缚着自由,在酥软的日光下摆动着它们那略显苍老的脑袋,断断续续地“咩咩”叫着,羊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踏绿苔。 刺目的光辉直直射进久未见到光明的眼中,迫使那死士急速的闭了眼。凌潺吩咐下人将死士脚掌朝外的绑在斑驳的长凳上,置在空旷处。陆辞看得是糊里糊涂,不知道凌潺究竟想玩个什么花样,不过他有预感,认为这应该很有趣。有趣的事,他是不会错过的,并且还想亲力亲为一番,正因如此,他很快付出了行动。那几个下人倒是一时落得了清闲,怀着好奇的心态期待着这一场审问大戏。 凌潺见人已绑好,于是开始了下一步:“将他的鞋袜通通脱去,小腿固定牢了。” “脚真臭。”陆辞两指夹着从那人脚上刚脱下的袜子,故意做了一个略带夸张的嫌弃表情,逗得几个闲散下人纷纷掩嘴偷笑。 江听雪瞥一眼陆辞,秀眉一挑:“自己揽下的事,怪谁。” “小潺这是要做什么?”处理完事物的陆景行走出回廊就见陆辞手里正拿着只袜子,心中了然这是凌潺的主意,一时兴味盎然。 陆景行那自带磁性的声音传入那几个闲适的下人耳里,他们立马收住了笑容,恭敬起来:“府主。” “待会你们就知道了。”凌潺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那抹笑虽狡黠,但在初夏的灿阳中却是夺目万分。 金黄如玉桂般的粘稠蜂蜜最终涂满了那人的两只脚掌,两只悠闲了大半个时辰的山羊最终上了场,变作了这场戏的主角之一。 “小潺,这个办法你是如何想到的,你看他的表情,真有趣。”两只山羊正专注于舔食那人脚上的蜂蜜,而那人却是在极力憋着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腮部,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笑声来。江听雪看在眼里,都替他感到憋得难受。然而山羊的舌头本就生有肉刺,再加上以蜂蜜为诱饵的同时又做了润滑剂,舌头划过脚掌,这样的奇痒无比,并非憋一憋就可过去。这才刚开始,仅仅是面部表情怪异扭曲,待过会儿,才可看见成效。 凌潺站在檐下,对那人是怎样的表情没多大兴趣,因为这皆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侧头对江听雪答道:“这并非我能想到的,这是一道刑罚,名叫‘笑刑’,我也很佩服发明这道刑罚的人。”凌潺可是知道当时的欧洲贵族丧生在这道刑罚上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它不会伤害接受刑罚之人的一肤一肌,却可以使人笑得窒息而死,因此才命名为“笑刑”,真真正正的一道死刑。如今这道死刑只是被凌潺活用了而已,在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要人命,但足够让这个死士开口说话。 长凳上的人还未笑,牵羊绳的陆辞却先朗声舒畅的笑了起来,就如同这受刑之人并非死士,而是他陆辞。那几个好热闹的下人同样是满脸的笑意憋都憋不住,但碍于陆景行这个府主在这,他们不敢造次。 陆景行温和地盯着凌潺淡淡一笑:“小潺这办法确实不错,对付这样的人倒是很适合,不过切不可用于他人,有损人的尊严。” “这种损招,用它也是情非得已。”凌潺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追寻主谋在即,她是万万不会将这种刑罚拿来用的,不仅是在侮辱受刑者的人格,同样也是折磨人的精力,这刑罚有损人性。 死士此刻是真的已经进入了一种飘飘欲仙、黯然销魂之境,灿阳晕眼,羊舌痒脚,就算是一个魁梧奇伟的大汉,怕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最终,紧绷了半盏茶的神经就如断弦一般松懈下来,笑声好似决堤的黄河水,朝四周势不可挡地淹没而来,一浪涌过一浪,一浪盖过一浪,不绝传响的回荡于这空地周围,越飘越远。 闻笑而前来围观的下人越来越多,这样稀奇的热闹最受人的关注,他们又怎么会去错过,没过多久,这里便被围做了一个圈。站在凌潺身旁的陆景行任由他们来看这场滑稽大戏,陆景行一向都对府里下人宽厚。这里也就他与凌潺可以淡定的就如平日一般,而江听雪早已将身子挤进人圈之中。此刻陆辞已经乐得一脚不停的跺地,握山羊绳的手完全失去了力气,同死士那样只觉肚子抽疼。 “陆辞!成何体统!”陆伯黑着一张脸瞪向笑得快岔气的陆辞。他刚回府就察觉到了后院的骚动,走近细听,竟有两种笑声传来,其中一种貌似还异常熟悉,如今走来拨开人群一瞧,果真是他自己的儿子在胡闹,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一边笑嘻嘻一边议论纷纷的人群在听见陆伯这一声斥责后紧闭了各自的嘴。陆辞闻声一个激灵,猛一收笑,一时不防,结果一口气没能导出,硬生生将自己给噎住了,憋得好半天才缓过神。回过神的陆辞不满的抗议道:“我的爹,我在办正事,你不要总是这样吓我好吗?” “你这是胡闹!竟弄两只羊来陪你瞎折腾。你们还不散去,闲得没事做?”陆伯的声音混杂在死士的笑声中,显得有些怪异。陆辞的行为已经使陆伯有些怀疑人生,怀疑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这样的儿子,自己胡闹就算了,结果还带着府里一众下人,坏了该遵守的规矩,乱了该铭记的礼法。 众人被陆伯一番斥责,跑得比什么都快,一溜烟的功夫紧密的人圈已消失不见。陆伯侧头,这才看见,柴门前竟站着陆景行与凌潺,并且他被陆辞气得就连混在人群中的江听雪都未瞧见,这就等于他将江听雪一并给斥责了。“表小姐,对不住了,还请见谅。”陆伯窘迫不已,最终在对江听雪赔完礼后才去了陆景行面前:“府主,这是?” “查幕后凶手,你错怪了陆辞。”陆景行负手而立,解释道。 陆伯眼神中带着丝狐疑,他还第一次见这样查凶手的,他倒是多了几分好奇这荒谬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府主,如果没事,我先走了。”陆伯深深望了眼长凳上笑得痛苦不堪的人,又转移视线瞪了眼牵羊的陆辞,最终离开了。 “陆辞,可以了。”凌潺见那人笑也笑够了,再笑下去,万一窒息,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那两只山羊似乎还没有满足自己的食欲,噙着两道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被下人牵去了树下。而那止住了笑声的死士此刻正全身瘫软的卧在长凳上,早已提不起一点力气。 陆辞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端着那罐金黄剔透的蜂蜜在死士眼前慢慢搅动晃悠,嘴角弯得狡黠又得意:“现在可以告诉小爷,是谁派你来的了吧?” 笑声连连解谜团(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然而等待陆辞的却是从死士鼻孔中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就如同久渴之人遇见了清凉似夏夜微风的泉水一般,他抽疼的肺部此刻正贪婪的掠夺着每一丝新鲜的空气,仿佛吸入他鼻中的每一丝气体带着无尽的甘甜,缓解着他精神的疼痛。 “如今也享受够了,是时候开口了。”陆辞嘴角噙满诡异的笑意,嘚瑟地绕着那人悠闲的转了两圈,待他平静后,再次开口。 这次陆辞得到的答案虽不是喘息声,但却是一言不发的沉默,沉默得令人烦躁。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开口,或许这就是人的一种共性,不到黄河心不死,总觉得会突生奇迹。在用刑的中途他是有过将事情全盘托出的打算,但笑声堵住了他的嘴,使他无法表达出自己妥协求饶的意思。然而如今刑罚已过,好了伤疤的他瞬间忘了刚刚生不如死的折磨,又怎么会再生出刚刚想要招供的想法。 他的这种侥幸心理对凌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样的人凌潺以前见得多了。刚刚之所以问都未问一句就直接让陆辞给他用了刑,只是想叫他先尝尝这别开生面的苦头,心中埋下潜意识的恐惧,方便第二次逼供。“陆辞,打他无用,再次用刑。”轻蔑的浅笑从凌潺嘴角一滑而过,使人无法察觉那抹笑真实地存在过。第一次用刑是为了给那死士埋下真实恐惧的种子,而第二次则只是恐吓,催促种子的生根发芽。凌潺料定,无需第二次用刑,只是说说,他便会乖乖的张开他那张硬嘴。 果不其然,白胡子山羊还未牵来,仅仅是一声“咩”叫随气流传入他的耳中就使他不自觉的全身猛地一颤,心中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那种生不如不生,而死又死不去的折磨使他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难以撬开的嘴最终还是自己主动张开了:“我说,我说。”他此刻身体已接近虚脱,一两日未进食水,被陆辞打还是小事,关键是被这样一折腾,说话都变得异常吃力。 陆辞眼睛一亮,兴奋的将手中的蜂蜜罐随意抛了出去,倘若不是下人手脚灵活,免不了这个无辜的蜂蜜罐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快说。”陆辞扔掉蜜罐的手扑过去抓住了那人的前襟,一脸的嘚瑟。 “是孔伯炤派我们来的。”死士咬了咬被陆辞打得不甚完整的牙,虽有所犹豫,但依然有气无力的将孔伯炤的大名说出了口。 陆景行原本淡然的脸色在听到孔伯炤三个字后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不只是他,在场的人除了凌潺,其他的皆已变了脸色。十多年前的那场恶战与江湖动荡,陆景行他们虽未亲身经历,但并不可否认它的真实存在。孔伯炤的野心便是江湖的浩劫,当年威名赫赫的大门派因他所灭的不在少数,致使江湖武林元气大伤。如若不是后来水南羌率领江湖各个势力群起对抗,恐怕江湖早已落入孔伯炤一人之手。自那一战之后,有的大门派走向没落,而一些小门派却乘机崛起,也正因如此,江湖格局经过十多年的变迁才变成了凌潺初来江湖所看到的那种。如今水南羌已死,而孔伯炤再次重现江湖,能与孔伯炤这种武功高深莫测之人单打略胜一筹的人,别说是陆景行想不出来,恐怕其他大门派同样想不出这样一个人出来。眼看江湖将再次面临一场浩劫,再淡定的人怕是都坐不住了,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寻常人练就一身的武艺,而孔伯炤这些年间武功又精进了多少,没人知道。 “孔伯炤?”凌潺不禁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她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因她忘了自己当初还与江听雪谈起过孔伯炤,她初次听到孔伯炤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在钱塘时,那日与江听雪一同在酒楼听书时所闻,只是从说书的口中得知了发生在他与水南羌之间的一些震惊江湖之事,而这些与水南羌有关的事,凌潺当时听时起兴,但听完之后就没多太在意,久而久之便忘了。在凌潺这里,水南羌的英雄事迹与他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卑劣行径比起了,根本不值一提,这样见利忘义之人不值得凌潺去敬重,况且他还是造成钟离湲母族被灭的间接原因,凌潺站在钟离湲的角度来想,就更是嗤之以鼻,他的自尽完全属于咎由自取,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此刻凌潺见陆辞他们脸上皆挂上了惊异的表情,逐步意识到了孔伯炤这个人在江湖中绝非泛泛之辈。 陆景行脸色逐步恢复了平静,对凌潺解答道:“此人便是十多年前掀起江湖腥风血雨之人,未曾想到,在江湖消失十几年之久,几乎让人以为已死的一个人会重现江湖。这次势必不容小觑。”陆景行此刻是满满的担忧,然而他不知道的却是,那个令他们色变的人竟被万一齐轻轻松松的一掌打成重伤,如今正在闭关疗伤,积蓄了十多年的功力一掌之间退回了十年前。这纯属孔伯炤的大意,未领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其中的真理。 “那这么说,我们遇袭,定是孔伯炤所为。”江听雪很容易便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陆景行颔首:“不只是我们,还有这一年多江湖中陆陆续续被灭的门派。看来他是想先从小门派下手,待到大门派孤立无援之时,再一举进行收服。”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孔伯炤的动向一点也不难猜出,而且是对于陆景行这样精明的人来说。 “那接下来我们一个怎么做?”凌潺知道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然而江湖非商界,凌潺深陷其中,唯剩迷茫。 “先发制人。”陆景行抬头遥望了一眼微斜的艳阳,天空蔚蓝,衬得这初夏的日头更加的刺眼,他低头眯了眯眼,最终给出了凌潺这个答案。他知道为今之计,只有主动,也许才有胜算的可能。 陆辞并没有松开抓住死士衣襟的手,再次问道:“说,孔伯炤如今身在何处?” 死士的双眼被阳光刺得难以睁开,加上又在这狂笑暴晒了这样久,原本就因缺水而变得苍白结痂的嘴唇,如今已皴裂,咽喉只觉火烧过一般的疼。他慢慢张了张开裂的嘴,从喉里艰难地发出无力的沙哑声:“崖主一直身在桂林郡飞彻崖巅。”陆辞终于松开了他的前襟,任由他瘫软在长凳上,欣赏不远处偶尔传去的羊叫声。 “桂林郡?那我们遇袭说到底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江听雪想到这,竟莫名的笑了出来,到头来,这竟成了他们四人咎由自取,没事往人家狼窝里撞。 江听雪笑过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顿了顿自语道:“我记得说书的可不是这样讲的,他的老巢不是应该在蜀地吗?” “这还不简单,十多年前,他被各大门派联合打得大败而归,为了躲避追杀,连自己的老巢一并舍弃了呗。”陆辞斜睨江听雪一眼,挑挑眉说道。 “陆辞,派人给其他门派送信,此事不可再拖了。”陆景行知道越早使其他门派知道越稳妥,一是可以提前加强防御,二来可以共同商量应对措施,未雨绸缪。如今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共同的劲敌,即使各派之间有些小恩小怨,也是时候该放一放,能够在江湖中立足的人都不傻,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道理都懂。 陆辞指了指已昏死过去的死士,问道:“府主,那他怎么办?”难得陆辞还惦记着这位没有了任何价值的仁兄,身负要事还有心思亲自过问这人的死活。 陆景行淡淡瞟了陆辞一眼,他都不知这陆辞一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交给下人就了事了,非得过问于他。“小潺,我们走。”陆景行拉着凌潺的手从陆辞身边踱步而过,进了回廊才淡淡的飘出一句话:“人随你。耽误了送信,后果自负。” “该怎么办好呢?”陆辞用手杵着下巴,寻思着有什么好玩儿的法子来对付这人。 “这还不简单,将他的伤治好,给你当奴隶也行,没事还可以来一场今天这样的笑声表演,你又不亏。”江听雪并没有随凌潺他们一起离开,从树上折了根嫩绿的树枝,正蹲在小松树下逗山羊。话虽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山羊却被她逗得脑袋一摆一摆的,气急了便发出“咩咩”的叫声来抗议。 陆辞依然是一副冥思的神情,对江听雪的话摇了摇头:“这个主意不好,这样每日还得浪费我三碗饭,太浪费粮食了,不发算。有了,我是要治好他的伤,之后让他去做乞丐呀,这小子挺适合做乞丐的。”陆辞瞬间眼睛一亮,这样的办法估计也只有他这种异于常人的思维才想得到,真的是没谁了。就连逗羊逗得正兴起的江听雪都转过头来对他嗤之以鼻,不禁嘲弄的来了句:“陆二公子还真是脑袋被羊踩了,小女子佩服。” “切,来,你们两个将他小心抬进去,待小爷办完正事,就大发慈悲给他治伤。”难得这次陆辞没有将江听雪的话给顶回去,只是傲娇的扬了扬眉。不过像他这样心宽之人还真是绝无仅有,孔伯炤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也就刚听到时震惊了片刻,此时又变得一脸的散漫潇洒,就连这种治伤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一番。 不舍依依道离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逗羊逗得可谓是热情高涨,却冷不丁有人在背后恭敬的禀报道:“表小姐,你的信,府主让属下给你送来。” “你先走吧。”江听雪丢下树枝,起身轻拍了两下玉手,柔和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下人递来的信封处署名,显然这信是江秦写给她的。 她原本愉悦的心情却随着信中内容的揭晓而渐渐失落与担忧,读完的书信被她随意捏在素指之间,转身裹挟一缕清风寻凌潺而去。 “喂,别走这么急呀,等等我!”陆辞只是进了一趟柴房,出来时就见行色匆匆的江听雪已经衣袂翩翩的进了回廊,瞅着她那一脸失落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陆辞回想一下刚刚还心情舒畅的江听雪,只不过瞬间不见的功夫,就变了脸色,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真的惹毛了这个轻易不生气的大小姐,于是赶紧追了上去。 “怎么?生气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吧?”陆辞直接从艳阳斜铺的栏杆外轻健一跃,如飞燕般的身子稳稳的挡在了江听雪面前,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问出的话是一半茫然一半心虚。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有时故意恶作剧般的捉弄于她,她都不见得会生气,顶多就是追着他胡打一通就过去了,可现在却是叫她都不理睬。不免紧张起来,他陆辞是喜欢与人斗嘴玩笑,但绝对不会真正去欺负比自己弱势的一方。 江听雪绕过他,脚步不停地直奔回廊拐角,淡淡的丢给陆辞一句话:“与你没关系,我现在要去找小潺,别跟着我了。” “那是为什么?”陆辞依旧不依不饶,挡在江听雪面前随着她的脚步倒退而行。 江听雪对着啰啰唆唆的陆辞蹙了蹙碎发轻扫的秀眉,语气中透着丝丝不耐烦:“是我父亲来信。你烦不烦啊?表哥给你吩咐的事,难道你忘了,误了大事,小心你的皮。”她真觉得这陆辞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烦人了。 刚刚还神色紧张的陆辞听了江听雪这话,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暗叹不是他惹得江听雪心情不佳就好了。他对着江听雪嬉皮笑脸起来:“放心吧,误不了大事,这事不急。”对于为其他门派送信这件事,陆辞还真不急,就算是火烧眉毛,他也不见得有多紧张,悠散惯了。况且这个真相如果不是有凌潺的主意,恐怕到现在他们依然无法从死士口中得知,想到这一点,陆辞更加有恃无恐。关键是有些事急也没用,陆景行之所以将这传递消息的事放心地交给陆辞,也是因为他了解陆辞在大事上懂得分寸且还算稳重,不会误了大事。 “要走路,好好走,不要挡在我前面。”江听雪目睹着在自己面前倒退而行的人,越看越别扭,忍不住嫌弃的剜他一眼。 “你生气,与我无关真是万事大吉,我先走了。”陆辞这没心没肺的话未落,人已转身先行江听雪而去。被落在后面的江听雪从鼻孔中轻哼出一声,狠狠地斜睨了一眼已转过拐角飞奔的身影,心中很是鄙夷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伙。见她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安慰一下,还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估计是个人都不会高兴的。 闲散东洲各处的陆府门人众多,自从几人遇袭,该回府的早已回府,只等待陆景行安排调遣如何御敌。由于陆景行需要重新安排府里的防卫布局,而凌潺不想参与这些,在陆景行去大厅时,她则自己回了庭院。 午后阳光娇酥,梨树下一片浓荫,青叶遮掩的枝上早已结了翠绿的果,风起时,簌簌作响。在心中默默腹诽陆辞的江听雪寻来时,凌潺正闲适地坐在秋千上捧书细读,头顶着枝繁叶茂,只觉惬意万分。这样的舒适心情,凌潺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虽然江湖即将再起波涛,可只要陆景行在她身边,那么再大的问题在她面前都已变得不那么重要。 “大小姐。”专心刺绣的雀儿坐在屋檐下的圆凳上,抬头间见江听雪进了院子,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行礼。她自从跟了凌潺,需要她做的事比以前少了太多,上次看完凌潺为陆景行做香囊,竟对女红起了些许的兴趣,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真的缠着愉娘学了起来。 “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凌潺侧首向院们口望去,见江听雪愁眉不展的,起身关切的问道。 “被陆辞气得。”这是一句江听雪未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的话,听得凌潺一愣,不禁轻“啊”了一声,真不知这陆辞又做了何等十恶不赦的大事,竟惹得她的雪姐姐一个人生闷气。 江听雪摆摆手,表示刚刚说得只是玩笑话。“父亲来信了,端午将至,催我们回去。”她将书信递给了凌潺。江秦在信中的意思是让江听雪带凌潺一起回去,毕竟如今凌潺也算是他的女儿,既然是女儿,那么就应该与江听雪等同视之,当做亲生女儿用心对待。过端午是小事,关键是他们遇袭的事江秦早已经知晓,将两个武功不怎么高的女儿独自放在中原国,虽说有陆景行在,但江秦依旧不怎么放心,江湖刀剑无眼。但回了江府就不同,江府只是单纯的经商望族,自有南涴国朝廷的庇护,江湖人不敢乱来。 江听雪看完信之所以会失落担忧,除了对不能再游历体验江湖生活的惋惜与不甘外,还因为她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凌潺是不会离开陆景行随她回江府的,那么她一个人回去实在是没意思,府中能陪她说话的人寥寥无几,孤独又寂寞。况且她也不忍心将凌潺丢下,自己回去避难,但又父命难为。 凌潺看完信,心底的那潭被陆景行他们救活的明澈之水再次泛起涟漪点点。如果说在云候府中时,钟离翊关心她,那是因为她是钟离湲。而如今,她是真正的凌潺,在一个毫无亲人的世界中,竟还有一个义父将她同亲生女儿一般记在心上,并且是不参夹任何的利益杂质,这不是钟离翊他们一干人可比的,对于从小没有父爱的凌潺来说,这封信无疑是愈加焐热了她的心。 折叠上的信被凌潺低眉装进了信封,她已明了江听雪为何看完信后心情会如此低落,于是抬眸对江听雪说道:“雪姐姐,义父也是思女心切,再说如今江湖也不太平,你是应该早日回去,待天下太平了,我们再一起去游山玩水,这不是很好吗?至于我,注定要辜负义父的一片心意,还请雪姐姐替我向义父道个歉。你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我不想离开景行。” 江听雪半耷着眼帘,重重的叹息一声:“哎!我就料定你不会与我一同回去,只是我怎么放心将你留在这,自己走了呢?我这个姐姐做的也太失败了,说好的要照顾保护你的,每次遇到危险时自己却先跑了。” “雪姐姐不要这样说,你已经做了一个姐姐该做的。有景行在,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的武功马上就可冲破第四层,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只管安心回去,带上雀儿一起。”两人一直站在梨荫下,凌潺伸出冰凉的素手拉起江听雪那双温暖之手交叠而握,这也许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动去牵起别人的手,说着发自肺腑的话。 一旁的雀儿听见凌潺要将她送回江府,立马急了:“二小姐,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何要赶我走?” “当然不是,只是让你先随雪姐姐回去,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再回来的,我并非要赶你走。”凌潺知道雀儿丝毫不会武功,留在这,倘若孔伯炤真要偷袭陆府,那么雀儿也许会命丧于此,雀儿在她身边这么久,早已有了深深的情分。这种情分与在现代时那种上下级关系是不同的,在现代,她高高在上,然而公司的人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相待的,他们为的都是自己的薪水与前途。而雀儿虽是她的丫鬟,但心中装的只有她一人。凌潺深知对于雀儿来说,如今她便是雀儿的天。忠心与真诚永远只给自己认定的主子,这就是所谓的封建社会,一些奴仆的奴性早已在心中根种,他们永远不会有“人人平等”这样的意识与想法存在,因为那是他们不敢去想的事,就如同古代女子永远无法去同三妻四妾这种制度抗衡,即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再娶别的女人。古代人比现代人多了一丝单纯,而这单纯却是建立在压制下的。 “既然二小姐不走,那我也不会走的。”雀儿很满足这种不用随意被倒卖的生活,是凌潺的出现才使她如今活得像个人,只凭这一点恩情,她就已经决定今生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都跟定凌潺了。 江听雪知道再怎么劝凌潺与她走,都没用,又见雀儿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于是说道:“你就让雀儿留下来吧,也好照顾你的起居,我也相信表哥的能力,他不会让整个陆府陷入危难之中的。” 凌潺侧头看了一眼溢出泪水的雀儿,最终点了点头,同意她留下,这使雀儿喜出望外。 江听雪才想到,看完信就来了凌潺这,估计陆景行还不知道江秦信上的内容,她要回去,不告诉陆景行是不可能的,于是待到陆景行处理完手头之事,江听雪去告知了他这件事。 弦月悠悠渺云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残月慢徊,繁星做衬。衣角翩飞的凌潺手中握着当初钟离沐送她的匕手镯,静坐在银光淡淡的屋顶上仰头遥望一星河的浩瀚璀璨,月末忽闪繁散的星光无疑已艳压盈亏未满的月。她一想到那些对自己赋予真心之人却已远离自己身边,满心的惆怅油然而生。钟离沐如此,江听雪也是如此,就在今日晨阳初升时,与她依依惜别的江听雪带着眷恋不舍从陆府驭车而去,去往那个烟柳画桥的繁华故里,风帘翠幕的乏味府邸。以前的凌潺也许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变得有血有肉重感情。 院子里默默注视了凌潺良久的俊逸身影悄然跃上屋顶,无声的在她身边坐下,陪她一起仰望这幽深空旷的绚烂夜空。凌潺悠悠侧首,只是静静的望着陆景行的清俊侧颜和肩上飘逸的发,并未言语,只因她不忍打破有他在身边的这种惬意的宁和寂静。 被夜风扑面的陆景行似乎是感受到了凌潺发出的两道柔柔目光,于是嘴角温润一勾,收回了还在探索某颗星子的视线,转头对着凌潺展露出一个柔入心底的笑来:“这样璀璨的夜空,小潺竟忍心独自一人欣赏。” 凌潺撇撇嘴,陆景行这话的意思她算是听出来了,不免说道:“你不自己来了吗?” “对,不请自来。”陆景行低头轻嗯道。 凌潺浅笑道:“你能陪我看星星,我自是欣喜,但我也不能耽误了你的正事不是?” 此刻的陆景行显得比白日里轻松,温和的望着凌潺模糊的身影,说道:“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如今只等各门派的反应,之后再商议下一步。” “江湖如果没有那么多纷争,那该多好。”凌潺的目光彳亍在院边阴影里那一簇簇未绽馥郁的栀子之间,脑海中闪过它们洁白无瑕的身影,看它们寂静又无声地安守一隅,无欲无求,一时心有所感。人与其他生物比终究是不同的,自然界虽赋予了人更高的智慧,但同时也带给了他们更大的欲望,而纷争的始作俑者始终是绚丽多姿的无穷欲望。 陆景行怅然道:“没有纷争的江湖,不算江湖。我与小潺的心境是一样的,不喜这些所谓的争斗。可有些事身不由己,陆府在江湖林立百年,我想要身退,已没有可能。”陆景行从小便出生于江湖,长在江湖,从十多岁起肩上就担负起了整个陆府,他虽厌倦这些,却又不能违背自己父亲临终前要求他保全陆府的嘱托。一百多年前的陆府也只是以乐器为主的单纯经商世家,只因江湖动荡,文弱商人在外奔波,死于非命者屡见不鲜,陆府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命府中之人开始习武,却不曾想,渐渐的竟卷入江湖,以至于不到五十年,就已跃升为武林大派,门人众多,林立直至今日。只是自从陆景行的曾祖父开始,陆家人丁逐渐稀薄,因此陆景行才不得不继任这个府主之位。但是自从陆景行成为府主之后,就已不再收弟子门人,他不求将陆府再次发扬光大,只求不违背了对自己父亲的承诺。 凌潺对陆景行的话感同身受,叹息道:“我理解你,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身处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位置上,围绕在无形的纷争中,除了筹谋算计,所剩无几。人世间,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没意义的纷争,皆因人们邪恶的贪念而起。商人为财而起纷争,江湖人为名亦是如此,庙堂中人则是为权,就连普通百姓,为了生活也难免发生纷争冲突,这些终究不过一个‘欲’字而已,只是明争好过暗斗。” “小潺可有怪我,无辜将你又卷入江湖这趟浑水中来?”陆景行以为凌潺说的是她在朝廷时的身不由己,想到凌潺刚摆脱暗斗,又因他深陷明争,不禁感到愧疚自责。 凌潺信手摩挲着握在手中的镯子,伴着星光微微摇头:“也许本该如此,你已经替我挡下了太多,如若不然,我哪有安稳的日子可过。”凌潺觉得她在刚离开侯府时,还是将生活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一点武功,并非有几个小钱,开个小店就可独自安稳的过一生。在经过几次绑架与贩卖之后,凌潺就已理解为何当初她劝妙莺与她一起离开醉影楼时,妙莺会不愿。只因世道决定了一切,而凌潺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以为是的她以为自己足够应付一切,结果却是屡次碰壁,到头来还是得依傍于陆景行,这也是她后来每日勤奋习武的原因。 “害怕吗?”陆景行这句话问得认真,他表面上虽镇定自若,对孔伯炤的事表现的毫无波澜,但心中还是隐隐的担忧,害怕自己护不了凌潺以及陆府上下的周全。十多年前的事摆在江湖史中的,他虽未亲自目睹,但那一场浩劫给陆府也带来了不小的创伤。 凌潺清楚陆景行问得是何事,陆景行问得认真,她答得同样也认真:“有你在,不怕。” “小潺是想家了?一年了,你如果想回去,待事情解决了,我送你回去可好?”陆景行坐下时就已见凌潺手中握着这把镯子式的匕首,凌潺给他讲过这东西的来历,这很容易使他想到凌潺这是思家心切。他甚至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毕竟凌潺还是一个刚满十六的少女,一般这样的女孩本应是待字闺中或刚成亲生子,享受着父母、丈夫的怜惜疼爱,而凌潺却被他强行留在了身边。凌潺虽未表露内心想法,但他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以为是自己强行留下的凌潺,并非凌潺所愿。 凌潺指了指脚下:“这就是我的家,你赶我走了,我还能去哪?难不成要我去做乞丐,这不会是陆辞的主意吧?” 陆景行被凌潺这话逗得勾唇一笑,顿了顿说道:“陆辞可不敢。你如果想念你的家人,我陪你回君都看看也是可以的。” “我在云候府住的时间还没有在义父家住的时间长,何谈想家。我对三哥的情感与对雪姐姐的情感是一样的,如今雪姐姐走了,心中有所感慨,便想到了三哥。在侯府的那段时间,平日里虽然三哥很忙,但只要他一得空,首先想到的便是我,时常陪我读书写字。那时的我性子孤冷,不爱与人说话,他就变着法的逗我开心,带我出门解闷,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我在侯府中最亲近的人。”凌潺注视着手里朦胧的镯子,回想起那一幕幕,眼中竟带着丝丝温暖的曙光。她虽然知道钟离沐对她好,是因为钟离湲的原因,但依旧不忘。 “那你父母呢?”陆景行觉得凌潺应该也会想念她的父母或是那位皇帝,毕竟那位皇帝对她的宠爱天下人有目共睹。 凌潺看了一眼天空,似乎是想了想,说道:“对母亲,我是想念的,但她却不在这个世上。而父亲嘛,他只是我脑袋里一个陌生的词。我从小在下人的看护下长大,一年也难见母亲几次。而对于侯府中的那位母亲,她总让我觉得好似刻意在奉承于我,不似真感情。”其实凌潺对何氏是不理解的,钟离湲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每次接触,都使凌潺觉得何氏有些过度关心,过度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什么令她不满意之事来,好似一种主宾关系,而非母女。 望着凌潺的陆景行不禁心有所触,伸手缓缓将凌潺揽入了被夜风吹得不算温暖的怀中,安慰的话语在凌潺头顶响起:“陆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小潺的家人,以后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天下人只知钟离湲是钟离翊之女,却不知生母是谁,对于钟离翊有几个姬妾,更没人知晓。此时陆景行只以为云候夫人不是凌潺的生母,而她的生母已死。 相拥望月的两人沉默半晌,陆景行最终打破了夜空下的寂静,也许是为了给凌潺找找平衡,或是自己的有感而发,对凌潺说起了自己经历:“我母亲去世时,我未到八岁。父亲生前酷爱研习医道药石,武艺却不算超群,而母亲则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那一年冬天,他带着母亲进山找寻草药,大雪连下数日,恰逢又遇山匪横行。山中积雪,那群山匪将父亲与母亲围困在一所破旧不堪的小木屋,断粮好几日的两人早已体力不支,父亲带着母亲想要冲出围困那是根本做不到的,而母亲更不想眼睁睁的见父亲陪她一起在那等死,于是背着父亲吃下了一棵未经过处理的生附子。后来父亲从山匪的围困中逃了出去,母亲却死在了那所门屋中。” “那后来呢?”凌潺觉得事情应该还未完,她清楚附子便是乌头,是良药,也是剧毒。她想来陆景行母亲定是很爱他父亲的,不然谁愿意做出这种是来。 这是今年更新的最后一章了,剩下的要三个月以后了,狠辣的钟离湲,复仇路还未开始,这个文不会太监。钟离湲从淡漠狠绝到温情流露,再到狠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写的也漫长,大纲虽完成,但笔力还不够,因此决定先放一放,先写一本字数少的。 暗影沉沉梨枝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显得异常平静,继续说:“当父亲带着门人再次赶去那所木屋试图带回母亲的遗体时,母亲已被饿狼咬得尸骨无存,只剩下地上染满血迹的破烂衣物。父亲为给母亲报仇雪恨,用几个月的时间找到了那伙山匪的营寨,一夜之间,尽屠整个营寨,一时血流成河,遍野横尸。治病救人的父亲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手屠杀那么多性命,加上对母亲的愧疚与思念,回来后便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由开始的消沉到最后的失心疯,足足被他自己折磨了四个春秋,直到生命的尽头才清醒过来,那时的我十二岁,却不得不担任起这陆府府主之责。” 凌潺听完,沉默得如同自己已是哑巴,她能做的只是用双臂将陆景行环得更紧了些,只因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也许只有将他环得更紧些才能使他明白她的心。她似乎明白了很多,为何他的笛声中总带着哀戚,为何他要那么勤学武艺,为何以前的他总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又为何他缄默寡言……这一系列的问题最终竟都来源于此。凌潺将自己与陆景行相比,顿时觉得自己不知幸运了多少,心中对过去的事突然有一种释怀。 陆景行用他那温暖的手摸了摸凌潺的脑袋,那是另一种安慰。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再次传进凌潺耳中:“小潺不必替我感到伤心难过,这些都已过去。” 凌潺依然不语,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富有节奏,看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地带着招摇。 如今危急四伏,形势已是迫在眉睫。凌潺将《寒魄心经》练得如火如荼,已到冲破第四层的边缘。 黄昏再次来临,昏暗的房间还未点灯,凌潺盘腿坐于席上运功打坐,只觉一股股强烈的寒冷真气充斥着身体各条经脉,胀痛难耐。额上细细密密的汗丝点点汇聚成珠,须臾间已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宛如晶莹剔透的粒粒珍珠,一颗颗悄然滑落,自衣衫间弹滚而下,触地成水,碎为无形。 身上薄冰凝结,自衣裙一路蔓延而下,覆盖了凌潺周身的地板。 “嘭!”凌潺一掌击出,远处的案几顷刻间四分五裂,巨大的内力波动横扫过去,无一物幸免于难,皆震飞散落在地,染上了寒冰,整个屋子充斥着一股寒气。而她却感觉好像卸去了一身枷锁,比打坐前更加轻松了。 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刚刚踏进院子的陆景行,他心头一紧,匆匆破门而入,面色紧张的看着昏暗中那个略显模糊的身影,语气急促道:“小潺,发生了何事?” “景行,不用紧张,我没事。”凌潺起身朝门口走去,“景行,太好了,我已冲破寒魄心经第四层。” 陆景行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转而又是一喜,执起了凌潺的那双柔荑:“如此甚好。” 凌潺手上寒气未退,不过须臾之间,一层薄薄的寒冰已蔓延至陆景行腕上,借着暗淡的天光印入凌潺的眼中,将她吓得不轻,连忙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景行,你的手,都怨我,一时太过激动,竟忘了手上寒气过重。不曾想,这功法竟这样厉害。” “无碍,过会儿就会没事的。再说,是我主动拉起了你的手,怎能怨你。”陆景行温润地笑笑,运功将手上薄冰驱散,随后掏出帕子为凌潺擦去额上那冰冷的汗珠。 凌潺感到额头舒适不少,扭头将屋子扫了半圈,微微蹙眉道:“糟糕,这屋子被我弄得一团糟了。” “待会派人过来收拾一番就好,我们先出去吧。”陆景行这次直接揽过了凌潺的腰肢,两人出屋,步入梨树下。 暮色朦胧,幽蓝的天空中四散着几朵暗云,几颗星辰在漫不经心的闪烁。凌潺在秋千上落座,陆景行很自然地站在了她身后,为她荡起秋千。 一道道弧线在空中划出,阵阵轻风与凌潺擦身而过,拂起她衣袂飘舞,同时也卷走了身上练功时残留的汗水,令她感到清爽,身心舒适放松。 凌潺扭头看陆景行,那张俊脸正掩在一支满是绿叶的梨枝后,唯有那道弯弯的唇角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地印入了她的眼中。隔着风声,她提高了音量:“景行,陪我一起荡秋千。” “好。”清润的话音刚落,一袭模糊的身影已从凌潺身旁轻轻一闪,稳稳地落在了凌潺的身侧,待凌潺垂眸看时,腰上已多了只温暖的手。 凌潺一手握着秋千绳,将身子靠在了陆景行怀里,仰头看他:“如今《寒魄心经》我已练至第四层,想到即将要面临的大敌,我心中倒是安稳了不少。景行,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但我却不愿成为你的累赘。”性子独立了二十多年的她,即使是在心爱之人面前,同样也不愿有依赖的想法。 “我知你性子要强。所以,这也是你这几日苦练的缘由?不要太过担忧,如今的困境会过去的。”陆景行那搂着凌潺腰肢的手紧了几分,垂眸对上她那双眼,眸光柔和。 凌潺微微点头:“算是吧。其实就算没有眼前的这场危急,我也想早点将功法练成。在你身边,我心里很踏实,但是我怕不会武功的我会成为你的羁绊。” “我知道。”陆景行声音清浅,凌潺的所思所想,他很清楚。 秋千在两人身下起起伏伏,一缕缕微风打在凌潺脸上,回忆也在不禁意间从脑中涌现而出,时间一晃,已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也不知她三哥如今过得好不好。陆景行见她失神,于是附在她耳旁轻声问道:“怎么了?” 凌潺摇摇头,对陆景行浅浅一笑:“没事,只是此景让我不经意间想到了三哥,想到了第一次荡秋千。那日他办完公务风尘仆仆归来,首先便去看我,还送了我这匕首,陪我荡秋千。”这些虽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凌潺却在钟离沐那里体会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亲情,令她心头温软。 “看来我是错过了太多,你第一次荡秋千竟不是与我。”陆景行无奈叹息一声,话里故意泛酸。 凌潺知他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但还是忍不住娇俏的问了句:“怎么?陆大侠又吃醋了?” “不吃醋都难,近日来,你总是提他,看来在小潺心中,他定是比我重要的。”陆景行好歹也是一个大丈夫,又怎么会去吃钟离沐的醋,只不过是想打趣凌潺而已。 凌潺仰头看着他那张掩在暮色中的朦胧面庞,不满道:“陆大侠真小气,算起来,他还是你我的半个媒人呢。如果那日他不带我出府,我又怎会去徵宫斋呢?” “这倒是真。”陆景行微微挑眉,昏暗中对上了凌潺那双清眸,四目交融。 无月的清夜,迷离撩人。秋千渐停,两人的鼻息和着晚风离彼此越来越近,最终,陆景行在凌潺唇上落下了自己轻柔的吻。 凌潺那握着秋千绳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慢慢滑落下来,转而双手环住了陆景行的腰,任由他在她唇上索取。 唇齿厮磨中,两人耳边传来咔擦一声,还未及反应,便已重重的跌坐在地,紧接着一簇庞然大物从头顶砸了下来。陆景行反应及时,将凌潺护在了怀里,那一大簇绿叶密集繁盛的梨枝连带着青梨一同盖在了他背上。 巨大的动静令院外那群刚巡逻至此的守卫一惊,刹那间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陆辞,他哗的一声抽出手中的剑,嘴里大喊了一声:“发生了何事?!” “无事。小潺,怎样,可有伤到哪?”陆景行拨开枝叶,扶着凌潺站了起来,因一时情急,竟忘了呵斥那一众守卫退出去。以他的武功,刚刚明明可以避开那枝干的,奈何两人吻得太投入,错过了最佳时机。 凌潺紧握着陆景行的手臂,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枝干都砸你身上了。” “这些还伤不了我。” 夜色黑沉,又未点灯,守卫们听这两道熟悉的声音竟是从树下发出,皆是一愣。陆辞讪讪的收了剑,脸上却是不明所以的茫然,迈开步子走近几步,拿出火折子向树下一照,荧荧光晕中看到的便是陆景行那渗着血迹的唇角。再往下一瞧,滚落的青梨以及纵横交错的残乱枝叶铺了一地,那个他亲手做的秋千正掩在其中若隐若现。 守卫们看到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皆心照不宣。唯有陆辞没个眼力劲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府主,你这嘴……还有,侠女这是天生神力吧。”说着还故意在地上扫了一圈,生怕凌潺看不见地上那一片狼藉。 凌潺闻言抬眸,隐隐见陆景行的唇角血迹附着,顿时一囧。加上一旁陆辞的调侃,她情不自禁便低下头去,脸颊微微发烫,一片红晕幸亏挡在了黑夜的幕布里。 陆景行正了正脸色,朝那一群守卫挥袖道:“这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这一章更完,下一章估摸着又要几个月后了。感觉我的小说是写给我自己看的(苦笑),但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文笔太差了。 故地凄凄险象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守卫们得令后陆陆续续出门而去,凌潺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已消失在院外,心下一松。然而抬头的瞬间却刚好将那一如豆焰火映入了眼中,持火折子的自然是陆辞,他正透过微弱的光芒,一脸趣味地打量着凌潺。 “你还不走?”凌潺故作镇定,斜斜地一挑秀眉,不善的语气有些发虚,随后夺过了他手里的火折子,快速吹灭。须臾间,连微光也没了,她的窘态彻底掩在了一阵墨色的夜风中。 陆辞对这逐客令毫不在意,双手惬意地环住了胸,偏头看着身前模糊的虚影,说道:“府主命令他们出去,又没命令我,我干嘛要出去?”脚下的残枝因他那抖动的腿而沙沙作响,一声声富满了节奏,好似在笑话凌潺此刻的羞怯。 凌潺因尴尬而乱了思维,竟对陆辞的话无力反驳,顿时语噎。 环境虽暗,但陆景行完全能想象出凌潺脸上那又急又气的古怪表情,再加上刚刚她那心虚的动作,迫使他在不经意间勾起了那带着一抹戏谑的唇角,血滴滑入口中,带着丝丝幸福的腥甜,然话头却是对着陆辞:“就知道你会如此说,既然如此,刚好有个差事交给你做。” “差事?是什么?”陆辞将脑袋稍稍向前一伸,很好奇。 陆景行嘴上的笑容并未退去,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模糊的地面,一本正经地吩咐起差事来:“立刻将这里收拾收拾,顺便将小潺的屋子也一并整理了,不许找人帮忙,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去休息。” 这些差事本来是要安排其他人做的,谁叫此时陆景行心情好呢,这心情一好,陆辞自然而然地反倒成了受害者,这也怨陆辞他好凑热闹,要知道有时凑热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这?好办。那我先去帮女侠整理屋子了。”陆辞轻轻一拍大腿,一脸轻松地拿过凌潺手中的火折子,踏着轻快的步子朝檐下走去,并未急着吹燃火折子。 三人倒也并不在意这是凌潺的香闺,看着即将进屋的虚幻身影,凌潺唇齿间溜过了一丝夹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仿佛身心都舒畅了不少,感叹道:“待会就轻松不起来了。” 陆辞进门便是一阵寒意向他扑面袭去,不由得一个哆嗦,发出一声惊叫:“哎呀,怎么这样冷。” 凌潺击出的那一掌,威力稍大,虽已是初夏,然屋子里的寒气却久久未散。而陆辞又是冒冒失失的就进去了,这寒气不欺负他才怪。 “啊!”陆辞再一次吃了一记闷亏,刚走了两步,便踩上了一块碎瓷片,脚向前一滑,伴随着瓷片划破衣料的脆响,他摔了个仰面朝天,袖子裂开一条长长的口,索性没有伤到皮肉。 “陆辞不会有事吧?”两人已走出树下,听见屋内闹出的动静,凌潺不免有些担心。 陆景行气定神闲,说道:“无碍。为这受伤,一身武艺岂不白炼了。让这小子活动活动筋骨也好,省得整日没事做闲得慌。”陆辞是心宽,即将大敌当前,也只有他跟没事人似的。 漆黑的房间在两人眼前一点点亮起,随即从里面传出了陆辞那一声惊讶的叹息:“屋子里是遭贼了?!” 果不其然,就如凌潺说的那般,陆辞在看清满屋的狼藉后,在也轻松不起来,很快便耷拉着眼睑出现在了陆景行面前,贼兮兮一笑:“府主,给你商量个事呗……” “这事无需商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己亲口应下的。”陆景行用淡淡的语气便打断了陆辞接下来的话,转而拉过凌潺的手,“走吧,今晚就暂住听雪的房间吧。” “我怎么觉得这风都变萧瑟了,哎。”一阵莫名的风向陆辞吹来,望着消失在院门拐角的两人,他心中是直叫苦。 路旁纱灯盏盏,两人沉默地走过了一段距离,凌潺心中却一直有些纠结,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扭头看向了身旁之人:“那个,嘴上的伤,对不起。” 话音落下,面颊上悄然又晕染出了两抹发烫的霞色,连忙又急促地垂下了偷偷,视线紧紧地停驻在自己不断向前的脚尖上,她都不知以前那个淡定的凌潺去哪了。 “小潺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吗?”陆景行温润地一展笑颜,望向凌潺那半张落有荧荧光芒的侧脸,明明知道凌潺这是诚心道歉,可他就是想要打趣凌潺一下。 果然,凌潺听懂了陆景行话里的意思,抬头狠狠地瞪了陆景行一眼,两腮涨鼓鼓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人……油嘴滑舌!”说完便挣开了陆景行的手,加快了前行的步子,而陆景行只好在后面追赶好几步。 拜凌潺那一掌所赐,陆辞当真是有得忙了,待收拾完整个屋子加上那一地残枝,已是后半夜。而这时,幽暗的天空中飘起了细雨,这雨一落,便是两天,不知不觉迎来了端午。 这是凌潺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端午,她立于檐下,望着流经瓦当而跌落的那一道道水帘有些失神。回想一下,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独自一人逃难。也是在那不久之后,让她遇到了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一回首,时间似乎过得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中原国的端午一如重阳那般,城中必定要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虽说如今江湖动荡不安,搞得人心惶惶,又下着雨,但依旧挡不住人们去观看祭祀大典的心。 用过早膳后,雀儿便随陆辞还有紫笛一同出去了,随着拥堵的人群向祭台方向而去。 紫笛最终要到的是医馆,只不过是中途需经过祭台而已。而陆辞与雀儿则是完全来凑热闹的,这样的事又怎能少的了他陆辞呢。只不过如今府中的人多了,他不用像上次那样缠着凌潺陪他出去了。凌潺是知道雀儿那小孩子心性的,便让她跟着陆辞一起去了,即使遇到危险,也有陆辞在。 陆景行来寻凌潺时,已快到午时三刻,祭祀大典也即将开始,地点依旧在上次陆景行带凌潺去过的那里,便是在那天,凌潺险些与延陵栈撞上,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百姓们都跑去看祭祀大典了,街上显得冷冷清清,凌潺随陆景行穿梭在三三两两的行人当中,放眼一片朦胧雨幕。看此时他们走的这条街好像并非去祭台的方向,凌潺一时好奇,随口一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随处走走,难得街上的人都去看祭祀了,如此清净。”自从上次陆景行带凌潺去看过重阳祭祀大典后,他便知道凌潺对这些盛典的态度其实同他是一样的——并不感兴趣。如此惬意的雨天,不出来走走着实是可惜。 两人一路走过,竟不知不觉到了“奇茗楼”门前。陆景行望着紧闭的朱门停步不前,才短短几个月,因无人打理,那黑底牌匾上已是蛛网纵横。石阶上那厚厚的尘埃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了一道道褐迹斑斑,难掩冷清萧索。 触景难免生情,凌潺知陆景行这是想起了自己那个昔日旧友。陆景行朋友虽多,但真正交好的却也只是少数,他珍惜宁言这个知交好友,奈何天意弄人,一起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连道别的机会都未留给他。 雨珠噼里啪啦拍打着伞面,看着油纸伞下那张默默出神的面容,凌潺想开口安慰两句,可一时竟无言可说,沉默良久,最终伸出柔荑紧紧握住了陆景行那只无力低垂的手。 手心的冰凉将陆景行的神思拉回了现实,他侧头冲凌潺微微勾了下唇,略带忧愁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牌匾之上,自顾自阐述道:“我与宁言结识于西域,如今五年都已过去了。那时他刚出师门,在一家客栈因茶相交,后来我们便结伴而行。回家不到一年,他因看不惯他父亲的作风而与家人反目,独自开了这间茶楼。他曾告诉我,他这一生唯有两个心愿。” 见陆景行说至一半竟不再言语,反倒勾起了凌潺的好奇心:“两个?” “对。”陆景行颔首,“一是将自己一身的茶艺本领流传于世。其实除了茶艺,他最擅长的是轻功,江湖中很少有人能够与他否极。” 凌潺凝视着“奇茗楼”三字,问道:“那另一个呢?”对于茶艺,凌潺倒是觉得延陵楚仿佛更胜一筹,只是延陵楚长久归隐山间,无人知晓而已。延陵楚的茶更是多了一份旷达在其中,这便是修道之人的不同。 “另一个便是帮他师妹报杀父之仇,可谁曾料到……”陆景行面色平静,后面的话却无法再往下说。 凌潺将眼里的柔波落在了陆景行脸上:“封白悦。造化弄人罢了。说到底,我们都只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的木偶而已。景行,人死不可复生,也许对宁言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我们也应看开些才对。” “小潺说得对。”夹杂在雨声中的话音刚落,陆景行却突然警觉起来,眸子向四周横扫而过,松开凌潺的手**住了腰间的陆离剑,“小心,杀气俞重。” 凌潺闻言不敢掉以轻心,微微点头向陆景行示意自己已知晓,手缓缓向剑柄探去。不过须臾,一片急促轻快的脚步声混合于雨声中在瓦片间响起,二十几个被雨淋透的蒙面黑衣人从两侧房顶鱼贯而落,激起水花无数,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 故地凄凄险象生(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零星路人见这架势,慌不择路,吓得丢了手里伞的不在少数,一个个四处逃窜,很快消失在了雨中,整条街冷清得只剩下了雨打地面的声音。 凌潺神色一凝,握着伞柄的指节微微泛着白。透过雨幕放眼看去,所见皆是那一件件在天光下泛寒的利器,同那晚所见却略有不同,很难断定这些人到底是否受孔伯炤指使。 就连陆景行都未料到,这些人竟会如此大胆。青天白日,便在徽州城内行刺,并且时间还是选在端午祭祀大典之时,这与公然对抗朝廷又有什么两样。不过也不难看出这是早有预谋,城内的官兵在今日一早便被调遣到了城中,保卫城守安危和监察祭台动向,以防祭祀中途突生意外。这些杀手已观察两人多时,藏于两侧房顶之上一路尾随,动静又皆掩在了雨声中,因此不易察觉。而“奇茗楼”地处城东,此时就算出再大的乱子,官兵也不能及时赶到,这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因没有胜算的可能,他们不敢直接去陆府,便用了这样的方式。 无数的雨珠连成一片,在那些青筋暴起的额头汇成股股崎岖的水流,顺流而下。视线在水幕中迷糊,戾气却在他们周身暴涨。随着领头的一声令下,无数双脚踏地一跃而起,向陆景行他们袭去。 “哗!”凌潺手中利剑出鞘,半个旋身,寒光一闪而过,剑尖所过,近前的三人应声倒地,迫使那些前进的脚步不得不向后收去。水迹混合着他们脖间血的液,身下鲜红蔓延,四肢几经抽搐,很快失去了知觉。 刚刚退后的脚步不过眨眼间再次向凌潺袭去,她顾不得死在自己剑下的三人,身后一柄弯刀已向她挥来,前后夹击下,她踮脚腾起,腿向前扫去,剑向身后一挡,“哐”得一声,她只觉手臂一麻,那一刀成功避开,却被斩下了自己的一缕半湿的发丝,幽幽落入了水里。 前方被逼退数步,后方的刀再次向她砍去,素色油纸伞自她手中拋起,身子向后一翻,利剑横入,直刺那持刀之人心窝。 “哐当!”弯刀跌落,凌潺稳稳落地,那把油纸伞在空中回旋着又落入了她手中。 “小潺,可有事?!”陆景行也是自顾不暇,刚刚众人一拥而上,彻底将两人隔绝开来,他眼看着那一刀向凌潺后背砍去,提起的心久久难平,奋力抵抗下不忘询问。然而就在这时,一剑斜斩而过,雨丝飞溅,利刃划过陆景行衣袖,一道血迹陡然而生,臂间迅速传出火辣的痛意。陆景行眉头一拧,身子翻腾而过,数脚击出,又是七八人倒地。 雨滴在凌潺那满是血迹的剑身上流淌,那一剑横穿过两人的身子,瞧了一眼倒地的人,凌潺扭头看向手中剑花飞闪的陆景行,紧张道:“景行,你的伤……你先别管我。” 敌人前仆后继,根本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都这个时候了,陆景行只能听凌潺的,再也不敢分心大意。分心只会使敌人有机可乘,如此便对他们两人更为不利,这并不是保护凌潺的好方式,如今只能速战速决,全身心投入战斗中去,他也相信凌潺能应付过来。 凌潺的《寒魄心经》并没有使出来,那套功法一旦现世,势必会引起另一动荡局面,从而也会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威胁到自身安危。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擅用。如今这帮人虽难对付,却也未到那般地步。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身为死士,至死方休,剩下的人是铁了心要血战到底,毫不退缩。寡终究是有些难以敌众,凌潺虽未被伤到皮肉,但衣襟已有多处破损。前方利剑再次直逼她而来,瞬间,旋转的油纸伞被她挡在了身前,主动出击,速旋的伞面随音而破,沾了水的纸花洋洋洒洒,伞骨见已多了一把脱手的利剑。 那人本就双眼朦胧,又被凌潺夺了武器,心生胆怯。凌潺有机可乘,抬腿便是一脚,正中敌方下颚。唾液喷洒中,他的身子在雨里一晃,重重摔倒在地。 双方打得热火朝天,然而不远处的楼内观战之人却是一脸的悠闲。 “柯兄,看来你还是低估了这陆景行的实力呢。”男子转过身,冲柯天序淡淡一笑,一味深长。 柯天序依旧着一身紧身黑衣,直发如墨半披撒在肩头,额头光洁白皙。他丝毫不在意男子所言,不紧不慢地饮下了手里的碧色清茶,踱步至窗前:“我看倒不是低估了他,而是那女子。白副庄主可知那女子底细?我从前倒未曾听说陆府有这样一位实力不凡之人。如此,崖主交代的任务怕是更难完成了。” “此女我倒是在君剑阁见过一面,至于底细,还真不清楚。”柯天序口中的白副庄主便是白暮山庄的副庄主白郁霆。 柯天序得到这样的答案,望着凌潺的那双眸子深邃了几分:“看来还需我亲自出马了。这陆景行可不能放过,恐日后留下祸患。” “柯兄早如此说,我白暮山庄也不至于死伤如此惨重。”看着地上躺的皆是自己庄里的人,白郁霆难免有些惋惜。虽说成大事者必定要付出代价,但他并非是一个完全冷血之人。况且,前不久与绝尘宫那一战迫使白暮山庄元气大伤,今日又死伤惨重,怎能不令他担忧。 遥远的方向传来三声钟鸣,回荡在布满落雨的灰暗天空中朦胧隐约。柯天序轻叹:“今日已晚,看来还需另觅时机。”钟声代表着祭祀的结束,贸然出手,引来官兵终究不妥,柯天序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雨幕迷离中,两人的衣衫都已湿透,在血雾中晕染,宛如朱砂绘出的奇异山川图。这场激战终是落下了帷幕,陆景行扫一眼鲜红的地面,触目惊心。他跨过一具具尸体,来不及收剑便向凌潺所在的方向走去。而此时凌潺也多少受了些伤,撑剑半跪不起,刚刚一剑正中她腰间。 “小潺,怎样?”陆景行将凌潺扶起,神色急切担忧。 凌潺强忍着腰间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摇头道:“无碍,就是腰间受了点轻伤。” “都这样了,还说无碍。是我不好,今日不应带你出来。”陆景行看着那腰间渗血的伤口,心中瞬间被自责所占据。 水迹布满了凌潺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模糊的视线停驻在陆景行那饱含愧疚的眸中,冲他轻轻一笑,摇头道:“这怎能怪你呢,就算不是今日,他们也迟早会对我们出手的。不过这《寒绝剑》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倒是多亏了有它。” “这帮人似乎并非是那晚行刺我们的人,你看他们所使用的兵器,还有刚刚使用的那些招式。”陆景行神情凝重。 凌潺闻言向地上瞧去,这才注意到积雨中散落的都是刀剑,而并非那晚所见形态各异的武器,有些,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一个猜想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再次抬头时已换了一副讶然的神情:“你是说,还有一股势力?” 陆景行微微点头:“不无可能,如今也只是猜测。” 他们也许根本不会想到,这只是柯天序用来迷惑他们的手段,故意不派遣自己的手下,而用了白暮山庄的人。这并非要借刀杀人,而是要造就一种假象,引起这些门派更大的恐慌,好让他们自乱阵脚,那么想要收服他们也就容易多了。 陆景行将手里的剑用衣襟随意擦拭了一下,收起:“我带你回去。” “我自己走,你手臂的伤……”凌潺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已腾空而起,稳稳落进了陆景行的怀里。两人的薄衣湿透,凌潺被陆景行怀中那浅淡的体温包裹,只觉心中装进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鹿。 “小伤。”陆景行话音温和,抬手将凌潺的脸埋进了他怀里,以此为她挡去欲滴在脸庞的颗颗雨珠。 沉浸在雨幕中的背影渐渐远去,两把破烂的油纸伞静静躺在鲜红的雨水中,尸身做陪。祭祀已过,街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那一地的触目场面最终只能留给城内的官兵。 佳节祭祀不止盛行于中原国,其他三国同样异常重视,甚至可以说,南涴国的祭祀活动场面更加隆重盛大,这也与南涴国重视巫术有关,各地祭祀的巫师皆由白虹谷内造诣高深的门人主持。 观完盛典的江听雪独身走在人潮络绎的街头,看着如此热闹的场景,心中却越发感觉孤寂落寞,许是已经习惯了有凌潺陆辞等人相伴的日子,突然一下子回到以前那按部就班的生活令她很不适应。 走走停停间,她的脚步驻留在了一处货摊前,看着货架上那琳琅满目的精致香囊,拿起那个自己一眼就看重的,向货摊后的中年妇人询问道:“这怎么卖?” “三个刀币。”妇人脸上盛笑,不忘抬手比划了一下。 江听雪侧垂下脑袋取下腰间的钱袋,然而就在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从人群中一瞥,却让她瞧见了那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身影。当初凌潺的割腕之仇还未报的呢,就是那抹身影险些害凌潺丢了性命。 陆景行派人寻了他这样就久,毫无一点踪迹,如今又因孔伯炤便将这事搁置下了,不曾想这个木交还敢公然出现在这钱塘城内,江听雪又岂能放他离开。 故地凄凄险象生(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香囊先替我保管一下。”情急之下,江听雪连同手里的钱袋子一起丢给了妇人,留下一句话后匆匆没入了人潮中。挡在木交周遭的路人虽多,然而江听雪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未曾从他身上移开半分,疾步仿若生风。 江听雪急切地绕过身前那一个个行人,眼看离目标的距离只剩下了咫尺之遥,木交似乎已有所察觉,不曾回头,却加快了步伐,左拐右绕,专挑人缝中钻。他这是故意要给仇家制造障碍,然而他的这个仇家并不吃这套。江听雪身子轻盈灵活,避过那些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依旧对他紧追不舍。 随着距离的拉进,江听雪那想要捉住木交的心越发迫切,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前一跃,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紧紧束缚住了木交的半边肩头。 木交已有所准备,在肩头感受到压力的瞬间将身子猛旋半周,反身一掌。这一掌威力虽小,却足矣挣脱江听雪那只手的控制。 天光阴沉,人群退作了一个闹哄哄的圈,将打斗的两人围在了中央,观起热闹来。 木交并不是江听雪的对手,不过才交手数招,便落了下风,节节败退。她身子再一次腾空而起,裙摆如顷刻盛开在空中的花般向前飘去,一个飞腿踢向木交。木交胸膛一阵闷痛,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嘴角鲜血济济。 见木交狼狈的在地上挣扎不起,江听雪只觉胜券在握,不禁心头一松,跺着轻松的步子向前两步,拍了两下手,神情略带得意的笑道:“哼!上次的账还未找你清算呢!还敢出现在本姑娘面前,我妹妹的割腕之仇未报,这次你休想再逃,不将你大卸八块,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抹未被江听雪察觉的邪魅阴笑在木交唇边勾起,那只掩在袖中的手探进了衣袋中。就在这时,木交的身子腾得一下弹跳站起,一把蛊粉被他奋力抛出,随着风向朝江听雪扑去。 江听雪神情一慌,连退数步,眼看蛊粉即将袭来,一只阔袖在刹那间挡在了她眼前,腰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身形渐稳。 阔袖卷着内力轻弹而出,墨灰的蛊粉还未沾袖便被悉数送回。一切皆发生在转瞬之间,木交来不及反应,蛊毒已由口鼻进入了他的体内,呛得他连咳数声,趁毒素尚未发作,掉头便落慌而逃。 待阔袖垂下,还了江听雪一片清明时,那抹仓皇的身影已挤进人群,冲出了严密的人圈。他愤懑的一跺脚,秀眉紧拧,作势就要追出去:“想跑,没门!给本姑娘站住!” “此人阴险狡诈,江姑娘切不可再贸然出手。如今他中了自己的蛊毒,自食恶果,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教训。”手持折扇的臂膀挡在了江听雪面前,拦住了她。 江听雪这才注意到刚刚出手相救之人,侧头望去,眉心瞬间舒展,一丝惊喜的笑意从嘴角漾开:“古公子,怎么是你,你何时来的钱塘?” “今日刚到。江姑娘与那人出手因何事而起?”看热闹的人相继散去,古珉罗将折扇略略向木交远去的方向指了指,问得随意。 听古珉罗这样一提,江听雪再次气上心头,眉头一蹙,咬牙道:“我与他有仇!几个月前,我与妹妹在酒楼听书,不幸着了他的道,被他抓去做什么育蛊人,我妹妹因此险些丢了性命。找了他几个月没一点踪迹,今日竟在眼皮底下撞见了,这仇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人已逃远,来日方长,我看今日还是算了吧,以后想要抓他,机会有的是。”古珉罗轻摇折扇转身,与江听雪并排而行,周围行人穿梭来往,各色人声弥漫,相当热闹。 听了古珉罗宽慰的话语,江听雪耸耸肩,无奈地叹息道:“唉,也只能如此了。都怪我太过大意轻敌,这可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骄兵必败了’。真不该如此得意忘形,险些又中了他的诡计,还要多谢古公子出手。” “举手之劳而已,江姑娘不必客气。”古珉罗侧首望一眼江听雪那因刚刚打斗而被憋红的面庞,眸中隐现着一层异样的薄幕柔光。 江听雪脑中一瞬的记忆闪过,她清眸一睁,想起自己的钱袋子还在那个卖香囊的妇人手里搁着呢。虽然钱不多,但那个锦袋却是凌潺亲手为她缝制的,可不能丢了。 那日无意间瞥见陆景行腰间佩戴的香囊,觉得新奇便取下瞧了两眼,一问方知是出自凌潺之手。本想打趣凌潺一番,末了玩笑说她也想要一个。原本就未当回事,结果哪知凌潺还真的为她亲手缝制了一个,只不过不是香囊,而是锦袋。 凌潺当初考虑到如果都做成香囊那就没意义了,不过这也正符了江听雪的心意,喜欢得紧。 江听雪想到这,转身遥指人头攒动外的货摊对古珉罗说道:“我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无碍,我陪江姑娘去取就是。”古珉罗那混杂在嘈杂声中的话语有些迷糊,传进江听雪耳里时已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的点头使江听雪明白了他的意思。 货摊前正围着几个挑选香囊的男女,江听雪不愿与他们挤,待人陆续离开后才走近,伸出自己的手去:“大婶,我来取锦袋和香囊。” “给你,姑娘。”妇人从货摊的暗格中拿出东西来,江听雪差点没有将眼珠子给瞪出来,盯着一把钱物就这样交到了她手上,出了自己原有的碎银与刀币外,竟还无端多出了一锭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唯独不见那个锦袋。 此时,她的整个脑袋被震惊所充斥,愣愣地盯着妇人的脸,半晌才回过神:“我的钱袋呢?” “被,被两个公子用这锭金子买走了。”妇人看着江听雪那微微带着愠色的神情,心头有些发虚。 “什么?!你竟然将我的钱袋卖了?……”江听雪听到这话后,岂止是震惊,心中还氤氲着愤怒,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妇人的话,她定要出手挥出一拳才能解气,此时已顾不得那一点点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了。 古珉罗斜眼略略扫了一眼那锭金子,眼中盛着淡淡的好奇,笑叹道:“江姑娘,什么样的钱袋子竟能值一锭金子?你这可是赚了。” “古公子就不要打趣了。我妹妹送与我的,不过是普通的锦袋罢了,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价值,但对我却意义特殊。”江听雪向古珉罗解释完后再次将话头对准了货摊后的妇人:“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姑娘你前面刚走,便来了一位公子,我来不及将钱袋好,他的目光已注意到了,将它要去一瞧,随即唤来了另一位公子。那位公子仔细看过之后,脸上神色不明,只是急切地向我询问钱袋的来历,我如实说了,他便要去寻,被先到的那公子给拦住了,说茫茫人潮,不一定能找到,之后强将锦袋买下了,我妇道人家,见对方身着又不凡,得罪不起,只好给他了。”妇人一脸的为难。 江听雪越听越疑惑,真不知两个大男人要她的钱袋有何用。她对妇人的火气渐消,问道:“那两人从什么方向走了?” “对了,姑娘,他们留下了一句话,说会在‘隔岸楼’雅间等你。”妇人刚刚一紧张倒是将这重要的事给忘了,如若不是江听雪问及两人的去向,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想起。 江听雪不再与妇人多费言语,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问个清楚,拿回自己宝贵的东西才是。她将一把碎银随意往袖中一塞,看了古珉罗一眼,语气有些愧疚:“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重逢,我还未好好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呢,这却遇上了一堆烦事,我家住城东江府,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我们改日再续,后会有期。” “如若江姑娘不介意,不如我陪你同去吧。”听妇人这样说,古珉罗越发觉得这事蹊跷,对江听雪独自前往有些不放心。 江听雪点头谢道:“那就有劳古公子了。” “不劳烦。今日算是闲来无事。”古珉罗负手身后,与江听雪一同转身,向隔岸楼的方向走去。 隔岸楼离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还隔着两条街,那里是钱塘城内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平日里主要汇聚着城内的达官显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为了能快些解开心中的疑惑,穿行在人群中的两人加快了脚步。于此同时江听雪不忘询问古珉罗一些境况:“古公子,上次匆匆一别,事情可都解决?” 古珉罗脸上始终是一副温润的面色,微微颔首:“劳江姑娘挂心,如今家里已无事,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此了。” “那古公子今日来钱塘,可是有要事?”江听雪猜测。正值端午,如若没有重要之事,又怎离家在外呢?难道不应守着家人过一个其乐融融的佳节。 古珉罗也不否认,说得轻描淡写:“是有些事需处理,但不是什么大事。” 记忆浓浓叹过往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自从上次万一齐在飞彻崖出手后,孔伯炤至今还在闭关,将近期事务都分派给了古珉罗他们四人。本是由古珉罗镇守崖内,柯天序他们三人外出执行任务的,结果古珉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最终说服孔伯炤将自己的任务与顾盼曼换了换。 两人走进隔岸楼后,找来一个沏茶的伙计一番询问,直接被带到了一处雅间外。 看了眼伙计走远的背影,江听雪心下犹豫了一瞬,抬手敲了两下门。门很快被打开,出现在江听雪面前的是一位手持佩剑的褐衣男子,随即为江听雪让出一条道,垂目恭敬地说道:“姑娘里面请,两位公子已等候姑娘多时。” 江听雪疑惑地将那人瞧了两眼,向身旁的古珉罗微微点头后迈进了脚步,古珉罗紧随其后。 “湲儿!”刚走了几步,一道略显激动的话音便传进了江听雪耳中。 江听雪抬头看去,却恰好对上声音主人那双失望的眼,珠帘正在他身后轻响,一声声击打着他那颗仿佛在瞬间跌入谷底的心。 身前人的反应将江听雪搅得越加迷惑,这人她确定从未见过。正在心中纳闷之时,珠帘再次被轻轻挑起,踱步出另一位华服玉冠的男子来,他此刻倒是淡定许多,拍着身旁人的肩头安慰道:“六弟,别着急。” 江听雪疑惑归疑惑,正事却没忘,直接开门见山,从袖中掏出那锭金子向前几步递了出去:“金子还你,还请两位公子将锦袋给我。” “我与六弟的做法是有些欠妥,还请姑娘见谅。”延陵枧见面前竟是位如此标志的姑娘,说话的语气是异常的温柔,作揖的同时还不忘抬着眼睑将江听雪那张姣好容颜偷瞧几眼。 延陵枧那一点微动作全被捕捉在了古珉罗眼里,眉宇间不禁闪现出一丝厌恶,上前两步将江听雪护在了侧后方:“如此看来,怕是两位公子认错了人,如今误会已解,还请将锦袋归还。” 延陵栈整理好失落的心情,又恢复了以往惯有的样子,探寻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江听雪脸上,语气平淡随和:“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的锦袋从何而来?” “自然是用两刀币买来的。”江听雪刚想脱口说出这锦袋是凌潺送的,话到嘴边突然灵机一转,心中多了几分谨慎。她已有所猜测,这两人八成是寻找凌潺的。她与凌潺相处了这样久,除了不知道凌潺是云侯之女外,对于凌潺以前所处的境地,还有遭人陷害而沦落江湖的事都已悉数尽知。她从凌潺的性情便可看出,凌潺以前过得并不快乐。现在突然冒出两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来寻,别说是为了凌潺的安危,不想凌潺再处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中,就算只是为了她表哥的幸福,她也不能将有关凌潺的一丝线索透露出去。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人对自己要寻的人甚是在意,搞不好给她表哥弄个情敌出来,那可就对不起她那木头表哥了。 停顿了一瞬,江听雪又补充了一句:“我见锦袋上的花样独特,以前倒是从未见过,甚是喜欢,便买了。” 延陵栈继续追问:“何处所买?” “公子好像对这小物件很感兴趣呢!区区一个钱袋而已,小货摊随处便可见,具体位置倒是忘了。如今我该说的已说,还请将锦袋还我!”江听雪摆摆手,后半句话说得相当轻松,却也透着丝丝不耐烦,只想尽快拿了锦袋好离开,她可不想与这两人多做纠缠。 延陵栈的言辞恳切了几分,拱手道:“还望姑娘如实相告,此锦囊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两人都曾见过钟离湲房中的那幅未绣完的欧石楠,而锦袋上则刚好绣的便是这粉色的钟型花朵。延陵枧起初也只想买个香囊玩玩,却无意间看到了这熟悉的图案,因而起了疑心,这才从妇人手中拿了过去瞧。而延陵栈则是看出了两者的花样与绣迹如出一辙,他断定这定是出自一人之手不假。 “我倒并未看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位置是真不记得了。再说就算记得,如今怕是早已换了人,都是些做小本生意的,货摊从不固定。钱塘城这样大,要想找,岂不是大海捞针。”江听雪表现出一脸的无奈,蹙了蹙眉头,尽量使这都知道的事实听起来更真切一些。 延陵栈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话却被他那热情的四哥抢了去,打眼瞧一眼江听雪身旁的古珉罗,毫不在意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锦袋的事先不急,不急。姑娘里面请,喝盏茶再细说也不迟。” “还有何可细说的。”江听雪嫌弃的瞥一眼延陵枧那张溢满笑容的俊脸,心中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烦躁,今天好不容易不用管钱庄的事,她可不想将大把好时光浪费在这两人手里。 见两人迟迟未归还江听雪所在意之物,古珉罗接过江听雪手里半悬的金子,交到了延陵栈手里,口吻淡淡:“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想两位公子能理解,还请物归原主。” “姑娘,收好。”延陵枧也并非无赖之人,见收下金子的六弟投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终是从袖中将锦袋取了出来,笑着奉还。 江听雪也不多看延陵枧一眼,收好锦袋后侧头向古珉罗望去,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们走吧。” “嗯。”古珉罗轻摇着手里的扇子颔首。 两人刚转身并肩走了两步,便被延陵枧追了上来,稍稍伸手挡住了江听雪去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家住何处?改日我也好亲自登门赔礼。” “只是误会而已,登门就不必了,告辞!”江听雪那微蹙的眉心在瞬间舒展开来,未被人察觉,客套的话音落地,人已绕开延陵枧两步向前走去。古珉罗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将延陵枧淡淡扫了一眼,紧随江听雪其后。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窈窕身影,延陵枧久久未曾移眼,出神中不忘嘴里一番感叹:“真是清艳脱俗,风华绝代呀!” “四哥这是又动了春心,可惜人家已名花有主。”延陵栈眼帘一抬,瞥一眼他四哥那一脸的痴相,勾唇咧嘴一笑,笑得意味不明。 “那又何妨?”延陵枧收回视线,满脸无所谓,闲适地向肖叶招了招手,“肖叶,去打听一下那姑娘的来历。” “这……”肖叶听延陵枧如此吩咐,双眼轻眨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站在那不动。 “当务之急是找到湲儿要紧。”肖叶那副为难样,看得延陵栈都替他感到有些不忍,取出一块令牌交到了他手里,“肖叶,拿着钟离洹的令牌速去官府,调派人手,给我全城挨个挨个的货摊盘查。” 见肖叶就这样走了,延陵枧不甘,睁大眼望着他六弟:“那这姑娘。” 延陵栈不去看延陵枧,挑起珠帘进了里屋,坐下后亲自斟满了两盏茶,一杯放在了延陵枧刚刚坐过的软席旁,平静的承诺道:“如若可以寻得湲儿,到时我送四哥十个佳人也不在话下。” “你对湲儿的深情中多少掺杂着利意。到现在,几分真情,几分又是利用,恐怕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不似我,性情虽风流多情,却活得洒脱自在,喜欢就是喜欢,收入囊中便是。”延陵枧的神情难得认真了一次,望着延陵栈的那双眸中蒙着一层淡淡的忧虑,只觉延陵栈过得太累。他时常在想,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是身为他们大哥的延陵楚却都并未在意啊,还有他那五弟,不同样对此显得淡然吗? 突然被延陵枧这样一问,延陵栈心中生出点点怅然,凝视着窗外阴沉的天,偶有一两只飞鸟掠过,他半晌幽幽开口:“我对她的情全是真,而利益不过是顺势附带而已,如今朝中暗流涌动,云侯这棵大树谁不想攀?只怪我们都生错了地方,连情爱都无法变得如普通人那般纯粹。” 尘封多年的记忆就这样被他四哥的一句所唤起,那晚夜雪压枝,钟离湲随父亲来参加宫宴,误入延陵栈寝宫。见宫内无一个侍从,寝宫深处那如烟般的绡帐低垂,钟离湲朝里望去,一个漂亮哥哥正安静地在榻上熟睡,暖黄的的灯火柔柔的撒在他脸上,静谧安逸。钟离湲就这样钻进了他的被窝,起初觉得好玩,最后却是窝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延陵栈一觉醒来,无意间发现怀里竟多出了一个正用小粉拳揉着朦胧睡眼的软萌女娃娃,盯着那粗笨的动作,满心的惊讶全掩在了女娃娃那软软糯糯的话语中:“哥哥,你怀里真暖和,以后可不可以每晚都这样搂着我?” 钟离湲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眸子,使延陵栈想拒绝都难,糊里糊涂的便愣愣点了头。而殿外,宫人们都快找疯了。 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却是他第一次将她记在了心里,这个令他嫉妒抢走他父爱的三岁女童。从此,两人便真的同塌而眠,直到钟离湲随姐姐去了北越国。 小页说:见谅,更新的有点晚,以后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更新,一只手敲键盘实在是太慢了。 这个文其实不全是空架,应该是半空架而已,因为里面出现的地名都是中国真实的古地名,按照的是秦朝的叫法。还有后面的官制,我都是用的秦朝时的三公九卿。我不知道看我这个文的读者朋友能不能理解平行世界这个概念,但我觉得我构建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有根有据的平行世界,在第二章讲得很清楚了。 我一直觉得公子扶苏不当秦朝的皇都可惜了,这是历史遗憾,所以我将他写进了小说,在平行世界里他成了秦二世,爱国爱民,奈何最终他的子孙还是将国给败了,这也是历史朝代更替的规律,只因历史发展是不会出现一个永恒的王朝。即使周朝七百多年,最后不也给灭了吗? 也许是因为诗经的原因吧,使我一直比较喜欢先秦风,因此我也极力想在我的文中营造一种先秦风,奈何文笔太差了。 听了一首陈粒的《性空山》,使我有了一个江湖梦,构思出了这个文。这部小说在我心中装了好几年,一直想写的,但没时间,直到去年高考完才开了这个头。 我一个理科生,平时连作文都不愿写的人,我自己都很难想象,我竟然会去写小说,也因此这个文笔是一言难尽。 我比较喜欢历史,没事便喜欢看史书,写这个文的中途我暂停了很长时间,然后以靖康之耻为背景写了另一部小说。时隔半年,直到现在才回过头写这部小说,我只想说,这部小说是我自己喜欢的,不会让它太监。 现在回过头去看去年写的那前五十多章,我都觉得那叫一个烂成了稀泥,因此我觉得会扑街,那是情理之中的事。等全文写完了,前面的内容我会再好好改进一番。 小页正在努力提高文笔的道路上行走,最后,我希望你们能多给小页一点支持鼓励,有疑惑可以留言的。 信誓旦旦戏求亲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不过是请古珉罗去茶楼喝了一会儿茶,以示对他多次相帮的感激之情。不曾想,再出来时,街上竟无故多了一群官兵,那些当差的手持画像零散地在街旁货摊挨个的询问,扰了行人原有的闲逸。 江听雪不禁驻足街边多张望了几眼,古珉罗平平淡淡的话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来那两人身份不凡,竟可轻而易举调遣城内官兵。” “这样寻人的,我还真是头一遭见。不过就算他们将钱塘城翻个底朝天,那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哼。”江听雪双手环胸,惬意地轻哼一声,脸上挂着一丝得意。 古珉罗知江听雪是有意欺瞒了那个锦袋的来历,本告诉他说是自己妹妹送的,可到了那两男子口中便成了买的。如若真是在街上买的,就算是再心仪,丢了也就丢了,不会这样去在意的,更不会老远去将它要回,显然对他所说的话才是真。虽疑惑她为何要如此做,但也并不多问。 江听雪瞧着官兵手里半展开的画像,清眸一亮,她虽未看见画像上的内容,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冲古珉罗拱手道:“古公子,我突然有点急事,我们改日再续,来江氏钱庄找我便是。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我父亲还想当面感激你呢,看来只有下次引荐了。” “区区小事,江姑娘就不要一直牢记在心了。既然姑娘还有事在身,那古某便不再打扰,改日再聊。”古珉罗颔首,身后墨发在拂过的清风中微荡,好看的眉眼绘着一抹浅淡的笑。 看着江听雪转身,目送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古珉罗敛目,神情又恢复了惯有的平淡,向虚空一招手,一个紧身褐衣男子便从暗处走了出来,躬身半跪在他脚前:“少主。” “起来吧。”古珉罗将低垂的折扇略略一抬,接着说道:“几天过去了,事情查得如何了?” “已摸清了动向,只要少主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动手。”男子低头,如实说道。 古珉罗目视前方,思索片刻,悠悠开口:“先继续派人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让他们再过十几日的安稳日子也无妨。” “可是,崖主那……”男子不曾想,古珉罗会如此吩咐。 古珉罗淡淡瞥男子一眼,迈开步子闲适地走着:“义父那,误不了事。我在钱塘还有些事要处理,一时走不开。” “少主是为了那女子?”男子心中一急,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口。要知道,孔伯炤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等待他们的便是死,就连他的少主恐都会受到惩罚。他不仅是为自己担忧,同样也为古珉罗担忧。 古珉罗并未因手下妄自揣测他的心思而生出怒容,反问的话语平淡如水:“这岂是你该过问的?” 男子连忙将头垂得更低了,语气果断:“属下不敢!” “放心,我自有分寸,误不了大事。”古珉罗这次执行任务与钱塘城毫无关系,而专程来这,也并非是为了看一场钱塘城盛大的端午祭祀。本是想明日便离去的,但今日却让他见到了延陵枧,虽不认识延陵枧,但他却因此改变了当初的计划,这几日不走了。 古珉罗步子平缓,将行人如梭的周遭张望而过,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瞧着那四处游荡着寻人的官兵,向身旁的男子吩咐道:“速去吩咐两个得力的手下,暗中跟随江姑娘,如有意外,适时出手也无妨。” “啊?”男子惊愣之中没忍住,轻呼一声,随即应道:“是。”他们干的可都是杀人的事,可他家主子这话不是明显地变着相让他派手下去做保护人的事吗?这要是被崖内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知会用怎样的神情来看他们呢!但主子的话他是无条件服从的,这是一个手下对主人应尽到的最基本的忠诚。 江听雪所说的急事便是将自家所有的钱庄商铺给跑了一遍,交代伙计们凡事有拿画像去询问的,不管画像里的人认不认识,一概说没见过。这样才能让她稍稍放下一些心。毕竟凌潺在江府生活了好几个月,平日里又时常随她去商铺,一来二去的,不管是掌柜的,还是打杂的伙计,基本都认得江家这个二小姐。官兵万一进店询问,再被哪个心直口快的伙计说漏了嘴,那可就麻烦了。 江听雪也未曾料到,那两个中原国男子会有那么大的权势,竟将钱塘城的官兵都给请了出来。她本是想趁机好打消那两人的念头,却适得其反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说是在钱塘买的了,直接说桂林郡还不错,离得远。 待将事情处理好,天色已渐渐昏暗起来。江秦还在府里等他这女儿回去用膳,这又回去晚了,免不了又要唠叨一通,不过江听雪似乎早已习惯,对于江秦苦口婆心的言语毫不在意。 官兵还在一条街挨着一条街寻找,就算是白日过去了,晚上还有夜市,他们不打算放弃。这一搜寻,七八日便过去了。端午过后,钱塘城内一直烈日高照,官兵们每日在日头下暴晒,心中叫苦连天,嘴上的言语也透露着不满。 “为什么他们中原国丢了认,要连累我们南涴国的兵卒受苦受累,实在是说不过去。”这几日城守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当然,这只是手下人间接传达的话语。听了这话,城守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如若只是那两位皇子来请他相助也还好办,装装样子就应付过去了。可关键是两人手里握着的是他们驸马的令牌,如此一来便不能不认真对待。 这几日下来,整日无事可做的延陵枧还真将江听雪的身世背景调查的清清楚楚,得知她尚未许配人家,那日跟着她的男子只不过是外来人而已。他一时间喜上眉梢,带着几个提木箱的随从便去了江府。 他怀抱天鹅,步姿悠闲潇洒,一路走过,路人侧目频频,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要去提亲的架势。 晨阳掠过对街的檐脊在江府门前撒了一地。延陵枧在石阶上驻足,低头用手捋了捋天鹅那雪白的颈毛,给了身旁侍从一个眼神。侍从立马会意,上前敲了几下府门。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朱漆大门缓缓开出一条缝来,探出一个脑袋,将阶上几人打量了几遍,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请问你们是?” “我家公子要见你们家主,快去禀报。”侍从指向身后抱天鹅的闲适之人给开门的那下人瞧。 那下人顺着所知方向看去,逆着晨光,这次是瞧仔细了,华服锦裳,仪表堂堂,还略带散漫。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天鹅身上,这是来提亲的?可他家家主说了,得给他家小姐找个入赘的女婿,这人一看就不符合要求。他自顾自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同侍从说道:“我家家主正在用膳,稍后还有正事要处理,今日是没功夫见你们了。” “少废话,快去通报,我家公子,他岂敢不见?”侍从说着便直接推开了半掩的朱门,给延陵枧让出道来,几个人若无其事的进去了。 那下人没法子,只好走在前面,急匆匆地去膳厅寻自己的家主。 南涴国的府邸构造与中原国不同,每个府邸的厅堂所在的位置都不尽相同,而且亭台楼阁,水榭溪流纵横交错。延陵枧一行人在府里绕了好几道弯,都未寻到去大厅的路,后来没办法只好硬拉来一个丫鬟,带着去了大厅。客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够狼狈的了。 待延陵枧赶到时,江秦早已到了,瞧着落地的一箱箱财物,面色平静,作揖道:“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公子这是……?” “我乃中原国君都人士,几日前曾有幸与江姑娘见过一面,在下对姑娘是一见倾心,故来提亲,我定不会亏待她的。这是聘礼。”延陵枧轻轻抚着鹅颈,话说得相当轻松。这聘礼是相当丰厚,可江府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延陵枧从城守那威逼利诱借来的。 延陵枧的来意,江秦已经听下人说了此时见延陵枧亲口说出来,不经意间将无波的视线放在延陵枧身上上下扫了几下,而后开口道:“江某对公子及家室背景一无所知,就这般草率地将小女许配于你,岂不荒谬。况且,小女是否心悦于你,还未可知呢!小女要嫁,也是嫁她心仪之人,姻缘嘛,讲究的便是一个情投意合。” “我心悦江姑娘就好,我想她定是也愿意嫁于我的。”延陵枧信誓旦旦,相当的自信。 江秦看着延陵枧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一时无语,也不请他坐。好半晌才又问道:“见公子这年岁,怕是已有妻妾了吧?” 延陵枧不否认,点头道:“有。不过江姑娘嫁过来也定不会亏待她的,做我的妾室那可是委屈不了她。” “什么?妾室?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岂能嫁于人做妾?!”江秦未开口,江叔已经压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了,恨不得立刻派一群家丁将这几人一顿棍棒给打出府去。 信誓旦旦戏求亲(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见江叔如此不识抬举,侍从怒目轻轻一蹬,向前一步作势就要拔腰间的剑:“大胆!公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退下。”延陵枧将罗袖向侍从腰间一展,淡淡睨了他一眼,拦住了他那即将出鞘的剑。 双方陷入了冲突的边缘,一时厅堂内寂静无声,江秦蹙眉盯了延陵枧一瞬,拂袖道:“公子还是请回吧,见公子器宇不凡,我江家高攀不起。” 江家在钱塘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江秦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怎么会为了区区这点财物而将宝贝女儿嫁给别人做妾,有损脸面是小,委屈了女儿才是大。他不是迂腐之人,因此江听雪的婚事需得她自己愿意,当然那人必是她心仪的男子,无妻室。 延陵枧未曾意识到中原国与南涴国两者之间的差异。在中原国,等级制度及其森严,商人的地位又相当低下,就算是家底再丰厚,有制度在那压着,也不敢建造如江府这样豪华气派的府邸,就连吃穿用度都受着约束,无权无势,有时甚至会任人宰割。而南涴国则不同,等级制度相较四国而言最为松弛,朝廷又历来重视商业发展。商人的地位往往随着自己的家财而水涨船高,地位不比为官者低。只因如若百姓遭遇天灾,朝廷多半要仰仗这些富商巨贾的慷慨解囊,如此才能保证国库充盈,免动一国根基。 “听这话,你是不愿将江姑娘嫁于我了?不过我想江姑娘未必如此吧?江姑娘在哪?我想与她相见一面。”延陵枧一副悠闲姿态,抚着怀中的白天鹅,一连说出几句询问的话语来,毫不死心。 江听雪听了丫鬟的描述后,带着满满的疑惑赶了来,还在门外便听到了自己父亲拒婚的话音。她朝里看去,穿过一束晨阳的视线顺势打在延陵枧的背影间,只觉得陌生,她的记忆里仿佛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江秦见江听雪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略微抖了抖衣袖,将这个一副悠闲自得的男子指给江听雪看:“为父问你,这公子,你可认识?” 江听雪踱步到江秦身旁,顺着他指尖所示的方向看去,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落在延陵枧脸上的瞬间变冷了几分,冷中夹杂着一丝讶然。倒是想起来了,就是那日硬买走她锦袋的人,她对这人可没什么好印象,只不过是一个有点权势的泼皮无赖罢了,枉费了一张好皮相。江听雪将唇角讽刺地轻轻一勾,不屑地瞟了延陵枧几下,若无其事的摇头道:“不认识,女儿从未见过此人,不知是从哪个地缝冒出来的。” 江秦听了这话,似乎很是满意。他还真是担心自己女儿与这名男子认识,如若真对他动了情愫,那就不好办了,但他定会极力阻止。他不想女儿嫁给人做小,更不想她嫁去中原国君都这样遥远的地方。 江秦脸上溢出满意的浅笑,自顾自点了点头:“不认识便好。公子,既然小女与你并不相识,那江某便恕不远送!公子请。” “江姑娘,你怎能不认识我呢?我们几日前在酒楼可是见过的。在下对姑娘可是一见倾心啊,自从那日匆匆一别后,我对姑娘那是朝思暮想。故今日特地来求取与姑娘的长相厮守。”延陵枧说着便将怀中的天鹅双手奉在了江听雪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眼睛不忘注视着江听雪面部的神情变化。 江听雪将那绘满嫌恶的蛾眉微微一蹙,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故作诧异的问道:“酒楼?哪的酒楼?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公子还是快走吧,认错人了也是有可能的。” 江叔招手换来了一个奴仆,掩嘴在那奴仆耳边轻语了几句,便让那人出去了。这一动作,延陵枧的人倒并未多在意。 瞧江听雪竟是一脸的茫然,延陵枧那灿烂的笑容一时冻结在了眼角,见一个个站在角落的下人都在掩嘴偷乐,他那恢复如常的面色不过一瞬,再次浮起一个甜而不腻的笑,将手上那只躁动的天鹅往江听雪眼前送了送:“姑娘忘记了不要紧,我记得便好。看这些聘礼,都是在下亲自筹备而来,这些都足够富贵人家过一生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我是诚心想娶姑娘,所有的诚意都在于此了。” “我们家有的是银钱,本姑娘不缺财物!你当我是什么?青楼女子吗?买回去就是?还做你的妾,就算是妻,我也不做!”江听雪额头青筋微露,对于延陵枧所指的这一地聘礼,她根本不屑一顾,面对这般无赖之徒,愠意正在她心中氤氲。 延陵枧倒是未曾想到,竟还有不愿嫁给他的女子,连区区一个女子都征服不了,那他的脸面该往哪搁。他双目微敛,笑意消失殆尽,神色淡然自若,口气难得认真了一会:“在下这次是非纳姑娘为妾不可的,你可知君都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成为我的女人?你应感到欣喜才是,跟着我有何不好?以我在中原国的地位,你今后可有享不尽的荣耀。江家给你的仅仅是富贵,而我却能给你荣华。”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这不是中原国,还轮不到你在我们南涴国耀武扬威,强娶豪夺,趁早给我消失!不然,本姑娘如果一时冲动将你打残了,纵使官府的人怕是都懒得管!”火气在江听雪心头蹭得一下腾起,握拳的指节在延陵枧眼前嚓嚓直响。她还未见过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的人。 “江叔,这交给你了,送客。”江秦心中同样攥着一簇怒火,只是他向来是一个沉稳之人,况且需顾忌自己的家主风范,不好当面将怒气表现出来,索性眼不见为净,拉着江听雪一同向厅堂外去了。 延陵枧目视着两人消失在门口,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是区区商徒,竟敢如此对待上宾,然而不满的情绪还未发作,就见一个着短打布衣的奴仆从外面进来,径直向管家江叔走去,未曾开口,只是给了江叔一个眼色。 江叔会意地微微颔首,转而将冲满底气的言语对准了延陵枧一行人:“公子,请把!” “哼!十日后我来迎娶,速为你们小姐筹备喜事才是。”延陵枧将天鹅随意向红漆大木箱上一搁,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江叔望着这得意的背影,愤懑不已,不曾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不死心。岂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挥手,厉声斥道:“好一个狂妄之徒!竟敢在我江府撒野!动手,乱棍打出去,连同这些碍眼之物一并扔出大门!”他这是将想法付诸于了行动,这人欺人太甚,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他江家是好欺负的。 江叔话音刚落,一群手持棍棒的奴仆蜂拥着涌了进来,对着还未走出厅堂的延陵枧一行人便开打,整个宽阔的堂内瞬间乱作一团。延陵枧一时慌了手脚,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在君都时,可没人敢这样对他,这架势还真是头一次见。总共也就带了七八个人,其中除了他那个侍从,其他便是抬箱子的,不会武功。 延陵枧虽被几人护在了中间,但在赶至府门石阶下的途中,还是不小心挨了奴仆几棍棒。一个个束着红色大花的木箱紧随那群手持棍棒的奴仆而被抬了出来,随意被扔在了街边。 最为不幸的还是当属那只无辜的天鹅,雪白的鹅颈被人随意拎着,嘴角大张却发不出一声,两爪与双翅因失去了凭借而扑腾挣扎着。最终奴仆胳膊向前奋力一挥,鹅颈脱手而出,那洁白的一团瞬间滚向街心,发出两声惨叫,白羽纷飞。 轰轰烈烈的动静丝毫不曾掩饰,江府门前很快便聚集了一大群行人来仰脖观看。携棍带棒的奴仆们个个凶神恶煞,在大门口站了一排,就如驱赶丧家之犬一般将延陵枧一行人堵在了街边,为首的大吼一声:“带着东西赶紧给我滚!” 延陵枧何曾这般狼狈过,一时成为街边路人的笑话,心头自是愤恨不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寡不敌众。最终只能命人带着地上的财物,手捂肩上伤痛,灰溜溜走了,向城守府而去。 正值早市,街上行人如织,他这一路行至城守府,可没少遭异样的陌生眼光。 府中管事见这延陵枧一生的狼狈,发丝散乱,大致将他的遭遇猜了个七八分,但闭口不言,直接迎着他去了城守的书房。 钱塘城守乃是一位正值青年的倜傥公子,身份不同一般,乃是南涴国皇帝有血亲关系。延陵枧进去时,他正忙于处理政务,抬头打眼便瞧见步子有些不稳的延陵枧正向他走来,外层深衣不整。他搁笔起身,意味深长地扫了延陵枧一番,嘴角略过一抹戏谑的笑,故作讶然开口:“四皇子这是?” “姒辰是如何治国的,竟养出这等目中无人的子民来。竟对本皇子棍棒相向!”延陵枧今日求亲不成,反倒碰了这样大的一颗钉子,是伤了自己的脚,有气无处撒,竟将所有的错推到了南涴国的治国之道上。 那城守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掩嘴轻咳两声:“这,这又怎能怪我们圣上呢?” 延陵枧的风流韵事可是全东洲闻名,这个城守又何曾不知,延陵枧还未去江府时,城守就曾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不行,我一定要得到那个江听雪!明日清晨你陪我一同前去,作一回媒人。一介草民,还敢与你这个城守作对不成?”延陵枧揉揉肩头的伤,语气强硬。 信誓旦旦戏求亲(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城守元文陵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摊摊手,说道:“这怎么好?媒人岂是人人都可作的?恐媒人作不好,一不小心反倒成了仇人,遭对方唾弃。这事,四皇子还是另请高明吧,在下实难胜任。不过我还是要好言劝皇子一句,万事不可强求,今日便是前车之鉴,还是不要再冒险为好。他们不知皇子的身份,就算打伤了你,也无处说理去。” “我看上的女子,还没有得不到的。有你在,我看他们谁敢动手。”延陵枧抬起双手理了理衣襟,将脑袋轻轻一转,斜元文陵一眼,不将元文陵的话当回事。 元文陵见延陵枧因刚刚无意识的动作而牵动了伤势,正疼得眉头紧拧,嘴上唏嘘不已。他趁机连忙冲候在门口的奴仆招手道:“快来人,还是先帮四皇子看看伤势要紧。其他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延陵枧手捂右肩,一眼便看穿了元文陵的心思,幽幽地瞅着元文陵那还悬在空中的手,语气里透着无赖气息:“你少打岔,这件事你非得帮我办成了不可。” “好吧,我试试。”元文陵垂目犹豫片刻,终是点了下头。 这元文陵可是一个护短之人,自是要偏向自己的百姓。然而却又不能怠慢了这个邻国皇子,一番劝阻无用,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虽然看不惯延陵枧这一贯的作风,但事到如今还是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他只盼早点送走这尊大佛,别再看上其他姑娘就是万幸了。 延陵枧被打出江府的事,仅仅一天,便在钱塘城传开了,只是他这个当事人如今只想着要怎样才能抱得美人归,对于自己的这件丑事很快就抛去了脑后。经过一夜的休息调理,他身上的几处打伤,似乎已没有昨日那样疼了,想到今日事情必成就精神饱满。 清早晨阳才刚从山尖露出半张脸来,身为城守的元文陵便被延陵枧给请出了府,一行八九人穿街而行,除了延陵枧与元文陵外,身后还是昨日那些抬聘礼的奴仆和延陵枧那个侍从。本来延陵枧还想让元文陵派遣一队人马在后面跟着,但被元文陵一口便委婉拒绝了。他们是去求亲的,又不是去抢亲的,带一队官兵成什么样子了,那与欺男霸女的恶霸有何两样。 “你看,这人,又去求亲啊。” “是呀,怕是昨日挨的打还不够,没过瘾?” “脸都被丢进黄泉去了,要是我呀,可不敢出门了。” “在钱塘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遭见江府当众对人动武呢,稀奇。” “谁说不是呢,江府向来与人友善。想必这人也并非什么好人,人面兽心。” “我们的城守也在呢,你说城守怎么能帮这种人呢?” “这是要去强娶不成?” …… 前行的路还未走多远,看热闹的路人已在他们周身围了厚厚的半个圈,尾随他们而行,一时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嘲弄的笑意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荡漾,所过之处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延陵枧转动着脑袋将前前后后的围观者扫了一圈,又见身旁的元文陵一脸的平静,正双手负背,脚下步子悠闲。心中生出火气来,冲元文陵抱怨道:“你听听,这些刁民都说了些什么?!如若带上些官兵,何至于此。你们南涴国的子民都像这般胆大妄为?这何曾将你这个城守放在眼里了。而且竟敢如此这般议论本公子!” “他们也只不过是好看热闹而已,又没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何须官兵镇压驱赶呢,热闹看完,自然会走的。”元文陵唇角微扬,抬眼看看那闪着迷离彩晕的晨光,语气平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古珉罗此时在茶楼的一处雅间临窗而站,如练的灿烂光芒自远方山顶洒出,落了他满身。他平静地注视着楼下,望着正从这里经过的那浩荡人群,他将视线凝聚在了延陵枧身上,话语不咸不淡地从口中飘出:“这人的身份可查清楚了?” “回少主,此人乃是中原国的四皇子延陵枧。”站在古珉罗身后的男子依旧是那身紧身褐衣,说话恭敛。 古珉罗了然地微微颔首:“我就说,谁有这样的能耐,能调动钱塘城的官兵。如此,倒是不好办了。” “少主,我们是不是要……”那人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古珉罗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窗前,略略摆手:“先不要招惹皇室,对我们没好处。” “是。” “不过动动他也无妨。”古珉罗目视着墙间的那幅日落山川图,在脑中思索片刻,转而在褐衣男子耳边轻语了几句。 男子听完古珉罗的话,眼里闪过一抹惊诧的光。不过一瞬的愣神,便点头应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谨慎行事。”古珉罗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忘多提醒一句。 眼看浩荡队伍即将行至江府门口,闹哄哄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地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有劫匪啊!” 这一嗓子令四周瞬间一静,延陵枧与元文陵还来不及反应,身为劫匪的二十多个蒙面人手持大刀阔斧的,便从两边房檐一齐飞跃而下,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围观的人群被吓得瞬间丢了魂,惊慌失措中四处逃窜,场面混乱不堪,一片嘈杂声在整条街久久不散,路边的小货摊不知被撞倒了多少,琳琅的货物滚落满地。 街道乱作了一锅粥,官兵就算是得知此处发生动乱,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一时无法穿过嘈杂拥堵的人群赶来。延陵枧的侍从以一挡十,应付得相当吃力,到最后根本无暇顾及武艺不精的主子,任其自生自灭了。 那几个抬箱子的奴仆在蒙面人落地之际就已混进杂乱无章的人群中逃命去了,那几箱财物顺理成章落入了蒙面人之手,这也正是他们行动的目的。不过得到财物的他们并没有马上撤退,而是对延陵枧进行了一番拳脚相加,这才沿着街边匆匆而去,最终一群人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蒙面人一走,而看热闹的路人又早已逃命去了,此处便只剩下了元文陵他们四人,地上狼藉一片,所幸并没有死伤的百姓。 延陵枧的伤势有些惨重,趴在撒有半片斜阳的地上起都起不来。侍从舒了口气,匆匆收剑,忍着臂上的伤,同元文陵一起将鼻青脸肿的延陵枧扶了起来:“公子,怎么样?” “嘶,疼,轻点。”延陵枧倒吸一口凉气,嘴角血迹斑斑,强撑着才站直了身子。 侍从闻言立刻躬身,目视脚前:“公子请恕罪!” “此事不怪你。这群劫匪实在是目中无人!”延陵枧虽恼怒,但不至于胡乱将过失往他人身上推。 瞧着延陵枧这痛苦的模样,因遭劫匪而堵心的元文陵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微微颤了颤嘴角,冲延陵枧拱手道:“公子,如今聘礼被劫,你又受了如此重的伤,不如先改道回府,从长计议。” “钱塘竟如此混乱,劫匪都抢你这个城守头上了。元文陵你是不是玩忽职守了?所以才使他们这般放肆张狂?”延陵枧无力的斜睨元文陵一眼,越想心中越气愤,如若不是这元文陵治理钱塘城无方,又怎会受这份罪。 当劫匪尽数出现在元文陵眼前时,他同样是相当的惊诧。这突如其来饿变故令他始料未及,堂堂城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众遭劫,不仅失了财物,而且更是丢尽了他的颜面,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就算延陵枧没提,他也会一查到底的,将失窃之物追回。不再犹豫,他转身对自己的侍从下达了命令:“速吩咐下去,严守各个城门,决不能放走一个可疑之人。” 元文陵虽然会武,但多少也受了些轻伤,与延陵枧的比起来,那仅仅是九牛一毛,劫匪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延陵枧。 “我早提醒过你,应派些官兵伴随身后。如此倒好……”延陵枧话说一半,后半句懒得再开口,只将两手一摊,结果身子又是猛地一痛,口中直哆嗦。 元文陵见延陵枧迈步都变得吃力,主动搀着延陵枧另一只臂膀,扶他艰难前行,不紧不慢的说道:“公子定知财不外露这一道理,这几箱聘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几次三番带着它招摇过市,被贼惦记上也是在所难免。” “这怎就成我的过失了?”延陵枧脚步一顿,抬起淤青的眼看元文陵,对元文陵的说辞显然不接受。 元文陵平和地笑笑,摇头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提醒公子行事需谨慎。” 打斗之后,街上陆陆续续又有了行人,一个个小商贩都在忙着整理自己的货摊,没人再去注意惨兮兮的延陵枧。 古珉罗在茶楼内品了半时辰的茶,此时见褐衣男子回来,淡淡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已照少主的吩咐,几箱财物被悉数劫来。”男子嘴角轻轻上扬,禀报完后顿了顿,又开口道:“顺便将这个皇子狠狠教训了一番。” “什么?”古珉罗不禁看男子一眼,略显惊讶。随即说道:“打了就打了吧,别闹出人命就好。” 古珉罗对手下人还算仁厚,因此褐衣男子才敢如此行事。两人沉默片刻,男子笑道:“敢和少主抢女人,打死都活该。” 信誓旦旦戏求亲(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还回去。”古珉罗咽下一小口茶,闲适的话音简单明了。 褐衣男子不解,盯着古珉罗那张俊逸的侧颜久久不曾眨眼。这可是他们铤而走险,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抢回来的,这可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如今能顺利脱身已实属不易,竟又要将这么多金银珠宝送回去,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还不如不抢呢。 古珉罗盯着指尖缓缓转动的杯子,褐衣男子那一脸古怪的神情未能逃过古珉罗的眼角余光,半晌开口道:“不送回去,是想等着被抓吗?如今经此一闹,财物在城守的手里就这般丢了,他的面子如何能挂得住,定不会善罢甘休。各个城门估计早已派人严密把守,这样显眼之物,根本无法出城。况且,我们也并非为了财,这些东西只会成为我们即将执行任务的累赘。” 古珉罗这次是看准了延陵枧一行人没有带官兵,而且还有那么多路人相随,场面本就混乱。如此一来,要从他们手里劫财,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不会留下蛛丝马迹,那城守定然也不会想到中途会突发意外。如果没有这些有利条件,古珉罗也不敢贸然出手。 “该如何还回去,就不用我说了吧?”古珉罗扭头随意瞥了褐衣男子一眼,敛眉将杯中的半盏茶饮尽,优雅起身向门口走去。 褐衣男子目视着案几边缘那残留有莹莹水迹的杯盏,丝丝热气还在盏口袅娜。平稳的脚步声在逐渐回响在门口,他拱手略略一拜:“属下明白。” 元文陵刚回府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府门外便来了一个哭喊着要寻城守为他伸冤做主的粗布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天动地,回荡在府门口,很快便再次吸引来了一众路人的瞩目,将城守府门围了大半个圈。他瘫跪在地,几个侍卫是一脸的为难,已有人进去禀报元文陵了,其余的轮番上前劝阻询问,然而那男子不为所动,沉浸在自己那悲凉的哭声中相当忘我。想要将他拉进府去,他又死活不肯,身子对着那几只扶他的手一阵挣扎,弄得那几个侍卫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元文陵亲自出来处理。 “城守大人啊,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呜呜,我的两个弟弟死得好惨啊,你定要将那恶霸绳之以法呀!如若不然,天理难存啊,呜呜……”元文陵还未走出府门便远远地听到了这惨烈的哀嚎声,出来一看,那人哭得已是眼泪鼻涕混合着花色的头发糊了半张脸,一手攥着有些褶皱的状纸,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白石台阶,阶上血迹斑驳,在白色的背景中异常刺目。如此看来,还真像是饱受了莫大的冤情。 随元文陵一同出来的还有延陵枧和府里的其他人,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大家都好奇的很。延陵枧由两人扶着,两只臂膀重重的搭在两个奴仆脖子上,看起来并不轻松。然而伤势再重,也压不住他那颗好奇的心,硬是要亲自出来看看。 元文陵递给侍卫一个简短的眼神,两侍卫马上在那人两旁而站,弯腰艰难地将人给扶了起来。元文陵见扶起的人在经过片刻的极力平复情绪后哭声渐小,开口温和的询问道:“你有何冤情?慢慢说来。” 血液从那人手里一滴滴落下,他艰难地将手里那斑迹鲜红的状纸捋了捋,颤抖着双手呈现在了元文陵面前,断断续续的话语混在他那还在抽噎的声线中有些含糊不清:“我的两个兄弟,就在昨日早晨,被强行闯入府中的恶霸砍成重伤,昨夜不治身亡了。” 听他这样一说,阶下围观的人群皆是吃惊不已,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一阵闹哄哄。府中的管事打眼将这街上黑压压一片人群一瞧,蹙眉大声制止道:“肃静,肃静!没见城守大人正在问话,都各自散了。” 那些好事的围观者此刻哪肯听这管事的话,说让他们散去就散去,反倒还给了那管事白眼瞧。不过躁动声倒是渐渐消匿了,只因他们还想竖起耳朵听听这件杀人案的来龙去脉,不想错过一个细节。 那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擦不要紧,这一擦就更是骇人,手上渗出的血液在脸上沾染了大半,与那嗜血罗刹没多大区别。他轻咳两声,继续抽噎着阐述道:“小人是江府的一个小小仆从,虽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身份低贱,但我也不能让我的两个兄弟白白丢了这性命,让恶霸逍遥法外。” “究竟这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是啊,有事说清楚,我们绝不容忍恶霸横行!” 愤愤不平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嘈杂的声浪再次萦绕了他们头顶这片天空。 “昨日清晨,一群恶霸强闯进了我们府里,扬言要我们家大小姐给他做妾。我们从未见过此人,况且我们家主在这钱塘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能容忍大小姐嫁于人做妾呢。见我们家主不肯,他便要硬来,无奈之下,双方便动了手,我那两个苦命的弟弟就这般死在了那群恶霸的手里。大人,你一定要替小人报仇啊!追拿凶手!”那人说完,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响头连连,不过很快被侍卫给拦下了,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又要闹出条人命了。 那人陈述完,元文陵将手里的罪状大致也阅览完了一遍,眉头深锁,根据这些描述,他已知晓这恶霸所指何人了,但还是当做不知情地问道:“你可知那人的底细,家住何处?” “不知。”那人无奈叹息道。 元文陵松了口气,正想要开口先安抚一番。底下的好事人群又哄闹起来,有人拔高了嗓子:“你说的,是不是昨日被江府赶出来的那群人啊?” “这还用说,我看就是。”又有人应和了一声,这两日城内闹出的事,人们可是有目共睹的。 有人叹道:“我说呢,难怪会被江家赶出来,咎由自取!竟想抢江家小姐做妾。” “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别光顾着磕头啊,抬头看,那恶霸不就站在我们城守大人身后的。”议论了一阵子,终于有人将视线投注到了延陵枧身上,此刻延陵枧的脸都快绿了,早知状告的是他,他就不出来了。 那人顺势朝元文陵身后望去,故作激动之态,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半晌才冲出来:“就是他,大人啊,就是他,呜呜,我弟弟死得好惨啊!”话音刚落,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痛心动容。 “将这恶霸抓起来严惩不贷!” “对,这样的人决不能姑息。” “还死者公道!”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伸张正义的声浪此起彼伏,场面难控。显然,延陵枧这两日在城内干出的事已已引起了民众的公愤,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过街老鼠,声名狼藉了。 元文陵看着糟乱的人群,迅速向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赶紧向人群中而去,试图镇住这场面。 看着一双双巴巴望着他的眼睛,元文陵一阵头大,财物才刚被劫走,他还来不及喘口气,这又来了庄杀人案,挤一块去了,而且两件事都因这身后之人而起。他怎就摊上这么个惹是生非的主了,这尊大佛太不令人省心,仅仅几日时间,都快将整个钱塘城给掀个底朝天了,扰得百姓都不得安宁。 那告状之人其实早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延陵枧,只是装作没瞧见而已。死的两人也并非他的什么弟弟,今日所为也只是江听雪的受意,他装得太过逼真了,一时将在场所有人都糊弄了过去。 昨日府中两奴仆被延陵枧的侍从失手刺成了重伤,最终没能挺过去,在今日凌晨时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正愁找不着人说理去,不曾想今日延陵枧还敢登门,只是半路出了劫匪才作罢。 江听雪咽不下这口气了,随便在街上拉个人一问,便知道了延陵枧住在城守的府上,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故意找了个奴仆前来,在元文陵府前喊冤,招来人们的围观,将延陵枧草菅人命的事闹大。看他延陵枧如何收场。 “公子,此事你还有何辩解?尽管说来。”元文陵木着一张脸转身,幽幽的瞟一眼延陵枧,话语中不带一点温度。 延陵枧对于那人指控他草菅人命其实是有些茫然的,语气颇为无奈:“我不知道啊,昨日我见他们对我棍棒相向,哪有时间还手,连忙顾着逃跑了,就这还着了他们的道,被打伤了好几处,昨日你也看见了。” “此事非公子所为,而是属下,当时见场面混乱,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危,与那群奴仆动起手来,一时失手,这才伤了人命。”延陵枧的侍从行至元文陵近前,深深躬身做了个揖,如实相告。 元文陵听后稍稍点头,眸中闪过两道犀利的光,向侍卫挥手命令道:“来人,将此人先关入牢房,明日再审。” 豆花淳淳耐寻味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元文陵,这是为何?我的人,你也敢抓?”侍卫正欲上前去动手押人,延陵枧那微惊的话语却使他们动作一顿。他们互视一眼,后齐齐将视线投向了元文陵,希望得到下一步指示。 元文陵瞧都懒得再瞧延陵枧一眼,就与没听见延陵枧的话一般,向几个盯着他的侍卫抛出了个严肃的眼神:“照办就是。” 牢房离城守府相隔着两条主街,侍卫们押着那侍从穿过人圈,告状之人见几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中,转过身冲着元文陵再一次拜了几拜,请求道:“还请城守大人一定要秉公执法!” “这是自然,你先起来吧。”元文陵将状纸递给身旁的人,亲自将告状的那人扶了起来,转而吩咐了一句,“来人,先带他去医馆医治手上的伤。” 百姓们见这场热闹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觉得无趣,也就陆陆续续离开了。江府的奴仆由两个侍卫带着去了医馆,门前总算是又恢复了平静。元文陵舒了一口气,将眸子深深地闭了半晌,绕过延陵枧,径直走向府内,而延陵枧则是两臂半搭在肩上,踉踉跄跄地在后面追,一路追到了元文陵的书房。 “元文陵,你怎能如此行事?不觉得有些过了?”延陵枧人还没走近元文陵,略带难以置信的话却先传进了元文陵耳中。 元文陵负手走向案牍后,嘴角勾起嘲弄淡笑,转身反问道:“那皇子认为应当如何处置呢?” “不就是死了两个贱奴吗?这有何罪,况且这又非有意为之,误杀。给那人一些银子也就是了,没必要将人关进牢房吧?”延陵枧脚步一瘸一拐,走得相当痛苦,额上渗着点点汗珠,全身疼痛的他本想卧床休息,奈何又忍不住心头的好奇从而非要去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看尽兴,反倒被人当众指控他草菅人命,这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丢颜面而已。然而却没想到,这个元文陵竟然会如此行事,为了一个区区奴仆,将他的侍从抓了起来,还关进大牢。如此一来,他就更顾不上去卧床养伤了。这侍从跟随他多年,主仆二人是有深厚情义的,他又怎能忍心看侍从受牢狱之苦呢。 元文陵抬手遥指洒满灿烂阳光的屋外,眸中看不出一点暖意来,似是陈述的话语从口中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事已是人尽皆知,不将他关起来,难以服众。命案因皇子而起,不抓他,难道要我抓皇子你不成?” 延陵枧一时语噎,不经意抽了抽眼角,他好歹也是皇子,自然是不能坐大牢的,这样他的颜面何存,待回到君都还不得沦为那些世家公子口中的笑柄。他由奴仆搀扶着在软席上坐下,一手托颚思虑片刻,终是做了妥协,如今也只能先委屈一下他那侍卫了。过了半晌,他抬头问道:“那你准备关他几日?” “此事容我想想,待有了决断定会答复皇子。”元文陵掀衣而坐,顿了顿,再次开口,平淡无奇的像是在自语,“不过杀人偿命,论南涴国国法而言,他所承担的罪责定是不轻。” “什么?你还想杀了他不成?这可不成!”延陵枧眼里盛满了吃惊,不住地摇头,对元文陵的话是满满的不接受。 元文陵的淡定自若与延陵枧的过激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悠悠抬眼,口吻透着丝丝未知的意味:“此事还有很多细节有待查清,皇子先不要紧张。” 延陵枧暗自叹息一声,想想真是有些窝心,不过就是想纳个妾而已嘛,这好端端的,竟让他闹出了人名,还差点背上了草菅人命的污名,毁了他一世的清誉。就这般沉思着,耳边冷不丁又传来了元文陵的声音:“皇子重伤在身,还是快些回房休息才是。你们两个,快扶皇子。” 被元文陵这样一说,延陵枧觉得身上的伤仿佛更疼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逗留,如今得先找个舒适的床榻躺躺才是要紧事。 古珉罗离开茶楼后便去了江听雪所说的钱庄,这个时辰,烈日虽已高悬,但也还算凉爽,庄内客人络绎不绝,正是一天中交易最盛之时。 古珉罗走进去便有伙计热情地迎来了过去:“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姓古,是来找江姑娘的,劳烦通禀一声。”古珉罗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伙计客客气气地点头应了一声,将古珉罗带到一处宾室,斟上一盏茶后转身离去,说道:“公子稍等。” 古珉罗见伙计远去,未落座,踏着缓慢悠闲的步子将室内四处给打量了一番。待将墙间字画一一粗略的浏览过一番后,再回头时,江听雪已出现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两人相继笑笑,江听雪抬步走了进去:“古公子。” 古珉罗眸光柔和自然,淡淡地落在江听雪脸上,话音如他那视线一般:“江姑娘,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还好。公子请坐。”江听雪手势指向案几。 两人品了几盏茶,一阵闲聊,相互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上次在街上又承蒙公子出手相助,回去后与父亲说了此事,他便想见见公子,以示感激,不知现在公子可有空?”江听雪说话间抬眸望向对面之人,语气中带着丝丝期待,这可是她父亲交代的事,如若再遇到那位公子,一定要将人请回府去。 那日她回府将此事告诉江秦后,江秦便责怪她不知礼数,如此怠慢自己的救命恩人。江秦乃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然有人对他女儿有恩,那当面感激一番也是理所应当的。 “多谢令尊的好意,当面感谢就不必了,我说了,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古珉罗客气地摆摆手,随后唇角向右微微一勾,浅淡的笑意便蔓延到了眼角,话锋微转:“不过,江姑娘如果现在有空,倒是可以陪在下去用个早膳。” 江听雪听完这话,一双清亮的眸子瞬间溢满了惊讶,盯着古珉罗看了半晌,扭头透过雕窗将视线向外面投去,檐角在地上洒下的阴影早已被明亮的阳光所驱散了,早膳时间早过了。她收回目光,唇齿旁忍不住露出一抹嫣然的笑意:“什么?都这个时辰了,公子竟然还未用早膳。失礼了,我并不是有意要笑话公子,实在是……哎,公子怎么不早说?愿我白白使公子又挨了这样长时间的饿。” “不碍事,姑娘的笑意这样动人,又怎会是姑娘的失礼呢?”望着身前女子那迷离中泛着淡淡潮红的笑靥,古珉罗眼中荡起了一层温柔的涟漪,连着心都仿佛动了动。 江听雪被古珉罗那温柔的视线瞧着,使她感到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很自然地收住笑,说道:“那走吧,我知道一家店,里面的甜豆花可是店里的一大特色。我带公子去尝尝。” “好呀。”古珉罗点头轻轻应下,先江听雪起了身。 两人走出宾室,江听雪随即抓来一个伙计交代了几句。怕古珉罗等久了,说完后就出了钱庄向那家卖甜豆店的方向走去。 街上经过两场异样的闹剧,此刻已恢复了平常那番景象,只不过两人走过这一路,却是随处都可听到议论延陵枧的声音,都是些不好的言论。想他延陵枧一个皇子,如今竟沦落成了路人闲来无事闲谈讥讽的对象,心里定是复杂。可又有什么办法,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完全怪不了那些好事的城中百姓。 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倒是显得若无其事,不曾理会那些传入耳中的话,说说笑笑间便进了那家店。店里的伙计就与见到老熟人一般,热络的过来招呼着:“江姑娘,里面请。你这倒是有几个月没来了。” 不用伙计带路,江听雪便轻车熟路地去了熟悉的雅间,抬手吩咐道:“来两碗甜豆花,外加几碟可口的清淡小菜。” “好嘞!”伙计将手里的抹布往肩上轻轻一扬,匆匆下楼去了。 两人坐下,在等豆花的过程中,古珉罗看似不经意的提起了昨日延陵枧进江府的事:“这两日贵府发生的事,我已略有耳闻。姑娘昨日可无碍,那恶霸可有逾越之举?”古珉罗只知延陵枧昨日登门去求亲被打出府的这个结果,至于过程,除了江府的人,外人是一概不知的。 “就他,还奈何不了我。何须我亲自出手,他说出要我给他做妾的事,江叔便直接派人将他乱棍给打了出去。然而不幸的却是两个奴仆却因此无辜丢了性命。没想到,今日他还敢来,估计是连劫匪都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了,被劫了财。也算是大快人心了。”江听雪想想今晨街上发生的事,笑得满心舒畅,觉得那群劫匪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只是,她如果知道那群劫匪的头子此刻正坐在她眼前,估计就笑不出来了,恐怕还会将眼珠子惊落在地。 古珉罗见江听雪这般模样,同样勾唇一笑:“他这次挨了教训。又身受重伤,一时怕是很难出门了,倒是可以安宁一段日子。” “我已经派了人去城守大门口状告他,刚刚来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具体结果。待回府问问就清楚了,想必结果不会差,我们这个城守是出了名的一视同仁。”江听雪眉梢一扬,心中底气虽没有十分,却也是七八分。 伙计去后没多久,要的豆花与小菜便送来了。 古珉罗在江听雪期待的目光中舀了一勺放入最终,一番细细品味,赞叹道:“不错,味道清爽,口感细腻嫩滑,浓浓的豆香。” “那是自然,这个地方除了小潺,我还未带其他人来过呢。”江听雪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得意。提到凌潺,她便想到了那段日子天天拖凌潺来这喝豆花的情景,惹得她表哥怨声载道,为此她还嘲笑陆景行小气,是个醋坛子,连女人的醋都要吃。 携带着淡淡好奇的柔和视线温润的洒在江听雪那张微微走神的脸上,古珉罗的兴趣已被勾起,手里的动作停顿在白瓷碗口,挑眉问道:“这次又是为何发笑,说来听听。” 绿柳匆匆将去马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抿抿嘴,唇角的弧度淡去几分,神情略感无奈,戏说道:“只不过是想到了我那醋坛子表哥,竟跟我争风吃醋。” “为你那妹妹?”古珉罗咽下口中的那点食物,随口一问。 江听雪愉悦的点点头:“嗯。” “我倒是觉得你妹妹很幸运,能得到你们这般的宠爱。那夜在树林里,我远远便见你已是自顾不暇,却还频频为她挡剑。当我赶到时,为时已晚。”那晚古珉罗不过是那场激战的看客,本就是袖手旁观,然而后来打斗结束,他却现身救下了江听雪,之后两人一独处便是二十几日。 江听雪眼中闪现出一丝怅然,轻叹一声:“我是家中的独女,从小便是孤独一人,那种寂寞一般人无法体会的。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个可以保护的妹妹,自己有要保护的人,那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中是愉悦的。后来我便遇到了小潺,她吃了很多的苦。我们两人相谈甚欢,很是投缘,不久就结为了姐妹。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家,而我也因此少了孤单寂寞。” “这些倒是不曾听姑娘说起过。是在下不好,无端提起了这些,惹得姑娘徒生忧愁。”古珉罗心中还是略感高兴的,江听雪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真心事来,就说明已将他当做了朋友,而非单独的救命恩人。身处在他这种环境长大的人,心中何尝不是孤寂的,见惯了打打杀杀,陪伴他们长大的就只有无尽的杀戮与血腥,在他们眼里,杀人不过是平常事。但,又有谁知道,他们有时也会羡慕那些寻常人的生活,期冀着缓解精神上的孤独。 江听雪莞尔一笑,缓缓摇头:“这不关公子的事,公子无需自责。别光顾着说话了,还是先用膳要紧,你定是饿坏了。” 膳后,两人出了店门,在分别之际,江听雪再次真情相邀古珉罗同她去江府,见见她那急着道谢的父亲。 “多谢姑娘的好意,下次有机会,我定会登门拜访令尊,只是这次时间太不凑巧,手头上还有些事需去处理,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钱塘。还请姑娘见谅。”古珉罗摆摆手,对此表现出略带遗憾的神情,客气的推辞了。孔伯炤交给他的任务已拖了十多日,不能再耗下去了,恐会生变。他也不知是谁走露了消息,竟被陆府得知了这些命案背后的主谋,如今江湖各个门派都已知晓这些乃是飞彻崖所为,都加强了各自的防范,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多少受到了阻碍。 江听雪听古珉罗如此说,也不强求,毕竟正事要紧。但又不能就这样对自己的恩人草草相待,她心中多少会过意不去。思绪在脑海中悠悠一转,她微蹙了蛾眉:“那好吧。不知公子明早什么时辰动身?我去送送公子吧。” “那有劳姑娘了。明日辰时二刻,我在刚刚的店内等候姑娘,甜豆花味道确实不错,走之前倒是还想再吃一次。”古珉罗眼里氤氲着浅淡的笑意,点头欣然接受了江听雪的好意,随后潇洒转身而去,心情好久不曾这般畅快过。 古珉罗交代给手下的任务,那人不敢违抗,虽然那些财物令他们心动,但钱财远没有命重要。如果为了这些钱财而坏了这次的任务,那么孔伯炤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孰重孰轻,他们心里可是明明白白。就在这晚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开始了行动。 因白日遭劫的事,城守府的防卫随之加强了许多。府门灯火明荧,侍卫成队巡视,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这些财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实在是不太可能。一行人提着大木箱躲在街角的暗处观察了良久,却迟迟无法行动。走正门不行,翻墙冒入恐怕就更不行,他们已事先将府内的情形查看了一番,巡逻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未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既然要经他们之手还回去绝非易事,那么何不假借他人之手。古珉罗的那个亲信侍从心生一计,低声向那些个小喽啰吩咐道:“切不可轻举妄动,在这小心看守,我去去就来。” 那人穿过了两条街,隐隐约约就听到了梆子声,披着清冷的月光,他沿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疾步而去,片刻功夫便看到了那个自己要当枪使的人。 他不近不远的牢牢跟随梆夫的脚步,最终在接近一个通向暗巷的拐角处疾步快走了疾步,拽着梆夫的后领向暗巷内用力一拉,便将梆夫的整个身子按在了墙壁间。长剑出鞘,映满清辉的寒光从梆夫眼前迅速一闪。那梆夫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上已感觉到正被冰冷的尖锐物低着,顿时吓得发不出一声,手里的梆子哐的一声跌落在地,在清幽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那人压低了音量,口中满满的威胁,不带一点温度。 梆夫此刻都快吓破了胆,双腿直哆嗦,想点头又怕被脖子上剑误伤,只好剧烈的眨着那双满是恐惧的眼。如今只要能保命,自己身前这蒙面人说什么还不得照做,哪有他反抗的余地,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蒙面人一路来到了暂放那几箱财物的阴暗处。 那人揪着梆夫的衣领向墙外拽了拽,指向不远处那纱灯忽闪的城守府,命令道:“去,给那几个人报个信,让他们来取箱子。” 梆夫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硬着头皮去了。亲信看着昏暗中那个颤颤巍巍,步伐凌乱的背影即将到达府门口,冲几个小喽啰一挥手,一个个黑影纷纷跃上了屋顶。待梆夫带着城守府那群侍卫再回来时,地上除了那几个大木箱,人迹全无。 这查无可查,梆夫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重点盘查对象,被押进了牢房,等着明日元文陵亲自审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元文陵处理完政务才刚刚睡下,眼睛还没来得及闭,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元文陵起身挑帐而出,随意往身上披了一件衣衫。听这敲门声,他明白定是有急事,只是希望这事别再是延陵枧引起的就好。那尊大佛,他算是怕了。 “大人,今早被劫的财物找到了。”房门被推开,人还没进来,夹着几分激动的声音却先传进了元文陵耳朵里。 元文陵听到这话,猛地一抬眼帘,讶然地望向站在门口的人,连问道:“什么?在何处?那群劫匪可曾抓到?” “就在街头拐角的那条暗巷里,倒像是有人故意送回来的,箱子里的东西分毫不少。属下们只捉住了一个可疑的梆夫,声称是一个蒙面男子让他来报信的。我们赶去时,已空无一人。”侍从如实相告,他也是满心的疑惑,这费劲功夫劫走的东西,好端端的竟又给送了回来,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元文陵面色恢复如常,自顾自稍稍点头,抬手拢了拢衣角,又问道:“那梆夫人呢?” “属下见今日天色已晚,便自作主张命人将他关进了牢房,等待大人明日审问。”侍从垂目,没有去看元文陵的脸,生怕自己处理得不当。 “也好。将那些财物放回库房。你先去吧。”元文陵稍稍招手,然而转瞬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抬头叫住了即将关门的侍从,“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越少人知道越好,悄悄放回去就是。尤其是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四皇子。” “属下明白。”话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下,屋子里寂静无声,几盏油灯在那从窗缝钻进的风中跳跃。元文陵失神的默默站了会儿,似乎是将这事想明白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拿去身上的衣衫,回榻上睡觉去了。 清晨约定的时辰还未到,两人便相继如约而至,用过一顿丰盛的早膳后,江听雪骑马跟随古珉罗出了城,行至一处绿草如茵的溪边,马蹄声终是隐没在了溪水潺潺之中。 岸边绿柳袅娜,江听雪下马,将缰绳套在了柳荫下,转身便见古珉罗在站在不远处悠悠看她,凉风习习,轻盈的发丝在他肩上飞舞,身旁是被晨阳照亮的溪水。 江听雪抬手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缓缓上前两步,心下一番犹豫,涩涩的开口道:“公子这一走,可还回钱塘?”她知道问出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会错意。但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次招待不周,因此才会这样问。 “回。”古珉罗点头,只给出了一个字的答案,却是极其的认真。顿了顿,将话题转向了江听雪身上,淡淡的说道:“我派人查过那男子,听说是中原国中一位地位极高的权贵。贪慕女色,府中已是姬妾成群,但凡看上的女人,便没有一个能侥幸逃脱。” “公子是担心他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会再来强求?”江听雪将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脸上,眸子带着些许询问。 软风拂过江听雪的面庞,她不经意颤了颤如蝶翼般的眼捷。这一瞬的迷离全然落在了古珉罗眼里,心头仿佛吹过了一丝风,凉凉的,很是舒服。他微微点头:“不是担心,而是他一定会这样做。” 相约期期马蹄疾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侧身望向前方那波光粼粼的溪面,几根低垂的柳枝轻轻点点,撩起涟漪阵阵,她眼里蒙着一片隐隐的忧虑:“他来了我也不惧,只不过如此会搅了府里的安宁,担忧因此再枉送了更多无辜的性命。” 昨日回府,江听雪便听那个被她派去喊冤的人说了,所有的罪责都被那个侍从一人揽下了,延陵枧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况且,如今也仅仅是将那侍从关进了牢房,至于要如何处置,还没有一点底。她不想府里的人因她再受到伤害,或是丢了性命,搞得府中失去了原有的平和。 古珉罗淡淡地目视着江听雪那被风吹乱的发丝,见她满是愁容的侧颜,心中竟生出微微的不忍,思虑片刻,说道:“我所担忧的也正是在于此。姑娘满身的武艺,他自是奈何不了姑娘,但因此导致前日的事重演也不无可能,那贵府在这段时间里怕是无宁日了。依在下看,姑娘不如出去避上一段日子,待那恶霸自觉无趣地走了,姑娘再回来便是。” “昨夜我也想到了此法,想去徽州找小潺。只不过我这才刚从徽州回来不久,况且如今江湖动荡不安,陆府也是危机四伏,我不想去给表哥添乱,成为累赘,此想法只好作罢了。除了陆府,我便想不出第二个好去处了。独自一人,父亲也不会放下心的。”江听雪蹙了蹙眉,弯腰在草丛间捡起一颗石子,就如将满心的烦恼都赋予在了这小小的石子上一般,轻飘飘地扔进了水里。看着石子在水面腾越着连击出数个水波来,她的心情却不见好。 “昨日那恶霸遭劫,听说伤势甚重,怎么也得在府里静养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定是没有精力来贵府的,姑娘倒是可以清净一段日子了。待他伤好,那时在下要办的正事估计也已办妥。”平静的陈述完这些,古珉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同江听雪一般侧身面向溪流而站,半眯了眯双眸,看着眼前流淌的溪水,心中思虑再三,他淡淡地开了口,“如若姑娘不弃,到时与我一同去东洹国如何,我在安阳郡倒是有一处别院,姑娘可以小住,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便是。” “如此只怕会叨扰到公子,况且……这实有不妥。”江听雪语言有些吞吐。在听到古珉罗后半句话时,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不曾想他会有这样的提议。一个女子又怎么好贸然住进别人府中呢,这是潜意识里的矜持。况且她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就算古珉罗可以暂时不在意这些世俗纲常,可她却要顾及这些。她的情况与凌潺是不同的,凌潺是无家可归,因此才会选择随她表哥回陆府。而她,有家还这样做,如此说不过去。 古珉罗垂目,连连解释道:“是在下冒昧了,思虑欠妥。只是如今已没有更周全之策,在下方才提出了这样的法子。” 古珉罗心中明白江听雪的顾虑,这可是有关人家姑娘名节的事,怎能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提起,因此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又见江听雪吞吞吐吐地一番婉拒,就更是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可他并无恶意,只是想帮帮她而已。既然不能动那位皇子,那么他便想带着身旁人走。 他们相识不足两月,他不知对这个冰雪女子是否动了心,但是他却被她身上所拥有的一种内在东西吸引了,也许是她的那份责任心吧,在那晚的树林中,他便见过了,以及她那种落落大方、随性纯善的性子。因此,他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江听雪在古珉罗那言辞恳切的话语中微微有些动容,毕竟古珉罗也是在为她考虑,就这般拒绝了,倒显得她想多了,矫情。将古珉罗的话细细一想,不无道理,如今只有离开家一段时间,也许才是最好的办法,想那登徒子定是没有办法追她到天涯海角的。 江听雪食指轻敲着下巴,低眉认真考虑了片刻,转身抬眸间已改变了主意:“我明白公子的好意,现在也别无他法,特殊情况也顾不得这些世俗小节了。公子的提议,听雪便接受了。” “那好,待我办完事,便回钱塘接姑娘。”古珉罗双目一睁,唇角不禁意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喜色从眼角眉梢悄然溢开的同时眸中亮起一道愉悦的淡光。 江听雪平静地点头:“好,我等着公子。”这件事,她回去后还需与江秦商量,只要好好解释劝说,她知道她父亲是会同意的,毕竟江秦不是一个与古不化之人。 古珉罗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山头,一轮白日正高悬上空,绚烂的朝霞早已在这刺眼的光辉中消散了,天空湛蓝。他向江听雪拱拱手,浅笑得温润:“时辰不早了,在下也该启程了,姑娘保重!” 江听雪看他翻身上马,道了最后一声别。待到马上的身影已渐渐远去,最后她隔着风喊出了一句:“公子路上小心。” 古珉罗走后,江听雪望着空荡荡的绿草地,并未急着回去。马儿在柳荫下低头吃着草,她便干脆在溪边坐了下来,清脆的鸟鸣应和着水声,她的思绪飘飞,面上是淡淡的沉闷,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向水里扔着石子,击出一声声“咚咚”的闲音。 远处两抹身骑褐马的模糊身影正奔行在平坦的官道上,向城门而去,江听雪扭头幽幽瞧上了一眼,距离有些远,青山绿水的映衬下人影小得如同画中人,应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袭粉衫,衣袂翩舞,就如三月绽放的桃花一般耀眼,给这绿意之中挥下了一笔亮色。 江听雪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去望着水面继续失神,心中觉得可笑,那两抹身影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干嘛要去注意。哎,也许是这日子是真的过得太无趣了,而且还有一堆烦心事。不行,在离开钱塘之前,一定要想办法报复报复那登徒子,那两条人命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顺便给自己无趣的日子找点乐子。 那两抹身影进城后径直去了城守府,此时元文陵刚从牢房回来,将那个梆夫给当面询问了一番,结果一问三不知,令元文陵的亲信很是恼火,说是帮凶,差点没打那梆夫一顿。最终无奈,元文陵只能命人将其放了,毕竟这人又没有什么过错,反倒是无辜受了半夜的牢狱之苦。 “吩咐下去,劫匪案不用彻底追查下去了,给那四皇子做做样子就好。”元文陵伏案在满是篆字的竹简上画上了两笔朱红,随后交给了身侧人手里。 元文陵也想将那群劫匪给揪出来,虽然钱财已归还,但毕竟这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丢了颜面的事。奈何却查不到一点线索,细细想来,昨晚他便已明白了这次劫财的用意,这一切还因那个好色之徒而起,要怪也是怪那个延陵枧,应该给延陵枧点教训才对。 因此也没必要为了一点面子的事,揪着这群不知所踪的劫匪不放。他这一点胸襟还是有的,不打算再追究。 元文陵的亲信刚走出房门,管家便火急火燎的跑了来,差点与那亲信撞个对面,还好亲信身手敏捷,身子一闪避开了。管家来不及给元文陵行礼,直接说了重点:“大人,无念公主与驸马到了,已去了厅堂。” “好。”元文陵搁笔,匆匆卷起正要批阅的公文,同管家一起赶往大厅。相较于管家那急切的神情,元文陵是一脸的沉静,步子不徐不缓。 元文陵进门,打眼便先瞧见了一抹亮眼的粉色,接着才是站在粉色身旁的钟离洹。他对着两人温和笑笑,随即上前展袖行礼道:“念儿,钟离兄,别来无恙。” “劳烦表哥挂念了,我与夫君一切都好。一年多没来,你这里怎么还是老样子,都没变。”姒无念抱着钟离洹的胳膊嘻嘻一笑,在元文陵没来之前,她已拖着钟离洹的阔袖在这空旷的堂内转了一圈,都未来得及落座。 元文陵嗔姒无念半眼,佯怒地晃着食指道:“你还说,去年冬天你来钱塘都不只会我一声,还是后来底下人告诉我的。幸亏只是丢了块玉佩,你若出了事,我就难辞其咎了。” “哪有这样严重。”姒无念撇撇嘴,满不在乎。 元文陵望着姒无念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多说,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钟离兄请坐。” “表哥都不请我坐吗?”姒无念玩笑道。 元文陵毫不给她面子,随口一句:“你随意。” “哼,我自己坐,坐我夫君身旁。”姒无念将脖子一转,给了元文陵一个大大的白眼,乖巧地坐在了自己夫君身旁。 钟离洹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笑而不语。倒是元文陵先开了口,问道:“钟离兄此次远道而来,是为离忧公主之事?” “对,前几日接到六皇子的飞鸽传书,说在这搜寻到了一些线索。就想亲自过来看看,这都一年多过去了,江湖又如此险恶,实在令人堪忧。不知这几日查得如何?可有消息?”提起钟离湲,钟离洹情不自禁露出了忧郁的神情,在问出最后一句话时,眼中多了一丝期许的光。 相约期期马蹄疾(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元文陵眉心微微一蹙,生出些许遗憾,无奈地遥遥头:“这都连续盘查十多日了,却仍未有任何进展。还请钟离兄放宽心才是,这还需慢慢来,我也会继续派人在这钱塘城寻找。我相信离忧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这既然是夫君的事,那么就是我的事。表哥,你可一定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哟,将它当成自己的事,可别只是口头承若。”姒无念眨巴了一下眸子,随后盯上了元文陵那张平静的脸,话说得直言不讳。 元文陵没好气地瞅着姒无念,勾唇温和一笑:“你表哥我是这样的人吗?你这实乃小人所思。” “那就有劳元兄了。”钟离洹向主坐方向微微作了个揖,以示感激。 闲谈了片刻,婢女们陆陆续续送来了茶点,案几上不一会儿便摆了大半,零零总总十几样点心,还有几道甜汤。姒无念咬了半口钟离洹递给她的酱心栗子糕 ,随意望了眼手持漆盘匆匆出去的婢女,感慨一声:“别说,我还真是饿了。昨夜我们可是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呢,今早进城后就直接来了你这。” “念儿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吩咐下人多准备一些。是表哥疏忽了。”元文陵这才想到,两人一大早便到了他府中,那定然是昨夜就到了城外,只因城门已关,就在郊外将就了一宿,足以见得钟离洹为了自己妹妹的事,所生出的急切心情。 “无碍,元兄无需自责。”钟离洹摆摆手,又从盘中挑了一块精致的双色如意酥给了身旁人,“无念,尝尝这个。” 姒无念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眸光一转,唇角扬起了一个好奇的笑:“表哥,听说为了那个延陵枧的事,你们当街遭劫了?延陵枧还被打得很惨?你没受伤吧?你这城守是怎么当的?劫匪都这般猖狂,往你头上踩了。我们进城后可听到了不少议论这件事的闲语,我刚刚一猜就知他们口中的那个登徒子就是延陵枧。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会被商贩传进姑苏城的,莫说是大臣了,恐怕连皇兄都要笑话你了。” “小伤。现在已无事,那几箱财物已被悉数归还。只是落得了一个笑话,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呢,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个笑话而已,过阵子也就无事了。”元文陵盯着握在手里的杯盏,若有所思般略略颔首,话语没有一点波澜。 姒无念听了这波澜不惊的话语,险些被刚刚咽下的食物给呛着,轻咳了两声才缓过那口憋在咽喉的气息。她双眸大睁,不可思议地愣愣盯上了主坐之人:“什么?天下还有这样的劫匪?那他们费那劲干什么?难道就是想藐视一下朝廷的威严?使百姓观个笑话?平白跟你过不去?” 不仅是姒无念感到匪夷所思,钟离洹同样面露浅淡的惊容:“此事确实太过蹊跷。” “非也!其实仔细想想,此事不难想通。可没有哪个劫匪傻到如此田地,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只是想阻止四皇子去江家求亲而已。如若没了聘礼,求亲也就不得不作罢了!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我猜这群人应该是江家所派,不然也不会专对四皇子出手了。”元文陵就因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下令不再追查下去,这也只不过是人家拒婚的一种特殊方式,情有可原,他能理解。毕竟聘礼与天鹅是求亲的必须品,没了那些东西,可是不符规矩礼仪的,这便不是求亲。如果昨日他与延陵枧真的登了门,那江家看在他的面子上怕是也不得不答应了这门亲事。 姒无念听到这,灵机一动,脑中瞬间生出了一个想法,嘴上溢出了贼兮兮的笑,问道:“财物归还的事,你可告诉延陵枧了?” “不曾,我也没打算告诉他。”有了财物怕是又要出去生事了,既然这样,那不说岂不更好。元文陵也不想害了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如今只盼着那个延陵枧的伤能够快些好起来,赶快离开他这座小庙。 姒无念更乐了,微微晃着手里的糕点,铜铃般的眼眸随着话语的飘出而缓缓转动着:“这还不够,表哥,你应该让他立下字据,算上高利息,利滚利。待他忘了之时再拿出来。顺便呢,讹他一笔。” 钟离洹扭头看她,眉宇间透露着丝丝不解,温声问道:“无念,这是为何?” “绳子都让他编好了,我好歹也得帮他围个圈,打个结不是?”姒无念笑得一脸狡黠,乖巧的将手中半块糕点送到了钟离洹唇边。 钟离洹看着嘴边纤纤玉指间的糕点,又被主坐上两道视线盯着,脸上的尴尬溢于言表,忙抬手去接,“我自己来。”随后又向元文陵尴尬的笑笑,“令元兄见笑了。” 元文陵不甚在意,摆手道:“无妨,她的性情,我还不清楚,也就来到我这,才如此。” “表哥,我这是不把你当外人,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对了,我的主意怎么样?你就照我说的做呗,到时你又不亏。”姒无念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期盼,眨着一双莹莹的铜铃正巴巴地望着元文陵。 姒无念的话被元文陵放在脑中游荡了半圈,剑眉一挑:“你是想,哼哼,就你鬼心思多。这似乎有些不仗义,实乃君子所为呀。他何曾得罪你了?我怎不知?” “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好色之徒。想给他一个闷亏吃吃,到时一定会被天下人贻笑大方的。表哥,这其实与君不君子没关系的。你就同意吧。”姒无念语气携带着哀求,就差走上前去扯元文陵的阔袖了。 这样的眼神实在不忍让人拒绝,元文陵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应下了:“好,就听你的。不过字据上的署名得写你的,这小人就让给你做了。” “没问题。”姒无念笑得欢畅,心情就如放在冬日的阳光下晒过的一半。此刻延陵枧估计还不知道呢,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取乐子的对象,而且还不止一人,他这活得也够失败的了。 两兄妹俩要合谋坑这个四皇子一把,一旁的钟离洹也不多加劝说。摊上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妻子,有时他也是无计可施,想当初两人新婚之夜,他可没少遭到她的刁难捉弄。他饮下盏中最后一口清茶,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阳光灿烂,时辰应该不早了。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钟离洹抬眼看向元文陵,问道:“不知六皇子如今人在何处?”书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有很多事还未弄明白,他想当面向延陵栈问个清楚,怎么就这样肯定钟离湲的行踪与这里有关。 “几日前出城去了。在城里搜寻了十多日没有一点眉目,他便想去城外附近的小镇看看。”元文陵如实相告,随后又补充道:“应该快回来了。你与念儿暂且先在府上住下,我已命人收拾了房间。昨夜露宿野外,定是没有休息好,待会儿用完午膳就先好好休息休息,寻找离忧公主的事交给我就好。” “表哥,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延陵枧的那个侍从好像犯下了命案,我倒是好奇表哥会如何处置,这似乎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呢。”姒无念眸中是满满的好奇,这侍从可不是一般人的侍从,罪怕是难定啰。 元文陵淡淡地瞥姒无念一眼,似是自顾自的嘀咕:“你管的事还真宽” 姒无念撇撇嘴:“就是好奇嘛。” “蹲十五年大牢。”元文陵闲适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这句话轻飘飘的便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而另一边,一个奴仆刚好将定好的罪的公文交到了延陵枧手里,这是元文陵的意思,当然给延陵枧的只不过是命人另抄的一份,而盖有印章的早已收进了宗卷里。 斜卧在榻的延陵枧将公文大致浏览了一遍,当即就不淡定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大睁着双眼死死盯住了身前奴仆那张粗糙的脸,神情掩不住的是讶然:“什么?十五年?元文陵是不是疯了?” 奴仆顶着一脸有些别扭的表情,扶了延陵枧一下,心头有些发虚,硬着头皮劝道:“四皇子,别激动。我们大人从不乱判案,他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我看他是真疯了。我的人,他也敢如此?”延陵枧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手撑在腿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将手中褶皱的纸页扔在了奴仆的脚边。 奴仆顾不得去捡那张纸,拿起一旁案几上的帕子,为延陵枧擦去额上渗出的细密汗液,怯怯地说道:“四皇子,你先消消气,身子要紧,还是快躺下吧。” “元文陵人呢?去告诉他,我要见他。”延陵枧在奴仆的搀扶下躺了回去,心中愤懑不平,但又清楚光对着奴仆发一通脾气是无用的。 奴仆张了张嘴,略略犹豫了一下,不怕死的说出了一个实情:“如今判决的告诉怕是都已贴满全城了,百姓都已知晓,就算是大人来了,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大人现在怕是没空见您,无念公主和驸马正在与大人谈事。” “钟离洹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延陵枧艰难的侧了侧身,向奴仆指指身后的靠垫,问得随意。 言之凿凿不相让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奴仆抬手抹一把虚汗,立马会意,将延陵枧身后那滑下去的靠垫重新为延陵枧放置妥帖,使延陵枧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上面,答道:“就在今天清晨。” “瞧你这样,我有那么可怕吗?我生元文陵的气,又没生你的气,你怕个什么?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吧,就这点胆子,还不如女人呢!”延陵枧瞧着奴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人家便是一番挖苦。 刚刚旁观了延陵枧的那通怒气,奴仆本就浑身不自在,害怕无辜受到牵连。此刻又受了延陵枧的无情挖苦,心中的不安倒是消失了,然而那张老脸却是蹭地一下红了一片,最后只得尴尬地笑笑,忙摇头:“小的不敢,不敢。” “笑得满脸褶子,难看死了,行了,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别忘了告诉那个疯子,我要见他。”延陵枧朝奴仆摆了摆手,他那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了奴仆刚刚那滑稽的样子,火气已去了大半。 奴仆如负释重,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走到了门口,在房门关至一半时才在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来,应道:“皇子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奴仆将延陵枧在看完公文后的反应及要带到的话悉数禀报给了元文陵,元文陵听后没多大反应,因为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但他并没有立刻就去见延陵枧,而是一直到了晚上,将一天的公务都处理妥当后,才独自去了延陵枧的住处。 今夜月色清冷而明亮,窗内闪烁着荧荧灯火,元文陵在门口站定,毫不犹豫地敲了两下房门,待得到那语气不善的回应后才推门进去。 “皇子的伤势可好些了?”虽然知道延陵枧此时正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元文陵这些客套的问候语还是要说的。 延陵枧依旧如早上那般斜卧在榻上,手持一卷古书在灯下若无其事的读着,假装没听见元文陵的话。明明心中急切,却对元文陵不给予理睬,想先将他放在一旁晾一晾再说。 元文陵岂会不知这是延陵枧在给他脸色看,于是同样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既然皇子找我无事,那么我便先回去了,皇子也早点休息。”他转身走了几步,作势就要开门出去。 “你站住!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休想一走了之。”装出来的那份沉着冷静终于绷不住了,在元文陵一只脚即将跨向门外之际,延陵枧急切地向元文陵的背影展臂招了下手 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在元文陵那张隐在夜色中的脸上轻轻闪过,他回头瞧着床榻上已经艰难坐起身子的人,明知故问道:“皇子要什么交代?” “当然是我那侍从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十五年啊,你当是十五天吧?!这也关了一日了,明日赶快将人给我放了!”不提还好,这一提,延陵枧瞬间便怒了,心头怒火正熊熊燃烧,奈何身上有伤,疼得吼人的力气都快使不出来了。 元文陵负手而立,面色平静,淡淡的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强硬在其中:“这告示都贴出去了,岂能出尔反尔,那朝廷的威信何在?” “那你何事先不与我商量!你这刑罚确实太重了,我岂能服你?先不论其他的,就说我好歹也是个堂堂皇子,你公然将我的人判处如此之重的罪责,那我的脸该往哪搁?”延陵枧情绪激动,说着便用握在手里的竹简拍了拍自己的脸。 案台上油灯闪烁,暖黄的光晕撒了元文陵满身,同时也照亮了他那双略略低垂的眼,然而眼中除了那一点光亮在闪动,床榻上那个气急之人却是未从中窥探出一丝别样的东西来,只是看他淡淡开口道:“杀人之罪,按律当斩,念在他护主心切,误杀。因此特意网开一面,十五年已算是轻的。” “这还轻?”延陵枧难以置信地盯了元文陵半晌,最后轻叹一声,语气总算平和了几分,“他杀的不过是两个奴隶,况且如若不是情况特殊,谁愿伤及无辜?” 听延陵枧这毫不在意的口气,明显是不将人命当回事。元文陵冷冷瞧一眼,暗自轻哼一声,话语不含一丝温度,像是在向延陵枧陈述一个事实:“那两人已脱去了奴籍!就在前日皇子离开江府不久,那两人便不再是奴隶。” “什么?”延陵枧震惊过后是激动,大手一挥,额上青筋微起,强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意,指着元文陵便是一番质问,“这是蓄意陷害!元文陵你难道就看不出来?” 元文陵垂目,将若无其事的视线放在幽亮的木板上扫了一圈,再抬头时,说出口的话便更多了几分强硬:“我只认摆在眼前的事实,按吏律论处。这件事全城百姓都看着呢,我若不公正处理,怎能服众?” “就算那两人已是平民身份,那又如何?贵族误杀平民百姓,只需给些补偿,按吏律便无罪!”延陵枧拿起一旁的帕子在渗有汗迹的额上擦了擦,这情绪一波动,加之全身又是伤痛,这汗液自然就不听话地冒了出来。 元文陵冷笑一声,目光带寒携着点点玩味,故意加重了语气问道:“不知皇子说的吏律是哪国的吏律?” “自然是中原国。”对上元文陵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延陵枧避之不及,就连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了,心头竟感到隐隐发虚。 元文陵别过脸去,透过半掩的雕窗望向了月光笼罩下的茫茫夜色,夜风拂过树梢,暗影婆娑了一地。他更像是在对着风言语:“可命案发生的却是我南涴国,那自然是要以南涴国国**处!贵族的命珍贵,那平民的命难道就低贱了不成?” 延陵枧气得想吐血,脸色发青,一手捂着肩上的一处刀伤,一手颤抖地遥指懒得看他的元文陵:“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那照你这样说,那些江湖门派一杀便是数十上百人,那你怎么不将他们统统给抓了来问罪?” “皇子要是有这本事将这些江湖贼子悉数抓来,我照处置无误。”元文陵不假思索,将这话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茫茫江湖,门派数不胜数,岂是能灭得完,抓得尽的。门派之间的争夺杀伐,朝廷一般是不会去管的。也是因为无法管,毕竟朝廷也清楚,这些争斗难以杜绝,因此门派之间的恩怨情仇都由这些人自行解决。但这些人一旦伤及了无辜百姓,或是朝廷官员,从而扰乱了国家稳定,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律法的处置。江湖既在庙堂之中,又仿佛脱离在外,既受控于朝廷,又有相对的自由。 元文陵这一句话便将延陵枧堵得无言以对,将手里的竹简随意一丢,拿起折扇一阵狅扇,喘了几口粗气。半晌才紧拧了眉心,话音中透露着无力:“你这是在强行曲解我所表达的意思!两者都是在伤人性命,又有何不同?” 见元文陵未回答,延陵枧敛目思忖了片刻,态度莫名缓和,说道:“明日便将人给我放了,你就当我那侍从是江湖人,杀的也是江湖人。这不就两全了,既给了百姓一个交代,又保全了我的人。”这明显是在钻空子。 “皇子这是执意要藐视我南涴国律法了?”元文陵轻飘飘的瞥了眼那个厚脸皮之人,这是要与他元文陵耍无赖了。 延陵枧脸色一沉:“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放?” “不放,就算今天在这的是中原国的圣上,我占着理,他同样无法命我放人。”元文陵态度坚决,语气却平淡。 延陵枧知道如今再怎么生气也是无用的,索性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于元文陵的回答,他给出的反应便是连连点头,努力做到心平气和地开口:“好好好,你有胆识。不过你似乎忘了一点,我那侍从可是中原国人,犯了事也理应交由中原国朝廷处置,如此才算名正言顺嘛。” “他是中原国人没错,可杀的却是我南涴国人。如此这般,如何处置他就自然与贵国无关了,历来便是如此,皇子难道不曾读过古史?”延陵枧不依不饶,元文陵也就丝毫不退让,一本正经的与延陵枧辩驳。 这软的不吃,便只能来点硬的。延陵枧轻哼一声,口吻里裹挟着浓浓的威胁:“你就不怕为了此等小事而破坏了两国之间几百年来的和睦之谊,从而挑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皇子并非是这般公报私仇之人吧?因此,我又有何好怕的。请皇子设身处地的想想,这其中的道理也并非是我要故意针对一个侍从,而是这乃最基本的为官之道,清正廉明。况且都是人生父母养,谁失去了亲友不会感到痛心呢?如果是皇子你,能轻易饶了害自己亲友无辜丧命之人吗?见犯人逍遥自在,你心中怕是也会愤愤不平吧?同理,昨日那人心中装着多少悲愤,你也看到了,他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公正,而非银财。”元文陵听了延陵枧的话面色依旧波澜不禁,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回头看延陵枧时的视线也柔和了几分。 这样的一席话果真起了效用,见延陵枧垂目沉默不语,那张浸沐在灯火中的脸只剩下了平静。元文陵转身,放缓了语气:“夜已深,皇子早些休息,元某就不打扰了,还请皇子静静的想想我说的话。” 延陵枧虽心有不甘,但终是做出了让步,抬头望向门口的背影,口头嘱托道:“帮他换一间好点的牢房,待我伤好些了,去看看他。还有,吃喝方面不能亏待了他。” “这是自然,这点小事,定是会办到。”元文陵点头应下,雕花木门在他手中缓缓而合,关在门外的是那一夜空的月光。 —— 昨天更新的打错了一个词,将“告示”打成“告诉”了。 暮霭沉沉惊落子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离遇刺已经过去了十多日,凌潺腰上的伤势已渐渐痊愈。 暗淡天光自厚厚的云层撒进轩窗,将雀儿那蹲在案几前的身影照得微亮,她动作轻缓的盖上了刚刚添完檀木屑的镂空香炉,罗帐内是凌潺那午睡初醒的迷蒙容颜。 清凉的风从窗口灌入,淳淳的檀木香混合着窗外飘进的栀子花香一路袅袅弥散,帐角在淡淡的烟雾中轻柔而起。凌潺顺势勾了勾手指,挑过那一角微微翩飞的帐幕,双脚落地,穿鞋起了身。 细碎的脚步声从雀儿身后缓缓传来,她忙起身,踩着匆匆的碎步搀住了那刚刚还在几步之外的人:“二小姐,是不是女婢刚刚的动作吵醒了你?或是腰上的伤口又疼了?” 凌潺盯着雀儿那紧张的神情露出一个浅笑,摇头道:“不必这样紧张,我的伤已没事了。” “那便是奴婢吵到二小姐了。”雀儿轻轻的将眉头一蹙,神情中是淡淡的自责。 凌潺将视线落在了贴于自己臂上的那只手上,抬手在上面拍了拍:“没有,只是睡久了,有些闷,想下地多走走。” 凌潺这次受的剑伤虽无性命之忧,但大夫还是提醒说需要静养,于是这十多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榻上以书为伴度过的,当然陆景行一得空便会过来陪陪她。 两人步子闲适,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门口。凌潺顿足,往门框上轻轻一靠,平静地望向前方。院角的一簇簇栀子绿意葱茏,洁白如雪的花朵错落生姿,不远的梨树下又悬了一个崭新的秋千。这一次的秋千乃是陆景行亲手悬挂上去的,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他还特意选了其中最粗的一根枝干。 雀儿看着身旁人一动不动的倚在那失神良久,忍不住在凌潺耳旁提醒道:“二小姐,这样站着累,我还是扶你进去坐吧。” “陪我出去走走吧。是你们太紧张了,不过是受了点轻伤而已,何须你这般搀扶着。天气阴沉,憋在房里倒让人觉得烦闷了些。”凌潺扭头用略带忧郁的目光笑看了眼雀儿。真正令她感到忧郁烦闷的不是这天气,而是如今所要面对的紧张局势,越发不容乐观。 就在他们遇刺的几天后,又有多个江湖地位举足轻重的门派毫无征兆的遭到了飞彻崖的攻击。只不过这几次他们倒是并没有肆意屠杀,而是抓走了门派中对他们来说有用的人物,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连一直做着杀人生意的暗艳阁都未幸免于难,阁主母亲及弟弟被抓的事已经传遍了各大门派。 虽然这些日子,陆景行一直有意瞒着凌潺这些江湖所发生的大事,但陆辞那张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封得住的,在交谈中往往不经意间便说漏了嘴。 如今府中人人惶惶难安,雀儿自是明白凌潺那忧愁的心绪,她亦知她家二小姐是在为表少爷而忧,府里这么大的重担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雀儿默默点头,随凌潺信步走出了院子,唯剩一屋迷离轻烟在寂静袅娜。 行过几道曲折回廊,两人沿着草木葱茏的小道不知不觉走向了陆府后面的山溪,愉娘正与几个妇人在此处浣衣。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石子滚动的响声,愉娘搓衣服的动作没停,脑袋却是不经意转向了身后,眼睛刚好对上那两双锦缎刺绣鞋,再向上看去,便是雀儿那浅浅一笑的脸。愉娘回以微笑,满脸的温和慈蔼:“雀儿是来帮我洗衣服的吧?” “好呀!”雀儿回答得轻快干脆,放开凌潺的臂膀,作势便去挽自己的袖子。在没去江府之前,她不过是一个粗等丫鬟,这种洗衣服的活没少干,时间长了,做起来也就得心应手。只是自从做了凌潺的贴身丫鬟,她就没有再做过粗活,相反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但她骨子里的那份勤奋并没有随之消失,愉娘叫她洗衣服,她自然是不在话下,非常乐意。 愉娘的笑意更深,朝雀儿摆了一下湿漉漉的手,说道:“我说笑的,这点衣服,我自己来就好。” 愉娘顿了顿,问起了凌潺的伤势:“潺潺,伤可好些了。身上有伤,就该好好在房里休息的。” 一旁的几个妇人也随之应道:“姑娘要保重自己身子才是。” “一点小伤,已经痊愈了。在房里待久了,反倒全身有些乏了。”凌潺昨日还在笑话陆景行大题小做,说他们都太过紧张了,只要不危及性命,对凌潺来说,她自己是不甚在意的。不过她不在意,关心她的人却在意,特别是紫笛,对于这个恩人,每日换药的事紫笛都全包了,除此之外,还抽空亲自为凌潺熬药膳。这些人对凌潺的关心,凌潺都牢记在心,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感慨,此生能有缘来到陆府,那是一件幸事!二十五年未曾得到的东西,如今算是悉数得到了。 挽好袖口的雀儿掏出怀里的帕子,弯下腰在身旁的石头上仔细擦了擦。请凌潺坐下后,她则向溪边走去了,动作麻利地脱下鞋子,一点一点步入清凉的水中。不平的石子硌得脚心有些疼,她小心翼翼地拿过一件浸透的衣服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熟练的洗了起来。 愉娘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雀儿却付出了行动,愉娘不禁抿嘴溢出一抹弧度:“小心打湿了自己的裙角。” 旁边有人不禁点头,赞道:“这丫头挺勤快呢!” “这没什么的。反正现在我闲着无事,能做点事,心里反倒开心呢。”莫名被人夸赞了一回,雀儿感觉自己的一张小脸竟隐隐在发烫,不禁抬起沾满水珠的手背往那张泛红的脸颊上拂了一下。 凌潺静静地坐在几人身后,于叮叮呤呤的溪流中听她们有说有笑的闲谈,偶尔也会应上一两句,感觉心中的沉郁倒是如薄雪一般融化不少,渐渐的竟忘了时间,在这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还不自知。 陆景行来这找到她时,浣衣的妇人都已相继离去,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蜿蜒的水迹。愉娘正在捣衣砧旁整理用具,微微抬头就看见即将靠近凌潺的陆景行一袭淡蓝深衣在河风中缓缓翩飞,略显清寒。 “寻了你这样久,原来你跑这来了。”陆景行话音温和,在凌潺身旁顿下了脚步,同她一般目视着潺潺流淌的溪水。 凌潺闻声偏过脑袋,看他那一身自内散发的清冷之意,说道:“我见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没有去书房找你。况且我们昨日傍晚不是还见了的,你寻我做什么?” “表少爷对二小姐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帮愉娘收拾东西的雀儿很自然地抢在前面将凌潺的话接了过去,迫使陆景行将半张的嘴又闭上了,最后尴尬地勾了勾唇。 凌潺嗔雀儿半眼,结果只换来了雀儿的一个毫不在乎的撇嘴,翻翻白眼。 待都不说话了,陆景行的声音才夹杂在蝉声中响起:“今日感觉如何?” “很好。”凌潺点头简单应道。 洗衣用过的东西都已收拾妥帖,愉娘提起那一篮沉甸甸的衣物从陆景行身旁经过,说道:“府主,我先走了。” “愉娘,等等我,我与你一起。”雀儿在愉娘身后招手,胡乱地将一双鞋子往还在滴水的脚上一套,追了过去,一只手顺势搭在了竹篮上,帮愉娘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愉娘她们走后,两人在这静静地待了片刻,最后陆景行主动执起凌潺的手:“我们走吧。” “嗯。”凌潺起身,与陆景行并肩而行,一路走得很慢,却相对无言。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便都是如此,有时只有三言两语,然而却能待上几个时辰,有彼此在身旁,那便是一种安心,他们无需过多的语言便可知晓彼此的心意。 凌潺跟随陆景行回了她的院子,雀儿这个时候还在帮着愉娘晾衣,屋内空无一人,镂空香炉中檀烟已断。陆景行在凌潺焚香的空档里搬出了棋盘,准备与这个棋艺不高的徒弟对弈一局。 两人的棋还未下至一半,屋外响起一阵局促凌乱的脚步声,两人神色一凝,纷纷向门口望去,陆辞那急匆匆的身影已进了屋,人还未走近,焦急的话音便从逆光处传入了陆景行两人的耳里:“府主,不好了,城外的琴坊遭袭,我父亲连同其中几个技艺高超的斫琴师都被抓了,怎么办?” “什么?何时的事?”陆景行面色一变,指尖的那颗棋子瞬间跌落在棋盘边缘,几经弹跳,最终伴随着清晰的脆响滚出去好远。 陆辞额上是细密的汗液,双眼急得泛红,最后几步距离干脆飞奔了过去:“就刚刚得知的消息,报信的人伤势过重已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那帮贼寇会将父亲他们带到何处去,府主,要不要派人去追。” “陆辞,你先别急,既然他们只是抓人,就说明这是另有目的,陆伯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凌潺心中亦是震惊万分,但此时此刻必须要保持清晰的理智,自乱阵脚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那座琴坊便是凌潺去年学骑马的地方,有一大片木樨林,秋日里便会用新采摘的玉桂酿酒。陆伯每个月都要去几次,这昨日才刚出城,今日便遭遇袭击,完全是始料未及的事。 暮霭沉沉惊落子(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五指缓缓收紧,目视前方的眼渐渐失去了焦距,眉宇间是满满的忧虑。他沉思片刻,沉静地说道:“这一来一去,追定然是已来不及。速派一队人马出城去查,这一路上他们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先弄清楚他们要将人带去哪再说。相信他们定不会将人关进自己的巢穴中去。陆辞,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陆伯出事的。” 陆景行心中愧疚,这是他的一时疏忽,虽然这些日子在琴坊也加派了不少人手,但他始终认为飞彻崖对琴坊下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陆府府邸,毕竟这里才是陆府的核心命脉,而城外的琴坊不过是陆府众多作坊中的一个,里面除了斫琴师,便是些工人,对飞彻崖来说没什么利益可寻。 陆景行也确实思虑对了,飞彻崖的人对小小琴坊是没多大兴趣。然而他们的兴趣却是在陆伯身上,抓走几个斫琴师不过是顺便而为的事。 陆府深处徽州城内,府中又防范严密,根本没有他们下手的机会。就算是夜深人静之时行动,击败了陆府的防卫,却会惊动城内官兵。在城门紧闭的情况下,他们同样逃脱不了官兵的追捕,到时只会落得一个瓮中捉鳖的下场。 柯天序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安排了端午祭祀时的刺杀行动。只要除掉陆景行,陆府将群龙无首,如此便不攻自破了。然而结果却是几十人全军覆没。 这些门派中,能收服的,他们会尽量收服,那么不能收服的,也只能除掉了。这陆府显然不在他们收服的名列之中,只因他们清楚陆府中人的行事作风。 刺杀不成,他们便将目标放在了陆府其他人身上。他们暗中调查陆府内部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江湖上第一起灭门惨案开始,他们便派出了人手暗中观察各大门派的一举一动,想要来个知己知彼。 陆伯虽然只是府里的一个管家,但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对陆景行来说就如自己的亲人一般,飞彻崖的人便是盯紧了陆景行的这根软肋,摸清了陆伯每日的行踪,好伺机下手。而琴坊又处在城外,陆伯一月之中总会去查看几次,这次去虽也带了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但与早有预谋的人比起来,终究是寡不敌众,落入了敌手。 “好,我这就去。”陆辞此时心急如焚,急急地应了句,转身便奔向了外面。 这盘棋是没有心情再往下进行了,凌潺伸出自己冰凉的手覆在了陆景行手背上,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却未语。她知陆景行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焦急,就算说再多劝慰的话,也是无用的。 陆景行对凌潺强行弯了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反握住了她那只掌心因练剑而结茧的手:“我没事,放心。” “嗯。此次陆伯的遭遇与其他各门派中人的遭遇如出一辙,看来他们不仅经过了精心筹谋,而且这股势力也必定是无比庞大的,能在短短数十日里抓这么多人,绝非简单的事,况且各门派间还如此分散。”凌潺细思极恐,先不说这孔伯炤的武功有多深厚,就说他那众多的手下人,同样是不容小觑,这场争斗怕是在所难免了。她恐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从前想都未曾想过的这种庞大的势力,同时更为陆府如今的处境感到担忧。 陆景行叹道:“看来如今只能加快化被动为主动的步伐了,相信现在各大门派也在寻找关押陆伯他们的地点。端午前夕散发出去的消息已相继收到了部分门派的回应,都赞同各个势力联手,共同前往飞彻崖。只是我们的动作终究没有孔伯炤快,联合未成,反倒接二连三突生变故。” “他们这是早就算计好的,而我们从那死士口中得到真相也不过二十几日的时间,就算要联手,也需做诸多的准备,召集人手,这些都需要时间。如此一来,动作没他们快,也是情理之中。”透过缕缕薄薄的檀烟,凌潺柔和地看着陆景行,话里的宽慰只是想让他少一些忧心与自责。 陆伯被抓的事相信府里已是人尽皆知,此刻还有很多事等着陆景行去处理,他不再多耽误,松开凌潺的手匆匆起身,急促的脚步向门口迈去,口中是对凌潺认真的叮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先走了,这几日的事情将会更多,我不来看你,可别忘了吃药。” 凌潺望着陆景行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是哭笑不得,他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小孩子似的,不禁埋头自语道:“我可比你年长好吗?” 就在陆伯他们被抓的两日后,易月宫也传来了消息,傍晚遇袭,桃枝的表哥许其华被抓。这些人放佛是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许其华不过是在酒楼赴了几个知交好友的宴会,中途去如了个厕,结果便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几个保护他的侍卫以为他的心病又发作了,便去茅房寻找,然而空无一人。后来联想到近日各大门派所遭受的劫难,才想到此事定是与飞彻崖脱不了干系。 如今的形式已容不得陆景行他们再耽误,各大门派纷纷发声,表示应集结人马,联手主动出击,去孔伯炤的老巢决一生死,否则孔伯炤不除,江湖将永无宁日。当然,在这些门派中,相互间的恩怨过节也是在所难免的,但现在不是该谈论这些恩怨情仇的时候,大敌当前,他们自然是知轻重,过节自然而然就被放在了一旁。没过几日,便纷纷传信,统一约定好了一个会面的地点,到时众人在指定的地点会合,然后再一同前往飞彻崖。 这几日,陆府也在紧罗密布的准备着出行的诸多事宜,这一走还不知需多久方归,因此府里该打点的打点,出门的行囊该收拾的还需收拾,还有手下人所需的马匹、武器,一件都不能少。 府里准备着出行的事。而府外,陆辞这几日从未停止过寻找绑走陆伯这行人的踪迹,经过不懈努力,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当然,这些线索是柯天序故意命人留下的,目的便是吸引他们众门派一同前去。 就在准备出发的前一日早晨,凌潺收到了江听雪的一封书信。信上除了一些体己话之外,江听雪还将有人寻找凌潺的事详细叙述了一番,意在提醒凌潺注意自己的行踪,出门时应谨慎。当然,在信上,江听雪也提到了那个上门提亲的登徒子,将他的那些糗事悉数告知了凌潺,还说要好好想想该用怎样的方式将那个登徒子教训一番。凌潺将信读到这,就已猜出那个登徒子一定便是延陵枧,除了延陵枧,谁会如此风流滥情。 凌潺将信上内容读完,坐在秋千上想了片刻,回到房内后取出了纸笔,伏案写下了一封回信,信上让江听雪勿挂念她,对于有人找她的事,她心中有数,定是不会让这些人发现她的任何行踪。之后便是问候了一下她那义父的情况。信的结尾倒是还提到了延陵枧,说此人****,教训可以,但切不可伤了性命,否则恐会惹下大祸,就算是南涴国皇室,怕是都无法袒护。 待凌潺刚将晾干的信装好,门口走进了陆景行那抹清冷的身影。跟在陆景行身后的是陆辞,短短几日,陆辞便消瘦了很多,面色有些苍白,这是连日未吃好睡好的结果。 “这是给听雪写的信?”陆景行指了指凌潺指间的信封,虽然知道这信是写给江听雪的,但还是不自觉问了一句,问出口了才知这是一句废话。 凌潺点头:“嗯。怎么?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差不多了。陆辞想替你。这一路将是危机重重,陆辞又救父心切。”陆景行在凌潺对面坐下,话音很缓,却透着认真,更多的还是在征求凌潺的意见。 两人本就相互许诺了的,不管这次前方有多危险,两人都一起面对,陆景行走到哪,凌潺便去哪。越是危险,两人便越是要生死与共,共临困境不分离。如今凭凌潺的武功,显然已不再是陆景行的累赘,相反还能帮到陆景行。 那套令江湖人趋之若鹜的《寒绝剑》,凌潺虽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使用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加上剑法的威力本就不容小觑,如此一来,一般使剑的人很难再是凌潺的对手。况且,就算没有《寒绝剑》,那还有冲破了第四层的《寒魄心经》。两者加在一起,凌潺如今也算是一个中等高手了。 听陆景行这样说,凌潺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来,指腹在信封上轻轻摩挲着,她一脸平静,偏头看了眼陆辞:“你走了,那府里的事该怎么办?平日里都是陆伯与你在打理,如今你们都不在,这府里可就没有主事的人了。我留在府里就只能做一个闲人,帮不上这里的任何忙。” 剑芒利利定胜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如今我已管不了这些了,父亲有难我岂能不去救。我相信以你的应变能力,府中大小之事虽然不熟,但照样可以处理妥帖。你可是我们将来的府主夫人,这些事迟早是要操持的,现在提前面对,也没什么不好的。”陆辞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连话语都透着淡淡的倦意。 雀儿在不久前煮的茶已经有些凉了,凌潺不紧不慢地斟了两盏,一盏推向对面的陆景行,一盏端起递给了愣愣伫立在一旁的陆辞,说道:“可我毕竟还是在府里待的时间不长,那些从东洲各地赶回来的门人对我难免不能够完全信服。我怕到时会越管越乱,这样的事我以前不是没见过。如若因此生出内讧,岂不是更不利。而你则不同,从小生长在陆府,那些门人自然是会信服你更多一些。” “小潺此话不无道理,到时怕真会落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步。府里人虽都无二心,但有时意见不和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此倒是极易生出矛盾,这矛盾一大,再缺少一个有威信的人压着,产生内乱也是有可能的。是该防范于未然。”陆景行微微动了动眼睑,低垂的视线落在盏中的碧绿清茶上,点了点头,将茶水抿了一口,“嗯,这雀儿煮茶的手艺倒是提高了不少。” “府主,可是我父亲他……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去救的,不然枉为人子,他若出什么事,我将自责一辈子。”陆辞那只握着杯盏的手在不住的轻颤,指节在收紧,微凉清绿的水迹洒在上面,掩盖了泛白的肌理。 陆辞那焦急的面容是满满的倦怠,眸光涣散,看在凌潺眼中,也不由得心生担忧,认真的劝道:“陆辞,我明白你着急想要救出陆伯的心情。可是以你现在的这种焦虑倦乏的状态,精神萎靡,难以集中心力,实在不适合这充满凶险的长途跋涉。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养好精神,别将自己的身体再拖垮了。至于救陆伯的事,你只需放心便好。你就算不相信我,那你还不相信景行吗?” “我的身体没事。说起路途凶险,那你就更应该留在府里了,我的武艺不管怎么说也比你高,遇到敌人,应对起来自然是容易得多。再说,你身上还有伤呢。”陆辞摆摆手,对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不以为意。他已经有几日都没有认真休息了,由于过度担心,饭也无心思去吃了。刚刚走进来时,就算凌潺没有回头去看,同样也听出了他那虚浮的脚步声。 凌潺听了陆辞的话,不禁将眉梢轻轻一挑,问道:“你怎知你如今的武艺还比我高?而且我的伤势已经痊愈。” “那我们来比比,谁输了谁就留在府里,主持府中事物,如何?”陆辞将茶仰头一饮而尽,垂目瞧了眼对坐的两人,放下茶盏后作势就要转身向门外走去。 凌潺摇头,果断拒绝道:“不比。” “不敢?”陆辞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指间在上面轻轻摩挲。 凌潺斜眼向陆辞那里瞥了瞥:“随你怎么说。” “小潺,你就与他比比也无妨,否则我这个中间人着实作得为难。”陆景行脸上溢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有些无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还会将命给搭进去,竟还有人自愿争着去。不过,凌潺肯为了他甘愿冒险,他心中更多的是欣喜。 凌潺犹豫片刻,终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那好吧,我们只比剑。谁先击落对方的剑,谁就赢。” “好。”陆辞先凌潺几步出去了,而凌潺则是起身去珠帘内拿了悬于床头的夕降剑。 待凌潺走出屋子时,陆辞已经拔出长剑,站在院中等她,褪去橘红的晨阳覆盖了他一身,习习清风中,袖管在鼓荡。透过阳光迷离的光晕,见凌潺的剑已出鞘,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侠女,开始吧。” 屋外很快便传来了一阵阵兵器相碰的“哐啷”声,明快干脆。陆景行自顾自地斟上了一盏冷茶,不紧不慢的起身,提步来到檐下,兴味盎然的观起战来。 两剑相碰,击起零星的火星在蓝天做的背景下迸射,瞬间隐没在了阳光中。凌潺手臂微麻,一个旋身向梨树下跃去,轻松避开了陆辞那即将再次向她剑身袭来的一剑。粗壮的树干近在眼前,剑在梨枝间被她快速绕出了一个剑花。与此同时,她那双脚往树干上轻轻一蹬,身子回旋,长发在空中轻扫而舞,不过须臾,树荫下已没了半分身影,无数的梨叶纷纷而下,风拂过,在灿烂的光晕中满院纷飞。 “咣!”从树下飞出的凌潺与正向她袭来的陆辞迎面相对,她手腕一转,向那道璀璨的光影砍去,逼得陆辞向后一翻,连退数步,剑尖瞬间破土而入,银白的身子在陆辞与地面之间弯出了一道刺眼的剑芒,一片绿叶横飘而过,迅速被一分为二,跌落在地。陆辞随着剑身一个回弹,再次迎着凌潺的剑而去。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搅得空气中花香浓郁,击下的落叶随风而舞,而屋檐下观战的人正闲适的品着手里的清茶。 “哎呀,这好端端的,怎么自己人还打起来了。”雀儿不过是去了一趟膳房,将用完膳的碗碟给愉娘送了过去,不曾想,这刚进院门口,就看见两抹身影在院中是打得不可开交,剑身碰撞声不绝于耳,院角的几丛栀子花枝被砍落了不少,连同那洁白的花朵散落了一地,看着她怪心疼的。心疼花草是小,最令她担心的还是她家二小姐的安危。 跟随雀儿而来的还有紫笛,她是为了来给凌潺腰间的伤口换药。后雀儿一步进了院子,同样也是一惊,随即蹙起了眉:“这是发生了何事,姐姐腰上的伤口还没全好呢,这如果再次撕裂了,可怎么好。” “表少爷也不阻止一下,怎么还有心思站在那饮茶。”雀儿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上前去,打眼看着屋檐下的陆景行还有心思喝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怨气来。 院门口的两人瞪眼干着急,打斗的两人已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上百招,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未分出胜负,他们的实力算是旗鼓相当。虽然陆辞是在精力匮乏的状态与凌潺比较,但凌潺毕竟才学武不到一年,剑术能达到这种地步,已是实属不易。这样的成就也是对她掌心那一个个因握剑而所结的茧的最大回报。 两剑剑身互绕数圈,夕降剑锋从陆辞手背擦过,陆辞亦是用力向凌潺的剑上一拍,“咣当”,两剑几乎同时应声而落。 看着落地的两把剑,两人都有些呆愣,这算是打了个平手?那要不要再打一场?周围不过是片刻的沉默,院门口的两抹身影便迅速闯进了两人之间,雀儿就如护食一般张开双臂将凌潺护在了身后,狠狠地瞪了陆辞一眼:“我家二小姐是怎么得罪你了?没见她半月前才受了伤?” “师兄,我知道陆伯被抓,你心里不好受。要找人切磋武艺,府里有得是人。姐姐身上这伤还未完全愈合呢!”紫笛扯着陆辞的袖子将他向后拉了几步,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两人都在这两道相继想起的话音中回过了神,倒是陆辞先开了口:“见谅,是我太心急了,竟忘了你有伤在身。” “无碍。你们两个别怨陆辞了,我们只是比试比试而已,又没动真格。”凌潺喘了一口气,拿出袖里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 陆景行信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空茶盏随手交给了雀儿,弯腰捡起地上的两把剑,一把递给了陆辞,夕降剑则是由他亲自装进了剑鞘,给了雀儿,示意她拿进屋收好。 陆辞目视着雀儿提剑进了屋子,面露难色,讪讪的说开口道:“府主,这打成了平手,该如何是好?” 陆辞本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这场赌约他赢定了,却不曾想到,凌潺的武艺会精进得如此之快,打了这样久竟是难分伯仲。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寒绝剑》法的威力确实就如同江湖上传言的那般,奇绝。也难怪当初那个水阁主能为了它背信弃义,就连一个从前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境地,那如果是一个用剑老手将这套剑法得了去,那岂不是更了不得。 “谁说你们打成平手了,你看看你的手。”陆景行一个眼神指向了陆辞刚刚那只握剑的手。 陆辞闻言,忙不迭送地将手抬起,低头看去,一条浅短的伤口正在麦色的手背上渗着鲜红的血液,异常醒目。那是刚刚剑锋擦过时所留下的,他关注着这场比试的结果,因此并未在意自己手上的伤。他再次抬头时,脸上挂出了一个淡淡的苦涩笑容:“剑是同时落地,然而你却能够击重我,看来这场比试是我输了。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对不住,我并非有意要伤你,实属意外。”对于伤了陆辞的手,凌潺有些愧疚。刚刚的比试中,陆辞虽然没有故意让她,但却是招招击在了她的剑上,意在只是击落她的剑,而她却不小心伤了人家。 远行遥遥路不知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对于凌潺的道歉,陆辞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心中既惭愧,又苦涩,最后尴尬的扬了扬嘴角。手背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液,被风轻轻一吹,灼热之中又透着丝丝的凉意。紫笛展开绢帕神情专注的为他轻轻擦拭了一下,放心地说道:“没事的,师兄这只不过是划破了一层皮,待会儿进屋,我帮他上点药就好了。” 提到药,紫笛立刻想到了什么,面露欣喜之色,看向了一脸平静的陆景行:“府主,昨夜回来晚了,便没告诉您,昨日傍晚我师父他从东洹国回来了。” “什么?紫笛,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师父回来了,那我还和凌潺比什么剑呀,唉。”陆辞听到紫笛这话,瞬间瞪大了一双眸子盯着紫笛看了好半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几日未见的笑容来。 凌潺不解,眯了眯眼,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段先生回来了,府里的事便可以暂时交由他打理,如此一来,你与陆辞就可一同随我去救陆伯他们了。”陆景行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望了眼陆辞,之后看向了凌潺。他心中轻松了不少,这段先生回来的正是时候,将府里的事交给段先生,他再放心不过,这是他父亲生前的至交,而且在众人心中也是相当有威信的,足矣使留守在府中的门人信服于这人。 陆辞那有些憔悴的脸上是兴奋的神情,语气中都难掩他此刻的欣喜:“师父这次游历归来,应该又有不少的收获心得吧。紫笛,待会我俩得去他的住处看看他才是。” 陆辞也只能算是段先生的半个徒弟,只因陆辞将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学武上面,学医只是另一种兴趣而已,他并未打算靠医术行走天下。而段先生是看着陆辞长大的,闲来无事便将最基本的医术传授给了他。 在紫笛之前,段先生便只有一个关门弟子,在几年前就已出师。不过挂名弟子倒是有十几个,陆府的医馆内便有两个。 这些日子段先生远游在外,住处便全交给了紫笛在照看,隔三差五的去收拾打扫一下。昨日傍晚,正当紫笛打扫完积落的灰尘,出了屋子,就见远处的羊肠小道上走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时大喜过望。这一走两个月,紫笛正愁自己的医术没人指点,停滞不前呢。 阳光在刚刚两人过招的过程中又变烈了几分,额头汗迹未干的凌潺伸手半掩在自己的秀眉下,抬头望了一眼天,说道:“别都在这里站着了,进屋吧。” “小潺,今日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出发。现在我要与陆辞去一趟段先生住处。”陆景行向凌潺面前走了半步,自然敛起自己的罗袖,细细地为凌潺拭去了额上的汗水,落在她脸上的眸光柔和清凉。 凌潺轻轻点头,陆景行从她眼前而过,陆辞也不在意手上那一点伤口,手里握着剑紧随陆景行身后。她扭头望向院门口,看着两人出门去了,眨了眨清眸,叹道:“可惜这一院子的花草了。” “花草坏了不要紧,还会再长起来的。姐姐还是快进屋吧,我帮你换药。”紫笛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帮凌潺换了药,她还要去医馆。最近医馆的病人特别多,她连练剑的时间都快没了。 凌潺迈开步子时不经意垂目将这一地的残花落叶扫了几眼,雀儿刚好放好剑出来,对着满地的杂乱景象,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将陆辞数落了几句。无需人吩咐,便去拿了角落里的扫帚。 第二日天还未完全破晓,陆府众人已经用起了早膳。 早膳之后,凌潺回房简单准备了一下,挎上雀儿昨日就为她收拾好的行囊,对着雀儿叮嘱了几句,天边已泛起了浅浅的红霞。待她来到陆府门口时,所有人都已到齐,放眼看去,少说也有四五十人,队列整齐。凌潺在陆府待了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过这还只是带了一少部分人,其他的都留守在了府内,以防飞彻崖使用调虎离山之计趁机来攻。在众多的江湖门派中,陆府的门人算是最少的,然而实力却是众势力中的佼佼者。 凌潺的马正牵在陆景行手里,她径直向他走了过去。他向他看去,突然双眼一睁,面露疑惑:“为何今日用了这面巾掩面?不过看起来不错。” “雪姐姐在信上告诉我,那些人还在四处找寻我的下落,不得不防,还是谨慎些为好。”凌潺未施粉黛,以光滑的藕色罗巾掩面,露在外面的便只有那双清眸以及清眸之上白皙光洁的额,整个人透着一种清新干净之感。 陆景行颔首,将缰绳交给了凌潺。随后向身后重重地一挥手,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翻身上马。 一阵阵嘶鸣混合在清脆的鞭声中响彻了整个府前,马蹄奔踏,激起地面尘土飞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晨风中踏上了未知生死的路途。最终,激荡的马蹄声消失在了天边,那绚丽的云霞更红了,太阳在山尖露出了一道火色的边晕。 那个被凌潺故意躲避的人在钱塘城周围的大小镇子上停留了数十日,依旧没有一点结果,最后只好无功而返,带着那一队向元文陵借来的官兵回了城守府。其实并非是凌潺厌恶延陵栈,况且在凌潺心里,延陵栈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这有何来的厌恶一说呢。只是凌潺对他这样的皇室子弟有些偏见而已,她不想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况且,如今凌潺有了陆景行,那场赐婚对她来说就更是荒诞。切确的说,她逃避的不是延陵栈这个人,而是那一纸婚约。只要朝廷的人找不到她,那么她与延陵栈的婚约便永远不会奏效。君都她是要回的,不过那也是在她与陆景行成了亲之后。回去查清楚钟离湲的身世,弄明白封白悦那夜当着众人所说的话。待为钟离湲报了仇,也算是报了钟离湲对她的再造之恩。 延陵栈在与元文陵的交谈中得知了他四哥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幸遭遇,对元文陵处置那侍从的方式多少有些不满。但是木已成舟,在这南涴国,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命元文陵放人。 从厅堂出来后,延陵栈去了延陵枧的住处。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他这四哥定是心有郁结,虽然事情的源头还得怨他四哥自己,但身为弟弟,理应去宽慰一下。 在榻上静卧了五六日,延陵枧的伤势已好了很多,脸上的淤青只剩下了浅浅淡淡的一层,就如只是用墨笔轻涂了一下而已。 延陵栈敲门进去时,衣襟散乱的延陵枧正斜倚在榻上浅寐,膛前一片如玉的肌理半掩半露,屋内青烟袅袅,一婢女半跪在榻前为他捶腿,榻头的案几上香茗还在冒着热气。这日子过得着实潇洒,就连紧随延陵栈进来的肖叶都不禁心生出了丝丝羡慕,不过却不敢苟同,这与废人也无多大区别了。 延陵栈若无其事的轻步上去,在离榻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不经意瞧了眼盏中清亮的茶水,闻声问道:“四哥,伤势可好些了?” 延陵枧刚刚并未在意敲门进来的人是谁,此刻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才缓缓睁开了眼,抬手挥退了为他捶腿的人,逆光看向延陵栈:“好多了。可曾找到湲儿的踪迹?” 延陵栈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摇头道:“不曾。我疑心是否被那女子所误导了,如今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她那日的说辞是存在问题的。口口声声说那锦袋是她所买,可是她所表现出的在意程度却并非如此,更像是重要之人所赠之物。试问,不过是区区几刀币的物件,就算再喜爱,怕是也比不上金子重要吧,为何翩翩要强行拿回去?她只需再花上几刀币便可再去买个相同的回来,这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便可办到的事。” “你是说,我们被她给骗了?而她知道湲儿真正的下落?”延陵枧眨了下眼,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延陵栈适时地弯腰扶了他一把。 见延陵枧身子坐正,延陵栈收回手,直起身子转身走了几步,目视虚空,陷入了沉思当中,摇头道:“不好说,如今也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况且,她故意隐瞒湲儿踪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她若真与湲儿相熟,她助我们与湲儿相见,那么她所受到的感激岂是我一人所给。我想以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已然猜出了我们身份的不凡。利益摆在眼前,她更没必要隐瞒我们。如此一想,又觉得矛盾。” “那该如何是好?”延陵枧睁眼瞧着他那六弟的背影,抬手整顿了一番自己的衣襟,彻底将自己那白皙的胸膛掩了起来,如此看起来才像了个样子。 延陵栈没有回头,信步走着,思虑了一瞬,脚下轻轻一顿,话音平淡:“听元城守说,此女子乃是城中望族江家的小姐。我准备亲自登门,这次非问个清楚。” “你要亲自去?”延陵枧有些讶然。 延陵栈转身,将淡淡的目光投向了他这个四哥身上,将延陵枧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打量了两眼,说道:“我知道钱塘城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庄庄事,都是四哥因那女子而引起的。我现在说要登门,你定是会感到惊讶。” 远行遥遥路不知(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那你准备何时前去?我与你同往。我说过,我看上的女人便一定要得到手,这江听雪自然也不例外!”即使是因这件事而使自己遭了那么多的罪,延陵枧却依旧未曾对江听雪死心,真不知这人是有多无赖。无赖之中倒是还透着顽强不屈呢,只是他似乎将这种精神用错了地方,如果用在处置贪官污吏的事情上面,那也许还不错。 延陵栈眸光微变,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这个四哥看了好一会儿,语气中含着劝阻的意味:“不过是一个女子,四哥又何必如此执着,如今在钱塘城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四哥难道就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脸面?这等荒谬之事如若传回君都,丢的可是父皇的脸,想必到时怕是难逃责罚。” “知我们身份的人也就元文陵与这府里的奴仆,他们不说,谁会知道。我们一起前去便是,这次多注意一些言行便是,定不会再出差错。”延陵枧淡淡的斜了眼不远处的人,表现得毫不在意。 静站在珠帘旁的肖叶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眼角,这人完全是不记教训啊,自己不仅弄了一身伤,还将自己的侍从推进了大牢,如今竟还不知收敛。肖叶不禁庆幸自己算是跟对了主子,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白白蹲十五年的大牢,实在是冤。 延陵栈有些无言以对,干脆别过头去,沉默片刻,说道:“宜早不宜迟,待会儿便去。” 此时正值中午,延陵枧伸长脖子往虚掩的窗外看了眼,可谓是骄阳如火,园中的草木在灼热的空气中微微波动仿佛都扭曲了形态,阳光刺眼夺目。他光是看看,身上好似就已冒出了一层汗,不自觉拿起摇了摇头,拿起案几上的扇子轻摇起来,说道:“待天凉一些再去也无妨吧?再说我身上这伤,下榻都成问题,恐怕还需个五六日。” “四哥还是先静静养伤要紧,我自己去便是。哎,毕竟是因我的事,你才会被父皇派出君都与我一同寻找湲儿,你这次受伤,我多少是需承担责任的,我如今只希望你的伤能快些好起来。”延陵栈叹息一声,有些怅然的眸光随意游荡于屋内各处的陈设上,不经意便注意到了那些供延陵枧消遣的物件,挑了挑左眼角,“四哥这莫不是将这城守府当做自己的府邸了吧?” 延陵枧笑笑,折扇在手里摇晃得惬意:“这叫宾至如归。” “四哥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延陵栈是彻底无言以对了,敛眉淡淡的嘱咐了一句,默默地出门去了。 延陵栈本是要去江府的,但听闻江家这个小姐白日里都在钱庄里打理生意,于是就直接命人带路去了钱庄。人是见到了,不过到头来只是多费了一番口舌而已,不管他怎么逼问,都未能从江听雪的口风中探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无奈之下,延陵栈也只能先回了城守府,去见了见钟离洹,一阵交谈,独自回房后便一直没有再出来过。直到傍晚,肖叶抱着一只白鸽,终是敲响了沉寂了半日的房门。 得到里面的允许后,肖叶单手推门而入,转身便轻轻关上了房门。他径直走向正驻足于窗前观日落的延陵栈,禀报道:“公子,左丘丞相的飞鸽。” 落日已经在山顶上沉没了大半个身子,天边云霞璀璨,绚丽的红由深及浅一层层晕染而散。一束斜阳自山顶凹陷处投出,仿佛是历经了千山万水,最终撒在了延陵栈那张失神的脸上,点亮那他那双深如湖水的眼。 听到耳边响起的恭敬声音,延陵栈缓缓收回了视线,转身之际才意识到视物已是一片模糊眩晕。他闭眼片刻,待眼前恢复了清明,方从肖叶手里拿过已经从信鸽身上取下的信。信条在他指尖慢慢展开,他不过是略略将纸上的内容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面色却已凝重了几分,眸光一滞。 肖叶自是看出了端倪,问道:“公子,发生了何事?” “平准令被二哥的人弹劾入狱。”延陵栈指腹在纸条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目视前方,语气淡淡,陷入浅思之中。 肖叶眼神微微游离着,心中一阵犹豫,张了张嘴角,却未发出声音来。又是一番思忖,最终垂目拱手道:“公子,如今君都的局势越发危急,找寻离忧公主的下落固然重要,但切不可因此而误了君都的大事,使有心人趁虚而入。还望公子三思,事有轻重缓急,应尽快回去才是。至于寻找离忧公主的事,也不差公子一人啊。” 斜阳在延陵栈背上镀了一层金辉,他眼无焦距,眉宇间是淡淡的纠结与惆怅。定定的驻足在那沉默了半晌,脑海中不停重复着肖叶刚刚所说的话。时间过了良久,他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应道:“嗯,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动身回君都。” “只希望湲儿你不要怨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你我的将来,也只能如此了,你能理解栈哥哥的吧?”延陵栈一番低声自语之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神情中夹杂着丝丝落寞。在心爱之人与自身利益面前,这一次他终是选择了后者。这也难怪凌潺一早便看破了皇室之人所谓的感情,对那场赐婚不屑于顾。只因她从前学了那么多年的史,每日亦是在各种利益面前穿梭,对这些早就厌恶了,而延陵栈在她看来不过是众多逐利人中的一个。 肖叶望着自家主子那张轮廓分明的侧颜,眉角微微一挑,问道:“那四公子该如何?他的伤怕是还无法动身。” 延陵栈半睁开眼瞥了肖叶一下,唇角微微一扬:“四哥一时半会儿估计还舍不得离开这钱塘城,晚上我去与他道别。待他在这钱塘城逍遥够了,自然会回去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他?”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肖叶躬身行了个礼,搂着信鸽出去了。 果真就如延陵栈所料的那般,延陵枧并不愿现在就回君都,这与他身上的伤无关,而是在没有将佳人拥入怀中之前,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况且,回到君都之后,他多少失去了一些自由,在他父皇的眼皮底下,行为该收敛的还需收敛。可是这里就不同了,没了皇子身份的枷锁,让他感到浑身轻松自在。 延陵栈走后没两天,钟离洹带着姒无念也回了姑苏。整个城守府就只剩下了延陵枧这一个贵客。只要他不生事端,他想在这里住多久,元文陵都是无异议的。但元文陵害怕的就是,这人伤一好,又要任意妄为。 不过,元文陵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人刚能下地四处走动而不用人搀扶了,就嚷着让奴仆准备轿子,说要去牢里看看自己那含冤蹲大牢的侍从。负责照顾延陵枧的奴仆将延陵枧的要求告诉了管家,管家思量再三,还是将这事禀报给自己的主子,毕竟这大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去探的。 将那侍从关起来,这个四皇子就已经很不满,如今要是再不让他探望,怕是真要将他逼急了。元文陵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直接叫管家去安排就是,他可没空跟着延陵枧身边转。 元文陵挥退管家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来了一个狱卒说有重要的事禀报。元文陵眸光一凝,将人给招了进来,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有何事?脸色这样难看。” “大人,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这,这,小的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狱卒挤出了一脸为难的褶子,话说得吞吞吐吐,支吾半天也没将事情说明白。 元文陵幽幽瞧了那狱卒几眼,剑眉微蹙,未说什么,只是招手令侍从备马。他倒要去一看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将这狱卒为难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知道,这事怕是与延陵枧脱不了干系,不知这人又在搞什么鬼。 此刻正值辰时,街上行人如织,元文陵骑着慢马穿过两条繁荣的主街,拐进了一条相对冷清的宽巷子,大牢便在这条巷子的另一头。 元文陵还没走到大牢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了那里正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间竟停放着一辆花轿。延陵枧就站在花轿旁,正在与拦着他去路的两个狱卒理论。元文陵眉头深锁,果真又被他猜中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宁,这花轿又是弄得什么名堂? 想到这,元文陵两腿向马肚夹去,马在瞬间加快了速度,将狱卒远远甩在了身后。 门口的几个狱卒看到元文陵的身影就如看到救星一般,如负释重,主动穿过人群迎了上去:“大人,你可来了。” 元文陵翻身利落地下了马,将缰绳交给狱卒后不紧不慢地挤进了人群,摊开手掌指向花轿,犀利的目光却是对准了延陵枧那张淤青刚好的脸:“公子,你这是意欲何为?” 注解:平准令,秦朝掌管咸阳及诸郡物价的官员,上司为九卿中的治粟内史。 我感觉好像一般不管是架空的电视剧还是小说,都是用的三省六部制。平准令这个官职名称对很多人都比较陌生,所以我在这里就解释了一下。后面还会用到很多陌生的官职名称,到时我都会解释的。 其实对于三省六部制,我也没有仔细了解过,我想整整一个朝廷,中央应该也不止那么十几个官员吧,有很多小官职怕是也比较陌生的。 牢房昏昏生惆怅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延陵枧抬头望望天,很自然地说道:“不过是给我那侍从纳个妾而已,这牢狱生活枯燥,无数个漫漫长夜,没有个女人相伴在侧,你让他怎么熬。”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哄笑,久久不散。那些个狱卒垂头紧紧的抿着嘴,在元文陵面前想笑又不敢笑。 元文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轻哼一声,半晌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冷冷地从口中飘出一句:“公子还真会替手下人着想。” “那是。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他,就算是蹲大牢,那也得让他蹲得舒适。”延陵枧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脑袋,在灼热的阳光下,他额上渗出了不少汗珠,说话时手上的折扇也在头上扇个不停。 元文陵负手而站,用冰冷的眼角余光瞥了延陵枧一眼,平淡的语气中是满满的讽刺:“他能得到公子如此厚待,怕是也无憾了。” 延陵枧“哗”得一声将折扇合起,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一挥袖,将扇子指向了拦着他去路的几个狱卒:“可是这些守大牢的就是不让我进啊,元文陵,你说说,有这样当差的吗?如今你来了,事情也就好办了,快令他们退下吧,别让轿子里的佳人等着急了。” “牢房重地,岂能行**之事?不知公子眼中可还有纲常法纪?你将我这牢房当做什么了?”元文陵面无表情,向狱卒头头轻轻招了下手指向身后那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那人心领神会,马上派出几个狱卒向那闹哄哄的人群走了去,一阵呵斥驱赶,没一会儿便将这群窃窃私语的人给驱散了,元文陵的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实在是不成体统,还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幸亏这里的地处还算偏僻,发生了什么,主街的人根本不知道,不然,到时怕是更不好收场。 “可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大牢之中不能行男女之事,此乃人之常情,我如何就目无法纪了?这些日子在房中修养,我也并未闲着,可是将你们南涴国的国法隶律统统给研读了一番,并未见有此条禁令。”为了他那侍从能在牢里过得舒坦,延陵枧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 这花轿里的人可是延陵枧今日起了个大早,亲自去人口贩卖市场买来的,精挑细选,相貌不差,当然,延陵枧最看重的是这女子还是完璧之身,如若不然,他大可去青楼买个更貌美的回来送进牢里去。将人买回来了还没完,他又命人去雇了一顶花轿,将姑娘给梳妆打扮了一番,耗费了他不少时间,于是便折腾到了现在。 元文陵算是听出来了,这位皇子是故意在钻空子呢。不禁轻叹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律法之中是不曾有这条禁令,可大牢乃关罪犯之地,他们本就身犯罪责,这何需禁令来明确指出?如此做法与藐视国威有何区别?” “你如此阻拦,好生没有道理。你要关他十五年,这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但这件事你再不顺我的意,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延陵枧从阔袖中掏出帕子,在额上擦了一把汗,嘴角勾得狡黠,一双探究的眼定定地望着元文陵。 “你们退下吧,让公子带着人进去。”元文陵沉默片刻,最终蹙了蹙眉,朝狱卒挥了下手。漠视延陵枧那张得意的脸,语气中不含一点温度,“公子,如此可满意了。” 延陵枧将眸子微眯了一下,嘴顺势弯出一个满意的弧度,点了点头:“嗯,多谢元城守了。” “公子提醒得好。我待会回去便拟奏章一道,呈交圣上,在隶律中加上这条禁令。”元文陵目视前方,话音一落,掉头就走,翻身上马而去。 延陵枧看着骑在马上疾驰而去的身影,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后命奴仆将花轿里的红衣女子给搀了出来。得到了元文陵的允许,狱卒们也不好再拦着,一个个倒是都一脸兴趣盎然的看起了热闹,一张张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紧跟在延陵枧身后到了牢房深处。 越到深处,周围的光线便越昏暗,四处都散发着一股霉味,角落里中日燃烧着几支火把,一缕缕柔弱的阳光从窄小的木窗照进,卷着尘埃氤氲成一道道光柱,迷离沉闷。 元文陵按照延陵枧的要求,特意为这个侍从换了一间单人牢房,不过环境却是阴暗潮湿。延陵枧站在牢房外,透过一根根木柱空隙,看到潮湿的地面稻草杂乱,有窗的那面墙下摆着一张破烂的榻,榻上被褥破旧单薄,那侍从身穿囚服,坐在榻上背靠墙壁,闭目不动,束起的发有些凌乱。 延陵枧心头有些酸涩,扭头对身旁正在开牢门的狱卒埋怨道:“我不是让你们给他换一间好一点的牢房吗?这就是所谓的好?” “公子,这已经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最好的一间房了。”狱卒心虚地冲着延陵枧笑笑,取下铁链上的铜锁,铁链应声而开,他随即将牢门吱得一声推开。 延陵枧嗔那狱卒一眼,未多说什么,对身后的女子勾勾手指,踏进了牢房,径直走向那个床榻前,女子紧随其后。 侍从察觉有人来,缓缓半睁开了眼睛,待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来人是谁后,迷蒙的眼睛瞬间猛地一睁,身子一个激灵躬身跪在了榻上:“不知公子前来,属下失礼了。” “起来吧,他们怎么能让你住这种地方,受苦了。对不住,这样晚才来看你。”延陵枧弯腰将人扶起,掩在昏暗中的那双眸子闪着点点不忍的光。 侍从听延陵枧这样说,心中甚是感动,摇了摇头,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怨言:“您是主子,怎能跟属下道歉呢。况且属下无碍,公子不必挂心。” “我身边能有你这般忠心之人,实乃幸事!元文陵对你的处决,我想你也应该知晓了,这件事我也是无能为力,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做退让。”延陵枧在榻沿上坐下,眼含忧郁的望着前方,语气满是惋惜与无奈。 未等侍从开口,延陵枧再次饱含怅然地幽幽说道:“你这十五年的牢狱之苦,都得怨我啊,是我那日大意了,未曾想到江府的人会这样蛮横,会对宾客动起手来。早知如此,那日初次登江家的门,我便该叫上元文陵一起,如此也不至于误伤人名了。” “此事怎能怨公子,属下误杀两条人命,那也是不诤的事实,理应受到刑法的处置。不知公子的伤如何了?”侍从诚恳地望着延陵枧那张暗淡的脸,言辞恳切。 延陵枧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两本薄纸装订的书来,塞进了侍从的手里,言语温和平实:“伤已无大碍。我知你素来喜欢钻研武功心法。这是我专命人去万简阁买来的两套绝世武功秘籍,你好好收着。十五年啊,太过漫长,我也只是希望它们能多少陪你消磨一些这寂寥的日子,不至于那么的寂寞空虚。” “多谢公子,有这些足矣,十五年便不算什么了。”侍从紧紧握着手里的书,激动得有些无所适从。 延陵枧见侍从在收到秘籍后如此兴奋,不禁欣慰的勾了勾唇,眼睛里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满是惆怅。他抬头将四周大量了一遍,面露无奈,向呆立在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招了招手,扭头对侍从无力地说道:“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个女子看着还不错,今后她便是你的妾了,会在这一直陪着你。” 女子胆怯地按照延陵枧的吩咐一步步走近,借着从小窗中射进的那微弱的光看清了她这个夫君的大致样貌。她这陌生的夫君虽在这暗无天日的脏乱之地住了十多日,但身上原有的那种气魄却不减,毕竟是练武之人,有跟在延陵枧身边多年,因此很注重自己的外在,就连身上的囚衣都是穿得整齐利落,面容干净温和,表层发丝微乱。这样看过之后,倒是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心下也就不自觉安定了不少,走近后很自觉的行了个屈膝礼:“夫君。” “公子,这如何好?如此不是害了这位姑娘,她并未犯任何过错啊,无端遭受这十五年牢狱之苦,这实在不妥。”侍从早已看见了这个刚刚立在远处的女子,只是未曾仔细去注意。如今听女子叫他夫君,才正眼将女子打量了一番,样貌端正,略显柔弱。 延陵枧知道他这侍从会有所顾虑,起身闲适地跺了两步,解释道:“你无需多虑,她是我今早从人口市场买来的。她跟着你,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坏事。就算我不买她,其他人同样会随意将她倒卖,甚至是打骂**。这牢里虽然使她失去了自由,但也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免去了别人施加给她的痛苦折磨。这对她来说安定的生活与免受摧残**应该比什么都重要,这些是你能给她的,她应感激你才是。” 牢房昏昏生惆怅(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姑娘,你说是吧?”延陵枧前面的话说完,悠地转身,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了那怯怯的女子。 女子猛地一颤,不过延陵枧刚刚的话说得确实没错,她要的不过是安定的生活,至于生活在哪,她没那么多祈盼,只要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便好。她很快定住心神,冲那侍从坚定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说得对。小女子只求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平静安稳度日。还望夫君成全。” 延陵枧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元文陵向我承诺过,定亏待不了你们的吃穿用度。” “既然如此,那多谢公子的好意。姑娘,那你就暂且留下吧,什么时候想离开了,随时都可以。”侍从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温和的看了眼这个立在榻前的柔弱女子。自家主子都将话说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之不受,若如这女子哪天想走了,他也不会强留。 延陵枧满意地弯了弯眉眼,畅快地摇了两下折扇,将身前两人各自看上一眼,开口道:“如此甚好。就不打扰你们独处了,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这牢房太差,我再去找元文陵说说,给你们换一间好点的。” 被延陵枧这样一搅,硬生生塞了个女人进来。不用他去与元文陵说,元文陵怕是不想给侍从换牢房都不行了,而且还得换上一件能保证隐私的牢房。 看着延陵枧出去的背影,侍从起身屈膝半跪在了满是杂乱稻草的地板上:“属下恭送公子。” 礼仪一样不少,看在那女子眼里,倒是对这侍从生出了不少好感。同时也有些讶然,这个杀人犯竟不是那般五大三粗之人,心下一阵轻松。 从大牢出来后,延陵枧见时辰尚早,但日头却强烈,就直接坐上轿子命几个轿夫将他抬去了江氏钱庄,去见他心目中的绝色佳人去了。如今他改变了主意,先不急着提亲,应先与佳人培养培养感情才是,待佳人对他有了好感,渐渐对他产生爱慕之情,到那时,还怕求亲不成吗?怕是佳人要迫不及待地对他投怀送抱呢,这样一想,他心中不禁心生畅快。 况且,聘礼被抢,至今还没有着落,延陵枧不禁要埋怨元文陵的人办事效率太低。这没有聘礼,亲还能如何去求啊,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向元文陵借几箱财物来,那可并非是小数目,元文陵就算是有,也不一定会借给他。因此,就算他不改变主意,这亲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求不成,还是得暂且搁下。 延陵枧满心欢喜地到了钱庄,却没想到扑了一个空,他所期待的佳人此时并不在钱庄,心中不禁生出一阵失落。 今日一大早江听雪便被江秦派去挨个挨个查看其它店铺的情况了,到午时之前,差不多查完了十几家。延陵枧到钱庄时差不多已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江听雪从一家店铺出来,就近进了一家二层酒楼,此刻正坐在二楼靠近雕栏的雅座上,一面用膳,一面看底下大堂的戏台上那个变戏法的。 戏台子下聚集满了看客,当然,这些看客都是些花不起银子坐雅间的,但是他们的热情却不减,一阵盖过一阵的惊叹声交织在掌声中充斥了整个大堂,就连江听雪也不禁看得入了迷。 只见那个身材矮小精瘦的男子本来一只手上不过是提着一幅双雀戏梅图的画作,一手捏着一把折扇,为了向众人澄清他手里除了这两件东西而再无其他,他还专门伸长胳膊提着它们在戏台边缘走了一圈。 待做完这些准备事宜,他这才施施然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面向众人,脸上满是狡黠的嬉笑,将众人扫视了一圈,收回视线终于凝神在了自己的画上,折扇就这么轻轻一扇,而后从画面上自上而下慢慢划过,令人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了,刹那间那双雀竟衔着梅枝从画中飞了出来,脆鸣两声,一阵盘旋,落在了那人肩头。再回头在画上瞧瞧,哪还有两只雀儿的影子,剩下的不过是在飘雪中傲然而绽的红梅,一朵朵红得耀眼夺目。 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傻了眼,张着一张张在吃风的嘴回不过来神,视线都凝聚在了那个摇晃着脑袋而一脸得意的男子身上。四周沉寂半晌,最终一阵惊呼响起,远远地传入江听雪耳中的是那激烈的掌声,将她的神魂给拽了回来。 表演并未结束,江听雪不过是喝了两口鲜鱼汤的功夫,下一个戏法又开始了。她手里握着汤勺又凝神看了会,见那人竟好端端的将手里的一袋刀币给变没了,再拿出来时,竟是在自己身后的腰带上别着。可他刚刚在开始之前明明将身子给转了两圈的,那时腰带上还什么都没有呢,直叫这些看客不敢相信。 江听雪自然是知道这只不过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而已,然而却不得不由心的佩服那人精妙的手法,要骗过这么多双眼睛,实属不易。到这,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教训那个登徒子的点子从心中油然而生,唇齿旁不经意便绽放出了一片狡黠的浅笑。 放下手里的碗勺,江听雪招招手,叫来了正给隔壁雕栏送茶水的伙计,掏出两个刀币随意丢进了伙计那放茶盏的漆盘中,用视线指了指远处戏台上正在忙碌的人:“去,将那个变戏法的给我叫来,我有好事儿找他。” 伙计在听完江听雪的吩咐时蹙眉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不明所以。随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应道:“江姑娘稍等片刻,待小的去为隔壁雅座的客官送完茶水就去。”抓过漆盘里的刀币转身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听雪远远的便看到那收了她小费的伙计上了戏台,打断了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对着那人一阵耳语。 江听雪不过是收回视线抿了一口温茶,在向下看去时,那些意犹未尽的看客已纷纷四散而去,伙计带着那男子踏上了木梯。 “江姑娘,你要的人已经带到。”伙计将人带到离案几两步之外的位置后便匆匆离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男子微微弯下了腰,小心翼翼地平视着江听雪,询问道:“不知姑娘找小的来有何事?” “你这戏法变得不错。想不想来点好玩的?”江听雪闲适地押下一小口茶,蛮有兴致地看了看那男子瘦骨嶙峋的脸。 男子有些疑惑,微锁了眉头将身前这个灵动女子的话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好玩的?” 江听雪肯定地点点头:“对,好玩儿的。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小忙,对你来说很容易。” “不知姑娘需要小的帮什么忙?”那男子既疑惑又好奇,忍不住眨了眨不解的眼。 江听雪放下杯盏,埋头从钱袋中掏出一锭碎银递了出去,淡淡地说道:“明日清晨你在此处等着就是,到时自有奴仆过来与你细说,待事成之后,银子少不了你的。不要用怀疑的目光瞧着我,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干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之事。” “姑娘这样说,小的便放心了。如若没有其他事,小的便先告退了。”男子小心地接过银子,得到江听雪那肯定的眼神后,才转身离去。 用过午膳,江听雪刚回到钱庄,便听里面的伙计禀报了有人来找她的事,而且还说那人便是十多日前去江家求过亲的男子。江听雪一听,不禁勾唇狡猾一笑,这正愁要如何将人给引出城守府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部费功夫。 江听雪站在柜台前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抬手招来了一个刚好闲着的伙计,吩咐道:“你去城守府给那男子带句话,说明日巳时一刻我在隔岸楼上次见面的雅间等他。” “是,小的这就去。估摸着,那男子要倒霉了。小姐,先透露透露呗。”那伙计一脸的贼笑。与江听雪相处了两三年,他还不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见她这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就知请那男子见面是假,要捉弄才是真。关进大牢的那个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还不是他们小姐的杰作。 江听雪心情不出,故作神秘的将眸子一转,说道:“明日不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了你,岂不就没意思了。快去吧。” 延陵枧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江听雪的邀约,自从接到了那伙计传来的口信,兴奋了一整日,还在元文陵面前炫耀了一番,说自己才貌双全,乃是众女子钦慕之人。这江家小姐十几日前还对他充满恶意呢,如今却主动相邀,足以见得他的魅力有多大。还提醒元文陵要快些将丢失的财物找回来,以免误了他求亲的黄道吉日。元文陵对此毫不在意,简单地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厅堂。 延陵枧一夜都未曾休息好,臆想着江听雪会如何对他情意绵绵,一直到早上带着激动的心情起了个大早。 烈日炎炎事不休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畅快地用过早膳,唤来一个奴仆交代了几句,随后给了他半袋碎银子,命他去昨日那酒楼找变戏法的男子,并且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男子。奴仆出府不久,她也闲情逸致地出了府,只是并没有直接去钱庄,而是进了一家城守府去隔岸楼所必经之路的茶楼,选了一间二楼临街的雅间,静等鱼儿上钩,看好戏。 而那个会佳人心切的延陵枧今日可是将自己给隆重打扮了一番,忙坏了那一个伺候他的奴仆。最终他一身砖红刺绣深衣加身,头束波纹白玉冠,面容整洁,手持一把绘墨山水折扇,连鞋子都换上了一双新的登云履,随意往那一站,气派十足。 怀着迫切的心情,日晷的影在一点点转动,好不容易挨到了临近巳时之时,延陵枧刚挑起隔间的珠帘,还未出屋,却迎面装上了负手而行的元文陵。 元文陵放在身后的手里正握着一卷竹简,上面的内容自然是为延陵枧借他财物所拟好的字据。如今只需延陵枧在上面属个名,那么这份字据也就生效了。 元文陵若无其事地在延陵枧面前站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抬眼问道:“公子这是要出去?” “是,昨日不是与你说了吗?江家小姐盛情相邀,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延陵枧满脸得意,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元文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点头道:“哦,我倒忘了,看我这是事物太过繁忙了。如若早点想起,也就换个时间再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延陵枧心中有些焦躁,蹙了蹙眉头直奔主题。想来元文陵这个时辰来找他,定是有正事的。 元文陵缓缓放下负在身后的双手,将竹简递到延陵枧面前,平静的话语说得不紧不慢:“前些日子遭劫一事,至今没有任何眉目,丢失的那几箱财物恐怕是难以追回。公子可不能白白使我损失那么多钱财不是?因此,这是你借财物的字据,公子看一下,如若没有问题,在上面属上名即可。” “什么?借你财物的字据?区区那些东西,还需要字据?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会赖账不成?”延陵枧咋一听元文陵的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一双惊讶的眼将身前那个沉着的人看了半晌,之后又不禁笑了笑,一阵奚落,“元文陵,真没看出来,你这人还真是吝啬,就这些东西,以你们元家在姑苏的家业,恐怕还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儿吧?几百年的商贾世家,还在意这点财物,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公子勿恼,我这也是按一贯的规矩行事。况且那几箱财物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如若没个字据,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以后天下若人人都效仿起来,而他们又没有公子这般豪爽,真欠债不还,那天下岂不是就因此而乱了。”元文陵不在意延陵枧的奚落,露出一个笑脸来,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这些东西对他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却也够穷苦人家过一生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况且,这可是他那表妹的意思,身为疼她的表哥,当然得将这件事尽心尽力给办好了。 延陵枧恹恹的接过竹简,还没打开,只是将它拿在手里玩味地打量了两眼,对着元文陵便又是一番嘲讽:“我说,不就是一个字据嘛,竟还用上了竹简,至于吗?一张纸就解决了的事。” 对于延陵枧的奚落,元文陵回以沉默,只是淡定地瞧着身前人将竹简给摊开来,毫无耐心的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估计还没看清几个字呢,便唤奴仆拿来了蘸好浓墨的紫毫,匆匆在上面书下了三个隽永篆字。还没等上面的墨迹变干,他就已胡乱地塞进了元文陵手里,朝着身边的奴仆将阔袖一扬,从元文陵旁边擦身而过,扬长出门去了,急着去见他的佳人,那奴仆紧随其后。 元文陵未曾去理会出去的身影,将视线落在延陵枧刚刚写下的那三个篆字上良久,最后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狡黠。这份字据可是与他元文陵一点关系都没有呢,债主的位置上赫赫地写着姒无念三字,内容也是按照姒无念的要求写的,一颗心早已飞向隔岸楼的延陵枧竟急得连这都忽略了,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能这样顺利地让延陵枧踩进套里去,完全是元文陵瞅准了这个时机,知道延陵枧此刻定会为了江家小姐的事乱了心神,一颗心都扑在了其他事情上,又怎么回去注意眼前的事呢。元文陵正愁找不到机会让延陵枧乖乖地将这份不合理地字据给签了,结果这江家小姐倒是给他创造了这样一个绝好的时刻。 想到这,元文陵又不禁疑惑起江听雪主动邀约延陵枧的用意来,到底是不怀好意呢,还是那江听雪已经知道了延陵枧的真实身份,当真想要做皇子妾室,从而将来还有机会成为一宫之妃,拥有显赫的地位。两种可能如今都还不好说,不过这些好像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只是掩不住心中的一时好奇而已。 元文陵略略思索了片刻,将竹简卷好,跨出房门时对站在门口的奴仆吩咐了一句:“你去带几个护卫,远远的跟着,看看这江家小姐究竟要耍个什么花样。好意就不必回来禀报了,如若是坏意,别将人弄得缺胳膊少腿就好,到时不好与中原国皇室交代。” 奴仆有些诧异,不禁望着元文陵那双平静的眸子问道:“大人是担心江家想蓄意报复。” “那日他登门求亲指明要让人家姑娘做妾,像江家这样的望族,受了这样的侮辱,想必就算江秦可以大度地既往不咎,可江秦那金贵的女儿怕是也咽不下这口气。”元文陵踱着沉稳的步子,拐进花木深笼的石子小径,只给奴仆留下了一个发丝在细风中翩飞的背影。 延陵枧出府后坐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轿子,由四个人抬着朝主街方向去了,元文陵派的几个护卫则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此刻轿子里的人可并不担忧自己的安危,正愉悦的闭目养神,身前的折扇在手里慢摇。随着外面越来越嘈杂,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竟然停了下来。待延陵枧慢慢地睁开眼,就见被挑起的轿帘处露出了一个脑袋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奴仆装扮。 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挡了去路,延陵枧心中生出一丝不快,紧了紧眉头,还来不及开口,那奴仆倒先恭敬地说明了来意:“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你若诚心赴约,就应自己走着去。如此坐着轿子前去,她看不到你的诚意,又如何知道你是真心想与她做夫妻呢?” 延陵枧不悦的面容在知道那奴仆是江听雪派来的后便舒展开来了,一听这话,还觉得很有道理,爽快的冲奴仆点了下头,随即命外面的人落了轿,挑帘而出。此时他所在之处乃是这条主街的中央位置,行人如织,异常热闹。他朝身后摆摆手,示意抬轿子的人原路回去,而他则是跟随着那个江家的奴仆没入了人群中,直朝着隔岸楼而去。 此时满面春风的延陵枧走起路来虽然步子加快了,但却格外闲适,摇着扇子左看看右看看,烈日打在他身上都觉得是柔的。那奴仆趁他不注意疾步冲去了前面,眨眼间闪进了一个货摊后,与货摊后的短衣男子耳语了几句。 那男子认真地点了下头,随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半袋碎银子,随即出了货摊,绕过一个个路人迎面向延陵枧走去,就在两人擦身之际,他突然一把拽住了延陵枧的衣襟,大嚷道:“抓贼啊,抓贼!” 被短衣男子这样一嚷,周遭的路人陆陆续续聚拢了过来。一看中间站着的人竟又是那半个月前搅得满城混乱的男子,不禁纷纷露出了嬉笑玩味的神情来,交头接耳地都等着看他今天又要闹出个什么动静来。 斜对面的茶楼内,静坐在案几旁的江听雪听街上路人的嘈杂声变大,知道这场好戏已经开始了,随即起身俯身窗前,将窗页推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缝来,兴味盎然的看起了热闹。 延陵枧被那人突如其来的巨大动作弄得一惊,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愤愤的拨掉那短衣男子揪住他衣襟的手,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来,顾不得自己凌乱的深衣,怒斥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本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会去做这等下流之事来!” “大家看呀,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做了贼被当场抓住竟还不承认!”短衣男子展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面色满是愤懑。 延陵枧有些头大,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自己给急的,竟不知不觉冒出了一身的汗。他对着自己的脸狅扇了几下,有些气急败坏,话说得底气满满:“你说本公子是贼,有何证据?如若没有,我便要状告你诽谤!牢房便是你下半生的好去处!” “我的钱袋,我刚刚可是亲眼所见。还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钱袋就在他的袖子里,我亲眼见他塞进去的。”男子向众人无奈地摊摊手,随即将灼灼的目光投向了延陵枧握扇子的那只袖子处。如若昨日有人去那家酒楼看过戏法,那么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短衣男子就是昨日在戏台上变戏法的人。 延陵枧听男子这样说,这倒轻松了,为了自证清白,竟主动伸出了那只手,阔袖在风中微微摇曳,他傲慢地一偏脑袋说道:“好,你说在我袖中,本公子允许你搜,如若没有,你这牢饭是吃定了。”他这是行得端坐得直,丝毫没有防备。 出乎延陵枧意料的事那男子并没有立刻就去袖子里翻弄,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向着闹哄哄的众人高声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我这个受害人不好亲自动手,不然待会这个贼子又要为自己推脱,说我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于他。不知哪位仁兄愿意仗义相助,帮在下检查检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议论声,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走出了一位着黑色深衣的青年男子,看这穿着打扮,并非是一般的小民,一派正气。他果断的说道:“我来。小兄弟,放心,大伙都看着呢,如若他真是盗贼,我们定会为你做主。” 烈日炎炎事不休(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黑衣男子背过众人,在延陵枧面前站定,意味不明地抬头瞟了眼延陵枧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在几十道灼灼的目光中将手探进了延陵枧那只伸展开的衣袖中。一番探寻,男子那原本平静的脸在瞬间变了颜色,凝重与意外在他眼里交织,他其实不太愿意相信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竟是盗贼。他凝视着身前这张依旧略带傲骄神情的面容,拎着两只钱袋的手缓缓从延陵枧阔袖中退了出来。 “怎么样,搜也搜了,可以证明……”延陵枧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淡笑不经意的一个垂眸,当目光落在黑衣男子手上的瞬间,他那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给噎在了喉咙里,额上青筋一点点凸起,瞪着那两个钱袋子久久不能眨眼。 延陵枧心中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疑惑,这好端端的,自己袖中怎么就多了那么一个陌生的钱袋,男子手中的另一个钱袋则是他自己的,而那个陌生的粗布袋子难道是自己长脚跑进他袖子里的不成,打死他也是不信的。可是如果是有人蓄意放进去的,可他刚刚明明亲眼所见,未有人靠近他的那只袖口。他也不相信刚刚揪住他衣襟的男子有机会故意将钱袋子放进他的袖中,他的眼睛又怎么会骗他呢。 排除这些可能,延陵枧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神情呆滞了半晌,最终还是耳边响起的一阵嘈杂的哄闹声将他的神魂给拉回了现实,随即眸光恍惚地望向了短衣男子那一张一合的嘴,短衣男子的话语中气焰十足:“那只褐色的钱袋便是我的。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在酒楼里俯视着看戏的江听雪瞧着延陵枧那种因一时意外而惊愣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被这么多人盯着笑话,看他还怎么得意,想要她做妾,实在是笑话。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那日受的侮辱,她得讨回来,顺便替那两个死去的奴仆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 从大街两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天气本就炎热,再这样一拥堵,人圈内透不进来一丝风。延陵枧毕竟是身为皇子的人,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早就有了一种临危不惧的能力。这场意外虽然来得令他措手不及,万分震惊,但是呆愣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他拿出帕子擦了一把汗,镇定自若的摇了几下扇子,偏头斜望了眼天空一角,语气干脆利落:“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它如何会出现在我袖中。既然如今钱袋也找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延陵枧抓过黑衣男子手中那只织锦钱袋,抬脚便走,结果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扭头看去,正是那短衣男子,嘴里大声嚷着:“做了贼被当场抓获,还想就这样轻易地走?没门。大家看啊,这还有何天理可言。” “兄台,见你气度不凡,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低劣的事来,实在有辱斯文。如今被当场识破,连个礼都不赔,就这般欲一走了之,这就更是你的不对了。”黑衣男子将拉扯的两人给小心翼翼的分开了一点距离,对于延陵枧的这种行为感到颇为痛心,随后又是一番怅叹。 “是啊,做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境地。” “这人作风低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半个月前不是还闹出人命了嘛。” …… 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观望,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延陵枧原本急着会佳人的好心情如今已在众人那对他指指点点的声浪中消失殆尽,兴致全无。他将衣袖一拂,不悦得蹙眉道:“此事并非我所为,又何来的礼可赔?” “事实都摆在了眼前,众人是看着这位公子从你袖中拿出的,不是你不愿承认,就可糊弄过去的事。”短衣男子话语激动强硬,一双手做无奈状摊在了众人面前,只包着一层皮的额头起了褶子,视线在众人脸上灵活的转着。 延陵枧面对着这般纠缠不休之人,心中实在烦躁难耐,身边又没个随从跟随,想他在君都,何人敢这般对他。他心中虽及其不快,但面上依旧表现得镇定,只是紧了紧眉头,然后有条不紊地打开了自己的钱袋,将里面的财物取了一些出来,给了那短衣男子一个眼神,示意男子按照他的做法也将布袋了的东西给取出来一些。 见那人意已将布袋中的几颗碎银子以及刀币摊开在了手上,延陵枧同样将那只自己握着金银的手给缓缓了展开来,向男子的手边靠了靠,用折扇指着二者开口说道:“大家看清楚,这二者孰贵孰贱,怕是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一个身有金银之人,又有何理由去偷他这点不起眼的小钱呢?如此,足矣证明我的清白!” “有何证据证明那锦袋里的财物就是你的呢?莫不是也是偷来的吧?毕竟这都被抓了,那么以前还不知道偷过多少次呢!”短衣男子斜视着延陵枧,嘴角咧出了一个及其得意的讽刺笑意。在听完延陵枧的辩解后,他本是无话可说的,结果突然灵光一闪,新的说辞便来了。 这话令延陵枧就差喷出一口鲜血了,脸色一沉,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挥出扇子指着那男子的鼻子痛斥道:“你这是含血喷人!在故意歪曲事实。我与你无仇无怨,这般陷害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算是明白了,那钱袋会无端进入他的袖中,定是这人自己搞的鬼,想要来个贼喊捉贼,污蔑于他。 “你说我含血喷人,那好,你先等着。”短衣男子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银子装好,在众人的注视下往人群外面挤去,再进来时,手里竟是牵着一匹棕色的马,将马屁股对准了延陵枧,伸手闲适地在上面拍了两下,“你说你是清白的,光说说有何用,应用实际行动证明啊!只要你敢在这马臀上亲上一口,以此来力证自己的清白,我们大伙便信你了。” 这话一处,人群中再一次响起一阵嬉笑声来,有的人甚至还大声戏言道:“这可是一匹公马呀,也下得了嘴。” “岂有此理!你竟敢这般羞辱于我!”延陵枧心中的怒气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一把揪过那短衣男子的前襟给向他这边拽了过去,望着男子的那双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烧得男子心里发虚,而延陵枧的那只手青筋正在一根根凸起。 短衣男子也只不过是想从那位姑娘那里得到些赏钱而已,如今她交代的任务才完成了一半。目的便是先用马来羞辱这男子一番,之后想办法使男子引起公愤,好让围观的人群起而攻之。可如今看眼前人这架势,已然是被激怒了,他可不想将自己都给搭进去。试想,谁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呢,如若不是那位姑娘让他这样干,估计他也做不出这种事的。如今他是骑虎难下了,如若将实情说出来,不仅面前的男子饶不了他,没准真让他吃上牢饭,而且那位姑娘也定不会放过他。可如果不说,这局面又不好收场,有可能还会无辜遭面前人的一顿打。 就在短衣男子为难之际,那个黑衣男子再次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负手在背,说道:“既然难以说清,便去官府不就妥当了。小兄弟,纵使这位兄台偷了你的银钱,你又何至于欠一匹马来这般羞辱于人呢?你这做法着实不妥。” 黑衣男子说完,自顾自先牵着那匹马出了人群。他担心这匹马会成为***,如若两人真在这动起手来,会造成混乱,怕是又要闹得钱塘城人尽皆知了,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啊,这贼子恼羞成怒了,竟动手打人!”然而黑衣男子的担心最终却成为了现实,他只在人群外听见那短衣男子尖锐的一嗓子,人群中便哄闹了起来,接着众人一拥便聚拢了过去,被攻击对象自然是延陵枧。 这并非是延陵枧要动手,而是那短衣男子在听见要去见官,急中生智,趁延陵枧在思考黑衣男子所说的话时,猛地将延陵枧那只抓住他前襟的手向上一拽。在外人看来,便成了他想要挣脱延陵枧的束缚,而延陵枧却恼羞成怒,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众人一见,顿时愤怒,在延陵枧一个愣神的功夫,已成了众矢之的,沦为了人们群攻的目标,宽阔的街道乱做了一团。 被元文陵派出来保护延陵枧安危的几个护卫躲在远处将戏看到这里,再也不敢耽误,如此下去,闹出人命那么一切就完了。他们很清楚延陵枧的身份,如若出什么事,中原国圣上怪罪下来,整个钱塘城怕是都要遭殃,更严重些,也许还会引发熄灭了几百年的战火。 那些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是乱哄哄的以寡敌众,然而却是绰绰有余,片刻功夫便将人群给驱散,救出了衣衫不整的延陵枧来,索性这一次他只是受了些轻伤,毕竟敌人只是些路人,不像上次是飞彻崖上的死士。 站在窗前的江听雪将戏看到这,脸上闪过一丝淡笑,然而笑过之后,心情却又有些沉郁。这口恶气是出了,然而她这才发现,报复人却并未使她得到想象中的那种畅快感觉,反倒生出了一丝丝内疚。想来这登徒子也只不过是登门说了些令人气愤的话,而人也真的是误杀的。可她却是当街将这人给羞辱了一番,无故挨了众人一顿打,似乎是有些过了。 待透过窗户看到延陵枧被两个护卫搀扶着走远,江听雪无趣地撇了撇嘴,一人出了雅间。 在护卫驱散众人之时,那短衣男子见大事不妙,最后混在人群中逃了,护卫们并未抓住人。因此,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根本无从查起,最终只好不了了之,延陵枧的这顿打算是白受了。 而元文陵心中猜测是那江家小姐所为,但却在人前只字不提,只做到心中有数,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也好让这个皇子再捡一个教训,不亏。 林深茫茫似相识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绵绵阴雨天,风拂阵阵,陆景行他们在七八日的快马加鞭下终于来到了桂林郡边界的一个小镇子上。然而此处却并不是他们所要到达的目的地,真正要去的乃是小镇背后那片终日云雾袅绕,草木繁茂的山林之中,山林深处那片空地便是各大门派的会合之地。 时辰尚早,未过午时,一行人在一家客栈门口下了马,准备在此稍作停留。用过一顿午膳后,待凌潺沐了个浴,他们便向山林中去,在客栈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他们之所以将聚集的地点选在如此隐秘偏僻之地,也是因为经过了一番考虑,各大门派共同决定的场所。此处与千旻山庄相隔最近,不过几百里之隔,位置当然也是他们发现的。如若将地点定在镇上,那么他们各个门派汇聚在一处最少也有上千人,势必会扰了镇上小民们的一贯平静的生活。而且有些门派之间素来不怎么和睦,万一有个口角 之争,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很有可能造成混乱,致使伤及了无辜。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而另一方面则是这片山林是去往飞彻崖最近一条路的必经之地。众门派从各个方向来此会合,然后再一同赶往飞彻崖,如此便节省了很大一部分时间,而且免走了很多冤枉路程。 据陆辞派出去搜寻线索的人禀报,他们沿着那群死士所遗留下的细微踪迹一路追查下去,结果这些蛛丝马迹最后竟消失在了一处巨型天坑附近。为此,他们在那逗留了好几日,却再无一点线索可寻,陆辞正为此事而忧心。 所以,这次各个门派除了去飞彻崖寻孔伯炤,另一件重要的事便是去那天坑附近一探究竟,竭力将那些受困的人给救出来。索性飞彻崖离那处天坑不过几百里的距离。为了以防孔伯炤在被逼得无路可走时拿这些被绑的人开刀,因此,他们决定先去救人,让后再去找孔伯炤一雪前仇。 林中大树参天,环境暗沉苍茫,空气中雾气湿重,混合着强烈的禽类羽腥味。覆满厚重绿苔的巨大根系在地上蟠扎交错,其间蕨类丛生,在重重叠叠的枝叶遮掩下,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一行人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幸亏陆辞有段先生给的驱虫散,因此还不至于被蚊虫叮咬,只是还是得担心脚下那藏在密丛中的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走到了山林深处。看着眼前之景,凌潺竟有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凝住了目光,这与她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是多么的相似。 她清楚地记得梦境中的她着了一身幽绿纱衣,一双雪白的脚赤#裸着站在幽绿而厚密的青苔之上,发丝披散,在一片原始森林中徘徊。白雾迷离的四周是未知的迷茫,参天古树下是无穷无尽的昏暗与压抑。她就如失去了雁群庇护的小雁,孤独绝望笼罩心头。 突然,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那张脸带着魅惑。发丝翩飞中的她纯洁的超然物外,却又邪魅的无与伦比。 她望着镜子不住地摇头,极力的否认着:“不,这不是我,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那么一张复杂的脸。” “这怎么就不是你了,你既是钟离湲,也是凌潺,你同样又是幻冥珠。”镜子的声音冰冷又柔媚,仿佛夏日里一股冰水从心间流过,舒适清凉,而那却是她的声音。 “幻冥珠?”她咬唇低语。 虚空中的柔音再次飘来,带着肯定:“对呀。幻冥珠……” 她茫然而问:“什么是幻冥珠?” 回答她的是可怕的沉寂。 那么熟悉的画面,仿佛此刻所在之地本就是属于她的地方,竟有一种如同回到家一般的踏实安宁之感,可是她心里也是无比的清楚,那只是一个梦啊,那种不受控制的意识到底从何而来,她不得而知。 “小潺,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其他人已与凌潺擦身走在前面去了,陆景行本就是与她并肩而行的,见她顿住脚步,投在前方的目光呆滞无神,看了她良久,心中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耳边响起的温和话音将凌潺拉回了现实,不曾想一个恍神的功夫,自己已经落在了队伍后面。不仅如此,还连累陆景行一同站在这淋露水,这是她有些过意不去。她冲陆景行淡淡一笑,摇头道:“我没事。只是看到此景,让我想起了那个记忆犹新的梦,就如真实存在过一般。” 踩在崎岖不平的湿滑绿苔上,两人继续一步一步前进,陆景行听凌潺这样说,忍不住好奇地随口问道:“什么梦?” “就是除夕那晚,我生命垂危时所做的梦。那夜我梦到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回到了我儿时所住的地方。但说来奇怪,唯这个梦尤为清析。”凌潺伸手拨开遮挡在眼前的一从茂密枝叶,脸上面巾未摘,连同身上的薄衣在露水中浸透了大半,裹在身上有些黏扯难受,玲珑的身形曲线在半透的衣衫内若隐若现。不过好在环境暗沉,隔得稍远便注意不到,只是未能逃过陆景行那不经意的视线,但依旧表现得淡然,若无其事一般。他只觉得她是他不久之后的妻子,用平常心对待便好。 脚前又是横倒着一棵覆满绿苔的大树,陆景行很自然地伸手扶了凌潺一下,说道:“待有空了,与我细细说来,如何?我对小潺的梦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嗯。”凌潺专注着前方的路,未去看陆景行,只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经过一路艰难地跋涉,最终前方的环境明亮开朗了许多,越往前走,光芒越盛,那是下午柔和的天光,撒在一片乱石子遍地的稀疏绿草上,看得人眼前一新。 几步之外便是空地了,陆景行转身挡在了凌潺身前,熟练的脱下了自己的深衣,也不给凌潺反应的时间便直接将衣服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还不忘拢一拢衣边,将凌潺那若隐若现的身形曲线紧紧地裹在了深衣内。在这方面,他可是相当小气的,绝不允许被别人看了去。 抬眼向草地的方向扫去,已经有门派到达了这里,此刻正散乱地靠坐在对面的树林边休息,陆景行一行人便径直向对面走去了。不到片刻时间,对面的人似乎同样也注意到了正向他们走去的人,纷纷起身向陆景行他们迎了过来。 两行人逐渐走近,凌潺才看清原来这是玉柳山庄的人,为首的正是现任庄主柳旪(xié)洛。他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笑着向陆景行拱起了手:“陆兄,上次君剑阁一别,别来无恙?” “劳烦柳庄主挂心,一切都好!”陆景行同样会以江湖礼,却不似柳旪洛这般热情,语气中透露着客气与疏离。对于宁言的死,虽然是柳旪洛误杀,但陆景行心中却始终有个结,那是他的好友,而身前的人便是那个凶手,无论他心胸多么宽大,怕是都无法做到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况且,他向来待人便是如此,对没有过深交的人表现得比较冷清,而以前的柳旪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 柳旪洛与陆景行打过招呼后,轻轻转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披着深衣的凌潺身上,略微的打量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友好的笑,再次拱手,并深深的弓身道:“凌姑娘,当日客栈内,在下勿将你认作与那妖女是一丘之貉,之后却一直寻不到一个赔礼的机会。那日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误会解开便好,柳庄主无需自责。”凌潺的表情遮掩在了面巾下,然而从语气还是可以听出她那淡淡的话说得真挚。她也听出来了,这个柳旪洛是真诚的在向她道歉,这样的人心胸也算坦荡。 陆景行一个不经意地移眼,却注意到了站在柳旪洛身旁的人,一个手握拂尘的长须道士,面容清瘦,白发苍苍,风骨倒有几分卓然,不禁略略抬手指了指,问道:“这位道长是?”他对江湖中的各路豪杰自然是不陌生,可却不曾见过这人,看这神貌具是不同于寻常人,想来绝非泛泛之辈。 凌潺闻声循着陆景行的视线望去,当看清道人的长相后,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柳旪落的声音:“这是凌居观的观主远曲道长。” 这远曲道长去年便与凌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延陵栈带着她去凌居观上香,迎候他们的便是这人。如今遇到这人,凌潺心中起初有些紧张担忧,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多虑,很快便放下了心来。两人见面都相隔一年有余了,况且如今她气质与以往决然不同,还掩着面,这人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只是凌潺心有疑惑,他怎么就无端出现在了这里。陆景行同样略显惊讶,凌居观位于君都之外,是名副其实的中原国皇家道观,在全东洲都极富盛名,身为一观之主,岂会轻易离开道观。想来,就算飞彻崖的人就算再大胆,怕是也不敢挑衅皇室的威严吧。 林深茫茫似相识(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两人心中正疑惑,便又见柳旪洛略略摊开手掌指了指立在他身旁的远曲道长,开口解释道:“我们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不小心着了贼子的道,在客栈内纷纷中毒,如若不是这位远曲道长仗义出手相救,恐怕我们已命丧黄泉了。” 说到这,柳旪洛不禁抬头感激地看了眼这个气度不凡的道人,接着说道:“后来一问才知,原来道长不远千里从君都来到南涴国,除了云游之外,还为寻一个人而来。当然,近日江湖所发生的动乱,道长也略有耳闻。我们一番畅谈,他在知晓我们是去飞彻崖除恶的之后,便义愤填膺,决议祝我们一臂之力。” “原来是远曲道长,久仰久仰。”听完柳旪洛说的这些前因后果,陆景行心头的疑惑算是解了,于是就如见到平常豪杰那般,拱手客客气气地行了一个江湖礼。 柳旪洛顺势指向陆景行与凌潺,向远曲道长引荐道:“这位是陆府的府主,陆景行。这是凌姑娘,陆兄的红颜知己。” 远曲道长抬手抚了一把长须,眯眼慈蔼地向陆景行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陆景行身旁的凌潺。他将手里拂尘一扬,展袖便躬身作了一个揖,语气恭敬:“凌姑娘,贫道已在此等候你多时。” 见远曲道长这样不凡的一位老者竟突然给一个小姑娘行这样大的礼,在场之人皆是一脸的诧异迷惑。倒是陆景行似乎是猜到这道长定是认出了凌潺的身份,面上表现得平淡,心中却也闪过了一丝忧虑,为凌潺而忧。 凌潺诧异地直接后退了两步,掩在面巾下的神色一变,望着道人的眸子充斥着一丝惶恐。不过须臾,她便又恢复如常,就如若无其事一般,弯了弯眉眼,摆手道:“想来定是道长认错了人,我们素未谋面,我又怎么可能是道长在等候的人呢。”初时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不曾想这远曲道长的洞察力竟这般厉害,即使她割了发,掩了面,却依旧被他给识破了。 “是呀,道长定是认错了人。她一直生活在在下府上,平日里都鲜少出门,与道长素不相识,又怎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呢?”陆景行向身后的人一挥衣袖,示意他们先去树林边坐着休息,后冲着远曲道长淡淡一笑,适时开口打了个圆场,想替凌潺将这个谎圆过去。况且这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凌潺的身份如若被暴露,那么对她的处境相当不利。 两行人相继去了林边,在场的也就他们五人,柳旪洛听了远曲道长的话,也是稍有疑惑,很自然地向凌潺做起证来:“这个在下清楚,凌姑娘便是一直与陆兄在一起的。去年妖女作乱,凌姑娘还不幸受到了连累,此事江湖皆知。莫不是道长真认错了人。” 陆辞近日来为他父亲的事担忧,倒是连话都变少了很多,如若是平日里遇到这样的事,他是定要插上几句嘴的。然而,此刻的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听了会儿觉得无趣,索性去了树林边,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起神来。 “姑娘不必疑虑,频道乃是奉师叔之命前来,其他人并不知晓。”远曲道长一眼便看出了凌潺心中的顾虑,便以实相告。他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便是寻找凌潺,而不是将凌潺带到无人之地再说出这些,完全是因为若如他突然将凌潺待走,那么这些人心中的疑惑定然会更大,一时间只怕会在心中猜测纷纷,他们的行为便会显得更为怪异突兀。 而如今当着众人面说出了这些,不仅打消了这些人胡乱猜疑的心思,反倒显得他行事坦荡,有老者风范。至于他寻凌潺的目的,纯属私事,想来这些人也没兴趣管这些了,这个时候就算再将凌潺叫去一旁,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奇怪了,毕竟都已知道他与凌潺相识,要单独交谈也实属正常之事。 凌潺微微蹙了蹙秀眉,望着远曲道长的那双眸子中依旧盛着丝丝不解,不经意轻声重复道:“师叔?” 在场的几人亦是疑惑,看这远曲道长已是风骨不凡,那他口中的师叔怕是也岂非寻常人了。江湖高手如云,偶有一两个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也很正常。 不过此刻柳旪落倒是信了远曲道长的话,要找的人便是凌潺不假。在他看来,这凌潺背后的靠山也绝非只是陆府,如此便更是不容小觑。他暗自庆幸,也幸亏上次结下的误会算是解了,不至于日后再给自己的庄子招来麻烦。 远曲道长知凌潺是真的忘了他口中的师叔是何人,于是多提醒了一句:“姑娘的大哥,楚公子。” “陆兄,凌姑娘,道长,你们先慢慢聊,在下就不打扰了。”柳旪落向三人拱了拱手,识趣地转身向树林去了。他也并非一个多管闲事之人,与他无关的事,置身事外便是。不管这凌潺有怎样的来历背景,只要自己与她无仇无怨就好。 凌潺将远曲道长的话放在脑中回想了片刻,很快好似反应了过来,将眼帘猛地一抬看向了远曲道长那张两鬓斑白的脸,难以置信的声音脱口而出:“他?我与他不过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竟是延陵楚,凌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交集,他又为何要派人来寻她,还有他又是如何知晓她下落的。不过她确实是想起了,当日在凌居观,她是亲耳听到这个远曲道长声称延陵楚为师叔,当时是有些惊讶,但之后便没怎么放在心上,时间一久自然也就忘了。 “师叔一直都知殿下你身在陆府,这次贫道外出云游,师叔特意命我带两件东西交于殿下。我本是要去陆府的,哪知中途遇到柳庄主,间接得知你们已离开了陆府,所以便跟随他来了此处。”见柳旪落已离开,此处再无外人,远曲道长语气更恭敬了几分,唤出了凌潺的尊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解释了出来。 凌潺抬手抚了抚被风拂乱的碎发,眉角微微一挑,淡淡地垂眼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大皇子是如何得知我行踪的。事情似乎很有趣呢,不久前我还得知延陵栈在四处寻找我的踪迹呢,身为同母大哥,大皇子竟未将我的行踪告知于他。” “师叔要我带给殿下一句话,说‘路是你自己的,要如何来走,全在于你自己的意愿’。至于他久居深山又是如何得知殿下的下落,他自是有他的办法。”远曲道长抚了抚被风吹斜的长须,淡然而立,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这就是说,她与延陵栈之间的事,他不会插手去管啰,甚至连一个旁观者都极少做。凌潺不禁感慨,不愧是修道之人,所达到的认知境界到底与常人不同。那份淡然与坦荡别说是在皇室之中了,就算是普通士族之中怕是都难以见到。上次相见,她便隐隐看出了他的无欲无求,心境澄明,能达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皇权在他眼中怕是都变如尘埃一般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凌潺心中顿时轻松不少,愉悦地看了眼身旁一脸平静的陆景行,随后对远曲道长说道:“他的话,我记住了。” 远曲道长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略略点头。之后从灰色阔袖中取出两件东西来,交到了凌潺手里,竟是一面巴掌大小的独柄镜子,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那竟是用骨块磨砺而成,骨镜背面绘着凌潺看不懂的纹理,给人一种沉古韵味。而另一件东西则是一个雪色小瓷瓶,在柔和的天光中泛着荧荧地亮泽。 远曲道长先指了指那面骨镜,解释道:“此乃鲲骨镜,殿下请贴身收好,危急时刻可救殿下一命。师叔知如今江湖动荡不安,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特让贫道将此宝物交给殿下做防身之用。” “鲲骨镜?”凌潺不由得望向了陆景行,想从他那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可还从未听说过鲲骨镜这种东西,更不知它有何等作用。 陆景行扭头大致在镜子上扫了一眼,望着凌潺淡定自若地开口解释道:“鲲骨镜,只在《三坟》之中有过简略的记载,算是传说中的至宝,说是鲲在化鹏之时被一天神斩杀,后取其神骨炼化而成,至于其他方面便无人知晓。倒是不曾想,竟真有其物。” “《三坟》不早就失传了么?”凌潺垂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可从来不相信这些鬼神之事,此镜也许非彼镜呢?万事都不好说。她在镜柄上摩挲了几下,后抬头看着远曲道长:“那此物定是不凡了。他将如此贵重的宝物交给我,就不怕因此物再引发一场江湖动乱吗?这样的宝物,谁不眼红?” 远曲道长听完这话,不禁一笑,眯了眯眼,开口解释道:“此物虽有撼天动地之能,威力无穷,可是拿在寻常人手中也不过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罢了,这世间,会使用它的恐怕也就师叔了。况且,此物在人们眼中不过就是个传说,就算摆在他们面前,恐怕也无人会相信。殿下只管放心就是,你心中的疑虑,师叔早就想到了。至于它该如何使用,师叔说殿下你也无需知道,当危及生命时,它自会发挥效用。” 注:《三坟》,出现在《左传》当中的一个古书名,已失传,传说是记载黄帝他们功绩的一本书。 薄雾淅淅风吹面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如今也不想去深究这个传说中的宝物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只是将它拿在手上毫不在意的看了几眼,略略点头,语气平淡地应道:“我明白了。” “那这瓷瓶内的又是何物?”凌潺看过鲲骨镜后,转而注意到了另一只手上的白瓷瓶,她猜测里面应该是一种药物,却不知具体是做什么的药物。 远曲道长动了动手里的拂尘,将它换了一个方向,空出一只手伸出并拢的四指指向凌潺手中的瓷瓶,不急不缓地说道:“瓶中乃是三粒丹药,可解百毒,效果奇佳,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只要服用者尚有一丝气息,此药均能见效。师叔说了,此药绝无硝石、硫磺等成份,乃是上等草药炼制而成,殿下可放心使用。” 凌潺听了远曲道长这话,眼角很不自然地抽了抽,平淡的话语中满是感慨:“还真不是一般人,这都能被他猜出,心中也就那么一点疑虑。” 如若不是远曲道长提醒,这药就算有奇效,但在危机时刻凌潺怕是也不敢吃。在她的印象里,道士炼出来的丹药可不就是硫磺之类的混合物,美其名曰修仙炼丹以求长生,可到头来吃了这些东西反倒将自己送上了西天,就算不死,那也是终日萎靡不振。 不过她也相信延陵楚并非如那些迂腐的道士一般只求成仙,而忘了道的本质。只不过一面之缘,可延陵楚给人的感觉却是超然卓绝的,整个人看起来俊逸翩然,气度非凡,倒是一点也不像常年服用那些毒物之人,不得不说他修的是真道,参悟的是道的本质。 陆景行难得见到一向淡定沉静的凌潺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不禁将浅笑夹杂在了话语中:“难得还有人能这般了解小潺呢,我当真是望尘莫及啊,这令我情何以堪。”陆景行当真是叹服,他本以为他已经够了解凌潺的了,结果有人竟能这般准确的猜出自己心爱之人的所思所想。 “说来你或许不信,我与大皇子也只见过一面而已,就在我遭人暗算那日,当时道长也在的。”凌潺微微耸了耸肩,被人猜得这般透彻,她其实感到有些不大自在,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 凌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视线在两只手上徘徊了几下,随即抬起头看向远曲道长,拧了拧眉头,说得委婉:“我与他说起来也并无交情,他竟如此帮我,这份恩怕是我无力以还。” “殿下无需放在心上。师叔说了,他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他说这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想师叔这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尽一份孝,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在意之人,这其中的道理应该不用贫道多说,殿下自是懂得。”远曲道长说得真挚诚恳,将延陵楚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了凌潺。当然后面那句话并不是延陵楚所说,而是道长自己心中最真挚的话语,隐隐含着挽劝的意味。 凌潺想要得到的便是延陵楚无端帮助她的原因,因此才委婉地说出了刚刚这番话。如今要的答案也出来了,她垂目沉思了一瞬,最终将两件东西贴身收了起来,对远曲道长淡淡一笑:“还劳烦道长到时回去之后替我向他道一声谢。至于道长的善意劝说,我领了。父皇那里,我自会回去看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 “既然殿下都如此说了,贫道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陆府主,殿下就劳烦你多关照了!”远曲道长洋溢着一脸的慈蔼微微颔首,再一次抬手将自己的胡须一抚到底。 陆景行侧头柔柔的看了眼凌潺,后向远曲道长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由于每个门派距离此处的路程不尽相同,再加上中途所遇到的突发意外,因此根本无法在同一时间感到。陆景行他们在林边露宿了一夜,快要到日落十分才又迎来了两个门派,白暮山庄与绝尘宫的人。 白暮山庄与绝尘宫在几个月前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如今两派之主见面,虽未动起干戈,但两派之间的的气氛却是及其诡异。 此次白暮山庄算是幸免于难的,并没有受到飞彻崖的侵扰,也未有人失踪,至于他们为何会加入这次的联盟之中,真正目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这绝非只是因为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所促使他们来的。 初见这两个门派的领头人时,凌潺倒是对这个白暮山庄的庄主印象有些深刻,竟是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年轻女子,虽相貌平平,不过却才双十年华,头戴银帽,上穿银衣,下套百褶裙,前后系着刺绣围腰,在日光的照耀下全身光辉璀璨,稍稍一动,叮当作响,别有一番韵味,这样的装扮与凌潺所见过的苗族服饰一般无二。 为了防止两派之间夜里起冲突,陆景行与柳旪落不约而同的地命自己的手下将晚上要休息的地方移到了空地上靠近中央的位置,如此便将白暮山庄与绝尘宫搁在了两边,让他们眼不见为净,不至于真的动起手来。 直到晚上各门派的人各自围着篝火远远而坐,凌潺才听陆辞说起这白暮山庄的一些事。这位庄主名叫白郁霜,而始终跟在她身边的那名青衣男子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白郁霆,白家也就他们两兄妹。 凌潺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历来都是长幼有序,而这白暮山庄在庄主继承这件事情上却并未按常规出牌。心中虽好奇,但她也并未多问,偌大的江湖,这些事也应该不是什么稀罕事,她想恐怕只是她还未见足世面而已。 随后陆辞又不咸不淡的提起了那次两门派间无端挑起的纷争。说那白郁霜本就不是什么异族女子,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进入了这类族群的聚集地,从此便对这类繁杂服饰爱得一发不可收拾,摒弃了自己原有的正常装束,这事便成了那场纷争的前因。 其实这也怪绝尘宫底下的人碎嘴,多管别人的闲事,一日又将白郁霜的这事拿出来议论嘲讽,说她身为一庄之主,行为作风却如此做作虚伪,是在东施效颦。这样的人这又如何能统领好自己偌大的一个山庄呢,只怕是整个白暮山庄都充满了歪风邪气吧。 此话不知怎么就传进了白郁霆的耳朵里,这不仅是对他妹妹的侮辱,更是在藐视整个白暮山庄。于是白郁霆心中愤懑,特意派人去将绝尘宫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给抓了过来,决议给点颜色瞧瞧。 而绝尘宫宫主郑绝飞又是一个及其护短之人,听说手下的小喽啰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明目张胆地抓走了,心中也起了怒火,便派手下去要人,结果白暮山庄的人压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威逼利诱都使了,就是不给。就这样,无事化小事,小事化大事,大事便最终引发了一场纷争,弄得两败俱伤,至今两派都未恢复元气,白郁霜的叔父便是死在了那场纷争当中。有了这样的仇怨,估计白暮山庄是不会就这样算了,日后两派之间会如何来了却这桩仇怨,还是未知。 又在林中过了一夜,凌潺昨夜与陆景行相依偎着如鸟儿一般栖息在了林边的一棵大树上。清晨中的微风裹着浓重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沾湿了睡梦初醒人的衣襟,睁眼看去,所见皆是属于清晨的灰蒙,连吸入鼻中的空气都是清凉清晰的。 那些在地上随意躺了数个时辰人,都已经开始在空地上闲散地活动起筋骨。凌潺舒展了一下脖颈,扭头将陆景行看一眼,随后拉着他的手跃下了树去。两人向林中走去,不远之外便有一眼清凉的泉,这两日所有人便是靠着它来解渴或是洗漱。 去而复返的两人就地而坐,从陆辞手里接过的面饼还未吃完,空地对面的林中却突然响起一阵扑棱棱。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薄雾弥漫的林子上空无数惊鸟四起,不过须臾,便陆续有人轻踏着柔弱枝丫自树林上空破雾而来,其后之人以鱼贯之势向空地涌入。最终数百人皆稳稳落地,队列井然有序。 为首的是一个着褐色深衣的中年男子,黑白参半的发丝被一根玉簪高高束起,上唇留着一字须,面容干净利落,五官端正略带严肃,气质不凡,透着沉稳,也算仪表堂堂。如若不是陆辞提醒,凌潺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人竟是暗艳阁的阁主南启炔,暗艳阁历来做的便是替人杀人的买卖,似乎与这个阁主的气质有些不符。 凌潺记得陆辞以前同她说过一些江湖局势,南启炔便是属于陆辞口中的邪魔歪道。不过在她看来怕是不尽然吧,那个君剑阁阁主可是江湖人口中的正派英雄呢,可结果,背地里不照样做了不少背信弃义之事。 当初在万一齐的别院里,万一齐给凌潺看过一卷密简,里面记录的全是君剑阁在十年前做下的卑鄙勾当,为了积攒势力,可以说烧杀抢掠样样做尽了,有一些罪责甚至推在了孔伯炤的头上。凌潺当时看过后也只是讽刺地笑了笑,并无多大反应。 对于这些江湖人都不知道的密事,凌潺一直是不动声色的,也未向人提起过,只是如今看到南启炔,脑中突然便想起了。她有些感慨,在这个复杂的江湖,又有什么正邪可分的,不过都是为自己而争权夺利罢了。相比之下,暗艳阁的做派倒是比君剑阁坦荡许多。 其他门派虽然暗地里看不起暗艳阁所做的那些杀人的勾当,但明面上却依旧如对待普通友人一般和气友善。见人来,纷纷迎了过去,相互拱手行礼,面子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薄雾淅淅风吹面(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将手里的半块面饼随意交给了身后的手下,与凌潺互看一眼,凌潺会意,两人纷纷起身,向聚在一起的几人走了过去,远曲道长紧随凌潺几步之后。陆景行虽清冷,但江湖人应有的礼仪不能忘,况且他对各个门派的掌事人也算是一视同仁,并无对某个人有所偏见。 远曲道长自从与凌潺相遇,在将两件重要东西交给凌潺后,这两日来便一直跟随在凌潺左右,倒像是成了与陆府同来的人,而非玉柳山庄。 这些江湖纷争,远曲道长本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但为了凌潺的安危,他不得不随同这些人一起前去飞彻崖,以便随时保护凌潺的安全。顺便助陆府一臂之力,如此也好让他的这个公主殿下早点脱离如今的险境,早些回到陆府这个安全之地,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去云游四方。 有远曲道长跟随在左右,在众多门派面前,一个气度不凡的白发老道却总是跟在一个毫无名气的姑娘身后转悠,这任谁看了都觉得怪异,凌潺这两日反倒有些不习惯。再加上凌潺以罗巾掩面,自然而然地成了几个门派的人有意无意关注的对象,无意之间便成了众人中最显眼的那个。就连白郁霜都不禁好奇起凌潺的身份来,昨日夜幕来临之前还主动与凌潺闲谈了几句,试图探出一些底细来,结果换来的只是心头那淡淡的失落感。 凌潺也深感无奈,劝说远曲道长多次,而道长却只是口头应下,然实际行动却依旧遵从着他自己的意愿,同陆景行他们一行人同行同往,往凌潺侧后方几步之外一站,在他们一行人之中比陆景行这个府主还显眼。在外人看来,倒是更像是凌潺的随从,有这样的随从可是了不得,这道人的实力一看便知不容小觑。 至于那块面巾的事,凌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蒙了面巾依旧被人给轻而易举给认了出来,那她当初还不如不做这多此一举之事,如今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这般吸人眼球,倒显得她有意要故弄玄虚。可是这戴都戴了,更不好中途再将它取下来。没办法,别人那探究式的目光,她也只能暂时先受着。索性时间不长,待救出陆伯,灭了孔伯炤的势头,他们便可回府,过自己的生活,这些目光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果不其然,陆景行几人向南启炔简单问候了几句后,南启炔便用探寻的目光在凌潺身上稍稍打量了几眼,之后掠过凌潺,直接将视线凝聚在了这个手持拂尘,慈眉善目的白发老道身上。风骨如此不凡,阅人无数的南启炔那双透着沉稳的眸子深邃了几分,这绝非等闲之辈,不禁近前两步,诚恳地拱手道:“在下南启炔,不知道长该如何称呼。” “贫道名号远曲,幸会幸会。”远曲道长一挥拂尘,点头而应,脸上是和善的浅笑。 南启炔将眼睑一抬,里面闪过一丝诧异的光,面色亦是一变,开口道:“原来是远曲道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感荣幸。不知道长来此所谓何事啊?难道说飞彻崖连凌居观也不放在眼里?” 作为暗艳阁一阁之主,凌居观的观主,南启炔岂能不知,只是未曾见过而已。毕竟凌居观并非江湖势力,但底蕴却是深不可测,弟子门人终年身居观中,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不过江湖人也仅仅是只知凌居观中这个远曲道长的大名而已,真正的隐士是不需要留名的,比如延陵楚便是如此。 入道十五载,江湖人对延陵楚的认知依旧停留在中原国大皇子这个虚名上,当然便不会有人将远曲道长口中的师叔与他联系在一起。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中原国的大皇子自小沉迷道法,从不过问朝政,倒是去凌居观做了个小道士,碌碌无为而已。 “这倒不是。贫道只是出来云游,以求增长见解修为。不曾想,途遇柳庄主与陆府主,听闻有贼人近日在江湖四处作恶,故随柳庄主他们一同而至。惩恶扬善乃是正义之事,贫道理应进一份力。”南启炔问得关切,而远曲道长回答的语气诚恳自然,并伸手指了指柳旪洛与陆景行两人,说话间,长须便是一番轻颤。昨日绝尘宫宫主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亦是如此回答,而柳旪洛只是点头附和,很自然地替他隐瞒了一些事。谁还没有个秘密,能替人保密也算是一种修养。 在怪异的氛围下,白暮山庄的人与绝尘宫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日多,最终还是绷不住了。几个手下的人再次发生口角之争,旧事重提,便在空地上动起手来。 午后的骄阳似火,十几人打得不可开交,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内力激荡,汗液飞洒,卷起地上石子无数,使观战的一群人看得是眼花缭乱。然而两门派的掌事人对此毫不阻止,只是默默的看着,让这些人放手去打。其他门派的人见他们自己的主子都不去管,那就更没有必要插手去阻止,纷纷事不关己,坐山观虎斗,不一会儿便自空地边缘而起围作了一个大圈。 “哥,你瞧,要是真正凭武力,绝尘宫的人也不过如此呢。”白郁霜闲适的抱着臂膀立于白郁霆身侧,目视着几人打斗的地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轻视的笑。 白郁霆闻言将目光投向了站于空地对面的绝尘宫宫主郑绝飞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与仇怨,冷冷地开口道:“世上不只他一人会使用诡计,他不是喜欢背地里玩阴的吗?这次便让他们有去无回,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妹妹你放心,你所受到的羞辱,还有叔父的死,这次都将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接到消息,人手可都安排妥当?”白郁霜侧头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白郁霆的侧脸,骄阳洒了她半张脸,帽子上的银片在风中清脆作响。 白郁霆目视着战况,略略摇头,说道:“还未,不过我想应该快了。结果已摆在眼前,耐心等待,绝尘宫已逍遥不了几日。” “嗯。哥,叫他们停了吧,没必要将力气花在这种小打小闹上。先养足精锐,等到了绝尘宫的葬身之地,要怎样打杀都不在话下。”白郁霜语气平淡,冷冷地收回刚刚那扫了一眼混乱场面的目光,转身离开人圈向树荫下走去,在风中留下一串银饰碰撞的脆鸣。 白郁霆正要下令让自己的人止息打斗,话还未开口,一道缥缈的声音携带着呼呼风声自东边山林的上空已传了来:“大敌当前,怎么自己人动起干戈来,这又该如何共同御敌啊?” 这声音听在凌潺耳里只觉得既遥远又虚幻,却带着一种不可忽略的气势,还令她隐隐感到熟悉,倒像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却也未猜出来人是谁。能够隔空传音,想必内力一定了得,况且这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飞沙走石中,那几个打得热火朝天的人手上动作皆是一滞,随即收住招式,同其他围观的人一般纷纷扭头向东边望去。 在众人良久的引颈而望中,山林上空终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声,不过眨眼功夫,就见四位黄衣女子手抬薄纱轿辇轻飞而来。风拂阵阵,轻纱舞动,里面斜倚的女子在纱幔掩映中若隐若现,仿若自天而至,柔弱的朦胧之美尽显。数百个门人紧随其后,纷至飞来。 轿辇连同四名曼妙女子如同风吹落叶一般轻轻落地,持剑门人有男有女,陆续轻盈着地,在轿辇后井然而立。 这场打斗最终以这样的方式不了了之,动手的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队伍。众人纷纷向轿辇这边聚集而来,在看到这些人落地之时,各个门派便已知晓这次到来人是何身份。 轿辇里的人利落的起身,挑帘而出,眉间那颗朱砂痣略带妖艳,眸光里是一种说不出的威势,衣袂飘飘,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然而身上那种内在的不俗气质却足矣吸引众人目光。这一切落在凌潺眼里,她心头淡淡的疑惑瞬间消失,来人竟是上次救了她的易月宫宫主桃枝。 凌潺在易月宫住的那段时间,也算与桃枝相熟了,在她看来,桃枝身上虽自带威严的气质,但待人是相当的友善随和。至于桃枝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倒并未见识到,仅仅从刚刚的传音之中去猜测,那怕是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想来江湖之中定是少有敌手。 易月宫乃是众门派中的翘楚,桃枝如若没有足够的威信,又怎么能统领偌大一个易月宫呢。而除了威信,高超的武功便是另一个令众人服从的因素。 这两样东西,桃枝都不缺。凌潺也偶尔听桃枝提起过,自她记事以来,继任宫主之前,每日十二个时辰中有七个时辰都是在练功房内度过的,还要花上两个时辰用来习文断字。这也是身为继任者的无奈,就如凌潺以前那样的生活一般。 薄雾淅淅风吹面(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虽隔得远,但凌潺却不难看出,桃枝那张脸上难掩憔悴与忧虑。心爱人被抓,桃枝心中定是比谁都着急。况且,许其华还患有心病,身体本就不同于常人,此番遭受这样的劫难,只怕情况不容乐观。也难怪刚刚人还未到,阻止两门派争斗的声音便先传了来,只因她实在看不惯了,大敌当前,同盟之间竟有人还有心思内斗,怎能不令人气愤。 如今除了万简阁因不参与而未到达外,大门派之中就剩千旻山庄没到了,小门派倒是也相继来了不少。众人想想也是,万简阁地处在姑苏城内,那里可是南涴国的皇城,就算多借孔伯炤几个胆子,恐怕他也不敢在天子头上放肆吧。借助朝廷力量的保护,众人认为万简阁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所以事不关己,便不去理会这些事。 然而,他们殊不知,飞彻崖的人正忌惮着万简阁那个阁主呢,那轻轻一掌算是将孔伯炤他们打怕了,平日里躲着万一齐还来不及呢,谁还敢去招惹这尊大佛啊。如若不然,万简阁的势力遍布全东洲,就算飞彻崖的人不去动处在姑苏城的主阁,那也一定有办法去动其他的地方。 其实在无形之中,万一齐已经帮了这些门派的大忙,那一掌可是足足削弱了孔伯炤积攒了十年的功力。否则,这一次将更难对付,不是所谓人多势众就能解决的事。 千旻山庄是离此地最近的一个门派,然而最远的门派都到了,却迟迟不见他们的任何踪迹,这令在此等候的众多门派心生不满。这可是生死攸关之事,亲人或家眷还都等着他们去救,实在拖不得。 直到又过了一夜,第二日晚阳紧挨山顶时,众人才见到千旻山庄的一队人马穿过树林往空地这来了,然而却都是手下人与两个领头的,并未见到他们的庄主。 见千旻山庄的门人在空地的一处停下,有几位掌事人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决议上前询问一番。 然而,他们才刚迈出几步,隐隐约约似乎从远处传来了一声豹鸣,众人随即寻声望去,竟是一位身骑花豹的白衣女子正从山林的另一面奔驰而来。 女子头绾半散单刀半翻髻,雪色纱巾掩面,风拂巾动,若隐若现下的面庞玉洁朦胧,轮廓精致玲珑。粉黛雾眉,眉上水钻花钿流线蜿蜒,晶莹闪耀,低眉抬眼间,尽是灵动优雅。身姿曼妙窈窕,腰间绿藤相绕系女萝三两片,手捏薜荔枝。 千旻山庄的门人见人来,纷纷屈膝半跪在地,齐呼:“恭迎庄主!” 花豹疾驰而至,在跪地的众门人面前迅速收爪而停。女子轻盈落地,抬起一只雪白如玉的纤手在花豹颈不轻抚了几下,幽幽开口:“起来吧。” 优雅出尘,玉骨冰清,用来形容这个女子的美似乎再合适不过。在场的男子在她出来的那一瞬有不少都已看直了眼,久久回不了神。 “早就听闻这个孟兮萝喜欢扮鬼,原来是真的。听闻郑绝飞仰慕她多年,看,此刻当真是魂都被勾了去。” “我看是人家拥有倾国之容,你心生妒忌了吧?” “谁会嫉妒她那种心胸狭隘的女人啊,我看是你吧?” …… 玉柳山庄的两个持剑女子开始在人群里小声议论,互相取笑打趣。声音虽小,但还是没能逃过她们庄主的耳朵。柳旪洛回身,眸中闪过两道凌厉,盯了两人几眼,语气严肃:“小心祸从口出!都给我闭上嘴!” 并非是柳旪洛为人谦逊和善,而是他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武艺不精,而且自从他父亲被杀后,玉柳山庄便大不如以前,过去的辉煌正在一点点弱化,以他的能力根本斗不过其他大门派。因此便学会了谨慎低调做人,尽量不主动给自己的庄子找麻烦,只求祖上留下的基业不至于毁在他手里。如若不是此次飞彻崖的人抓走了他妹妹,他便不会趟入这滩浑水里来。 被自己的庄主当众训斥,两人互看一眼,立即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多发一语。 玉柳山庄的人与陆府的人站得极近,两个女子离凌潺只不过几步之远,刚刚所说的那些话自然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在听到“扮鬼”二字后,不经意便笑了。 陆景行扭头,正好对上凌潺那弯弯的眉眼,不禁勾唇温和地问道:“何事发笑。” “无事。”凌潺将面巾下的唇一抿,摇了摇头。 陆景行脸上划过一丝了然,略显清冷的视线柔和地打在凌潺脸上,话音清润:“小潺是因为刚刚那姑娘的话想到了‘山鬼’吧,这千旻山庄的庄主正是自称为‘山鬼仙子’。” 凌潺听后不语,还真是心里想什么都能被他猜中,不免有些郁闷,还有些尴尬。不过至于这个庄主有几个称呼,凌潺倒是不在意,因为压根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出于江湖礼仪,虽有很多人对孟兮萝来晚了感到不满,但也已有人陆陆续续走上前去行礼。当然,首当其冲地便是绝尘宫这个年过三十的宫主郑绝飞,他面容癯瘦,高颧骨,一双炯目未曾从孟兮萝身上移开半分,径直走至孟兮萝身前,端然一礼:“孟姑娘,别来无恙?” “多谢郑宫主挂心,无恙。”孟兮萝大方回礼,语气不咸不淡,透着疏离与轻视。 站在远处的白郁霜看到两人这样一问一答的一幕,嘴角不自觉便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来,冷哼一声:“有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也不拿把镜子照照。况且,孟兮萝又怎会看上他这种已有妻室的人。” “这女子虽美,但亦是狠辣善妒。接下来的几日,妹妹还是少与她扯上关系为妙。”白郁霆眯眼向孟兮萝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要向自己这个随性和善的妹妹多提醒一句。 白郁霜收住嘴角那抹讽刺的笑,认真地点头道:“这我知道。” 人虽已到齐,但今日天色已晚,众人共同决议今晚再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开始赶往那处天坑。 灿烂的霞光洒落,铺了正片山林。出了人群的桃枝此刻正独自漫步在那片无人的空地上,斜阳将她那投在地上的倩影拉得很长,整个人仿佛都透着无边的落寞。凌潺远远地便注意到了她那抹孤寂的身影,深知她心中的焦急与苦闷。 “我过去看看桃宫主。”凌潺扭头向陆景行打了个招呼,随后从树冠里跃了下来。桃枝对凌潺有救命之恩,看见恩人为不能尽快救出自己心爱之人而烦心,理应去宽慰一番。 如今正值盛夏,虽已是日落之时,斜阳却依旧有些强烈,因此空地上并无多少人,都在林边的阴凉处乘凉,或是直接做在了树上,刚刚陆景行与凌潺便是如此。 从树上跃下后的凌潺垂目向前走着,一抹白影却突然从她眼前闪过,抬头看去,身前已多了那个不久前骑花豹而来的绝色女子。 凌潺并未表现出多大反应,一副淡定自若地将来人瞧了两眼,客气道:“孟庄主。”随后欲绕过孟兮萝继续走自己的路。 凌潺看孟兮萝这凌厉的眼神就已有一种来者不善的预感在心里生出,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素不相识之人,她可没多大兴趣与这女子纠缠。 然而,凌潺右脚才刚踏出去半步,孟兮萝便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目光含冰,语气不阴不阳,带着淡淡的威胁:“姑娘脸上这面巾,我看着甚是刺眼,还是摘了好。否则,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哦?这是为何?”凌潺轻视地笑笑,不以为意,明知故问。 孟兮萝冷冷地扫了凌潺一眼,如寒冰一般的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傲慢:“我这人呢,不喜欢与人做相同之事,姑娘这明目张胆地效仿于我,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以你的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有这资格?” “我没资格,那孟庄主倒是有资格啰?”凌潺神情冷漠,淡漠的眸子中透着一种很久都不曾出现过的威压之势来,话说得讽刺。她可没那心思在此地多生事端,更不屑于理会这种跋扈之人,话音落下,掉头便想绕道而行。 孟兮萝那秋眸一闪,面露诧异之色,不过是是一个毫无名头的女子罢了,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无礼,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是不知她的厉害。想到这,她那瞳孔被猛地一手,迸发出两道狠厉,须臾之间已向凌潺出手,意在取下凌潺脸上的面巾。 凌潺毫无紧张之感,面上淡定从容,眼看那只玉爪已向她脸庞袭来,她快速将身子一旋,裙摆翩飞,宛如一朵在风中倒开的莲,卷起柔风阵阵,轻而易举便躲过了这一招攻击。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看招!”见凌潺如此不给面子,孟兮萝心头越发窝火,使出重招来直朝躲闪到几步之外的凌潺而去,招招狠辣无比,每一招都是对准了凌潺的脸进行攻击。而凌潺则是不慌不乱,只是在从容地进行防御,未曾使出真正的招式与孟兮萝正面交手。 。 。 。 注:屈原有辞,名曰《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 薄雾淅淅风吹面(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不过才过了几招,各门派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从阴凉的树荫里穿了出来,事不关己一般静静瞧着这两个动起手来的蒙面女子。在这里公然动手的也不止这次的她们两个,因此这些人早已是见怪不怪,只当热闹看。至于到底事因何而起,有的人并不关心,而有的人大致也猜出了七八分,无非就是女人间的那点事,然也有人心生好奇。 凌潺从容躲避,然而孟兮萝却紧追不舍,见凌潺不曾真正还手,有力的利爪再次向凌潺的脸部而去。凌潺轻吸一口气,急忙抬起双手护在脸上,向前一推将孟兮萝那一爪给弹了回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孟兮萝玉爪收回的同时,另一只手持着薜荔枝再次狠狠地向凌潺的眼睛扫了过去,迫使凌潺条件反射地将眼一闭,抬脚上踢正中孟兮萝的手肘。 被这样一击,孟兮萝瞬间整条手臂都陷入了麻木,不得不一咬银牙,快速把即将向凌潺眼睛扫来的薜荔枝连同玉臂一同收回。趁孟兮萝因吃痛而松懈的空当,凌潺迅速将身子横移数十步之遥,对着侧前方那抹镀上斜阳金辉的窈窕身影冷冷一瞥,语气寡淡无味:“还请孟庄主适可而止。” “哼!不过是无名小辈罢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竟也敢与我争锋相对!今日便用你来做我花豹的点心。看招!”孟兮萝那光洁的额头青筋微凸,若隐若现的面容紧绷,手臂处的痛意令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她眼中闪着狠戾的光,定定地盯着凌潺,那咬牙蹦出的话语一落,伸出玉掌在虚空中缓缓而转,仿佛要将全身的内力全凝结在那掌心,蓄势待发。 刹那间,孟兮萝嘴角勾出一抹阴狠的冷笑,脚尖在地面上猛地一蹬,激起石子无数,雪白的身影已逆着灿烂的斜阳向凌潺飞去,衣袂翩飞,青丝迎风而舞。她起初只是想让凌潺摘下面巾而已,哪知凌潺却如此不识抬举,不仅不顺从她的意思,竟然还敢与她动手,伤她。这口气她如论如何也咽不下,她要让凌潺知道与她作对的下场。 杀招已出,凌厉的掌风带着涌动的内力波向凌潺击来,看着那只充满杀气的玉掌逐渐在眼前放大,凌潺面色虽镇定平静,然而在这一瞬心中却是一紧,有些犹豫不决,如若出手接下这一掌,她所修炼的《寒魄心经》势必会暴露,到时怕是引起轩然大波,不仅她的处境堪忧,也许还会连累陆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将它暴露在外的。可如果不接,那么很有可能身受重伤。权衡之下,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难以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身影闪来,须臾间挡在了凌潺身前,右手拂尘卷着适当的内力向凌潺一扫,将凌潺整个人推向了几步之外,与此同时左手迎着那道玉掌击了出去。 两掌相击,“嘭”的一声,激发出的巨大内力卷着气流波向四周迅速横扫出去,烈风阵阵,气流带着狂风快速向空地四周波及过去,碰得那一张张观战人的脸几近扭曲,有的身子甚至已经被抛出,那些苍翠茂盛的树冠因波流对树干的冲击而一阵猛颤,“扑棱棱”惊起飞鸟无数。 远去道长接过这一掌后,迅速将身子向凌潺闪去,将其安全的护在了身后,语气关切而温和:“殿下,可有受伤?” 就在孟兮萝出掌的那一刻,陆景行也快速飞了过去,然而却不及远曲道长的速度。当他赶到凌潺身旁时,两掌已经向碰,在内力波横扫而来之际,他展袖一挥,将凌潺拉进了怀里。余波悉数落在了他身上,如墨发丝飘扬而起,他面色一凝,眨眼便又恢复如常。 远曲道长与陆景行的动作皆发生在转瞬之间,使观战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气息还未缓过,便波及到了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在剧烈波流的冲撞下有的人甚至已经口吐鲜血了。 孟兮萝的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掌力击得甩出数米远,重重地摔落在地,体内气血翻涌,经脉剧痛难耐。她强行撑着身子一只腿半跪在了地上,面部狰狞扭曲,额上已渗出了颗颗汗珠,雪白的纱衣染上了褐黄的尘土,在霞光中让人看不太分明。最终,她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雪白的面纱上,染红了大片,仿佛雪中绽放的红色罂#粟花,明艳妖娆。 能成为一庄之主,武功自是了得。孟兮萝单手撑地,那双眸子寒如冰锥,仿佛要将前方三人给刺穿。她此刻神色复杂,难以置信中混杂着愤怒,而愤怒之中又夹杂着惊诧,还有不甘与仇怨。想她向来纯洁无暇,优雅出尘,又何曾这般狼狈过。她自认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如今却搞得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况且这还是在当庭广众之下,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妹妹,可瞧见了,那不过是一个发了疯的妒妇而已,枉孟老庄主一世英名,算是全毁在了这个女儿手里。”白郁霆眯了眯被斜阳照得有些模糊的眼,脸上是讽刺的冷笑,说到最后竟隐隐含着惋惜。 白郁霜冷眼看着前方,略略点头,语气里是满满的蔑视:“我今日才算是大开了眼界,自己的小妹还危在旦夕呢,竟还有心思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波流袭向远处,凌潺从陆景行怀里退了出来,面露感激之情,向刚刚舍身护她周全的两人遥遥头:“我没事。” 听到这话,两人相继松了一口气。对于远曲道长来说,护凌潺周全,这乃是他的职责,如若凌潺有事,他无法向延陵楚交代,更愧对国君。而陆景行的心思便更是单纯,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心爱之人受到伤害。 待内力波彻底消失,千旻山庄那些在余波冲击后缓过神的门人立马向孟兮萝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而绝尘宫宫主郑绝飞更是神色紧张,着急万分,不待那些门人赶到,他已用轻功飞到了孟兮萝身前。好意去扶孟兮萝,结果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孟兮萝随意将玉臂交到了两个女弟子手里。 众人将这场热闹看得是惊心动魄,在场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最后出手救下那女子的竟会是一个风骨不凡的老道。因为他们想像远曲道长这样的人物,按常理不仅会置身事外,而且怕是不屑于对一个晚辈下如此重的手。 不仅围观的人意外,孟兮萝心头更是愤懑不已,在被手下人扶起来后,她才刚勉强站稳了身姿,便抬起玉手直指远曲道长,攒足了浑身的余力咬牙怒斥道:“臭老道,多管闲事!此事与你有何干系?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我的事也敢管!今日之后,只要有我千旻山庄在一日,江湖便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见道长一派正气,又怎么能做出这种偷袭的龌龊之事来呢,况且还是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实在有损道长的英名啊,传出去也不怕遭天下人耻笑。”郑绝飞上前闲适地跺了两步,嘴上虽挂着笑意,话语中却透着奚落与讽刺,眼神寒凉。 远处围观的众人听到郑绝飞这话后,很多人情不自禁便掩嘴笑了。当然,笑话的不是远曲道长,而是这个郑绝飞,笑他睁着眼说瞎话。尤其是白暮山庄那些仇视他的门人,毫不忌讳的在底下议论起来。 “弱不禁风?我看他是被色迷了心窍吧?” “哈哈,弱不禁风的女子也能使出如此狠的杀招?” “在心爱人面前,不出出风头,你让他情何以堪啊?” …… 远曲道长依旧是一副得道老者风范,站在那庄重而飘逸,刚刚击出的那一掌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而且还只是用了五成内力,便将对方打成了重伤。他淡然地目视前方,微微一笑,随后又严肃了几分,平静地说道:“是否有我的立足之地无关紧要,是否有损英名也不重要。重要的便是,你无端伤我门人,此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原来这蒙面女子竟是出自凌居观,也难怪以前从未见过,只因凌居观向来低调,弟子门人多半隐世不出,不参与江湖纷争,只专注于清修,江湖人对它内部的了解甚少。凌居观可是与中原国皇族有密切关系的,一般江湖门派没事谁会莫名去招惹,自找麻烦。 只是此次这些人又有了些疑惑,他们有些人只是从远曲道长口中得知他是下山云游的,而那女子竟然是凌居观的,可又为什么与陆府走这么近,并且他们早已看出她与陆府的府主那种亲密的关系不一般。当然,疑惑归疑惑,但他们也并未深究,这个世上有太多令人不解的事了,这是探究不完的。 孟兮萝此刻身体难受至极,细密的汗水正一颗颗在苍白的脸上汇聚。她缓了两口气,将森寒的目光直直地投在了凌潺那张平静的脸上,几乎是咬着牙才将这句话给说流畅了:“是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过只是想给点教训而已!” 薄雾淅淅风吹面(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给点教训?孟庄主这给的教训是否有些过了?如此狠绝的招式,别说是凌姑娘才初学武功,怕就算是我中了这一掌也会伤得不轻吧?”桃枝此时也走了过来,眸中寒光从孟兮萝脸上扫过,话语无波,却透着淡淡的冷傲。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看的是一清二楚,凌潺一再退让,而这个孟兮萝却是步步紧逼,更过分的是最后竟还使出了如此阴狠的杀招。其实就算远曲道长与陆景行不出手,她也会出手的,凌潺也算是她的朋友,朋友有难,她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孟兮萝那愤恨的目光始终不离凌潺那张被面巾遮掩的脸,蔑视地冷哼一声,说得及其傲慢:“区区一道姑,也敢来江湖上插一脚?还是先学好武功再说吧!武艺不精,这也能怨我?” “孟庄主岂能如此巧言令色?不过三言两语,倒是将自己的过错推得干干净净!”陆景行将凌潺护在身侧,从容地上前两步,声音清冷,口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筋脉处的剧痛再次猛得传入孟兮萝的神经,她闭眼深皱了一下眉头,良久才勉强压制住了痛意,缓过神后嘴角扬起一个傲慢的冷笑,在那被血液染得殷红的纱巾下若隐若现,语气带着寒意:“我的过错?我又有何错?这道姑对我不敬在前,受点教训乃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我看,这道姑倒是凡心未死!既然陆府主甘愿做道姑的护花使者,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与这种女人纠缠在一起,辱没了你的声誉,不值啊!” “身为一庄之主,孟庄主岂能如此满口胡言,对贫道门人不敬!不管孰是孰非,贫道都绝不允许你伤她半分!”远曲道长面色严肃,先陆景行开了口,目光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通过这几日众人所瞧见了,他们早就看出了远曲道长虽然年长,但是对他身旁的蒙面女子存在着敬意,从这几日他始终半步不离的跟随在那女子左右上看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因此他们大都心中已有些了然,这女子在凌居观的地位不低,可是能让一观之主如此敬重之人,又会是何等的身份,这实在让他们难以猜测。 在这件事情上,其他几个大门派不会插手。玉柳山庄的庄主柳旪洛向来奉行的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到扫干净自己门前的雪便好,虽有些软弱,但能够认清事实,也不失为一种在纷争中生存的一大明智之举。而对于白暮山庄的人来说,白郁霆对这个孟兮萝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招惹上这种女人,因此就更不会让自己庄上的人去插手。至于暗艳阁,在南启炔眼里,这些都是小辈之间的事,他去插手总归不妥,况且他对远曲道长一直是心生敬重的,有远曲道长在,他就更不必去了。 而那些小门派,见了这架势,唯恐殃及自身,只是缩着脑袋看热闹。 在听完孟兮萝那些不当的言语后,桃枝心头生出了些许讶异,有点难以置信,这样无耻的言论是一个庄主该说出口的吗?实在有辱江湖人的脸面。 桃枝眸光深邃了几分,面容平静,望着前方正一手捂着胸口的孟兮萝开口道:“孟庄主还是先注意自己的言论是否得当为妥!至于这件事孰是孰非,又因何而起,我们众人自是会弄清楚来龙去脉,公证解决此事,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了好人,以免伤了日后的和气。” 以桃枝对凌潺的了解,心性如此淡然沉稳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主动去招惹是非呢。而相反,这个孟兮萝就不同了,她的行事作风在江湖早已传开,是个什么心性,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是啊,还是先将事情讲清楚,弄明白其中的误会,也好还孟姑娘一个公道,这伤也不能白受啊。”郑绝飞扭头将周围扫视了一圈,拔高了说话的音量。 话传得很远,在场的人基本都能听到,有部分人在底下认同地纷纷点头,相互议论着,夕阳已逝的空地上逐渐多了嘈杂声。 “小潺,此事到底因何而起?”自动忽略掉郑绝飞,桃枝的话倒是提醒了陆景行,刚刚他将心思全放在凌潺的安危上了,倒是忽视了引起这场矛盾的原因。 陆景行并不知凌潺与这个孟兮萝之间发生了何事。他坐在高高的树冠中,起初只是听见地面有打斗的声音,却并未在意。后来直到听到凌潺的那句“适可而止”,才心头一紧,穿过枝叶看去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孟兮萝的玉掌已蓄势待发。见状,他赶紧穿过树冠飞了过去,替凌潺挡下了内力的冲击。之后几人便陷入了这样的局面,而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凌潺淡淡地将眼帘一抬,将对面受伤的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随即利落地收回目光,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丝丝轻傲:“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我这面巾让孟庄主眼里生出了沙子,她这是在治眼呢,可惜她寻来的泉水不佳,这沙子自是无法洗净的。” 在场都是明白人,凌潺如此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一目了然了。听到这话,观热闹众人中,有些人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淡淡的失望,也有的略显惊讶。还以为是什么事值得大动干戈,却不曾想只是为了区区一块面巾。当然,也有的人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们心中早已大致猜到了。 赶来陆景行身旁的陆辞不禁翻了个白眼,还未见过这般蛮不讲理之人。不待其他人开口,陆辞便嘴角噙笑戏问道:“孟庄主这好生没有道理。面巾戴在别人脸上,怎就妨碍到你了?” 陆辞这副散漫的姿态落在孟兮萝眼里,令她本就愤懑的心越加不舒服起来,将愤怒包裹在视线中狠狠地剜了陆辞一眼。随即眸子里又溢出两道轻视的光,盯向凌潺,不屑地说道:“不过一个道姑,竟也敢效仿于我?这便是对我的不敬!难道我不应该教训教训?” “不知天下何人规定了,这面巾只能你用,别人就用不得了?你们以前素未谋面,又何来效仿一说?”陆辞又是漫不经心地嘻嘻一笑,故意眨了眨眼,满脸嘲弄的意味,目的就是想气气这个不可一世的庄主。千旻山庄又如何,他是对事不对人,就是看不惯她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这未免欺人太甚,当真以为他们陆府无人了。 被陆辞这样直戳要点地将她的话驳回,孟兮萝气得牙根仿佛都在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双方陷入了短暂的静默,桃枝双眸淡淡向前一瞟,适时地开了口:“身为凌居观隐士弟子,在外以掩面示人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孟庄主这又怎么能迁怒凌姑娘。我想孟庄主不是不明白是非曲直之人,还请就此善罢甘休,万不要伤了同盟间的和气。如若不然,这事我易月宫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们仗着人多又如何?我千旻山庄也不是吃素的,岂会怕了你们不成?”孟兮萝的眸光里闪过两道强硬的光,话语中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面色虽苍白而又略显痛苦,却透着绝不服软的坚毅。想她平日里都是一副圣洁优雅的样子,纯净得不染纤尘,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今日却有人在她身上撒了一抔土,将她拉下了凡尘,这样的耻辱她又怎能忍受。 陆景行闻言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这么说,孟庄主是不准备罢手了?” 桃枝负手随意而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端庄自内而生。她面色一凝,语气缓和许多,劝道:“孟庄主还是三思而行为好,如今我们共临大敌,要对付的是孔伯炤,救出深陷危难中的亲眷才是,而非在这里内斗,自损其势。” “要我放过这道姑,简直是痴人说梦!”孟兮萝眸子中寒光一现,脸上划过阴狠之色,冲不远处俯卧在地的花豹抬手一挥,轻呵一声,“青穹,上!” “嗷……”花豹应声腾跃而起,吼声直冲苍穹,其速快如一道暗影,向凌潺袭来,踏起地面飞石四溅,狂风不止。 空地上的所有人皆是一惊,纷纷色变,有的人甚至已忘了呼吸。 吼声未退,那道暗影却已快到眼前。站在凌潺周围的几人瞬间从巨吼中回过神,但花豹速度太快,快到他们已来不及思考,只凭借着本能反应蓄势出手。 然而,就在花豹奔至凌潺几步之外的距离时,却将身子猛地向后一退,快速收爪。四只利爪从地面上不受控制地急速向前划去,火星四起。最终,一阵疾风自凌潺身前扑来,卷起如瀑青丝漫舞,它在凌潺咫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四周俱静,地面上赫赫地印着四条摩擦出的长长爪印,几个人即将向花豹击去的招式顿在了空中,神色皆是惊诧万分,大睁着眼。 还未反应过来,更意外的事情在他们眼前发生了。那花豹竟突然前腿跪地,俯卧着匍匐在了凌潺脚前,刚刚奔来时身上所带的威压与野性尽散,取而代之的竟是是温顺与胆怯。 几人久久回过神来,缓缓收回了凝结在空中的招式,几张脸上掩不住的是疑惑与茫然。不过总归是虚惊一场,让他们松了一口气。不然,面对这样一只野性十足的花豹,就算他们武功再高,怕都不易对付,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 薄雾淅淅风吹面(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还未从花豹发起攻击中回过神的围观者看到这一幕再次为之一震,一个个张大了嘴,目光凝结,瞳孔中只剩下了倒映进去的黯淡天光在荧荧微闪。 不仅是其他人,此刻孟兮萝那得意的冷笑已全然僵在了脸上,震惊万分,大睁的眸子中交融着满满的难以置信与惊惧,面色苍白如纸,汗水还在一颗颗渗出,不自觉便是一个趔趄退了两步,幸亏被两人扶着。 孟兮萝那五味杂陈的内心就如一片正在被大风席卷的湖水一般,在翻腾激涌,一路冲进脑中,在那乱做了一团,思绪如麻,更是无比气愤。眼前这一幕她根本无法接受,这可是一头人人闻风丧胆的凶豹,凶残与野性十足。当年是她铤而走险趁母豹出去觅食而从豹窝里夺来的,当时不足两月,这些年来为了喂养驯服于它,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里面。 孟兮萝想,普天之下,除了她,怕是还没有谁能让青穹底下它那高傲的头颅。可如今她看到的却是,她的青穹正如一个被收服了的奴隶一般匍匐在了敌手的脚前,乖顺无比。这无异于有一只无形的手又在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令她难堪又充满讽刺。 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了风声,孟兮萝眼中突然迸射出两道狠戾的光,使尽全身力气再次冲着花豹呵斥道:“青穹,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上!吞了这道姑!” “嗷……”青穹扭头看向身后那负伤的主人,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却仿佛略带悲凉哀愁,拖着长长的颤音,随后摇了摇尾巴,转过脑袋匍匐了下去。 陆景行他们看到这便已有所察觉,这花豹似乎是在惧怕着凌潺,却又不知这是为何。此刻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在太过蹊跷,令他们一时间难以消化,心中的震惊亦是不小。不过毕竟都是经历过世事的人,很快便都恢复如常,面色平静镇定。 “好歹也身为一庄之主,怎能如此蛮不讲理,出手这般狠辣?!”陆辞一脸的愤怒,再也没有了刚开始那散漫的姿态,直接遥指孟兮萝的脸,义正言辞。 陆景行面色铁青却不言语,只因陆辞刚刚已经将他要说的话给说了,便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 像孟兮萝这样敏锐的人,自是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却猜不出那女子身上究竟有何恐怖的东西,竟然能让她的青穹害怕成这样。如今重要的一张底牌都失效了,她心中除了无奈与不甘,更多的还是愤恨。 如今就算是派出在场的所有门人,怕是都毫无胜算。因为孟兮萝明白,如若那样做,将面对的那便是陆府与易月宫这两股势力,寡终究难以敌众,最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笔账今日势必是无法算清了,但这一奇耻大辱已被孟兮萝牢牢铭刻在心中,有朝一日,她定要加倍奉还,也让这道姑体验一下颜面扫地的滋味,不除掉此人,她心头怒火难消。 站在孟兮萝身侧的郑绝飞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将两边的人都看了几眼,故作轻松地仰头笑了两声,话音和善地打起了圆场:“有惊无险方是幸事,双方算是扯平,不如就此息事宁人。再说,孟姑娘也只是想吓吓这位姑娘以解心头之怨而已,如若动真格,姑娘怕是早就成为青穹口中之物了,它又岂会在此停下。” “此事与你绝尘宫又有何干系,竟敢这般歪曲事实,巧言令色。此乃我凌居观之事,有贫道在,旁人休要插手。”远曲道长将拂尘一扫,目光如炬,口气是从未有过的强势。 郑绝飞正要开口反驳,远曲道长再次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含着威胁的意味:“你这般痛下杀手,今日我门人无事便好,如若有事,你便是自行招去了灭门之祸!” “道长休要在此大放厥词,江湖之事,人人可管。你们以众欺寡,见孟姑娘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我绝尘宫出于道义插手也是理所应当。”郑绝飞目视远曲道长,底气十足的话讲得是不急不缓,脸上挂着闲适且傲然的浅笑。 远处的人也相继回过神来,窸窸窣窣地暗地里议论起来。白郁霜对郑绝飞的那副姿态是嗤之以鼻,讥讽一叹:“这郑绝飞好生狂傲,说出的话倒是冠冕堂皇,然而却是恬不知耻。” “不知南阁主如何看待这件事?”白郁霆略略颔首,随即扭头看向离他不远的南启炔。 南启炔静静沉思片刻,平和地开口道:“这样的事,我们这些无关之人本不应妄加评论,然而又不得不说这郑宫主的言论有些颠倒。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这女子是用何种方法制伏了这凶豹。” “听说岭南之地有一种御兽之法,我猜这女子定是通晓一二。凌居观向来高深莫测,懂得此法也不足为奇。”白郁霜淡淡的说着,视线始终停在那只匍匐在地的花豹身上。 凌潺面容平静,沉默良久,最终张嘴轻叹一声,望着远曲道长平淡的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赶路,此事暂且放下。” “什么?她这般对你,你就如此轻易地饶了她?”陆辞反应颇大,愣愣地盯着凌潺。 凌潺眸光冷淡,稍稍将孟兮萝那狼狈的模样瞟了眼,话语中毫无波澜:“我只是不想再在此处耽搁下去,误了大事。况且她已身受重伤,还能怎样处置,难道杀了她不成?我虽绝非心慈手软之人,但也不是弑杀的人。” 一旁的桃枝也随即说道:“凌姑娘此做法甚妥,当以大局为重,这些事日后再解决也不晚。” “是,那便暂且不追究。”远曲道长冲凌潺微微点头,和蔼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恭敬。 南启炔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凌潺他们的一举一动,常年修习武功心法之人,听力自然也是异常敏锐,凌潺他们那边说的话当然也是被听得一清二楚。南启炔看到这一幕,眸子不由自主深邃了几分,浅吸一口气,说道:“这女子来头不小,凌居观中有什么人能让堂堂观主如此礼遇。” “的确如此。”白郁霆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这女子却是一直身在陆府的,与陆府主的关系嘛,这几日大家也看出来了。如此说来,她倒不像真出自凌居观,只不过与这远曲道长关系不一般而已。我猜只因刚刚情势危急,他才称那女子乃是他的门人。” “初出江湖,在紧急关头却能做到临危不惧,做出正确抉择,倒是不易。”男启炔以前未曾见过凌潺,观她年龄样貌,便只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江湖局面,不禁有赞叹之意。 凌潺此刻还不知道,外人对她的身份正在猜测纷纷。 天光越来越晦暗,凉风习习,一天的炎热气息终是褪却不少。凌潺抬头看了陆景行一眼,给了他一个柔和的眼神,他会意,同凌潺一同转身准备离去。其他几人也只是幽幽瞧了孟兮萝几眼,没有过多的言语,相继转身走在了凌潺两人身旁。 凌潺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了不远,却突然又扭过头来,目光冷冷地落在孟兮萝那碎发略微沾黏,纱巾未摘的脸上,唇齿旁绽开一抹讥诮的冷笑:“并不是着一袭白衣,你便玉洁出尘。” 凌潺是在讽刺于孟兮萝,告诉她清绝出尘、优雅高贵的风姿并不是借助一件纯洁白衣就能体现出来的。凌潺本对外在的这些东西看得很淡,然而今日被孟兮萝这般挑衅,以凌潺向来冷傲的性格,虽说放过了孟兮萝,但心中难免不快,便生出了嘲弄孟兮萝之意。 花豹在凌潺转身走后,慢吞吞地起身回到了孟兮萝身旁,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压抑了太久一般,这一刻才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子一阵抖动,后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孟兮萝差点被凌潺这话气得再吐出一口鲜血来,心头怒气澎湃,却是束手无策,这个时候根本奈何不了那个令她生厌的道姑,只能咬牙看着对方渐渐走远。 “孟姑娘,来,先去那边坐下,在下为姑娘运功疗伤。”郑绝飞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润,微微弓腰伸出了自己的一双大手。 孟兮萝将玉臂艰难一闪,非常利落地避开了那双欲扶她的手,语气平平,客套而疏离:“此次多谢郑宫主相帮。这等小伤不碍事,待会我自己运功便好。不过还是要谢谢郑宫主的好意。” 郑绝飞的手虽然扑了个空,但听见孟兮萝感激于他,心中不仅没有感到失落,心情反倒无比舒畅,眼前仿佛都多了一束华光。觉得今日所做之事,虽得罪了陆府,但只要赢得了钦慕之人的好感,那么这一切也值了。 孟兮萝虽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郑绝飞,但他却没有听话地离开,而是跟在千旻山庄那一群门人之中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孟兮萝拒绝他替她运功疗伤,他也欣然接受了。只不过夜间在孟兮萝疗伤时,他始终同千旻山庄的人在一起,并且站于离孟兮萝疗伤不太远的地方守护着,担心那个道人夜里偷袭。不得不说他自己心思就不够磊落,专想着偷袭这类下三滥的事。 话语平平藏玄机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暮色携着夜风的凉爽而至,围绕着空地边陆陆续续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伴随着滋滋的轻响声,各种野味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令人垂涎欲滴。 凌潺倚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根茎而坐,不远处的火光映照在她平静的脸上,淡然之中有了微微的暖意。 耳边回荡的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话语声,嘈杂而热闹。然而凌潺却好似格格不入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不过来神。今日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如此凶猛的花豹,怎会驯服于她,并且好像还是惧怕着她,可她不就与其他人一般,都不过是普通人,又有什么好让花豹畏惧的呢?这件事使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林中朦胧幽暗,萤光闪烁缥缈。远曲道长自那处泉眼走来,穿过一层层交错的枝叶,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绿竹筒做的茶杯。细微的脚步声在凌潺身旁悄然而止,他将手里的竹杯递到了凌潺面前,语气和蔼之中带着点点恭敬:“瞧公主这样,定是受了惊。将此水饮下,对宁心压惊有极佳的功效。” 竹杯里的水自是取的密林里那眼泉中之水,只不过被远曲道长加了一种凌居观秘制的药粉,对身体有益无害,除了宁心压惊,还能起到身心放松的作用。 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凌潺身体是虽没有受到伤害,但远曲道长担心她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为自从回到这里后,她便坐在这一句话都未曾说过,沉默得有些异常。他知道,身为贵女,从前被人呵护备至的宠着,哪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即使如今已有一年漂泊的经历,怕是也未曾遇到过像今日这样骇人的危急时刻,她那颗稚嫩的心灵定是有些承受不住。 想到这,看着静坐的清冷身影,远曲道长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心酸与不忍,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无助与不安,失去了家人庇护的不安。 凌潺恐怕不会想到此刻身前所站立的老人正在替她的处境感到动容,对于如今所经历的这些,她是发自内心的毫不在意,要知道,在过去二十五年里,她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没受过,大风大浪亦是走过不少,早已见惯了各种明争暗斗。 况且,十五岁那年独自在原始森林的那几个月,为了生存,也曾虎口夺食,也曾亲手用军#刀斩杀过猛兽,虽然当时那头猛兽已是年老体弱,但那毕竟还是兽性依旧。今日不过是一只花豹袭来,虽然可怕,但凌潺早已习惯处事不惊,心中无惧。 凌潺从远曲道长的话语中收回乱糟糟的思绪,抬头望向那张和蔼的脸,淡淡的火光顺势闪耀在了她那无波的眸湖中,有些迷蒙。她抬手接过身前老者递来的竹杯,轻轻张了薄唇:“有劳道长了。道长不必担心,我无碍。只不过心中有些疑惑与不解。” “殿下有何疑惑,不防说出来听听,看看贫道能否帮你解答。”晚风吹来,远曲道长道袍轻轻舞动,两袖顺着拂尘鼓荡。 凌潺收回视线,清眸中的火光变淡,她目无焦点,微微蹙了蹙眉:“道长也见到了,今日的事似乎太过诡异,那花豹为何会突然在我身前停下?仿佛惧怕着我,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贫道也一直对这事心生疑惑,不过就在殿下刚刚问出此问题时,我却突然明白了一些。”远曲道长话语平缓,神色却突然有种了然。 凌潺眸子微微一亮,抬头问道:“哦?那是何原因?” “据古书记载,鲲鹏能够威震凡尘万兽,见之无不惊惧顺服。贫道如若才得不错,应该正是师叔给殿下的鲲骨镜发挥了自身的本能效用。它虽然只是一块骨,但却是鲲所有神力所化,时间亦是久远,可它所散发的气息依旧未曾被岁月磨灭。那花豹嗅觉灵敏,自是感受到了鲲的气息,兽性受到压制,便不敢放肆。”远曲道长静静而立,娓娓道来。 凌潺听完这些,面容虽然平静从容,但心中却不禁觉得太过荒谬,鲲鹏不过是道家的臆想,只活在神话里,而她何时又迷信过神话,怀中的镜子虽然看起来是不凡,但她始终都未相信这是鲲骨所制。然而,今日的事又发生在自己眼前,又不得不觉得远曲道长的解释是正确的,也许真是这块镜子的材质所散发的气息发挥了作用,不然花豹何以如此惊惧。 这件事与凌潺以前的认知似乎太过矛盾,想了想,这使她不经意间轻笑了一声,唇角一提,然而发出的这一笑声却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是啊,她都能从现实世界来到这里,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人生就是如此荒谬,如镜花水月一般。 远曲道长见凌潺的面色突然就有了一种无奈的醉意,那是一种怅然中竟带着隐隐自嘲的神情。他不禁心头微微一紧,问道:“殿下可是还有忧心之事?” “没有了,我的疑惑已被道长所解。”凌潺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淡然之色,微垂着眼帘摇了摇头,顺势将手里的竹杯送到了唇边,轻抿一口。泉水中弥散这一股宜人的药草芳香,入口便让人觉得舒适,只是这种芳香,她从前从未闻到过。 远曲道长那淡淡的视线在这抹静逸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有些犹豫,但心中一番思忖,还是开了口:“殿下,江湖渺茫,危险重重,不如早些回君都才是。” 这些本不应远曲道长一个修道之人多过问,况且到他这个年岁与顿悟境界,凡尘一切事物早已看淡。然而看到这个从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如今却如浮萍一般在乱世漂泊,无依无靠,感受着她自内而发的孤清沉静,他又心生动容与怜悯,忍不住去劝她。尤其是今日的那一掌,令他心惊。 凌潺听到这话,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将竹杯从唇边拿开,面无波澜地微抬起眼睑,淡淡看远曲道长一眼,略略勾唇,声音平淡低缓:“危险?君都难道就不危险吗?如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莫名流落江湖。道长的好意,我知,但那里确实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既然殿下如此说,贫道便不再多言。”只不过相处了几日,但远曲道长却已知道他眼中的公主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还略带强势,她的成熟稳重似乎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凌潺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里已空的竹杯,突然将眸子睁大了几分,浅淡的视线落在远曲道长的脸上,久久不曾离去,话看似说得随意自然,却是经过了酝酿,故意而问:“道长可知我母族?” 纵然远曲道长能够做到处事波澜不惊,但在听到这话后,神色却依旧微微一变。二十多年了,这在君都可是一大禁忌,无人敢提。感受到凌潺那浅淡而又隐隐带着锐利的视线依然在他脸上徘徊,他那握拂尘的手紧了紧,眸光有些闪烁。沉默片刻,开了口,声音有些发涩:“赫赫有名的项氏家族,贫道自是知道。” 凌潺神色一变,看来封白悦所说之事非假。只听封白悦与万一齐所言,她还是不太相信,需有其他人佐证。此刻突然想起,而这个也许知道当年实情的人又正好近在眼前,她便故意换了一个角度问。不曾想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钟离湲的母族乃是项氏,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远曲道长此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这简短的一句话却泄了天大一个秘,将他们刻意隐瞒了钟离湲十五年的身世给说了出来,这是君都中一个心照不宣的禁令,然而久居凌居观的他并不知情。他以为他眼前的公主什么都知道,刚刚故意提起也只是为了暗示项氏家族所蒙受的冤屈,以说明她不想回君都的缘由。 凌潺依旧表现得一脸平静,像是在陈述:“那道长可见过我母亲?她也应该去凌居观上过香吧。” “项姑娘她……” “凌姑娘,可伤到哪?” 远曲道长刚开口说出几个字,便被一道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只好闭了嘴扭头寻声望去。前方在那黯淡的火光中,白郁霜踏着轻快的步子正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身上的银饰在风中清脆作响,似一串悦耳的妙音。 远曲道长回过头给了凌潺一个眼神,提醒道:“殿下好生休息,贫道先过去了。” 凌潺暗自叹息一声,回已远曲道长点头一笑。这想要从远曲道长口中套出的话,终究还是没套出个所以然来,心头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能够证实钟离湲大致的身世,这便够了,想那远曲道长常年身居凌居观,所知道的应该也不多,能说出这些已是不易。至于其他,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她会查明真相,解开心头的疑惑。 脆鸣叮当,来人已快行至身前。凌潺将竹杯向高高凸起的树根上稳稳一放,从容地起身,向身前那笑意盈盈的女子行了个江湖礼:“白庄主。” 话语平平藏玄机(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白郁霜将双手交叠着随意负在身后,在凌潺身前驻足而立,脸上是和善的笑,语气温和而客套:“凌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见姑娘一人坐在这出神,便猜想姑娘定是还在为傍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于是就想陪姑娘说说话,也许这样,姑娘的心情能够好一些。” “多谢白庄主关心了。”凌潺表现得大方随和,但也难掩那种淡淡的疏离。 白郁霜自顾自地在一段凸起的树根上坐下,凌潺见状,也从容淡定地坐回了刚刚的位置,开始与白郁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凌潺待人虽有些疏离,性子缄默,但人家笑脸而来,她又不好怠慢了人家,拂了人家的一片热情,只好陪着闲谈。 空气中弥散的野味焦香渐渐变浓,两人谈了片刻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白郁霜将话题拉到了重点上,微微眨了下眼,问得委婉:“听闻姑娘是凌居观之人?应该是陪远曲道长云游而来吧?”这才是她过来的目的,其实不仅是她对凌潺的身份好奇,包括南启炔在内的其他人同样如此,只不过同为女子,此事由她来问,便显得自然很多。 “不算是。我曾祖父生前在凌居观修道,与远曲道长乃是好友。”凌潺那平淡的话语面上说得是一本正经,实则却是在信口胡掐。 从白郁霜刚刚问出此话,凌潺便清楚了白郁霜过来的真正目的了。她自己很清楚,她与远曲道长之间这种有些怪异的关系早已让人生出了好奇之心,只是傍晚的事又一次助长了他们的好奇心,憋在心里开始难受了。 如今凌潺也只能这样回答白郁霜,她可不能承认自己是凌居观的门人,要知道她与陆景行的关系已不是秘密,这里的人都已看出。她如若承认了,那便是道姑与男子纠缠在一起,这岂不是等着天下人去耻笑吗?坏了她的名声无妨,可陆景行的声誉可不能毁在她手里,以后行走江湖抬不起头。 况且,她如果承认自己是凌居观的人,岂不是会更加令人起疑,哪有堂堂一个观主对自己的门人这般恭敬的,这是没有道理的事。 白郁霜自然是听出来了凌潺的玄外之音便是要告诉她,远曲道长今日如此维护,是看在好友的面上。 远曲道长对凌潺态度恭敬严谨,说是看在友人的面上才会如此,白郁霜是怎样都不会信的。联想到凌潺所说的前半句话,她猜测到凌潺的这个曾祖父在凌居观里的地位一定在远曲道长之上,而凌潺自是不会直接告诉她这些。如此一想,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她心中也就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了。 白郁霜那微微流转的目光停,从思忖当中回过神,侧头望了眼身侧这个清雅女子,说道:“这么说,你们这次只是偶遇而已。” 自凌潺发鬓垂落的面巾在夜风中朦胧飘动,她点点头:“道长有行侠仗义之心,听闻江湖有人在为非作歹,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他与柳庄主一同前来,而我则是同陆府的人而来,也可以说是偶遇。” “白庄主。”陆景行手里拿着一根戳着山鸡的木棍走到了凌潺身前,平和地向白郁霜招呼了句。 该问的也问了,留在这也无意义。白郁霜利落的起身,一身的银饰叮叮当当,脆鸣随风飘荡。她轻松地再次将手交叠在了背上,对两人淡淡一笑:“不打扰你们独处了,陆府主,我先走了。” “白庄主慢走,恕不远送。”陆景行颔首,话音随和清冷。 瞧了眼远去的身影,陆景行在凌潺身旁落座,展开一只手顺势将凌潺搂进了怀里,自己则是靠在了树根上,将香喷喷的山鸡递到了凌潺眼前:“饿了吧?我亲手烤的,尝尝味道如何。” “陆府主亲自烤的,那味道嘛,定是不用多说了。”此地昏暗,并无人多注意,凌潺抬手摘下了面巾,话语中表面上夹杂了一层奉承的意味,实则是在打趣,仰头对着陆景行淡淡一笑。 陆景行垂头看她,四目交融,两人之间隔得及近,他趁她不注意,俯下头去,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薄唇上啄了一下,带着从她唇上沾染的甜美笑道:“还能打趣人,看来小潺的应变能力不错。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你……这么多人……”就那么冰凉的一下,凌潺有瞬间的恍神,待反应过来才知竟被这人偷袭了。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彻底无语了,只是脸颊略略发烫,又羞又气的微弱情绪在心头萦绕,然而又无可奈何。她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应变能力指的是什么,也是为了让他放下心,证明她不曾从那惊险的一幕中受到影响,所以她才故意拿话来打趣他。却不曾想,他却来这样一招,令人猝不及防。 陆景行嘴角的笑意更深,话音清润:“我倒是忘了,小潺向来矜持,不过放心,我用身子当着了,别人看不见。快吃吧,待会凉了。” “哼,趁人不备就是不行。算了,不提这事了。我饿了。”凌潺轻轻白陆景行一眼,随后夺过了他手里的山鸡,用芭蕉叶包裹着撕下一只鸡腿,随后将木棍塞进了陆景行手里,“光盯着我,肚子又不会饱。” 陆景行将眼睑颤了颤,放在她腰上的手未曾拿开,声音柔了几分:“看来小潺是真生气了,我在这向你赔罪了。小潺若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大不了下次报复回去便是了,我绝对不会有何怨言。” 听到这话,凌潺手上的动作一顿,忍不住抬头瞪了陆景行一眼:“吃亏的依旧是我,少打你的如意算盘。” “白庄主到这来,绝非找你闲聊这么简单吧?”言归正传,陆景行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手慢慢滑离了凌潺的腰,慢条斯理地吃起东西来。 凌潺将口中的食物咀嚼了几下,轻轻咽下,平淡地开口道:“被你才对了,为探我身份而来。这几日本就有些突兀,今日又经历了一场意外,他们便更加起疑我与远曲道长的关系,以及我真正的身份。” “万事小心。”陆景行是猜对了,心中不禁为凌潺感到隐隐的担忧。他也不想凌潺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不想凌潺陷入任何危险之中。如今那个孟兮萝,他倒是不再担心,众目睽睽之下,量她不敢再次针对凌潺。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两更,凑够十万字。 路途遥遥祸横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在这片山林中已经耗了好几日,当金色的霞光洒下一片绚丽时,一行人最终穿过密林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急促的马蹄声连成片,踏着古道飞扬的尘土,长长的队伍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江湖豪杰齐聚,其队伍气势倒有些像数万行军打仗的兵士。 孟兮萝所受的内伤经过半夜时间的运功自治,最终功力虽未全部恢复,但伤势已好得差不多。这个时候共临大敌,其实谁也不想看到同盟受伤,如此战力将大大减弱,可这又是无奈之举,远曲道长将孟兮萝打伤,众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过是为了正当防卫,如真动了杀机,孟兮萝哪是远曲道长的对手。 正如陆景行所预料的那样,经过昨日的事,孟兮萝是真正的有了忌惮,明面上不敢再去针对凌潺。并且还主动将门人与陆府的人马间隔开好几个们派,始终奔行在易月宫那群如飞燕般的身影其后,花豹载着她则是行在最前。而易月宫向来以轻功最为了得,其他门派远不能及,他们轻而易举的便可用轻功代替马力远行,因此在众人都骑马的情况下,也只有易月宫的人轻如鸟雀,飞驰而去,速度远快过马,孟兮萝不想将自己的人马尾随在易月宫其后都不行。 临近中午,烈日如火烘烤一般,沿途之景挣扎在热浪滚滚中,生机黯然,空气燥热。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最后纷纷在一条水流清冽的溪水边暂缓了行程,准备稍作休息,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溪畔绿草如茵,绿植丰茂,一群人散落于大大小小的树荫下,挥袖纳凉,赶路的疲倦渐渐的消减了不少。 这才稍稍缓了口气,远处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众人面色微微一变,凝神细听,打斗声竟渐渐逼近,一股内力波在空气中越来越重,最终在热浪波动的远处出现了三个模糊的人影,隐约见似乎看到这三人正一边交手一边向众人这里奔来。 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穿过炽烈的日光逐渐看得分了许多。奔在前面的那人手里抓着一个细皮嫩肉的文弱男子,那男子被吓得呼声阵阵,脸色苍白,衣衫有些不整。而那人身形不大却是满身横肉,古铜的肤色袒露着上身,身上刻满了刺青,在烈日下泛着油亮亮的光。他头顶微秃,一道骇人的刀疤自两眼间斜卧而下,横贯鼻梁到脸颊,一只铁一般的手紧紧的抓着那男子的肩头。他身后是一个枯瘦的老头,个子高挑,着一身破烂的灰袍,五官深邃,满脸褶皱,肤色黄得有些不正常,如枯枝一般的手握着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芋头茎叶。 席地而坐的众人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凝聚在越来越近的三人身上。有些人似是认出了这几人,神色很不好看。不过一部分人表现得还算淡然,但也认真起来。 “秃子,还我徒弟!”那枯瘦的老头一个健步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与此同时将手里的芋头茎叶给劈了下去,稳稳的勾住了那刀疤男子的一只肩头。 刀疤男子前行受阻,急忙止步将结实的身子向后一低仰,瞬间摆脱了叶柄处的束缚,然而肩头却多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而处。他手里的年轻男子无意间瞥了一眼,立刻惊叫出声。 刀疤男子额上青筋暴起,一个回身扔出了手里的流星锤,而另一只手上的年轻男子就如一个枕头一般被这只大手瞬间旋转了半圈,脑袋一阵眩晕,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清水,又惊又吓,浑身都在战栗。 那枯瘦的老头躲闪不及,流星锤即将落下,他一抬手将芋头叶正面迎了上去。 “当……”一道震耳欲聋的颤声爆发而出,伴随着热浪迅速扩散开来,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的将眼一闭。待再睁开眼看去,那芋头叶竟是完好无损。枯瘦的老头挡过这一击,瞬速倒退两步。 刀疤男子趁这一瞬间的功夫,立刻又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出四十多米远,距河边休息的人群不过十多米的距离。众人一阵蹙眉,实在是不想卷入这无端生出的是非当中去,况且这还是两个瘟神。 那男子紧随其后追了上去,破口大囔:“秃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放下我徒弟,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名。” “黄芋头,再敢称我秃子,锤烂你的嘴!他怎么就成你徒弟了?!分明是我先逮到的,我看这小子根骨奇佳,用来传承我的衣钵再合适不过!”刀疤男子转过身与老头对峙,提到那文弱男子时还不忘拍了拍那张吓傻了的脸。 文弱的男子站在那双脚打颤,带着哭腔哀求道:“两位前辈,小的什么都不会,做不过是客栈里一个算账的伙计,何德何能做二位的徒弟啊,还请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死秃子!你是成心与我过不去吧?!你看我徒弟文弱的那样,何来的根骨?倒是脑袋精明灵活,偷奸耍滑的本事与生俱来呢,正是做我关门弟子的不二人选!将来定是一代顶级毒师。”枯瘦老头的那一双眼睛如鹰眸一般深邃,狠狠地瞪着那刀疤男子,干枯如柴的手却是指向了另一人。 那文弱的男子也是倒霉,在账上做手脚好几年都未被主家识破,从中可捞了不少好处。而今日在记账目时不过是恰巧被这个枯瘦老头撞见,无意间在上面扫了一眼,便被发现了账目有问题。这不,“好事”就降临在了他身上,一口气被人抓着跑了几里地,还被翻来覆去折腾,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活脱脱的鱼肉,夹在了两块砧板间,不被跺了,也要被挤死。 刀疤男子汗流浃背,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暴怒道:“我说了,不准再叫我秃子!看招!”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再次大打出手,一时兵器碰撞声接踵而起,内力在空气中暴动,搅得周围热浪涌动。 这横生出的事端看得其他人无奈至极,不过也有一些好事的人在底下窸窸窣窣的议论起来。站在树荫下的柳旪落冷冷地盯着那枯瘦的老头,越看脸色越黑,握剑的手都在咔咔作响。 “这武器好生厉害。”凌潺透过人缝看了几眼,轻轻赞叹一声,随后又倚着树坐下,波澜不惊地吃起手里的食物来。只是因为这动静实在过大,她才去看了一眼,结果刚好看到流星锤再次对上芋头叶那一幕。 陆辞凑在人群里看了会儿,回身时便听到凌潺的赞叹声。他向嘴里丢进一小块面饼,在凌潺不远的地方落座,将凌潺的话接了过去:“那是。用上品玄铁打造的,能不厉害吗?这种材料堪称无坚不摧。遇到这黄芋老人,能避则避。这可是一个老毒物,用毒高手,下毒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为人极为狡猾。无论是怎样的人物,他都敢招惹,树敌颇多,然而敌人又拿他无可奈何。” 天气酷热无比,那两怪人已是汗水直流,然而打得却是热火朝天,很多人看着看着觉得无趣,便散去了不少。 打到最后,刀疤男子心中焦躁,想要尽快结束这一战,彻底发起了狠,对黄芋老人步步紧逼。黄芋老人最终被逼得有些难以招架,彻底急了,旋身避过一锤,身子迅速前移,瞬间从袖中抓出了一把粉末洒向了身侧的人,速度快得惊人。 药粉向刀疤男子扑去,很快便起了作用,那古铜色的肤色不过须臾便转变成了砖红色,那张脸竟是泪水纵横,身子在摇晃轻颤。他快速稳住心神,将双脚一踏,脚步站作八字形,强行稳住了身子。 “哟,秃子,打不赢就算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在这哭,怕是不合适吧?传出去多难听。”黄芋老人满脸的嘲讽,有恃无恐地干笑两声,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文弱男子的一条手臂,作势就要往他那边拽,“徒弟,过来。” 然而,黄芋老人却并未得逞,刀疤男子那泪眼朦胧的眸子一凝,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将鱼肉的肩膀牢牢地禁锢在了手中,冷声道:“黄芋头,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我与你没完!你这毒也不过如此,想在我手里夺人,门都没有!”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谁也没有动。那刀疤男子力大无穷,手里的鱼肉感觉自己的一个肩膀都要碎了,另一条手臂也快断了。被两人夹在中间,怪叫不已,又是哀嚎又是求饶的。他都不知今天是倒了什么霉运,祸事简直是从天而降,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树荫下,柳旪落一张脸铁青,目光冷得如寒冰,果决地向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手势。他直直地凝视着黄芋老人,然后不紧不慢地用剑割下了自己的衣袂衣角,掩住了口鼻,剑柄紧握在手,其手下纷纷如此。 路途遥遥祸横生(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突然,刀疤男子大喝一声,全身的青筋须臾之间凸起,内力从他经脉中爆动而出,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气流漩涡,搅得地面石砾横飞,围着他而转,混乱模糊,令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黄芋老人一时不妨,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双脚在地面上滑出去好远,这才勉强稳住了步子,一阵微颤后稳住了身形。他面色一惊,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愤懑地开口道:“是我大意了。看不出来,你这秃子的内力又长进了!” “啊……”刀疤男子手里的鱼肉此时大叫不已,面部在强烈的内力冲击下已扭曲变形,鲜血自口鼻而出,站在那里的身子正在一阵阵痉挛,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碎掉了。 看到这里,一些人唏嘘不已,不过他们庆幸的是这些强大的内力波并没有扩散开来,否则在场的很多门人都要遭殃。 良久,气流波动渐渐平息,横飞的石砾散乱落下,画面最终清晰了。再向刀疤男子看去,他全身竟渗出了一种淡黄的液体,烈日一照,闪闪发光,在热浪缓慢蒸发成了一缕缕淡黄雾气。 这便是他强行用内力逼出的毒素,如今体内毒素已排尽,他似乎看起来精神更盛了许多,而他手里的鱼肉遭受到内力波的冲撞,还未缓过神,惊恐的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液,虽不至于死,但也受了重伤。 “黄芋头,你的本事也就这么一点。区区毒粉,能奈我何?”刀疤男子一脸的嚣张得意,朝着黄芋老人比画出自己的一个小指尖。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鱼肉,惬意的笑着伸出大手在鱼肉脸上拍了拍,“喂,别叫了,为师耳朵都麻了。对不住了。走,带你疗伤去。” “死秃子,哪里走!”见自己炼制的毒药竟这样容易就被人破解了,并且还遭受了一顿奚落,黄芋老人气得肺疼。要知道,他炼制出的毒药,一般人如若没有解药是不可能破解的,而刀疤男子竟然仅用内力就给化解了,同时也让他颇为震惊。 黄芋老人作势就要去追那两抹极速奔向远处的背影。然而,他还没跑出去几步,便被玉柳山庄的人冲过来团团围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止步,惊愣的神色在那张褶皱的老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望着这群人淡定自若,笑道:“众小友,老朽还有事在身,烦请借过一下。” 在树荫下休息的众人疑惑,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面面相觑。 “想走?我们之间的账还未算,你认为你走得了?”柳旪洛轻跺几步,直直地瞟着被围在中间的人,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黄芋老人用一双犀利的眸子与柳旪洛对望,语气听似和善,却是含着一种威势:“小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来的账可算啊?” “无仇?看来你是年龄大了,忘性也大了。不过无碍,我提醒你便是,那日在客栈遭你暗算,险些误了我等大事,亦差点伤了我等性命。这笔账你说该不该算?”柳旪洛语速极慢,却仿佛夹着一层冰霜。 黄芋老人一听,瞬间在脸上绽放出一个无耻的笑来,话语轻松平静:“老朽倒是想起了,那是我研制出的新毒,不知效果如何,那日只不过是想试试效果而已。见小友们没事,老朽也就放心了。此事不必太当真,玩笑而已,玩笑而已。万事好说,别冲动,还请借条道。” 黄芋老人面上虽淡定,但心头的疑惑也颇多,有人竟然解了他所研制出的新毒,这实在令他感到有些惊讶,同时也好奇那是何人所为。然而心中又有些没底,难道说他这次研制出的毒有问题,效果不大,这群人自己就好了?他一番思忖,决定回去后再好好研究一下这毒。 “玩笑?那我今日杀了你,那也是玩笑吧。今日不将这账算清,真当我玉柳山庄是好招惹的!”柳旪洛当即就窝火了,这贼人竟能将下毒之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竟还将他们当做了试毒之人,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致。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日如若不是远曲道长出手相救,恐怕他们全都要命丧在那家客栈了。 玉柳山庄虽不愿主动招惹是非,与人结仇。但若是对方主动欺负到了他们头上,他也觉不会善罢甘休。玉柳山庄如今虽然是大不如以前,可是该有的威严依旧在,他们绝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挑衅。 众人将事情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前几日听柳旪洛说他们去会合的路上遭到了贼人暗算。原来那个贼人竟是这个黄芋老人,怕是也只有他敢有恃无恐地去招惹堂堂的玉柳山庄。这好歹也是一个名门大派,底蕴深厚,没事谁愿意去结仇。 柳旪落抬手向前一招,利剑出鞘声连成一片,他手下的所有人一齐向中心攻去,是下了决心要将这个黄芋老人给拿下。 原本以为这又将是一场激烈打斗,结果那些手持利剑的人还未近身,黄芋老人展袖急速旋身,须臾间,最里层便倒下了数十人,外层的人见状急忙往后退去。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他们虽没有像最开始那十几人一般立马倒地,然而身体已明显有了一颤,一个个身形虚浮摇摆,最终坚持不住,纷纷撑剑半跪在了灼热的地面,身体发绿,竟出现了口干舌燥的现象。 黄芋老人手持芋头茎叶,从容地站在原地,目视着柳旪落抿嘴露出一个奸猾得意的笑:“众小友,老朽都说了别冲动了。看,这道还不是借来了。小友们捂住口鼻是无用的,这毒只要一沾上皮肤便会立刻发作。” 柳旪落单膝跪地,一手撑剑,表情痛苦,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在一颗颗滚落,恨不得在黄芋老人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咬牙道:“老贼!我玉柳山庄不会放过你!赶快将解药交出来!” “黄芋老人,你是想引起江湖人共怒吗?不管你的毒有多厉害,可敌得过在这的众多高手?!赶紧将解药交出来,饶你一命。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今日就将为天下除掉你这一祸患。”话音一落,众多门派的大人物皆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显然,黄芋老人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公愤。就算是平日里看见有人为非作歹,他们都不会袖手旁观,又何况是现在他们还有重要的事去做,怎能容忍自己的盟友遭遇危急。 这几人一露面,黄芋老人着实震撼不已,心里发虚。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汇聚在一起,几人可都是江湖上的巨头,一个就不好惹了,更何况是现在的七个,他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的。 这里聚集的一众人马,他自是注意到了,刚开始心头就有点纳罕。但光顾着与那刀疤男子动手了,并没有注意到被那群围观者挡在外面的几个大人物。对他来说,这些围观的人根本无惧,就算一起向他冲来,也不过是一把毒粉就解决了,因此在被柳旪落的人马包围时才会那么的有恃无恐。 黄芋老人瞬间掩去脸上的惊疑之色,故作从容地向陆景行他们七人拱了拱手:“原来是各位豪杰啊,幸会幸会,不知各位这般兴师动众,是要做何啊?” 黄芋老人心中有些忐忑,生怕是柳旪落为了报复,故意请来了帮手,专守在这等他自投罗网。不过他也太看得起他自己了,想要抓他,虽然难了点,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多高手出动。 “我们要做的事,你无需知道。而你要做的事便是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无需我们亲自动手,我的一个暗影便足以对付你。我倒要看看,倒是你的毒厉害,还是我暗艳阁的毒厉害!”南启炔负手而立,尽显沉稳,气度不凡。暗艳阁虽做的是杀人的生意,但也不会胡乱的滥杀无辜,他们内部有严明的组织纪律。 南启炔一说暗影,黄芋老人闻之色变,那是暗艳阁最顶级杀手,不过十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无人见过他们真实面容。当然,南启炔也是从暗影里走出来的,只是身为前阁主的亲子,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而已,如今他早已不在这十人之中。 暗影每五年选拔一次,层层筛选,最终只保留下前五。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后要面对的便是五十道严峻关卡,几乎每一道都是以命在搏。通过考验的人还需与同伴进行一场生死对决,输的人必死,直至活下的只有一人。 然而这一人依旧不能算做暗影,最后一步便是抽签决定,与其中之一的旧暗影进行生死决战,如若能成功将那旧暗影击杀,那么才算真正成为新暗影。 因此,暗影历来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十人,一般被派去所执行的任务难度都极高,但也不会轻易被派出。那是暗艳阁的底牌,虽然在江湖上不是秘密,但是也从未有人见过。即便是这次面临如此危急的局面,暗影依旧不曾被动用。 路途遥远祸横生(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黄芋老人虽然心中生出惧意,但毕竟自己也是有实力的,况且在江湖混迹多年。对于南启炔的威胁虽然有些忌惮,但面上却波澜不惊,神色从容。他自顾自眨了眨那双犀利的眼,平淡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在了柳旪洛面前的地上:“小友莫恼,老朽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柳旪洛一手撑着剑,艰难地抬头,额上青筋暴露,用满是血丝的眼斜睨了黄芋老人片刻,没说一句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抓起了地上的药瓶,没有多想便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放进了嘴里,随后将药瓶递给了身边的人。这里这么多高手在,黄芋老人自然是不敢再糊弄大家,给出一瓶假解药。 与黄芋老人对峙的几人站在那也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玉柳山庄的人一个接一个将解药服下,心中也随之松了一口气。预料黄芋老人不敢在他们面前多耍花招,于是放松了警惕。同时他们也准备放黄芋老人一马,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这解药需过个几盏茶的功夫方能起效。小友让老朽平白跟丢了一个好徒弟,那便还我一个吧!”黄芋老人的话音未落,却突然一跃而起,向着几人斜飞了出去,到在了一棵树上,借助腿上的力道一个反弹,眨眼间便携着一抹粉色的身影从枝间飞了出来,树冠剧颤,他飞出去好远,停在了远处的空地上,回头朝众人奸邪一笑。 一切动作皆众人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瞬间完成,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在场的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潺!”陆景行很快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立马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南启炔与桃枝还有远曲道长也向那边飞了过去。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抓人,这实在让人难以容忍。这黄芋老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原本还想放过他一马,然而他却不知悔改,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凌潺也是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不过已经被这老贼抓着藕臂飞了出去。本想立刻反击,然而速度太快,出于惯性,她只能任由自己的身子随着黄芋老人飞向远处空地上。 黄芋老人那只枯瘦的手紧紧握着凌潺的那只手臂,得意地瞧着凌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徒儿,走吧。” “现在就叫徒儿,为时过早吧?”凌潺眸光带寒,将黄芋老人轻轻瞥了瞥,嘴角冷冷一勾。随即开始快速运功调转内力,全身的寒气瞬间向那只臂膀奔涌而去,最终自一处渗出,悄然钻入了那只苍老的掌心。 黄芋老人那正要踏出的步子一顿,一脸的得意都僵在了那一道道黄褶子里,犀利的眼中闪过两道诧异,那只手猛地一颤,如碰到了一块烧红的铁球一般快速松开了凌潺的藕臂。当然,他不是碰到了烧红的铁球,而是一块可怕的寒冰。钻入经脉中的那股寒气令他觉得妖邪,血肉好像在一点点被侵蚀。此刻整条手臂生疼,让他感到仿佛要被冻断了一般。 凌潺没有给黄芋老人反应的机会,在他松手的瞬间,转身便是一掌击在了他胸前,一股霸道的寒气顺势侵入了他的体内,身子被震出去好远,直接摔在了正赶过来的三人身前。 这是凌潺第一次正式使用寒魄心经,由于担心别人看出端倪,她只用了三成的功力。 出手的四人这一次反应迅速,直接将黄芋老人围在了中间。其实,他们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就足够制服这个黄芋老人了,只不过陆景行与远曲道长担忧凌潺的安危,而桃枝与南启炔出于应激反应,因此四人才不约而同出了手。 四人只是警惕地将黄芋老人围在了地上,并没有动手。他们略有些狐疑,瞧着这样子,地上的人似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了,然而他们又怕有诈。只因他们深知这老贼不仅善于用毒,武功同样了得,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而且诡计多端。因此在江湖上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树敌颇多却照样活得好好的。他们不太相信就那么一掌就能将老贼伤成这样。 凌潺从容地走了过去,目视着地上因全身寒冷而抽搐,脸上冷汗直冒的人,冷冷地将嘴角一提:“我说过为时尚早,注定做不了你徒儿了。” 凌潺此时心中有些恼。只因地上有虫蚁,所以凌潺才会坐在树上,正在浅寐,却不曾想被这贼人给搅扰了。 黄芋老人惊愕地盯着凌潺,心中有不甘,也有羞愤,还有诧异。想他混迹江湖半辈子,从未马失前蹄过,而这一次竟栽在了一个令他毫无防备的小姑娘手里,这实在是丢尽了这张老脸。 其实,黄芋老人并不是真的要凌潺当他徒弟,而只是想给他们这些人一个小小的下马威,来证明他并不畏惧他们,他的实力足矣明目张胆地从他们手里捉人,使这些人不敢小瞧低估了他。当然,要抓,也要选择一个最易得手的,他便将目标放在了凌潺身上,他瞧见凌潺当时没起一点戒心,很放松地坐在那棵树上闭目养神,抓这样的人最易得手。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棵树的位置非常有利,方便脱身。 “小潺,可有受伤?”陆景行神色紧张,顾不得去提防地上的人。 “我没事。”凌潺摇摇头,并向桃枝他们颔首,“多谢桃宫主与南阁主仗义出手。” “凌姑娘不必客气。看来凌姑娘实力不凡,在这种状况下依旧能做到临危不惧,实属难得。”南启炔表现得很随和,看不出一点身为暗影那冷酷无情的一面,不过外人也并不知道他以前有这样的身份。 现在南启炔算是看出来了,黄芋老人的惨样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受了内伤,而且还伤得不轻,不禁对凌潺的功夫有些佩服。可是他哪知,黄芋老人受得根本就不是内伤,而是霸道的寒气入体所致,只是外表看不出来而已。如若凌潺用了全力,那黄芋老人此刻怕就是一个烈日炎炎下的冰人了。 路途遥遥祸横生(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很多人都还未回过神,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看得他们似乎都忘了天气的炎热。 不过,很快陆辞也赶了过去,瞧了眼地上抽搐的人,闲适地抬脚在黄芋老人身上轻踩了向下,看向凌潺,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这老头?” “你向来鬼主意多,交给你了。”凌潺冷冷地睨一眼黄芋老人,语气平淡。她相信将此人交给陆辞,绝对讨不到好。 陆辞冲凌潺微微颔首,随即从容的蹲下身去,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黄芋老人的手背上戳了一下,当即就猛地缩了回去,低声惊呼道:“好冰啊!女侠果然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陆辞自然知道这是中了寒魄心经的征兆,不过却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神功的威力,果然不一般。当然,他不会向其他人透露。 桃枝见黄芋老人已不再具有威胁性,于是转身先离去了。而南启炔人群的方向刚迈出去两步,便被陆辞给叫住了:“南阁主,听闻贵阁有一种白虹谷秘制的蛊毒,可否赠与我一些。这老毒物早已是百毒不侵,纯毒药对他无用,还非得用上蛊。” 南启炔脚步轻轻一顿,脸色微变。这种蛊毒可是暗艳阁的秘物,竟被这小子说出来了,这令他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倒也干脆,没有犹豫便直接向自己的一个手下招了下手。 当然,陆辞能够知道这些,还多亏了他师父段先生。 黄芋老人一听要对他用蛊,深邃的眼中瞬间闪现出两道惊恐的光,愣愣地望着陆辞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身体本就难受至极,一股股寒气正在他体内乱窜,如若再用上蛊,那无疑是雪上加霜,他是真的怕了,弄不好,今日小命休矣。 陆辞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张支支吾吾的嘴瞧了片刻,随后捡起跌落在一旁的芋头茎叶,翻来覆去一阵打量,赞叹道:“还挺沉的,好武器,小爷没收了。” “哎,可惜了,就是不顺手,没法用啊,不如拿去铁炉炼了。”陆辞垂目将那张既紧张又气愤的老脸窥视一眼,蹙蹙眉,一副异常惋惜的神情。虽然这些天陆伯被抓的事使陆辞心中一直笼罩着一层雾霭,但面对这样一个恶人,他少不得要故意气这人一番。看到黄芋老人越气愤,他便越畅快。 待将这件武器仔细瞧过之后,陆辞从怀里掏出了一双褐色的兽皮手套出来,慢条斯理的将它戴上。他对着黄芋老人嘻嘻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开始在那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身上上下其手,肆掠搜刮。 几人静静地站在那不语,只是目视着陆辞,见他一会儿在黄芋老人的阔袖里翻翻,一会儿又在腰间拍拍,片刻功夫不到,地上便散落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阁主,有何事吩咐。”那个被唤来的手下恭敬地站在了南启炔身旁。 南启炔伸出右手来:“将‘芳欲晚’拿来。” “芳欲晚”,乃是用白虹谷培育出的一种虫蛊研制而成,将成虫活活烘干,然后研磨成粉,与其他几十种物质按照比例混合而成,一旦进入人体内便具有了活性,化作幼蛊,定时发作,如若没有解药,便会被蛊虫吸干脑髓而死。 白虹谷如今虽然在虫蛊方面因出了很多禁令而导致它没落了,但这种蛊虫依然在进行培育,只不过有严格限定,数量相当稀少。暗艳阁每次都是花高价购得,作为阁内独有秘毒,不在江湖间流传。 当然,“芳欲晚”既是毒药,也是解药。起初只是专用于暗影身上,每两月发放一次,意在控制他们,以防他们叛出暗艳阁。不过,自从南启炔当了阁主后,这几十年来便没有在给他们服用。这次带在身上只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却不曾想真派上了用场。 对付黄芋老人这样狡猾的人,陆辞也别无他法,为了暂且控制住这样的人,他也只能向南启炔讨要此物。老贼虽然中了凌潺的冰魄掌,但是程度并不深,没有用全力便不足矣致命,只要有人替他运功疗伤便可痊愈。 “阁主,给。”手下也不多问,直接将它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瓶放进了南启炔的手中。 南启炔揭开瓶塞,轻轻一倒,一粒绿豆大小的雪色药丸便滚进了他的手心,晶莹剔透,美丽至极。他微微俯身,将其递到陆辞身前:“这便是你所说的蛊毒,没两月发作一次。给他吃下便不会有问题了,终极解药在阁内,谅他耍不来了花招。” “这老头用毒出神入化,一人可顶二三十人,不用白不用,这次对付飞彻崖那帮乌合之众也算他一份了。”陆辞望着黄芋老人那双惊恐的眼,接过毒丸便往黄芋老人嘴里送。 而黄芋老人也在做着艰难地反抗,紧咬着一口大黄牙。一听这毒丸的名字,他便知道这东西可吃不得,比他研制的剧毒还厉害,一旦吃下,无疑是在他脖子上栓上了一根无形的粗链子,不仅失去了自由,肉体上还要受这种蛊虫的折磨。 “这可大补的好东西,千万别与我客气,快吃下。”陆辞见黄芋老人不吃,伸手将他的两个腮帮子一捏,那张嘴瞬间张开。 黄芋老人感觉喉咙一痒,便知一切都晚了,简直是令他欲哭无泪。在江湖上如鱼得水半生,却不曾想,终究在阴沟里翻了船,这一朝之间沦为了傀儡,受制于人。此时他是后悔莫及,真不该招惹这些大门派。 陆辞惬意地起身拍了两下手,将臂膀对着虚空一招,唤来两个手下,将兽皮手套摘下开交给了两人,吩咐道:“你们将他扔进河里去,先给他沐个浴,待会小爷为他疗伤。浑身都是毒,这个样子谁敢碰。” 南启炔在将东西交到陆辞手里后就转身离去了,凌潺见这里已没他们几人什么事,将这一切交给陆辞就行,于是三人也开始向树荫下走去。然而她还没走到一半,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己那只刚刚出掌的手,吓得轻呼一声,但很快镇静下来,顿步不前。 “小潺!你的手,怎会这样?”陆景行应声侧头看去,瞬间满脸惊容,清目大睁。凌潺稍稍抬起的那只手此刻黑得如木炭,并且还在继续向藕臂上蔓延。他反应过来这定是中了那老贼的毒,于是赶紧点了凌潺身上的两处穴道,防止毒素蔓延。 凌潺此时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这只手出现了异样,这令她也感到奇怪,不禁蹙了蹙眉,说道:“这是什么毒,好奇怪。” 陆景行脸色阴沉,正要折回身去找那老贼算账,顺便将解药找来,就见远曲道长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制小瓶出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出来:“殿下,快将这个服下,可解百毒。” “定是刚刚出掌时所沾染上的。我说了,那老毒物浑身都是毒,沾不得。是刚刚太大意了,未提醒你,不过幸亏你自己发现的及时。”陆辞闻声顾不得再去管地上的俘虏,将他丢给了两个手下,跑过来时神色紧张,见已有解药,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凌潺将解药服下,缓了缓,对陆辞说道:“不必给他疗伤了。他身上的毒如此之烈,就这样将他扔河里,恐污染了河水,到时连累了无辜。这掌威力不大,过几天便可自行痊愈。就将他丢在这,受两天罪也好,自讨苦吃。” “可我还想用他来对付飞彻崖那些小喽啰呢,他的实力以及手段并非浪得虚名。就这般将他丢在这算是一大损失。等伤一好,他就跑了。”陆辞一臂环胸,翘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面色略带惋惜。他着实是“舍不得”黄芋老人,这怎么说也是一个高手,用坏人来对付坏人最是有趣,不管伤了谁,他都不会心疼。 陆景行瞧着凌潺手上的炭黑正在慢慢消退,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沉了下去。他望向陆辞,挑了挑唇角:“你自己给他下的套难道这样快就忘了?身中蛊毒,又没有解药,他如何敢跑?即使我们先走了,他亦会想方设法追来。” “也对。”陆辞讪讪的点点头,然后向那两个手下招呼了声,“将地上的东西找个布袋收起了,谨慎点。还有那武器,给我拿来好好研究研究。至于人,就不用管了。” “老贼!凌姑娘放了你,而我柳旪落可没有,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柳旪落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他提着剑直接疾步走到了黄芋老人跟前,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睨着地上那不断抽搐的枯瘦身影,剑尖对准了那张冷汗直往外冒的脸。 陆辞见状赶紧走过去拦住了柳旪落,劝阻道:“柳庄主消消火,留着他还有大用。再说,事情都已发生了,你就算砍他两刀也不解气,还不如用他来一同对付飞彻崖,如今应当将救人放在首位。况且,他如今已是这副样子,还服下了蛊毒,也算得到了教训。” “哼!便宜你这老贼了。”柳旪落将衣袖一拂,愤愤地转身而去。 陆辞站在原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神情有些发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说道:“这老头在江湖上树敌太多,就这般丢在这,如若被哪个敌人看到,趁机给他一刀,我们不就瞎忙活了。而且夜间还有野兽出没,这很有可能将成为野兽的口粮。” 凌潺的手已恢复正常,经过简短的思虑,她淡淡地说道:“不如将他藏进枝叶繁茂的树冠内,应该不易被察觉。” “也好。”陆辞觉得这个方法甚是不错,随即向身边两个手下一阵指挥,将树都选好了。 两个手下一人戴着一只兽皮手套,抓着黄芋老人的臂膀向高空一跃,三抹身影从天际划过,落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将黄芋老人的身体稳稳地固定在了几根粗枝间,四周有茂密的枝叶环绕,一般人难以发现。 解决了这一横生出来的变故,所有人又在树荫下休息了片刻,之后一个个翻身上马,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在天际划过,烈日炎炎,他们终究再次踏上了去往飞彻崖的路。 路途遥遥祸横生(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经过几日的风餐露宿,马不停蹄,他们即将进入一片浑浊雾气笼罩的密林。只是一条捷径,可节省两日的时间,穿过这片密林,离天坑所在地就不远了。当然,要穿过它,也不是容易的事,最少要花上一天多的时间。 他们赶到时临近下午,于是在林边休息了一夜,调整好状态,第二日一早才正式迈入林中。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还没进林中之前,陆景行便将自己的深衣脱了下来,紧紧地裹在了凌潺身上,避免她的衣裙被露水淋湿。 这个地方比之前大家所会合之地更加浓密广阔,周围环境幽绿晦暗,古木参天,渗不进丝毫的阳光。脚下苔藓遍地,空气中湿气严重,各种藤蔓如网一般纵横交错,随意盘绕攀援。极目望去,浊雾弥漫根本看不见尽头。 在这一片树林穿行,就算易月宫的人轻功再怎么高超,也无法在其中正常飞行,需同其他门派一般一步步前行。可以说在这片林中行走是举步维艰,但易月宫的人却要比其他门派轻松不少,只因他们手里没有马匹,而其他人牵着马匹更加艰难。 他们本是不想选择这一条捷径,但经过一番思虑,救人的事实在容不得耽误了。时间紧迫,几个门派的掌事人在一起郑重地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异常困难的路,这样大的一片森林,充斥着危险是在所难免的,但有时亦要有取舍的。 他们便是舍弃了自身绝对的安全,而换来了两日的宝贵时间,对他们来说,如今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安危,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即便会出现一些危机,也不打紧。真正阻碍他们的是山路难行。 随着渐渐深入,前方的浑浊雾气越来越浓,一缕缕如柴烟一般飘忽弥散。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不见日光,他们也只能隐约推测此刻似乎已到了午时。 于是他们在原地停下来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息片刻后又开始继续赶路,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毕竟在他们各门派会合的那几天耽误了太久,如今只是想尽力补回这些损失。 凌潺与陆景行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蕨类丛生的路前行。走了这样久,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快没了,双腿酸疼。 这具身子从前一直被娇生惯养着,即使凌潺已习武一年,但体力依旧比不上其他人。此刻每走一步靠的都是耐力,却也不曾拖累其他人,在她与陆景行身后还有大群的人艰难穿行在垂落下的枝叶间,同样是累得一脸苦像。 陆景行一手牵着马,而另一只手则是不停撩当身前那阻挡去路的枝叶,时不时看凌潺一眼,知她走了这样久定是累了,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前方却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惊呼声:“有人倒下了,呕吐不止!” 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纷纷往过赶,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然而呼声刚过不久,又有人陆陆续续倒下。不过片刻功夫,前方的人已经倒下了一片,并且就如中了魔咒一般还在向后蔓延,凌潺他们周围的人也渐渐出现了这种状况,瘫软在地后手脚开始抽搐,不停呕吐。 这一突发事故一时间在人群中造成了不少的恐慌,幽静的密林很快响起一片嘈杂声,众人惶恐,有的甚至双腿打起了颤。 陆景行与凌潺顿下脚步,面色凝重地互看一眼,随即响起了陆辞那拔高了的声音:“这是瘴气,大家快捂住口鼻。” 说话间,陆辞已经快速撤下自己的一缕衣襟,其他人见状纷纷如此。不过倒也真有效,犯病的人渐渐减少,很快便得以控制。只是已经犯病的人面临着生命危险,承受着痛苦,这些人当中也有很多是陆府的人。 面对这一情景,各门派的掌事者皆是一脸的焦急,却又有些无措。他们是听闻过南涴国的这片地域里部分山林多瘴气,却不曾想刚好让他们一行人给撞上了。其实他们已是万分谨慎,然而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难以避免。 掩住口鼻后的陆辞急忙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旁的人,转身取下了挂在马鞍上的兽皮水袋,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之后在水里投入了几粒药丸,一阵摇晃,递给了没有犯病的人:“去,将这水分给他们喝下。” “我帮你。”凌潺见陆辞又一次取来好几个水袋,于是主动走过去向水里投放药丸。 陆景行面色异常凝重,将手里的缰绳随意栓在了身旁的一根粗枝上,走过去顺势接过了凌潺手里那已投了药的水袋,从离自己最近的开始,挨个挨个给倒下的人喂服。 待将手里的水袋都交给了其他人,凌潺有些疑虑,微微蹙眉道:“不知这药对治疗瘴气是否真有效用。” “放心吧,这是临走时,我师父交给我的,专用来解瘴毒的。师父对这片地域很熟悉,当初将此药给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倒真用上了。”陆辞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当然也有庆幸。他随后将剩下的药又收进了怀里。 毕竟这是中的瘴毒,服下解药后相较之下见效比较慢,大约过了好几刻钟,地上的人才陆续转好。一个个仿佛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怕极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一旦中了这种瘴毒,如若没有药物来医治,便只有死路一条,地上那些掩埋在绿丛内的动物骸骨便是最好的证明。 后面那些没有中毒的人也渐渐安下心来,不安的嘈杂声减小,陆辞在次开口高声说道:“此时温度较高,前方的瘴气正是一日之中最浓之时。如若这样闯过去,就算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只能等晚些时候再走了。”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同。刚刚才解了毒,他们一个个都还没缓过劲,身体虚弱,连站起来都困难。听陆辞这样说,他们自然是乐意,刚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路途遥遥祸横生(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少侠,此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桃枝与郑绝飞被人搀扶着相继来到了陆辞面前,拱手道了谢。在众多中毒之人中,他们这两个宫主也未能幸免。只不过由于内功深厚,症状轻一些而已,刚刚不至于那么失态。 当然,这里面第一个倒下的人便是孟兮萝,花豹本就属于森林,她身骑花豹而行,那完全是不费一点力气,一人遥遥在前。而她虽掩着纱巾,但纱巾阻挡不了瘴气的侵入,因此症状比其他人还严重。服下解药,身体虽有好转,但她却拉不下这张脸来向陆辞道谢。 被两人当众道谢,陆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说道:“桃宫主与郑宫主客气了。况且,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师父有先见之明,才使我们大家逃过一劫。” “敢问陆少侠的师父是?”郑绝飞眼里闪过好奇的光,看着陆辞的脸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陆辞微微低垂了目光,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开口说道:“段先生。我只不过算是一个门外弟子而已。” “原来是段先生,久闻大名。听闻段先生收徒,条件极为严苛,陆少侠能够成为他的门外弟子已经很不错了。”郑绝飞讶然地将眼一睁,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全东洲,江湖上有谁不知段先生的大名,医术精湛,远胜过皇室里的那些御医。虽备受江湖人尊重,但他却异常低调,甚少露面。 桃枝与郑绝飞离去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向陆辞道谢,身边很快便集满了人,一时竟成了这的大红人。不过这个大红人可不是好当的,他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来,小潺,坐着休息一下。”陆景行扶着凌潺在一个布满苔藓的树桩上坐下。两人向陆辞这边看了一眼,不经意笑了笑,觉得甚是有趣。 凌潺抬手捋了捋由于汗液而粘在额上的碎发,轻轻感叹一句:“陆辞这个救命恩人当得也够狼狈的了。” “的确。”陆景行点头,眸光清润。 差不多停了一个时辰,大家的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而前方的瘴气也随着太阳的偏移而逐渐稀薄,时间不能再耽误了。众人整顿一番,再次向前穿行而去。 原本天黑之前便可穿出这片森林的,然而由于中途耽误的时间太长,最终他们只能在林中歇上一夜。不过好在已经安全行过了那片弥漫着瘴气的区域,地面上偶尔还穿行着一两只两动物。 夜幕一降临,林中除了一缕缕飘忽的蓝光,便再也看不见一点光亮,幽黑潮湿,越发显得阴森恐怖。远处兽鸣阵阵,夜里的森林危险重重,他们丝毫不敢马虎,清理出几块无杂草的地面后便快速生起了火。 有些人在看见火光之外那忽闪的蓝光后,吓得背脊发凉,特别是女子,一个个围着篝火挤坐一团,说话都有些哆嗦。 一女子双臂环胸,面色有些苍白,小声说道:“我,我怎么好像觉得,觉得那鬼火正在向我们这边移动。” “哎呀,好端端的,你别吓我。”旁边的人不禁轻呼一句,蛾眉拧作了一团,对刚刚那女子的话相当不满 有人自我安慰道:“垂下头,不要看就是了,我们这么多人,不怕它。” “女侠果然好气魄,别人都吓成这样了,你竟然比我还镇定。”陆辞将篝火对面的凌潺与他们人对比了一番,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 凌潺不以为意,平淡的说道:“有何可怕的?哪来的鬼火,这不过是骨骸中的一种物质遇高温自燃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在这样的林中随处可见。”她没有将“白磷”这个词给说出来,担心陆辞追问下去又不好解释。 “哦?还有这种说法?骨骸还能自行燃烧,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陆辞面露新奇之色,觉得不可思议,这与他从小就听到的完全不同。 近处其他门派的几个女子如陆辞一般,带着讶然的神情看了过来,听凌潺这样说,她们似乎不那么害怕了,眼中盛着好奇。 凌潺早就猜到陆辞会表现出这副样子,于是在心中已想好了说辞:“当然是书中,这绝对假不了。有人出于好奇,尝试过。” “这也能尝试?真不知是哪位兄台艺高人胆大!佩服。我虽不信鬼怪,但那东西看着是真的挺邪门的。”陆辞那是相当的吃惊,觉得是闻所未闻之事。 凌潺笑笑不语,开始盯着火光出神。赶了一天的路,身子早已疲乏无力,最终困意袭来靠在陆景行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早晨林中大雾弥漫,露水浓重,前方的路正逐渐在变得开阔,地面却是由于晨露的滴落而更加湿滑,依然难行。按照预算,再有几个时辰,他们便能穿出这片森林了。 一路走来,晨雾消散,一缕阳光透过树冠间的缝隙照了进来,洒落在前方的绿苔上。众人眼前一亮,瞬间觉得心绪都开明了不少。 然而,正当他们放松警惕时,孟兮萝的花豹却躁动起来,显得异常不安。 “嗷……”花豹一声仰天长啸,身子猛地一晃,最终竟将孟兮萝给甩下了豹背。 孟兮萝面露惊容,反应及时,玉臂向前一展,身子临地而起,难以控制地径直向前飞去,优雅地落在了凌潺身旁。 孟兮萝转过身,一脸的错愕,盯着前方那不停躁动的花豹,眸子不禁犀利了几分,瞧着它那狂躁而生怯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四腿都在微微战栗。 众人被这一突发意外惊得一愣,纷纷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双眼,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处,大为不解。莫不是这花豹想反了不成?毕竟它原本就属于山林间,被迫当了别人的坐骑,心中定是不甘的。然而,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倒像是受了什么外界刺激,有什么东西令它畏惧。可是堂堂一个丛林王者,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吓着它呢? 大家惊疑不定,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一行人愣神的须臾功夫里,左侧的密丛内隐约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地面也在嚓嚓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令人背脊没由来地一阵发凉,不禁打了个哆嗦。 茂密的灌木丛无风而剧烈颤动,最终露出一个脸盆大的黑色蛇头来,见到众人后瞬间直立而起,身子粗大如柱,张开血盆大口向人群袭来。千旻山庄的一名手下躲闪不及,一声惨叫,大嘴吐着信子顺着肩头咬了下去,一只手被刹那间撕裂的同时残躯也重重倒地,鲜血淋漓,大睁的眼中全是恐惧。就这样,他便做了它的口中冤魂。 众人见状神色一变,惊恐地纷纷后退。然而在后退的须臾之间,凌潺却被一掌击在了后腰上,力道虽不大,可她整个身子却是飞了出去,扑向巨蟒,在离巨蟒咫尺之遥间稳住了身子。 “小潺!”陆景行声音发颤,随即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内力在掌心积攒,掌风凌厉。 看着那沾着鲜血的大嘴即将再次落下,不断倒退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呆滞。远曲道长神色紧张,想要快速出手,奈何被挤在了众人之间,施展不开手脚,但看着陆景行的身影已向巨蟒掠去,渐渐放下了心。 一股渗人的寒风自凌潺头顶压下,带着血腥,令她背脊生凉,心头掠过一丝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她想起了远曲道长那夜对她所说的话,情况危急,不管有没有用,如今只能一试。千钧一发之际,她紧闭着双眼,快速掏出怀里的鲲骨镜朝蛇头击去。 众人瞠目结舌,预料之中的血腥一幕并未发生,那巨蟒在感知到镜子的瞬间竟然将脑袋猛地向后一缩,阴森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恐惧,全身一颤,滞在了凌潺身前,吐着信子却不敢乱动。 与此同时,陆景行的霸道掌风径直击中了巨蟒的七寸部位,一个回身将凌潺护在怀中退出去几步远。 巨蟒被重重一击,虽不致命,但却被击得身子一阵剧烈晃动,向后仰去。 凌潺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包裹着她,心头生出一丝安适,舒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乱了心神,不再临危不惧。其实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再镇定的人都不可能做到波澜不惊。 身体受到微创,巨蟒直立着大约一仗高的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带着怯意盯向前方两人频吐红信。当然,它害怕的并非是陆景行的掌风,而是凌潺手里的那面镜子。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畏惧,一如上次的花豹。只是巨蟒的嗅觉与视觉并没有花豹那么灵敏,直到凌潺将镜子掏出,它才利用红信察觉到。 危机过去,四周一片寂静,人群中鸦雀无声,就连花豹都已匍匐在地,不再躁动。 凌潺推离陆景行的怀抱,转身的瞬间眸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盯向孟兮萝。她未曾想到,在性命攸关之际,这女子退避的同时竟还能下这样的黑手,这是铁了心要致她于死地。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她,她怎能善罢甘休。今日如若不是这镜子,她怕真要命丧于此地了。 在凌潺看向孟兮萝的那一刻,众人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一片哗然,唏嘘不已,皆神色各异的盯向了孟兮萝。 孟兮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发僵,然而却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之态,有恃无恐。就算知道是她推得又如何?她可是堂堂千旻山庄的一庄之主,这些人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女子与千旻山庄为敌不成?至于陆府,她完全不惧,而凌居观,不过是一群道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那日的羞辱之仇,她又怎会忘记,她说过不会放过这女子,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景行脸色铁青,正要向孟兮萝走去,却被凌潺伸手拦下了,抬头看他一眼,所有要表达的意思都已写在了一双清眸中。既然这是她的事,那么她便不想让别人插手,即使这个人是陆景行也不行。 桃枝神色不明地走出人群,踱步来到凌潺身旁,望着凌潺询问道:“凌姑娘,可否借刚刚那面镜子一瞧?” “给。”凌潺心下略有犹豫,不过仔细一想,觉得外人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它与鲲骨镜联系在一起,于是便给了桃枝。 众人都不知这易月宫的宫主这是何意,虽然他们也同样对这面古怪的镜子感到好奇,但还不至于这般唐突地去向人家借来瞧。这个桃宫主向来稳重,对于她此刻的异常行为着实感到不解。 桃枝将鲲骨镜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游离不定的目光渐渐凝结,越看神色越凝重,后抬头看向凌潺,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这面镜子,姑娘从何而来?” 刚刚在看到凌潺拿出镜子时,桃枝眼里便闪过了一抹异色,心绪微乱,又有狐疑。她想将这事弄清楚,于是不顾众人不解的目光便公然向凌潺将镜子讨了过去。如今通过仔细查看,似乎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凌潺心头一颤,担忧莫不是真被他人给认出来了,这可就不好办了。不过她面上依旧从容淡定,表现得相当自然:“我大哥在我临走时交于我的,说是可以用来防身。好像是祖上传下来的。” 凌潺也并非在说谎,这镜子是延陵楚给她的,按理说,她被封作公子,那么延陵楚自然算是她大哥。而延陵楚能拥有这样一块神奇的镜子,她猜想多半来源于皇室。 桃枝将镜子交还给凌潺,提醒凌潺将其收好。随后转身看向孟兮萝,眸光一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千旻山庄与我易月宫的仇算是结下了,大敌过后,千旻山庄就等着我易月宫众弟子的利剑吧。” “这是我与这道姑之间的事,与你易月宫有何干系?”孟兮萝面不改色,气焰强盛,丝毫没有为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责。 桃枝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孟兮萝,语气更是淡漠:“这个你无需知道!” “桃宫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事,交给我自己解决就可以了。”凌潺将鲲骨镜放回怀中,平淡的语气中含着少许的感激。这桃枝对她多次相帮,她已是不知该如何报答。而这是她与孟兮萝的私事,本来就不愿别人插手,就更没必要将易月宫的人牵扯进来。 巨蟒被制伏,众人知道危险已过,逐渐放松了警惕,人群里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南启炔平静地站在众手下的前方,目光始终深邃,观察着桃枝的一举一动良久,心中便已猜出桃枝这是寓意何为。易月宫的一些密事,他早已略有耳闻,因此对于桃枝的反常举动一点也不感到好奇。 桃枝将孟兮萝一瞥而过,朝凌潺颔首,放低了音量:“那好吧。我有重要之事相告,待出了密林再细说。” 凌潺听了桃枝的话,心里顿时疑惑,轻蹙了蹙秀眉,目视着桃枝走开,并没有多问。 “看,我说过,这女子心如蛇蝎,沾不得。”白郁霆站在远处,将手惬意地环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时不时与自己的妹妹交谈两句。 白郁霜冷冷地盯着孟兮萝看了片刻,始终一脸的鄙夷:“好歹也是一代庄主,在背后下黑手,亏她也敢做。江湖人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一缕山风拂来,卷起凌潺那柔顺的面巾一角,里面分明荡漾着一抹冷傲的笑意,却偏偏让人无法捕捉。她回身向陆景行点了下头,意在让他不要担心。随后踏着细碎的步子向巨蟒走去,从容不迫,没有一点惧意。如今她已完全相信,延陵楚给她的鲲骨镜可以镇压走兽。 路途遥遥祸横生(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一步一步靠近巨蟒,而那巨蟒却产生了惧意,横卧在地上的大半段身子怯怯地向后而动,速度缓慢,身下的枯枝烂叶嚓嚓作响。 众人看到这,皆是一脸的疑惑,不知凌潺这是要去做什么,难道想亲手除掉这头巨蟒不成?当然,有的人更多的是惊愕,这才刚从虎口脱险,竟然又自己送上了门去。 有谁能保证刚刚过去的那一幕不是侥幸呢?毕竟那只是区区的一块镜子,没几个人能够完全相信它能够对付面前的巨蟒。 这条几仗长的巨蟒绝非一般的走兽,有一部分人早已认出了它,乃是黑灵莽,数量及其稀少,只因它的繁殖速度较慢,每五年才能孕育出一枚卵,卵从孵化到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中间有太多的变数,想要长到成年是极其不易的事。 它们一般临河谷而居,与巨鳄为邻,可吞食虎豹,深林中但凡出现一只,便是霸主,令山林里的顶级掠食者闻风丧胆,花豹所表现出的异常便是最好的证明。 黑灵雌莽浑身乌黑光亮,雄莽则是略微偏灰,不认真观察,很难辨别雌雄。它之所以称之为黑灵莽,那是因为它具有灵性,富有一定的智慧。 黑灵莽性子凶残,杀伤力极强,相当不好对付,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也许都不是它的对手。如若不是有鲲骨镜在手,陆景行那一掌算是点着了它的怒火,也许此刻已和陆景行对抗起来了,又怎会如此向后退缩。 凌潺一脚跨过地上的残尸,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一角,宛如一片即将落地的桃瓣迎风漫舞。然而这种刺目的美并没有落入她的眼中,她此刻所关注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巨蟒。 凌潺缓缓抬起一只手抚上了巨蟒那乌黑的身子,体温传入手心竟与她契合,同样的冰凉。她话音平静:“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巨蟒俯垂了脑袋,一双冷亮的眼直直地盯着凌潺,红信伸缩间似乎是在倾听凌潺的话。凌潺淡淡地抬眼瞟它一眼,继续开口道:“从此跟随于我,如何?” 众人闻言,一个个皆瞪大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要收服这凶莽?这可是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此类生物向来冷血,又怎么会忠于人类,将它放在身边,搞不好便会被反咬一口,无异于在自己的头顶悬上了一把利剑,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平日里没人敢招惹,更别说是收服。 然而,下一刻,令众人更加惊诧的事情发生了。那黑灵莽似乎是听懂了凌潺的话,竟乖顺地颤动着身子在凌潺手上蹭了蹭,冲凌潺点了点头,冷目中凶光尽敛,在满嘴血迹的反衬下显得有些突兀。 “很好。如今我便是你的主人了,既然不知你属于哪一族的莽,那便为你取个名。”凌潺对于外界投来的目光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是在淡淡地自语,而那黑灵莽频吐红信,显得异常安静。 凌潺收回纤手,眸光缓慢流转,在心中思索片刻,话音浅淡:“玄舞,如何?” 凌潺的话音落下,黑灵莽再次点了点脸盆大的脑袋,嘴角一滴粘稠鲜血连着丝落下,直直地坠在凌潺的脚前,又从枯枝烂叶上溅起,扩散开一片。这太过血腥,落在众人眼中简直是触目惊心,而凌潺则是不以为意。陆景行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却始终没有过去。 “玄舞,有人对你主人不利,这笔账该算算了,去吧,别伤了性命。”凌潺的眼角余光扫过依旧站于陆府门人身前的孟兮萝,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抹薄薄的冷笑。 两人今日的恩怨何须凌潺亲自动手,既然孟兮萝要借黑灵莽除掉凌潺,那凌潺也不过是稍稍效仿而已,并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黑灵莽眼中凶光大盛,向孟兮萝所在的方向游离而去,地面被磨得嚓嚓作响,那滩血迹被拖得很长。它吐着红信,那张沾满了血迹的大嘴一张一合间,血腥味浓重。 众人看到这一幕呼吸一滞,错愕不已,但回过神的他们没人愿意上前阻止,显然是不想趟这个浑水。而绝尘宫宫主郑绝飞倒是想去阻止,但又有些胆怯。一来黑灵莽不好惹,二来,这件事本就是孟兮萝理亏,他该如何去劝阻?这一路走来,他早已看出,凌潺做事果断干脆,绝非软弱之辈。 陆府的人虽然知道黑灵莽不会伤害他们,但也有些惊惧,怕遭到孟兮萝的连累,皆匆匆向两侧散去,与孟兮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看着黑灵莽正向自己而来,孟兮萝那张掩在纱巾下的面容顿时色变,美眸大睁,急忙向后退了几步。然而黑灵莽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快到了她近前。 孟兮萝好歹也是一个门派之主,自然是有些胆识的,武功也不低。她退了几步后,便止住了脚步,目露寒光扫向凌潺,随后在黑灵莽张开大嘴之前,身子凌空而起。她一脚踢在了黑灵莽的头顶,力道不算小。黑灵莽身子一震,眸中凶光更盛,彻底被激怒,瞬间弓起颈部,头颅对着孟兮萝左右攻击。 起初,孟兮萝还能抵挡住黑灵莽的攻击,有还手的余地。然而数招之后,终是不敌黑灵莽的强势,渐渐落了下风。 在黑灵莽攻向孟兮萝时,凌潺就已退回了陆景行身边,如局外人一般静静观战。 置身事外的众人看得是目不转睛,树上残枝落叶翩飞,地面的枯枝烂叶四起,老树上的藤蔓被击下数条,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迷离的弧,仅仅一人一莽而已,场面却一再混乱。 当然,这里有一部分人也感到怅然,这还没到飞彻崖呢,中途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真不知当面临大敌时,又将会是什么样子。这一路风波不断,却是不是什么好兆头,最终的结局令他们堪忧。 孟兮萝体力不支,最终败下阵来,负了轻伤,被击落在地。 路途遥遥祸横生(更重复的章节)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黑灵莽眸中冷光闪烁,盯着前方双手撑地的人,摆动着巨尾缓缓游离而去。 看到这,很多人都提起了一口气,人群中寂静无声。他们不知接下来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一幕,只觉得这个孟庄主怕是危矣。是非曲直摆在眼前,自己理亏在先,他们这些人可没脸替她说话。 花豹躲在远处不敢靠近,而千旻山庄的门人想去援救他们的庄主,然而却又忌惮陆府的人以及那条黑灵莽。陆府的人正挡在他们前面,如若有所行动,必定会率先被陆府的人拦住,紧急关头很难第一时间冲向前去,而那条黑灵莽,他们早已见识到了它的凶残,那残尸还摆在他们面前呢,这怎能不令他们心生怯意。 青丝自肩上铺撒了一地,山风中微微轻舞,孟兮萝嘴角挂着一抹血迹,沾在洁白的面纱间恰似一朵开于风雪中的孤傲寒梅,艳丽而夺目。她侧撑着身子扭头望着正在一点点向她靠近的庞然大物,不甘的眼中终是溢出了一层恐惧,同时还有愤恨。她已顾不得站起来,身躯在狼狈地摩挲着地面慢慢向后退。 黑灵莽已近在孟兮萝身边,乌亮的脑袋缓缓而下,大嘴在一张一合之间,血腥之气悉数落在了孟兮萝身上。别说是孟兮萝,就算是那一众旁观者都感到毛骨悚然,背脊一阵发凉。 孟兮萝寒毛倒竖,死亡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须臾间遍布了全身,她在瑟瑟战栗,面无血色,最终情绪无法自抑,竟失声冲凌潺吼道:“道姑!你敢!!!”声音尖锐,拖着长长的颤音。 陆景行面无表情,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未曾说出半个字来制止凌潺。他知道凌潺懂得分寸,不会义气用事。况且就算今日凌潺要取孟兮萝的性命,他都不会有分毫的阻拦之意。 而凌潺听到孟兮萝那失控的吼声,只不过挑了挑眼角,并未有多大反应,也未曾开口反驳,自己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张血盆大口眼看便要落在了孟兮萝的藕臂上,结果令众人出忽意料的却是,黑灵莽只是用红信添了一下。不过,仅仅一下而已,还隔着薄衣,却让孟兮萝的臂上起了一层疙瘩,纤身战栗得更加厉害了。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佩服这黑灵莽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走兽,它这是在故意吓唬自己的手下败将呢,用恐惧来折磨对方的灵魂,远比用暴力来摧残对方的肉体更具有伤害性。 添完孟兮萝的臂膀,黑灵莽探出了自己那条乌黑光滑的巨尾,自孟兮萝身下钻过,围着她那纤躯一圈又一圈盘旋。在一道道惊愕的目光中,逐渐将大半段身躯缠绕了孟兮萝身上,缓缓收紧。 孟兮萝的面纱飘落,那张精致的容颜已是苍白如纸,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惊恐的双眸略显空洞。面对外在所施加的巨大力量,她根本无力反抗。 缠绕在孟兮萝身上的身子还在慢慢收紧,孟兮萝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全身都在疼痛。 到最后,她感觉仿佛骨头都快被勒断了一般,面容在剧痛中有些狰狞,如豆的汗珠顺着额头而落,发丝凌乱,一声声痛苦的低吟随风飘得好远。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他们心颤。 路途遥遥祸横生(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枝叶间鸟鸣应和,回荡在寂静的人群中异常清晰。郑绝飞心中一番纠结,终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来到陆景行面前端然一礼:“陆府主,凌姑娘。” 凌潺一脸平淡,目视着那抹在黑灵莽躯体中痛苦挣扎的身影,对于郑绝飞对她的轻唤未给出任何反应,甚至看都未看他一眼。而陆景行也只是出于礼仪而淡笑着颔首作为回应,明知而故问:“不知郑宫主有何事?” “还请陆府主与凌姑娘放过孟庄主一马。”郑绝飞面色微僵,话语生涩。他也知这样的请求有些难为情,可当孟兮萝那张揭开面纱的精致容颜彻底落入他眼中时,他便再也顾不上什么情理了。那张容颜虽然有些狰狞,但依然难掩倾城之色,这种美与那掩藏在面纱下若隐若现的朦胧美不同,是另一种风韵。 凌潺唇角轻轻一提,眸子里多了一层冷意,还真被她猜对了。不待她开口,耳边已响起了陆景行那平和的话音:“郑宫主,此事我与小潺怕是也无能为力,刚刚大家有目共睹,孟庄主与这黑灵莽大打出手,显然是已将它激怒,恐无人可制止。” 郑绝飞很不自然地抽了抽眼角,这样的说辞,鬼才会信。同为门派之主,况且他还要年长陆景行十来岁,在他眼里,陆景行不过是一个小辈,竟如此不给他面子,这令他有些难堪。 然而,为了获得佳人的好感,郑绝飞又不得不低头,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凌姑娘,孟庄主也是无心之过。不久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当时情况危急,在紧急退让的过程中,孟庄主不过是一时失手,才使凌姑娘陷入了险境之中。这一切情有可原,还请凌姑娘高抬贵手。” “无心之过?郑宫主未免也太过强词夺理了些吧?这般无耻言语,亏你说得出口?还是规劝郑宫主一句,不要做肤浅之人为好,小心被美色所误,贻害自身。况且,如今郑宫主的妻女还在孔伯炤手上,应将所有心力放在拯救妻女身上才是。”桃枝干笑两声,毫不给郑绝飞留一点脸面,言辞直戳要害,将他那点心思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郑绝飞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至极,而且被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注视着,令他很不自在,心中不由得生起一团怒火。他转身望向桃枝,冷声道:“不劳桃宫主费心!我的妻女,我自然会救。至于其他嘛,路见不平,自然是拔刀相助!还请桃宫主不要枉加诋毁才好!” “郑宫主心地纯善,见不得他人受苦,这我完全能理解。我也想及时制止,奈何玄舞如今是真动了怒,我的命令,它未必肯听。”凌潺微微抬眼,平淡的话音在出口的同时,她蹙了蹙眉,表现出自己的无能为力。 郑绝飞自是不会相信凌潺的话,他都这般低三下四了,却没想到这女子却根本不将他这个一宫之主放在眼里。甚至比陆景行更无礼,最起码陆景行还顾及着江湖道义,从而对他有一分的礼敬,而这女子,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 然而,郑绝飞放眼望去,在场这样多的人,除了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孟兮萝说话。因此,他虽然心中对凌潺异常恼怒,但是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然真将她惹怒,估计随时都能要了孟兮萝的命。这样一个美貌佳人如果就这样死了,那未免也太可惜了,况且,这还是他下定决心想要得到的女子。 郑绝飞沉默片刻,一番思索,极力平复了自己心中积攒起来的怒火,放缓了语气:“还请凌姑娘以大局为重才是,如今即将达到贼子老巢,正是我们大家团结一致,共灭敌患之时。而如今孟姑娘如若有所闪失,不仅会影响我们的战力,而且恐怕还会寒了诸多盟友的心。” 顿了顿,郑绝飞偷瞟了一眼凌潺,不待他人开口,他再次说道:“况且,孟姑娘乃是无心之失,理应被谅解才对,而非这般有意报复。传出去,凌姑娘怕是也不好做人了不是?只要凌姑娘拿出那面镜子,那黑灵敏自然不敢再乱来。” 郑绝飞说那么多,看似处处在为凌潺考虑,可凌潺算是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变着相说她心胸狭隘,心狠手辣吗?真是有趣,故意歪曲事实也就算了,说到最后,这件事反倒成了她的不是,孟兮萝变作了受害者。 这般巧言令色之人,还真是少见。不过,她何时在意过这些,想凭几句话就威胁她放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本想给孟兮萝点教训就算了,然而当听到郑绝飞说出这番话后,她便不打算就这样轻易饶了孟兮萝。 况且,如若她现在出手制止,陆景行刚开始的推脱之辞便成了虚言,那无疑是打了她心爱人的脸,使他成为了一个毫无信义之人,陷他与不义。如此这般,以后他还何以在江湖上立足,使别人对他敬重信服。 “郑宫主这是话里有话呀。不过可惜,对于玄舞的事,我真束手无策。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并无什么神奇之处。我看是郑宫主想多了,将这镜子当做了宝。”凌潺嘴角扬起一抹深深的笑意,同时伴着冷意,只是掩在光滑的面巾下无人可看见。唯有那双透着寒光的眸子让人一览无余,在郑绝飞那高颧骨的脸上扫了一眼,竟莫名使郑绝飞心头一凛。 当黑灵蟒最初将身子收紧到一定程度时,便停了下来,将孟兮萝禁锢在半空中,使她持续承受着那种被强力挤压的痛苦,不至于立刻就将她勒死。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孟兮萝那痛苦的哀吟声越发显得无力,时断时续。此时的她呼吸困难,因缺氧而导致头晕目眩,只觉浑身疼得有些麻木,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灵莽察觉到俘虏已没了动静,身子一松,瞬间便将那抹染了血的雪白身影甩出去好远。 郑绝飞刚想好接下来的说辞,还未开口便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望去,孟兮萝那滚向树根旁的身躯刚好落入了他眼中,已是不省人事。看到这一幕,他猛地睁大了双眼,整个人一愣,随后疾步奔了过去。 千旻山庄的门人见状,一个个大惊失色,从陆府的门人中挤了出去。不待他们赶到,郑绝飞已快速蹲下身子,将孟兮萝瘫软的娇躯揽进了他怀里,失声道:“孟姑娘,醒醒,孟姑娘。” “多谢郑宫主出手相帮。庄主只是晕过去了,伤势不重,休息半日便无事了,将她交给我等吧。”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赶到后迅速为孟兮萝把了脉,发现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未伤到要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见郑绝飞揽着自家庄主迟迟不撒手,那女子面色凝结了几分,郑重其事的提醒道:“郑宫主,虽说危急时刻不必太在意小节,但男女终究是有别,还是将庄主交给我等!” 那女子性格沉稳理性,虽与孟兮萝年龄相仿,但论辈分,在千旻山庄内还要比孟兮萝高一辈,算是孟兮萝的小师姑。她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郑绝飞那点心思,不过是贪图她家庄主的美貌罢了,这使她心生厌恶。 况且,这女子从小与孟兮萝一同长大,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孟兮萝,那样一个自命清高的女子又怎么会看得上眼前这个已有妻室的男子呢?如若孟兮萝此刻是清醒的,定是也不愿被心思不纯的人揽在怀里。 在孟兮萝面临危急时,那女子没有出面,那是因为她确信对方不会真的要了孟兮萝的性命,只是给个教训而已。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她家庄主理亏,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来,理应受到惩罚。因此,对于求情,她有些难以启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绝飞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一瞬间的犹豫,最后不依不舍地将怀中的娇躯交给了千旻山庄的两名年轻女弟子,看着她们给孟兮萝服下了一粒药丸。 孟兮萝服下药丸后不见转醒,那女子命令其他人好好照顾,而她则去了凌潺面前。然而令凌潺意外的是,她并非是来为孟兮萝讨要公道的,而是首先便非常客气地对凌潺行了个江湖礼:“此次多谢凌姑娘手下留情。陷姑娘与危难之中,实乃我千旻山庄理亏。庄主是怎样的性格,我最清楚,但作为弟子,有些行为我们也只能适当规劝,不敢有逾越之举,做以下犯上之事。在这,我替庄主向你赔罪了,还望此事到此为止,冰释前嫌。” “哎,你们千旻山庄总算还有一个明事理之人。”陆辞站了出来,重重地感慨了一声,摇头不已,弄得人群中有些人想笑又不敢太过张扬。 那女子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有些无地自容。面对陆辞这样的戏谑,她甚至无力反驳。想他们千旻山庄好歹也是一个名门大派,她师兄在世时,江湖豪杰无不对千旻山庄礼敬。而如今却缕缕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这实在令人痛惜。 凌潺双手自然垂放在两侧,面色平静无波,话音淡淡:“我可以冰释前嫌,只是你们庄主是否放得下心中的怨,这恐怕就不好说了。当着众人的面,我也将话摆在这。如若再有下次,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就算与你们千旻山庄为敌,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我仇家多,也不缺你们千旻山庄一家。” “凌姑娘放心,待庄主醒来,我们定会好好劝说,绝不会再让她一错再错。”那女子信誓旦旦,算是对凌潺的一种保证。 凌潺颔首,手臂朝着黑灵莽轻轻一招:“玄舞,走吧,耽误的时间够长了,赶路要紧。” 因为黑灵莽的突然出现,众人在此地耗费了大半个时辰,还丢了一条人命。此刻,一群人不再去理会千旻山庄那剩下的残局,见陆府的人开始赶路,其他人也不再多做停留。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可走出这片森林了。 秘莘渐渐陷两难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片明亮的天光令众人眼前一新,笼罩在心头的所有雾霭仿佛在瞬间都消散了。耗费了一日多的功夫,中途有诸多不顺,甚至还平白折损了一人,不过其他人终究还是平安穿出了这片充满危险的森林,现在回过头想想,既有后怕,又有庆幸。 他们脚下是一大片倾斜的山地,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脚下瓦舍参差,错落分布,住着几百户寻常人家,不时有炊烟袅袅,给人一种祥和安宁之感。 远处薄云缭绕,一座座险峻山峰林立而起,悠远缥缈,仿若仙境。众人极目望去,穿过几束自云层漏泄出的日光,轻而易举便发现了那个与一座大山相接的黛色天坑,它仿佛是被人故意被斜切过一刀般,坑口倾斜而规整。 特有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此处的奇景,让人心生旷达宁静之意。只是谁又曾想到,这样一个秀丽之地,它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想必飞彻崖的人一定会极力阻止他们救人,因此发生纷争怕是在所难免之事。 众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简单吃了些干粮后便再也不敢耽误,分作了两队人马,分头搜寻线索,他们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顺利将人救出,以免夜长梦多,生出诸多变故。 然而搜寻了大半日,却是一无所获,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为了避免搅扰了附近人家的安宁生活,众人依旧选择了露宿野外,在林边生起一堆堆篝火,围绕着远远而坐。夏日的夜晚虽然不冷,但是篝火却能起到使人心安的作用。 其实附近的村民早已注意到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甚至少部分人还有所接触。只是这些村民也怕惹祸上身,预感到也许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能避则避,对这些江湖人的来意并不关心。 月华洒落一地银辉,远山皆笼罩在了朦胧之中,天地空幽。凌潺随桃枝一同离开人群,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山地间的羊肠小道上,四下寂静得呼吸可闻。 桃枝回头看了一眼,一堆堆璀璨篝火在人群中隐隐跳动,似乎离此处已很远,不再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人。 桃枝的话音也终于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混着虫鸣在凌潺身后响起:“凌姑娘可知那面镜子的来历?” 这话问得突然,凌潺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未曾转身,语气平淡:“不知。大哥不曾对我讲过。他只说过此镜可以作为防身之用。” 凌潺虽然早已察觉到了桃枝似乎很在意那面镜子,却未曾想到桃枝会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似乎多少有些冒昧,不像桃枝这种人物的做事风格。到此时,凌潺大致也猜出了桃枝找她所为何事了。但是这鲲骨镜太过独特,凌潺也只能说不知道,否则如若暴露了,将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争夺,人的贪念是可怕的。 桃枝望着凌潺那朦胧的背影,见她表现得如此坦然从容,不像有意欺瞒的样子,于是问道:“那凌姑娘可想知道真相?” “怎样的真相?不妨说来听听。”凌潺转过身,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与桃枝对视了一眼。她不能直接开口说出这鲲骨镜的来历,但是她想听桃枝会如何解释。 有一半的可能性,桃枝已知道了它便是鲲骨镜,但是这话从桃枝嘴里说出来与从她嘴里说出来,所蕴含的意义是不同的,如此也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桃枝停步而立,衣裙翩飞,她对凌潺微微点头,心下酝酿片刻,神情变得极其认真,语气平静:“此镜乃是我易月宫的信物,也是一宫的象征,被历代宫主所掌有。换句话说便是,得之,便得我易月宫宫主之位。” “还有这事?”即使凌潺平日里遇事可做到淡定自若,此刻也被桃枝所说的话弄得有些微惊,不经意睁大了清眸看向桃枝那张撒满月光的脸,那张脸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凭空捏造此事。而且以凌潺对桃枝的了解,像桃枝这样的人也定不会使什么小人的伎俩。这不禁使凌潺疑惑,这鲲骨镜明明是延陵楚给她的,如今怎么又成为了易月宫的信物,不知又有何种隐情。 对于凌潺的反应,桃枝并不感到惊讶。她眼中带着朦胧的月光,却无比的清明,平和地对上凌潺那浅淡的目光,说道:“我理解,突然告诉你这些,你定是有所震撼。我想,令兄不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担忧因此事而给你带去危险,害怕我们知道这事,因争夺此镜而对你不利。不过,他是多虑了。” “还请桃宫主细细道来,这其中的缘由。”凌潺敛去脸上的讶然,侧过身面对远方而站,群山空濛隐约,山脚下灯火荧荧。对于桃枝的话,她不做任何回应,不透露自己所了解的任何信息,只想听桃枝将事情完全陈述出来,之后自己再做出判断。 凌潺的沉着冷静,倒是令桃枝佩服。桃枝想,即使是她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怕是也无法做到这般淡定吧,而面前这个遥望远方的女子却做到了,有几人能有这般心境。想来,小小年纪,也定是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因此才能习惯性地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这些变故。 “此镜名叫月陨镜。” “月陨镜?” 桃枝才刚开口说出几个字,便被凌潺淡淡的话音打断了,虽然是情不自禁重复出了那三个字,但她的语气中没有夹杂一丝的讶然,显得相当平常。 原来是一场误会,凌潺心头一松,看来鲲骨镜并未暴露,这与易月宫的信物完全是两回事,也幸亏她一直不曾多说什么,避免了自己先泄了密。 山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桃枝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黑发,点头道:“对,月陨镜,因为有它,才有了矗立江湖两百多年的易月宫。它虽只有御兽的作用,但却是我易月宫的象征,是易月宫众弟子的精神寄托,甚至可以说它的地位比宫主的地位更为重要。今日如若不是那黑灵莽的出现,也许我们又将错过了。” 凌潺那一袭发丝在风中飞舞,见她沉默不语,桃枝再次说道:“此事还要从两百多年前,易月宫的祖师洛月说起。她本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制镜师,以贩卖铜镜为生。后来一次入山却让她偶然发现了一块被利器砍削过的石块,觉得此石甚是奇特,就连质地都不同于其他,于是她便将它带了回去。 附近的人听闻此事便纷纷去求得一观,有人竟认出了它,说并非凡世之物,而是天上落下的陨石被人硬生生地斩下了一块,也不知在深山里藏了多少岁月,竟有缘被洛月拾到。然而,当时人们却并不知这块陨石有何作用,只是觉得珍奇。 由于它那特殊的质地,洛月一番尝试,最后竟成功将它制作成了一面镜子,这便是你身上的月陨镜。” “月陨镜,陨石所做。”凌潺轻轻自语,表现得毫不在意。听桃枝这样一说,她就更加没什么好担心了,这完全是桃枝自己弄错了,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凌潺现在很确定,鲲骨镜存放的年代太过久远,它如今的质地也许与岩石的质地略有相似,但它确确实实就是骨质,而非石质。而且陆景行也说过,这块鲲骨乃是鲲在化鹏时被斩杀后所得到的神骨,用它来镇压飞禽走兽乃是大材小用。这虽然是传说,但是却可以说明一点,这两面镜子的来历完全不同。 山风鼓荡着凌潺的衣袖,站在山地上的她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她望着山下那零零星星的灯火,旧的担忧消散了,一丝新的忧虑又从心中悠然而生,使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该如何向桃枝解释这个误会,难道要直接告诉桃枝这不是月陨镜,恐怕桃枝不会相信。可是,要她告诉桃枝这其实是鲲骨镜,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鲲骨镜的秘密万不能透露出去。这非同小可,鲲骨镜出世,定会引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虽然桃枝屡屡帮助于凌潺,凌潺也相信桃枝的为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延陵楚本是好心帮凌潺,估计连他自己都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反倒弄巧成拙了。 凌潺无奈叹息一声,在这两难之际,桃枝的话夹着风声再次传进了她耳里:“改变洛月命运的,并非这件事。而是几年后,她凭借月陨镜的奇特效用驯服了一只凶猛的大雕。她不再想要安于现状,做一生的平凡女子。 她内心有了强烈的渴望,渴求着闯荡外面的世界。如今她有了大雕这个依傍,又有宝镜在手,山中的猛兽都将听她的号令,她再也无所顾虑。最终她付诸了行动,乘载大雕而去,在江湖上一闯荡便是十余年,学了一身的武功心法,所得到的秘笈不计其数,为后来建立易月宫创造出了一系列有利条件。” “如此这般,也难怪你们如此看重这月陨镜。”凌潺略略颔首,话音低缓,迎面吹来的风令她的头脑异常清晰,然而心中却有些沉重。 这个误会实在是令她两难,而且她此刻还并不能确定桃枝告诉她这些秘事的真正用意。如若是想向她讨要,那又该如何解决,身侧之人毕竟救过她的性命,在她有危难之时帮助过她。 秘莘渐渐陷两难(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桃枝垂目哀叹一声,语气中夹杂着惋惜:“是月陨镜造就了我们这一派,它在我等心中它便是圣物。然而,就是这样的圣物,却是遗失了百年之久,直到今日才使我有幸一见。” 凌潺平静不语,只是听桃枝将事情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们桃家并非名正言顺的宫主继承者,百年前,我的祖辈不过是宫主的一个亲信手下,在易月宫有一定的地位与威信。但由于一场席卷江湖的风暴,易月宫的格局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当年江湖谣传西域深处出现了神圣之物,一场西域行的风暴就这样刮遍了整个江湖。一个个趋之若鹜,都想要得到那份机缘,希望从此之后,江湖地位便可屹立不倒。当然,当年的易月宫宫主也不例外,同样有那种野心。 很快,他便带着一众门人离去了,同时也带走了圣物月陨镜,加入那些前往西域的队伍当中,一路向西域深处而去。他将易月宫内大小事物全权交给了我的祖辈,然而离去两年之久却是音信全无。那个时候,其他门派西行的人早已回归,那一次西行显然是徒劳的,所有人一无所获。 众弟子见宫主迟迟不归,一些人便生出了反叛之心,易月宫由此而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内乱,几方势力对峙,整整持续了几个月之久。我的祖辈便是在那时为了平息内乱,不得不登上了宫主之位。但是心中却是一直渴望着前宫主能够平安归来。 最终,一些西去的弟子平安回来了,然而却不见前宫主的任何踪迹。一问才知,他们一众人在归来的途中遇到了意外,深陷匈奴迟迟不得脱困。后来千辛万苦回到中原,却得到了易月宫易主的消息。先宫主担忧我的祖辈会因这个宫主之位对他不利,要杀他永诀后患,于是便携着月陨镜就此隐居了起来,真正放弃了易月宫。 我的祖辈在门人口中得到这样的结果,当时痛心疾首,决议一定要亲自将先宫主迎回,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然而花了几年时间,寻遍了全东洲却一直了无音讯。 这是一场含着戏剧性的误会,然而它却逐渐成为了我祖辈的一块心病,直到最后带着遗憾与悔恨而终,他依旧执着于找到先宫主以及月陨镜的心愿。他想要亲口告诉先宫主,他没有谋逆,他对先宫主依旧敬重爱戴,忠心不二,然而上天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当然,这便成为了他的遗愿,是后来历代易月宫宫主所要遵循的宫规。一晃百年过去了,我祖辈的遗愿最终将得以实现,想必,他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我想,令兄不将月陨镜的来历告知于你,便是因这个误会而起,担忧我们知道此事后,为了夺回月陨镜而对你不利。以你沉稳的性格,我猜今日如若不是事态紧急,估计你也不会随意将它拿出来。” 桃枝的话音终是彻底落了下来,昏暗朦胧的环境陷入了良久的平静。凌潺静静地听桃枝讲完了这些,沉默片刻,侧过头对上桃枝那朦胧的正影,语气淡淡:“月陨镜已失踪百年,自此无人见过,桃宫主怎能确定我身上这面镜子就一定是月陨镜?”这算是委婉地否认与提醒。 “你一时难以完全相信,这也情有可原。不过有图为证,那张图太过重要,除了历代宫主,其他无人见过,因此也不曾随意带在身上。这就是月陨镜无误,除了那张图,黑灵蟒便是最好的证据。”桃枝的口气是自信与肯定,她确定自己不会认错,那张图对她来说相当熟悉。 凌潺将平淡的视线从桃枝脸上轻轻一扫而移,随即又看向了被月光笼罩的缥缈远山,故意将话问得随意:“那桃宫主是想让我将宝镜归还易月宫?” 这是延陵楚交给凌潺的重要之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它送出去的,即使对方对她有恩,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绝不限于这种方法。她此刻有些后悔了,当时即便迎上一掌,受些伤,也好过将这鲲骨镜给取了出来,从而造成这种局面,有误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也许就算她告诉了桃枝,这其实是鲲骨镜,桃枝也未必相信,毕竟鲲骨镜只是记载在古书中的传说,属于上古之物,时间久远。况且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这世间真有鲲鹏这种生物呢? “我说了那么多,小潺难道还不明白?这月陨镜是你祖传之物,那你便是先宫主的血脉,我易月宫明正言顺的宫主。”桃枝侧了侧身,与凌潺并肩而站,同凌潺一般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山腰下那斜口天坑半掩在月光与阴影之间,有些神秘。 凌潺双手随意叠在腹上,仰头缓缓闭上了眼,任由夜风扑面而来,面巾飘舞,月华在她眸底印下了长捷的影。随后平淡地说道:“殊不知图纸也是会出错的,它只能体现出一个大致的样子。未见过实物,不知其中的细节,又怎能如此轻易的认定呢?岂不是太过草率?” 凌潺相信两面镜子也许是有相似之处,但是还有诸多方面一定是有差距的,最大的差距便是材质,那是图纸无法体现出来的,甚至是连尺寸怕是都不清楚。毕竟图纸不是照片,展现出的信息有限。况且这个世上相似的东西太多了,对于凌潺一个从前涉及过古董生意的人来说,这样的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当然,未见到图纸,不足以令小潺信服。可是今日黑灵莽所表现出的反应,小潺怕是不得不相信吧?还有那日的花豹,当时我便疑惑,但未曾往月陨镜上面想,而今日黑灵莽的出现,却使我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桃枝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草率行事的人。 见凌潺不说话,桃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彼此也都有些了解,这样重要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慎重对待。经历无数的曲折,如今终于找回了先宫主的血脉,我自是愿意交出这个宫主之位。” 前夕静静风波至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此刻心中是相当的为难,却也只能委婉的劝说:“向来能者居之,我何德何能无端成为易月宫之主。况且,这其中有些误会,我一时也无法向桃宫主解释,但我绝非你要找的人。还望你能理解。” “小潺,说起来,你我也算有缘,不过也是惭愧,上次你身受重伤来到易月宫,我却没有察觉到你便是我们苦苦寻找之人。等这场危急过了,你随我回易月宫吧。到时拿出图纸,你一看便知,便会信我不曾欺骗于你。”桃枝收回那望向远方的目光,扭头温和地看了眼凌潺的侧颜,言辞恳切。 见凌潺沉静而立,不为她的话所动,她微微叹息一声,心下一番思忖,终是做出了些退让:“我不强求你立刻接受宫主之位,但却可以先加入易月宫,慢慢适应。我知道你一人漂泊在外,也受了很多的苦,今后有易月宫的庇护,无人再敢动你。” “桃宫主,注定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身上流淌着项家的血液,而非你口中的先宫主。说来可笑,这竟是一个我所陌生的家族,甚至无从了解,然而却背负着灭族之仇。”凌潺垂眸,想到项家,她眼中溢出了丝丝的落寞与疲倦,这具躯体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呢,这才是得到过证实的事实,她无法逃避。 项家之事,除了陆景行,她凌潺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压得她太过疲惫,此刻面对此情此前,算是有感而发。当然,她也清楚桃枝身在江湖,并不了解她所提到的这些,所以没有什么顾虑,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不待桃枝开口,凌潺已携着翩飞的衣裙转身,用目光指了指小路尽头的篝火:“走吧,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什么?你的家族已被灭?究竟是何人所为?我易月宫定不会善罢甘休!”桃枝神色一变,并未随凌潺一同转身,而是挡住了凌潺的去路。 凌潺垂目摇了摇头,绕过身前正凝视着她的人,向前走去。看着在眼中逐渐放大的一堆堆篝火,她幽幽对身后跟来的人说道:“我说了,这其中有一些误会,我并非桃宫主要找的人。所以,我身上所背负的仇怨也与易月宫无关。对于桃宫主的几次出手相救,我感激不尽,甚至是无以为报。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而使易月宫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事,桃宫主还是不要多问了。” “是仇恨才使你变成如今这样的吧?也罢,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突然要你接受这个事实,未免有些强人所难。那就等这次的风波过了再说吧,好好休息。”桃枝负手而行,失神良久,在临近篝火时,才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随后与凌潺分开,朝着自己人的方向走去。 凌潺扭头望了一眼带着一层薄薄火光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抬眸间,陆景行已向她走了来,挑眉问道:“为何叹息?说出来,我也好为小潺分忧。” “你可听说过月陨镜?”凌潺敛去那淡淡的愁容,问得认真。 陆景行很自然地揽过凌潺的腰,月光在身后流泻,前方火光跃动,两人并肩走着,步子放得很慢。他不知她为何突然会问起这个,于是解释道:“听说过此物,与易月宫百年前的那场内乱风波有关,听闻是易月宫的圣物,不过已在江湖上消身匿迹。” “桃宫主将我手中的鲲骨镜误认做了他们宫中的圣物,我正犯难,不知该如何解除这个误会呢。”凌潺秀眉微蹙,越发觉得今日的行为太过鲁莽,说什么也不该当众将鲲骨镜给暴露出来。 周围是嘈杂的话语声,此刻无人注意到正向人群中走来的两人。 陆景行那看向凌潺的目光一凝,问道:“如此说来,她是想让你将此物交由易月宫?” “这倒也不是。总之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也无法说清楚,眼前所面临的危急更重要。至于今夜的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凌潺不想再为陆景行多增烦恼,与飞彻崖的事比起来,她所面对的这事不算什么。 陆景行自是明白凌潺的本意,于是点头道:“好,日后再说。不过进来之则安之,也不要为此事太过忧虑。” 周围是远离喧嚣之声的寂寥,白郁霆立在一块半嵌入山坡内的青石板上。一只白鸽划破缕缕月光,自远方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 白郁霆展开手心靠肩而放,白鸽抬脚顺势走到了他的掌心。这是他前两日传回白暮山庄的信息,如今终于有了回应。 白郁霆取下竹筒里的字条,黑暗中并没有展开细看,纵身一跃飞下了青石板,向白暮山庄众人所在的地方走去。与此同时,一道银白的小身影扑棱棱飞向了远方。 白郁霆径直向一棵大树下走去,白郁霜正靠树而坐,闭目浅寐,荧荧火光撒在脸上,银饰在风中轻响。她感受到有人走来,于是缓缓睁开了眼,就见白郁霆摊开手掌,上面是刚刚从信鸽上取下的密信,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浅浅的兴奋之色:“有消息了?” 白郁霆简单“嗯”了一声,将东西递给白郁霜,随后挨着她坐下。 纸条在白郁霜的纤指间缓缓被展开,两人借着黯淡的火光将纸上的内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白郁霜面露喜色:“很好,他们已安排妥当,明日之后,绝尘宫将会彻底消逝在江湖的云烟中。叔父的仇就快得报了。” “筹备了这样久,确实不易,成败就看明日了。”白郁霆语气中含着丝丝欣慰与怅叹,从袖中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不过须臾,火星飘舞,那这条已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 白郁霜那欣喜的浅笑很快又消失在了脸上,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底漾开一片愁色,看向身侧的人:“哥。只是柯天序这个人,我怕不可信。如若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我们白暮山庄岂不是危矣。” “你是担心他调遣出去的人马不是要帮我们,而是趁机反对付白暮山庄?”白郁霆神色从容,并无忧愁之色。 白郁霜点头:“对,飞彻崖虎狼之心。他们能这般针对江湖其他门派,又岂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们白暮山庄。虽说我们与柯天序表面上达成了一种盟约,可他们想做的是吞并,让各个门派臣服于他们的脚下,信义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如同一个笑话。我在想,当初做这样的筹划,是否太过草率了。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当初我不是没有想过,临走之前,我已暗中命人开启了庄内所有机关,只要他们敢去,便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白郁霆对于自家的机关术很有信心,对于白暮山庄的机关术以及各种奇门遁甲,东洲人怕是无人不知。不只是江湖,包括一些达官显贵府中的密室机关,多半都是出自白暮山庄人之手。 见白郁霜眼中结的哀愁未散,白郁霆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妹妹的素肩,温和的语气中含着丝丝宽慰:“放心。毕竟柯天序不是孔伯炤,对于他的行事作风,我还是能信得过。况且,双方的大战即将开始,他们需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面对各大门派齐攻而来,主力当然是在此处,他能够派去中原国的人马不多。其实,这次对付绝尘宫,主要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如此这般,我便放心了。只要能为死去的亲人复仇,就算有愧于天下各个门派,又有何妨。”白郁霜话语坚定,眸中闪过两道狠戾的光。对于绝尘宫,她是恨之入骨。 白郁霆面容温和,面对白郁霜轻轻勾了勾唇:“不要思虑太多,万事还有你哥。此次虽是飞彻崖主动诱敌深入,不过最终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联盟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岂是那么容易溃败的。” 这一夜大家休息得都不怎么安稳,毕竟已身在虎口之地。况且他们在明,而敌人在暗,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需时刻防备着敌方前来偷袭。 飞彻崖上,顾盼曼一身浅绿衣裙立于崖边,衣袂猎猎,长发飘舞,覆有晨阳的面容平静淡然。古珉罗与柯天序在她身侧不远处负手而立,神情各不相同。一个在默默失神,有些心不在焉,而另一个则是目光深邃地遥望天坑附近的动静。 一个小喽啰步履匆匆地赶来,在三人身后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禀报道:“少主,他们已开始行动,却依旧如昨日那般无所收获。” “哦?是吗?看来是我们高估了他们。瓮都做好了,都快过去一日了,他们却寻不到入口。”柯天序不住地摇头,轻蔑地提了提唇角,对于已近在身边的敌人很是不屑。 古珉罗渐渐收回了思绪,神色淡然,将放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抬示意那人起身,非常随意地开口道:“我们是时候该帮他们一把了,早点将人请进翁中,速战速决,没必要与他们耗。” “崖主休养了这么久,伤势已痊愈,听闻今日便可出关。看来时机已成熟,是时候该帮他们一把了。那就一举歼灭吧,一个也逃不了。”顾盼曼将话说得干脆利落又随意,平淡得毫无波澜,好像杀人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 古珉罗眯了眯眼,对身后人温声道:“你去吧,谨慎些,别露出破绽。” “等等,你回来。可曾看到陆府的那名女子?”那喽啰已走出去好远,柯天序却突然转身叫住了他,问出这样一句话。 那人感到有些莫名,闻言立刻又疾步走了回来,如实禀报道:“回门主,小的确实有看到一女子跟随在陆府门人之中,但辨不出其容貌,此女整日以面巾遮面。” “好,你可以走了。”柯天序点头,嘴角浮起一抹令人看不懂的笑。 顾盼曼扭头轻飘飘地瞥了眼柯天序,唇角微微一勾,戏谑的笑意瞬间绽放在了梨涡内,打趣地说道:“怎么?柯大门主这是动了春心,想做强抢民女之事不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动春心倒不至于,不过我想要得到那女子却不假。”柯天序话语平淡而认真,对于心中所想没有丝毫的遮掩。他闲适地立在晨阳中,猎猎作响的黑衣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越发衬得他英俊潇洒。 顾盼曼倒未曾想到柯天序会这般坦诚,不过是想打趣他一番罢了,而他却大大方方承认了,这样一来,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古珉罗心中泛起了一层小小的微波,看向柯天序,蹙眉道:“这是为何?既然不喜欢,天下女子何其多,比她美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柯兄怎么就偏偏盯上了她?” 古珉罗知道,柯天序口中的女子,便是江听雪最在意的那个义妹。从钱塘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江听雪那张恬淡而灵动的面容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魂牵梦绕。他知道,如今他是深深地陷入了有江听雪的那片沼泽里,出不来了。因此他迫切地想快速结束眼前的这一切,然后去履行他对自己心爱女子的承诺。 “报复。”柯天序简单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口气相当平淡。 顾盼曼不禁淡淡一笑,饶有兴味地重复道:“报复?莫不是陆府与你有私仇?想用夺取那女子贞洁的方式来羞辱于他们?” “不是陆府,而是延陵栈。你们也许有所不知,那女子可不是什么江湖人。她的身份远比想象的高贵,乃是中原国的离忧公主,延陵栈那未过门的妻子。 我儿时在最落魄的那些日子里曾受过延陵栈的侮辱,当时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待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这份侮辱还回去。其实也并非我心胸狭窄,而是那件事成为了我儿时记忆的一根刺,想要拔去而已。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我不仅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还要让她为我孕育子嗣。当延陵栈得知自己心爱的女子已为其他男子生儿育女,你们猜,结果会如何?”柯天序说得相当平静自然,面容沉静。 顾盼曼不禁感慨一声,戏谑的笑容铺展在脸上明艳动人:“向来觉得你做事光明磊落,却没看出来,还有这般无耻卑鄙的一面。不知是何时竟沾染上了荀扬的气息?” 顾盼曼倒是什么都敢说,毫不避讳,更不怕惹怒这个平日里相当沉稳的男子,竟当着面称他卑鄙,还不忘将荀扬给扯了进去。 古珉罗思绪有些不平静,想到了上次在钱塘所发生的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确定柯天序的话没有错,那女子便是中原国的公主,是那个六皇子苦苦寻找的人。 “这事,你是如何得知的?”他狐疑的看向柯天序,好言提醒,“还是不要乱来为好,招惹朝廷,会引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前夕静静风波至(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个月前的事了。当日奉崖主之命去刺杀陆府之主,结果仅凭他们两人竟灭了白暮山庄一众杀手。当时我便注意到了此女,事后便命人去查了查她的底细。结果得知她正是中原国朝廷密密寻找了一年之久的人,云候的嫡女,及笄当日遭人设计,不明不白沦落江湖。 只是当日离得太远,隔着朦胧雨幕,倒是未能看清她面容。”说到最后,柯天序嘴角不禁溢出了一丝感慨的浅笑,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惋惜。 柯天序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连那女子的容貌性情都不知,竟想将人家据为已有。不过能够让陆景行与延陵栈如此在意的女子,他想来这女子的性情样貌应该不会差。同样是与延陵栈抢女人,他当然不能白白便宜了陆景行。 顾盼曼目视着远方的青山游云,笑得很是玩味:“你这报复有风险,小心弄回来一个粗鲁蛮横的丑女,那柯门主下半生的日子可就有意思了。有谁不知,云候势力滔天,那六皇子娶她之心,恐怕是不言而喻了吧。不过这样一来,虽然将你自己搭进去了,而你倒是可以使延陵栈失去一棵大树。划算。” 古珉罗眉宇间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忧虑,垂头轻轻一叹,心中一番犹豫,还是不得不再次开了口:“柯兄还是三思而行为好,此事关乎甚大。就算延陵栈不是真的在意,那云候怕是也不会放过你,如若为飞彻崖招来不必要的祸患,义父那里也不好交代。” “无妨。到时木已成舟,他云候还能怎样做,还不是得乖乖妥协。这个钟离湲,我要定了,今日便亲手拿下她。”柯天序从容淡定,对于古珉罗所言毫不在意。 各大门派此刻还在分头搜寻线索,在附近的山林坡地上穿梭,甚至是不放过一草一木。然而柯天序他们将事情做得太过干净,依据陆辞当日得到的线索,在这附近便断了,如今这么多人分头行动,却依旧没有一点进展。他们也曾向当地村民询问过,然而那些人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们也不好动用武力来逼问。 烈日高照,陆景行手握陆离剑,站在一棵树下,望着那些三三两两在山地上悠闲耕作的农人,面带狐疑之色陷入了沉默。凌潺从蜿蜒的小道上走来,寻着他的目光望去,开口道:“你也对这些原住山民产生了怀疑?” “嗯,看来小潺也发现了。这些人是太过可疑了,他们在劳作不假,可是却不像一个长期耕作的农人,你看他们的动作,并不娴熟。还有那握锄头的方式,如此最费力。如若是正常农人,断不会如此的。我在想,我们是被原先已掌握的线索所误导了,查找的方向似乎是错的,不应该放在死物上,关键线索还在这些人身上才对。”陆景行话语平和,微眯了双眼,视线始终不离那些农人手里的动作。 凌潺听陆景行这样说,也将视线凝视在了一个手握锄头的农人身上,却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茫然地粗了蹙眉,轻声叹道:“陆大侠还做过农活不成?我倒是并未看出他们锄地的动作有何异常,只不过他们每个人握锄头的方式不同罢了,这也许与习惯有关呢。不过,你观察得真仔细。” 对于凌潺这个从未做过农活的人来说,要让她从这方面发现异常,还真是有些难度。当然,不只是凌潺,对于其他门派的人来说,同样如此,对于农事是一窍不通,因此又怎会去注意这些。 两人浸沐在浓荫下,衣衫迎风轻扬,陆景行摇摇头,轻语道:“农活倒不曾做过,只不过儿时同父亲学过种植药材,这些最基本的技巧都是父亲告诉我的,这些年来,倒也未忘。那小潺又是如何发现这些人可疑的?” “看来这一次我们所思考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我是说,这山村内虽有男有女,但是这么久了,我们却没见到一个老者或是孩童,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凌潺脸上布满了狐疑。将陆景行的说话综合在一起,她细细一想,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觉得这些人有问题。或许救出陆伯他们的关键所在便是这些人,这些人也许正是看管陆伯他们的人。当然,陆景行也想到了这些。 然而,两人很快意识到一件严重而又可怕的事,心头一跳,互看一眼,陆景行先开了口:“此地的庄稼葱郁,绝非这些人劳作的结果。看来此处的原住山民多半已身遭不测,被这些贼子取而代之了。” “这些人好狠,为了对付我们,甚至连普通人都不肯放过。我们还是来晚了。不仅来晚了,更是觉醒得太迟,飞彻崖的人多半已收到这些人传递出去的消息,会对我们有所行动,救人之事看来是不能再耽误了。”凌潺望向那些耕作的农人,眸光一冷,脸上却难掩焦急。 陆景行那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压抑着心中的愤恨,面容冷静:“嗯,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先与众人商议一番,这些人多半是死士,对付他们需秘密行动,相信很快便可盘查出结果来。” “谁?!”鬼祟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渐行渐近,凌潺一声冷呵,警觉地回过身看去,身着一袭破烂衣衫的老头正向她与陆景行走了来,幽黄的面容上挂着讪讪的笑。 凌潺心中一松,嘴角溢出一抹讥诮,闲适地说道:“你速度还挺快,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这来。活了一大把年纪,看来还是放不下生死呢!怎么样?我那一掌滋味如何?” 陆景行几乎与凌潺一同转过了身,待看清那人面容时,瞬间阴沉了一张脸,语气不冷不热:“怎么?这般鬼鬼祟祟,又想作何算计?” “我想陆府主是误会了,老朽哪敢与你们过不去啊。凌姑娘,如今我人已来了,不如先将老朽的兵器还于我如何?你看,这形势不容乐观,要对付贼人,不能没有兵器呀。”黄芋老人不自在的搓搓手,笑得很是尴尬,一步一步向两人走去,心中直打鼓。他如今算是怕了,凌潺的那一掌可是折磨了他两日,此刻是生怕激怒了她。他知道现在是不可能得到蛊毒的解药,只能先试着拿回兵器。 凌潺冷冷瞟了黄芋老人一眼,没好气地将眸光指向了不远处那盘曲于树下的黑灵莽,平淡的说道:“在它的肚子里,自己去取吧。” “啊?凌姑娘,你这不是为难老朽吗?这黑灵莽谁敢轻易招惹,这畜生怎么什么都敢吞啊。”黄芋老人扭头望去,黑灵莽迎着他的视线张开了大嘴,令他当即脸色难看起来,有那么一刹那心在滴血。不过他灵光一闪,随即反应了过来,“不对,那可是玄铁,叶片上还被我淬了巨毒,这畜生吃下去死路一条。” “你的兵器被陆辞拿去开道了,晚些时候自会给你。我们停留在这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既然你来了,那就别闲着,去山下吧,挨家挨户登门拜访,正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凌潺转过身,望向山下,淡淡的话语说得闲适随意,却透着认真。 黄芋老人无需多问,当凌潺话音落下,他便已知她的意图。是想来个出其不意,先放倒那些敌人,削弱对方的一小部分战力,顺便查找线索,也许那些被抓的人就困在那些房子之中。不过他很快又面露难色:“可是老朽的行头都在陆公子那,这该如何是好?” 陆景行与凌潺并肩而站,一袭墨发半披散在肩头,轻轻飘动。他简单回了句:“我相信此事难不倒你。” 如今小命都被拿捏在了别人手里,黄芋老人可不敢再与这两人多做周旋。为了保命,按吩咐照做才是正确的选择。他顶着烈日,一声不肯地下山去了。那日陆辞虽然在他身上搜出了很多毒物,然而也并非是全部。常年在江湖混的人,哪能不留一手,只是藏得深而已。 “府主,暗艳阁抓到一个可疑人,请您过去。”陆景行的手下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站定,拱了拱握剑的手。 陆景行神色微微一凝,与凌潺对看一眼,对身后人吩咐道:“带路。” 那手下恭敬的走在前面带路,凌潺随陆景行一同前去。而树下的黑灵莽见自己的主人走了,不用呼唤,自己便从后面跟了去。 三人穿过了一段百来米的稀疏树林,又走了一段下坡羊肠小道,俯视下去,远远的便看见了一块大石下聚集了一群人,将一个短衣男子围在了中间,男子身旁还放着一个独轮木车。看来其他门派的人已赶到,他们加快了下山坡的脚步。 见陆景行三人走来,外圈看热闹的手下人自觉让出了一条道,目视着他们进去。 前夕静静风波至(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那短衣男子被两人押在地上,陆景行与凌潺一眼便注意到了木车上的几个大木桶,有手下随即为他们打开了桶盖,一股饭菜味扑鼻而来,里面是一些沾底的残汤剩菜。 陆景行瞳孔微微收缩,转而看向地上的人,未言语,但事情大致已了然。其实看到短衣男子身旁的这些东西,在场的人都已心知肚明,何须他开口询问。 这人显然是专负责送饭的,而一次又送那么多的饭菜,显然不是为一人所送,而是一群人。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与真相都已摆在了眼前。 陆景行后退了两步,侧身向南启炔问道:“南阁主,不知在何处擒获的此人?” “山下那通向村口的道上。可惜他已去而复返,荒野小道又是四通八达,因此未能直接找出关押众人的地点。要想让此人如实开口,怕是还需费一番口舌。”南启炔有些遗憾,还是发现迟了。如若能早些发现此人,然后一路尾随,那么也许就可以顺利找到被抓来的众人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使陆景行了解到了一点重要的线索,关押那些人的地点不在村中,而是在野外。这样一来,便否定了凌潺与陆景行最开始的猜想。不过那些农人依旧嫌疑重大,不得不谨慎。 况且还有一种可能,既然这些人不是用来看押俘虏的,那便是专门在此地守株待兔,要对付他们这一众人的。也幸亏他们有一定的先见之明,已先让黄芋老人先出手,暗中解决掉一些,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短衣男子被押在地上起初很是平静,然而似乎是经不住数道目光的凝视,整个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低垂的目光游离不定,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各位豪杰饶过小的吧,我就是一个送饭的,其他一概不知。” 众人颇有些意外,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够让这人开口,哪知这还没问呢,他却先害怕了,不禁使众人面面相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飞彻崖的人。 “要想活命也可以,老实交代,你将饭菜都送去哪了?受何人指使?”郑绝飞直接拔出了手里的利剑,利刃一挥,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六月的烈日异常毒辣,烘烤得每个人都没了耐性,不想在此处与这人多耗下去。 那人额上汗流不止,感受到脖子上的尖锐物,颤抖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道:“天,天坑。有人在下面接应。小的并不认识他们,只不过是拿银子办事而已。各位大侠,其他的事,小的,小的是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 “天坑?”众人略感讶然,一时神情各不相同,有的人对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但更多的还是神情凝重。 他们怎么也不会将关押俘虏的地点与对面那口天坑联系在一起。那个地方深不见底,常年被各种葱郁植被所笼罩,下面终日不见阳光,云雾缭绕下神秘莫测,当中还不知藏有多少毒虫蛇兽呢。可谓是危险重重,无人敢踏足半步。 他们对那短衣男子的话是半信半疑,一时竟陷入了纠结之中。如若是真的,那此次想要救出那些被抓的人,恐怕绝非易事,想要顺利下去都难,而下去之后还要面临环境所带来的危险。不得不说,孔伯炤这次为了对付他们这些门派,自身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毕竟想要将人顺利送下去,还要保证是活口,可不容易办到。 可如果是假,那么便是要引诱他们这些门派前去,然后一网打尽。 不过,这无论是真是假,毫无疑问,他似乎都是一个陷阱,等着他们自愿往里面跳,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活口,每日还为这些俘虏送去饭菜。 然而,如今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他们却不得不往里跳,只因他们来这的目的便是救人。 当然,还有一种好的可能便是,孔伯炤留着活口是想当各大门派齐临飞彻崖时,以便威胁他们各大门派,迫使各大门派臣服于他。而如今飞彻崖的人还并不知道他们找到了救人的线索,他们可以先下手为强,那么孔伯炤的计划便可落空。 “不管此人说得是真是假,是圈套还是别的,我都想去闯闯,我一定要救出父亲。”陆辞拨开人群走到了陆景行身旁,语气同目光一般坚定。他满脸的倦容,握剑的手在炽白的阳光下泛青。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那天坑下关押的可是他们的亲人,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但凡还有一点人性的人都不会放弃任何救这些的机会。 众人一番商议,最终做出了决定,集结了所有不久前所分散出去的人马,沿着难行的坡地浩浩荡荡向天坑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他们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防止短衣男子所言非实,他们特意留意了地面上所留下的痕迹。那人送饭菜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木车有一定的重量,况且此地潮湿,路面上一定会留下车辙痕迹。 结果,依照那男子所指的路,越走,他们的神情越凝重,潮湿的道上一条条反复叠加的车辙清析可见,直达天坑的边缘。站在坑口俯视下去,磅礴无比,入眼一片浓绿。 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架被固定在了两块岩石之间,木架的转轴上悬着一根粗绳,直坠入底部,每日的饭菜以及水便是从此处送下去的。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并没有急着想办法下去。凌潺唤来了黑灵蟒,对它交代了几句,它完全能够听懂凌潺所表达的意思,沿着长满绿植的岩壁偷偷潜入了下去。一群人顶着烈日,如今便静等结果。 高耸的山巅云雾缭绕,柯天序他们三人此刻正闲适地坐于大殿内,三层台阶上的主坐空无一人。而荀扬由于上次引狼入室,差点坏了孔伯炤的计划,从而犯下了难以饶恕的错误,如今便被孔伯炤派去看守俘虏,带着一众手下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天坑底部一连待了多日。对于顾盼曼来说,荀扬这纯属是活该,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少嘲讽荀扬。 一名手持弯刀的小喽啰行色匆匆地进了大殿,单膝跪于大殿中央,拱手道:“启禀少主,两位门主,据探子来报,他们已经上钩,皆到达了天坑附近,只是还不曾下去。似乎是先放下去了一条巨蟒。” “很好,看来我们是时候该行动了,只等崖主出关。”顾盼曼轻轻颔首,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笑,神情闲淡。 古珉罗眸中闪过狐疑的亮色,问道:“巨蟒?他们当中还有人会御兽不成?” 那跪地之人也是一脸的茫然,摇头表示不知。 柯天序毫不在意,挥退那人,闲适地说道:“如今人手已布置妥当,一条巨蟒而已,不足为惧。” “哈哈!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我孔伯炤称霸江湖的心愿终是要实现了!”人未到,豪放不羁的笑声却先传便了大殿的各个角落。 三人闻声赶紧从案牍后起身,在看时,主坐上已多了一个白发披散的男子,雪白的胡须遮掩了小半张脸。三人连忙躬身行礼道:“恭迎崖主顺利出关,大事可成!” 万一齐当日的那一掌对孔伯炤的冲击甚大,功力不仅退回了十年前,同时导致他一夜之间白了满头发。如今伤势虽已痊愈,然而功力却再也回不来了,这使他怅恨,却还奈何不了万一齐。放眼整个江湖,能使他忌惮的人,他想怕也只有万一齐了。 “呵呵,听闻他们这些鼠辈都已到了,那我们就去会会吧。”身后衣摆拖曳在地,孔伯炤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手中是两颗珠子发出的摩擦声。他嘴上挂着笑,眼中却是透着狠戾的光,与三人擦身而过,“传令下去,对于那些无足轻重的人该杀的杀,大人物嘛,都给我抓活的。我要让他们都成为我的傀儡,臣服于我。待对付完这帮鼠辈,接下来便是那万简阁。我要让这些鼠辈去对付他万简阁,使那个混账阁主在江湖无立足之地!” 笑声消匿,大殿再次归于平静。柯天序他们三人沉默不语,见孔伯炤已走出去一段距离,方才跟了过去。 陆景行他们一行人耐着炎热的天气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了动静,黑灵莽从蕨类丛生的坑口露出了那个黑亮的大脑袋来,嘴上鲜血淋漓,紧接着渐渐露出了整个身子。它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径直来到了凌潺身边,呼出的气息血腥味浓重。 虽然凌潺已将黑灵莽收服,然而众人看到满嘴沾满鲜血的它,还是忍不住背脊发寒。 凌潺微微眯起眸子,迎着一束穿过树冠的日光看它,轻声问道:“下面有人看守,你被他们发现了?” 见黑灵莽点头,凌潺接着问:“看这样子,你已将人解决?或是说,只除去了部分?” 黑灵莽大嘴开合间,既未摇头,也不曾点头,不停吐着红信。 众人也都了然,这里便是关押他们家眷亲人的地方,不会有错。然而下面也许防守严密,并且黑灵莽与这些人发生了冲突。不过倒不至于打草惊蛇,毕竟在这样本就多虫蛇的地方出现一条巨蟒,不足为奇。 虚与委蛇待反戈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大家正要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就见黄芋老人带着一脸满意的表情已上了山,聚集在一起的门人生怕沾染上这老头身上的毒粉,很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道。而他则是径直去了凌潺所在的那棵树下,说道:“凌姑娘,你交代的事,老朽已办妥了,只是并未发现你们要找的人。” “好。陆辞,将兵器还给他吧。”凌潺扭头看了眼立在烈日下的那抹落寞的身影,话语平淡。 陆辞双脚隐没在了杂草之间,站在离坑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始终俯视着植被茂密的坑底,有些失神。凌潺的话音落下很久,他才有了些许的反应,伸出拇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手下:“东西都在他那,自己去拿吧。” 黄芋老人背脊有些佝偻,黄皮肤的脸上挂满了汗迹。柳旪洛冷眼看着他行走的背影,轻哼一声,如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柳旪洛怕是早就动手了。 经过黄芋老人这一短暂的小插曲后,众人开始商议起正事来。在这的人多少都会一些轻功,要顺利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还需面对很多其他的问题。 此地太过险峻,底部亦是看守严密,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等着他们呢。但如若他们都下去了,万一飞彻崖的人在坑口以巨石滚木对他们进行围剿,那他们将都会成为瓮中那任人捕捉的鳖,最终葬身于此处。为了防止这样不幸的事发生,他们决定只下去一半的人马,剩下的人在坑口防守。只是如今何人下去,何人又留下,成为了众人商量的重点。 “我易月宫众弟子在轻功方面占有一定的优势,深入坑底相对便要容易许多。”桃枝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液,首先站出来提出了自己将主动带领着一众弟子下去。不单单从轻功这一方面考虑,就算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也必须要亲自深入其中,只有亲手将心爱之人救出来,她才能放心。 见有人表态了,白郁霆暗地里递给了白郁霜一个眼色。白郁霜立马会意,两人相视颔首,一同站了出去,冲着孟兮萝身旁的郑绝飞拱了拱手,白郁霆态度温和的说道:“郑宫主,你我两家早先虽发生了一些冲突,各自心中也还积着些许怨恨。不过如今局势危急,我们都当以大局为重,不如现将恩怨放一放,应首当其冲共克当前的难关才是。” 郑绝飞脸上闪过讶然的神色,颇为意外,不曾想对方竟在这个时候愿意与他冰释前嫌,主动示好。要知道,他们绝尘宫的人可是杀了对方的叔父,这样的恩怨可不算小。他思虑片刻,觉得白郁霆的话也有理,也许对方真是被眼前局势所迫,要以大局为重,反倒是他多心了。于是问道:“那白副庄主的意思是?” “既然桃宫主都已决定下去,那我们作为男子,自然也要具备那份担当。如今救人要紧,不如我们两家同易月宫一起深入坑底,其他人在此防守。为了防范孔伯炤来袭,此地需要武艺高强之人来镇守,而我们当中这样的人屈指可数。”白郁霆说到这,望了眼南启炔。 这其中的意思,大家再明白不过了。下面虽然也有南启炔的家眷,但为了以防万一,南启炔不能带着手下而去,毕竟他的实力非凡,江湖上少有对手。 郑绝飞窥一眼身旁的淡漠女子,面色有些纠结,不过很快便点头应道:“既然白副庄主如此大义,愿放下过去的种种,那我自是没有异议。” 郑绝飞本是要与千旻山庄的共进退的,至于是不是要亲自下去救自己的家人,那还要看千旻山庄的决定。而现在,被白郁霆这样一说,众人都看着呢,他是不想下去都不行了。 毕竟郑绝飞的妻女还在里面受苦,如若他拒绝了白郁霆的建议,那在场的人该如何看他。他并非不在乎他的妻女,只是想着既然有一半的人会下去,那么不管下去的人是谁,也一定能够尽力救出所有人来。 “不知孟庄主有何打算?是否也要同去?”郑绝飞扭头看向孟兮萝,笑得温和而又谦逊。 孟兮萝冷冷瞥一眼郑绝飞,浑身透着一种傲慢气息,掩在面纱下的嘴角浅浅一勾,不咸不淡地说道:“有那么多人下去了,我千旻山庄就不下去了。” “庄主,我担忧淇儿的安危,不如我随他们一同下去。”孟兮萝的小师姑脸上布着一层淡淡的忧虑,眉头微蹙。她口中的淇儿便是孟兮萝的妹妹,不过孟兮萝并没有她那么担心。 孟兮萝无多大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师姑要下去,那便随大家一起吧,不过需注意安全。” 孟兮萝将亲情看得很淡,想当初为了从她父亲手里得到这个庄主之位,她可是亲手设计陷害了她的兄长,致使她兄长被赶出了千旻山庄,漂泊江湖近十年的时间。其实也并非她生来如此,而是一些令她难以释怀的事情逐渐改变了她。 经过这番商议后,最终的结果除了这三个门派都要下去外,陆辞也带着陆府的部分人马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为了能够顺利救出陆伯,凌潺将黑灵蟒也派了下去,并且让远曲道长也去协助陆辞。 玉柳山庄的人本也是要去的,然而却被拦下了,只因玉柳山庄如今的战力实在不高,下面又充满了未知,当中一些人不想柳旪洛下去白白丢了性命。至于其他人,都留在了崖边,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百丈深渊,一群人依靠轻功,借助着那根传送饭菜的绳子或是攀附在壁上的古藤陆陆续续而下,最终都顺利降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枯叶堆积,蕨类丛生,踩上去嚓嚓作响。脚下蛇虫横行,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瘆人的“嘶嘶”轻音。一棵棵古木高大而葱茏,藤蔓蜿蜒盘扎,傍树而生,四周环境阴暗潮湿,不可见天日。 他们小心翼翼前行,白暮山庄的人尾随绝尘宫身后而行,逐渐围抄着分散开来。众人并未走多远,透过纵横交错的枝叶缝隙,前方竟是一片被人为清理出的空地,一个简易的牢房便以一处岩壁为墙而建,此刻只有三四人在进行看守。在牢房旁边竟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山洞,可以看见洞壁有火光在闪耀。 众人环视四周,却并未发现敌人的一点踪迹,异常寂静。他们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处山洞,陆辞带人正准备杀去之时,耳边却响起了一阵齐刷刷的拔剑声。前面的人纷纷快速转身望去,皆露出了一脸的错愕神情。白暮山庄的人已然将郑绝飞他们团团围了起来,手中那一把把利剑泛着寒光,神情冰冷。 郑绝飞还来不及反应,白郁霆却是将手向前一招,所有人瞬间向郑绝飞他们冲去,杀了一个出其不意,令绝尘宫的人不得不被动防御,进行奋力反击。 这场意外来得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白暮山庄会反戈相向,竟对付起自己的盟友来。 其他人皆是色变,陆辞愤恨不已,直接闯进了双方的混乱场面之中,替郑绝飞挡下了一剑,厉声质问道:“白郁霆,你这是做什么?!” “此乃我们与绝尘宫的恩怨,与你们其他门派无关,赶紧去救人!”白郁霆语气急促,说话间已经斩杀掉了三个绝尘宫的手下,之后绕过陆辞再次杀向郑绝飞。 陆辞手握剑柄,身在两方人马打斗之中,眉头紧蹙,脸上掩不住的是痛恨。但最终,他选择了退出,如今情况紧急,双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势必会惊动看守的大队人马,他已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先救出他父亲以及被抓的众人要紧。 其他人的心情与陆辞是相同的,对于白暮山庄的做法是痛心疾首,然而现在却没有功夫去制止,此番下来,救人才是他们的目的,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桃枝向绿植丛生的战场看了一眼,地上不断有人倒下,鲜血飞洒,染红了一片片绿叶,如花绽放。她对着还在奋力厮杀的双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带领着宫人与陆辞他们一同向牢房冲去。 然而就在即将接近牢房之时,头顶四周的树冠一阵巨颤,几十个手持奇异武器的人顷刻间落在了陆辞他们眼前,将他们团团围困了起来。而山洞内,身着一袭藤黄深衣的荀扬踏着闲适的步子走了出来,嘴角噙着阴冷得意的笑。 荀扬只是轻轻给出了个眼神,那些人立刻会意,向陆辞他们杀了去。而此刻陆辞他们早已做足了准备,并不像刚刚绝尘宫那般被动,一个个皆在奋力拼杀。一片区域两个战场,四方人马很快便厮杀到了一种白热化,地上横尸无数,葱郁的枝叶古藤也不知被斩落了多少,惊得栖息在林间的鸟儿此处飞窜,哀鸣声不断。 虚与委蛇待反戈(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伴随着接二连三发出的惨叫声,黑灵蟒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是被它撕碎的残躯,裹着鲜血随意横陈。它实在是太过凶残,一个甩尾,便可连击倒数人,血盆大口一张,瞬间又是一人惨烈而亡,不过终究寡不敌众,它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敌方前仆后继,根本不畏生死,一片嘈杂声在林中回荡,局势越发紧张。陆辞将手里的剑狠狠一会,刹那间崭掉了两个向他左右夹击的小喽啰,随后快速抬腿向前踢出了一脚。身前那个向他袭来的人感觉腰上一痛,身子却已经横飞了出去,瞬间压倒了前方冲杀而来的数人,前方出现一个豁口。 陆辞顺势将身子凌空一跃,眨眼间从那个豁口冲了出去,提着鲜血淋漓的利剑直接向站在洞口闲适观战的荀扬杀了过去。 荀扬见势,阔袖从容一挥,三枚银针“唰”的一声飞了出去,朝着陆辞胸**去。 眼看银针将至,陆辞一个闪身横移数步,银针顷刻间深深地嵌入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干内,不见了踪迹。 两人不过数步的距离,陆辞穿过身前层层阻碍,再次提步奔向前方。荀扬面色凛然,银针又一次从他手中飞出,而陆辞却不再闪躲,利剑在身前划出了一片血红的弧影,“当!”三声脆响齐出,银针被剑身猛地反弹了出去,不远处的三人应声而倒,一番挣扎,肤色发黑而死。 见前方的人已渐渐逼近,荀扬面容微寒,“哗!”利刃在眼前缓缓出鞘,一道冷光印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将剑鞘往身后轻轻一丢,斜提着寒剑疾步迎了过去。 “当!”两人手臂被震得一麻,两剑在空中相碰,火星四射,一声清脆的颤音久久不散,击出的剑气凌厉无比,将两人头顶的树枝斩下了一大丛,直直地从两人眼前跌落在地。 陆辞一改平日里那副自由散漫的模样,神情无比的严肃,与荀扬对上一招后,没有丝毫的懈怠,匆匆一个转身,将利剑斜挥而去,再次攻向荀扬的要害。 两人不过是初次争锋,然而却是毫无保留,都是全力以赴,战得激烈。但他们的战力不相上下,这样下去只会拖延时间,对救人起不到一点作用。身在混乱中的桃枝秀眉深深一蹙,从面前杀出一条道来,快速赶了过去,与陆辞联起手来,以便速战速决,尽快除掉荀扬这个头目。 很快,远曲道长也横空而来,灰色的身影在树丛中一闪,横在了三人之间,拂尘一扫,替桃枝与陆辞挡下了荀扬攻来的一招,扭头郑重而急切地对两人说道:“此人交给贫道,事不宜迟,两位先去救人要紧。” 事态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两人快速点了下头,拂剑转身向牢门的方向杀了过去,成排的杀手在两人飞速向前的身影中倒在了草丛中,空气中血撒如雾。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荀扬所派出的杀手到最后可谓是所剩无几,但易月宫的人也同样伤亡不小。而另一边,绝尘宫与白暮山庄依旧战得火热,地上死伤无数,活着的人早已杀红了眼,双方谁也没有讨到好,落得了一个两败俱伤。 “白郁霆!你这卑鄙小人,枉我还将你的鬼话当了真!”郑绝飞脸上鲜血斑斑,发丝凌乱,双眼充斥着血丝,对着白郁霆发起了狂,心中怒火滔天。 白郁霆兄妹两从容应对,两人对付郑绝飞一人,可谓是毫不费力,已经在郑绝飞身上击伤了好几处。白郁霆又是一剑自郑绝飞腰间划过,嘴角浮起一丝畅快的冷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哼!我没有你卑鄙!今日你们绝尘宫的人一个也别想逃,给我叔父陪葬吧。” 郑绝飞浑身是血,衣衫破败,看着即将击中腰间的剑锋,他快速将腰身向右一倾,与此同时踢脚向前击去,剑尖从白郁霆脖颈擦过,斩下了他的一缕黑发,落于滴着血液的一片草叶上。 天空湛蓝旷远,白云悠悠,烈日下守在坑口的众人大汗淋漓,他们此时还并不知道底下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天坑太深,里面的动静传不上去,他们心中却是惴惴不安,一个个皆紧绷着脑中那根警惕的弦,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是出现了异常,一股杀气悄然而来,在空气中弥散。众人心头一凛,草木茂密的山坡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皆身着奇异服饰,手持武器各异。不用多想也知,这定是提前就已埋伏在了厚实浓密的枝丛中,却一直在按兵不动,到了此刻才齐刷刷而出,露出上半段身子。 坑口的众人仰头而望,不过转瞬之间,四道残影从远方掠来,稳稳地落在了几块岩石上,气势逼人。为首的满头白发披散,身形高大,衣袍拖曳在地,虽透着一种慵懒散漫,却是气魄非凡。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分散的两男一女,那女子落入众人眼中,娇俏出尘,而男子亦是英俊潇洒。 “哈哈,尔等鼠辈,识相的便乖乖过来受降,本座可饶他不死!”孔伯炤欢畅的笑声异常嘹亮,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与此同时,他闲适地将手臂对着虚空挥过,阔袖迎风而展,那是一副似在俯瞰万物的姿态,诠释着他对敌手的不屑与轻视。 面对孔伯炤这副傲娇之态,众人心头怒火中烧,话不多说,一片喊杀声直冲苍穹,无数身影向山坡上冲去,混战就此展开,一发不可收拾。 陆景行与南启炔互看一眼,轻轻颔首,随后一齐向孔伯炤飞去,与孔伯炤展开了大战。 与一众人厮杀在一起的凌潺见状想要去援助陆景行他们,却被横空而来的柯天序拦住了去路。他一扬手,围攻凌潺的人瞬间向后退去,转向了别的目标。 柯天序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他是要亲自抓住凌潺,这也是他早先所说过的话。而陆景行此时对付孔伯炤已是分身乏术,根本就没有时间注意凌潺这里的状况。 柯天序手握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负在身后,淡然的目光停留在凌潺身上,就如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将凌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来。 这样轻佻的举动,令凌潺心中甚是窝火,面色一冷,直接扬起利剑刺了过去。 她将《寒绝剑》剑法发挥到了极致,然而柯天序却是始终剑不出鞘,只艰难地防守躲闪,却不主动攻击。当然,他防守得虽然相当吃力,但是心头的征服欲也随之在加强。 柯天序也未曾想到,这个所谓的公主,不过才学了一年的武艺而已,却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丝毫不比那些习了十年剑术的人差,甚至令他有些难以招架。不过他也并未出全力,如今只是想陪这个有趣的公主玩玩,待她玩累了,他再出手,争取一招便拿下,如此省事,也不至于伤了她。 被似火骄阳所烘烤的大地上,喊杀声混合着各种兵器碰撞声震天,场面混乱。负手立于岩石上的古珉罗波澜不惊,对这种流血的场面早已麻木。随后他竟身子一跃,飞向了孔伯炤那里,替孔伯炤挡下了南启炔的攻击,四人的战斗逐渐拉开了距离,变作了一对一而战。 不过数招,陆景行与孔伯炤两人所交手的战地就已由岩石一路向上坡上方移动,最后竟没入了林中,彻底脱离其他人的战斗范围。 混乱之中,孟兮萝雪白的衣裙上染上了他人的血迹,她骑着花豹,穿过重重刀剑的攻伐,气势汹汹地向顾盼曼冲去了。一身浅绿衣裙的顾盼曼落入她的眸光中,令她觉得甚是刺眼,心中不畅,因此她首当其冲想要对付的人便是顾盼曼。 然而,顾盼曼可没有像孟兮萝那样的心思。只是见敌人来,她也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带着内力凌空一脚便踢在了花豹的头上,令花豹一个趔趄,咆哮一声,险些将背上的人甩出去。 孟兮萝气急,眼里闪过两道凌厉的寒光,从花豹背上一跃而起,与顾盼曼开始了正面交锋。 烈日高悬,地面上的热浪一阵阵涌动,激烈交战的众人汗流不止,偌大的战场在不由自主地慢慢移动,最后蔓延到了山坡下的平地上。 在这场战争中,怕是也只有黄芋老人最为轻松。当日那些被陆辞搜刮走的物品,如今已悉数被他讨了回去。面对前仆后继向他围攻而来的敌人,他毫不吝啬地挥撒着那些毒粉,几个旋身而已,身边便倒下了一片,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稍远一些的敌手闻之色变,快速转移了目标,都怯于招惹这个样貌怪异的克星。 清闲下来的黄芋老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笑得异常狡黠,还不忘挖苦了那些小喽啰一番。随后,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向离他最近的两抹交手的身影奔去了,途中无人敢拦。 “南阁主,这人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交给老朽吧。你歇着。”黄芋老人挡在了古珉罗与南启炔之间,直接抡起芋头茎叶向古珉罗招呼上了。他看着如此激烈的场面,心中激起了一层战意,手痒。然而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还躲着他。 南启炔点头:“也好,如今先对付孔伯炤要紧,此人交由你正合适。”他转身而去,快速退出了与古珉罗的打斗之中,纵身而起,向山坡上飞去。 虚与委蛇待反戈(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不远处,柳旪洛被五六人围攻在了中间,满身的血痕,衣衫已被刀剑砍破多处,他将剑身奋力横在了头顶,抵挡着三柄弯刀。南启炔见状立刻改变了方向,在流星锤从另一个方向砸向柳旪洛的躯体上之时,南启炔及时为柳旪洛挡下了这一击,一脚将那人踢得横飞了出去,接着又是一掌,在内力的冲击下,柳旪洛身前的人悉数被震飞了出去,一个个在地上挣扎着口吐鲜血而死。 南启炔快速伸手将半跪在地的柳旪洛给扶了起来:“柳庄主,伤势如何?” 艰难站起身的柳旪洛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摆手道:“无碍,多谢南阁主出手相助。”他向南启炔露出来一脸的感激之情,拱手施了一个礼。 “举手之劳而已,既然柳庄主无碍,那我便离去了。柳庄主自己多加小心。”南启炔又出手一连解决掉了四个扑来的敌手,随后臂膀一展,再次飞往原本要去的方向。 南启炔替柳旪洛挡下那一攻击,不过是出于道义罢了,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下,他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陆景行只身对付孔伯炤已不见了踪影,凌潺焦虑不安。她很想立刻就去援助,然而身前之人到现在都还不曾动真格,明显是故意想拖住她,这令她很是烦躁不快。 凌潺的体力有些不支,而且又为陆景行的安危分了心,与柯天序交手到此刻,她的剑式已开始凌乱,渐渐落了下风,最终被柯天序一剑柄敲在了手腕间。她手腕处一阵吃痛,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又是一招击在了她的剑身上,夕降剑瞬间自她手中震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平缓的抛物弧,落在了远处。 “姑娘,与人交手时,分心可不是好事。”柯天序那光洁白皙的额上满是汗迹,笑得意味深浓,语气中含着满满的戏谑。他自然是看出了对方是因为乱了心神,他才会如此顺利的一招夺下她的兵器。 面对这样的意外,凌潺表现得沉着冷静,神情淡漠自若,将这个戏谑她的男子冷冷暼了一眼。此人太过难缠,需速战速决。她在心中思忖了一瞬,隔空便是一掌向身前人击了出去。 如今都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凌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而不再将自己的实力藏着掖着。况且,她的《寒魄心经》迟早也是会暴露出来的,那就现在好了。 当然,此刻凌潺使出冰魄掌,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只因所有人都已是自顾不暇。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才会不加遮掩的在这个男子面前使出来。 内力凝结着浓烈的寒气卷向前方,与空气中的热浪相撞,瞬间化作了一股白雾般的劲风涌向了对面之人。 柯天序那有恃无恐的神情一变,迅速一个旋身斜移了出去。然而,那一掌威力甚大,他虽然躲过了要害一击,但是却未避过余波的侵袭。 一股带着凌潺气息的寒气向柯天序迎面扑来,他全身一凉,墨发迎风而扬,烈日所带来的燥热瞬间消失了大半,竟令他感到一阵舒适清爽。加之一股浅淡的馨香悄然漫入他的鼻中,一丝莫名的悸动瞬间从他心中油然而生,甚感愉悦。再扭头垂目看去,自己的一条手臂连着肩膀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冰,不过除了冰凉之外,倒并无杀伤力。 空气中的寒气久久未散,柯天序看着臂膀上那在烈日下快速消融的冰层,眸光一凝,心中颇为震惊。他不知这是什么武功心法,威力竟如此之大。如若不是他躲避及时,此刻怕已着了这个小女子的道了,也怪他疏忽大意,小瞧了她。 柯天序稍稍抬起臂膀,以手背拭了拭额头上那在转瞬之间变冷的汗迹,随后嘴角扬起一个戏谑的笑来,开口道:“姑娘是在为在下消暑吗?有劳姑娘费心了,我在此谢过。不过比起这些,我倒是更喜欢刚刚飘来的那缕淡雅馨香呢。” 凌潺目光冰冷,一脸的淡漠,掩在面巾下的嘴角轻轻一挑,对这个轻佻狂徒充斥着不屑,说道:“消暑?那要看你是否受得起了。” 凌潺心中虽燃烧着怒火,面上却是沉静自若,掌中的内力在暗中运转凝结。 “自然受得起,在下怎能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好意。”柯天序嘴角的笑意更深,然而却并未爬上眼角眉梢。面对这个女子,他不敢再马虎大意,虽是在挑逗对方,但却一直保持着警惕,以便随时出手。 凌潺眸中迸出两道冷厉的光,赤手向前袭去。柯天序也不再只是防守,见那么倩影即将临近,他主动迎了上去。两人瞬间展开了一场近距离的赤手搏斗,一时间飞沙走石,一冷一热的内力波动搅得周围气息浊浊。 无数人奋力厮杀的山地上,嘈杂声震天。混战之中,与孟兮萝缠斗在一起的顾盼曼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时不时向柯天序他们这里看来,想看看柯天序究竟要如何将那个公主给拿下。结果时间过去半晌,两人的战果依旧是不相上下,她只是看着就替柯天序着急。当然,她知道柯天序并没有尽最大的全力,不然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哎,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怜香惜玉。”顾盼曼轻叹一声,转而对上孟兮萝的那双眸子犀利起来,反身便击出霸道的一掌。 孟兮萝躲闪不及,那玉掌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胸口上,身子倒飞出去数步远,最终才艰难地稳住了脚,嘴角咳血。然而,不过一瞬间而已,倒吸了一口气的她还来不及再次冲向顾盼曼,整个人却已没入了混乱的攻击之中,被一群杀红了眼的小喽啰给包围了。 顾盼曼淡淡地将孟兮萝那里瞧了一眼,转身快速地飞向了柯天序他们那里。 凌潺与柯天序正在激烈交战,四周弥散的全是寒气。而顾盼曼的身影却是从凌潺身后凌空而来,出其不意地一掌打在了凌潺的肩上:“哈哈,柯门主,我助你一把。” 这一掌迫使凌潺攻向柯天序的那一招落了空,肩头剧痛。于此同时她的身子向前而去,径直扑向了柯天序的怀中。 “姑娘这般投怀送抱,这可怎么好?”柯天序上前一步,展开臂膀轻而易举地便揽住了凌潺的纤腰,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了怀里,顺势点了她身上的两处穴道,封了她的内力。 凌潺奋力挣扎了几下,然而却没有一点作用,被封了内力的她根本就无法挣开腰上那只强有力的手臂。她狠厉地瞪了一眼柯天序那张满是兴味盎然的面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刻她甚是窝火,这么多年来,可还没有人敢这般轻薄于她,怎能不气? 掌风扇起了柯天序耳边的一缕发丝飞舞,他将脑袋快速向左一倾,预料之中的巴掌声并未响起,他顺利避开了这一耳光,再一次嗅到了那缕令他心生悸动的馨香。 柯天序随即抬手又在凌潺身上点了两处穴道,迫使凌潺再也无法动弹,眸光随之落在了凌潺那张掩着面巾的脸上。近在咫尺,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明了,面巾在风中微微飘动,落入他眼中的却只有对方那绘有清秀弯眉的光洁额头与那双冰冷的眸子。 这一幕幕看在顾盼曼眼里,令她巧笑得畅快,说道:“看样子柯门主眼光不错嘛!只不过这脾气……,哈哈。” “我说过要亲手拿下她,不过还是得感谢顾门主相助。”柯天序略略蹙眉,似乎并不怎么领顾盼曼的情,不过人家也确实帮了他的大忙,不然还不知道要与这个公主打到什么时候。他意识到怀中之人练就的功法非比寻常,不然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为了拿下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却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 柯天序看着怀里的佳人,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招手唤来了站在不远处的亲信,将怀里的人交给了他。 那亲信早已记住了自己主子事先的吩咐,如今人已到手,趁着混乱,他不做任何停留,踏上一条隐秘小径匆匆离去。 这整个过程中,凌潺未发一语,神情冷漠淡定。既然已落入了敌方之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些废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冷静地想想怎样脱离困境才是正确做法。她甚至是不屑于开口,这是她所执着的最后一点尊严。 由于双方战得太过激烈,所有人都是自顾不暇,谁也没有注意到凌潺这里所发生的意外。柯天序目视着那条小道,直到那两抹身影渐渐没入了密丛中,最终没了一点踪迹,他才放心地回过头来,与顾盼曼一同向古珉罗那里赶去了,古珉罗已经陷入了危急之中。 而另一边,孟兮萝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斩杀掉了周围大部分向她进攻的敌人,随后将不远处那正在撕咬敌手的花豹召唤了过来,将剩下的人交给了它。 孟兮萝再次杀向了正赶往古珉罗那里的顾盼曼,直接截住了顾盼曼的去路,带着身体上的伤,出手就动了杀机。顾盼曼竟敢重伤于她,将她打得咳了血,这令她愤怒,不可能善罢甘休。一个道姑她如今杀不了就算了,但如若此刻连这个女子都对付不了,那么她真是枉为一庄之主了。 虚与委蛇待反戈(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由于刚刚古珉罗徒手接下了一招黄芋老人用芋头叶发起的攻击,掌心粘上了叶片的剧毒,如今毒素发作,他已神情出现了恍惚,四肢痉挛,最终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 黄芋老人目视着对手就这样倒下了,褶皱干枯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对自己研制出的毒那是相当的满意,如若真靠武力与这个小辈打,也许他还真不是对手呢。然而,他那得意的笑容只不过是一闪而逝,随后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抬手就将芋头茎叶奋力砸了下去。 古珉罗神情痛苦,额上汗珠如豆滚落,此刻他已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了。芋头叶向他头顶砸来,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记飞腿快速从侧面攻击而来,那一脚重重地落在了芋头叶上,发出“当”的一声颤音。 黄芋老人的攻势瞬间偏移了轨迹,身子猛地向前一冲,那一击最终砸在了古珉罗身旁的土层内,深深地嵌入了其中,土层坚硬,难以拔出。而柯天序随即再次抬腿给了黄芋老人一脚,拉开了三人的距离,身形一闪,负手背后挡在了古珉罗身前,手里握剑,扭头问道:“伤势如何?” “可以再撑片刻。当心,这老贼善于用毒。尽量不要触碰到他。”古珉罗一手撑地,面色苍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话说得异常艰难。 柯天序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平静,利剑出鞘的同时,凝视着从地上快速站起的枯瘦老头,他不敢有一点的掉以轻心,这老头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不好对付。甚至,他的那一脚都未曾对这老头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黄芋老人年岁虽大,但身子却硬朗,并且除了用毒外,武功也不低。他从地上站起后,看了眼这个横空而来并且将他击倒的小辈,二话没说,将枯瘦的手比作了尖利的爪状,向这个小辈扑来。如今武器还陷入在土层里,他只想快速将人逼退,取回武器。 柯天序将古珉罗的提醒放在了心上,尽量使自己的身子与那老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主要以进行攻击,手中的寒剑为辅。黄芋老人面对如此局面,自然是近不了身,手上的招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愤恨之下也用起了脚。不过片刻功夫,这完全变作了一场腿脚较量的打斗,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地上土块砾石四起横飞。 而在两人交战的不远处,顾盼曼看着古珉罗深陷危急之中,心里万分焦急担忧,很想立刻过去帮助于他。然而却被这个白衣女子死死纠缠着分不开身,出手比她还毒辣,似乎是故意仇视着她一般,这令她颇为恼怒,同样展现出了自己最大的实力与对方进行拼杀,想要将其解决掉。 南启炔在林中寻了片刻,觅着动静找到了在进行殊死搏斗的两人。待他赶到时,刚好目睹了两人奋力对击的那一掌,“嘭”得一声巨响,两抹身影被震得相向横飞了出去,皆喷出来大口的鲜血,洒落林间。强大的内力波横扫而出,鸟雀瞬间飞窜乱鸣,四周草木巨颤不止,残损的枝叶纷飞。 孔伯炤的身子被重重地砸在了一棵巨木上,随后跌落在地,半个侧身都掩在了草丛里,最后艰难地爬坐了起来,头发胡须挂满了血珠。他抬手奋力在嘴上擦了一把,神情有些愕然,这一掌着实伤他不轻,全身经脉在剧痛,体内气流出现了紊乱,在经脉中乱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他身上还有多出伤痕,这些都是对方的利剑所致。 不过与上次万一齐给出的那一掌相比,孔伯炤感觉这次要好太多,虽内伤严重,但依旧可以再咬牙一战。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样一个晚辈,竟然能与他一战,还能将他伤成这样。 不过短短十年时间,江湖上竟出现了一些武功这样深厚的晚辈。除了万一齐外,竟还有能与他抗衡的人,这令孔伯炤心头难平,暗自下定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除掉此人,以免为将来留下祸患。然而他也算看出来了,此人的功力不及万一齐,要知道如今他的功力已退回了十年前,此人虽然重创于他,但对方亦是受了重伤。 不过的确如此,陆景行的身子被震飞出去后,直接撞在了一块岩石上,幸亏反应及时,关键时刻反脚一蹬,借助反冲的力道跌在了岩石旁的落叶堆上。他单膝而跪,一手强撑着陆离剑,喉咙一甜,又一次吐出了大口鲜血。他体内气息不稳,闷痛侵蚀着五脏六腑,迫使眉宇都拧作了一团,额上汗迹淋漓,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心中亦是震撼,这孔伯炤果真是可怕,看来仅凭他一人,很难将其击败。 南启炔见状,剑眉一蹙,快速向陆景行那里赶了过去,扶着陆景行在岩石上坐下,语气关切紧张:“陆府主,伤势如何。” 陆景行额上青筋凸起,喘着粗气,艰难地摆了摆手,将清眸紧紧一闭,没有说话。 “呵呵,南启炔,你也是来送死的吧?你们这些鼠辈,也敢与我抗衡?十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依然不是!”孔伯炤强撑着站起了身,染血的白发凌乱,整个样子已接近癫狂。 南启炔挡在陆景行身前,嘴角冷冷一勾,嘲讽道:“不试试怎知道?!看来十年前水阁主真是将你伤得不轻,短短岁序,竟使你老得如今这副姿态。如此这般,你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耀武扬威?!” “他?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之徒,龌龊小人罢了,到死还带着那张虚伪的面具,可耻!就凭他那点实力,能将我伤成这样?笑话!也就你们这些迂腐之辈,才会如此盲目的崇拜他。我可比他磊落多了!”孔伯炤双目一蹬,明显不赞成南启炔的说法,对那个死去的故人充满了蔑视。 随后孔伯炤叹息一声:“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全拜万一齐所赐!不过此人着实令我佩服。败了就是拜了,说出来没什么好丢脸的。”万一齐这个人令他既佩服,又怨恨。为此他还特意派人将万一齐的底细调查了一番,结果除了得知此人的姓名外,其他一无所获,这个阁主比他的万简阁神秘多了。 南启炔无比震惊,但很快又露出来疑惑的神情,不经意开口道:“万一齐乃何人?” “万简阁的阁主,江湖人对他知之甚少。他曾有恩于我。”陆景行话语平淡,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身体的各种不适站在了南启炔身旁,已做好了随时再战的准备。 陆景行瞬间意识到了孔伯炤的话,难以置信地将眼一睁:“他与万一齐交过手?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两人,能令他忌惮的人,着实不简单。今日如若不是万一齐伤他在先,恐怕更难对付了。” 南启炔点头,无比的郑重:“万简阁算是江湖上最古老的门派了,它的创立乃是在东周四国的开国之前,里面隐藏着这样的高手也实属正常。” “也用不着再与尔等多费口舌,此刻便将你们一并解决掉。”孔伯炤轻呵一声,单腿在地上一跺,震得枯枝烂叶四起,那抹健硕的身影猛地向陆景行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去。 南启炔看着那道距两人越来越近的残影,神色一变,匆忙之中侧头说道:“陆府主,你伤势过重,在一旁歇着,剩下的事交给南某。” “无碍。”陆景行目光灼灼,简单两个字却透着坚定,干脆利落地拔出了插入土层中的路李翩儿,与南启炔一同迎着那道残影杀了去,激烈的大战再一次开始了。 外面战得如火如荼,天坑里面也好不到哪去。白暮山庄与绝尘宫双方人马都已死伤过半,然而谁也不肯让谁,越杀越勇。 将荀扬交给远曲道长对付后,陆辞与桃枝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周边向他们围攻而来的敌手,最终来到了牢门前。陆辞简单粗暴地直接挥剑劈向了锁链。一下又一下,火星四射,然而过去半晌,锁链上竟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牢房内的人紧贴着岩壁而坐,中间不缺乏孩童,大多不懂一点武艺。看着外面的阵仗如此激烈,他们很多人眼里都充满了恐惧,有的甚至三两个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桃枝在为陆辞做着防守,手上杀着敌,眸光却始终在牢房内徘徊,想要尽快寻到那个自己所在意之人的身影。见陆辞迟迟劈不断那铁链,她焦急不已,蹙眉道:“这锁链坚硬无比,看来得先找出钥匙。” “都这个时候了,在哪去寻钥匙。”陆辞急躁,一转身冲向了人群中,一口气斩杀了好几个敌人,再冲出重围时,手里多了一把斧钺,那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他丢下手里那满是血迹的剑,这次的目标不再是锁链,他直接朝着锁链内的那根木柱奋力劈了上去。这一方式相当管用,不过数十下,木柱便断开了一个豁口,牢门最终被打开了。 虚与委蛇待反戈(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桃枝顾不得向她杀来的敌人,见陆辞进去了,她令两个宫人看守着牢门,自己也随之闯了进去。目光匆匆扫过,很快便寻到了角落里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许其华身型消瘦了很多,面容没有一点血色,薄唇发紫。他精神萎靡,无力地倚在那根靠近岩壁的木柱上,没有了多少生气。桃枝心中一紧,急忙赶了过去:“表哥!” 多么熟悉的话音,许其华抬眼望去,看着这个浑身染满血迹的女子出现在身前,眼里划过异样的光,那是一抹一闪即逝的柔情,心头也跟着蓦地一疼,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酸涩。 “表妹,这是陷阱,你不该来的。”许其华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话说得有气无力,目光夹杂着不忍与痛苦,他不知这一身的血迹到底是桃枝的,还是敌人的,或许都有吧。他只恨自己太过无用,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心悦的女子,反倒要对方舍生忘死来营救。 桃枝这一刻完全抛开了平日里的宫主风范,蹲下身望着眼前这个许久未见的人,情绪有些激动,悲喜交加之下眼里溢出了泪花,握着许其华那双冰凉的手不住地摇头道:“即使是陷阱又何妨,便是死,我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傻丫头,我何以值得你这样做?”许其华无奈叹息一声,抬起一只手轻轻擦去了桃枝额上那混在汗水里的血迹,眸光里流转的是不再刻意克制的温柔。 情况紧急,此地自然是不宜久留,他们的人已探查到,那个山洞里面其实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密道,那条密道据他们推测,应该是通向天坑上面的。要知道,这个天坑下来容易,上前难,如若没有上去的路径,那些敌人自己也将困死在这里了。当然,对于高手来说,费一番功夫也是可以直接上去的,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如今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桃枝扶着许其华站了起来:“走,先出去。” 而另一边,陆辞也成功找到了陆伯还有一起被抓来的几个斫琴师。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一些援助的手下,将地上那些虚弱的人都给扶了起来。前方几人开道,一行人就这样出了这个阴暗潮湿的笼子,步伐凌乱地径直向山洞而去。 与远曲道长交手的荀扬见到这一幕,神色一变,赶紧冲着还在与人厮杀的众手下吩咐了一声,那些人本就已所剩无几,听到指令,立马改变了目标,一齐向桃枝他们杀了过去。这一切突变得太快,桃枝他们的人有些阻拦不及,只因他们的人同样也死伤惨重,而白暮山庄与绝尘宫的人还在内斗,根本注意不到陆辞他们这里的危急形式。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混乱之中,一记弯刀从许其华背后奋力砍了下来。 一丝冷风袭向背脊,桃枝扭头望去,双眸猛地一睁,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身旁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而她自己却是躲闪不及,那一刀落在了她的背上,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洒而出,最终一个踉跄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桃枝身旁那个掩护她的手下快速挥出了一剑,斩向那个在背后偷袭的元凶,伴着一声惨叫,鲜血飞溅,那人身子一个翻滚,倒在两具尸身上很快没了气息。 步子虚浮的许其华被推得直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血泊中,幸亏被陆府的人及时扶了一把。反应过来的他扭头看去,只觉脑袋一声嗡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在刀光剑影中不管不顾的扑向了倒在地上的桃枝。 “表妹,醒醒,你不能有事!表妹……”许其华半跪在地,颤抖着双手将痛晕过去的桃枝揽进了怀里,双目瞬间布满了血丝,声音撕心裂肺,心绪彻底乱了。 几个手下见状立马赶了过去,将地上的两人围在了中间,迫使敌人无法靠近。石曼急得眉头紧蹙,蹲在许其华身前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一粒药丸塞进了桃枝的嘴里:“宫主,你不会有事的。这是下来之前,凌姑娘给的一粒药丸,快吞下去。” 这粒药丸本是为许其华准备的。凌潺知道许其华身子羸弱,又患有心病,在这种状况下多半已生命垂危,于是便暗中将延陵楚给她的药丸交给了石曼一粒。 听远曲道长说,这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在紧急之时却能保住一命,因此凌潺希望这药能够以防不时之需,救下许其华的一条性命,这也算是报答了桃枝对她几次三番出手相助以及那次救命的恩情。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药最终会用在桃枝身上。而许其华经过这段日子的煎熬,虽然身子虚弱不看,但还未危及到性命。 桃枝被许其华抱在怀里一阵摇晃呼唤,竟恢复了意识,咽下口中的药丸后艰难地睁开了眼,许其华那一脸焦急痛苦的神情落入她的眸光中,心里划过一股暖流,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竟是对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浅浅一笑:“表哥,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你终于醒了。与你的性命相比,为何非要在意这些?你伤势过重,快别说话。会没事的。”许其华见怀里人终于有了反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将要表达的意思说得模棱两可。 由于生来便患有心病,这些年来,许其华一直压制着对桃枝的感情,不管对方怎样做,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甚至是淡漠。可到了此时,见心悦之人生命垂危,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了,将这些年所深藏在心底的感情全倾泻了出来,紧紧搂着桃枝的身子,鲜红的血迹沾了他满身。 桃枝吃力地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抚摸许其华那毫无血色的面庞,然而尝试了几次,都未曾成功。她微微点头,无力的话语中夹杂着坚定,认真回答起许其华的话:“我自是在意这些。我知道了你关心我,心里有我,我便欣喜。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我心里有你的,一直都有。枝儿,挺住。如若你有什么闪失,你我今后该如何?”许其华额上青筋暴露,神情痛苦,心中被愧疚与担忧所填满,主动握住了桃枝那只抬起的素手。 两人的外围,敌人此刻已被击杀得差不多了,他们的人虽然也是伤亡惨重,但是活下来的人不少,除却白暮山庄与绝尘宫战斗的那一片区域,其他地方的战乱声都已渐渐平息。草丛中尸身纵横交错,血泊遍地。 石曼望着身前那两个身体都无比虚弱的人,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喜,又有忧,最后无奈地对许其华提醒道:“公子,你这样用力,会碰到宫主背后的伤口。我们还是先出去要紧。” “是我不好。”许其华反应过来,面露窘迫之色,这才将桃枝的身子松开了一些。 敌人渐少,陆辞他们心头也放松了几分,桃枝与许其华各自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一行人再次匆匆地向山洞的方西赶去。这个时候,白暮山庄与绝尘宫两方还在进行惨烈的厮杀,但陆辞他们带着被救出的人,再也无暇顾及到这两个门派,不得不先行离开。况且,这是两个门派之间的恩怨,理应由他们自己解决,其他人也不宜插手。 荀扬对抗着远曲道长的招式,眼角余光匆匆向牢房处瞥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似乎是成竹在胸,冷冷地高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荀扬的那亲信此时被两人夹攻着,听到主子这话,瞬间会意,以小指为哨,对着树林上空吹了一声。 陆辞他们迈开的脚步一顿,心中一阵发紧,非常担忧会再冒出一批杀手出来,如若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们就都完了。然而,他们高度警惕了片刻,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动静,这不禁使他们越加迷惑,不知敌方究竟还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另一边,白暮山庄与绝尘宫的战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相互厮杀了这样久,谁也没有讨到便宜。然而,白暮山庄的人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见荀扬那里又有了新的动作,白郁霆嘴角勾起一个奸邪的弧度,一剑阴狠地挑向郑绝飞的脖颈。 郑绝飞身子快速向后一仰,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一剑,耳边传来白郁霜的冷哼声:“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地挣扎了,好戏即将上演,你瞧着吧。” 由于受到两兄妹的围攻,郑绝飞此刻已经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沾满了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他那握剑的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双目充血,恨不得将牙咬碎,说道:“白暮山庄,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今日之仇,他日我定会加倍奉还!” “怕是要让郑宫主失望了。”白郁霆轻松一笑,随即一抹狠戾之色从他脸上划过,双目狠狠一睨,“你已经没有他日了!今日便是你绝尘宫的葬日!” 混战凄凄近尾声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郑绝飞眦目,身上血痕累累,染血的面色铁青,话语寒冷,每字每句都咬得特别重:“想杀我,你们有那样的能力吗?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可别高兴得太早!” 看着眼前的情景,郑绝飞并不是很担心,虽然他们绝尘宫的人死伤过半,但白暮山庄亦是如此。况且这两兄妹一同夹击于他,都不能奈他如何,这样的战局到最后顶多就是弄得两败俱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们逃了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反击。 “我们会做无把握的事吗?哼哼,今日就要看看是谁高兴得太早。”白郁霆笑得阴狠而得意,目光深邃,丝毫不给郑绝飞留下喘息的机会,再次出手。 郑绝飞激烈反击,然而面色却凝重了几分,心中狐疑,隐隐不安,听白郁霆那话的意思,难道白暮山庄还留有后手? 果然,两人才过了几招,郑绝飞还在思忖对方所说的话时,四周竟响起了一片“嘶嘶”的声音,它瞬间充斥了整个坑底,渗人无比,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惨叫声陆陆续续在林间响起,不断有人倒下。 “啊!” “蛇!好多蛇!” 奋力厮杀的人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个个色变,忍不住惊悚地大叫。地面上有成群结队的蛇在游离着身子,而树冠枝丛皆是如此,它们向着人所聚集,但却是选择性地专挑绝尘宫的人进行击杀。这可不是一般的蛇,而是一种身含剧毒之蛇,异常凶残机警,令人防不胜防,被它咬上一口,当即毙命。 郑绝飞瞧着战场上,自己的宫人在顷刻间便又倒下了近半,彻底急了。原本就已死伤过半,经历如此一遭,活着的人已不足原本的五分之一。他手里乱剑挥舞,冲着白郁霆咆哮道:“你们好狠毒!卑鄙无耻!不仅与飞彻崖沆瀣一气,竟还用如此阴狠的手段!” “对付你这种人,何须讲求道义!”白郁霆毫不手软,见如今胜局已定,他心中底气十足,出起手来收放自如,没有任何顾虑。对于荀扬所留下的后手,他早已知晓,因此早有准备,事先便命所有手下在身上撒下了一种药粉,毒蛇不敢靠近。 而在陆辞他们那里,前进的路已经被阻断在了山洞门口,大群大群的毒蛇从各个方向朝他们袭击而来,三角脑袋上蛇信鲜红,眼中凶光湛湛。 一行人立马挤在了一团,皆是满脸骇然之色,一些不会武功的人很是惊恐到了极点,平日里他们哪见过这些,此时此刻,仿佛心都在颤抖一般。 陆辞将自己的父亲护在身后,对着即将临近的蛇群击出了一掌。在内力的冲击下,蛇群瞬间被打散而横飞了出去。陆辞随即挥动利剑,开始急促地斩向另一群袭击而来的蛇群。其他人见状,纷纷照做,以手中的利剑匆匆斩杀,不让它们靠近。 然而蛇群太多,他们终是应付不过来,当中不断有人遭毒手。其中也包括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普通人,很多都已在惊恐中毙命了。 中招的人当中甚至还包括了孟兮萝的那个小师姑,为了救孟兮萝的那个妹妹,被毒蛇一口咬在了手腕上。毒素迅速蔓延,当即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大睁的眼中带着不甘与愕然。 其他人无奈而痛恨,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乱了手脚,总有一些令他们护不住的人,见活生生的性命从他们眼前消失,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同时还要防卫自身的安危。 树林中间,黑灵蟒巨尾一甩,解决掉了周围最后几个杀手,那些人横飞而出,“嘭”地一声,身子皆猛力撞在了一棵棵大树上,最终摔落在地,口吐鲜血而亡。 这时,飞彻崖的小喽啰已所剩无几,失去了战力,然而整片空间却是毒蛇横行,其他活着的人也顾不上剩下的一些小喽啰了,为了自保,皆与蛇战成了一片。 黑灵莽受到的创伤也不小,浑身有多处鳞片脱落,血迹湿淋。当然,有一多半的血迹并不属于它。脱离险境的它无需人召唤,快速摆动着粗大的身子在地面上一路横扫向前,两旁毒蛇见状无不退让,显然是对它自然散发出的威压产生了某种恐惧。 它径直游离到了陆辞他们身前,盘着身子一个扭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红信狂吐,紧挨着地面扫过半圈。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快,而周围那遍地的毒蛇竟瞬间调转了蛇身,仓皇逃窜,很快退出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见到这一幕,众人惊愕,不过也因此都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就连心中的恐惧都褪去不小。此刻危险消失,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耽误,将那些不会武功之人护在中间,作势就要往山洞奔去。 “小师姑,呜呜,你醒醒啊,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孟兮萝的妹妹孟淇儿此刻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双手不停摇晃着地上那抹早已没了气息的身影,看着那紫黑的唇,她哭得撕心裂肺。 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一个个神色复杂,沉默着。就是那么片刻功夫,被毒蛇击中的何止这一人,当中有很多也都是他们的亲人,谁心里不难过呢,然而如今已顾不得那么多,局势根本不给他们伤心的时间,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当中有人看不下去,上前去安慰劝解了一番,然而孟淇儿此时却听不进去任何劝慰,哭得异常伤心。 陆辞身上多处负伤,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众人,随后果断地上前两步,弯下身子在孟淇儿身上点了两下:“对不住了。” 孟淇儿的哭声悄然而止,脸上带着泪痕晕了过去,顺势落在了陆辞的怀里。陆辞将她扶起后,交给了易月宫的两名女弟子。陆辞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却是一个心细之人,毕竟男女有别,让他这般搂着一个陌生女子,他觉得不妥。 陆辞回过头,扶着陆伯的臂膀正欲向前走,耳边却突然响起孩童那稚嫩的呐喊声:“父亲,我要去救父亲!” 众人神情一滞,扭头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挣脱她母亲的怀抱,冲出了他们所护佑的范围,向前方奔了过去。一瞬间而已,一个女子也快速冲了出去,追向那女孩。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其他人来不及阻止,两抹身影便已到了危险区域。 绝尘宫的人在毒蛇的围攻下已死伤殆尽,郑绝飞早已战红了眼,仅凭一己之力,两兄妹身上多处已被他刺伤。突然,那道熟悉的呐喊声传进了他耳里,令他心头一颤,当即奋力给了白郁霆一击,披头散发地扭头看去,瞬间瞪大了眼,仿佛空气都已凝结。 白暮山庄那几个战场边缘的人闻声早已向女孩奔了过去,在郑绝飞那凝结的目光中无情出手,一剑生生刺向了那抹小巧稚嫩的身影。然而这一剑最终贯穿的却是那女子的后背,那正是郑绝飞的发妻。 陆辞赶到时,终是迟了一步。那人再次出手,狠绝无比。然而陆辞比他还快,抱起惊吓过度的小身影,一脚向前踢去,顺势一个旋身退了数步远,望着那道横飞出去的人影面色铁青。 陆辞不曾想到,白暮山庄的人竟这般狠辣,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连一个孩童都不愿放过,实在是令人失望。他低头看了一眼那趴在血泊中的女子,有些痛惜,但人已没了反应,是无法救治了。 对于两个门派的纷争,陆辞不想参与,也懒得去管,抱着那女孩回到了队伍中,随众人进了山洞。 而陆伯对于陆辞的做法很满意,刚刚他还真担心自己的儿子为了给绝尘宫打抱不平而掺和进两派的纷争之中去,那样很容易给陆府招来无谓地祸患。身为陆府的人,他不希望陆府与人结下无端的仇怨。 “白郁霆!你纳命来!”看着自己发妻就这样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郑绝飞如野兽般一声咆哮嘶吼,血红的眼中目光冷厉,转身猛地攻向了白郁霆。 两派的战斗还未完,如今并非二对一拼搏厮杀,而是白暮山庄所有活下来的人围攻郑绝飞一人,战况无比激烈残忍。 此刻远去道长也被飞彻崖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围攻着,而其中更是不乏毒蛇偷袭。荀扬见那一群人已进入了山洞,彻底急了,极力想摆脱远曲道长的纠缠,然而远曲道长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仅一柄拂尘便对抗着他们所有人。 当然,除了荀扬,其他那些小喽啰的战力相当的弱,在远曲道长面前不堪一击,很快便被悉数撂倒在地,性命无忧,却是再也难以爬起进行反击。 对于远曲道长这种修道之人来说,不会轻易杀生。 而荀扬,最终还是力不能敌,被远曲道长重伤,功力消退了大半,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进入山洞内。 山洞内很宽敞,岩壁上灯影闪烁,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石质案牍,案牍上竹简笔墨一样不缺,一壶清茶早已放凉。案牍侧面是一扇用两块巨石所关闭的石门。陆辞他们进入后,再一次遭遇了伏击,然而这一次人不是很多,很快便被解决了个干净。如今逃出去的关键问题是那道石门,想要打开,绝非易事。 混战凄凄近尾声(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好在,被救出的这些人中虽没有白暮山庄的人,但也有人懂得一些机关遁甲,经过一阵研究,以蛮力为辅,最终费了一番力气,将两片石门给推开了。一条昏暗的石梯密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密道两旁火光荧荧,一路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 那女孩也许是惊吓过度,亦或许是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心里难过,此刻虽恢复了神智,但是却异常安静,神情木讷。她刚刚走出牢房便看到了远处那与人厮杀的父亲,见那么多人围攻她父亲一人,心中焦急。 心思单纯而稚嫩的她哪顾虑得到那么多,只是想着要去救父亲,然而却被蛇群给阻挡了。当蛇群退去的那一刻,她心中一喜,奋不顾身地便冲了出去。哪知却因此出现了那样的意外,连累护她的母亲无辜惨死。其他人见状无不痛心,但也无可奈何。 密道陡峭蜿蜒,黑灵蟒在前面探路,一群人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穿行在里面,他们心中无比震撼。岩石如此坚硬,要想在这样的地方人工开凿出一条百丈高的石阶密道绝非短时间就可做到,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是不可能完成的。这其中还需要浩大的人力物力,也不知当初有多少无辜之人因这条密道而丢了性命,他们如今脚下所踏过的如同是累累白骨。可想而知,孔伯炤为了对付他们这些门派,是早有预谋。 天坑外,大战也接近了尾声。而陆景行他们所在的那片山林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草木山石不知被摧毁了多少,地面上撒满了石砾与残枝落叶。 在南启炔与陆景行合力之下,孔伯炤 被陆景行一剑刺进了心口处,但却被孔伯炤避过了要害,未伤到心脏,加之最后又挨了陆景行与南启炔的一人一掌,最终孔伯炤无力反击,身受重伤而逃,这样的重创,估计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恢复元气。 陆辞他们一路走至出口,中途遭遇了好几起伏击,不过都是些小喽啰,不用其他人出手,黑灵蟒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些人给解决了,鲜血四溅,顺着石阶而流,空中残躯横飞。这血腥的一幕幕落在身后一些人的眼里,令他们毛骨悚然,也暗自庆幸这黑灵蟒是友而不是敌。 密道的出口竟是在相邻的一座山脚下,与天坑有着一定的距离,掩在了葱郁的草木之中,隔着一道石门。 久违的光明令众人耳目一新,站在石门外,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战场上的情况,那里人影密集混乱,看来战况相当激烈。 易月宫的人已死伤惨重,加之桃枝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因此他们已无力再战。形势严峻而危急,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为了防止再突生变故,便顾不得那么多了,最后决定携着被营救出的一部分人先行踏上归途。 但这些人同时也有些担忧,害怕他们先行离去,中途还会被飞彻崖的人进行伏击。不过在部分人的请求下,远曲道长答应了与易月宫的人同行,护送他们一行人直到安全地域。 但远曲道长在临走时,却是一再叮嘱陆辞要保证凌潺的安危。望着远处厮杀的场景,他放不下心,其实并不愿就这样离去,但是又无法置眼前这些人的生死于不顾,更无法置这些人的请求而不理。 易月宫的人走后,陆辞带领着手下将剩下的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先藏了起来。这些人当中,孟淇儿与郑绝飞的女儿都被易月宫的人给留了下来,只要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要照顾伤患,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分心照看一个人昏迷之人和一个孩童。 在隐蔽的那处岩石后,孟淇儿很快醒了过来,得知是陆辞点了她的昏睡穴,从而强行将她带走后,竟对着陆辞又哭又打了一番,伤心得一塌糊涂,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面对这样的攻击,虽然打在身上挺疼的,但陆辞也不好出手反击,只能紧蹙着眉头逃窜,最后竟躲在了两名手下身后,抱怨道:“你们千旻山庄的人还真是一个样,都这般不讲道理。早知如此,我便该将你留在下面喂蛇。” 孟淇儿听陆辞这样说,哭得很厉害了,嘴里不停叫唤着她那小师姑,清纯而精致的面容上泪水纵横。 陆辞轻轻瞥了一眼这个蹲在地上抱膝而泣的女子,从两名手下身后走了出来,也不再去管她。来到陆伯身前交代了几句,然而带着满身的血痕独自离去了。这个时候,天坑旁的打斗还未结束,他要赶过去援助。 烈日烘烤的战场上,孟兮萝终究不是顾盼曼的对手,两人虽缠斗了良久,但最后孟兮萝却被打得大口吐血,身体遭受重创。 然而就在那致命一击即将袭来之时,孟兮萝一声大吼唤来了花豹,替孟兮萝挡下那一击的同时,趁顾盼曼一时不防竟反袭了回去,一爪子挠在了顾盼曼的一处要害部位。 顾盼曼的身子被甩了出去,伴着一道闷响重重地跌在了古珉罗身旁。孟兮萝见状,立刻骑上花豹,果断地舍下了自己那还在与敌人厮杀的门人,不管不顾地逃向了远方。 柯天序与黄芋老人闻声动作一滞,纷纷扭头望去,瞬间露各异的出神色。 看着那个挣扎着侧躺在地的身影,柯天序眸光一紧,但很快又投入到了与黄芋老人的激战当中,处在节骨眼上,他没办法去帮顾盼曼。这个黄芋老人太过难缠,关键是与之动手,有太多的忌惮,无法放开手脚。 顾盼曼虽遭到了重创,但还能爬起来,她抬袖擦了把嘴角的血迹,看向远处那豹背上摇摇欲坠的身影,目露寒光。还差一点她便能亲手解决掉这个不断挑衅她的女子,结果还是疏忽大意了,竟给逃了。 古珉罗中的那毒虽不至于短时间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却异常强烈,使中毒之人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古珉罗此刻已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如玉的面容有些狰狞,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便顺着青筋而流,原本的儒雅气息全化作了狼狈。 鲜血从抓痕处不断渗出,很快便将绿衣染湿了大片,然而顾盼曼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她将古珉罗那抽搐的身子搂在怀里轻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顾盼曼为古珉罗换了一个稍微舒适一些的姿势让他躺在地上,而自己则是不顾身上的伤势,转身加入了柯天序与黄芋老人的战斗当中去了。如今必须快速解决掉这个棘手的老头,否则他们三人都将危矣。 陆辞赶到天坑旁时,持续了一两个时辰的大战已接近了尾声,四周的嘈杂声已渐渐减小,这片地域正在恢复平静。他略略仰头环顾四周,远远便瞧见了两道相互扶持着的身影正从山林中走了出来。 陆景行受了严重的内伤,身上多处染血,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一层淡淡忧色,步子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在崎岖的小道上异常吃力。而相较之下,南启炔虽然也遭到了创伤,但并没有陆景行那么严重,只因当时他赶去时,陆景行与孔伯炤就已战得两败俱伤了。 陆辞心头一跳,赶紧小跑着迎了过去,将陆景行的一只臂膀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中途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孔伯炤的情况。 “此人确实不简单,重伤在身,但最终却让他给逃了。”陆景行怅然一叹,低垂着头,说话都提不起劲,随后又问了句,“人可都救出来了?”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大部分人无碍。本是万无一失,可谁知白暮山庄竟与飞彻崖勾结,目的便是对付绝尘宫,此时双方还在下面拼杀呢!”陆辞满脸的阴郁,话语平淡无力。 陆景行听后未表现出多大反应,心中早先的猜疑是真的应验了,只是当时不能肯定,担心是自己多虑了。如今疑虑得到证实,虽然听到的是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但也能表现的淡定许多。 而一旁的南启炔却是惊愕万分,大睁着眼久久回不过神,半晌才急切地问道:“那其他人呢?小女以及其他亲眷可曾安然无恙?” “南阁主不必担心,你的家眷都无恙。我已将他们安置在了一处安全隐秘的地方。至于易月宫,桃宫主受了严重的刀伤,已经护着部分救出的先离去了。”陆辞将陆景行扶到了一棵大树下,然后让陆景行靠着树干先坐了下来,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这是陆辞师父炼制的药,对治疗内伤有极大的效用。 平地上与黄芋老人缠斗的两人心中惴惴不安,眼看着战场上他们的人已所剩无几,然而隐藏于村子中的另外一半人马却迟迟未到,这使他们心里很是没底,这样的不安也令他们感到惶恐。不过,最终等来了一个结果。 顾盼曼那个被派去调派人手的亲信从村子里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神色难看至极,禀报道:“门主,大事不好,我们埋伏在村中的人马都已中毒身亡。” “什么?怎会这样?!”柯天序与古珉罗闻言几乎同时回头,这样的一个结果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惊得他们难以呼吸。 “哈哈……”黄芋老人看到这两人的表情,都顾不上交手了,仰头便笑,黄褶的脸上满是得意,“这有何意外的。老朽的手笔还不错吧?就那些人,实在是不堪一击。” 顾盼曼与柯天序两人的脸色黑得如锅底,眼里充斥着杀气,但也有点难以置信:“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混战凄凄落帷幕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黄芋老人嘴角噙着笑意,点头不语,那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老匹夫!”柯天序与顾盼曼两人气得不轻,眼中寒光一闪,趁黄芋老人不备,两人一齐向他攻去,最终柯天序狠狠一脚将那枯瘦的身子踢飞了出去。那可是飞彻崖重要的一股战力,如今竟说没就没了,换做是谁怕都受不了。 本来都已胜利在望,因为对方的情况不比他们好,只要他们的另一半人马来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可如今被这老东西一搅,这一切都落了空,没有了战力,就凭他们几个,还拿什么与那些门派相抗衡? 黄芋老人可谓是自信过了头,如今算是乐极生悲,一时大意中了柯天序的招,躺在地上感觉一身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疼痛不已。 黄芋老人见那道持剑的飞影即将袭来,急忙忍着剧痛将阔袖一挥,柯天序那上前的脚步一滞,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黄芋老人随即将身子翻滚而出,逃过一劫。他很快坐了起来,揉着肩头蔑视道:“哼!就凭你们两个小毛孩还想杀我不成?要知道,老朽混迹江湖之时,就连孔伯炤那小儿都不知还在哪玩泥呢!” 见这老东西如此嚣张,柯天序怒火中烧,作势就要再次攻击过去,然而心口却是猛地一下抽搐,全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他眉头一蹙,忙收回了那只已迈出去的脚,用手捂住了胸口。 这是中毒的征兆,由于一时气愤失了些分寸,柯天序终究还是大意了,在关键时刻着了老东西的道。身体越发不适,此刻想要除掉那祸害怕是不可能了。 黄芋老人虽然面上故作轻松,但是身子也同样不好受。毕竟上了年纪,挨了对方如此之重的一击,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已无力再站起身进行搏斗。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对方遭了他的暗算,已是自身难保,同样无法再对他出手。至于那女子,身上的伤也好不到哪去,如若聪明,也不会再强出头。 果真不出黄芋老人所料,与他对峙的两人没有再出手,而是强撑着伤势,冲着所剩无几的手下传令道:“撤!” 这一战算是落下了帷幕,柯天序他们三人都遭受了重创,最终由手下掩护着逃离了这里。其他人本想去追,但都已精疲力尽,而且活下来的人也不多,是有心无力,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着些人仓皇而逃。 天坑下的战斗也结束了,遍地尸骨累累。荀扬被几个手下搀扶着顺利离开了此地。而被白暮山庄围攻的郑绝飞也算是战力惊人,最后竟突破重围,逃了出去,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此次白暮山庄未能如所希冀的那般斩杀掉郑绝飞,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想到大仇也算得报,便释然了。 从天坑出来后,白郁霆他们带着幸存的手下直接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做了这样的事,他们对江湖上的其他人多少有些羞愧,不好再与众人碰面。 这次飞彻崖设下的局,白郁霆兄妹俩从一开始便知道,却没有向众人透露半分。为了一己之仇,却将一些无辜的门派也牵连在了其中,枉送了一些性命,他们自是无法再去面对众人。 并且,他们同时也担忧会遭到其他门派的报复,如今他们伤亡惨重,根本对抗不了其他门派共同的讨伐,因此只有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烈日西斜,天坑外恢复了平静,透过刺眼的阳光放眼望去,血染的大地上尸横遍野。此次双方伤亡惨重,虽然打得敌人大败而归,元气大伤。但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同时还相继失散了不少弟子门人。 这样的结果令人痛惜,但也同时令众人舒了一口气,孔伯炤受到重创,最起码几年内不敢再在江湖上造次。 而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除掉孔伯炤,这无疑是为日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患。可此时的他们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攻上飞彻崖,灭孔伯炤的老巢。人已救出,这里不能久留,为今之计还是赶紧离去为好。 一些人开始清理战场,而其他人则是聚在了一起,商量了一些事宜。 陆景行服下陆辞给的药丸,缓了片刻后略有好转,但他此时已顾不得与众人讨论那些事宜。他心中焦急而惊慌,因为他注意到凌潺不见了,正踏着踉跄的步子在战场周围寻找,并且调动了陆府所有幸存下来的门人。然而包括天坑在内,他们将此地找遍了,却没有发现一点踪迹。 形势所迫,他们已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最终,陆辞带着众人去了陆伯他们的藏身之地。 此次,在陆府这些被抓的人当中,有两位老斫琴师不幸殒命。陆景行在听完陆伯说的这些后,面色沉重,因为不仅是斫琴师,还有陆府之中那些随陆景行一同前来的人,都在这一战中失去了性命。 死里逃生,见到久违的亲人,每个人心中都百感交集,有道不尽的言语,然而此刻没有诉说衷肠的机会。双方碰面后,急匆匆便踏上了回归的行程,只想尽快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不过,他们没有走来时的那条捷径,而是沿着大道而行。毕竟林中危险重重,没有人都受有伤,那条捷径已不适合他们一行人穿行。 郑绝飞如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因为他们在天坑下清查时并未发现郑绝飞的尸首。最后他的那个女儿被交给了暗艳阁暂行照顾,如今在这的门派当中,也只有暗艳阁的实力要强盛一些,将女孩交给他们最为稳妥。 由于没有找到凌潺,因此陆景行带着十几名手下留了下来,然后命令剩下的手下护送陆伯他们随其他门派一同先回去。 陆辞不太放心,最后也随陆景行一起留了下来。如今他成功救出了自己的父亲,沉郁的心情早已消散。看着自己父亲随其他门派一起回去,他没什么好顾虑的。而反倒是陆景行如今还身陷危急当中,他不会弃自己的府主而去。 为了保险起见,陆辞将黄芋老人也指派上了,让黄芋老人跟随陆府的人马而行,目的是保护他的父亲。 为此,黄芋老人是叫苦不迭,心中愤恨,想他好歹也是一位长者,现在却沦落到被一个黄毛小子差遣的地步,这让他怎能平衡。可是又别无他法,毕竟现在是受制于人,他还等着陆辞发话给他蛊毒的解药呢。 而至于千旻山庄的人,他们没打算与其他门派同行,在接走孟淇儿后,一行人独自走上了一条道路。因为孟兮萝重伤逃离,他们得去寻找,不能弃这个庄主于不顾。 陆景行伤势过重,不仅受了严重的内伤,还有多处剑伤。众人走后,陆辞扶着他来到了一处相对隐秘而干净的岩石旁,先疗伤要紧。岩石边缘扎根着一棵大树,刚好可以遮阴。 怒火隐隐拾残局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孔伯炤回到飞彻崖后直接进了平日里他闭关所在的那间石室,虽重伤在身,但盛怒之下,他接连掐死了两个为他处理剑伤的丫鬟。他未曾料到,短短十年间,江湖上会再出几个高手。那人的武功确实了得,竟与他战成了平手,仅与南启炔联手而已,就能将他伤到这步田地,甚至差点死在那人剑下。 还有那个万一齐,十年前孔伯炤还没来得及对万简阁出手,结果就败了,原本想着这次将万简阁一并拿下,却未料到招惹了一个克星。他想,如若不是万一齐那日的一掌,他今日又怎会败? 孔伯炤此时虚弱不堪,几处重要的剑伤在被处理好后,他最终支撑不住而睡了过去。石室很隐蔽,在一片布满机关暗器的禁区内,平日里没有他的允许,这片区域无人敢靠近。他的戒备之心很重,即使是古珉罗,也不敢轻易在这禁区内踏足。至于其他人,更是不可能找到石室的正确位置,因此他在这里养伤非常安全。 不久后,古珉罗他们四人在手下的援救下也相继逃了回来,此时都在偏殿内。大败之后,飞彻崖已乱作了一团,除了需及时疗伤外,他们还要及时收拾眼前的残局。这次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眼看胜券在握,然而却因黑灵蟒与那个黄皮肤老匹夫的出现而乱了全局,这令他们愤恨! 尤其是那个老匹夫,竟仅凭一人之力,破坏了他们之后的所有计划,直接是气得顾盼曼与柯天序牙疼,暗自发誓如若那老匹夫落到他们手里,定要让这毒物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像黄芋老人这样的人,一人便比得上数百人的战力,不过这也仅限于对付武功不高的人,而对于南启炔他们这类高手来说,仅需一人黄芋老人可就奈何不得了。 因此,这一次柯天序他们之所以败得如此惨烈,完全是输在了自己的弱势上面,他们虽然是人多势众,就算是高手都要忌惮他们的人马,但是这些人自身的武力值与防御能力实在不高。 当然,那个送饭之人乃是他们故意暴露出来的,天坑下便是那个瓮。他们本想将下去的人连同牢房中的人一同剿灭,让这些人最后成为毒蛇的食物,却不曾想蛇群竟然被黑灵蟒给克制住了。 他们四人当中,顾盼曼所受的伤算是最轻的了,只是一些外伤而已。而古珉罗与柯天序则皆深重剧毒,古珉罗已经不省人事,气息微弱,不过柯天序的情况要好很多,虽遭受着痛苦,但还不至于晕厥过去。荀扬则是四肢出现多处骨折,并断了一根肋骨。 顾盼曼顾不得处理自己的伤口,命贴身丫鬟从自己的住处送来了一个长形木匣,打开匣盖,里面蛰伏着一只看似不起眼的蜥蜴,不过食指长,一动不动,似是在沉睡。 古珉罗被人平放在窗下的那张榻上,面色灰白,薄唇成乌紫色。顾盼曼忍着伤痛,带着忧虑的神情用匕首在古珉罗食指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看着黑血溢出,顾盼曼随即将取出的蜥蜴放在了古珉罗指上。蜥蜴立刻便动了,对准了那道伤口开始吸食那黑色毒血。不过片刻功夫,它全身竟然变成了灰绿色。 这只蜥蜴非同一般,乃是几年前顾盼曼意外所得,听闻是出自西域,数量稀少,极其珍贵。它可吸食人体所中的各种奇毒,它嘴里释放的一种特殊分泌物可使毒素汇聚一处,这些毒素便相当于它的食物,从而被动排出了人体外。 差不多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当指尖上溢出的血液恢复到鲜红时,灰绿色的蜥蜴竟主动离开了古珉罗的食指,爬进了一旁的木匣内,一动不动。 古珉罗面色依旧苍白,毫无生气,但顾盼曼望着那恢复如常的薄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身上所中的毒算是全解了,只不过伤了些元气,得静养一些时日了。顾盼曼随后在他那伤口上撒下了一些白色药粉,见止了血,又用纱布轻轻缠绕了几圈,所有动作细致又认真。 蜥蜴体表的灰绿色不过片刻功夫便褪去了,消化能力相当的惊人。顾盼曼将这些东西放回漆盘上,递给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立刻会意,持着漆盘向屋子中央的案几处踩着碎步匆匆走去。此刻柯天序正倚靠着案几而坐,青筋凸起的额上挂着密集的汗珠,神情痛苦。但由于他及时封住了全身的经脉,毒素扩散得缓慢,中毒不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丫鬟恭敬地将漆盘放在了案几上,照着刚刚自己主子的方式如法炮制,不过这一次蜥蜴体表的颜色竟不再是灰绿色,而是便作了淡蓝色。蜥蜴体表的颜色依毒而异,显然,柯天序所中的毒与古珉罗不同,并且古珉罗所中之毒更烈。 案几的另一边,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为荀扬接手骨,一阵阵的剧痛同样也使荀扬满头大汗,面容有些狰狞。那中年男子是他们特意培养的医者,用来以防不时之需,专为飞彻崖上的众人一直病痛。 伴着臂上传来一声脆响,一股强烈的痛意涌进了脑中,荀扬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咬牙道:“好你个老道士!今日竟敢如此伤我,他日我定拆了你的道观!去查,给我将那道士查清楚了,看是出自哪个道观。” “荀门主都这样大的人了,怎么还与小孩子一般。”顾盼曼坐在榻前,漫不经心的撇了眼荀扬那亲信向门口而去的背影,话音平淡。他这是在着像嘲弄荀扬呢,嘲笑他输不起,竟因自己技不如人而气恼。 荀扬脸色一沉,瞟向顾盼曼,语气不咸不淡:“顾门主这话何意?”他自是听出了一些意味,但依旧这样问了。眼前这个女人可是巴不得他难堪呢,此刻本就身体有伤,再被她这样一说,心中怒火更盛了。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顾盼曼勾勾唇角,上面是一抹讥诮的笑。她随后低下头看向了古珉罗那张苍白的脸,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为古珉罗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如若不是还有些正事未处理,她也许早就带着古珉罗离开偏殿了,实在不愿看到这个荀扬。 气氛诡诡隔薄幕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荀扬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柯天序的话给打断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勿将精力花在别的事情上了吧。” 面对如此惨败的局面,柯天序心情沉郁。其实如今他们几人的心情都不会好,只是顾盼曼与荀扬两人似乎犯冲,心情越是不好,越想将火气撒在对方身上。 “启禀三位门主,崖主他老人家已归来,只是听说受了些伤,已经闭关去了。”被柯天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喽啰从门口走了来,站在案几不远处恭敬地拱了拱手。 柯天序心中松了不少,只要平安归来便好。他还真怕孔伯炤出什么意外,毕竟敌方的高手不少,而且他很清楚上次孔伯炤是受了多么重的伤。 不过柯天序却不知眼前这个小喽啰其实并没有将事情探查清楚,那个小喽啰也只是知道孔伯炤受了伤,却不知孔伯炤的伤有多重。这也是孔伯炤故意令侍候他的人隐瞒下来的,如若透露出去,那么那些人都得死,因此无人敢说。 身上的毒已经被吸得差不多了,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要少于古珉罗。疼痛得到缓解,柯天序的气色也恢复了不少,他轻轻颔首,朝那小喽啰挥了下手:“你退下吧。” 这个时候,偏殿的门槛倒是没闲过,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都是些禀报要事的。刚刚那小喽啰出去后,此刻柯天序那个亲信也进入了偏殿,径直来到了柯天序身前。 “那女子可顺利带回?”柯天序口中的女子自然是指的凌潺,如今虽落败,令他心情不佳,但是他可没忘记自己掳来的佳人。 那亲信点头,如实说道:“按照门主的吩咐,我已将她安全带回,中途不曾有敌人发现,如今已在您的房内,被点了穴,又有两名侍从在门外看着,您大可放心。” “很好。”柯天序对自己的亲信很满意,今日经历了那么多事,难得有那么一件顺心的了。只是一想到那个黄芋老人,他还是愤恨不已,心中窝着一团火。 一旁的荀扬听到柯天序竟抢回了个女子,似乎是见稀奇一般,不禁开口道:“不知柯兄何时竟对女人感兴趣了?倒是未曾想到呢。” “不过是抢回来个俘虏而已,只是见她气质不俗,收入房中也不错。”柯天序很自然地随口而答,虽没有想过要在荀扬面前隐瞒凌潺的身份,但也并未刻意告诉荀扬这些事。 荀扬听柯天序这样说,也懒得多问,开始专注接骨的事。虽有些疼,不过对于他们这些练武之人来说,受伤也是常有的事,这不算什么。 柯天序身上的毒最终被小蜥蜴吸食了个干净,它随后心满意足地钻进了木匣之中,开始沉睡。丫鬟为柯天序处理好指尖的伤口后,持着漆盘离去了。 顾盼曼外伤虽然有些严重,不过此刻在这里不方便处理伤口,而她又不能轻易离去,被派出去清查伤亡人数的手下还未归来,她对于她这一门的人到底死了多少,还未可知。当清查完人数,他们三人还要共同商量出一个对策,得尽快收拾好这个残局。 不停出虚汗的古珉罗竟突然有了反应,一把握住了顾盼曼那只为他拭汗的手。顾盼曼心中划过一丝欣喜,勾了勾唇,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古珉罗那虚弱的话音:“听雪,我怕是无法……兑现我们的约定了。不要走……” “哈哈,听闻前些日子少主与陆府的一个女子走得极近,看来是动了真情呢!”荀扬欢畅地轻笑了两声。古珉罗的话音虽然微弱,但偏殿内很宁静,这些话未能逃过几人的耳朵。看见顾盼曼遭受到如此讽刺的一幕,他荀扬又怎能不添一把柴呢?看到对头心里难受,他便开心。 被荀扬这般嘲讽,顾盼曼当即脸色一沉,不过随即又恢复如常。她将素手从古珉罗的掌心抽了出来,扭过头后直接忽略掉了荀扬,眸光淡淡地望着柯天序,话语平和:“柯门主还是赶紧与你的佳人洞房才是,倘若时间晚了,我定杀了她。” 柯天序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你怀疑她就是珉罗口中的女子?不过可能性不大。” “你对陆府内部的情况很了解不是吗?当然,陆府的女子屈指可数,这个你也清楚。今晨珉罗对这个女子百般维护,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顾盼曼虽然一直在反问,但是表现得很淡定从容,虽有不快,但心中却并未掀起多大波澜,这件事还不至于使她乱了心神。 平淡冷静在顾盼曼这里已经变作了一种习惯,与凌潺倒是有些相似,不过这个娇俏出尘的女子却缺少凌潺的那股傲气与淡漠,当然,沉着冷静的性格已可进了凌潺的骨子里。 柯天序的神色古怪起来,听顾盼曼这样一说,他也有些怀疑了,没想到,到头来竟抢了自己人的女人。不过如今抢都抢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今这个公主必须成为他的女人,不然性命怕是都难保。他很了解顾盼曼,她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古珉罗额上的虚汗不断渗出,青筋微凸,依旧在呓语,话音微弱,一声又一声唤着江听雪的名字,此刻无人知晓他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梦。 然而那一声声轻唤落在顾盼曼耳里,刺痛的却是她的心。她望着榻上那个睡得极不安稳的男子,眼底凝结了一片无奈与哀伤。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他怎会如此,竟对一个陌生女子用情到了这种地步。这令她情何以堪,他为何就是看不见她的好?论感情,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经过一番功夫,荀扬的一只手臂总算被处理好了,被固定上了两块夹板,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样子笨拙,看着相当怪异。 这个时候,又有三个小厮踏进了偏殿,单膝而跪,其中一个人对着顾盼曼拱了拱手:“启禀门主,我们这一门的人仅有三十人生还。” “下去吧,命他们好好休养。”顾盼曼平静地挥挥手,面色有些沉重,虽然这一结果早有预料,却没有想到会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那么多人马,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三十人,这样的败绩是何等的糟糕。 气氛诡诡隔薄幕(重复章节,删不了了)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荀扬那一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经来人禀报,也只有四十几人活幸存了下来,被派去天坑下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了。 至于柯天序,如今他门中活下来的人数还不能确定,因为依照当日许下的承诺,有一少部分人被他派去中原国执行任务了,如今还不知结果。 培养了多年的势力,不过一朝一夕之间,几乎全部瓦解,导致伤了整个飞彻崖的根基。下次崛起,不知又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呢。这不禁让他们觉得前路有些渺茫,况且他们的崖主如今由于闭关还不知道这一结果,但终究有一天会知道的,想必到时免不了要大发雷霆。 柯天序现在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与其他三人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只需调养两日便可完全恢复。待到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他率先起身离开了这里,心情沉闷,他只想一人独处,这是他的一种习惯。 见柯天序离去后,面对还在接骨的荀扬,顾盼曼也不愿再多待下去。她命两名手下留在这里照顾古珉罗后,非常干脆地走了,急着回去处理伤口。她本想送古珉罗回他自己的住处,然而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合挪动。 高耸的山腰旁,一轮晚阳摇摇欲坠,灿烂的光辉笼罩着整片山地,晃得人睁不开眼。陆景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运功,身上的内伤已好了七八分。只是这次伤了几处经脉,因此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他手握着两把剑而立,面色凝重,残阳洒了满身,身后是几个刚刚从林间归来的手下,正向他禀报寻找的结果。当然,结果是毫无收获,没有寻到一丝线索。 “你们也累了,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陆景行轻叹一声,话音充斥着无力。 感觉到身后几人已离去后,陆景行低头看向了手里的那两把剑。陆离与夕降两把剑本是一对,如今剑在他手里,人却不在他身边。战争结束后,他撑着重伤的身体在战场上仔细寻找了一遍,然而却只在鲜血累累的地上找到了凌潺所使用的这把夕降剑。 待到夕阳彻底沉下之时,天边泛起了一片明亮的瓦砾云,光彩由深至浅,一层层晕染。远处,陆辞手里拎着两只正不断扑打着翅膀的山鸡从林中而来,身旁跟着身型巨大的黑灵蟒。 陆辞跃上岩石,之后来到陆景行身旁,侧身问道:“府主,伤势可有好些?” “已无碍了。还是没有发现线索吗?”陆景行平静地扭头看向陆辞,眼里闪着一丝希冀的光,很希望陆辞能够寻找到一些线索。 陆辞脸上是淡淡的无奈,摇头道:“没有。”凌潺失踪,他也很担心,但他已经寻遍了附近的一片山林。如今天色渐晚,而陆景行又有伤,他实在不放心让陆景行一人独处,于是不得不与黑灵蟒一同回来了。 景行望着陆辞那一脸失落的神情,心头满是落寞,半晌才幽幽开口道:“如今这附近的山林都找遍了,也许小潺已经不在这片区域了。今夜先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你带着全部的人手与我分开去找,二十日后我们在倾音楼会合。” 陆景行所说的“倾音楼”乃是陆府开在桂林郡边界的一家乐器行,这也算是回徽州的必经之地。 “什么?府主,你要只身而行?可你身上的伤……”陆辞手上依旧拎着那两只躁动的山鸡,听陆景行这样一说,他不由地双眼一睁,面带忧虑,担心陆景行身上的伤。 陆景行很平静地望向了远方,那里云霞已渐渐暗淡,云霞底下便是他们今日厮杀的战场,隐约还能看见那如蚁一般大小的尸身,密密麻麻铺了一地,无人过问。虽有落日美景相衬,然而却是凄凉萧索无比,那里俨然已成了一片死地,冤魂无数。 片刻时间,陆景行默默收回了视线,摇头道:“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身上遭受多处剑伤,带着众手下前行,我也放心一些。” 按照陆景行所吩咐的,他们在林边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天边刚泛起一片鱼肚白便出发了,分头行动,依照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凌潺的下落。不过,陆辞实在有些不放心,最终陆景行带上了黑灵莽。 凌潺一连被关在了柯天序房里三日,中途除了照顾她的丫鬟进出那里外,柯天序始终没有露过面。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处理正事以及恢复身体,晚上都是睡在了书房。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房内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四五个丫鬟一同推门走了进去,有提木桶的,还有手持干净衣物的,以及其他物件。一个个谦卑而恭敬,皆在凌潺面前福身行了个礼:“夫人,请沐浴更衣。” 凌潺依旧被点了穴,中途本是自动失效了几次,但是又被那个照顾她起居的丫鬟给点上了。她此时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每夜都有专门为凌潺沐浴的丫鬟,但却不像今夜这般劳师动众,再加上丫鬟口中的那一句“夫人”,她已深感大事不妙,但是又对眼前的处境无计可施。 “夫人,得罪了。门主稍后便会过来,时间紧迫。”几个丫鬟见凌潺依旧一副冷冰冰的姿态,一句话也不言语,她们互看一眼,随后将凌潺扶去了屏风后面。 沐浴的水很快就在几个丫鬟麻利的动作下准备好了,灯火摇曳中,两个丫鬟再为凌潺褪去身上那轻薄的衣衫,与此同时,另两人向水里倾撒着花瓣,一切尽显和谐宁静,然而凌潺心中却掀起了一层层愤怒的浪花。 凌潺就如木头人一般,经过丫鬟们半个时辰的摆弄,最终凌潺又坐回了榻上。罗巾掩面,这是那个侍候凌潺起居的那个丫鬟自作的主张,因为第一次看见凌潺时,便是这个样子,而此刻只是为了保持凌潺的那点神秘感。 待一切准备就绪,所有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屋子很静,静得能清晰地听见那自后门吹进的崖风拂过帷幕的轻响声。这处不凡的屋舍沿崖边而建,床榻的前方不远处摆放着长形案牍,而案牍则是正对着一道后门,门外便是绝壁悬崖,下面深不见底。夏日里,这样的崖风吹进来舒爽而惬意,而且门外风景无限。连凌潺都不得不佩服,这些人还真会享受。 凌潺有些急躁,她不愿就这样坐以待毙,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冲开穴道。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寂静之中,门外响起了沉稳而有序的脚步声,听得她心中发紧。 吱呀一声,房门最终在柯天序手里被打了开来,瞬间涌进了一片皎洁的月光,撒落柯天序脚前,与暖黄的灯火交织而融,同时将柯天序的淡影拉得很长。 柯天序反手将门关上,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向里面走去,相当沉静。 凌潺听着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心中一阵失落,最终她还是没能冲开穴道,但她不甘。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再抬眼时,那人已站在了她身前,正微偏着脑袋透过跃动的灯火打量她,眸光坦荡而平淡,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两人视线相对,柯天序先开了口:“让公主久等了,哦,不对,应该是夫人。” 凌潺听到这话,心头一颤,冰冷的眸子大睁,不过随即恢复过来,又是一脸的淡漠,话音平淡:“看来你还真是费心了。不过今日你动我,他日我定杀你。” “怎么,你还想将自己留给那个六皇子不成?或是其他某个男子。可惜,他们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柯天序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俯身将薄唇靠近了凌潺的耳畔,轻轻吹出一口气,“天下哪有妻子谋害夫君的道理,我保证过了今夜,你舍不得杀我。叫夫人生分,我看倒是‘湲儿’叫得亲切。” 耳畔一痒,一股气息在凌潺鼻翼中悄然漾开,那是成熟男子的气息,却令她一个激灵,寒毛都仿佛竖了起来。她面上表现得毫无波澜,口气冷淡:“你并非好色之徒,抓我来恐怕是另有目的吧?怎么?你一个江湖人,还想在庙堂上插上一脚不成?奉劝你一句,这个驸马可不好做。而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你的谋划注定落空。” “湲儿猜的不错,我是另有目的,但并不是想在朝堂上插上一脚。你要怨,就怨那个六皇子吧。抢他的妻子,想想就觉得有趣。况且,这样的报复,我不吃亏。”话音落下,柯天序又在凌潺的耳畔轻吹了一口气,随后才拉开了一些距离。 听柯天序这样一说,凌潺似乎全明白了,原来这次自己的遭遇竟因延陵栈而起,多么可笑。看来今夜是逃不掉了,注定要受这胯下之辱,她还有何可言。 崖风缕缕,柔和的灯火在凌潺身上撒下了一层薄薄的暖晕,她额前的碎发在轻轻飘动。柯天序凝视着她那双淡漠的眸子,见她沉默不语,抬手取下了她发间那根固定面纱的银簪,清丽而冷淡的面容缓缓落入了他眼中,随口说道:“还有几分姿色。” 气氛诡诡隔薄幕(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眼底结着一层冰霜,对身前之人冷淡视之,不屑于再和这个男子多说半句话。 “先洞房,后成亲,湲儿不觉得这别具一格吗?时辰不早了,可不能辜负了这美好的春宵才是。”凌潺只着了一身薄薄的里衣,柯天序说着便将她平躺在了榻上,手一挥,两旁的帐幕轻轻飘落而下,拖曳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柯天序本打算去熄灭灯台上那一排排油灯,但想了想,不禁轻轻一笑,没有再去管它。随后,他褪尽了自己的衣衫,挑起帐幕而入,躺在凌潺身侧后顺势将她那紧绷的身子揽进了怀里,轻轻翻身将她覆在了身下,望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戏谑一笑:“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实属平常,湲儿何须如此紧张。” 见凌潺依旧不对他做任何回应,他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耳畔,一路游走,薄薄的里衣被他滑落一角,雪白的香肩映入了他的眼中,身下是柔亮青丝铺散。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手又缓缓向上移去,解开了凌潺颈后的那根锦带。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一片冰凉。嗅着她身上的淡雅清香,他心头一阵悸动,随后在她锁骨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凌潺身子微微一颤,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眸光寒冷,里面闪烁着点点泪花,心中所有的哭意转瞬间皆化作了愤恨与怒火,面上却波澜不惊,无比沉静漠然。 柯天序另一只手也未闲着,在凌潺身上游走,行至腰间,轻轻点了两下,随后解开了腰间那根衣带。这一刻,凌潺心中一喜,自己的四肢竟然能够动了。不过她的喜悦还未散去,耳畔便传来了身上之人的低喃声:“与一个木头人欢好,太没意思。” 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柯天序相当自信,再无其他顾虑,确信不会再出变故。毕竟他这猎物的武功已被封,在他身下做不了任何反抗。 “那就多谢了。”一抹冷笑在凌潺嘴畔一闪而过,忍着身上生出的那股隐隐的燥热,她缓缓抬起了双臂。 感受到一双纤臂缓缓环住了他的腰身,柯天序不禁抬起了头来,俯视着她那张平静淡漠的清丽面容,指腹轻轻擦过她额上的发迹,低喃的话语中带着挑逗:“倒是未曾想到,公主竟会如此主动呢。” “你想要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凌潺眸光一狠,握着手中的匕首刺进了身上之人的腰间。 鲜血四溅,一股剧痛猛然传进了柯天序的脑中,两人之间不断升温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忍不住将眉头一皱,低头望去,腰间赫然多了一个血洞,床榻已被染红了一小片。那把血迹斑斑的匕首握在身下人的手中,正准备扎下第二刀,他却反应迅速,一把夺了过去,扔出了罗帐。 两人的动作皆发生在转瞬之间,没了匕首的凌潺趁对方吃痛而不备,双手用力推开了他,衣衫不整地匆匆冲出了帐幕。她跃过那张案牍,快速打开了那扇雕花木门,一阵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月色朦胧中,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下面是万丈深渊,她想,就算是死,那又有何妨。 柯天序紧随凌潺的那道身影而冲出了罗帐,但由于腰上的伤,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这个烈性女子的冲动行为。为此,他不顾自己的伤口,随着那道残影跳了下去。 夜风清凉如水,明月撒下了一片皎洁清辉,万物隐在朦胧之中尽显宁静寂寥。在如薄雾一般的夜幕中,两道不断堕落的身影在逐渐拉进。发丝飞舞,凌潺随意闭着双眸,原本想就这般一直坠落下去,直到浑身碎骨,却未料到有一只手牢牢托住了她的腰身,在同她一起下落。 凌潺睁开眼,崖壁上倒挂的古松从模糊的眸光中飞闪而去。她扭头望去,隔着朦胧的光辉,那张俊美的脸便顺势落入了她眼中,令她心头一惊,随即挣扎着欲将他推开。 柯天序腰上的伤口在剧痛,他咬着牙,紧绷了一张脸却不曾松手,使凌潺所有的挣扎都落了空。 又是一棵古松即将从身旁闪过,柯天序奋力击出一掌落在了树干上,瞬间惊起了几只夜鸟仓惶而飞。与此同时,两人那披着银衣的朦胧身影因借助了那一掌的反弹之力,方向随之改变,加之又有轻功在身,顷刻间一冲而起。 不过片刻的功夫,凌潺在脚下感受到了实物,她还来不及看清周围黑漆漆的环境,便再一次被人快速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凌潺被拦腰抱着向深处走去,借着那撒在边缘的荧荧月光,她最终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竟然是一个山洞。 山洞靠里的位置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放着一张床榻,而柯天序则是径直将她放在了上面,自嘲地叹道:“唉。是我大意了,真是小瞧了湲儿的手段,早知如此,真是万不该解了你的穴道。”他还真是忽略了她手腕上的那个金属镯子。 “只怪那一刀没能伤到要害。我说过,想要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有,我与延陵栈没有任何关系,你用我来报复他,似乎太过可笑。”虽没能逃出这人的魔爪,但是却让他吃了个闷亏,凌潺心中的气也算解了不少,有了那么一丝丝畅快。她觉得很庆幸,如若不是那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匕首,估计此刻她已经做了这个男子的报复工具了。 柯天序没有理会她,转身在角落的案台上摸索出了一支火折子。随后几盏油灯陆续在他手里亮起,山洞内的物品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令凌潺诧异的是,这个山洞竟然经过人为的布置,陈设虽然简单,但是用的东西却一应俱全,她的身下还真是床榻,不过却是石制的,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 额上冷汗直冒的柯天序不着寸缕,放下火折子后翻出了放在柜中的一个木盒很自然地向凌潺走了过去:“这是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 一条臂膀首先落入了凌潺的眼中,她心下一跳,赶紧闭上了双眼,害怕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污了自己的眼。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实在是令她备受折磨,她觉得还不如一刀杀了她,也比忍受着胃里泛起的一阵阵恶心要好。 “不曾想,湲儿竟会如此害羞呢,你已是我的女人,这又有何好在意的。”见凌潺突然闭上了那双覆有寒霜的眸子,柯天序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神情虽有些痛苦,但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刚刚情急之下,为了救起跳崖的凌潺,柯天序连伤势都顾不上了,又哪顾得上去穿衣。而如今,这个山洞内,也找不到一件衣衫来让他蔽体。不过他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在他的眼里,凌潺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只不过差了最后一步而已,他觉得他们之间已不存在这样的隐私。 对于柯天序的话,闭着眼的凌潺只冰冷的回应了几个字:“混蛋,不知羞耻!” “哈哈,这样说你的夫君可不好。你若想要在此处与我洞房,我待会便可成全你。”柯天序手持着木盒在凌潺身旁坐下,随后将木盒打开了,包括剪刀在内里面放的都是些处理伤口所需的物品。 腰上那个很深的血洞还在向外淌着血,那一刀,凌潺下手很重,如若再不进行处理,只怕真的会失血过多。 这个时候,对于柯天序的话,凌潺倒是不但心了,腰上受了这样重的伤,除非他不怕痛,亦不怕失血过多而死,不然哪还会有精力强迫她行夫妻之事。今夜,她算是逃过了一劫。间接说来,她那个三哥算是又救了她一次。 柯天序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腰上的血洞,虽然疼得令他双手都在颤抖,但是他处理伤势的动作却是异常娴熟。显然,像他这样的人,平日里没少受伤,也没少亲力亲为。 一团团棉球被染得鲜红,在地上堆了一堆,柯天序往伤口上撒上两种药粉后贴上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白布。长长的纱布在腰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他在上面打了个结,那个血洞算是彻底被处理好了,而他的疼痛也缓解了几分,那药粉有凝血止痛的功效。 崖风徐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柯天序起身将药箱放回了原处,随后拿出火折子回到榻前,将地上的棉球一把火给点了。在崖风的吹拂下,棉球燃烧而留下的烟雾很快便消散了,连带着血腥味也散得没了一点踪迹。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柯天序的兴致是彻底消失了,况且腰上带着这样重的伤,他今晚是注定无法得到这个近在咫尺的佳人了。他默默站在洞口遥望远方,清冷的月光在苍穹倾洒,天地间一片朦胧迷离,山风吹在身上令他异常清醒。 “夫人,时辰不早了,就寝吧。”柯天序在洞口站了良久,最终又回到了凌潺身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随后揽着她的肩躺了下去,又细致地为两人盖上了薄衾。 而凌潺这么久过去了,自始至终未曾睁过眼。有些污秽的东西会使她犯恶心。 气氛诡诡隔薄幕(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昏暗的灯光在涌进的风中扑闪,景象迷离,柯天序面向凌潺侧着身子而卧,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只觉怀中一片冰凉。他神情凝重了几分,将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怎么身子这样凉?没生病。” 转瞬之间,柯天序恍然大悟,神情又释然了,想到了那日两人交手时的情景,“应该是与你所练的功法有关吧?不错,夏日用来消暑甚好。”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可以闻见对方的呼吸。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淡雅清香在柯天序鼻翼中回荡,他默默注视着眼前这张平静的面容良久,越看越觉得有趣,说不上喜欢,但是却勾起了他的征服欲。见她始终不曾挣开眼来瞧他一眼,他主动垂下头在她白皙的额上吻了一下。 猝然而来的一吻令凌潺呼吸一滞,将双眸猛然一睁,放大的俊脸映入她眸中,她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斥道:“下流!”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搂着睡,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男子,凌潺本就心绪杂乱。如今还被他随意亲吻,凌潺心中的火气甚大。 “终于肯睁开眼了,难道我就这般令你不忍直视?还是说你害怕面对我?”柯天序凝视着凌潺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睛,话语平和轻缓。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种贵女所携带的傲气,这样的傲气迫使她们这样的女子不愿低下头来。 凌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有何可害怕的?不过不愿看到你这个不知羞耻之人倒是真的。” 对于凌潺的奚落,柯天序也不恼,望着她的眼神认真起来:“来日方长,你迟早有一日会接受我这个夫君的。你身份尊贵,我自是不会委屈了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相濡以沫地过完后半生。这样的结果总比你做那个皇子妃要好,因为我很清楚你经历了些什么,又是如何沦落江湖的。” “倒是不曾想到,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恶人竟还有这样温和的一面,我伤了你,不仅没有动怒,竟还做出这样的承诺。如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也许我还会将你误当做好人呢!不过可惜,你不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那个人。”凌潺非常坦荡地直视着柯天序的眼睛,说得非常平淡。 “是因为那个陆景行吧?在这飞彻崖上,你今后恐怕见不到他了。所以说,你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时辰不早了,睡吧。”这一次,柯天序主动闭上了眼,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几分,两人紧贴着,中间不过隔了凌潺那一身薄薄的里衣。当然,这是他故意这样做的,想要乱凌潺的心神。端午那日,他隔着雨幕可是亲眼看到陆景行抱着受伤的她远去,因此他很确定她与陆景行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就这般过去了良久,柯天序似乎真的睡了过去,平稳舒缓的呼吸落在凌潺的脸上,痒嗖嗖的,令她很不舒服,恨不得杀了身旁这男子。心绪杂乱的她注定很难入眠。 凌潺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当她醒来时,发现都已回到了房间内,并且身子能够动弹了,而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那人似乎离去多时,榻上的那一片血迹不见了踪迹,显然被褥被更换过。 照顾凌潺起居的那个丫鬟一直守候在床榻旁,见凌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很自觉地将干净衣物送到了凌潺面前:“夫人醒了,请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凌潺抬手触了触昏沉的脑袋,问得非常随意,只觉双眼沉重得打不开。 丫鬟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恭谨地答道:“刚到未时。” 听了丫鬟的回答,凌潺心中一惊,“未时?”她强行睁开眸子向窗外瞧了一眼,果真,日头都已偏西了。她莫名有些懊恼,这全因昨夜无法入眠而起。 “这是?”凌潺不经意的低头,脑中瞬间一阵骇然,自己身上的衣物竟全不见了,此刻两条光洁的手臂连同香肩皆暴露在薄衾外,落入了她自己的视野中。 丫鬟面露不解,问道:“夫人有何疑虑?” “没有。”凌潺面无波澜,覆在薄衾上的五指却已收作了拳,一股新的怒气在心中陡然而生。这一切,肯定又是那个无耻之徒干的好事,这分明是故意的,为的便是让人误以为他们之间已有了夫妻之实。这实在是可恨,关键是她的身子都被那无耻之徒瞧了个干净,这怎能令她不气! 透过后门,崖外风景无限。凌潺穿戴整齐后坐在案牍前陷入了沉思,秀眉间携着一丝忧郁。一连过去多日,那一仗早已结束,她不知陆景行他们怎样了,她很担忧,毕竟那日她是亲眼看到陆景行在与孔伯炤交手,那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还有,她就这样莫名失踪了,想必他们一定在寻找她。 山林中,一人一蟒还在缓慢而行。陆景行手握两剑,精神有些颓靡,忧心忡忡。 “玄舞,你能嗅到小潺的气息,对吗?”陆景行已是无计可施,心中沉郁之下望向了一旁的黑灵蟒,话问得相当无力。他这样问,也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内心找点安慰罢了,并不指望黑灵蟒真能如此通灵。他知道,黑灵蟒虽然异常聪明,有一定的灵性,但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在陆景行预料之外,黑灵蟒竟然对他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将脑袋摇了摇,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在吐着红信。 陆景行没能完全理解黑灵蟒的意思,但是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希冀,于是试着说道:“你是说你能识别小潺身上的气息,对吗?只是如今并不知道她的下落?” 黑灵蟒动了动那张血盆大嘴,依旧很平静地点点头。落在陆景行眼里,他嘴角勾起一点浅笑,话音像是在自语:“那你同样也可识别我身上的气息吧?那既然这样,我们分开去找吧,在山林间,你行动起来比我娴熟。” 陆景行知道让一只蟒去找人似乎不太现实,也许找到的希望不大。但是如今他已急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别无他法,所以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况且,正如他所说的那般,黑灵蟒本就属于山林,它在林中行动起来远胜于人,或许这样做,真能有所收获。 黑灵蟒转动着两颗如黑色琉璃珠一般的眼睛,朝着陆景行吐了吐红信,似是在与他告别。它随后转过庞大的身子,向着山林另一边游离而去,在纵横交错的枝叶间很快消失了踪迹。 陆景行不再多做停留,沿着原先想要走的轨迹继续前行,这一路注定只有孤寂与忧愁相伴了。 夜里,柯天序如期而至,而此时凌潺正倚着后门,面向山崖外那月色萦绕的远景,双腿悬空而坐。清凉的夜风徐徐卷来,她衣袂飘飘,如瀑青丝已被丫鬟绾成了已婚女子才会有的发髻,使她的整个气质都变了,多了一种成熟利落,也更加清冷了。她已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现在都未曾起过身。感受到身后有人来了,也不去理会。 见主子走来,丫鬟很自然地行了个礼。柯天序没有理会,径直来到了门口蹲下了身子,从背后将凌潺搂在了怀里,顺势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深深一嗅,低语道:“这个发髻很适合你。” 丫鬟见状不禁埋头羞怯一笑,脸颊有些发烫,随后非常自觉地出去了。 “哼。你得不到我的,你做的那些毫无意义。”凌潺心中充斥着怒气,语气冷淡。话音落下后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搂的更紧了。 柯天序自然知道凌潺话里所指的是什么,于是笑道:“不管如今你我之间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在外人看来,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实,你已是我柯天序的女人,这便够了。况且,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隐私吗?看过的东西又怎会轻易忘掉?我们差的不过是最后一步,这是早晚的事。待过几日我的伤势痊愈了,便成全你。” “下流!”凌潺气坏了,但没有回头看这人一眼,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褪去她的衣物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敢如此坦荡地重提此事,实在是没有一点羞耻心。 柯天序对于凌潺的斥骂表现得毫不在意,相反,见到凌晨气恼的神情,他心里反倒生出一丝畅意。温热的气息沿着凌潺的脖颈轻扫,最终他将她那冰凉的耳垂含进了嘴里,用舌尖慢慢摆弄。 凌潺汗毛倒竖,全身微微发痒,想要挣脱,奈何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人禁锢在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连脑袋都很难动弹。 当然,这是柯天序故意而为,目的就是想要告诉怀里的人,即使她被解了动穴,但她依旧无法反抗他的任何行为。他要慢慢驯服自己这个充满傲气的猎物,磨去她那一身的棱角。 气氛诡诡隔薄幕(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怎么?不挣扎了?”柯天序将手臂松开了一些,与凌潺并排坐下,双脚半悬与崖壁上,一只臂膀揽着凌潺的肩,所有动作相当从容自然。 面对柯天序的着一系列动作,凌潺置若罔闻,抬头仰望起星空,皎洁的月光如银绸倾泻,衬得星光都暗淡了。良久,她感觉有人抬起了她的手腕,扭头轻轻一瞥,见那只修长的手已撩起了她的薄袖,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月光下有些朦胧。 柯天序抬眼看她,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好奇,平静的问道:“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凌潺偏过头去,望着远方朦胧的山川峰谷,并没有回答柯天序的问题。她不想再开口多说些什么,她的性子一向如此,更何况如今还是面对这样的人。 “不说也无妨,不过这疤得去掉,我会为你找到去疤妙药的。”柯天序放下凌潺的薄袖,重新揽过她的肩。他倒是觉得身边多了个女子,带给了他不一样的奇异感觉,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却是一种好的感觉,虽然这个女子不爱搭理他。而且这个屋子似乎多了一缕家的气息,没那么冷清了,也莫名有了一点暖意。 两人默默坐了很久,凌潺最终收回眸光,幽幽开口道:“报复别人的方式有多种,而你为何选这种?与一个不爱的女子过一辈子,你就真的愿意?这只能说明你性格太过偏激。” 至于身旁人与延陵栈到底有何仇怨,凌潺没兴趣知道,因此懒得去追问。 “都是女子,和谁度过一生不都一样?何来的愿不愿意。兴许是一人寂寞的太久了,我倒是有点渴望能够有一个像样的家。至于报复,那是从小埋在我心中的一根刺,并非你所说的偏激。要知道,我娶了你,那么六皇子也许将失去一棵大树,这无疑是破坏了他的大计。况且,他那样在意你,能有比这更好的报复方式了吗?”柯天序说得坦然而随意,对于心中的想法不加掩饰。 凌潺提了提唇角,溢出一丝讥诮的笑:“他在意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权。他如若真在意我,又怎么会娶我仇人的女儿作侧妃?就算没有你,我也不打算在这几年内回去。别说我对他没有感觉,就算是真的钦慕于他,我也做不到与人共侍一夫,他注定成不了我的夫君。” “无论你怎样说,或是极力与那六皇子撇清关系,反正我的主意是不会改变,不可能放你离去。你不想与人共侍一夫,这一点我倒是能够做到。另外,听说你姐姐已被册封为了北越国皇后,这是近日的事,如今你们钟离家的势力果真了得。”柯天序揽着凌潺的肩一直不曾松开,他话音平淡,却带给了凌潺这样一则重大的消息。 凌潺有一瞬间的讶然,随后便显得平和了:“势力是大,不过伴随着势力而来的是危急,荣辱兴亡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那些是是非非,我没兴趣掺和。但是,我也不想与坏事做尽的飞彻崖有任何瓜葛,你强迫不了我的。” 柯天序饶有兴趣地望向凌潺那张半掩在阴影里的脸,轻轻一笑:“哦?那便拭目以待。没了凶器,你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的东西?现在想想,那个匕首确实是我大意了。不过,这样的错误,我又怎会犯第二次。” 月下环境清幽,凌潺见身旁人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多说无益,改变不了什么,索性不再理会他,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山风打在身上清凉舒爽,见凌潺陷入沉默,柯天序也不再言语,静静地陪她坐着。 两人一坐便坐到了后半夜,导致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她又起晚了。 不过这一次凌潺醒来,身上衣服完好,而柯天序也在屋内,身上穿着一直不变的紧身黑衣,墨发披撒在肩头,束着玉冠,额头光洁白皙,很俊美,透着一股英气与沉稳,正坐在案牍旁翻看着一卷竹简。 那是一部名册,记录着他这一门部分人马的详细信息,只是如今上面的活人都变作了鬼魂,死在了那日的战场上,当然,有一部分是黄芋老人的杰作。 “醒了?”柯天序将视线从竹简上移开,抬眼略略瞧了凌潺一下,随后继续埋头浏览那一个个篆字。 凌潺坐在榻上没有理会他,向山崖外看了一眼,外面阳光正盛,将远处的整座上都照亮了。她知道,时辰又不早了。她微不可察地一叹,默默思忖着,这样的日子可不妙,不能再这样一天天耗下去了,得赶快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关键是如今凌潺武功被封,与一个弱女子没什么两样了,估计连丫鬟那一关都难过,得谋划出一个有一定把握的计策才行。 柯天序又抬头将凌潺瞧了一眼,见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缓缓转动,他那平静的话语冷不丁传进了她耳中:“不要想着凭借你自己的力量从我身边逃走,或是再做出前夜那样的傻事来,因为你没有那样的机会。况且这飞彻崖四处悬崖绝壁,下崖的路只有一条,没有我的命令,就算给了你自由,你也出不去。” 柯天序话音落下,然而过去良久,回应他的却是一室的沉默。他有些无言,真不知自己抓回来的到底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傲慢的冰块,竟这般忽视他。不过,他也没有计较这些,随后对着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声,不久便有几个丫鬟端来了洗漱水以及膳食。 凌潺的食物还未吃完,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了一名手下,对着柯天序耳语了几句。柯天序神色变了变,放下竹简后同那人一同走了出去。 凌潺看着消失在门口拐角的背影,感觉全身一松,放下筷子后向丫鬟问道:“对了,我当日身上所带的东西被放哪去了?尤其是那面镜子。” “被门主收起来了。不过门主吩咐过,夫人若是想要,奴婢可以随时取来。”丫鬟敛目,话音柔和谦卑。 凌潺拿起漆盘上的帕子擦了下嘴,扭头望向丫鬟:“那好,你去帮我取来。” 鲲骨镜很重要,虽然如今凌潺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何种作用,但它毕竟是一面惊世宝镜。既然延陵楚交给了她,便不能有失,她要带着镜子一同逃出去。 丫鬟很快去而复返,这次倒是出乎凌潺的意料,除了那把匕首外,其他东西竟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不过想来,他是不可能再将匕首还给她的。眼前的这些东西当中还包括了那两粒装在瓷瓶中的药丸,是远曲道长当日交给她的。另外,她首先在这几样物品中看到的是那支竹笛。 凌潺给了丫鬟一个眼神,指向没吃多少的饭菜上,挥手道:“撤了吧。” “夫人,是饭菜不合口味?这几日您都没怎么吃,可不能饿坏了身子。”丫鬟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她的门主可是叮嘱过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这个新主子。 凌潺平淡地随口回应道:“没有。你叫人撤下就是了。” 午后的天气有些炎热,但是凌潺却无惧。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将镜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瞧了好久,除了古朴外,她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同时,此刻她也在思索着自己身上的穴道,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封了她功力的穴道具体在什么位置。那日发生的事令她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有防备便着了道。不过,在这场战争中,有一件事情她已经确定了,那便是这一次飞彻崖的人败了,而且似乎还很严重。 陆辞带领着手下在林中穿行了好几日,如今不知不觉又踏入了一片瘴气弥漫之地。这次他们人少,而且陆辞有所警觉,当察觉到异样之时,就让众人服下了药水,因此对于穿行于瘴气之地,他们显得轻松。进入这片区域后,他们很快分散开来,仔细寻觅。 林中古木参天,环境昏暗迷离,陆辞用剑鞘拨开挡在身前的一层层枝叶,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竟传来了一声嘶吼的豹鸣,豹鸣过后,紧接着又隐约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动静逐渐大了起来,似乎有人动起来手。 陆辞心中一惊,很快联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身向着那个方向匆匆赶了过去。结果,当他真正赶到后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幕时,瞬间有些无言,心中的急切与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着实讽刺,令陆辞想笑,不过他确实是不厚道地笑了,莫名有一种旁观看戏的样子。刚刚尖叫的女子竟是孟兮萝,此时正与她的花豹动起了手,打得甚是激烈。他有些诧异了,花豹可是这个虚荣女子引以为豪的宝贝,这么快就反目成仇了,如若传出去,怕是别人也会笑的。 “不对!这花豹是发疯,失去理智了。看来它是在自己身上被压制多年的野性呀,谁都不认得了。这样的畜生养在身边也着实危险,这女人也算是自食恶果。”陆辞自语了一番,他站在暗处观察了片刻,看出了端倪。 问题是在花豹身上,此刻它已经癫狂了,连带着周围的东西都遭了秧,而对孟兮萝更是猛烈攻击,使孟兮萝的神情都变了,眼里充斥着丝丝的恐惧,手忙脚乱的在应对。 瘴气浓浓制花豹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辞撇撇嘴,转身准备离去,他觉得这个女子武功不低,应该可以应付眼前的危急。然而,他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惨烈的尖叫声。他脚步一滞,急忙扭头望去,神色瞬间一变,睁大了一双眼。 孟兮萝已被击倒在地,胸前不断渗出的血迹将白衣染得鲜红一片,挣扎着却站不起来,她那望着花豹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与绝望,面色有些扭曲发白,正承受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 不过须臾的愣神,陆辞想都未想便冲了上去,凌空而起,一击飞腿踢在了花豹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力道迫使花豹那扑向孟兮萝颈间的前爪偏移了轨迹,生生落在了一棵粗大的木干上,瞬间划下了四道深深的爪印,树冠颤动得厉害。 花豹遭到这重重的一击偷袭,颈部吃痛,大怒着咆哮一声,随即急速转身。一道残影从巨木旁一闪,它的速度就如闪电一般,眨眼便到了陆辞身前。 陆辞顾不上地上那身受重伤的人,“哗”得一声抽出了手里的利剑,彻底与这孟豹对上了。 一人一豹激烈交手之处一时间残枝败叶横飞,草木颤动,盘扎在树间的多年藤蔓跌落一根又一根,场面相当凌乱混杂。 孟兮萝伤得极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剧痛使她眼前产生了轻微的眩晕,但她在极力克制这种感觉。与顾盼曼交手时所受的内伤并没有痊愈,身子本就有恙,如今又被豹爪在接近心脏的位置狠狠的划了几道血肉已模糊的伤痕,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再也无法反击。 陆辞担心他与花豹这样激烈的厮杀将波及到已失去战力的人,于是特意在将花豹往远一些的地方引,以保证孟兮萝的安全。虽然他对这个女子没有什么好感,但总不能见死不救。 几个回合下来,花豹身上出现了多处剑伤,而陆辞也未占到多大便宜,右臂被抓出了几道血痕。被激怒的花豹变得更加狂躁,可谓是越战情绪越高昂,越兴奋。 “嗷!”见陆辞又这般顺利地躲过了它那凌厉的一击,并快速将身子横移出去数米远,花豹一声狂啸。它快速调转身子,后腿在地上一用力,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花弧,罡风猎猎,瞬间从陆辞头顶压落而下。 陆辞见状,神色一凝,双手紧握剑柄,情急之下将身子仰卧而下,与此同时竖直刺出了手里的利剑。仅一瞬间,利剑穿花豹心脏而过,它一阵猛颤与陆辞一同着地,并直直地将陆辞压在了身下。大股的鲜血顺着剑凹而流,很快将陆辞的衣襟浸湿了大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这一幕太过惊险,危险气息退去,陆辞浑身一松,然而一颗心却“咚咚”地跳得厉害,被压在花豹肚子下不停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他此刻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多管闲事,这发了疯的豹子果真不好惹,险些就要命丧于此了。 “轰”的一声,花豹一动不动的倒在了一旁,大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已没了气息。 陆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惊魂未定。随后用满是血迹的手擦了把额上的汗,这是习惯性的动作,结果不经意却抹了满脸的血迹,样子甚是骇人,他自己毫无察觉。 待缓过神,陆辞侧头瞧了眼身旁那已死绝的庞然大物,动手拔出了利剑,刹那间,一大股鲜血顺着剑而出,汩汩而流。 瘴气之地本就少有活物出没,而由于刚刚的打斗,周围仅剩的活物都已吓得四处逃窜了,此时这里异常安静。 陆辞撑着剑起身,来到孟兮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没事吧?” “你,你杀了我的青穹。”孟兮萝以两只手肘撑地,神情痛苦地望着陆辞,话说得异常艰难吃力。 孟兮萝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但是心里却并无怨气,毕竟这个少年刚刚救了她的命,只是她一向傲慢,此刻有些拉不下面子。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都已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如若不是这人及时出现,也许她已命丧黄泉。而且她的青穹已经疯了,已到了不杀不行的地步,因此她不会怨恨他。 陆辞听了孟兮萝的话,一张满是血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不识好歹。你们千旻山庄的人我惹不起,后会无期。” 陆辞说完便提着血迹斑斑的剑转身走了,看都不想再看这女子一眼。他就纳闷了,他救了她,难道还错了?竟还怨他不该杀了那只疯豹子。他实在是冤,趟这个浑水,吃力不讨好,连累自己都受了伤。 “喂!姓陆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将我扔这里喂野兽吗?”孟兮萝见人就这样走了,顿时有些急了。如今她身受重伤,坐都坐不起来,如若真要一人在这里,就算不被野兽吃了,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况且她刚刚所要表达的意思还真的不是所说的那般。 陆辞对孟兮萝的话置之不理,走出去好远,但最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眉头一蹙,又折身回去了。真要将她一人仍在这深山老林里,如若出了什么事,他还真怕自己良心难安。 四周飘散着淡淡的迷雾,空气里还有血腥的味道。陆辞来到孟兮萝身旁,随手将剑插进了烂叶堆积的土里,不情不愿地将孟兮萝扶了起来,冷冷的话语中夹杂着丝丝傲娇,说道:“我还不想被鬼魂缠身。走吧,这附近有一处泉眼,我带你去清理伤口。” “你怎会出现在此处?”孟兮萝的伤口血流不止,由陆辞扶着艰难迈步,几乎半个身子都搭在了陆辞肩上。虽然身体异常痛苦,但她有些疑问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辞用剑拨开了挡在两人身前的一簇树枝,答得有些敷衍:“小爷愿意。”他可不傻,很清楚身旁这个人视凌潺为死敌,他自然不能将凌潺失踪的事情透露给她,不然凌潺的处境怕是会更加危险。 孟兮萝知道陆辞还在为她刚刚所说的话感到生气,所以才对她爱理不理的。她非常艰难地开口说道:“我也未曾料……到青穹竟然会突然发狂,它跟在我身边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这其中缘由令我不解。” “这是一片瘴气林,你怎会没事?”陆辞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要知道,他能安全地行走在这片区域,靠的是他师父给的药物。他想孟兮萝应该没有克制瘴气之类的药,不然上次在林中也不会中招。她这样在意外部形象的人,上次却搞得那样狼狈,肯定绝非她所愿。 孟兮萝每走一步,伤口仿佛就被撕扯了一下般。她黛眉紧拧,说道:“上次的亏使我……谨慎了许多。进来之前,我服食过一……种特殊的叶片,它可化解瘴毒。” “如此便说得通了。那豹子是中了瘴毒,虽不至于死亡,但却扰乱了它的神智。人的体质往往比这些猛兽要低,上次虽然也是瘴气,但是由于进入的区域不深,人虽然出了问题,但它却无碍。 可这次却是不同,这片区域瘴气浓厚,又处在一日之中最炎热的时段,它自然会出问题。”陆辞话语平淡,但态度缓和了一些。当然这些不全是说给孟兮萝听的,更像是一种恍然大悟后的自语,说给自己听。 两人在林中拐了几个弯,鲜血滴了一路,最后他们隐约听见了“咕咚咕咚”的声响,孟兮萝知道泉眼就要到了。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这样久,她实在是快坚持不住了,全身又累又痛。 这处泉眼不是很大,三面环绕着浓密的矮树丛,一面嵌着一块平整的长满绿苔的天然石板。溢出的清澈泉水则顺着石板边侧而流,穿过矮树丛下的浅浅沟壑流向了远处,一切皆笼罩在薄雾朦胧之中。 在遇到孟兮萝之前,陆辞来过这里,因此才会准确无误的带着孟兮萝找到了可以清理伤口的地方。 陆辞扶着孟兮萝在石板上坐下,结果孟兮萝支撑不住,身子直接不由自主地倒在了绿苔上,神情出现了恍惚,眸光迷离,娥眉紧蹙。在那张苍白如纸的精致面容衬托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衣襟上血迹妖艳。 伤势实在太严重,不然,在一个男子面前,孟兮萝断不会变现出这副姿态,在她看来,这太过狼狈。 陆辞起身,居高临下地淡淡瞧了眼孟兮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进了她那微张的手里。随后便不再去管她,自顾自向石板边缘挪了几步,蹲下身洗起脸来。待洗过脸后,他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自己左臂上的抓伤。 那几道伤痕不是很严重,陆辞清洗后撒上了些药粉就算完事了。随后他拿起洗净血迹的利剑,站起身子,绕过孟兮萝离开了石板,背对着孟兮萝说道:“我不会走远,这药效极佳,处理好了叫我。” 瘴气浓浓制花豹(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救我……救我……”微弱的声音在陆辞抬脚之时便传进了他耳中,带着哀求。他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又转身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地上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精神似乎已出现了恍惚,眼里是那仅存的一点求生欲,一只沾满鲜血的纤手想抬却无力抬起,她身下的绿苔上多出了一片滩血迹。 陆辞站在那蹙眉,片刻的踌躇,最终还是不忍,艰难地走上前去了,抱起孟兮萝往石板边缘靠了靠。 伤口的位置太过特殊,陆辞实在是不想亲自动手为她处理伤势,毕竟男女有别,这样确实不妥。但是又别无他法,怀中的女子已生命垂危,根本无力再自己处理伤口。情况危急,如若他不去救治,只怕她要不了多久便会失血而死。 躺在陆辞怀中的孟兮萝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能感知到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眸光迷离地望着陆辞那张别向一旁的脸,感受到黏在伤口上的衣料在被一只颤抖的手掀起,疼痛的同时,她心绪有些复杂,突然有一种自食恶果的觉悟。早知会有今日之事,当初她断不会去闯豹窝盗幼崽,如此也不至于今日落得这样狼狈的地步。 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她一个激灵。陆辞捧起的那为她清洗伤口的泉水悉数浇在了她的脖颈上,伤口上未沾到一点。她为言语,结果一连三抔水皆落在了脖颈附近,当第四抔水即将落下之时,她忍不住艰难地开口了:“你浇的是脖子。” 陆辞始终别着脑袋,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滞,但已来不及收手,那一抔冰凉的泉水依旧落在了孟兮萝的脖颈上。随后他蹙了蹙眉,叹息一声:“哎,真不该进这片林子。你就当我是一个医者吧,治病乃是寻常事,别想太多。” 陆辞的这话也是为了给他自己减小心理压力,最终他非常尴尬地转过脑袋,触目是一片血肉模糊,相当骇人。 面对这样惊人的伤口,陆辞没有时间再去顾虑其他了,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着得尽快将伤口处理好,他不能眼看着一条人命死在他手里。 听了陆辞的话,孟兮萝没有多说什么,随他在自己的伤口上捣鼓。望着他那张神情认真而焦急的脸,她意识越来越模糊,昏昏欲睡。不过,最终她真的在他怀中晕过去了。 孟兮萝醒来时已是夜里,身体依旧虚弱无力,伤口在隐隐作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新鲜的细枝绿叶上,周围有火光在闪烁。 空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味,孟兮萝转动着眸子将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自己已经出了那片瘴气林。她随后尝试着用双肘半撑起了身子,看见篝火旁竟不止陆辞一人,他们正在烘烤食物。 孟兮萝所见到的都是陆府的人,总共也就十来个,他们跟随陆辞寻找着凌潺的下落,早晨进林时与陆辞分开了。孟兮萝只看见了在篝火前烤野味的部分人,其他人分散在了篝火远处。 陆辞见不远处的人撑起了半个身子,他将手里那只烤得半熟的野兔交给了身旁的人,起身走了过去,依旧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醒了,没死就好,小爷还真怕被鬼魂缠身,不过现在就不必担心了。既然你已死不了,那明日我先行离开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留下一人在这里守着你。” “我说陆辞,你乱发什么善心?这女人可是屡次想要谋害我们府主夫人的性命,不杀她算是我们陆府宽容,你竟然救她。”不待孟兮萝开口,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随后声音的主人抱着一堆干柴火,慢悠悠地朝着篝火旁走去了,不曾向孟兮萝这里看上一眼。 孟兮萝苍白的面色覆着一层暗淡火光,她抬眸仰望着陆辞,神色有些异样,声音有气无力:“你,你不能走。” “为何不能走?腿长我身上。况且,对于你的生死,我也算仁至义尽了。”陆辞双手环胸抱着宝剑,偏了偏脑袋,压根不想听这个女子的话,之后直接大模大样的远去了。 还有正事在身,陆辞不可能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浪费宝贵的时间。况且今日已经在孟兮萝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功夫,而他真正要找的人却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呢。 陆辞说到做到,第二日天刚亮便丢下身子虚弱的孟兮萝离去了,留下了一名手下照顾孟兮萝,不然如果遇到野兽什么的,他还真怕孟兮萝成为野兽的口粮。 一连又过去了好几日,凌潺自从那晚冷静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心态平和了许多。每日早晚这两段时间都在柯天序的住处附近转悠,试图寻到一条可以下崖的路,即使艰险也无妨。 而其他时间,凌潺也未闲着,在埋头研究一些基础的武学常识。这些书都是向柯天序讨来的,她想从这些书中找到解穴的方法。她确信,只要自己的穴道被解开,恢复了功力,那么柯天序将奈何不了她。 当初凌潺踏上武学之路的方式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对于武学基础,陆景行给她讲解了不少,但东西太多,难免会有遗漏。 可谓是百密一疏,这点穴之法便是被陆景行给遗漏了,当初陆景行也未曾想过自己心爱的女子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因为陆景行一直很自信,认为自己能够保护好她。 夜里,屋外传来虫鸣阵阵,柯天序负手进了屋,步子闲适。他扭头向案牍处看了一眼,见案牍后静坐的女子依旧在持书而读,神情认真。他提了提唇角,走过去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他相当自然地将她揽进了怀中。 对于柯天序的行为,凌潺直接无视。这些亲密动作,她似乎已产生了一种免疫能力,只要不过分,她懒得理会。 柯天序将下颚搭在了凌潺的一只肩上,用食指关节在她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低声道:“看这些无用。我今日才察觉呢,原来湲儿不懂的点穴,看来传授你武功的那个师父很不称职呢。” 凌潺目光微微一顿,狐疑地扭头看向柯天序,一时不防,差点吻到了他的唇,连忙转过头去,冷淡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前并不知道我对人体穴位不了解?” 柯天序的话令凌潺疑惑,因此才会急切的想要了解,扭头只是一个反射性的动作,却忘了他的脑袋还凑在自己的肩头。 既然柯天序事先不知道这一点,那为何还敢有恃无恐地解开她的动穴,难道就不怕她自己解开封了她功力的穴道而逃出去吗?还是说他有足够的自信,飞彻崖防守太过严密,认为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飞彻崖,更逃不出他的手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将会更加糟糕,她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湲儿恐怕也不知,点穴的手法有很多种吧?这便是其中一种,解穴的部位在你身后,凭你自己,即使可以触碰到,但也施展不开力道。况且,点穴是要灌输内力进去的,而你如今可还有内力?所以我说你看的这些无用。”柯天序嘴角噙着浅笑,夺过凌潺手里的书仍在了一旁。 凌潺表现得很平静,无所谓地说道:“不知道如何?以前不知,现在不就知道了吗?这几日我可学到了不少东西。”没有内力也无妨,她还会剑法,只不过任何一种剑法如若没有内力的协助,剑威将大大减弱。况且,寒魄心经与寒绝剑法是相辅相成的,两者合在一起,威力巨大。 “我倒是很好奇,你学的是何种武功心法。很奇特,竟这般冰凉。看来陆府的底蕴确实深厚,拥有这般了不得的秘笈,只怕还不止一部呢,你与陆景行使用的功法不同。”柯天序的话语有些漫不经心,说着便握住了凌潺的素手,感受着上面的冰凉,看向她的侧颜,“就凭这一点,我便不可能放你离去,夏日仅仅用来消暑就不错,舒适。” “你!”凌潺有那么一瞬间的恼怒,不过随后却笑了,讽刺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这套功法乃是一位来自西域的朋友所传授,可遇不可求呢。不过你得变作女子才行。” 听柯天序的口气,凌潺还真怕会给陆府招去祸患,怕这个男子为了几套武功秘籍而对陆府不利,于是才会说功法来自西域。 当然,这寒魄心经与寒绝剑本就属于钟离湲的母族,凌潺学这些算是理所应当之事。在学武这条路上,陆景行只能算是她的引导者,带她入门,其他的靠的还是她自己。 而最后一句话则是完全为了嘲讽这人,嘲讽他们飞彻崖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要夫人会就够了,将来可以传给我们的女儿,这倒不错。”柯天序目光淡淡,翻过凌潺的手心,闲适地看着上面那一个个茧,完全不在意她的嘲讽,神情自若,话说得相当自然。 凌潺心中萦绕着怒火,但没有发作,陷入了沉默。这些日子,她对付这个男子的最好方式便是冷战,一般情况下都是对他不理不睬,甚至无视他的存在。 暗夜漆漆临辞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夜色漆黑,只余天空繁星璀璨,时间一晃,已是六月下旬。古珉罗一人站在山崖边,望着黑暗中那远方高山峻岭的虚影轮廓有些失神,衣衫在崖风中猎猎作响。 这次古珉罗伤了元气,虽然在中毒的第二日便醒了,但是直到现在,数十日都过去了,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就在今日傍晚,他去求见了孔伯炤,一是看望孔伯炤的伤势,二是向孔伯炤辞行。 古珉罗以出去游历山水,从而增长见闻,顺便回一趟安阳郡为由,急切地想要去履行自己的约定。距他离开钱塘城已过去一月有余了,他不知江听雪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那个四皇子是否依然在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他想要见到她,想带她去东洹国,那里有一处他的宅院,他们在那里将不会有人去打扰。 孔伯炤听了古珉罗的一番说辞,倒是并未怀疑,只是考虑到如今的江湖形势对他们飞彻崖很不利,而且古珉罗已在各门派面前暴露,便有些担忧古珉罗的安危,不愿古珉罗独自一人出去闯荡,然而见古珉罗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同意了。 孔伯炤对这个义子的感情比较特殊,完全异于荀扬他们三人。对于孔伯炤来说,荀扬他们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悉心培养了他们三人,但这三人终究不过是他的杀人工具,认为对他效忠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而古珉罗则不同,似乎更像孔伯炤亲子,他更愿意放纵古珉罗,在小事上时常由着古珉罗的性子,不加约束。 古珉罗的生父与孔伯炤乃是结义兄弟,家住安阳郡,本是小型商贾之家,后来竟遭遇暴匪,一家人只有古珉罗与她姐姐侥幸活了下来。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年安阳郡大旱,而郡守赵须清赈灾不利,导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迫于无奈纷纷落草为寇,一时间整个郡大乱。 那些商贾富贵人家自然而然成了匪寇的目标,古家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夜之间全部覆灭。那时古珉罗才六七岁,与姐姐一起被孔伯炤带去了蜀地游玩,因此逃过了一劫。当孔伯炤带着他们赶回去时,看到的只有遍地腐烂的尸首与干结的血液。 这是孔伯炤第二次面对这样的事,他未曾想到过,他的两个结义兄弟都会以被灭门的方式相继离他而去。因此,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有一半的缘由是因这两次巨大的打击而起。 后来,不到两年时间,古珉罗的姐姐也死了,重病不治。从此之后古家便只剩下了古珉罗一人,其实早已被孔伯炤收作了义子。 山风清凉,古珉罗的身影笼罩暗夜中未曾移动,肩头发丝飘扬,只是偶尔忍不住会咳嗽两声。 背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中听不太分明,隐隐约约。古珉罗转身望去,远处隐在黑暗里的一抹倩影正提着一盏纱灯款款而来。人还未走近,关切的柔音却已随风飘了来:“我去房里找你没见人,不曾想跑这里来了。你伤势还未痊愈,不宜在这吹凉风,还是回屋吧。” “无碍,既然来了,有事就在这说吧。”古珉罗回过身去继续望向了远方,话语中能听出一丝笑意。 顾盼曼不急不缓上前,落落大方地站在了古珉罗身侧,手中纱灯闪烁。陪古珉罗静静地站了良久,才平和地开口道:“听说你要离开?” “对。”古珉罗轻轻颔首,话音平淡温和。 顾盼曼微微蹙眉,面露担忧之色,柔和的话语混合着风声:“可是如今江湖上各门派皆已视我等为死敌,你这样贸然离去,路途将无比凶险。” “谨慎一些便是了,放心,我不会有事。况且,如今各大门派的情况比我们好不到哪去,他们都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未必见得会出去。几个月后便是重阳,除了游历,我想顺道回趟安阳郡。”路途艰险,古珉罗自然清楚这一点,但是比起他的约定,他觉得这不算什么。而且,他是真的想回一趟安阳郡,去祭拜一下他的父母,都很久不曾回去过了。 远处夜鸟哀鸣,一声声凄凉悲绝。顾盼曼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碎发,轻叹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多带些手下,以防万一。对了,你准备何时动身?” 古珉罗掩嘴轻咳了两声,回答地简单:“后日。” “后日?这样仓促吗?”顾盼曼扭头望向古珉罗那张朦胧的侧颜,略带惊讶,不过很快又淡然了下来,“不如过几日吧,柯门主二十七岁生辰就在近几日,等他过完生辰,你再走也不迟。” 顾盼曼想要留住古珉罗,虽然知道留不住,但是能留一日是一日,因此才提到了柯天序的生辰。如今对于古珉罗与那女子的事,顾盼曼不担心。因为她认为凌潺便是古珉罗口中的那女子,如今凌潺便在飞彻崖,她觉得也许古珉罗执意要走便是为此事,无法面对心爱的女子成为了好友的女人。 “对。你不提,我倒忘了。也好,那便帮柯兄过完生辰再动身。”古珉罗埋头轻笑了两声,感到有些惭愧,竟然连自己好友的生辰都快忘了。他如果就这样走了,确实说不过去。 顾盼曼听古珉罗这样说,心中浮起一丝喜悦,眸光依旧停留在他那张朦胧的脸上,问道:“对了,你今日去见崖主,他的伤势如何了?” “剑伤有些严重,不过已经开始在慢慢痊愈。”古珉罗轻叹。他今日前去,看到的那一幕着实有些心惊,他从未见过他义父如此虚弱过,伤势太过严重,就算是十年前的那场决战,也不曾有人将他义父伤成这样。当着顾盼曼的面,他只往轻了说。 听到严重一词,顾盼曼也有些讶然:“那个暗艳阁阁主的武功这样了得?” “不是南启炔,而是陆景行,那人武艺不在义父之下。我也未曾想到,如今江湖上还会出现一个如此年轻的高手,简直令我们这些人自惭形秽。”说起陆景行,古珉罗倒是有几分佩服。不过终究是敌对关系,即使陆景行是他心爱女子的表哥。 顾盼曼心中微微震惊,不再说话。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会儿,最后古珉罗对着山风咳得有些厉害,被她劝着回了住处。 风吹帘动的房内寂静无声,轩窗下,荀扬斜倚着案牍而坐,注视着手里的一个药瓶略略失神,那是凤儿当晚留下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令他很难忘记,同时也充满了太多的不解与好奇。他的另一只手臂还缠绕着夹板,看着略显笨拙。十几天过去了,唯有他的伤痊愈地缓慢,只因伤的是筋骨。 “门主,据闻古珉罗即将离开飞彻崖,今日傍晚他去禁地见了崖主。”荀扬的那个亲信跨门而入,在荀扬面前躬身恭谨地拱了拱手。 荀扬回过神,将指间的药瓶收入了手心,抬头望向站在案牍之外的人,先是略有惊讶,后又轻轻一笑:“离开?哼哼,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嫌命太长。” “门主是想出手?得到可靠消息,听说崖主此次重伤垂死,如今正在极力恢复伤势。如若这个时候动手,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亲信不禁微微抬眼看了荀扬一眼,很快意识到了当前的形势,觉得他主子的机会到了。 荀扬笑得有些狡黠,摆了摆握着药瓶的手,平静的说道:“何须我们动手,况且经此一战,我们已无人手可派。如今江湖皆是敌人,你说他会好过吗?找人放出消息便是,我们只需看一场好戏。” “还是门主思虑得是。”亲信再次垂下脑袋,目视着脚前的那一片映着点点火光的地板。 荀扬敛着目自顾自地略略颔首,顿了顿,随后又抬头问道:“可知他何时动身?” “这个,手下还不知,不过应该快了。”那亲信摇摇头,他也是刚得到人禀报,便立即来见荀扬了。 他们只知古珉罗进了禁地见孔伯炤,从孔伯炤的一个侍女那里得到了这则消息,至于后来顾盼曼与古珉罗的谈话,没有人听到。当然,并不是侍女故意要泄露,只因这并不是什么密事,无需隐瞒,以她的胆子,还不敢对孔伯炤有二心。 而顾盼曼能知道古珉罗要离开的事,则是古珉罗的亲信所告知,希望顾盼曼能劝古珉罗留下,他也不希望古珉罗出事。并且那亲信很清楚古珉罗到底要去做什么,只是没有将古珉罗的这一目的告诉顾盼曼,他心里多少有些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荀扬沉默片刻,对着不远处站立的身影挥了挥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亲信再次拱手后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内又只剩下了荀扬一人,非常宁静,半掩的帷幕在风中翩翩漫舞。他望着手中的药瓶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嘴角溢出一丝笑来,自语道:“听说柯天序抢回来的女子还是一位皇子妃呢,敢动皇室的人,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热浪滚滚见生路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自从陆辞走后,伤势严重的孟兮萝在原地休息了六七日后,身体渐渐好转以至于勉强能够行动了。最后由陆辞留下的那个手下带着她一路缓慢前行,几日过后,他们最终与千旻山庄的人相遇。 那手下接到这么一份差事本就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照顾了孟兮萝这么多天。如今见到千旻山庄的人,他如负释重,将虚弱的孟兮萝交给千旻山庄的人后,二话不说便离去了,准备去他与陆辞约定的地方会合。 “姐,是何人将你伤得如此严重?”孟淇儿望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有些站立不稳的姐姐,眉头都皱作了一团,很是担忧。 孟兮萝此时由两个女门人扶着,额上分布着一层细密的汗液,略带轻喘。她向众人之间扫了几眼,似乎没有找到那抹她寻觅的身影,半垂下眼帘开口道:“被青穹所伤,在一片瘴气林中,它发疯了,已被斩杀。对了,小师姑呢?你被救了出来,她人呢?” “呜呜……,姐,小师姑为了救我,死在了毒蛇的攻击下。呜呜,那些贼子好卑鄙恶毒,竟放毒蛇来围攻我们……”提起她们的小师姑,所有情绪瞬间涌上了孟淇儿心头,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话语有点含糊不清。 孟兮萝双眼一抬,眸中闪过两道寒光,心中掀起了一层浪,有淡淡的伤痛,也有愤怒,但表现得很淡定,没有过多的情绪显露在脸上。 这个小师姑从小对孟兮萝很照顾,因此孟兮萝对她的感情要远胜过与自己有血脉联系的亲人。今日,孟兮萝如果是听见庄内其他人死去的消息,也许心中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感觉。 见孟淇儿哭得伤心,孟兮萝神色多了丝动容,弯下身子在孟淇儿肩上轻轻拍了拍:“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 “对了,这场纷争早已结束,而陆府的人似乎并没有即刻回府,你们可知这是为何?”孟兮萝已从那名护送她的人口中得知,这场纷争他们剩了,打得飞彻崖的人大败而归。 但孟兮萝终究没有套出来他们陆府的人为何没有离去,那男子甚至不愿与她多言语。而对于陆辞的话,她更是不信。她知道自己庄里的人当时跟其他各门派的人在一起,一定知道一些隐情。 在场的一部分门人选择了埋头沉默,另一部分人则纷纷露出纠结的神情。如若不说,便是违抗了庄主的命令,而如果说了,只怕事情会更加不妙。他们可都清楚自己庄主的脾性,此刻着实为难。 孟淇儿还在哭泣,只是声音小了很多,而其他人则是不语。这种怪异的气氛维持了良久,在孟兮萝几次追问下,有人终于站出来开口了:“是那个姓凌的女子失踪了,我们与众人分离时,恰巧听见陆府主吩咐一些手下留下,要寻找那女子的踪迹。” “那条巨蟒可曾与她在一起?”经过那一日之事,孟兮萝对黑灵莽甚是忌惮。其实不仅是黑灵莽,如今的她对任何大型猛兽都产生了阴影。她以后只怕再也不会去招惹这些畜生了,将它们放在身边有太多不确定性,太过危险。 刚刚站出来的那人摇头:“不曾。”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事情都已结束,他们还有何理由留下。哼哼,那道姑屡次令我颜面扫地,我岂能息事宁人。此时正是机会,这次我定要取她的性命。”孟兮萝虽面色苍白,精神有些萎靡,但是眼中却难掩狠戾。 听了孟兮萝的话,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庄主,这样是否欠妥?毕竟陆府如今对我们有恩,如此行事怕是有违江湖道义。” “这又有何妨,救我的人是陆辞,又不是她道姑,我一向恩怨分明。况且,那道姑出自凌居观,与陆府没什么关系。我想,陆景行不过是迷恋她的那几分美色罢了,图个新鲜。谁没事会去与一个道姑牵扯上,这不是惹江湖人耻笑吗?”孟兮萝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这番话。她虽没见过凌潺真容,但她确信陆景行是被凌潺的姿色所惑,认为陆景行是一个贪慕女色之徒。 最终,一行人劝不过孟兮萝,身为门人又不能忤逆于自己的庄主,便只能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只有少部分人随她踏上了回千旻山庄的路,而其他人则全部留了下来,开始分头搜寻凌潺的踪迹,然后进行击杀。为了保险起见,不漏过任何一处地方,有一部分人甚至原路返回,前往那片战场。他们料想飞彻崖的人不敢再下崖,因此即使他们出现在飞彻崖附近,那些贼子也不敢出来作祟。 绚烂多姿的晨光已逝,飞彻崖上,古珉罗他们四人聚集在正殿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待正事谈完,几人如以往那般闲扯起了其他的事。 荀扬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闲适而坐,手里端着一盏热气缭绕的清茶。听顾盼曼无意间提到了那个被柯天序抢来的女子,他目视着茶盏古怪一笑,很自然地将话给接了过去:“柯兄这些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看来那女子的魅力确实不凡,竟能让柯兄如此流连忘返。短短时日,听下人说,你们已是如胶似漆呢。” “确实不错。”柯天序答得随意自然。即使如今他和凌潺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但他也要给其他人制造一种假象。如果让别人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却连一个弱女子都没能征服,那实在是太过丢脸,还不遭到飞彻崖一众人的嘲笑?况且,如若让顾盼曼知道凌潺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那么凌潺的性命将受到威胁。 孟兮萝察觉到对面的古珉罗神色微变,于是也对柯天序开了口:“柯门主,不知你还要将佳人藏到几时?是时候带来让我们见见了。” “藏?这从何说起?只不过是湲儿怕生罢了,刚来这里不久,不愿见人。”柯天序闲适地笑笑,垂目抿了半口清茶,随后看向顾盼曼。 顾盼曼手杵着下巴故作沉思状,片刻后点了下头,微不可察地在古珉罗脸上扫了一眼,扭头对柯天序浅笑道:“过几日便是柯门主的生辰了,此次我们虽然大败,但是生辰还是要过的。不如这样吧,到时你将她一齐带来,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也好。”柯天序点头,话音平和,无意之间也向古珉罗那里瞧了一眼。而古珉罗整个过程都只是平静地低眉饮茶,不动声色。柯天序已猜到了顾盼曼的用意,并且也清楚她的心思,不过他也正有此意,想以此方式彻底绝了古珉罗的念想。 柯天序饮尽盏中最后一点茶水,起身先行离去了。这些日子,其实并不像他说的那般时时刻刻与凌潺待在一起。白日里,他更多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待在书房或是那个山洞内,将心思都用在了练功或是正事上。 也只有到了晚上,柯天序才会非常强势地搂着凌潺入眠。腰上的伤未痊愈,他什么也干不了。不得不说凌潺的手段太过凌厉,那一刀刺对了地方,实在令他无话可说。 凌潺并没有因柯天序那晚的话而放弃研读武学基础。她想,即使那些书籍对解开她的穴道没有一点用处,但可以增长一些知识也是好的,这是她以前在陆府所忽略的东西,她起初上手就是绝世秘笈,而其他的东西只是听陆景行口头上讲解了一番。 当然,也是因为当初时间紧迫,那时命案频发却查不出线索,人心惶惶。为了让凌潺能够尽快入武学之门,陆景行便挑重点为她讲解了,讲解的都是他自己对这些基础东西的理解与感悟,而非书中那生硬的文字记述。 凌潺看完手中竹简上的最后一行字,抬手揉了揉眼,放下竹简后起身向外走去了,此时难得没有丫鬟跟着。她倒是有些狐疑,那丫鬟平日里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今晨倒是一反常态呢,只怕没什么好事,不过她也不担心。 此时已接近巳时,外面阳光强烈,地面上热浪一阵阵翻滚,迎面打来的风都是热的。见凌潺出去,守在门口的两名手下未曾拦阻,相反还恭谨地拱了拱手。凌潺不加理会,径直向远处崖边走去。 这处崖边是凌潺这几日时常驻足的地方,云雾缭绕的崖下深不见底,笔直的峭壁上生长着一些荆棘草木,偶尔也会倒挂几棵苍翠欲滴的古松。凌潺在一棵古松的枝丫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禽巢,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何种禽鸟所筑。 头皮被晒得有些发麻,凌潺透过一束束灿烂的日光极目远眺,天地旷远,磅礴的高山峻岭拔地而起,飞鸟高鸣,令她心绪归于了平和。她觉得她已经想到逃离这里的方法了,只是时机还未成熟,她在等待,但她觉得不会太远。 热浪滚滚见生路(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消失了好久的丫鬟抬手挡在自己额前,从另一边走了来,望着凌潺的背影劝道:“夫人,外面阳光毒辣,还是进屋吧。奴婢有东西给你。” 凌潺脑中闪过一丝好奇,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这些日子可是看出来了,这丫头贼得很,她在丫鬟手中吃了不少小亏。她不为所动,远远地凝视着那个禽巢良久,禽巢外有两只雪白的巨禽在松枝间穿行跳跃。 最终,头皮被烈日晒得滚烫,凌潺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这才转身向屋子走去。 那丫鬟满头是汗,在凌潺身旁跟着,进屋后大舒了一口气,刚刚实在将她热坏了。可当她望向凌潺时,却发现凌潺额上没有一丝汗水。她不禁要感叹了,也难怪她家门主一来就喜欢揽她夫人入怀。这么热的天,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想要扑过去抱住她家夫人的一只臂膀呢,冰冰凉凉,实在消暑。 “为何这般看我?”凌潺瞧着丫鬟那火热的眼神,眸中闪过一抹狐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这鬼丫头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丫鬟冷不丁地对上了这两道冰凉的眸光,微微一愣,收起心中的感慨后随即讪讪地一笑,指了指案牍:“夫人请坐。” 案牍上多了一个方形锦盒,不是很大。凌潺走过去坐下,倒是对锦盒中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直接拿起一旁的竹简研读起来。 “夫人,待会再读也不迟,奴婢有要事告诉于您。”丫鬟神秘兮兮的,说着便打开了锦盒。 凌潺将目光从竹简上移开,向锦盒内瞟了一眼,竟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刺绣还算精美。她微微抬起眼帘,疑惑地看向那丫鬟,有些不解,好端端的,送她男子的腰带有何用? 丫鬟将腰带从锦盒中取了出来,面对凌潺那略带狐疑的神色解释道:“这腰带是奴婢特意请我们膳房里的老厨娘缝制的,她的女红算是飞彻崖上最好的了。” 凌潺不怎么感兴趣,收起脸上那一点疑惑,很平静,不等丫鬟将话说完,又将视线投注在了字里行间。 “夫人,事情是这样的。门主的二十七岁生辰就要到了,届时您将这个送给他,就说是您亲手缝制,他一定会很欣喜的。我猜测,像夫人这种对武学狂热的女子,定是不擅长女红的,因此便为您备着了。”对于凌潺的冷淡,丫鬟也习惯了,现在凌潺虽然没有理她,但她知道凌潺在听,说得津津有味。她也想留住凌潺,毕竟她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如若凌潺走了,指不定哪一天他们那个崖主一时发怒将他身边的侍女都给杀干净了,那她们这些丫鬟多半要成为替补品,被选去伺候他们的崖主,想想就觉得可怕。只要凌潺不走,她便是凌潺的贴身丫鬟,到时真要选替补品,她也能躲过一劫。 凌潺的视线在一个个篆字上缓缓移动,神情认真,闲适而从容,淡淡地开口道:“他过生辰与我没多大关系,不过你倒是会为你那个主子考虑。怕是又憋着坏水,想坑我。”凌潺倒是有些庆幸,这丫头虽然贼,但是本性不坏,不然,她的处境只怕是会更加危险了。 “哪有?奴婢怎敢坑夫人您呢?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促进您与门主的夫妻感情嘛。况且,门主生辰,夫人怎能说与你无关呢?”丫鬟扑闪着大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凌潺垂目,对着丫鬟随意摆了摆手:“将东西收下去吧。” 那丫鬟所说的日子转眼间便到了,用过早膳后,三四个丫鬟持着新衣,端着胭脂水粉以及各种发饰陆陆续续进了屋,来为凌潺梳妆打扮。这令凌潺有些不明所以,出口便让这些人退出去。但这些丫鬟不为所动,还非常恭谨地将凌潺请到了屏风后,强行为凌潺换上了新衣。 而柯天序则是始终坐在案牍后悠闲品茶,一副置身事外之态,也时不时向屏风那瞧上一眼,朦胧之中其实什么也瞧不见。当然,这些丫鬟的所作所为乃是他吩咐的,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凌潺将要带她去见其他人。 “嗯,这衣裙不错,很配你。”手持茶盏的柯天序扭头望去,见凌潺正被几人簇拥着出来,目光平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潺见柯天序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嘴角还噙着戏谑的浅笑,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怒火。因为晨起对镜时她赫然看到自己脖颈上印着一个吻痕,那是昨夜这个无耻之徒干的好事,那个位置根本无法遮掩,明显是故意为之。 见对方眼都未曾移动一下,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盯着吻痕瞧,凌潺眼中仿佛凝结出一层冰霜,回视过去:“你又在搞什么鬼?在我眼里,你的所作所为真就如跳梁小丑一般。” “不过是一点印记而已,夫人何须这般动气,为夫下次注意点便是了。”柯天序眼中平静无波,浅勾着唇角,然而他的笑并未漫入眼中。 几个丫鬟进屋后打眼就瞧见了凌潺脖颈上的吻痕,此刻听到柯天序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些话来,一个个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凌潺瞧了眼身旁那几个埋头不语的丫鬟,她面无表情,没有再去看柯天序,话音平淡却坚毅:“你别急,这些日子所受的耻辱,他日我定会奉还。还有延陵栈,我不会让他好过。” “好,我等着。不过现在还是先梳妆才是。至于延陵栈,这个不用夫人操心,你若想对付他,为夫可以代劳。”柯天序一脸的闲适,毫不在意凌潺所说的话,并且还用眼神示意让几个丫鬟为凌潺梳妆打扮。 凌潺主动向镜前走了过去,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声音平淡:“代劳就不必了。我有惊喜给你呢,只不过还需你再多等几日。” “哦?我很期待。”柯天序微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颔首,但他确信凌潺在他身边翻不出什么浪花。 两人之间的气氛充斥着淡淡的诡异,令那几个丫鬟觉得古怪。她们为凌潺梳妆完毕后,无需柯天序开口,自己便匆匆退了出去,不愿多待。 柯天序倒是并没有立刻带凌潺出去,见凌潺一人坐在镜前沉默,他起身对立在角落的那贴身丫鬟吩咐了几句。随后他转身走了几步,纵身一跃,飞下悬崖进了自己练功的石洞。 直到临近午时时,柯天序才再次出现,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这是练功所致。他随手拿了块帕子拭去额上的汗水,吩咐门口的人去打水来,他将沐浴更衣。 见下人提着一桶桶热水进屋,然后被送进了屏风后凌潺面容沉静,转身就要出去,结果却被柯天序握住了一条玉臂:“外面阳光太烈,就在屋子待着。待会带你去见见我那几位同门,也许还会遇上故人呢。” 凌潺面无表情地挣脱开那只大手,绕过柯天序后径直坐在了后门口,面向外面那洒满璀璨烈日的远景。 柯天序沐浴的速度很快,收拾了一番后带着凌潺出了门。两人沿着一条岩石回廊而行,最后的去向并非是平日里他们议事的正殿,而是他处掩在绿树间的一座屋舍。这里绿荫遍地,环境清幽,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丝丝的凉意,是夏日专用来避暑的。只是平日里他们都忙于练功或是处理正事,因此都不常来。 凌潺随着柯天序进屋,两人穿过一道帘幕,她抬眼望去,屋子里已坐了三人,各踞一张案牍,案牍上皆摆满了瓜果点心以及茶水。她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那个靠近轩窗的那女子身上,她不会忘记,当日便是那女子偷袭了她一掌,不然她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顾盼曼察觉到了凌潺眼里的寒光,自然是明白事出何因。她不仅不以为意,反倒在娇俏的脸上绘出了满满的笑意:“柯门主,来迟了须得罚酒呢。你的这位佳人看起了不错哟,难怪这么久了都不愿带出来让我们瞧瞧。” 荀扬闻声也抬起了头,目光深邃,将凌潺轻轻打量了一番,勾唇道:“是不错,柯兄觅得美人归,也算是喜事一件。” 当然,荀扬倒是觉得柯天序这是在给自己寻祸事,必要之时他不介意在这件事情上帮上一把。 荀扬可是听手下人禀报了,眼前这个女子乃是云候最宠爱的女儿,如若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强行占有了,那结果可想而知。 云候位高权重,长女又刚被封后,而长子更是手握兵权,而其弟乃是东洹国外臣,虽是外臣,但却身居右丞相一职,万人之上的地位。如今放眼整个东洲,有几个家族又能与钟离家相比。 这些事情不仅荀扬清楚,就是寻常百姓都异常了解。那个家族令寻常人望其项背,是他们高不可攀的神话。而钟离湲的尊贵身份已远胜过一个真正的公主,不过荀扬也觉得讽刺,即使身份尊贵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遭到对立者的陷害,不过是一只落难的凤凰。 但即使是一只落难的凤凰,荀扬还是觉得沾惹不得。 热浪滚滚见生路(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想必你们对湲儿已都了解,我便不必多介绍了。”柯天序拉着凌潺在古珉罗对面那空置的案牍后落座,随后向凌潺一一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几人。 古珉罗本是平淡饮茶,然而抬眸间神情一滞,望着对面女子脖颈上异常醒目的吻痕,眸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心中对这个女子有些愧疚。如若不是他那几日中毒昏迷,他定会想方阻止,可此时一切都晚了。他只希望江听雪不要怪他,竟没能保住她最在意的人。 凌潺诧异,她竟然在那个眉头微皱的陌生男子眼中看到了不忍,那是对她的不忍,不含一丝恶意。可她,似乎并不认识他。 顾盼曼默默注视着那对视的两人,同时也注意到了那雪白脖颈上的一小团绯色,心中有一种快感。哼,这个女子终究还是做不了古珉罗的女人。有的时候,她并不愿动杀机,尤其是对女子,如今这般,也算是随了她的心,这是两全之事。 柯天序当然也注意到了古珉罗的神色变化,越发坚信顾盼曼那日的判断。此时他虽然有些愧疚,但并不后悔抓了她,他真正想要羞辱的是延陵栈,而且当时并不知古珉罗与她的过往。 倒是荀扬,乐得看戏,将每个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嘴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 这才刚聚在一起呢,几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顾盼曼瞧着古珉罗那握茶盏的手顿在身前迟迟未动,她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挑眉道:“珉罗,你元气尚未恢复,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碍。如今柯兄他们也到了,吩咐人传膳吧。”在一声轻唤中回过神的古珉罗当即敛去了脸上那微变的神情,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望向顾盼曼后将关注点转移到了午膳上。刚刚是他失态了,表现出了不宜表现出的情绪,但他不希望顾盼曼他们察觉到更多的异常。 顾盼曼神情淡定,唇角却隐藏着一丝笑,扭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女吩咐道:“去吩咐他们传膳。” 侍女点着头微微屈了屈膝,踩着碎步匆匆而出,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众丫鬟进来将案牍上的茶果点心都给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色酒菜佳肴,香味弥漫。 凌潺低眸瞧着这满案牍的玉盘珍羞,虽然一道道菜**人,但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倒是不曾想到,这些心狠手辣的恶人躲在这崖上倒是挺会享受,衣食住行丝毫不比一些贵族差。想来,他们挥霍的不过是不义之财罢了,坏事都让这些人做尽了。 “柯兄,今日生辰,我先敬你一盏,祝你与离忧公主能够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古珉罗率先举起了酒盏,从容而淡然地望向对面,遥敬两人。 古珉罗的这话倒是被柯天序放在心中给品味了一番,但终究是不确定古珉罗所言到底是否出自真心,只因他从古珉罗的口吻中听不出别的意味,但又不相信古珉罗真能做到如此心宽。与此同时,他也非常从容地举起了酒盏,面带浅笑与古珉罗对饮了这一杯。 古珉待这一杯饮下,又自顾自地提起玉壶斟上一杯,两手而捏,站起身对着众人遥敬:“这一盏,算是我向各位辞行了。先干为敬。” “怎么?珉罗,你要走?可如今外面的形势对我等不利,只怕是路途凶险。难道就非走不可?”柯天序那只准备去端酒盏的手一顿,脸上难掩讶然。这个时候,谁都清楚,他们出去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柯天序心中的愧疚渐浓,认为古珉罗是为了躲避一些事,无法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与他人厮守在一起,因此才会选择远去。 只是柯天序担忧,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也许会害了这个友人。看来,是他当初思虑不周,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如若身旁的女子不能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那么顾盼曼定不会放过她,将有性命之忧。况且,抓都抓来了,他也不可能再放她走,如若放了她,他将颜面何存?而且,就连顾盼曼也不会善罢甘休。 古珉罗持着酒盏微微仰头一饮而尽,面容平静,略略摇头道:“无碍,柯兄无需担忧。这是我早已决定的事,确实是非走不可的。至于路途上,我自会谨慎。如今义父闭关,崖中之事,还要劳烦三位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为崖主分忧。这一路上,珉罗你需注意安全才是。”荀扬笑得随和,眸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他手臂上的夹板还未解下,外面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臂上的热疹长了几层。 “珉罗,不知你欲将去往何处?不如晚几个月,待外面的风声小些了再走也不迟。”柯天序出言挽留,就这样看着好友只身而行,他实在担忧,害怕古珉罗发生什么意外。 古珉罗目光淡然,将几人扫过一眼,开口道:“去往安阳郡,已有两年未回去过,是该回去看看了。,你们的好意,我已知晓,不过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柯天序见古珉罗态度如此坚决,暗自轻叹一声,不好再开口劝阻,只是说到时要送一送古珉罗,当面与之践行。 一顿午膳,除了夹杂着一些怪异气氛外,几人表面上用得也算颇为融洽,相谈欢畅。只是凌潺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摆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也未被她动几下筷子,而柯天序夹进她碗里的菜肴也直接被她给无视了。中途荀扬与顾盼曼要与她对饮,不过被柯天序给挡下了。 面对这些玉盘珍羞,再想想这几人所干的一些事,凌潺哪还能心安理得的吃下这些。不说别的,一年前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刘府被灭门后的惨状,尸横遍野,鲜血洒满门庭。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是何等的狠辣无情。 凌潺自认为自己的性子也算冷酷,对与自己无关的事往往表现得漠不关心。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漠视掉这些人残忍的手段,何况还是进行无冤无仇地绝杀。面对那一幕幕残忍的场景,但凡有一点良知的人怕是都会愤怒。何况这些人还围杀过她与陆景行两次,面对敌人,她自是不会放低姿态。身旁这个男子想占有她,那简直是做梦。 此处算是避暑的绝佳之地,几人用过午膳后,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便又逗留了约摸一个时辰,品着茶很是清闲,最后才各自散了去。 柯天序将凌潺送回住处后,没有多做停留,又转身出门而去,不是去书房,而是单独去见古珉罗。他主动委婉地将事情挑破了,只希望古珉罗不要去冒险,结果却发现自己与顾盼曼闹出了一个乌龙,原来那日古珉罗口中的女子并非他抢回来的人。 而古珉罗也毫不保留地对柯天序直言不讳,道出了他心爱女子与柯天序所抓的人之间的关系。最后他轻叹一声,既然不能放,那他只希望柯天序能够好好待凌潺,不强迫于她做她不想做的事,需得她心甘情愿。 这其中竟有这样的缘故,柯天序不仅是将古珉罗当成自己的朋友,他更是将古珉罗当作了真正的少主。既然古珉罗都这般嘱托于他,那他自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古珉罗的这些请求,并且绝不会食言。 晚上两人刚用过晚膳,伺候凌潺的那个丫鬟便兴冲冲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送到了柯天序身前,微微垂目说道:“门主,这是夫人送您的生辰礼物。” 柯天序接过锦盒顺势打开,双眼顿时睁大了几分:“腰带?有意思,刺绣挺不错。有劳夫人了,为夫很满意。” 暖黄的灯火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凌潺神情淡漠,而柯天序嘴角却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故意将腰带放入了凌潺的视线范围内,翻来覆去瞧。打死他也不相信,手中之物是身旁之人所做。一个几乎无视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会送他东西。况且就算真是她送的,他怕是也不敢收,保不准她在里面做手脚,预谋着谋杀亲夫呢。 “膳房里那个老厨娘送你的,她有心了。”见柯天序正拿着腰带在腰间比对,凌潺一脸的沉着淡定,轻飘飘地道出了这个事实。 柯天序那玩味的笑意凝结在了嘴角,而案牍前的丫鬟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轻咳了一声,面色古怪。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腹诽不已,知道不是你送的,但不要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行吗,好歹也留点面子嘛。这直接在拆两人的台,而且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别扭,还真是传达出了好几层意思。 丫鬟回过神后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门主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感觉背脊在冒虚汗。这件事可是她自作主张搞出来的,却让她家门主丢了面子。如若她家门主拿她出气,那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不过最终那丫鬟只是虚惊一场,她家门主并未表现出不悦,将腰带交给她后便挥退了她。 房门在丫鬟手中被吱呀一声轻轻关上,屋内再无他人。柯天序侧了侧,望着凌潺那张微微低垂的侧颜,饶有兴味地问道:“为夫今日生辰,湲儿难道就没有东西要送吗?” 凌潺神情淡然,略略侧头瞥了柯天序一眼,随即又低下了眉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当然有。这个惊喜,你还得再等几日。” “嗯,似乎时间太长了点,有些难等。不如,将你自己送给我吧。”柯天序说着便伸手抬起了凌潺的下巴,迫使凌潺扭头与他对视。他望着这张冷淡而又不含任何情绪的清丽容颜,缓缓俯下了头。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想要去吻住她的薄唇。他想,就算这女子是石头做的,他也要慢慢打磨成属于自己的玉,以后的日子很长。 热浪滚滚见生路(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灯火在两人身上洒落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凌潺眼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直直地盯着柯天序那双眼,在他的唇即将压下来之时,她猛地一用力,下巴挣脱了那只手的禁锢,冷冷地别过了脑袋。 那带着试探的一吻,终究还是,落了空。 剩下一缕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耳迹,最后,消散了。 柯天序抬头,眸光淡淡,平和地落在凌潺那平静的侧脸上,玩味的浅笑自嘴旁扩散进了眼里:“湲儿真是好定力,你这样的女子也算少见,与我同床共枕那么多日,却依扰乱不了你的心绪。不过,有件事要告知于你,我的伤不日便可痊愈。” “那又如何?我能伤你一次,便也能杀你一次,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介意与你鱼死网破。还有,那小丫头说你英俊潇洒,你自己也这样认为吗?认为英俊到足矣惑我心神?可俊美的男子我见过太多,不差你一个。况且,我岂是只看皮囊的肤浅之人?能让我放在心上的,必将是懂我之人。”凌潺不屑于去看他,话说得闲适而平淡,里面尽是奚落。当然,她可不只是说说,即使没了匕首,只要她还能动弹,那么她便有对付他的手段。 柯天序不以为意:“湲儿这话未免说得过早。而且,我也从未有过那样的认知。要收服一个女子,何须靠华丽的皮囊。” 柯天序是想得到她,然而却承诺了古珉罗,绝不勉强于她。不然,此刻他便不会这样轻易罢手了,他的伤已痊愈。刚刚不过是试探,试探这个女子的意志到底有多坚定,结果他终究还是失望了。二十多日过去了,夜夜沉眠于他的怀中,只怕她的潜意识里早已不由自主地刻下了他的影子吧?可她的心似乎没有一丝悸动。 陆景行寻找了凌潺这么多日,一路向东北方向缓慢而行,最终离飞彻崖越来越远,走出了荒郊野岭,暂时逗留在一个镇子上,希望自己能够打听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除了千旻山庄的人因接到特别的任务而去而复返外,其他门派的人早已远离了飞彻崖所在的这片区域,甚至有很多门派都已安全回到了自己的门中。 就连关键时刻反戈相向的白郁霆他们都已顺利回到了白暮山庄,当看到庄内人安然无恙后,他们一直隐隐担忧的事终于放下了。并且得知他们所精心谋划的事顺利完成后,更是欣喜不已。经过这一次的合作,在他们看来,柯天序还是有一定信誉的。 然而另一边,重伤逃脱的郑绝飞经过二十多日的东躲西藏,伤势渐渐痊愈的同时也回到了绝尘宫。可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被血洗的死亡之地,宫内被掠劫一空,遍地的尸身都已腐烂,上面无数蚊虫嗡飞,一个个血泊凝结成痂,空气中是浓重的腐臭味,令人作呕。整个宫里没有一丝生机,惨不忍睹。 “啊!白暮山庄!我郑绝飞定要你们血债血偿……”郑绝飞满头发丝凌乱,站在尸身横陈的殿中央如一只猛兽般仰头长啸,声音撕心裂肺,额头青筋暴露,一双眼睛涨得通红,整个人几近疯狂。 他做梦也为想到,短短时日,传承了五六代的偌大绝尘宫,竟就这样,覆灭了。灭在了他手里,而罪魁祸首便是与飞彻崖勾结的白暮山庄。一日之间,他失去了所有,崇高的江湖地位跌落谷底,就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还不知道去向。面对如此之大的打击,他怎能不失控,不愤怒。 他在正殿内望着遍地腐烂的尸体呆坐了一日,最终选择离去。只要他还活着,白暮山庄,他是不会放过的。不过,不是现在…… 黎明乘着晨风而归,一缕橘红的霞光自远山的轮廓处射出,穿过雕花格挡在轻纱烟罗帐间洒落,映在了半醒的人脸上。 凌潺半睁开迷蒙的眸子,下意识要去拨开搭在她身上的那只臂膀,然而那只臂膀却是一动不动,手的主人正侧着身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那半梦半醒间的娇俏怒容瞧,这可是他在她清醒时所捕捉不到的神情。清醒时的她太过漠然从容,即便心中有怒气,面上却保持着平静淡定。就算偶尔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那也是寒意,和现在见到的不同。 “你那么喜欢冰凉的感觉,待有机会,我定满足你这个嗜好,保证是永生难忘。”凌潺话语平淡,她刚刚彻底睁开眸子,瞥眼就见柯天序正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盯着她。 凌潺别过头去,皱了皱眉,感觉到身下黏糊糊的,有些难受,迫使她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 见凌潺有些异样,柯天序不经意低眸看了一眼,露出狐疑之色:“身下何来的血迹?”匕首已被他没收,他实在想不通。 凌潺倒是很淡定,冷冷的说道:“月事。” “哦,我倒是忘了,你们女子似乎每个月都会如此。”柯天序恍然大悟,嘴角那戏谑的笑意却更深。被人看到如此窘迫的一幕,他想这个傲气的女子心中一定不怎么好受,估计对他的恨意又深了几丝。但他就是想要如此,想要让她的情绪反应表现在面上。 不过凌潺此时并不是柯天序所想的那般,她心中倒是踏实了许多,不怕柯天序的伤势痊愈了。 戏谑过后,柯天序很自然地收起了笑容,放开凌潺率先起了身,披上外衣后走了出去,吩咐丫鬟们进来为凌潺沐浴换衣以及处理床榻。 凌潺身上的薄衣与垫褥换下后直接被两个丫鬟拿了出去,结果她们在去往浣衣溪的路上遇到了在山道上闲适漫步的荀扬。 荀扬手臂上的夹板才刚刚取下没两天,还有很多不适,于是这几日清晨他都会在山道上走走,顺便活动筋骨。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侍女,这是受伤之后才跟随他的,便于照顾他,毕竟女子多少细心一些。如若是平日,身边时刻跟随着一个侍女,他自己都会觉得奇怪。 见俩丫鬟走来向他行礼,他倒是对其中一个丫鬟有些眼熟,想起是柯天序那一门的人。见丫鬟手里搂着看似干干净净的垫褥,随口一问:“这是?” 丫鬟埋头不语,脸颊不知不觉已红了一片。 荀扬看这丫头的样子,瞬间了然,不禁一笑,说道:“他不是要报复那个六皇子吗?我帮他一把。” “荀门主这是何意?”丫鬟那发红的面颊露出了一抹狐疑,忍不住开了口。他这话,她们实在没听懂,不过似乎意有所指,与她们手里所拿的东西有关。 果不其然,俩丫鬟见荀扬给了他身边那侍女一个眼神,随后转头对她们说道:“你们柯门主何时变得这般节俭,区区垫褥,换新的就好了,何须去清洗。” “门主确实没有明确吩咐。奴婢们这就去处理,告退。”俩丫鬟行了礼,转身欲走。 荀扬抬手叫住了她们:“山道有些远,这来来去去也得花上一些功夫。可不能将你们新夫人怠慢了而疏于照顾。我这侍女正要去一趟弃物池扔些东西,你们将这些都交给她吧。” “那就有劳荀门主了。”几个丫鬟倒是乐得轻松,有这种好事,她们自然愿意接受。要知道丢弃废物的地方可是要翻一座矮山峰,加上这样热的天,怕是没人愿意走那么远的山路。 荀扬微眯着眸子目视那几个丫鬟走远,勾了勾唇,吩咐道:“将这垫褥找个木盒好生装着,明日好送去镖局。至于其他的,扔了吧。对了,装箱之时得讲究讲究,明目的东西当然得让人一眼便可看到。” 浅淡的冷笑在荀扬嘴角久久不散,他觉得不久后应该又有一场好戏可以瞧了。 陆辞带领着手下一直寻觅着凌潺的踪迹,然而却无果。眼看已到了与陆景行约定的时间,他一路寻到了倾音楼,在这里与陆景行会合。 倾音楼内装潢雅致,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里地处在一座繁华的小城内,城内商业繁兴。当然,倾音楼售卖的只是各类乐器,也是这城里最大的一家乐器行。 陆辞穿行于人群中进入了楼内,径直去了楼上的一个特殊雅间。至于手下人,他担心人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便都被他安置在了客栈内。 “府主可曾来过?”陆辞见那胖墩墩的中年掌柜推门进了屋子,还来不及等那掌柜关门,便急切地开口而问。 见陆辞如此急切,掌柜的神色一凝,赶紧反手关上房门摇摇晃晃地向陆辞走了去,圆脸露出紧张之色,问道:“府主可是发生了何事?他目前还并未出现过。”他只知他们府主率领陆府众人前往飞彻崖去救人取得了胜利,至于其他细节并不是很清楚。 “应该无碍,也许快到了。我在这等几日,如若不见人,那怕是真得发出消息,召集陆府的全部人马找他们了。希望不要出事才好。”陆辞沉思片刻,自顾自做了这样的决定。 过了片刻,陆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掌柜的,询问道:“可曾有收到徽州飞来的信鸽?” 掌柜的点头:“有,就在前两日。信是陆伯亲自写下的,说他们已安全到府,并且询问手下是否有你与府主的消息。”他还是疑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府主竟然并没有同众人一起回去,信上的三言两语也未说明白。 “那便好。你先不要多问,我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解释不清。听我吩咐就好。”陆辞略略颔首,听到父亲平安归去的消息,他心里总算安心了不少。瞧着身前那张胖嘟嘟的脸上满是疑惑,他抢先一步截住了掌柜的问题。这个时候,他没心思去解释事情的缘由。 随后,陆辞命那掌柜取来了纸笔与信鸽,给陆伯写了一封回信回去。会客栈交代了一番后,他在倾音楼里住了下来。 禽鸣声声险脱困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六月已逝,终于迎来了一场银线般的飞雨。凌潺立于檐下凝眸远望,天地浩瀚空濛,高山峻岭皆掩在了雨雾朦胧之中,由墨绿到浅灰,山色层层而变。 凌潺脸上的气色不是很好,这几日都在受着腹痛的折磨,这也是寒魄心经的一个严重缺陷。她缓缓收回眸光,长裙拖曳,一步一步款款迈下了石阶,在雨幕中缓慢而行,最终又来到了她时常站立的那处崖边。 略略俯视下去,两只禽鸟正在巨大的禽巢中栖息,互挑羽毛。凌潺勾唇一笑,时机已成熟。 丫鬟从屋内瞧了眼雨幕中那立于崖边的瘦弱身影,匆匆走了出来,用双手遮挡在头顶,蹙着眉赶到了那道衣袂飘舞的身影旁,劝道:“夫人,您的月事还未好,本就腹痛,别再着了风寒。还是随奴婢进屋吧。” “你看,这的雨景多美。去,找把伞来。偌大一个飞彻崖,该不会连把伞都没有吧?”凌潺发髻上轻浮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雨线顺着额头而流。不过片刻,外衣已微湿。 丫鬟知道她劝不了这个执拗的女子,同样,身为丫鬟,她也不好强行将自己的主子拽屋子里去,而她家门主此时却为少主送行去了。望着主子那张布满雨迹的脸,她无奈地轻叹一声,转身吩咐门口的人去找伞。 凌潺心中平静,眨了眨眼,抖去那粘在长捷上的雨珠,眸子有些迷蒙。丫鬟就这样陪她在崖边站着,衣衫同样半湿,直到有人送来了两把伞。 丫鬟撑起雨伞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雨淋得她背脊有些发凉,随后将伞撑过了凌潺的头顶,自己又撑开了另一把。 良久后,感觉身旁只剩下了一人,凌潺收回远眺的目光,扭头望向那比她稍矮的单薄身影,伸手去握住了伞柄:“我自己来。你去吩咐膳房,午膳多做一道‘百合汤’,寓意不错,我想你那门主一定会欣喜的。记得亲自去一趟,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夫人能这样想就对了。这几日您身子不舒服,门主对您的关怀,您是看到的。奴婢这就去吩咐。”丫鬟很是欣喜,侧头透过雨幕看了眼远处那守在房门口的两人,也没怎么多想,撑着伞转身便远去了,去往膳房。 等了片刻,凌潺扭头看向身后的雨幕深处,确定那个被她支走的丫头已不见了踪迹。 她一手紧紧握着伞,一手掏出了怀中的鲲骨镜,仰头淡淡地望了一眼。云墨色的天空雨线弥漫,密密麻麻地拍打着伞面,汇聚成珠自伞沿滚落,最后碎了一地静逸。她垂目凝视着古松上的大巢,一步一步向崖边靠近,脚尖已悬空。 她低语:“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粉身碎骨又何妨?” 最终,她轻轻一跃。 跳了下去。 “夫人!”崖边撑伞的出尘身影一闪而没,门口的两人一惊,赶紧向崖边赶去,但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跟着跳了下去,恐怕也来不及。 扑面打来的风夹杂着雨丝令凌潺有些睁不开眼,高绾的发髻随风而散,瞬间一袭如瀑青丝随着半湿的衣袂而舞。 她的身子在不断下落,但由于借助了雨伞产生的空气阻力,下落的速度得到了缓冲。 最终,如她所愿,落进了那个禽巢中,雨伞已坏,身上留下了几处枝叶所导致的擦伤。 两道尖锐的禽鸣响彻雨幕,它们皆是一惊,回过头来欲对不速之客进行攻击,然而还未扑过去,身子却是在不住的颤动,似是受到了某种威压,再也不敢向前,也不敢展翅离去。 凌潺抬头往崖上看了一眼,崖边已多了两道模糊的黑影,正是看守房门的那两人,在试图下来。 “这个世界果真与众不同,这般体型的飞禽倒是第一次见,竟想反击。走吧,带我离开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匆匆将鲲骨镜放进了怀里,直接牢牢抓住了两只大禽的脚,猛地向巢外扑去。 两只禽鸟身高皆一米有余,它们被迫扑出了自己的巢穴,出于求生的本能,它们不得不极力展翅而飞。 凌潺没指望它们能够带着她直接飞出这片区域,她只要保证能够安全落地便可以了,身下也许还有百丈高,厚重的云雾缭绕。如若真跳下去,必将粉身碎骨。 想利用它们直接飞出这片区域,那是不切实际的事。毕竟它们不像黑灵莽那般能够通灵,表达的意思它们不会懂,它们如今能这般飞行完全是靠求生欲的驱使。 而且它们的体型还不能完全支撑一个人的重量,比较吃力。凌潺之所以这般行事,不过是让它们起到一个大的缓冲作用,也勉强能够支撑住凌潺的体重,不至于急速下坠。 她本就谋划着在雨幕中行动,只有这样,她讨要雨伞才不会被人起疑。她想,也许是柯天序思虑到了这一点,怕她被逼急了而借助雨伞来跳崖,因为那是必死无疑。 雨伞与空气接触的面积毕竟太小,况且也太过脆弱。这一点她也清楚,但短距离也未必不可尝试一下,她只需要到达那个巢。 因此,她在柯天序房内仔仔细细搜寻过,却不曾见到一把伞的影子,想必是被他故意收起来了。 雨幕朦胧中,崖边的两人竟然看到了他们的夫人携着两只凶禽离去了,惊得他们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来神,这当真是遇到怪事了。 其中一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额上暴起了青筋,急忙对另一人说道:“走,快去禀报门主,说夫人带着凶禽离去了。” 另一人闻言立即被惊醒,猛地点头。两人皆向下崖的方向赶去了。 柯天序此时正在送古珉罗穿过那段从崖顶通向崖下的石阶,而荀扬与顾盼曼因临时有急事,便先回去来了。 “门主,不好了!夫人逃走了!”柯天序正与古珉罗交谈着什么,背后陡然响起了这一道慌乱的声音,迫使柯天序急忙扭头看去,就见那两个看门的手下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 柯天序面色一凝,死死地盯住了那两人,有些难以置信:“什么?从何处逃走的?” 古珉罗此时披蓑戴笠,听到这话也是一惊。这飞彻崖上就如铁笼一般,除了他们所走的这条道,便再也没有其他出去的路了,这又如何能逃。 两个手下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结果换来了柯天序的两记闷脚,怒言他们是酒囊饭袋,连个人都看不住。 “柯兄,正事要紧,后会有期。”古珉罗心中颇为震惊,但表面上未曾显露出来。他对柯天序再次拱手后独自拾级而下,任何事都动摇不了他要远去的决心。 柯天序对着背影抱拳,简单两个字:“保重。”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转身匆匆往回赶,要去召集人手下崖找人。 贴身侍候凌潺的那个丫鬟也未讨到好,直接被怒气冲冲赶回来的柯天序扇了一巴掌。他就是因为害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当初将凌潺捉回来时就亲自挑选了一个最伶俐的丫鬟进行照顾凌潺,结果如今还是出了意外。 出乎凌潺预料的是,那两只凶禽竟然还带着她飞出了一段较长的距离,最后安全降临在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四周是浓密的树木,没有人烟。 当然,并不凶禽能飞,而是崖太高,为了不直接坠落下去,它们只能选择平飞,而负荷的外在重量又迫使它们在下降,它们的飞行轨迹就好似一个做平抛运动的石子。 这里距飞彻崖脚下已经有了很长一段距离,凌潺知道,就算上面的人及时追了下来,恐怕也不可能及时赶到。 即便如此,凌潺却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安全着地后,她便钻进了密林边缘沿着小道,奋力向飞彻崖相反的方向逃。以密林做掩护,想要逃得越远越好。而此时,她的衣裙都已湿透了,却管不了这么多。 不过凌潺早已料到会如此,因此晨起时,她以冷为由,身上多穿了几件,即使湿了,也不至于暴露。 “真是好手段!是我低估了你!”柯天序负手立于崖边,十指紧握成了拳。任由风雨打在身上,他的双眼始终不离古松上的那个大巢,隐约可见巢里还扔有一把破伞,两只凶禽如今被吓得不敢回巢。而此时,他已派出了门中的所有人手前去寻找。 柯天序此时不仅仅是愤怒,心中亦还有担忧。崖下四处是荒郊野岭,而凌潺又被他封住了内力,如今的她与一个不会武功寻常女子比起来没什么两样。况且,他知道她这几日身子一直不适,昨夜她腹痛到了甚至在他怀里冒冷汗的地步。 山林中多猛兽,万一要是被她遇见,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只是想占有她,以此来报复延陵栈而已,可不是想要她的性命。 如若她真因他而身遭不测,也许他将会愧疚不已。他与她之间以前也算是无仇无怨,他还不至于这般谋害她。从前他是派人刺杀过她,不过那是孔伯炤的命令,他不得不从,况且那时主要针对的是陆景行,也绝非是她。 山林重重陷困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毫不停歇地在雨幕中穿行了半日,直到天已黑透看不清前路,她才精疲力尽地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停了下来,将虚弱不堪的身子蜷缩进了布满湿漉绿苔的两道树根间。此时,她的衣裙早已被荆棘划破多处,发丝凌乱地随意贴在身上,浑身的水迹就如刚从河里浮起的一般。 四周漆黑一片,淅淅沥沥的雨打树叶声回荡在整片林中,树叶间滴落的水珠无声地打在凌潺的脸上,她大半日未吃过东西,逃了这么久,又累又饿。面对这落在脸上的雨水,她只能又蜷了蜷无力的身子,将疲倦的脸埋进了两条臂弯里,紧紧贴在树根间的凹处。 夜风夹杂着雨珠冰凉,全身湿透的她虽感受不到冷,但整个人却颤抖得厉害,只觉得腹部在一阵阵绞痛,疼得她忍不住痉挛,难受无比。 “延陵栈!”黑暗中,凌潺咬着牙发出了这三个字,不是无助时的呼唤,而是愤怒中的宣泄。她颤抖的声音异常无力,“你到底……做过何等……混账事!呵呵,我今日所……受的罪拜……你所赐,那他日……你也别想讨到好。” 她身上带着鲲骨镜,对于林中出没的野兽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脑袋沉重无比,腹部疼得令她有种呕吐感,神志有些不清。 她握紧了拳头,努力使自己清醒:“我凌潺岂是……轻易认输的人!” 远处隐约间的兽命声裹挟着雨声此起彼伏,她仿佛坠入了无尽黑暗的深渊,无助而迷茫,伴随着身体上的无尽痛苦似乎与死亡只有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这算是她二十六年以来所面对的最糟糕的一次境遇,即使是十五岁那年,她被母亲放逐在原始森林中历练,情况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那时的她,虽年幼,体质却比如今这副身躯好太多,况且那时还有食物,有简陋的住处,还有最重要的火源。没有火的漆黑夜晚,会令人恐惧与绝望。 她两排贝齿在不停地打着颤,呼吸有些微弱,最后在痛苦中昏睡了过去。 雨在黑夜中笼罩了万物,淅沥有声而又静谧安逸。屋内灯影闪耀,柯天序静静坐在案牍后出神,同时也在等待消息,早上派出去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案牍上摆放着发凉的晚膳,柯天序却始终不曾动一下筷子。与早晨相比,这时的他已经平静下来,随着怒火的消散,他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心中只剩下了担忧。 “这就是你说给我的惊喜吗?不识好歹的女人。”柯天序突然自语,嘴角溢出一丝讥讽,“放着舒适日子不要,看来跑去荒郊野岭淋雨更适合你呢。你以为出了飞彻崖便可逃出去,殊不知这方圆之地皆林木丛生。拖着柔弱的身子,看你要如何走出那些山林。” 柯天序盯着对面案台上那一盏盏油灯看了半晌,最终听到了门外那匆匆的脚步声。他扭头看去,一个浑身湿透的手下顾不得脱鞋,正跨门而入。他眸子一睁,语气有些急切:“如何?” 手下将脑袋垂得很低,摇了摇:“属下们已将山崖附近的那片区域找遍,但依旧不曾发现夫人的任何踪迹。” “继续去找!”柯天序一拳砸在了案牍上,力道虽不是很大,却震落了搁在碗口的筷子。 那手下心头一跳,匆匆转身离去。他真怕自己的门主因一时恼羞成怒而做出与他们崖主一样的事情来,他还不想死。 柯天序望着门外离去的背影,身心生出了一种无力的疲惫感,又静静地坐了片刻,脑中的倦意越来越浓。最后,他起了身,决定去床榻上躺片刻。 “咦?”他才刚一躺下,便感觉到了后脑下好似有个坚硬物。半撑起身子,他抬手在枕头上探了探,竟发现真有一个疑似条形的物件被放在了枕套内。 他带着一脸的狐疑将枕头拿起检查了一番,发现上面有一处缝线被人故意拆开了拇指宽的缝隙。他双手一用力,那一条缝线应声而裂,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一支竹简。 竹简上书写着一列娟秀篆字,他扫视的同时,低声读了出来:“你的那些爪牙乃是我命黄芋老人所毒杀。” 话的余音还来不及消散,他的脸色却已是铁青,所有的倦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凝视着竹简的那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手上青筋在一根根凸起,那支竹简最终在他手里折断,被他奋力扔了出去:“好手段!枉我如此待你。这才是你真正要给我的惊喜吧?!‘看着仇人近在眼前这样久,却错过了手刃她的良机。’哼!你的目的达成了,成功挑起了我的怒火。” “你最好别被野兽吃掉!待我抓到,后半生有你好受的。如今就是你求着做我妻子,都是不可能的!”他愤怒地起身,急走了几步,抬腿便是一脚踢在了案牍上,力道之大,令上面的饭菜连同案牍一起飞出了门外,跌落悬崖。 此时的他简直是怒不可遏,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手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样大的一股势力,多年的心血,到头来竟是顷刻间毁在了一个女子手里。如若不是她运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那一战他们又怎么会败?而且还败得惨烈,伤了整个飞彻崖的根基。 本以为罪魁祸首是那老毒物,他如今已是对那毒物恨之入骨,却没想到真正的黑手竟是他一心想要娶的人。这怎能令他不气?如若早知如此,他这些日子定不会如此温和友好地待她。 凌潺的最终目的便是想让柯天序不好过,让他感同身受,好好尝尝无比愤怒的滋味。因为愤怒是她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尝到的滋味,一人品尝多无趣,她是一个懂得分享的人。 那日柯天序当着凌潺的面看那份名册时,她便注意到了。后来又与柯天序相处了那样久,对于那一场战争,她便渐渐有了全面的了解,清楚柯天序中毒的事,也知道了柯天序对毒杀那潜伏在村里一众手下之人的痛恨。 而且柯天序不止一次地当着凌潺的面说他日定要亲自将黄芋老人千刀万剐,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凌潺吩咐黄芋老人做下的。如今不过是告诉柯天序一个事实而已,完全不担心柯天序报复。她想过,如若逃不出去,那么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被飞彻崖的人抓住。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柯天序身上的倦意全无。脑门一热,最后直接冲出了屋子,站在夜幕中淋起雨来。他要给自己降温,迫使冷静下来。 凌潺迷迷糊糊醒来时,飞雨已划破了曙色,林中灰蒙蒙一片。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除却身体难受外,精神上也饱受着折磨,又梦到了很多旧事以及奇异之事。 她感觉头痛欲裂,勉强睁开了沉重酸痛的双眸,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已经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手心是一片褶皱的雪白,五指浮肿。 她艰难的动了动无力的身子,试图撑着坐起来去脱掉脚上的鞋。如若不及时脱掉鞋,只怕一双脚都将废掉。然而,当她视线不经意移向另一侧时,一段乌黑的蟒身落入了她有些模糊的眼里,她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缕希冀。 她沿着蟒身将视线向上移去,黑灵莽那巨大的头颅上正转动着两颗黑琉璃般的眼珠,似乎是在与她对视,吐着红信。 “玄……舞,你,你是怎样……找到这来的?快带我……离开,找个避雨……的地方。”凌潺面色苍白,上面布满了水迹,她话音微弱,将一只手无力地半抬了起来,想要去触摸黑灵莽的身子,然而却没有那样的力气。有了黑灵莽,她相信自己能够逃得出去。 黑灵莽晃动着巨大的身子向凌潺靠近了一些,主动底下头颅,用鼻尖在凌潺那只半悬空的手上蹭了蹭。 随后,它探出了尾部那段身子,慢慢缠绕在了凌潺虚弱的身体上,带着满身血迹的凌潺离地而起,留下一滩腥红的浅水洼,游离着向山林深处而去。 黑灵莽带着凌潺走后不久,柯天序派出去的手下就找到了这里来,他们已经在山林中搜寻了一夜,然而在这棵树下却只发现了一滩被血迹染红的水洼。 他们顺着那道由黑灵莽的身子在地上所摩挲出的浅红痕迹找去,痕迹却很快在另一处水洼中消失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派出一个人快速返回崖顶,向柯天序禀报此事。 黑灵莽带着凌潺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岩壁下,这里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一人一蟒躲在那块岩石下面刚好可以避雨,只不过地上很潮湿,铺着一层厚厚的枯枝烂叶,腐腥味浓重。 此刻对于凌潺来说,避雨的环境虽然简陋,但已经足够了。身子虚弱无比,连坐起来都成问题。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相互挣扎着双脚,最后总算脱下了鞋袜,使双脚处在了一个稍微可以透气的干燥环境中。 山林重重陷困境(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这雨总共下了两日便停了,黑灵莽用身子卷着凌潺在林中足足穿行了三日,最终来带了一座小镇外。这几日,凌潺靠黑灵莽用巨尾打下的野果勉强维持着生命力,但身子却越发虚弱。 小镇宁静祥和,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两旁店旗迎风慢舞。 “你看,那是……” “好大的蟒蛇啊!” “看,还有一个女子……” “这女子是被巨蟒所害吧?” 镇口的一些人率先发现了异常,远远望去,一条口吐红信的乌黑巨蟒正在向他们这里游来,巨蟒颈上横卧着一条血痕,血迹斑斑。 更让他们骇然的是,巨蟒那盘绕的身子里竟然禁锢着一个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女子,女子脑袋耷拉在巨蟒身上,亦是满身的血迹,肩上有一道明目的刀伤,破烂的衣衫被血水染得都快看不出原色。一双玉足裸#露在外,上面的细小擦痕纵横交错。 这些人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两股战战。这样的巨蟒太过恐怖,如若主动对人进行攻击,对于他们这些寻常人来说谁能当得住。待反应过来,都开始叫嚷着四处慌乱逃窜,惊动不小,街道上的平和被打破,很快躁动起来。 黑灵莽在带着凌潺穿越一处空地时,遭到了一行人的围杀,虽然最终击败他们,顺利逃了出来,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黑灵莽一面护着凌潺的安危,一面应敌,结果两面都无法做好,不仅战力无法发挥,寡不敌众被贼人刺伤,而且凌潺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导致她的情况更糟糕。 整个镇子笼罩在阴云厚重的天空下,环境阴沉灰蒙。 凌潺气息微弱,今日一直处在昏迷当中。黑灵莽带着她沿街而行,未去在意周围那些吓得慌不择路的行人。 一些人逃出去很远,发现巨蟒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这才停了下来。而有的胆子稍大点的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折了回去,远远地尾随在巨蟒身后,想瞧瞧它究竟要做什么。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镇上的镇守,带着一群官役赶了来,却也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穿行了好几条街,最终,黑灵莽寻到了淡淡药草气味,竟带着凌潺钻进了一家药铺,顿时将里面的人吓得不轻,有的甚至瘫软在地,脸色发白。 店里的中年掌柜站在柜台后战战兢兢,吓得双唇哆嗦,一双眼睁得老大。见黑灵莽轻柔地将身上的女子放在了地上,转动着巨大脑袋在扫视这里的人,口吐红信,然而却并没有攻击这些人的意思。 掌柜的看了眼地上那瘫软的女子,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强行使自己镇静了下来,想到一种可能,随口说了出来:“莫非它是……要我们救这个女子?” 话音刚落,掌柜的再次眼睛大睁,望着黑灵莽向他张着血盆大口点头的样子,惊得不轻。 “真乃奇事!”掌柜感叹一声,心中的惶恐消失不少,他连忙颤着手招来一个伙计:“快,快,快去将镇上最近的大夫请来。” 那伙计脸色发白,双腿软得不成样子,远远地绕过黑灵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药铺。随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向街的拐角处跑去了。他们虽然是开药铺的,但并不问诊,因此掌柜也只懂药材,不懂得看病。 此时药铺对面聚集了一大群人,皆伸长了脖子通过敞开的店面向内观看,但就是不敢靠近。这样的巨蟒,他们平日里可没见过,太过凶残恐怖,他们心里可没底,不敢冒险。 掌柜的见巨蟒盘坐在地,并没有为难他们这些人,脸上的颜色总算好看了些,心中平静不少。他缓了口气,又招呼来两个伙计将地上浑身染血的人抬进了会客的里屋。 黑灵莽没有跟着进去,有它在这里,谁能伤害它的主子。 这个样子的凌潺,令掌柜的看着动容,小小年岁,也不知历经了怎样的磨难,才会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命在旦夕。 他轻叹一声,离开里屋后去了后院吩咐自己的妻女去烧些热水,帮凌潺收拾收拾。 凌潺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窗外仍然是灰蒙蒙一片,不见一点阳光。她感觉身体状况好了很多,身子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是脑袋已恢复清醒,没有了前几日的昏沉眩晕感。 她动了动脑袋,将四周打量了一遍,竟发现自己身处在房中,而非荒郊野外,身上的衣物已被更换成了最朴素的粗布衣衫,这令她多少有些惊讶,不知自己是怎样到这里的。 不远处的案几前,一个身着简朴衣衫的少女侧对着凌潺而坐,正一手托腮,望着窗外出神。这是那掌柜的女儿,留在房里照顾凌潺,顺便等待凌潺醒来。 凌潺唤了那少女一声,随后与那少女经过简单的交流,弄清了整件事情的始末,竟是黑灵莽将她带到了这儿来。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围杀,晕厥过去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潺即使当时意识不清,但依旧认出了那一群杀手,是飞彻崖的人。看来柯天序已经看过她所留下的竹简了,恼羞成怒,所以对她起了杀心。 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并且顺利离开了飞彻崖所在的那片区域,完全多亏了黑灵莽。 而此时在飞彻崖上,柯天序则刚好踏进顾盼曼的住处,顾盼曼正平静的站在窗前,衣袖微微飘动。柯天序抬头便问道:“你动手了?结果如何?” “人是找到了,也动了手,但是没有成功。听逃回了的人禀报,她本就已奄奄一息,只不过身边竟无端多处一条巨蟒,咬死不少人,被她逃了。不过想必也活不成了,似乎被砍了几刀。”顾盼曼蹙着眉转身,话语平淡,却透着不甘。 柯天序脚步一顿,有些讶然:“巨蟒?” “对,巨蟒。我好心想放她一马,却不曾想,她如此不识时务。既然要从你身边逃走,那也怪不得我。是公主又如何,碍了我的事,照杀无误。柯门主该不会是舍不得吧?”追杀凌潺的人便是顾盼曼派出去的,当日得知凌潺逃走后,她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安,因为那日古珉罗也刚好动身远行,她害怕两人遇上。 即使在顾盼曼眼里,她认为的这个女子已与柯天序有过肌肤之亲,但她依旧担心古珉罗会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斩草除根,从而永绝后患,彻底断了古珉罗的念想。只因柯天序并没有向她解释这次的乌龙事件,不然也许她早就盯上另一人了。 柯天序脸上看不出喜怒来,隔着一段距离与顾盼曼相对而战,淡淡地开口道:“我说过的,我会将那女人再抓回来。她间接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杀死她,太便宜了。不过既然你已动手了,我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只是未曾想到,那巨蟒也是她的,那么天坑下的事也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真是小瞧她了!” “说到底还是我们培养的手下太过无能,战力方面可以说是不堪一击。”顾盼曼双手环胸侧望于窗外,面无表情,目光带着几丝狠厉。 其实绝非他们培养出的手下能力不强,而是根本就无法匹敌高手级人物,毕竟飞彻崖的主战力也只有他们五人。 凌潺在小镇上停留了五日,一直寄居在那家药铺。五日后,她撑着还未痊愈的身子上路了,不管怎样,她想要尽可能早的先离开桂林郡,这里令她无法心安,总觉得还未脱离险境。 待离开了桂林郡,凌潺才会去寻求方法寻找陆景行,或是直接回徽州。她问过黑灵莽,从黑灵莽的点头摇头间,隐约知道了是陆景行让它去找她的,而陆景行为了寻她也与众人走散了。 那家药铺救了凌潺性命,凌潺无以为报,而且又身无分文。临走时,将耳上那一对白玉耳坠摘下来交给了掌柜,算是顶了这几日的药钱以及答谢他们的收留之恩。 当然,那对耳坠的价值可远远超过了掌柜这几日在凌潺身上花下的银钱,是当日还在钱塘时,与江听雪在街上闲逛时所买。能让江听雪看上的东西,也绝非次等之物。 江听雪虽不刻意奢侈,但从小长在富贵人家,有些行为已是一种习惯,而凌潺亦是如此。 其实,对于掌柜来说,凌潺只要走了,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这几日黑灵莽守在他们药铺正堂,结果吓得哪还有人敢去买药,店里连续五日都不曾开张,将他快愁死了。 如若不是黑灵莽,也许掌柜还会多留凌潺几日。兴许是因为他有一个与凌潺年龄相仿的女儿,因此使他对凌潺的遭遇感到动容与不忍。像凌潺这样的年纪,他想本应该是承欢父母膝下的,然而凌潺却孤苦伶仃,独自承受一切苦难,怎能让他这个身为人父的人动容。 出了小镇后,凌潺与黑灵莽沿着古道一直向东走。她问过掌柜的,一路向东而行才是更快走出桂林郡的方向,否则其他方向的道路都会比这要远上许多,甚至是更接近中心地域。 山林重重陷困境(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赶了两日的路,脚上磨出了不少的水泡。暮色深深,四野寥无人烟,寂静幽暗,远处猫头鹰的鸣叫时断时续。古道外草木丛生,虫鸣阵阵,凌潺傍着古道生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熊熊燃烧,火星飞舞,将四周照得一片通亮。凌潺远远而坐,借着火光脱下了鞋袜,在伤痕处撒上了一些药粉,疼得她忍不住蹙眉。脚上的擦伤还未痊愈,如今又磨出了一些水泡,可谓是伤上加伤。 靠着黑灵蟒捕来的山鸡填饱肚子后,凌潺枕着黑灵蟒的身子躺在了柔软的绿草上,她感觉浑身疲惫不堪。 闭眼躺了片刻,却发现自己毫无睡意,她无力地半睁了眸子,一轮弯月偏西,她盯着繁星璀璨的夜空陷入了回忆之中。想起了当时陆景行不远千里带她去徽州时的情景,同样是晴朗的夏夜,那夜的星空似乎比今夜还要璀璨,月光朦胧中,陆景行陪她看了一场绚烂无比的萤火纷飞,仿佛就发生在昨夜。 “景行,你在哪里?”凌潺轻声自语,这是从内心发出的呼唤,她心头萦绕着淡淡的落寞,同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与寂寞。以前的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心中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来,这本是不属于她应该有的。内心坚韧淡然的人,是不应该受外界环境所影响的。 火光逐渐暗淡,最终,一缕风扫过,连焦木上最后一束火焰也熄灭了,剩下一堆殷红的碳火,未燃尽的焦木在散发缕缕青烟。环境幽寂,黑灵蟒将脑袋盘在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凌潺想了很多,脑袋渐渐沉重起来,睡意朦胧。 然而,就在凌潺放松下来即将睡去之时,意识迷蒙之中,耳边似乎响起了一片轻缓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越来越清晰。她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双眸,睡意四散。 脚步声很轻缓,踩在草地上簌簌作响,透着谨慎与小心。凌潺紧绷着神经,虽未起身,但已从脚步声中大致估测出对方应有十余人,正在向她包抄而来。她缓缓探出一只手,摸索被她放在身旁的那把铁剑。 这把铁剑是当初在镇上临走时,她嘱托那掌柜,特意去铁铺买来的。内如今她的力虽然被封,但是利用剑法来对付几个小喽啰还是不成问题。只是如今她身体太过虚弱,也许连几个小喽啰都难以对付了,但是她不会坐以待毙,就这般等死,不管怎样都会奋力一搏,况且她身边还有黑灵蟒。 这时,黑灵蟒也动了,与此同时,凌潺发觉那一片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多方应该是也察觉到了黑灵蟒也许已经苏醒,所以不再刻意遮掩,而是开始放开手脚,加快了动手的速度,以免错失刺杀良机。 凌潺紧紧握着剑柄,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翻身坐起,迎面便对上了一道银白的剑影。而在暗淡的月光下,另外几道朦胧的残影也同时向她攻来,带起凉风阵阵。 “当!”凌潺快速拿起剑在身前一挥,两剑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音,那对准了凌潺颈部刺来的剑影瞬间偏移了轨迹,扑向空地最终嵌入了土中。 一人扑空,剩下的人也已近到身前。这时,黑灵蟒猛地立起了庞大的身躯,张嘴一口下去,顷刻间将那道一时不备的模糊身影咬得身首分离,血液喷洒。 其他人骇然,不过仅仅那么一瞬停滞,之后便再也没有犹豫,奋不顾身地向目标杀去。 凌潺已快速站起了身,很快被五六人围攻在了中央,其他人则是在合力对付黑灵莽。凌潺也不管能否击败这些杀手,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全力进行反击。她不会这样轻易认输,任人宰割的。 夜风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杂草中两三俱残尸横陈,那堆微弱的炭火被踢得遍地飞洒。经过一番艰难对抗,黑灵莽虽然已解决数人,但并未讨到多大便宜,战力远不及与凌潺初次相遇之时。 这些日子以来,它屡次受创,然而身上的伤却没有一次痊愈过。如今新伤加上旧伤,身体状况已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而凌潺此刻面临的处境更是糟糕,那些人出手狠辣无情,她的身上已被剑刃划伤多处,最终体力不支,瘫软在地难以爬起。 凌潺两手撑地,死死盯着那即将向她胸口袭来的一掌,目光冷冽,却不带一丝恐惧。掌风却是瞬间卷来,拂起她衣襟颤颤而动。 她想今晚也许是在劫难逃了,她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却有对这些杀手的无尽愤怒。仅凭武力来看,这些人皆算是中等高手,根本不可能是飞彻崖派出的那些爪牙。否则她也不会应对得如此被动,飞彻崖的那些人凭黑灵莽一人便能解决。 然而,就在那带着霸道内力的掌心击中凌潺胸口之时却触碰到了一块扁平的硬物,那人感觉手心被一股巨大的气流猛地冲撞而来,瞬间冲入了自己手臂上的筋脉之中,手臂上剧烈的胀痛顷刻传进了他的脑中。 “啊!”一声尖叫,那人整个身子横飞了出去。他最终竟被自己击出的内力所伤,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其他人见状,神情皆是一滞,半晌回不过来神,这女子怎会有如此内力?不对,蹊跷,如若真是如此,战力又怎会如此弱? 凌潺自己都感到诧异,连忙抬手在刚刚的位置上探了探, 心下一惊,鲲骨镜?这才是靠它防身的真正方式吧?竟可反弹内力,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这一瞬,凌潺想到了很多。想必这才是延陵楚将鲲骨镜交给她的真正目的,而绝非简单的御兽,估计连延陵楚自己都未预料到她竟凭借鲲骨镜收复了黑灵莽。 就在那些杀手愣神的功夫,一抹身影携带着风划破几缕月光自远方飞来,下一刻便挡在了凌潺身前,出手果断利落,将那几道向凌潺刺来的剑影用阔袖一卷,与此同时,掌中的内力被击出,罡风猎猎。 “啊!” 几声痛苦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划破寂静的夜空,几道身影皆被震飞了出去,口中鲜血喷洒,地上人声哀嚎。 那道突然而至的身影收手,俯身将凌潺给扶了起来。 “是你?”凌潺抬眼望去,待借助朦胧月光看清那张脸时,平淡的目光一顿,很是讶然,竟是飞彻崖的那位少主。 那日,凌潺在他眼里看到过别样的情绪流露,直到如今,她依旧不解。他是在怜悯她吗?可那又是为何? 古珉罗扶着凌潺在地上坐下,没有答她的话,转身而去,对上了那几道扑杀过来的人影。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解决掉了这里的所有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人还有能力逃走。 当然,有四人是死在了黑灵莽的血盆大口之下。如若是在黑灵莽全盛的战力下,那么死在它口中的可就不仅仅是四个人了。 古珉罗没去管那几个重伤垂死之人,在凌潺身旁蹲了下来,话语平和:“伤势如何?” “无碍,多谢你出手相救。”凌潺语气平平,看了古珉罗一眼,他面色平和,夜色中有些模糊。 古珉罗没说什么,起身后开始去林边捡拾干木柴。 没过多久,古道旁再次燃起一堆熊熊烈火,只是位置变了,远离刚刚发生了打斗的地方。 凌潺借着火光取出药粉来,通过被划破的衣料直接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古珉罗在这里,她脑中虽然装的是现代人的思想,但当着一个男子的面,也不好直接挽起衣袖来上药。 火焰跳跃,远处那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迹淋漓的地上,被火焰散发的余光照得清晰可见。凌潺冷冷瞥了眼那还在垂死挣扎的人,并没有开口逼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真相昭然若揭,凌潺对这其中有一个被黑灵莽咬死的女子有一定的印象,是千旻山庄的门人。无需多想,就已可知这件事的幕后主谋。 凌潺如今不想追究,待他日一旦追究起来,千旻山庄便等着换主。 这些人其实早在今日中午便发现了凌潺的踪迹,只是忌惮黑灵莽,一时不敢动手,于是就一路跟随,计谋着趁夜里熟睡时,放松了警惕再动手。 如今凌潺换了一身穿着打扮,这些人起初并未认出来,但是也是由于黑灵莽的存在,从而让他们确信了那便是他们庄主下命令要杀的人。 起初他们对凌潺的武功也颇为忌惮,但是经过一路尾随观察,发现了异常,确定凌潺与黑灵莽的身体都出现了问题,伤势严重,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们自认为与凌潺无冤无仇,这样的行径也着实卑劣。但是主子的命令难违,在忠义当中,他们选择了忠,绝对得服从主子的命令。 古珉罗与凌潺两人远远地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那堆篝火。凌潺上完药后,将黑灵莽召唤了过来,它身上的伤口不少,有旧伤,也有新伤,分布在乌亮光滑的躯体上异常突兀。 山林重重陷困境(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为黑灵莽上药的手有些颤抖,瞧着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她心头微酸,这些伤都是为她所受,这些日子如若没有黑灵莽,也许她早就身遭不测了。她凝视着它那琉璃珠般的眼,忍不住轻声道:“玄舞,谢谢你。如今欠你几条命,也许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都言蛇类冷血,看来也不尽然。”古珉罗轻摇了摇头,不由得轻声感慨了一句。 古珉罗声音不大,隔着柴火呲呲的响声,凌潺只听了个隐隐约约。她伸出手抚摸着黑灵莽那巨大的脑袋,透过跃动的火焰望向古珉罗:“这个时辰,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本是要去往钱塘的。临走时听闻了你逃走的消息,便没急着走。三日前在镇上偶然听见行人谈论巨蟒的事,经过一番询问,猜想那女子就是你。结果没错,昨日清晨你上路,我便一路跟随。果然出了事,只是不曾想那些不是柯兄的人。”古珉罗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缘由照实说了出来,相当坦荡。 当日古珉罗下崖后并没有走,在林中寻找了凌潺好几日,不仅没有发现凌潺的踪迹,而且还差点碰上一群自己人,被他躲过去了。他不想让柯天序知道他寻找凌潺的事,毕竟他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担心自己的好友多想。 古珉罗找了几日无果,本已放弃。哪知,途径那座镇子,听到街上的人在谈论一条巨蟒。当即他便有些敏感,听荀扬说过,那日他们交战,天坑下便出现过一条巨蟒,凶残无比,杀了他们不少人。 古珉罗细细一打听,听那些人一描述,便有些怀疑,知道那女子还未走,他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离那药铺不是很远。 昨日凌潺离开,古珉罗才确定心中的猜想,这一路都是远远跟着。今夜这里动起手来,但他与凌潺隔着一些距离,因此来晚了一些。其实也并非他来迟了,而是那些人动手太迅速。 凌潺盯着古珉罗看了片刻,见他面色平静,她的秀眉间氤氲出一缕缕疑惑,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我与你并无交集,要说有,那也是战场上,属于敌对方。” “只是不想让我在意的女子难过而已。”古珉罗回答地很平淡,理由很直接,但神情却是认真的。 凌潺心里装的疑问更多,但没有再开口询问,如果直接问他在意的女子是何人,你显得太过冒昧,这涉及到别人的隐私。 竟是因一个女子,想来应该是她的好友,而非敌人,只是她目前还猜测不出那女子到底是谁。在她看来,面前这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帮她,想必是动了真情。 如此倒是可以看出,飞彻崖上也并非都是无情冷血、无恶不作之人。 凌潺脸上没有一点气色,整个人坐在那看着相当虚弱。她望着火光出神,良久后抬起眼帘,开口道:“可否帮我解开身上的穴道?你若觉得为难,那便算了。” “我倒是将这事给忘了。”古珉罗无奈一笑,抖抖衣袖起身,绕过篝火来到凌潺身前,在她后背上的某两处位置点了两下,“你也别怨柯兄。他只是针对那位皇子,其实对你并无敌意。” “他如此侮辱于我,怎叫没有敌意?”凌潺偏头以眼角余光看古珉罗,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此时穴道解开,她感觉全身舒畅许多,仿佛有无数股温和而冰凉的气流在她的经脉里游走,令她感到舒适轻松。 听凌潺这样一说,古珉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索性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沉默片刻,他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你伤势严重,靠脚力赶路怕是艰难。如若不介意,可与我同行,马就在远处。顺道带你去钱塘,慢慢将伤养好。淋了一夜雨,时日久了,恐会落下隐疾。” 古珉罗知道凌潺如今是江家的二小姐,如若随他一起去钱塘,他可以送她回江府,在那里养伤再合适不过。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中原国的那位四皇子也许人还在钱塘。我只是提醒一下而已,别到时遇上了。” “多谢你的好意。就是没有四皇子,我暂时也不会去钱塘。我的伤不碍事,如今穴道解开,一般人奈何不了我。你明日一早便走吧。”凌潺摇摇头,眸子有些空洞浑浊,神色透着萎靡,薄唇发白。 凌潺病得严重,由于那夜淋雨,她的月事到如今还不见完全好,外伤加内伤,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如今还能坐着,完全是靠强撑的结果。但她不想随古珉罗去钱塘,她还未寻到陆景行,不愿离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天地寂寥幽暗,天空繁星璀璨,那轮弯月已不见了踪迹,林中偶尔传来夜鸟啼鸣,哀啭凄凉。凌潺实在坚持不住了,最后头枕黑灵莽躺在地上睡去,但睡得却不是很安稳。 古珉罗见凌潺意已决,也不强求,但见她如今这个身体状况,不怎么放心。最后他护送她走了一段路途,待出了桂林郡,两人才分开。一个直接向东而行,一个则是向东北走,要进入中原国地界。 天坑附近死的那些人由于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整整一个村子,而且死的还不止是全村的村民,甚至还有那么多其他国的人,整片地带腐尸遍野,死气沉沉,最终惊动了南涴国朝廷。 当桂林郡郡守将此事上奏后,可谓是震惊朝野,南涴国国君姒宸当场龙颜大怒,下令要彻查此事,并且将那个郡守给严惩了一番。 这虽是江湖人所为,但已严重触碰到了朝廷的底线。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之人,可都是姒宸的子民,顷刻之间死去那样多,让他颜面何存,这还未论其他。 姒宸觉得自己是对江湖上的那些贼子太过放纵了,才会引出这样一个大事端来,如若现在再不去管,将来只怕要造反了。 烈日炎炎下的君都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街上行人如织,楼宇林立。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自城门驶来,拐过几条繁闹熙攘的街市,停在了六皇子府的对面街边。 马车内走出两个着粗布紧身衣衫的男子,一人满脸胡茬,另一人略显清秀,皆不满三十。满脸胡茬的那名男子怀抱一个大约宽一尺的红漆木盒,紧随着那清秀男子走向对面那气派的府门。 那清秀男子来到一个守卫面前,微躬着身子抱拳,语气谦卑:“六皇子可在府中?我们是镖局的人,有人要我们将此物交于六皇子。”他指了指胡茬男子怀里的木盒。 “殿下他不在,将东西交给我等就好,待殿下回府,再转交。”那守卫话语平淡而随和,瞧了眼那个大木盒。 听到这话,清秀男子微微蹙眉,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望着那守卫问道:“顾镖之人说这东西很重要,嘱托我们一定要亲自送到六皇子手中,还请告知在下,如今六皇子人身在何处?” 守卫低眉,目光微微流转,思忖了一二,如若真是重要之物,他们可不好随意过问,以免误了事,还是让六皇子亲自处理比较稳妥。他再次抬起眼,向石阶下走了几步,指向街的尽头:“殿下他此刻身在百味楼,五殿下即将远游,今日是五殿下的践行宴。你可去那寻殿下,拐过这条街后直走。” “多谢。”清秀男子再次抱拳,随后回到马车内,吩咐车夫驶向百味楼。 百味楼乃是君都内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达官显贵常聚之地。里面陈设布局考究,华丽而气派,迎来送往,每日客人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此时,在一处上等雅间内,管弦悠悠,歌舞萦绕,七八个世家才俊坐于摆满玉盘珍馐的案牍后,相互间正在推杯换盏,谈笑融融。 一个伙计悄无声息地而入,走向站于角落处的肖叶身旁,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肖叶神色微变,绕着众人身后向延陵栈走了过去,将伙计的原话带给了他。 “重要之物?还是个大木盒?”延陵栈目视虚空,眼里深邃了几分,眉宇间充斥着狐疑。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重要之物遗落在外,竟还需人顾镖送来。 延陵栈沉默片刻,简单吩咐道:“让他进来。” “六哥,可是有事?”九皇子延陵栎话音清雅,透露着丝丝稚气,乃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坐于延陵栈不远处,看出了他六哥神色异样。 延陵栈摆摆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刚刚那送镖的清秀男子被人领了进来,看到屋内坐着一众贵气十足的人物,很自觉地又将身子向下躬了躬,眼睛不敢乱瞟,径直来到了延陵栈身旁。 那男子虽未刻意破坏众人观看歌舞的兴致,而且是从众人身后所留下的过道而走。但从他一进门,众人便注意到了他,看他手里持着一个木盒,都生出了好奇之心。 。 。 。 。 注:一尺约等于三十三厘米,这是以现在的制度换算的。至于先秦时期是多少,这个我查了一下,结果没查到。(捂脸苦笑) 歌舞悠悠生怒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有人一挥手,暂停了歌舞管弦,屋内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谈笑声也渐止目光一齐投向了延陵栈那里。就连一直坐在靠窗处,沉默不语的钟离沐都不禁意将视线落在了那木盒上。 延陵栈扭头在木盒上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顾镖之人说,这里面有离忧公主的气息。”男子躬着身子,低敛着眉目,语气恭谨。 此刻别说是延陵栈了,就连其他人的神情也都变了,震惊不小。那男子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可他们这些人却清楚,如今“离忧公主”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敏感。 钟离沐目光发直,愣在那好一会儿,随后噌的一下站起身,直接穿过那些舞姬匆匆走了过去。 随着木盒被打开,延陵栈那一脸从容的表情渐渐凝结,最终变得怪异。越睁越大的眼中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愕,渐渐泛红。他缓缓站起身,半晌才艰难唤出一声:“湲儿……” 钟离沐走过来,打眼便看见了盒中那放在垫褥上的金属镯子,他对这个镯子太过熟悉,是他当日准备送给妹妹的生辰礼物。 随后当钟离沐看到垫褥上那一团已干结的猩红血迹时,呼吸瞬间一滞,垫褥上曾发生过什么,已无需多想。他圆睁的眸子中怒火暴涨,身上看得见的青筋在一根根凸起,袖中的拳头被捏得嚓嚓作响,五指泛白。 最终,他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一拳重重地挥在了延陵栈的脸上,如一只猛兽般怒喝道:“我妹妹到底怎么亏欠你了?!竟受到你这般牵连!这明显是有意针对你!然而受到伤害的却是她!” 这接连而来的事情,令在场的人错愕不已。当看到盒子里的垫褥时,他们就已经很震惊了。结果还未回过神,紧接着便看到钟离沐一拳打在了延陵栈脸上,令延陵栈一个踉跄,腮上淤青了一片,嘴角渗血。 身为臣子却出手打皇子,那可是以下犯上之事,平日里谁敢这样做。不过怒气中烧的钟离沐可没想那么多,此刻在他眼中,延陵栈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为自己的妹妹出口气。 出拳的速度太快,而且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连肖叶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挨了一拳。 钟离沐紧接着抡出了第二拳,不过终究被人拦住了。他愤怒之下,一脚踢翻了延陵栈的案几,上面的珍馐佳肴瞬间撒落一地,银制酒壶咕噜噜滚出去好远。他平日里也并非张狂冲动之人,此刻着实被气坏了。 此刻的延陵栈已感觉不到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惊愕过后,他眼中是满满的哀戚,死死地凝视着那垫褥上的血迹,神情痛苦,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与绞痛,压抑得呼吸不畅。 歌舞早已被延陵楦挥退下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场的人谁还有观看歌舞的兴致。一些人面面相觑,却都沉默不语。 钟离沐在踢翻案牍后便收了手,立在延陵栈几步之外,愤怒地喘着粗气凝视延陵栈。而这时,面色凝重的五皇子延陵楦走了过来,抬手在钟离沐肩上轻轻拍了拍:“沐弟,先冷静。” “湲儿如今还在外面受苦!你要我怎么冷静?”钟离沐扭头看向延陵楦,话中充斥着满满的火气。 延陵楦那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终究是选择了默然,不知该如何再劝。 房内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声,在场的除了几个皇子外,剩下的都是世家公子,面对这种状况,无人敢开口说点什么,都懂明哲保身这个道理。 延陵栈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上前两步,伸手一把揪住了那清秀男子的衣襟,面色铁青,目光湛湛,厉声道:“说!是受何人指使?离忧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回皇子,此事与我们无关啊,我们只是南,南涴国的一家小镖局,只负责为客,人压镖而已。这趟镖是从……桂林郡而来,顾镖的是一名手持……大刀的年轻男子。小的就只知这么多,皇子饶命啊。”男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吓得脸色发白,双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将知道的和盘托出。 面对一个皇子的怒火,男子感觉自己的背脊冒出了一层冷汗,全身发颤。他双手一软,木盒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此刻他早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能刺激到一个士族公子对当朝皇子动手,这就说明了问题。 男子心中懊恼不已,觉得当初真不该接这趟镖,搞不好,今日连小命都得陪进去。也怪当初他们接镖的人没有去查看那客人让他们送的镖是何物,不然,看到这样晦气的东西,他们断不会去接。 别说是在场的人惊讶,就连那男子在刚刚打开木盒的瞬间,也被惊得不轻。他们镖局压镖这么多年,怕是还从未送过这样的镖。 这件事情之后,他们镖局多半要长个心。以前他们只负责送镖,而客人的东西不可私自打开来看,这是镖局的规矩。如今,这样的规矩不得不废了。 钟离沐此刻终于将视线从延陵栈这里移开了,盯着男子听他将话说完,随后冷声问道:“还有呢?将知道的都说出了,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公子饶命啊,小的真不知啊。”男子嘴唇在不停地哆嗦,不住的求饶,突然,他眼珠一转,“哦,小的响起来了,那人好像说他主子姓,对,姓柯,住在什么飞彻崖。不过,这地方,小的不清楚。” 当然,那男子不是不清楚,而是实在不敢说太多而已,怕给镖局带去灭门之祸。但又不得不应付眼前的局面,只好仅说个大概。 身在江湖,近几个月发生的事,他们清清楚楚,当时没有受到牵连,那是万幸。不过,他们确实不知具体位置,那里太过隐秘。 至于那些信息,自然是荀扬命令亲信故意透露给压镖之人的,目的就是将所有矛头指向柯天序。届时如若朝廷发兵去攻飞彻崖,事因柯天序而起,那么孔伯炤定会拿柯天序来问罪。如若朝廷不攻,那对他荀扬也没有什么影响,反倒给柯天序树立了数个强劲的敌人,横竖都不是亏本生意。 延陵栈阴沉着脸,双眼通红,一把甩开男子的衣襟:“哼!天下还有你们这些镖局不知道的地方?将他带回府,好好审问。” “今日之事,在场者,如若谁敢泄露出去,败坏我妹妹名节,被我查到,休怪我钟离沐对他不客气!”钟离沐眸光犀利,将那些世家公子与侍者一一扫过,这是给他们的警告。即使他妹妹如今遭遇了那种事,他也不允许别人在外面说三道四。 钟离沐顿了顿,指向地上求饶的人,抬头斜视延陵栈,目光冰冷:“这人可以交给你审,不过我希望能早些有个结果。可别再向上次那般,人无缘无故就死了!” 钟离沐不想让他父亲母亲知道此事,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因此,他虽然想将人带回去亲自审,但多有不便,势必会惊动府里人。 还有,钟离沐想起上次的事就来气,听说好不容易从长安抓到两个贼人,结果第二日便死在了皇子府,这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想他们找到人。 钟离沐知道,延陵栈那些侧妃可没有一个善类,他妹妹的失踪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因此,他刚刚才会如此愤怒,不惜出手打延陵栈,只因他觉得这些事都是因延陵栈而起。 见那人被带走,钟离沐俯身捡起遗落在地的镯子,眼眶酸涩起来,眸光哀伤,默默地盯着镯子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将镯子放入了袖中,低语道:“湲儿,三哥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镯子本是被柯天序放进了书房,无意之间被荀扬看到过,像他这样的人,很容易便猜出这是钟离湲的东西。于是那日处理垫褥之时,他便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镯子从柯天序书房拿了出来,一并送去了镖局。有了信物,他不怕延陵栈他们不信。 在无数道目光下,钟离沐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未曾与任何人告辞。 回府后,钟离沐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忧心忡忡了半日,晚上终于等来了六皇子府里前来传消息的人。 不待那手下进屋,钟离沐便主动冲出了房门,站在月光朦胧的院中,急切的问道:“怎样?具体地点在桂林郡何处?” 那手下将头埋得很低,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番酝酿,无奈道:“三公子,那两人已莫名暴毙,还未问出个结果来。” “怎会如此?”钟离沐有一瞬的讶然,转而眼中那期待的光亮刹那间黯淡了下去,脸色极其难看。一语成谶,最终,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找到他的湲儿,他的湲儿挡了那些人的路。 笛音杳杳终重逢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檐下灯盏微摇,钟离沐幽幽地瞧了那人两眼,眼里充斥着不满与愤懑,不给那人开口解释的机会,冷哼一声后与那人擦身而去,急匆匆出了院子。 最终,一匹快马从侯府后宅冲出,马上的背影略显孤寂悲凉,漫入了深深的夜幕中,幽静的街上马蹄声回荡。 淡淡的月光铺洒,快马最终在五皇子府门口猝然收蹄,身披一身朦胧月华的钟离沐一跃而下,将缰绳交给守卫后径直跑进了府中,无需人通报。 偌大的府中异常安静,远方有悠悠琴声传来。钟离沐不需循着琴声而去,轻车熟路地去了一处亭子。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清晰,琴音在修长的指尖悄然而止,延陵楦抬眼望去,那道熟悉的身影穿过花径正向他而来。他起身理了理深衣,迎了过去,面露狐疑之色:“沐弟这么晚前来,可是今日之事有结果了?” “那两人死了。”钟离沐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火气。 延陵楦目光微微一顿,神色凝重了几分,随后请钟离沐坐下,开口道:“看来今日之事还是泄露了,六弟恐怕也未曾料到会如此吧,同样的事情在他府里发生两次,想必手下的人也该被整治一番了。” “哼,经过此事,我已不再对他有任何希冀了。靠他,还不如靠自己。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交到他手里。”钟离沐冷哼一声,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呼出的气息中似乎都夹杂着火气。 不远处几盏纱灯在细风中微动,亭中宁静而光线暗淡,此处只有他们两人。延陵楦为钟离沐斟上了一盏微凉的茶水,抬眼看他:“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这么晚来找你,便是为了此事,我打算明日一早与你一同而行。如今不知具体位置,不宜派人马兴师动众前往桂林郡,以免打草惊蛇。因此我打算暗地里亲自前去,此次不寻到湲儿,我便不会回来。”钟离沐紧握着拳头,望着亭外那一地的月光似是在失神。 延陵楦微微蹙眉,面色凝重,有些疑虑:“此事还需慎重。你不似我,闲散之人,随时可以远行。你就这般一走了之,身上担负的政务该如何?父皇那里该如何去交代?恐还会被有心之人趁机弹劾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他们知道湲儿未死,而且有了大致的下落,只怕接下来,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一日不寻到她,我便一日不会心安。至于政务,我会连夜写份奏折呈交皇上,选合适之人暂代我的职务。”钟离沐在来的路上就将这些事考虑了一遍。 当然,钟离沐也想好了应付他父亲的说辞,如今他不能将真实情况告知于云候,怕云候知道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延陵楦目视着黑蒙蒙的虚空,思虑了片刻,最后点头道:“那好,我们便去桂林郡。仅我们两人,倒也不会引起注意,希望能寻回湲儿。” 荀扬期待的那场戏终究还是没有上演,不过却也将延陵栈气昏了头,一颗心都仿佛被人剜了一刀。 延陵栈如今虽然知道了在意之人的大致下落,却因朝中政务缠身而无法亲自去寻。不过,他也派出了一些心腹手下,秘密前去探寻。 虽然无法接受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已与他人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但那毕竟是延陵栈心爱的女子,他还是无法放弃她,更不忍看到她受这般的苦难。况且,他心中对她有愧,又岂能弃她于不顾呢? 凌潺在与古珉罗分开后,又相继遇到了两批杀手,皆是千旻山庄派来的人,最终被她全斩杀殆尽。如今她虽然是拖着重伤的身子,情况不容乐观,但穴道已解,她想要拼命一搏还是可以做到。 孟兮萝是铁了心要置凌潺于死地,她回庄后,盼了好几日都不见派出的手下归来。担心人太少,找不到凌潺的下落。于是非常果断地又派出了庄里的百来人,命他们分开去找,务必要将人给解决了。 在众多杀手中,凌潺总共还才遇到了三批。否则,将会更加危险。 悠悠月夜,天地幽旷朦胧。凌潺坐在干涸的河道边,背靠一棵粗壮的大树,黑灵莽盘睡在她身旁。一堆篝火在河床内熊熊燃烧,照亮了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为伤口上完药后,她看了眼指间的瓷瓶,幽幽一叹。里面的药粉已所剩无几,而身上不仅旧的剑伤未愈合,这几日还又添了新伤。背上有两道处理的到的伤口似乎已渐渐开始溃烂,她却没有一点办法,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下一个镇子。 她对着火光,一阵愣愣地出神,随后取下了腰间的竹笛。 夜风阵阵,几棵高耸的树冠在淡淡的月光下摇动,凄婉的笛音掠过树梢,携带着簌簌叶声飘向远方,偶有几只夜鸟应和。 时间缓缓而流,篝火渐弱,突然,在竹笛上动弹的几根纤指跟随着她的思绪微微一滞,随即心下一颤,那空洞的眸子瞬间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她竟听到了——另一种笛音,那笛音正在与她相互应和,曲调再熟悉不过。 复杂的神情顿时爬满了她那张苍白的脸,有欣喜,有激动,更有难以置信,还有庆幸。 那笛音穿过幽寂的夜而来,越来越清晰。她发白的双唇在忍不住得颤动,眉头微蹙,低喃道:“景行。” 片刻的停顿,她努力克制着不让纤指颤抖,继续轻吹起来,给远方的那笛音做着回应。 这几个夜晚,不管她有多累,总是不会忘了吹笛,一吹便是很久。夜里天地寂静,笛声能够传得很远,这便是她尝试的一种方法。不曾想到,这种方法还真起了效用。 她想,今夜如若没有那笛声,她怕是就要与远处那人错过了。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即使只相隔着一片树林,但两人要凭巧合相遇也很难。 不过,在三批敌人中,有一批便是她吹笛而引来的。但只要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她感觉一切都值了。 时间过去良久,最终,远方的笛声竟戛然而止。 她心头一紧,急忙站起身,仰着头四处张望,朦胧中一片平静,一丝失望与落寞自眼底陡然升起。难道刚刚你笛声是她的错觉?还是那人找错了方向。 就在她将竹笛放在唇边,准备继续尝试吹起时,熟悉的话音伴随着落地声在她身后响起:“小潺!” 她神情一愣,随即转身望去,一道撒有银辉的朦胧身影正站在她的不远处,他身后是一片黑蒙蒙的树林。 她眼眶酸涩,望着那道身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竹笛从手中滑落的刹那,她向那熟悉的人影冲了过去。 “景行!”身子上的疲倦与疼痛仿佛瞬间烟消云散,她紧紧搂住了他的腰际,将脸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里,里面有她所熟悉的气息。 陆景行此刻有些喘息,当他远远的看见火光时,便收起了笛子,用轻功赶来。他同样抬手搂住了她,话音清润:“小潺,让你受苦了。” “能再见到你便好。”在见到这抹熟悉身影的那一刻,她感觉这些日子所受的所有心酸苦楚似乎全涌进了脑中,最终化作了泪,流淌下来,沾湿了他的前襟。 从前的她,就算是激动,也从未这般失态过;就算是受了再多苦楚,也不曾落过泪。可今夜却不同,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她抛下了一切坚强的遁甲。 感受到怀里人在微微抽噎,陆景行的心仿佛被石砾划了一下,有血渗出,酸涩而疼痛。 此时两人心中皆由万般言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反倒相对无言,陷入了沉默,两人坐回了河道边的树下,依旧紧紧相拥,两颗心最终归于了平静,也踏实了。 良久,陆景行起身在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炭上又加上了一堆柴火。夏日的夜晚其实并不冷,只是想将火烧旺一些而已,那是一种心理本能的慰藉,火光让人感到心安温暖。 两人沉默了那么久,陆景行再次回到凌潺身边,瞧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他眼中尽是疼惜,轻声问道:“身上的剑伤可曾好些?” “有一些起色,但新伤还不曾愈合。”凌潺没有刻意隐瞒,然而突然她神情有些纠结,但还是低垂着脑袋涩涩地开了口,“背上有两道伤疤,我……无法处理。” 当话说完,她偷偷抬眼瞟了一眼,见陆景行一直带着柔和的目光盯着她,脸颊不由自主发起了烫。 “那只好由我代劳了,不过无妨,反正小潺迟早要成为陆夫人的。”陆景行虽然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玩笑,但很平淡,表现得很自然认真,绝无轻佻之意。 他知道凌潺既然没有对他隐瞒背上有伤的事,就说明她已完全信任了他,并且也接受了他,将他视作不久以后的丈夫,同时也愿意让他帮她上药。 况且如今情况特殊,那些剑伤相当严重,世俗小节与伤势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不过也仅限于陆景行,如若是其他男子,凌潺断不会开口,陆景行也同样明白这一点。 笛音杳杳终重逢(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听到这话,凌潺忍不住抬眸嗔了陆景行一眼,倒也不扭捏,转过身子解开了腰间的锦带,双手移向领口。 一袭如瀑黑发被拂至身前,那粗布衣衫缓缓滑落,露出了雪白光滑的香肩,香肩上分布着三道暗红的疤痕,异常醒目。血肉粘着衣料,被分离的瞬间,凌潺不禁“嘶”得一声。最终,衣衫被褪到了手肘处。 借着明亮的火光,陆景行看得分明,连同手臂上,落入他眼中的大大小小伤痕不下十道,横七竖八地印在光洁白皙的皮肤上,伤势程度不一,有的已结痂,有的却依旧鲜红。还有的是以前所受的旧伤,早已痊愈,却留下了难以去除的痕迹。 而最严重的便是背上偏中央的两道,由于没有处理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已出现了溃烂,暗红的血肉模糊。 寂静中,陆景行紧蹙着眉宇,眼中酸涩,落在伤口上的眸光在不住地颤动,握着药瓶的手紧了几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异常难受,仿佛比凌潺这个当事人还痛。这样的伤,就算是一个男子,怕也很难坚持下去吧。 陆景行的动作停滞了良久,才打开瓶塞,轻柔地将药粉一点点撒了上去,颤抖的话音凛冽:“这是何人所为?” “千旻山庄的人。”凌潺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陆景行另一只手也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俊脸上结了一层冰,眼里全是愤怒:“岂有此理!” “这笔账迟早要与她清算。景行,你不必担心。”凌潺的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他人插手,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即使是她最在意的人也不可以。 陆景行自然懂她,最终幽幽一叹,面色恢复了柔和:“那好。我不插手。”他为她小心翼翼地上着药,认真而仔细。然而此处终究是荒郊野外,又无清水,姑且只能粗略处理一番,仅仅只上了药,是为防止伤口进一步溃烂。 “好了吗?不许再看!”凌潺似乎感觉陆景行上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看去,结果便瞧见他那带着疼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背上。她的蓦地一黑,赶紧将衣衫给拉了起来。 陆景行是瞧着那些伤口太过专注,如今被凌潺轻轻一喝,回过神后也觉得自己太过失态,连忙略略一笑,赔礼道:“是我的不是,还望小潺见谅。” “算了。”凌潺撇撇嘴,却突然想到了他们初次相逢的那一晚,结果一个没忍住,随口就提了起来,“那夜在木屋……”她反应过来,连忙低下了头去,掌嘴的心都有了。 “原来小潺还记得那一晚。”陆景行脸上露出异色,嘴角不禁溢出一丝戏谑的笑。 凌潺这时已将衣衫整理妥帖,回头正面看向陆景行的脸,既然自己先提起了那件事,她便坦荡地问了:“那晚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睡?” “睡了,不过后来却被马所惊醒。”陆景行将她揽进了怀里,话语平静,没有隐瞒。 凌潺早已猜测到这样的结果,却不愿接受。如今听陆景行亲口承认,她还是感到不能平静,还微微有些尴尬。这人平日里看似一个冷冷清清的正人君子,怎么能这样,竟装睡!让她情何以堪。 凌潺还在发愣,耳边又想起了陆景行那清润的声音:“后面之事皆因那条蛇而起,我绝非有意要冒犯小潺。不过当时是我多虑了,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化解危急。” “如若是其他女子,你也会这样做吧?”凌潺话语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醋味,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便不舒服,泛酸。 陆景行似乎闻出了话里的酸味,嘴角不经意绽放出一抹深浓的笑意:“可那女子偏偏就是你。” 火光倒映在略带倦意的眸中,凌潺疲惫地靠在了陆景行肩上,久久不语,这件事她已没什么好辩驳的了,她知他并无恶意,只是想帮她而已。 后来,两人互相道出了这些天各自的经历,事无巨细,一一道了出来。包括这些日子凌潺与柯天序之间所发生的事,她皆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对于陆景行,她不需要刻意掩藏什么,只想坦诚相待,这是相互间的信任。 当然,陆景行听了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遭到其他男子的觊觎。对于凌潺与柯天序之间的恩怨,就算凌潺不让他插手,恐怕他都不会同意,更不要说现在凌潺并没有开口拒绝他插手此事。 “我去了很多座小镇,同样也去过你所停留的那座镇子,在那听人说起了玄舞,一打听才知你已经离去。”陆景行目视着前方,平静地说着,并从怀中掏出了一对耳坠。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他找了她那样久,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如今总算又回到了他身边。 那对玉坠耳环静静地躺在陆景行手心,凌潺低眸望去,心中不禁欣喜而惊讶,那正是她当日临走时留在药铺的东西,不曾想陆景行帮她寻了回来。 凌潺将耳坠捻起,看着它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闪耀的脂光,随后侧头:“你去过那家药铺,那么说,这耳坠的事应该是掌柜自己告诉于你的。” “药铺掌柜将你的状况都告诉了我,淋了一夜的雨,又伤得那样重,为何不多停留几日?”陆景行挑了挑眼睑,温和地对上了凌潺的目光,眼中既是深情,又是忧郁。 凌潺捕捉着他眼里的柔和光亮,同时也在他那黑瞳中看到了自己这张苍白的脸,轻轻勾唇:“当时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尽快找到你,不曾想这一路却不怎么顺利,还险些与你错过。” “得知你走后,我留下了一些银两,将这耳坠给取了回来,随后按照掌柜所说的方向一路找来,也许是我们所走的道路有异,我竟不曾发现你的踪迹。如若不是今夜听见了这笛声,我恐怕依旧无法寻到你了。”陆景行捻起手心中的另一只耳坠,轻柔地为凌潺戴上。他知这耳坠是她所喜之物,当时是迫不得已才将它留在了药铺。 火焰渐渐微弱,寂静的幽暗笼罩而来,陆景行靠在树干上,而凌潺则是靠在他的怀里,都不再言语。最终两人皆合上眼帘,慢慢睡了过去。这一夜,睡姿虽不好,但凌潺感觉睡得异常踏实。 第二日,当曙色布满天际之时,两人按照凌潺原来所计划的方向再次踏上了行程,一路向东北而去。 由于陆景行与陆辞的约期已过,陆景行猜测陆辞已离开倾音楼,估计此刻已发出命令,派遣出了更多的手下在找寻他们的下落。因此他们不打算再去倾音楼,而是沿着东北方向直接回徽州。待回到陆府再散出消息,召回那些正在四处寻找他们的手下。 这一路上,他们又相继遇到了两批千旻山庄派出的杀手,这次无需凌潺亲自动手,陆景行一怒之下,将那些杀手斩杀殆尽。 只因孟兮萝回庄后下达的命令中包括了黑灵莽,她要除掉它,以报当日之仇。那些杀手虽不认识凌潺,但是黑灵莽这个目标太过明显。他们无需认人,只需发现巨蟒,便知巨蟒身边的女子是他们要杀的人。 赶了好几日的路,一直风餐露宿,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进了一座城池,只是黑灵莽太过引人注目,刚一进城便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引得行人层层围观,凌潺与陆景行自然也就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不过,凌潺为了以防万一,怕遇见朝廷派出寻她的人,于是在进城前就戴上了面巾,这也是当日在药铺临走时所事先准备的。两人丝毫不在意路人的围观,径直寻到了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在客栈住了一夜,临走时,陆景行去买了一辆马车。在烈日炎炎的天气下,有了马车两人赶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而对于身子越发虚弱的凌潺来说,马车便可让她舒适地休息。 与凌潺分开后的古珉罗一路快马加鞭,最终携着一身风尘进了钱塘城。这次他离开飞彻崖未带一名手下,因此不易被有心之人寻到他的踪迹。 他在一家客栈落脚后顾不得休息,经过一番梳洗,匆匆出了客栈,打算去江家的钱庄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此时刚到申时,烈日偏西,灼热却不减。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日之中繁闹的街市并未落幕,古珉罗断定江听雪此时还在钱庄,不曾离去。想到这些,他不禁加快了脚步,然而进入钱庄后竟看到了延陵枧的身影。 古珉罗透过人#流望向那个正与伙计周旋的背影,眸子深邃了几分,这人果然还未离开钱塘,也不知这是第几次来钱庄纠缠他心爱的女子了。他正了正神色,负手与路人擦身而过,来到那两人身旁:“请问,江姑娘可在?” “听雪说了,不见客,你走吧。”还不等伙计开口,延陵枧摆摆**先回答了古珉罗的话,随后才半眯着眼扭头看向来人,神色随即微微一变,“本公子似乎记得你,好像是隔岸楼。” 。 。 。 这个系统,我也是无语了,有些明明很正常的词,它莫名其妙就识别成了敏 感 词,然后打上※号,搞得很多句子意思都不通了。没办法,有些词之间,我只能多打上一个符号,用来间隔,这绝对不是小页为了凑字数。 风尘仆仆急相见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见古珉罗淡淡地点头而不语,延陵枧很快补充道:“听雪都与我说了,你与她并无多大关系,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她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以后还是不要来纠缠听雪得好,毕竟男女有别,我倒不在意,但传出去终究还是有损她的名声。” “你是古公子吧?小姐说了,如若你来,直接进去找她便是。”伙计睁着一双明亮的眼,将古珉罗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似乎与小姐口中描述的很相似。 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话,古珉罗嘴角浮起了深深笑意,温润之中掩不住的是嘲弄,随后向伙计道了声谢,抬步向内走去。 延陵枧此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这不是明显在拆他的台吗?是存心让他难堪。不过他也不与伙计多计较,见古珉罗正向内走,他也顺着伙计刚刚让开的道提步而去。 伙计反应迅速,立刻上前伸手拦住了延陵枧的去路:“公子,我们小姐都说了,不见你,你还是快走吧。” “谁说我要去见听雪了,我是瞧着与这位兄台甚是投缘,想请他喝一杯。”延陵枧用扇子拍掉挡在他身前的臂膀,三步并作两步挡住了古珉罗的去路,露出和善的笑,“公子,可否赏个脸,我们去喝一杯,交个朋友。” 古珉罗眸光深邃地瞧了眼前这张和善的脸,虽然知道这人的用意,但实在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况且他也不想在这里多惹是非,只好点头轻声应道:“好。” 伙计一脸的为难,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人是有意为之。 “请!”延陵枧窥了一眼身前人的脸,随后转身,畅快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甚是得意。既然他见不到江听雪,那么他自然要想办法阻止身旁这人见到。 古珉罗抬眼幽幽地向过道深处看了一眼,无奈暗叹一声,看来今日是注定见不到魂牵梦绕的姑娘了。他转身,与延陵枧并排向门口走去。 伙计看着两道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拍大腿,转身找江听雪去了。 望着雕花木门,那伙计来不及去敲,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人还未到江听雪身前,话去先传了过去:“小姐,那个姓古的公子来找你了。” 江听雪此时正在清看账册,闻声一愣,顿住手里的紫毫,睁着灵动的眸子抬头:“人呢?你怎么没将他请进来?” “被那无赖拉走了,说是要请古公子喝酒。”伙计抬手指向外面,一脸地无奈。如今在他们这些伙计眼中,早已将延陵枧视作了一个泼皮无赖,来他们钱庄搅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听雪起身,当走出钱庄门口时,向街上望去,人群中哪还有古珉罗的半个影子。她心里生出一丝失落,扭头瞪了眼刚刚追出来的伙计:“为何不早点通报我?” “小姐,我也想啊,可是来不及。古公子刚到便被那无赖拉走了,还说什么投缘。”伙计苦着一张脸,满是折子。这还真是冤枉他了,分明是那泼皮太过没脸没皮了。 江听雪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店里。不过她心中也有些欣喜,时间过去那么久,没想到这人终究还是来了,不曾失约。最起码,这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她没看错这个朋友。 延陵枧阔气,带着古珉罗直接进了城中一家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他想在身份上压古珉罗一头,首先便给古珉罗来一个下马威,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好让古珉罗知难而退。 两人踏进朱漆阔门内还未走几步,便有一个满脸堆笑的伙计迎了上去,一路将两人招呼进了楼上的雅间。 延陵枧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以一个抛物线的方式丢给了小二,吩咐小二去安排歌舞前来。在古珉罗面前,延陵枧出手是相当的阔绰,却忘了这些银子都是向元文陵借来的。 小二拿了银子,办事效率极高,一群舞姬很快便款款而入,水袖翩翩,腰肢若柳。 两人各坐一旁,中间隔着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延陵枧先举杯遥敬了古珉罗一盏,随后开口道:“古公子是吧?听雪与我说过,上次在街上,你对她出手相帮。在这,我替她谢过公子了。” 古珉罗平静不语,也无什么心思欣赏歌舞,从容地与延陵枧对饮了一盏,听延陵枧侃侃而谈。 延陵枧一张嘴,一大堆精美言辞便出来了。末了,兴许是说得累了,顿了顿,自顾自饮了半盏酒,又开口道:“我与听雪情投意合,不日她便将嫁与我为妾。既然你有恩于她,那便是有恩于我,公子以后如若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能帮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古珉罗始终未曾言语,望着对面那张一脸得意而傲慢的脸,他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嘲讽的淡笑。听对面人说了这么多,他已完全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罢了。竟还好意思说与他心爱的女子情投意合,也许人家连正脸都未给过这无耻之徒吧。 延陵枧说了那么多,见古珉罗没什么大的反应,似乎丝毫不受他言辞的影响,反倒看到古珉罗嘴角的那抹讥讽的笑,他甚感恼火。同时心里有些发虚,他知道也许对方未将他的话当真。为此,他又加了一些力道,滔滔不绝的同时,还吩咐那一个个舞姬环绕着古珉罗频频敬酒。 面对这样的皇子,古珉罗当真是无言以对,竟想用这些在他身边环绕的舞姬来迷惑他。最终,他的耐心算是被磨尽了,起身向对面的人作揖道:“多谢公子今日盛情款待,在下还有些事,便先回客栈了。” “那好,慢走,后会有期。”延陵枧倒也干脆,未去故意留古珉罗。半个多时辰便在他侃侃而谈中过去了,此刻时辰也不早了,想必江听雪早已回府,他想就算古珉罗去了钱庄,只怕也见不着人。 古珉罗出酒楼后便回了客栈,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他也确实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晚,决定明日再去钱庄见江听雪。 他也想过,如若直接登门,那样似乎太过冒昧,因此还是觉得去钱庄相见比较稳妥。 然而,他之后的一连四日前去,都未能顺利见到自己思念的人,每次都是在钱庄门口被延陵枧派来的人截了道,说延陵枧约他喝茶或是下棋。他不好拒绝,便只好应下。 直到第五日,见延陵枧的人依旧守在钱庄门口,他施了一点小计,给了路边两个乞丐一些银子,吩咐这两人去缠住了延陵枧派来的人,随后顺利进了钱庄。 伙计为古珉罗指明房间后便独自离去了,古珉罗轻步来到门口,心中竟突然有些紧张,片刻的犹豫,最终抬手敲响了雕花木门。待得到里面一声清音的应许后,他推门缓缓而入。 江听雪抬头寻着门声望去,见熟悉的身影正在对着她微微勾唇,她呆愣了瞬间,眼中难掩惊喜之色,随即丢下手中的竹简,起身迎了上去:“古公子。” 朝思暮想的俏丽身影正向自己奔来,古珉罗心中一喜,情绪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控,竟展开双臂上前几步将江听雪紧紧揽入了怀中:“想要见你一面真难。” 一抹只属于古珉罗的气息瞬间钻进了江听雪的鼻翼,她感觉两臂一紧,直接呆愣在了这个温暖的怀里,久久回不过来神,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未料到他会如此。 “古公子。”江听雪最终还是先反应了过来,轻唤了拥她之人一身,埋在他怀里的双颊已然开始发烫,她试着推了推他。 古珉罗在这一呼唤声中醒了过来,感受到怀里人在微微挣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松开了怀里的娇人,尴尬地连连赔礼:“是在下失礼了,还请江姑娘见谅。” 此刻两人的脸似乎皆染上了一片淡色朱砂,他们相继低下了头去。而江听雪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长这样大,除了自己的父亲,怕是还未有其他男子如此直接地拥她入怀,这怎能使她心中不震动。 房内寂静无声,两人立在那里良久,待到两颊淡红褪去,最终江听雪抿了抿嘴角,伸手指向案几旁的坐垫:“哦,古公子请坐。” “江姑娘,近日可好?”古珉罗掩嘴轻咳了两声,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句本应见面就说的话。 江听雪点头,招呼古珉罗坐下:“很好。古公子,几天前的事真是对不住,怠慢了你。这几日见你未再来,我还正想派人去打探你的住处,当面赔礼呢。” “这几日,我可是日日前来,奈何,每每还未到钱庄门口,便被人请了去。”古珉罗无奈地笑笑,脸上的红晕似乎还未消退。 江听雪听到这话,斟茶的手不禁停了停,抬起灵动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人,微微蹙眉,甚是不解:“怎会如此?古公子是有朋友在钱塘?” “便是纠缠你的那男子。我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与你情投意合,你的事便是他的事。他每日派不同的人在门口拦截我,目的已显而易见。”古珉罗此刻才算是从尴尬之中走了出来,闲适地打开了折扇。 茶水清清湿衣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怒火,不为别的,就为那句情投意合,那无赖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致,竟敢在外面如此诋毁她!她气愤不已,咬了咬银牙:“岂有此理!简直是胡说八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古公子,对不住,害你白跑了多次,这次我饶不了他!纠缠我也就是了,竟还给你造成了这样多困扰。”江听雪语气中带着愧疚,将斟好的清茶递了过去。 古珉罗端起茶盏轻嗅了嗅上面的袅袅雾气,随后轻抿了一口,略略摇头:“江姑娘无需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想来,这些日子,他没少来纠缠姑娘,对你造成的困扰也不少吧。” “喏,外面这不又来了吗?三天两头如此,不然便是直接登门。令人生烦,不过也差不多习惯了。”江听雪叹息一声,努努嘴指向外面,伙计高声阻拦的动静已从外面的过道传进了两人耳中。 古珉罗看着杯盏里的碧绿清茶,无奈摇摇头,随后望向对面那双灵动的眼,眸中闪着柔和的光,缓缓开口道:“我此次前来,便是来履行我与姑娘之间的约定的。那恶霸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轻易罢手,他会使出何等的手段都未可知,还是出去避一避为好。” 长捷轻轻扇动了一下,江听雪挑眉而问:“古公子身上的要事可都办妥了?” “都已办妥。”古珉罗颔首,闲雅地轻摇着身前的折扇。 江听雪无视外面传来的动静,神情认真起来,说道:“此事,我还需与父亲说说,须得征求他的同意,不能就这般一走了之。” “这是自然,理应如此。”古珉罗勾唇一笑。 江听雪瞧着这抹温润的笑,脑中灵光一动,开口道:“上次公子前来钱塘,却因有事在身未能见家父一面,父亲还一直念叨着,说对公子招待不周。不如公子这次与我一同回府吧,小住几日。” “也好,是应该去见见令尊了。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将姑娘给带走了,如此着实太过失礼。”古珉罗一口便应下了,倒不拘泥。既然是他心爱之人的父亲,那么便有必要登门拜访一下这位长辈,不失了礼数才是。 外面吵闹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江听雪眉头深深一蹙,拎着一壶茶起身,走过去直接打开房门将半热的茶水扔进了正与伙计拉扯的人怀里,语气干脆:“请你喝茶,喝了赶紧走。” 茶水顺着衣襟悉数倾流而下,延陵枧的华服瞬间湿了一片。这一幕,不仅是延陵枧,就连伙计都愣住了神,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 “哟,公子,怎么这样不小心,我好心请你喝茶,为何不拿稳,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江听雪双手环胸,挑眸瞧了一眼还倒在延陵枧手臂内侧的瓷壶以及那沾有茶叶的湿润衣襟,嘴角绽放出了一抹讥讽的笑。 延陵枧动了动凝固的眼,算是反应了过来,立即展开那只臂膀,抖动起身子,瓷壶跌落在地,应声而碎,瓷片连同他身上抖落下的茶叶撒落了满地,衣裾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烙印,此刻的他别提多狼狈。 伙计忍不住掩嘴偷笑,见眼前这无赖将身上的水迹抖落得差不多了,这才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向前劝道:“公子,看,这衣服已湿,该如何是好?不如先回城守府换身衣服才是。” “听雪,我可是你将来的夫君,你怎能如此对我?”延陵枧平静了许多,自动无视伙计的话,望向这个一脸得意的女子,眼里有些难以置信,话里夹杂着一丝怒气。 想他在君都时,身边女子无数,有谁敢如此冒犯于他?不过,他倒是越发觉得身前这个女子有些性子,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 听到延陵枧这样的质问声,江听雪逐渐收起了嘴角那戏谑的笑,气不打一处来,灵动的眸中燃起一丝怒火:“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管你与城守是何等关系!就凭你也想娶我做妾?做梦!” “话不要说得太满,听雪,待我带你回了君都,你便知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有假。像你这种身份的女子,本是没资格成为我妾室的,但为了你,我愿意给你一个名分。”延陵枧收起心中那一点怒火,神情认真,话语诚恳平和,没有半点轻慢之意。 延陵枧的本意虽并不是为了贬低江听雪,在他看来,他说得是事实,觉得很自然平常,没有什么不妥。要知道,在中原国,商贾乃是社会最底层的一类人群,他们自是无法与皇室有牵扯,这样的女子只够做一个侍候他的婢女。 然而,这话听到江听雪耳里便全变了味,只觉得此人好生狂傲,竟如此羞辱于她。她身份怎么了? 他们江家在钱塘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拿整个南涴国来说,他们也是商贾大户,与元家不相上下,很多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将来江家这份家业都将交到她的手里。放眼钱塘,谁敢口出狂言娶她做妾? 江听雪紧握的拳头嚓嚓作响,气得直磨牙,一句话都说不出。如若不是顾及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有教养的富家贵女,也许她已经动手教训这无耻之徒了。 延陵枧的视线掠过江听雪的倩影轮廓向敞开的屋内扫去,却正好迎上古珉罗出来的身影,他转而睁大眼睛看向江听雪,伸手遥指那个即将出来的人:“他怎么在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听雪,这可有损你的名声。” 他明明记得自己派人守在了钱庄门口,专门拦截此人的,看来他派的人太过无用。 “古公子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与谁独处,用得着你来过问?还有,还请你自重,我与你何时变得这般亲密了,竟可直呼其名?”江听雪给了延陵枧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后脖子一转,避开了他的视线。 古珉罗这时已跨出房门,上前几步与江听雪并肩而站,拱手道:“公子,还是赶紧回府换身衣服才是,这湿衣穿于身上定是不好受的。” 早在屋内时,古珉罗便听到了延陵枧的那些混账言论,一时气不过才走了出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言语上的侮辱而袖手旁观,必要之时,就算要他与这皇子动手,他也无所谓了。 “听雪,你现在不接受我也无碍,我过两日再来看你。”延陵枧斜瞟了古珉罗两眼,神情讪讪的,话音落下后转身而去。 他曾在古珉罗面前侃侃而谈,说与江听雪两人有多恩爱,结果如今当场被拆穿,面子上自是挂不住。况且如今自己一身的狼狈皆落在了其他男子眼里,妥妥的一个笑话,这该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因此他果断选择先离去。 江听雪望着那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轻叹一声:“这无赖,总算是走了。” “小姐,他说了,还会再来。这可如何是好?总是这般,太过厌烦。可他又与城守大人有些关系,我们也不好太过无礼。”伙计苦着一张脸,很是担忧。 这个人确实难办,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能公然住进城守府的,想来地位一定不低。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那样也许会给自己招来**烦。 江听雪扫了一眼满地的水迹与碎瓷片,对伙计吩咐道:“找人赶快将这里收拾了,其他事先不用管。来了,大不了再请他喝一次茶,下次可就不是温水了。” 待吩咐完这些,江听雪与古珉罗又回到了屋内,两人闲谈一番后,古珉罗这才离去,并且约定明日与江听雪一同去江府,他要登门拜访一下江秦。 在这种情况下,古珉罗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要带江听雪暂时离开钱塘,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到达安阳郡。在那里将不会有人再打扰到他们,他可以慢慢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于自己心爱之人,让她接受他。 如古珉罗所预料的那般,对于江听雪的离去,江秦虽然略有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曾经古珉罗救过江听雪,两人已相处过一段时间,古珉罗对江秦坦言自己是东洹国人,江秦还专门派人调查了一番,结果确实如此。 江秦觉得此人有一定的可信度,并且他也从古珉罗眼中看出了那抹对她女儿的温情,确定这人不会伤害他女儿。 其实,如果有选择,江秦不会让江听雪独自远离自己,或是会选择让她前往徽州,只是如今他得到消息,陆景行他们自从离去,至今还未归来,甚至连同自己的义女都失去了踪迹,这一点他还不敢让江听雪知道。 江秦心中本就担忧着陆景行他们,如今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也陷入那样的危险之中。可如果不离去,那破皮无赖又三天两头的上门搅闹,幺蛾子不断,又没有什么好方法对付此人。 毕竟是城守府的客人,看在城守的面上也不能做得太绝。况且江家与元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总得给元文陵一些面子。 灶火融融面清香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古珉罗在江府住了十多日,江秦算是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单从言行举止来看,江秦对他算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加之派去安阳郡打探古珉罗身世的人已经回来了,与古珉罗说的并无多大差别,江秦心中的疑虑更是消除了不少。当然,江秦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古珉罗还有飞彻崖少主这一身份。 十多日后,在一个清爽的早晨,两人骑着烈马,最终离去了。江秦泪眼朦胧相送,纵有诸多不舍,也无可奈何。 江秦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终究有太多的担忧,江湖艰险,而前路又茫茫,想必这一去,风餐露宿,自己的宝贝女儿定是会吃不少的苦头。 不过对于江听雪来说,虽然对自己的父亲有些不舍,但也是满心的激动与欣喜,这也算是完成了自己一个闯荡江湖的梦。 古珉罗告诉过江听雪,这一路东去,他们将缓慢而行,两人将去游览名山大川,领略各地风土人情。虽有些担忧这一路上会遇到仇家追杀,但为了尽量满足江听雪心中的愿望,古珉罗愿意冒险。到时如若危急真的来临,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定会护自己心爱之人周全。 江听雪走后,延陵枧又去钱庄寻了她好几次,结果从伙计口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说他们小姐早已离去,而他也看到钱庄的管事已换了人,不再是江听雪。 但他依旧不相信江听雪离去的事实,以为是江听雪故意躲在府中不出来,为了避开他。为此,他特意去了江府,不过依旧没能如愿跨过江府的大门,被守门的奴仆拦了下来。 江叔被惊动出府,看到来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给他,只简短的回了句:“小姐离去了。”抬手便吩咐奴仆轰人。 延陵枧自然是不信,拦住了江叔的去路,瞧着江叔的神情变化,口气带着试探:“还请告知,听雪她究竟去了何处?” “一路向北而行,游历去了。”江叔眉头深蹙,话里不含一丝温度。他是厌恶极了这人,如若不是这泼皮日日纠缠,他家小姐又怎会远去,从此过上漂泊的生活,在炎炎夏日里经受风吹日晒之苦。 延陵枧观其对方神色变化,倒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也不再追问,自顾自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心中在暗暗思忖,准备派几人去江府附近暗中观察打探,看那个管家是否在欺瞒于他。如若江听雪真的离开了钱塘,那么他也要清楚她的去向。他想,如若没了江听雪,他待在这钱塘还有何意。 几天后,延陵枧从派去打探的人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江听雪是真的离去了,并且有一男子同行,那日有很多人看到两人骑马出了北门。 当然,走北门是江听雪与古珉罗故意为之,待出了北门,他们实则是在向东走,而非向北。两人早已料到,延陵枧不会死心,一定会派人打探她的去向,因此故意留了一手,误导延陵枧。 延陵枧听说江听雪是同一名男子一起离去的,瞬间不淡定了。最终又经过城守府的人一番打探,知道了江听雪有个表哥是中原国人,住在徽州。他将这与江听雪北上联系到了一起,很快便断定江听雪定是去了徽州。 延陵枧可不想便宜了姓古的那男子,凭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那男子对江听雪的动机不良,于是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要赶去徽州。 临走时,延陵枧不忘自己那个还在受牢狱之苦的侍从,带着一些好酒好菜去见了那人一面,两人聊了很多,可谓是主仆情深,侍从多次提醒延陵枧路途上要多保重,并为不能再护延陵枧的安危而感到愧疚。 半夜的辗转反侧,不是思念,而是焦灼,担忧古珉罗近水楼台先得月。竖日清晨,延陵枧与元文陵匆匆辞别后,带着两个元文陵派出的护卫终是踏上了行程。 能送走那尊大佛,元文陵是求之不得的事。延陵枧足足在他府上待了两个多月,这段时日可没少给延陵枧收拾烂摊子。 而这个时候,陆景行与凌潺已回到陆府好几日了。如今江湖动乱已定,恢复太平,当初被召回府的陆府门人在陆景行归来后也相继离去了,去往原来的居所,偌大的陆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安宁。于此同时,被派去寻找陆景行他们的门人也接到了陆府发出的消息,此时陆辞正在往回赶。 凌潺着一身紫色衣裙,坐于膳房外的廊下执卷而读。清风徐徐扫来,额前发丝轻轻颤动,面容依旧略显憔悴,毫无气色。 此次本就伤势过重,又无法及时进行医治,加上路途上的颠簸,还未到府时,她便彻底病倒在了马车里。回来后,调养了五六日才有所好转。如今剑伤虽都已开始愈合,结了痂,但身体内在的伤痛还需慢慢调养。那一夜的淋雨,终究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一时难以恢复。 膳房内偶有丝丝缕缕的轻烟从门口飘出,陆景行正独自在里面忙碌,一面在灶台后举炊生火,一面注意着药炉上的动静。这几日见凌潺胃口不好,他便想为她亲自做一碗葱花面。为此,还特意赶走了愉娘她们,命她们晚点再过来准备晚膳。 凌潺望了一眼廊外的午后阳光,搁下了手里已读完的书简。身子依旧有些虚乏无力,她将手肘放在了雕栏上,撑着脑袋,浅浅闭上了双眸。 这几个月来,两人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不被外界事物所扰,没有烦忧。凌潺本想进膳房为陆景行打下手,结果刚进去,便被他赶了出来。她想守在他身边,可一时又无事可做,便叫雀儿拿了一卷书简来。如今书简读完,她的药也被他熬得差不多了,浓浓的药草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散。 凌潺浅寐了片刻,一道清润的声音裹在袅袅轻烟中自膳房内飘来,在她耳边响起:“小潺,药好了,待会儿进来喝。” 碎发飘动,凌潺从浅梦中醒来,看着廊檐投下的影,眸子逐渐清明,对着门口答了一声:“知道了。” 凌潺望着地面上的阴影发了片刻的愣,然后起身去了膳房门口。 碎步跨进屋子,打眼便见灶台前那颀长的身影正高挽着衣袖,手拿擀面杖在摆弄一张雪白的薄面饼,锅里的水已半开,雾气袅袅。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桌上,小半碗棕褐色的汤药还在冒着热气,一缕缕在空气中消散,药草味弥漫。 凌潺看到这样宁静而温馨的场景,心里不由得一暖。这是他第二次特意下厨为她做面吃了,这么多年来恐怕还未曾有人特意为了她而做某件事。 陆景行听见轻缓的脚步声,很自然地扭头望去,逆着光,门口那抹紫色的纤影正在愣愣出神,眸子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光。他狐疑地勾了勾唇角:“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凌潺摇摇头,双臂自然垂放,抬步走了过去。 陆景行心生好奇,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望着离自己渐进的人,挑眉问道:“是何问题?说来听听。” “你这样惯着我,我怕有一天,我会恃宠而骄。”凌潺微微仰头看他,话音低浅,神情却是认真的。 陆景行听了这话,温和的笑意很快便从唇齿旁爬上了眼角眉梢。他以为是何等重要的问题,竟能使她走了神,却不曾想,竟是如此。 笑容敛去,他轻轻蹙眉,故作沉思状:“嗯……,这是一个问题,该如何是好呢?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到时我弥补错误便是了,小潺完全不必担心。” 凌潺知道他是故意如此打趣她,于是微微嗔他一眼,不再接话,转身走向了灶台后,向火势渐弱的灶膛内添了一些柴火。而站在另一面的人又埋下了头,忙碌着手里的活计,最后将大薄饼切成了条,悉数撒进了开水翻滚的锅中。 褐色的汤药已温,凌潺侧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从陆景行手中接过了它,很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头:“好苦。” “这样可好些?”说着,陆景行便低头吻去了她薄唇上的药迹,趁她还未反应过来而撬开了她那微合的贝齿,残留在她口中的丝丝苦味在他舌尖氤氲。 这一刻,凌潺双眸有些发直,待回过神时,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了他手中,而她竟在不由自主做着回应。这人总是在趁她不备之时做出些令她出乎意料之事来,而她又拿他无计可施。 灶膛内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彻底将凌潺拉回了现实,她轻轻推开了他,两颊发烫,放下手里的碗,用眼神指了指灶膛处:“看着点火,可别让我们两人将厨房给烧了。” “怎会。”陆景行简单两个字,瞧着她那悄然泛起了两抹红晕的面颊,嘴角的笑意分外深浓。 锅内已有淡淡的面条清香飘出,凌潺不再理他,转身向灶膛口走去了,害怕灶火不去看管,真发生什么意外。 灶火融融面清香(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紧随凌潺其后离开了桌前,一人看管灶火,一人则是关注着锅内的动静,时不时拿筷子搅动几下,以免粘锅。 最终,两碗香喷喷的面条出锅,被陆景行摆上了桌。而另一边,凌潺也退去了灶膛内多余的木柴,待确认灶膛内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接过陆景行递来的筷子,凌潺寻着扑鼻的香气低头向碗里看去,雪白嫩滑的面条上覆盖着一层肉丝,汤汁油亮清润,边缘卧着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一层薄薄的嫩绿葱花撒在上面增添了不少新意。 这葱花面可谓是色香俱全,至于味道,凌潺上次便品尝过了,自然是不错。 陆景行在她对面坐下,自己来不及尝,倒是指了指对面的碗,神情带着丝丝急切:“尝尝,看味道如何?” “嗯。”凌潺点头,在陆景行期待的目光中吃下了第一口,然而却由于本身的胃口不佳,如此可口的葱花面进入了她口中也未尝出任何滋味来。见对面之人依旧望着她,她浅浅一笑,“不错,还是去年的味道。” “喜欢便好。”陆景行怎会不知她这是故意如此说的,同样他也故意不去拆穿。 他就是因为知道她食欲不佳,所以才会选择亲自下厨。他清楚,这是他特意做出的食物,她一定会尽力多吃一些的。这也是他的最终的目的,不多吃东西,她的身体又怎么能恢复呢?眼看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却已瘦弱了很多。 最终,凌潺勉强自己将这碗面全吃了下去,只剩下了一些汤汁。陆景行对这样的结果相当满意,因此他`自己似乎也吃得有味了许多,虽然用过午膳,此刻离晚膳的时间也还早,但那碗面依旧被他吃得很彻底。 暮色昏昏,天边那最后一抹晚霞也快要淡去了。紫笛步履匆匆,行走在行人如织的街上,透过人缝望去,隐约可以看见陆府外门口的两只大石狮。 在医官忙碌了一天,本就有些劳累,结果此刻依旧不得闲。这一路上耳根子都未清静过一刻。不是因为街上太嘈杂,而是她身旁跟着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头。这皮肤锃黄,骨瘦如柴的老头已不止一次这样缠着她了,令她颇为无奈。 见紫笛加快了步伐,他同样也加快了步子紧跟了上去,动作甚至比一些年轻人还要灵活,哪像一个八九十岁的人。 也不管紫笛是否愿意搭理他,反正他是一直望着紫笛的侧脸,说得眉飞色舞:“哎呀,紫笛姑娘,怎么样?我都做出了让步,你这下应该没有顾虑了吧?拜我为师,做我黄芋老人的关门弟子,保证让你得到莫大的好处,将尽得我的衣钵。” “哎,我说你这老头,怎就这样死皮赖脸呢?我怎可能背叛师门。”紫笛紧蹙着眉头,扭头瞪了黄芋老人一眼。不是她不尊重长者,而是眼前这位长者不值得尊重。 紫笛如此对他,他倒也不恼怒,而是耐着性子解释:“紫笛姑娘,这怎么是背叛师门呢?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有谁规定你只可有一个师父的?我心胸开阔,完全允许你有两个师父,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我看你根骨极好,是学毒的好苗子,将来说不定还能超过为师我呢,绝对能成为一代顶级毒师,名冠天下,誉满江湖。这样好的天资,可不能埋没了。”黄芋老人的话带着煽动性,越说越起劲,这几日所说的话都不带重样的,但大致意思都差不多。 黄芋老人自从护送陆伯回到陆府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还等着陆辞回来,陪他一同去暗艳阁拿解药。这其间,蛊毒还发作了一次,幸亏有段先生在,暂时帮他压制住了,但想要活命,最终还得靠专门的解药。 段先生这才救了他的性命不久,不曾想他这就盯上了人家的徒弟,挖起了人家的墙角。起初是想抢,几日过去了,他的鼓动与利诱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如今便退了一步,想将人家这个徒弟给平分了。 身旁人来人往,一个恬静的姑娘硬是被逼得差点当街疯掉,紫笛极力克制着心中的烦躁,冷冰冰地开口道:“什么誉满江湖,我看是臭名昭著,休要巧言令色。这怎么就不是背叛师门了?我学的是医,是为了救人。而你,制毒是为了害人,两者本就对立。况且,我怎能平白学这些去害他人性命,滥杀无辜呢?做人应心怀善意。” “救死扶伤有何意义?要想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还得学一身独门本事,让敌人奈何不了你。我这个师父绝对称职,将毫不保留地将一生所得都传给你。这是我向你的保证,如何?徒弟?”黄芋老人有些佝偻,半侧着身子在人群中穿行,缠着一个小姑娘说个没完没了,让行人看得相当怪异,频频观看。 甚至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说他为老不尊,光明正大地缠着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不放。而且他们有很多人还认识这个小姑娘,毕竟去过医官的人都有些印象。 紫笛双手环胸,因为走得太快,此刻有些微喘,不得不又放慢了脚步,黑着脸扭头威胁道:“再要在我耳边胡言乱语,当心我告知师父,待你下次毒发时,让他不要救你了!” “好好好,为师该说的也说了,是应该给你留点时间好好考虑一番,为师错了。你慢慢考虑,不急不急。”黄芋老人咧嘴一笑,心里莫名发虚,为了缓解尴尬,他不经意伸手拍了一下旁边陌生男子的肩。 如若陆辞短时间回不来,只怕他还真得指望这小丫头的师父活命呢,可不能得罪了。像他这种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是惜命。 黄芋老人本是一个无心的动作,结果那陌生男子与他们相对走过后,没迈出几步便倒在了地上。他全身抽出,呼吸急促,火红的颜色自颈部开始蔓延,没过多久便布满了整张脸,相当骇人。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紫笛循着嘈杂声转身看去,瞬间有些傻眼,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张开的嘴。待回过神,行人已经围绕着那倒下的男子站成了一个密集的人圈,一阵闹哄哄,连带着她与黄芋老人皆被围在了人圈中。 紫笛扭头狠狠瞪了那不以为意的老头一眼,随即深锁着眉头向中毒的男子疾步而去。不用多想她都知道,这肯定是这坏老头的手笔,当真是坏事做尽,竟这般无辜伤人。 就在刚刚看到这一幕时,黄芋老人脸上亦闪过了一丝讶然,不过随即便淡定下来,对此表现得不以为意。 他也未曾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这次真不是有意为之,只不过因为一时尴尬而忽略了手上那新研制出的毒,不经意拍了那男子一下而已。 这些日子身在城内,由于接触的人过多,他还特意去除了身上不少的毒物,就是怕惹出乱子。结果今日下午出门忘了净手,一不小心还是让人着了道。 紫笛蹲下身后,动作相当麻利,从身上取出银针后快速在男子身上的几个穴位处扎了几针,随后扭头望向正一脸若无其事站在不远处看戏的黄芋老人,气急败坏地冲他喝道:“坏老头,解药拿来!” “紫笛姑娘,怎样?我说过,你学医无用,毫无前途。看吧,这简单的毒都无法解,最后不还是得靠我的解药。你拜我为师多好。”黄芋老人一脸的嘚瑟,微微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踱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紫笛。 紫笛没空看他那一脸的得意样,用白绢接过解药后赶紧取出了一粒喂进了那男子口中。 毒药发作的时间快,然而解药的药效发挥却是极慢,因此,男子虽服食了解药,但并不能立刻就好起来。 紫笛取下了他身上的银针,并未起身,而是在静静等结果。而周围人相互交头接耳,已是一片议论纷纷。 “这老头,怎能如此?平白害人。” “你可别乱语,知道他是谁吗?当心引祸上身。”围观的人虽然更多的是城里的平常百姓,但也不乏一些在外闯荡的江湖人,自是知道黄芋老人的底细。 有人好奇,伸长了脖子瞧着这个怪异的老头,随口问道:“谁啊?” 一名背负大刀的男子小声道:“黄芋老人,江湖上出了名的毒物,往往能够下毒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竟然是他。”当然,也有部分人略显惊讶,听过这样一个名号,却不是特别了解。 有人私下里露出了戏谑的笑,低声嘲弄道:“难怪如此厚颜无耻,竟缠着人家一个小姑娘不放。” “你们在瞎议论些什么?将老夫惹毛了,小心统统送你们去见阎罗。”黄芋老人虽然年迈,但是听力极为灵敏,见有人这样埋汰他,心中顿时起了怒火,指着那些人便是一番威胁。 刚刚那私下议论的几人皆是一个激灵,马上闭紧了自己的嘴。没有一定的实力,谁不怕这老头?他们有自知之明。不过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依旧是一片闹哄哄。 事端频频悄然生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何事聚众喧哗?让开,都给我让开!”一道响亮的呵斥声自人圈外响起,瞬间盖过了这里的哄闹声,人群中渐渐安静许多,并且自外圈散开了一条道。 紫笛扭头望去,四五个带刀的官兵正从让开的道上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他们的头领。紫笛站起了身,拂了拂褶皱的衣裙,退至一旁,将幽幽转好的男子暴露在了几个官兵的视线里。 黄芋老人此刻有些心虚,如今他还没等到陆辞,因此不能离开徽州城,这些官兵自然是招惹不得的,如若将这些人惹毛了,徽州城内怕是无他立足之地了。 为首的官兵在那倒地的男子身旁一站,居高临下地瞧了一眼,眉头一皱,视线中夹杂着一丝威严,将众人扫过,指着地上的人大声问道:“这是怎回事?” 知道黄芋老人底细的那部分人当即缩了缩眸子,望向脚前的地面闭口不言。他们还真担心黄芋老人会事后报复,因此明哲保身要紧。 倒是一些百姓,因为不知,所以无惧,见不得有人当众行凶作恶,很快便将黄芋老人这个罪魁祸首给供了出来。 官兵转身看向这个外貌怪异的老头,面色冷冽,厉声道:“为何在此行凶,谋人性命?看你年事已高,却不曾想竟做出这种恶事来。” 地上的男子已恢复了意识,脸上那火红的颜色退去。他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黄芋老人,目光中满是祈求,望向那官兵,话音沙哑无力:“大人,你,你一定……要为小,小民做主啊,我,与此人,之前并,并无仇怨啊!” “老夫此乃无心之失,不过是一时大意,还望见谅。况且,老夫已将解药给了这位小兄台。”黄芋老人双目深邃而锐利,看了眼地上的男子,随即笑着向那官兵头领拱了拱手,话语还算真挚。 那官兵带着探究的目光将黄芋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很快似乎便有了判断,微微颔首,自语道:“长相怪异,一双阴鸷的眼,哼,一看就不是善类。” “来人,将此人给我押走,听候处置!”官兵大喝一声,单手一挥,队伍中的两人应声走了出来,要对黄芋老人动手。 黄芋老人色变,此刻两面为难,如若束手就擒,以前的恶行被查出,那么他保不准要吃牢房,或是直接性命难保。 可是如若他反抗,那么情况会更糟。这几人,他自然是不惧,但这几人背后的势力可是徽州城的城守,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与朝廷作对。再说,他要等的人还没回来呢,他如果被追杀出了徽州,那么谁给他解药? 就在黄芋老人左右为难之时,那两个官兵已经到了近前,就要动手去抓他。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再多做思考,身子一跃便飞出了人群,残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一座屋顶后,只留下了一道话音:“老夫不陪你们折腾,先行离去了。徒弟,记住为师的话,好好考虑。” 此刻暮色沉沉,城门已关,黄芋老人想要出城,那是绝无可能之事。那官兵便是想到了那一点,随即向手下吩咐道:“给我派人去追。” “你们,将此人送去医官。”官兵再次看了一眼地上那虚弱的男子,随意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派出了两名男子。他转而将目光停留在了紫笛身上,冷冰冰地问道:“你是那老贼的徒弟?” “大人,民女怎么会是他的徒弟呢?”紫笛摇头否认,心中对这个黄芋老人愤恨不已,自己逃了也就算了,竟还要拉她下水。 那官兵显然是不完全相信紫笛的话,盯着她瞧了又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空口无凭,例行公事,我们还是得先将你抓起来,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时,若你真无罪,我们自会放了你。” 紫笛一听,脸色有些发白,这次真的被那老头害惨了。她拼命摆着手,话语急切:“大人,这怎么能行?我与那老贼没一点关系的。” 如果她入狱,最终连累的还是陆府与她师父,那是她最不想造成的结果。 “大人,这姑娘,我们认识,可以作证,她确实与刚刚那恶人没关系。” “这姑娘是一位医女,上次她还为老身看过病。” “对呀,刚刚也是因这姑娘仗义出手,中毒的那位兄台才及时保住了一命。” “是那贼人老不知羞,对这姑娘死死纠缠。” …… 围观的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发声了,将他们知道的都给说了出来,以此为紫笛作证。他们可不能任由这个官兵冤枉了一个医者,只要是人,哪有不生病的,他们自然要极力维护。 人群中一时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又哄闹起来,直接吵得那官兵头疼,忍不住蹙眉,大声呵斥:“都给我闭嘴!是非曲直自会查明。” “大人,他是我们陆府的人,确实与黄芋老人无多大瓜葛。”陆伯带着和善的笑走上前来,冲着那官兵拱了拱手。 这个地方离陆府不远,从而惊动了陆府守门家丁的围观。几人一看竟是紫笛,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刚刚回府不久的陆伯,陆伯这才匆匆赶来。 两人经过一阵交谈,那官兵最终也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最终打消了抓紫笛的念头。 并且,他的态度也变好了许多,竟冲紫笛淡淡一笑:“原来是陆辞小兄弟的师妹,今日之事得罪了。” 紫笛有些愣神,这怎么又与她师兄扯上关系了,不得不说她那个热心肠的师兄人缘不错。 “无碍的,误会解释清楚就好。”紫笛很不自然地提了提嘴角,对那官兵的转变很不适应。今日如果不是陆伯及时出来解围,恐怕她真要被他强行抓走了。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随后那官兵对着围观的众人一声轻喝,各自这才散去,他也跟着走了。 天色朦胧,华灯初上,夜市才刚刚开始。紫笛跟着陆伯向陆府而去,她回头想想刚刚所发生的事,那真的是一脸的无奈,最终对着身旁的人感激道:“陆伯,这次多谢您出面相帮,不然这大牢怕是蹲定了。” “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陆伯负手而行,话音平和。如今紫笛身为陆府的人,她遇到问题,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今日莫名成为了众矢之的,这人算是丢大了。紫笛想到黄芋老人那张奸滑的脸就来气,一口银牙被她磨了又磨:“都是那恶贼,等师兄回来,一定要将此人的恶行告诉他,才不要给那恶贼解药!” 听紫笛这样说,陆伯倒是有些无言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紫笛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丫头变得有自信多了,与刚进陆府时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甚至如今与他那个大大咧咧的傻儿子接触久了,这丫头偶尔也会使出些少女该有的小性子来了。 夜幕已至,府中纱灯荧荧。紫笛到府后,回房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去了凌潺的院子,准备为凌潺换药。这些天,日日都是如此,对于凌潺所受的那些剑伤,她总是会亲力亲为。 紫笛一进屋,雀儿便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不对,不禁问道:“紫笛姑娘,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都是那老贼!”紫笛咬牙道。不提还好,这一提,她心里又冒出了不少火苗。 雀儿递给紫笛一盏茶,见紫笛如此气愤,脸上的好奇越发浓郁了,问道:“就是那黄皮肤的枯瘦老人吧?话说你们八竿子打不着,他怎么与你牵扯上了?” 紫笛心中烦躁,大口喝下了手里的茶,之后一股脑将今日的事情经过全说出来了。雀儿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有些难以置信,微张着嘴望向紫笛,蹙了蹙眉道:“他竟敢在街上公然行凶?这也太大胆了吧?还要抢你做徒弟,最后竟拖你下水?这不是厚颜无耻吗?段先生可是不久前还有恩于他呢!这样的人真是少见,换做谁,怕是都会气恼的。紫笛姑娘,这害人的东西可不能去学。” “怎么?他是想徒弟想疯了吧?”凌潺一身紫色衣裙,挑起烟罗帘幕从里面走了出来,语气带着丝丝嘲讽与笑意。 凌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黄芋老人抢徒弟了,如果不是他上次抢徒弟,又怎么会被陆辞喂了蛊毒。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自是不甘心自己的毕生心血随他一起埋入土中,所以如今才会如此疯狂地寻找传承衣钵的人,而真正具有这方面天资的人却很少,也没有几人愿意去学,因此只好靠抢了。 紫笛闻声敛去了脸上的怒容,放下茶盏转身向凌潺走了去:“姐姐今日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凌潺微微点头。 “二小姐,此话怎讲?难道这老头以前也做过这类厚颜无耻之事?您一定清楚,为奴婢讲讲呗。” 雀儿的好奇心重,在她眨着大眼,巴巴地请求下,凌潺不得不向两人讲起了她所目睹的黄芋老人所做过的一些荒唐事,待这些讲完,伤口上的药也基本换好了。 事端频频悄然生(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紫笛这才知道,原来那老贼身上的蛊毒是这样来的,不过她倒是觉得这是那老贼自作自受,等她师兄回来了,她才不要让师兄给这贼老头解药呢! 紫笛瞧着凌潺身上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眸光流转中满是担忧,缓缓开口道:“姐姐,这可怎么好,这些剑伤由于拖得太久,痊愈了之后只怕皆会留下疤,可如今却很难找到去疤良药。” “无碍,身上原本就有多处疤痕,也不差这十几道。”凌潺从榻上撑起身子,灯火迷离中青丝在雪白的肩上倾泻,她提起了衣衫。 雀儿顺势伸手将那一袭如瀑黑发从薄衣内完全取了出来,轻轻点头应和着凌潺刚刚的话:“嗯,只要二小姐自己不在意就好,表少爷定是不会嫌弃的。” “你这丫头!”凌潺忍不住回头嗔了雀儿一眼,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而一旁的紫笛听了雀儿这话,双颊不经意间已是微红。 黄芋老人在一条偏僻的暗巷里躲了一夜,没敢回客栈。由于城内的官兵在四处搜捕他,他第二天一早行礼都顾不上回客栈拿,随着出城的人混出了城,在城外避了几日。 而官兵搜捕了几日毫无收获,而那中毒的男子也已无恙,他们渐渐的便放弃了,不想将过多的精力都花在一个老贼身上。 天边晨霞浅浅晕染,悠悠微风吹拂,空气凉爽而清新。 凌潺踩着缓慢的步子正走在前往溪边的蜿蜒小道上,雀儿在她身边紧紧跟随,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内装着十几块鲜肉,底部铺着一层油纸,这些鲜肉是为黑灵莽准备的。 自从黑灵莽随凌潺回到陆府后,便一直让它栖居在了平日里愉娘她们浣衣的那处溪水旁,在那养伤。那里有一小片树林,又临水,虽比不上森林中的舒适环境,但那也是府里唯一一处能让黑灵莽栖居得舒服些的地方。 这些日子,凌潺自从能下榻后,几乎每日都会去看它一次,虽有专人照顾,但她依旧每次会亲自为它带去些食物。 此次她能够活着回到陆府,并且几次死里逃生,完全靠的是黑灵莽的护佑。她与黑灵莽共患难多次,这份情谊丝毫不逊色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因此她对它才会如此上心,既将它当做恩人,亦将它视作友人,而不再是畜物。 凌潺还未临近溪边,对面的树林中已响起了一阵落叶摩挲的窸窸窣窣声,半垂落的枝叶层层摇曳。那乌亮的巨大身影很快便从厚密枝叶间穿了出来,落入了凌潺与雀儿的眼中。 凌潺加快了步伐,站在溪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冲黑灵莽招了招手,轻唤道:“玄舞,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黑灵莽在地上一路摩挲,那巨大的身子下石子翻滚,最后它蹚过清冽的溪水,摇晃着大脑袋停在了凌潺身前。 凌潺将黑灵莽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番,末了不经满意地勾了勾唇:“不错,伤势恢复得不错,再有四五日,结痂便可脱落了。” 面对凌潺的话语,黑灵莽对着她吐了吐红信,垂下脑袋在她那展开的手心上蹭了蹭。 雀儿将竹篮放在了一块齐她腰身高的岩石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鲜肉,放进了黑灵莽刚刚张开的大嘴中。 日子一长,雀儿倒是已有些适应了,不再惧怕眼前这条巨蟒。当她第一次在府门口看到它时,脸色瞬间吓得惨白,仓皇之中直接一个踉跄跌倒在了石阶上,半晌才惊叫了一声。 当时不仅是雀儿被吓得失了魂一般,府里的一些家丁同样如此,见到黑灵莽如同见到鬼一般,慌乱逃窜。以至于刚开始的几日,愉娘她们都不敢去溪边浣衣了,不过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并且发现它并不随意伤人。甚至一般它躲在林中,寻常人去了都不会露面。 溪水股股而流,凌潺坐在青石上陪黑灵莽待了会儿,她依旧是一脸的憔悴,身子虚弱,最后在雀儿的几次劝说下才离开了这里。 当再次回到院中时,红彤彤的晨阳已爬上了山尖,璀璨的霞光落了满院。凌潺逆着光束向天边望了一眼,双眸迷蒙而模糊。 这来来去去并未走多远,然而凌潺身子却是真的乏了,进屋后便又躺回了榻上,执卷而读,雀儿则是贴心地为她盖上了薄衾。 屋内光线明亮得令人昏沉,凌潺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过去,那卷竹简还被她轻轻地握在手中。她不知睡了多久,最后竟是被雀儿唤醒的,被雀儿告知院里来了客人。 意识逐渐清醒,凌潺带着一脸的疑惑坐起了身, 梳理发丝的同时还在回味着雀儿的话,想不通到底是哪个客人,竟专门来见她,而不是去见陆景行这个一府之主。 凌潺在帘幕前停步,透过烟罗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显得很沉静,伸出纤指挑帘而出,见案几前侧对着她而坐的人竟然是石曼,桃枝最信任的手下。 眉梢轻挑,意外的神情从凌潺脸上一闪而过,她随即便想通了,石曼的到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多,倒是将这个给忘了。至于桃枝派石曼来见她的目的,她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微不可察地驻足,最终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 轻盈的脚步声在石曼耳边回荡,她立马起了身,向这个向她走来的虚弱身影迎了过去,拱手道:“凌姑娘,伤势可好些了?” “多谢石姑娘关心,已好多了。请坐。”凌潺微微颔首,话音平淡,抬手指向案几旁的软席。 石曼未落座,而是再次拱手,语气中含着歉意:“此次易月宫对姑娘深感愧疚,不仅在姑娘失踪之时未能伸出援手寻找,而且后来在姑娘被追杀之时又未能及时出手相救。在此,我代易月宫向姑娘赔罪了,还请姑娘见谅。” “石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此次遇难,怎能怨易月宫呢?桃宫主与许公子可还好?”凌潺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挑起眼帘看了眼石曼,石曼的脸上有淡淡的自责。 见凌潺即将落座,石曼顺势上前扶了她一下,感激道:“这还多亏了姑娘所赠的药,救了宫主一命,如今宫主的伤势已痊愈。许公子的身体亦恢复了许多。” “怎么?桃宫主受了重伤?”凌潺有些意外,但憔悴的面色依旧平静。她清楚桃枝的武功高深,下天坑救人也许会受一些伤,但那些伤恐怕还不至于危机到性命。可如今石曼却告诉她多亏了那颗药丸才救了桃枝一命,看来伤势颇为严重,这才是她意外的地方。 石曼在凌潺对面坐下,轻轻点头,开口陈述道:“当日在天坑下,为了救许公子,宫主替许公子挡了一刀,伤了要害。由于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救出人后便匆匆离去了,未与众人会合,因此也不知姑娘失踪之事。” “桃宫主与许公子无恙便好。至于我的事,你真不必自责,这与你们无关,又何必将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凌潺神情自若,亲自将石曼的那半盏清茶斟满,端起来递给她的同时抬眼瞧她,眸光淡淡。 石曼接过杯盏,与凌潺的眸光交融,话语平和真挚:“姑娘的事,便是易月宫的事,易月宫有责任保护姑娘的人身安全。” “我想桃宫主是误会了,这其中的误会,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得清。正在为此事而烦恼呢。”凌潺微微蹙眉。这一次鲲骨镜虽然为她化解了不少危急,但同时也引来了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令她颇为苦恼。 石曼对于凌潺所说的误会不以为意,反倒面含浅笑地摆了摆手:“姑娘切勿过多烦恼,如今先养好伤才是首要,不要思虑太多,也不要有任何的担忧。待伤养好,也好随我一起回易月宫,接任宫主一位。这次我来,按照宫主的吩咐,特意带了些药材前来,对姑娘调养身子有很大的效用。我也知陆府什么都不缺,这些不过是聊表心意而已。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不等凌潺开口,石曼顿了顿,随后非常直接地说明了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宫主这次派我前来,其实本是来接姑娘回易月宫的,不过宫主听闻姑娘伤势严重,如今身子还很虚弱,短时间内怕是不宜远行。因此便命我在此等待,到姑娘身子康复后再与你一同动身。” “桃宫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的确不是你们所寻找的人,这其中的误会不是三两句话就可解释清楚的,其中关乎甚大,还希望你与桃宫主能够谅解。”凌潺早已猜到这个客人是为鲲骨镜而来,却未想到还要接她去易月宫。 要知道上次她已当面向桃枝解释过了,从未承认她是易月宫先宫主的后裔。如若只是来向她索要鲲骨镜,她还能想得通,却不曾想连她这个人也想要了去。 石曼抿了一口手里的茶,从容地摇了摇头:“宫主已料到姑娘依旧会如此说,不过没关系,待姑娘随我回到易月宫,自有证据来证明我们绝非信口雌黄,届时姑娘便会相信了。” 寻觅辛辛隔咫尺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见石曼一再坚持己见,凌潺垂目陷入了沉默,以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是解释再多也无用。良久之后,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地挑眼望向石曼,淡淡的话音很随和:“此事是该当面与桃宫主解释清楚,待我伤势痊愈,自会亲自去一趟易月宫。” “石姑娘远道而来,便在府里多住几日,顺便让雀儿带你在徽州城里好好转转。我知易月宫中事物繁多,石姑娘不必将精力都花在我身上,应协助桃宫主处理正事才是。”凌潺的言外之意便是先让石曼尽早回易月宫,不要为了等她同行而误了正事。毕竟石曼还需帮桃枝处理易月宫的很多事宜,而如若待在陆府,将无事可做,白白耽误了时间。 石曼不经意将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暗自思忖了片刻,最终非常干脆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就依姑娘所说的,我不强求姑娘与我一同回去,只要姑娘答应回易月宫便好。这段时间为了能够使姑娘无心理负担,从而安心养伤,我便不多做叨扰了,是应先行回宫复命。” 最终,石曼只在陆府住了一夜,第二日黎明刚至,她便来到凌潺的院中,打破凌潺的清梦,与之辞别,之后踏上了归程。这段时间易月宫琐碎事物繁多,这次匆匆返回,不只是听从了凌潺的意见,这也是局势的驱使。 眨眼间便过去了好几日,又一个傍晚来临,云霞染红了天边,一片绚烂。集市渐散,璀璨的斜阳余晖在宽阔而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倾撒,三道身骑骏马的身影自街的拐角而来,穿行在三三两两的行人间。最后,马蹄的余声消失在了陆府门前。 三人陆续下马,看守大门的家丁一眼便看到了当中的那抹熟悉身影,立马奔下台阶,一脸喜色的迎了过去:“陆管事,你总算回来了。这二位是?” “这两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对了,我父亲与府主呢?”陆辞轻松地将手里缰绳抛给了那家丁,转而对身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延公子,黎公子,里面请。” 钟离沐与延陵楦面带浅笑微微颔首,也将手里的缰绳交到了家丁的手中:“有劳了。” “府主他在府中。至于陆伯,昨日出城了,还未归来。”家丁简单答了陆辞的话,随后牵着马向陆府后门走去了。 两人随陆辞进了府,金色的余晖拉长了三人的影,印在闪着金光的大理石路上,两旁草木葱郁。未走多远,延陵楦的脚步轻轻一顿,驻足不前,清澈透亮的眼中闪过两道狐疑,略略扭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不禁轻声开口道:“何来的琴音?好生精妙。” 悠悠琴音自远处传来,清扬婉转,有些缥缈,令延陵楦这个爱乐成痴的人为之动容。只是,此曲,他似乎从未听过,这更加勾起了他心中的一根弦。 “听这琴声是从府主书房传来的,许是府主在弹,我们府主对乐律颇为喜爱。”陆辞悠闲地迈着步,听延陵楦这样问,不禁解释了一下。 钟离沐的神情中显露出一丝兴奋:“哦?是吗?我这位兄长可谓是对音律情有独钟,如此倒是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了。” “的确如此,此刻我倒是有些迫切地想与恩公的这位府主相识呢。”延陵楦带着随和的笑颔首,提步跟随陆辞继续向前而去。 三人拾级而上,踏进了回廊,陆辞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路,说道:“我们府主性子虽冷清,不过待人却随和友善,我想,你们定能够成为好友的。” 沿着回廊而行,中途刚好碰上了两个家丁,陆辞便让他们去书房通知陆景行,而他则是带着两人向厅堂而去。 那家丁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陆景行的书房外,房门本就是敞开的,因此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站于案牍前,对着窗下抚琴的清逸身影拱了拱身:“府主,陆管事又从外面捡了两人回来,看衣着打扮与自身气韵,很是不凡。陆管事命属下来请您去客厅。” 那家丁直接用了“捡”字来形容陆辞,可见对于陆辞的这种行为已习以为常。家丁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便是两年前,陆伯命陆辞出城办点事,结果陆辞却带回了一个官府到处缉拿的劫匪,给陆府找了不小的麻烦。当然,那人的身份也是后来才被知道。当时陆景行云游去了,陆辞那次可是被陆伯收拾惨了,结果如今依旧不长记性。 琴音在陆景行指尖缓缓而息,他抬眼望向家丁:“陆辞回来了?可有受伤?” “没有,府主放心,陆管事精神满满。”家丁摇摇头,再次躬身后,先行离去了。 听到陆辞无恙,陆景行便放心了。阔袖从琴弦上缓缓拂过,他望了眼消失在门口的人,随后从容地起身离开了窗下,简单地一番整理后,走出了书房。 当陆景行来到厅堂时,里面的三人正相谈甚欢,他一脸沉静,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陆辞打眼便看到了门口那抹披着淡淡夕阳余晖的身影缓步而来,立马起身迎了过去:“府主。” “嗯,耽搁了这样久才回来,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何事?”陆景行点头,还未来得及关注两位客人,倒是先问起了陆辞晚归的原因,生怕他在路上遭遇到了意外,毕竟命陆辞回府的消息已传出去很久了,却今日才归。 钟离沐与延陵楦这时也纷纷起了身,陆辞指着两人对陆景行解释道:“府主,这两位公子是我在回来的路上相遇的,当时两位公子遭遇歹人围杀。” “这一路上时常听恩公提起公子,此时一见,果真是气韵不凡。在下这厢有礼了。”钟离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与延陵楦一同展袖躬身行了个礼。 末了,延陵楦不禁睁着清亮的眸子将眼前这清冷俊逸的身影略略打量了一番,刚刚的琴曲便是此人所弹?倒真是闻琴声如见真人,人与琴音相符。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意外,不曾想此人会如此年纪轻轻,不仅已是一府之主,而且已在江湖威名远扬。 这一路上,延陵楦他们听到不少关于陆景行的言论,当然这不仅仅是陆辞提起的,起初延陵楦还以为陆府之主是一位年长之人。可如今一见,此人年岁竟还不及他。 三人相对而站,陆景行拱了拱手作为回礼,清冷中表现得倒也很随和:“在下陆景行,两位公子不必多礼。” 垂下手去,陆景行也不禁淡淡地将眼前两人打量了一下,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延陵楦俊美容颜上的那双澄澈的眼,这双眸子不含一点杂质,他人似乎一眼便可看到此人那明净的内心。 “黎公子,延公子,请坐。”三人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介绍,随后陆景行摊开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并向主坐走去。 两人相继掀衣落了坐,钟离沐看了眼陆辞,清秀而略显病态的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和颜地笑了笑,对着主坐开口道:“此次我二人能够在围剿中脱险,全仰仗这位恩公的鼎力相助,对于陆府的大恩,我们感激不尽。” “公子严重了,小事而已。”陆景行神情自若,话音平和,随后望向陆辞,“可知是何人所为?” 自从重创飞彻崖后,江湖上基本已恢复平静,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门派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行事。而且,这次的大战对各个门派的冲击都不小,都在忙着处理各自门派内部的事,休养生息,应该无暇在外作恶。 因此陆景行心中多少有些疑虑,担忧飞彻崖的势力依旧不可小觑,如今是卷土重来。不过也不乏另一种可能,刺杀之人乃是这两人的仇家。 “刺杀地点发生在桂林郡边界,那些人身份不明,并且都是死士。但我敢肯定,绝非飞彻崖的人。当时两位公子已重伤昏迷,危在旦夕,我便只能自作主张带着二位改变了他们原本的行程,因此回来得晚了些。”陆辞说着,顺势拿起一个青梨咬了一口。 陆景行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情不自禁响起了家丁调侃陆辞的那句话,听陆辞这样一说,还真是捡来的,而非人家自愿。不过就算是陆景行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恐怕也会做出与陆辞相同的举动来。 陆辞啃了一口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望向陆景行:“哦,对了,府主,南涴国朝廷似乎要大举发兵攻打飞彻崖,告示都已发出。天坑附近的事已被朝廷得知,南涴国国君大怒,孔伯炤这个罪魁祸首最终还是被揪了出来。” 陆景行颔首,略略一番思忖,淡淡地开口道:“明面上看这是好事,飞彻崖一日不除,江湖便难以安宁。不过只怕不止是针对飞彻崖,这次参与的门派众多,想必其他一些处在南涴国的门派也会受到牵连,攻打飞彻崖只是一个开始,给一个警醒而已。” “实不相瞒,此次我们二人便正是要前往飞彻崖,奈何还未进入桂林郡便出了这等变故,如今伤势未愈,不得不延迟了。”钟离沐在听到飞彻崖时,神情立刻就变了,眼底满是无奈与神伤,五指不经意握成了拳。 寻觅辛辛隔咫尺(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听他这样说,眸光微微一变,不禁询问道:“哦?公子前往飞彻崖可是有要事?” “哼,飞彻崖上有个姓柯的贼子掳走了家妹!待伤势痊愈,我定要手刃了那贼子!竟敢如此挑衅我黎家。家妹至今还在受苦,奈何此刻我却无能为力。”钟离沐眼中饱含着自责,满脸的愤怒与愁苦,握成拳的指节泛着白,最终被他重重地落在了案牍上,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 事实上,此次救钟离沐二人脱险的可不只是陆辞一人。当时陆辞的那些手下还并未单独离去,他们和力击退了那群行刺的蒙面人,救出了重伤的两人。否则,单凭陆辞一人,很难敌过那群武艺高强的蒙面人,多半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延陵楦见钟离沐如此,心中亦有酸涩,只好不住地劝慰。而陆辞就更是感同身受,毕竟陆伯被抓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痛苦与焦急,因此非常仗义地出口说要帮钟离沐救出那女子。 陆景行见这个清秀的男子此刻情绪如此失控,动容的同时也有些疑惑,竟能准确地道出那贼子的名姓,似乎与上次的情形有些不同。 要知道上次飞彻崖抓走了那么多的人,他们也未能查出其中一个主谋的详细底细来。可眼前单凭这两人的力量,恐怕也未必能够查出些什么重要线索来。如若不是有人故意告知,那么便是这两人的手段真有些了得。 陆景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眼睑轻轻颤了颤,平静地询问道:“这是何时所发生之事?既然知道对方的名姓,那想必二位已派人调查过,得知此处凶险。因此,你们不应如此大意,两人单独前往的。” “就在七月初,当日我们收到了镖局送来的镖,那是家妹的贴身之物。我们便是从押镖之人身上得到了一些线索。”钟离沐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当然更不会详细提及那趟镖究竟是何物,这乃是关乎她妹妹名节的事,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陆景行那目视着前方的眸光有些涣散,两起事件的时间相隔甚远,七月初时,那一场大战早已结束,人也被救出了许久,而飞彻崖面临惨败的局面,怕是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动作再次作恶。这其中倒是有不少疑点。联系到两人这次的遇刺,这更像是有人故借飞彻崖之名,而真正的目的却是除掉他们二人。 不过陆景行也只是暗自思忖了一番而已,并没有将这些猜测说出来。不管怎样,这些都是别人自己的事,也许涉及利益之争,而他无权插手,也不想插手,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之所以去思索分析这些,也只是担忧飞彻崖真的会再次为祸江湖,不过经过细细一想,他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陆景行再次抬眼,看向二人,嘴角噙着一丝友善的淡淡笑意:“这段时间,二位公子在府中安心养伤便是,其他的事待伤好了再考虑。至于令妹之事,可派人再去调查一番,此事交给陆辞便是。” “那就多谢陆公子仗义相助了。”钟离沐面色一喜,眼里满是感激。如若真能得到江湖门派相助,那将要比他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人快上许多,况且他们并不清楚飞彻崖的具体地点。 陆辞暗自对陆景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心中也不反感这份差事,毫不在意地对两人说道:“黎公子不必言谢,都是小事。” 他知陆景行这是对他多管闲事的惩罚,因此故意给他多找了些事儿。 只因他也从那黎公子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这黎公子妹妹被绑架的事是否与飞彻崖有关系都难说,关键是不像飞彻崖一贯的做事风格。这一次,似乎并非他带回了两个人那么简单,而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卷进一场无谓的纷争中去。 救人可以,关键是他不该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将人给直接带了回来。这两人一看便不凡,谁都说不准他们背后有着怎样的庞大家族,这次刺杀绝不简单,是他当时欠考虑了。估摸着他父亲回来,知道此事后又该说他了。 最终,连最后一缕残阳也消失在了天边的山巅,天地间多了一丝暗沉萧索之意,却也褪去了一天的燥热,凉爽许多。 几人品着清茶,又陆陆续续谈论了些别的东西。 其中少不了提到延陵楦进府时所听到的琴曲,之后自然而然聊到了音律方面。陆景行与延陵楦两人这一聊便投入到了当中,也算是志趣相投,相谈甚欢。直到后来进来一个家丁,说是晚膳已好,他们这才结束了未讨论完的话题,前往膳厅。 飘浮着几朵薄云的天空越发幽蓝深沉,偶尔闪耀着几颗零碎的星子。院墙边花木葱郁,地上绿草依依,散落着三两片枯败的梨叶。院中的凌潺静静地躺在一张摇椅上,半睁着眼望着天幕微微失神,身子随着摇椅缓缓而动,整个人显得静谧闲适。 雀儿携着一缕清风从外面走了进来,衣袂轻轻而舞,步子轻盈细碎,来到凌潺身前屈了屈膝,轻声道:“二小姐,今日傍晚陆管事回府了,并且听说带回了两位客人。” “陆辞回来了?路途可还顺利?”凌潺的清眸睁大了几分,心中一松,回来便好。不止陆景行他们担忧陆辞的安危,她同样也担忧,毕竟陆辞此次是因她而不能及时回府,况且作为朋友,她也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雀儿舔舔嘴角,弯了弯眉眼,转动着一根食指说道:“二小姐放心,听人说他没出任何意外。哦,对了,晚膳好了,表少爷叫人请您去膳厅用膳,奴婢在外面刚好碰到了。” 凌潺缓缓闭上了眼,碎发在平静的面容上轻扫,她淡淡地开口道:“身子有些乏了,你去告知景行一声,让他们先用,我就不去了。你去膳房随意弄些吃的来便好了。” “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雀儿点头应下,暮色朦胧,她转身匆匆向外走去。 廊下纱灯摇曳,光晕荧荧,雀儿随着传送菜肴的家丁一路来到了膳厅门口,步子微微一滞,抬头间,打眼便看到了端坐桌前的两位英俊公子,随后从容地走了进去,来到陆景行身旁屈了屈膝:“表少爷,二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晚膳就不来了,叫你们不必等她。” 雀儿的声音虽不大,但膳厅内安静得只有家丁放碗碟时的轻微碰撞声,因此在场的人都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音,延陵楦与钟离沐不经意扭头多看了她几眼。 这是两人进府后看到的第一个婢女,这个偌大的府邸倒与其他人家有些不同,就连送晚膳的竟都是男家丁,甚至整个府邸连男家丁都不多,这自然而然便勾起了两人的一丝新奇之感。 “可要紧?晚膳后,我便过去。”陆景行抬眼看向雀儿,脸上绘着关切的神色。如果不是有客在此,他现在就随雀儿去了。 雀儿眉头微微一蹙,面上闪过淡淡的愁容,轻叹道:“还是上次淋雨所落下的病,但也不是很要紧。” “雀儿,等等,我随你一同过去,也好为凌姐姐把把脉。”见雀儿已走到了门口,紫笛从桌前站起了身,随雀儿去了。与两个身份气质不凡的公子同桌用膳,让紫笛感到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害羞,完全是因为身份悬殊的问题。早知这里有两个这样的客人,她便不来了,如今刚好有了一个借口。 陆辞见两人很快走进了朦胧暮色中,在后面冲紫笛喊道:“别忘了,待会儿为黎公子换药,我待会得出去一趟。” “师兄,你放心吧,不会忘。你该不是要出去找那贼老头吧?”紫笛转身,面露狐疑之色,见陆辞竟然点了头,她赶紧补充道,“那老头坏得很,你可不要将解药全给了他。” 紫笛说完,不待陆辞开口,便随雀儿彻底消失在了门口。 钟离沐的视线在门外稍稍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陆辞,随口而问:“怎么?今晚宵禁,恩公还要出去?” “公子就不要以恩公称我了,叫我名字就好,恩公叫得我反倒不自在。”陆辞连连摆手,面色泛红,非常不好意思。 钟离沐见陆辞如此真性情,发自内心地勾唇一笑:“那好。” “菜已上齐,还是先用膳吧。”陆景行抬手指了指满桌的菜肴,声音清凉,招呼钟离沐二人动筷子。 这顿晚膳吃得还算愉快,中途延陵楦与陆景行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膳后便各自回了住处。延陵楦觉得与陆景行交谈起来很投机,离开膳厅后本想再与陆景行畅聊一番,这样的投缘之人,延陵楦很愿意结交。 不过,延陵楦也知此刻陆景行急着去看自己的表妹,因此心中的想法便作罢了,由家丁领着去了客房。 天色已黑透多时,紫笛陪着凌潺用过膳后,也没有多做逗留。她师兄还给她留有任务,要去为那两位公子换药。这件事,她可不含糊,如今身为一个医女,治病救人便是她的职责,被她放在了首位。 寻觅辛辛隔咫尺(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夜色清凉幽寂,延陵楦在鹅卵花径上闲适漫步,两旁的花枝葱郁,淡淡的月光撒了他满身。 良久的漫步,待他正欲回屋之时,竟隐约听到了婉转悠扬的笛声,它自远处而来,划破了月下的一束宁静银辉。他脸上划过一丝讶然,立刻凝神细听,这笛音竟与傍晚听到的琴声是相同的曲调,只是别有一番韵味。 延陵楦浅浅一笑,循着笛音而去。想必是那位陆府主在吹奏,傍晚两人交谈之时,他倒并未细细提及这支曲,延陵楦甚至都不知此曲为何名,曲律精妙,很是喜欢,此时正好去请教一番。 拐过几道灯火阑珊的回廊,又穿过几条蜿蜒花径,最终延陵楦驻足在了一棵树下,树冠落满清辉,婆娑的树影铺撒了一地,覆盖了他那映在地上的影。 清晰婉转的笛声竟是从前面的屋顶飘下,延陵楦抬头望去,那里有两道身披月光的身影。延陵楦知道那男子正是陆景行,只是那笛音并非从陆景行指尖飘出,而是那个依偎在陆景行怀里的女子。 远远望去,那两抹身影相依相偎,无比亲密,这便是陆景行的那个表妹吧?延陵楦猜测,晚膳时是见过那女子的贴身婢女。 这样的场景落在延陵楦眼里,令他的心头莫名一颤,似乎是吹开了心底那一层厚厚的尘埃,此时往事浮出,酸涩微痛。 曾经,他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与他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相互也曾许下过永不分离的诺言。 可是终究,她还是成为了他人的妻子,远嫁他国,而他从此便孤身一人直到如今。即便是皇子又有何用?为了两国的和平兴盛,他终是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知那个已是一国之后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但他心中却依旧怀着那一丝念想,愿意等待。 他在笛音中失神,在失神中忆起了种种过往,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叹息过后又继续默默听笛。 一曲吹毕,余声还在寂静的天地间缥缈回荡。凌潺放下唇边的横笛,仰头望向陆景行那张平静的脸,月光落入她那略带期许的清眸中,更显洁亮,她平静地问道:“怎样?这次可有吹错的地方?” “这次不错,曲音娴熟流畅,精彩绝伦。”陆景行的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许。 凌潺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雅气息,微微撇嘴:“我怎么感觉陆大侠是故意如此说的,是在假意奉承,实则是为了打趣我吧?” 陆景行不禁勾唇,嘴角溢出一抹温润:“怎会?” “还是陆大侠厉害啊。”凌潺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望向了明星点点的天幕。 陆景行不解,挑眉道:“哦?我有何厉害之处?” “我默写下的残曲,你不仅将后面遗失的部分给谱全了,而且还作出了笛音指法。闲暇时我们倒是可以琴笛合奏了。”在这件事情上,凌潺是真的很佩服陆景行,不仅将曲子谱全了,而且谱得甚是精妙和谐,如今又有了笛音的指法。 那日当陆景行将完整的曲子拿来给她看时,她的震惊可不小。 那首残曲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作于元朝,也许是时间久远,又经历了朝代更替时的战乱,后面部分便遗失了。当初她在拍卖会所得,甚至连这曲子的名字都不知。 当日在君都,便是由于这首曲子,陆景行才注意到了她,两人还不曾见面便送了她一张七弦琴。当然,那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弹奏词曲。当时钟离沐也在,只是陆景行未去注意他。 第二次弹奏这首曲子时,便是去年冬日陆景行带她游湖那次,后来她便将琴谱默写下来给了陆景行。只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景行会将它遗失的部分补齐。 陆景行低头看她,眼里尽是清润,面带浅笑:“琴笛合奏,这倒是不错,明日便可以试试。待入了冬,我带你回舅父家,钱塘湖的飞雪配上这曲律,当是妙不可言的。” “好,我很期待。对了,这曲子还未有名字,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个。”凌潺的清眸开始微微转动,在脑海中思索着。 陆景行听她这样说,也微微仰头思忖了一下,随后望着她开口道:“不如就叫它‘陆凌曲’吧,代表了我们两人。” “这不错,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曲子,我们的定情之曲,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弹奏。”凌潺对这个名字相当满意,虽然只是简单地取自他们二人的姓氏,但是也颇具意义,他们的结缘便是由于此曲。 不过是无意之举而已,驻足在朦胧树影下的延陵楦却莫名做了一次窃听贼,将两人的对话全听了去。他原本还想着要向陆景行讨要这首曲子的琴谱呢,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然而,他也正是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起了一丝疑惑,那女子的话音始终略带清冷,却令他有种熟悉之感,似乎在哪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也许是错觉吧,他这样告诉自已,随后乘着月光远去了,担忧打扰到两人。 而房顶上那两抹身影由于太投入于两人的世界,也未曾察觉到身后的屋下,始终有个人驻足在默默听曲,此时才离去。 早晨,当天边被染上第一抹浅红时,凌潺如平日一般携带着鲜肉去了溪边,去看黑灵莽。又经过了这几日,黑灵莽身上的伤势已完全痊愈,结痂脱落,未留下任何疤痕印记。 回来时恰巧碰见了陆辞与紫笛在坡顶练剑,于是凌潺踩着蜿蜒石阶一步一步也向坡顶走去了。 从桂林郡回来这么久了,由于身子一直虚弱,凌潺还未来过这里的,已经好久不曾在这里看过日出了。况且,陆辞为了寻她,直到如今才归来,她很有必要去给她道声谢。 陆辞与紫笛过了几招,以此来试探紫笛的剑法是否有精进。当凌潺上去时,两人刚好收剑,远远的便听见了陆辞夸耀紫笛的声音:“不错,看来我离开这段时日,你除了医术精进了之外,剑法也未荒废。” “师兄过奖了。” 如若紫笛没有学医的天赋,段先生就不会收她做关门弟子了,这医术精进了是再正常不过的是。至于剑法上的精进,那完全是靠她后天的努力,肯吃苦。每日就算再繁忙劳累,练剑总是不会忘。 紫笛抬眼,正好瞧见凌潺身旁跟着雀儿,两人从坡顶边缘走来。一身藕色衣裙翩飞,恰似与天边晕开的红霞融为了一体,虽清雅温和,却也难掩自内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冷清。 对此,陆辞也是深感疑惑,很难理解凌潺与陆景行两个同样冷冷清清的人是怎么走一起去的。以前陆辞时常看到两人一待便是一整天,然而这两人之间的话语却很少。如若是他陆辞,怕是早就无法忍受了。 紫笛快速收起了剑,向凌潺走了去,关切地说道:“凌姐姐,身子还未痊愈,应该回屋多休息才是,况且这里风大。” “无碍。”凌潺对着紫笛轻轻提了提嘴角,随后看向陆辞,“路上可还好?谢谢你这连日来不辞劳累的寻我。” “谢我做什么?我这不是没找到你嘛。听说你受伤了,无碍吧?”陆辞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么多日,他未能找到凌潺的人,如今接受凌潺的道谢,令他有些受之有愧。 凌潺眸光清亮,长睫微微颤了颤,她摇头道:“已无大碍。听紫笛说,你昨夜去找黄芋老人了,解药给他了?” “没见到人,行李在客栈,没人敢动。不过听客栈的伙计说,那老头已失踪四五日了。解药不在我这,准备过些时日与那老头同去去暗艳阁取。放心,初期中这种蛊,短时间内死不了,就是遭些罪而已。”陆辞将剑抱在胸前,一脸的闲适,一条腿抖个不停。 只要提起黄芋老人,紫笛就来气,不自觉的鼓起了两腮,说道:“他啊,八成是逃出城了,或是躲起来了。那日在街上险些闹出人命,被官兵追捕呢。让他受受罪也好。” “那就等着他自己上门吧,中蛊的是他,他定是比你急。况且像他这般老奸巨猾之人,即便是被官兵追捕,也能轻松躲过。”凌潺淡淡的说完,转身而去,来到那块以前常坐的青石旁。 雀儿很机敏地掏出了一块帕子铺在了青石上,凌潺顺势坐了下去,遥望染满绚烂暖色的天边,静静地等待着第一缕朝阳的绽出。 紫笛由于医馆还有事,如今练完剑,与凌潺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匆匆向山坡下跑去了。 而陆辞还有很多事要向陆景行禀报,昨日傍晚回来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见紫笛离去,他也跟着走了,要将这些日子自己所经历的以及所见所闻地一些重要事与陆景行细说一下。 两人一走,这里就只剩下了凌潺与雀儿,山尖后那红彤彤的太阳即将露出最上面的那一点轮廓,周围的云霞越发妖艳绚烂了,美不胜收。 寻觅辛辛终重逢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紫笛走下山坡刚踏上平缓小道,远远的瞧见,前方有个半掩在花丛中的翩翩公子正缓步走在羊肠小径上。他浸沐在淡淡的金色霞光之中,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一只镯子,静静地沉思。清秀面庞上满是淡淡的愁苦,肩后墨发轻舞,身侧明艳的花枝迎风摇曳。 紫笛记得那是她昨夜为其换药的那位黎公子,她手里握着剑,从容地走了过去,脚下这条小道是她进入回廊的必走之路,只不过如今路上多了一个人。 钟离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太过于专注,都未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倒是紫笛面带浅笑先开了口:“黎公子,怎么不在房里对休息?” “是紫笛姑娘,这是刚练完剑?”钟离沐闻声收回了思绪,敛去一脸的愁郁抬起了头。落入他眼中的清纯女子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迹,他出于友好,略略弯了弯唇,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物品上。 就是因为待在房内太过烦闷,钟离沐才决定出来走走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这府里转悠,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这些日子,他总是夜不能寐,只要一想到如今他的湲儿还深陷在飞彻崖受苦,他的心便疼痛不已。而如今也只能睹物思人,望着这只镯子想象他的湲儿还在侯府时的样子。 紫笛出于本能的好奇心,也不经意将视线落在了钟离沐手上的镯子上,目光却突然一凝,短暂的发愣,她的双眸立即大睁,相当惊讶,心中那疑惑的话语瞬间脱口而出:“咦?这不是凌姐姐遗落在飞彻崖的镯子吗?怎会在公子手中?” 钟离沐听到飞彻崖三个字,那颗沉郁的心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瞬间警醒。他的双眼瞬间大睁,里面闪着异样的光,死死地凝视着紫笛的那双眼,似乎在搜寻一个不可能的答案,连话音都带着颤抖:“姑娘认识这镯子?” 紫笛微微蹙眉,心中是有些不确定,轻轻张嘴道:“应该不会有错,如若我猜得不错,它应该是一柄匕首吧?”她记得当初凌潺还用这把匕首在她面前斩杀过毒蛇呢,记忆是相当的深刻。 当然,对于钟离沐突然表现出的这种反应,紫笛深感疑惑,甚至带给了她不小的震惊。 “姑娘见过这镯子的主人?可知她现在在何处?”钟离沐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脑中陡然生出了一片嗡嗡作响的声音,他的神情异常激动,张了几次嘴才将口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此刻,紫笛的眉头蹙得很深,望着眼前这个神情激动的男子是相当的不解,怀着困惑抬手指了指侧面的山坡:“凌姐姐此刻就在那山坡上看日出,公子,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紫笛心中虽然装着满满的讶然与不解,还有对凌潺的关切,但她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医官内还有很多正事在等着她,于是在回答完钟离沐的问题后,就与他擦肩向远处走去了。 钟离沐按照紫笛所指的方向朝山坡上仰视而去,目光掠过山坡上的葱郁花木,一道侧对着他视线而坐的清瘦身影正沉浸在璀璨的霞光中,模糊地落入了他眼里,由于距离有些远,看得不是很分明。 他无法再平静,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渐渐加快了许多。最终,他将镯子紧紧攥在手里,几步走到了花径尽头,一步步踏上了石梯。 每走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力气,他感觉时间过去了良久,带着满头的汗迹终是来到了坡顶。 天边云霞绚烂妖冶,晨光万丈,撒满了整个坡顶。在火红天幕做的背景下,他灼灼地凝视着前方坐于青石上那道裹着一层金韵的背影,神经紧绷,大脑在紧张中嗡鸣。 一步一步朝着那不确定的背影迈去,双眼在晨光的映照下逐渐模糊,他感觉呼吸不畅。最终,在距青石不远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带着试探,对着那背影艰难唤出了一声:“湲儿。” 熟悉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名字悄然传进来凌潺的耳中,她的身子轻轻一颤,陡然大睁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微微一愣,待回过神时,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她转过身去,当模糊迷离的视线逐渐看清眼前这道轮廓之时,她似乎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脸上的难以置信久久不散,心中巨大的浪在翻涌。最终,她缓缓站起了身,双唇微微颤抖着从嘴里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三哥?” “湲儿!真的是你!”钟离沐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心中惊与喜交加,神情激动万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残影,整个人已来到了凌潺的面前。在雀儿瞪大眼愣神间,他已紧紧地将凌潺搂进了怀里。 凌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三哥,这是她真正想念的人。在君都时,她虽然与这个哥哥只相处了几个月,但他却带给了她很多在另一个世界不曾感受到的东西,那是一种温暖。他是真正关心过她的人,虽然那份关心本是属于钟离湲的,但她不在乎。在她心中,他便是她的哥哥。 此刻彻底反应过来,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凌潺便任由钟离沐这样将自己搂着。直到傻了眼的雀儿回过神,随后一声惊愕的大叫,两人才喜悦之中清醒过来,钟离沐也逐渐松开了臂膀。 雀儿完全没搞清状况,但心中却是极其气愤。见两人分开,她立马横在了两人中间,将凌潺护在身后,气鼓鼓地冲钟离沐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怎能这般冒犯我家小姐?!” “雀儿,不得无礼。这是我三哥。”凌潺突然有些无语,不得不解释。 雀儿望着那张神情略显怪异的脸,双眼发直。此刻她所有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半晌回不过来神。最终,她讪讪地垂下了头,默默退到了一边,嘴里发出了一句如蚊虫般的声音:“小姐,你还有哥哥啊,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你也没问。”凌潺嘴角溢出一丝狡黠,如今也只能用这样的大众说辞来堵雀儿的嘴了。但这说辞很是管用,迫使雀儿暗自里吐吐舌头,再不做声了。 钟离沐也是始料未及,竟莫名挨了一个小丫鬟的骂。此时,他心中的愁苦已被喜悦一扫而空,面对这丫鬟的指责,他也并未生气。况且,他看得出,她是护主心切,这不禁使他心中多了些许欣慰。 晨阳已彻底爬上山尖,绚丽的朝霞完全淹没在了灿烂的光芒中,阳光照耀了整片山坡。 钟离沐眼里泛着莹莹的光,望着凌潺那张消瘦而略显憔悴的脸,急切地连连发问:“湲儿,你不是在飞彻崖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一年多你到底去了哪?” “我从飞彻崖逃了出来。这一年多,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陆府。对不起,三哥,让你们担忧了。”短暂的兴奋之后,凌潺又恢复了平静,对于钟离沐的问题,她有条不紊地一个一个回答。 凌潺突然从钟离沐刚刚的问题中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划过一丝狐疑,她抬眼望向他,问道:“三哥,你是如何得知我在飞彻崖的?” “当日有人从桂林郡给延陵栈送去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垫褥和这个镯子,我刚好在场。将那人进行了一番质问,他声称是奉了飞彻崖上一个姓柯之人的命令。”钟离沐说着便将镯子拿了出来,脸上又多了丝紧张,“他真对你做了过分之事?放心,三哥他日定要手刃了他!” “下流无耻的混蛋!”凌潺一咬银牙,眼中闪过两道凌厉的光,恨不得立即杀了那柯天序。 钟离沐一提垫褥,凌潺便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柯天序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来,竟将那沾有她月事的垫褥送去了君都。为的不过是刺激延陵栈,然而侮辱的却是她。 同时,凌潺也猜测出了,钟离沐便是为了救她才会阴差阳错地随陆辞来到了陆府。她昨晚便听说了,陆辞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两位客人。 不过,她很快便敛去了脸上的怒容,平静地开口道:“三哥,放心,我没让他得逞。那夜说来也算有惊无险,差一点便真保不住清白了,是你送给我的镯子救了我。” “那便好,只要你没事,三哥便放心了。”钟离沐松了一口气,话音温和。 阳光越来越烈,凌潺指了指石阶小道:“三哥,走,先回屋。” 凌潺刚迈开两步,雀儿上前顺势挽住了她的一只臂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下山坡的路走去。 “当初那些绑匪到底将你带去了何处?于是怎么来到陆府的?”钟离沐小心谨慎地护着凌潺下石阶,心中装着很多问题,此时迫不及待的便问了出来。 凌潺看着脚下的路,听到钟离沐这样问,她微微眨了眨眼,语气平淡无波:“将我带去了青楼,本是要送我们这些被抓的女子去倭国,但是我逃了出来,后来在一所木屋巧遇了景行,他带我回了陆府。” 寻觅辛辛终重逢(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待他们从石阶上一路来到凌潺的院子时,凌潺也将这一年的经历做了一个简单的阐述,让钟离沐了解到了一个大概。 虽然凌潺说的这些都是避重就轻,但钟离沐心头还是忍不住得酸涩疼痛。他默默地望着凌潺,眼里是一抹凄色,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愧疚:“湲儿,对不起,是由于我们的疏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那既然当初你已从青楼逃了出来,为何不回家?我们这一年都在到处寻你,父亲与母亲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这样做,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们。但回君都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不过是又创造了一次贼人陷害我的机会而已。况且,在陆府,我过得很好,府中宁静无争,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凌潺的一双清眸平静如水,与钟离沐对视一眼,随后邀他进了屋。 钟离眼底结着哀戚与不忍,冲凌潺轻轻摇头道:“不会的,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待我回去,我定要查出伤害你的主谋!绝不放过!” “发生的事情已无法改变,就算查出来又有何意义。三哥,听我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算了。”凌潺话音淡淡,带着丝请求,神情却是及其认真。 凌潺早已知道主谋是谁,但她不希望钟离家如今为了她的事彻底与左丘家族翻脸,那将会使钟离家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去。项氏家族被灭族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她不想看到钟离家族重蹈覆辙。陷害她之事,她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待她日后回到君都,自会用自己的办法讨回来。 见凌潺如此认真的看着他,又带着请求,他一番犹豫,终是不忍拒绝,叹息道:“你总是如此单纯善良,三哥答应你,不追究便是了。” 凌潺很想翻白眼,她这可不是善良。只是怕钟离沐为了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一气之下直接去延陵栈的府上找他那侧妃兴师问罪。 不是说钟离沐鲁莽,而是人在愤怒之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她亦是这般,在及其愤怒之时也是无法克制自己情绪的。可以说,人皆如此。 见凌潺平淡安静地迈着步,钟离沐的眉宇间充斥着淡淡的哀愁,时隔一年有余,他这个妹妹的性子依旧如此清冷而淡然,似乎与当初从北越国回来时没有太大变化。 他知道,以前那个活泼俏皮的湲儿再也回不来了,尤其是在这一年里她独自承受了这样多的磨难,在经历过风风雨雨、饱尝了心酸苦楚后,心性也越发变得冷淡。 可他哪知,凌潺的性情已改变了太多,以前如果是孤冷沉静,而如今也只不过是淡然从容而已。那些大风大浪,她在现代久已经受了太多,早已不在害怕。 雀儿去准备茶具了,钟离沐在凌潺的招呼下落了坐,他略略将屋内环视了一周,对于这个住处倒是无可挑剔。与凌潺在侯府时的别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更加简约清雅,而侯府中的虽然华丽精致,却不及此处有雅韵。看得出,她在陆府确实过得很好,这令他安心不少。 凌潺隔着案几与钟离沐对坐,见他在扭头四处张望,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许的好奇,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来,开口询问道:“三哥,我这里是有哪里不妥吗?” “嗯?没有。”钟离沐被凌潺问得神情微微一滞,摇了摇头,双眸中随即闪现出两道期许的光,“湲儿,这次你便随我一起回去,好吗?父亲母亲都很想你。三哥向你保证,绝不会让那些人再伤害到你。” “三哥,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如今我还不能与你一起回去,至于父亲母亲,就只能劳烦三哥替我尽孝了。他日,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凌潺秀眉间结着淡淡的凄婉与愧意。 云候虽然并非她的父亲,可如今她的这具身子毕竟流的却是云候的血液,他们之间的那种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 况且,她虽然待在侯府的时间不长,但云候对她的那种呵护宠溺,她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的。对于她一个从小不曾体会过父爱的人来说,云候给她的这些让她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如今有家不回,令她觉得对不起这个父亲以及真正在意她的人。 钟离沐自是不希望凌潺独自一人流落在外,即使亲眼见到她在陆府过得很好,但他依旧不放心。于是他开始极力说服她,让她随他一同回去。 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家,生活在他人的屋檐下,哪比得上生活在自己家里来得舒适安心。这一劝,便劝了很久,然而她却是心意已决,意志坚定,不管他怎样劝说,她都不为所动。 最终,钟离沐也意识到了凌潺这是意已决,知道多劝也无济于事,只好退了一步,重重地哀叹一声:“那好吧,三哥依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我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对了,三哥,这次见到我的事,还请替我保密,尤其是不要让延陵栈知晓。”凌潺那淡淡的目光落在钟离沐那张略带愁郁的脸上,她一脸的郑重。 钟离沐那目视着案几边缘的眸光稍稍涣散,点着头在思忖,开口道:“这是自然,为了你的安危,我定不会将你的下落告知他人。至于延陵栈,哼!经过这次的事,他已令我失望至极,他不配知道你的下落,也不配拥有你。” 斜阳透过门窗将屋内照得明亮清晰,清风缕缕,轻柔的烟罗幕随意飘摇。 雀儿取来了茶具,蹲下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摆上了案几,随后静静地站在了凌潺身后,时不时地将钟离沐瞄一眼。在坡顶发生的那一幕令她窘迫得直到现在依旧没怎么回过味来,内心有些虚。 “三哥,我们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别总是苦着一张脸,笑一笑。好久没喝过三哥煮的茶了,现在煮给我喝。”凌潺见钟离沐那一脸的苦闷久久不散,于是故在自己的话语中添了些许的活泼,清凉的眸中盛着喜悦的笑意看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茶匙递给了他。 凌潺的话提醒了他,是啊,两人好不容易才相见,应该高兴才是,何必去想之后的事,做出这副愁容又是何必呢?反倒会坏了湲儿的心情。 想到这,他的眉目刹那舒展开来,浓浓的笑意自弯弯的嘴角很快爬上了眼角眉梢。眸光落在凌潺递过来的茶匙上,忍不住佯嗔了她一眼:“湲儿莫不是要三哥冷水煮茶吧?还是说无水煎茶?看来这一年里,湲儿对茶依旧是一窍不通啊。” 钟离沐想起了这个妹妹初回中原国不久,那日他休沐,便去她院中看她,她说她要为他煮茶喝,结果差点惊掉他的下巴。那次壶中水都未倒,待到炉中火势稳定后,她便直接将细碎的茶叶舀了几匙丢入壶中,结果茶叶很快便糊了,青烟从壶口缕缕而出。 凌潺不禁低头向案几上瞧了一眼,发现炉中的火都未点呢,她竟然直接就将茶匙递给了钟离沐,完全是她因关注着另一件事而大意了。再听钟离沐这般调侃她,当日那尴尬的一幕情景瞬间浮现在了她脑中,此刻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窘迫不已。 凌潺轻咳一声,赶紧向雀儿招手道:“雀儿,生火。” 想她一个从小生活在挪威的人,刚开始自然对中国的有些东西不甚了解。况且,那些生活琐碎之事,从不需要她亲力亲为,自会有专人准备。因此,不懂也很正常。 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活跃了许多。 “公子,我来吧。”雀儿上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后取过了钟离沐手中的生活用具。 晨起无事,延陵楦倒是未曾看到钟离沐的半个人影。见这府邸构建不俗,他也独自在回廊花径上四处走了走,不经意走到了陆景行的书房外。书房的门大开,他站在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只是见里面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琴,却未见陆景行的人影。于是他对着正在清扫回廊的家丁随口问了句:“陆府主在何处?” “府主他此刻应该是在膳房,忙着做早膳。”家丁将扫帚杵在了地上,说着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延陵楦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默默重复出两个字:“膳房?” 家丁点头:“是。” 这位府主与他见过的其他人还真是不一样。他这样想着,没有再说什么,信步沿着回廊而行。 晨阳升起,延陵楦感觉逐渐炎热起来,决定回屋。然而走过几条小径,在一处回廊里,倒是让他碰见了陆景行。陆景行手里正提着一个两层的小食盒,刚转过拐角,从一簇松针后露出清冷的身影来,与他相对而行,因此他打眼便瞧见了。 陆景行抬眼,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正向他而来的白衣公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 寻觅辛辛终重逢(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穿过一束照在回廊内的阳光,与延陵楦相对而站,先开了口,清凉的语气中夹杂客套:“延公子,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很好。陆府主这是?不曾想,陆府主不仅擅音律,而且还懂厨艺。”延陵楦那淡淡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上,脸上带着些许佩服的神情。 陆景行闻言也低头将食盒看了一眼,随后略略勾了勾唇:“让延公子见笑了。此刻我还有事,便失陪了。待午后,我们再畅谈也不迟。” “无碍,陆府主先忙。”延陵楦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清澈透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主动向回廊边缘挪了挪,为陆景行让开了道。 延陵楦想这食盒里的食物定是为陆景行那个表妹准备的。他也颇为意外,竟不曾想这人外表看起来冷冷冰冰的,不仅待府里人温和宽容,而且对自己心爱之人更是上心,可以为了她亲自下厨,一般人怕是很难做到。 两人沿着各自的路而去,待延陵楦进屋时,早已有家丁将早膳送了进来。稻米粥,外加三碟小菜与一碟雪白的馒头,看着简单而精致,粥上面还冒着缕缕热气,倒使他有些胃口大开。 当然,看着食物有了胃口,这也与他此时的心境有关。这府里与世无争,平静而宁和,住在里面倒是多了一份惬意闲适,抛却君都的诸多烦恼,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虽说他的五皇子府也很宁静,但是身在君都那样的浑水之中,泥泞又怎会不沾到他的衣角呢?身处其中,有的东西是摆脱不掉的。因此,在这陆府,使他体会到了从未感受到的闲适惬意,那是一种别样的生活体悟,带着一种珍贵。 陆景行来到凌潺的院中,首先便听到了两道对话的声音,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其中一道自然是凌潺的。 他心中生出一丝好奇,不禁将脚下那闲适的步子加快了几分,径直来到门口向里面望了去,与凌潺对坐煮茶的人竟是那位黎公子,两人正相谈甚欢。看到这一幕,他表情有些凝结,眸中的惊讶不小。 陆景行从容地走了进去,冷冰冰地唤了声:“黎公子。” 在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时,凌潺与钟离沐就已抬头看向了门口那抹浸沐在阳光中的身影。见陆景行走了进来,两人也相继起了身。 钟离沐走过去,站于陆景行身前,端然行了一个大礼:“陆府主,多谢你这一年来对小妹的悉心照顾。” 陆景行这一刻都快忘了手里还提着食盒,那睁大的眸子中闪着略微涣散的光,愣愣目视着这个给他行大礼的清秀男子久久反应不过来,被惊得不轻。 凌潺见陆景行那呆愣失神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这还是平日里那个遇事淡定沉稳的陆景行吗?不过她也知道,这完全是因为陆景行在意她,因此现在才会将所有心绪都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才会如此地失态。 阳光在门口斜斜的倾撒,凌潺逆着光瞧着站在屋子中间的两人,来到陆景行身前,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一条手臂,用柔和而清凉的目光指了指对面行完大礼的人:“景行,这可是我们的大媒人,我三哥,钟离沐。” “原来是钟离公子,幸会幸会,时常听小潺提起你。”听到凌潺的提醒,陆景行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眸光一动,唇边绽笑,顾不得手里还提着食盒便拱手回了一礼。 钟离沐有些茫然,眨着眼睛瞧了凌潺片刻,不禁开口道:“媒人?这是何意?湲儿,我怎么听着糊涂了?” “三哥,景行便是当初送我琴的那位公子。说起来,我们的第一次相遇还是你促成的,虽然当时并未相见。若非那日你非要拉我上街,我又怎会在琴斋弹琴呢?我不弹琴,又怎么可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呢?”凌潺的清眸中难得有了一层热络的光,认真陈述着这其中的因果关系,面色柔和。 钟离沐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陆景行那只被凌潺挽住的臂膀上,见两人动作如此自然亲密,他心中顿时了然,眼里却闪过一丝忧虑,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好还是坏,是劫还是缘。 见凌潺在浅笑,笑得异常舒心。钟离沐伫立在那沉默良久,心中犹豫不定,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涩涩地张了张嘴,语气低缓:“湲儿,你能遇到一个与你两情相悦之人,而且三哥看得出来陆府主这人不错,三哥原本是应替你感到高兴的。 然而,你的那场婚约该如何?虽说我如今对延陵栈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可是这婚约是皇上赐下的,你这般便是抗旨。 况且,你如今只是失忆,忘了儿时与延陵栈的过往,可若当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到时后悔又该如何?只怕那时已经晚了。三哥不想看到你痛苦,此事怕是还需慎重才是。” 此话一出,两个当事人还没表现出多大反应,只是略带沉默。不过,倒是将一旁的雀儿惊得目瞪口呆,望着凌潺的侧影直发愣。 她家二小姐到底什么来头?竟有幸得到皇上的亲自赐婚?不对,如若她家二小姐已有婚约在身,那么她家表少爷该怎么办?还有那个延陵栈有是何人?她似乎听说过,延陵乃是中原国皇室的姓氏。而且,这些事,她以前也从未听二小姐提过,更不知二小姐失忆一事。 钟离沐刚刚的话,给出的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雀儿脑海中涌现出了许多问题,思绪变得杂乱。一不小心,手指一松,画扇自指间脱离而去,瞬间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凌潺在听到这些话的过程中,脸上的笑意就已渐渐消失了,与陆景行一同陷入了浅浅的沉默。此刻突然响起的画扇落地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寂静,凌潺借此为了缓解诡异的气氛,故扭头看了眼雀儿,半嗔道:“冒冒失失!连扇子都拿不稳?” “都别站着了,坐下来慢慢谈。”陆景行勉强勾唇一笑,眸光中却透着深沉的忧郁。 钟离沐的这些话无疑是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倒不是怕那道圣旨,而是担忧凌潺如若真恢复记忆,发现到头来她爱的人是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皇子,那么他也许便会失去她。 案几上,融融炉火舔舐着壶底,茶水被烧得沸腾翻滚,热气腾腾,满屋子的茶香。三人绕案几而坐,陆景行打开了盒盖,将食盒中的几碟菜肴一一取了出来,这些都是他亲手为凌潺做的。不过如今钟离沐在这,他只好又命雀儿去膳房多取几样食物来。 陆景行不紧不慢地为凌潺递去了勺子,凌潺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钟离沐,接过钟离沐刚刚的话头说道:“我没有失忆,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已与景行私定终生,那场婚约我从未当过真,在我这里不做数。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三哥,我从未爱过延陵栈。” 陆景行听凌潺这样说,心头一暖,眼底的阴郁淡去几分。很快,耳边再次响起了凌潺的话音,不过这次却平淡了许多:“你们总是提起儿时的事,可那时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她又懂得什么是喜欢?况且,时隔多年,就算对延陵栈有一种像哥哥一样的依赖感情,如今怕是早已淡得没有一点踪影了吧?”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人的感情终究是会变的,何况还是幼时那单纯的心思。只是,你这般私配他人,违背了这场婚约,便成了你负他在先。日后回到君都,又该如何面对他?况且,那本是你要相守一生的人。还有那些流言蜚语,又当如何?。”钟离沐蹙着眉,脸上难掩忧郁。 对于钟离沐的担忧,凌潺不以为意。她望了眼陆景行那张平静的脸,话语却是对准了钟离沐:“我真正想要长相厮守的人,如今就在身边。反正如今在延陵栈眼里,我已是失身之人,便让他误会到底好了。对于他如何看我,我是无所谓。况且,他那样的人,别人能负得了他吗?要说负心,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从未对他许诺过什么。” 钟离沐张了张嘴,要说出的话还未出口,凌潺再次淡淡地说道:“况且,他们寻不到我,那场赐婚自然是空谈。待到日后我与景行成了亲,木已成舟,他们还能怎样?” “都知我漂泊在外,下落不明,这其中的一些变数岂是我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的?就算我嫁作他人妇,这怕也是情有可原吧?这怎能算是抗旨?我想皇上自是明事理之人。”凌潺缓缓松开了陆景行的手,端起身前盛着燕窝的碗,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 她做事,从不需要向人诉说那么多理由,那是一贯的做法。然而,今日却不同,面对眼前的人,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也耐心向钟离沐解释了很多,想要让钟离沐明白她的决心。只因除了陆景行外,与其他人相比,钟离沐在她心中的地位终究是不同的。 寻觅辛辛终重逢(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当然,这些话既是说给钟离沐听,也是说给陆景行听。她很了解陆景行,刚刚钟离沐的话多少会触动到他,让他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产生一种新的看法,甚至是担忧。因此,她要用这样坚定的话语打消他心头的疑虑。 虽然听凌潺说了那么多,陆景行的心绪虽然平和了许多。但对于失忆这件事,他心中依旧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难以彻底释怀,害怕钟离沐刚刚所说的话成真。当然,他不曾将这些情绪流露出来,整个人显得淡然而平静。 钟离沐垂眼微微摇头,叹息声中饱含着无奈。这个样子的他落入凌潺的眼里,凌潺知道他终究还是被她的语言所说服了。 沉默良久,钟离沐抬头幽幽地看向凌潺,张了张嘴,声音略显无力:“你如若这般私自与人成亲,父亲母亲那里又该如何交代?成亲乃是你一生中的大事,岂能没有他们在旁?他们会为此而感到伤心的。” “只能恕湲儿不孝了,我想他们会理解的。当然,也只能日后再回去看他们了,当面向他们赔罪。”若非如今与钟离家族有着血脉联系,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要怎样生活,那是她的自由。但血脉亲情终究是血脉亲情,多少会让她心中生出隐隐的牵绊,觉得对他们有愧。 钟离沐将陆景行与凌潺两人各瞧了一眼,目光中氤氲着淡淡的忧愁。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妹妹是铁了心要与这清冷的男子厮守在一起了,怕是他再怎么劝都已无用。 钟离沐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幽幽地说道:“你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也只能依着你了。不过这样也好,远离了君都的是是非非以及无谓的争斗,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说到底,三哥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三哥,你能这样想便好。”凌潺对着钟离沐浅浅一笑,眸中流露的是感激的光。 钟离沐敛去一脸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将两人各看一眼,叹道:“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你,而又两情相悦的人也不易,我如今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珍惜彼此。” “这是自然。三哥,既然来了这里,你在陆府多住上一段时日吧,多陪陪我。不然,我们兄妹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了。”提到这,凌潺的神情中闪出一丝渺茫,望着虚空的目光失了些焦距。 钟离沐垂目随意瞧着案几上那不停翻滚的茶水,缓缓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我出君都时已上奏,差不多辞去了身上的职务。如今是无官一身轻,又在这里遇见了你,我便再也没有什么好忧虑的了,倒是不急着走。” “只不过,陆府主该不会嫌弃吧?”钟离沐突然扭头看向了陆景行,嘴角噙着丝丝笑意,眸光明亮。当然,这句话完全是玩笑话,算是适当缓解了三人之间那有些诡异的气氛。 陆景行听钟离沐这般打趣地问,也随即勾起了唇角,笑得随和:“怎会?欣喜还来不及。如今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便好。小潺说得对,下次相逢又不知将是何时。这一年多,她时常想起你,趁此机会好好聚聚也是应该的。” 屋外阳光灿烂,门口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短短的黑影。雀儿终于去而复返,领着两个手持漆盘的家丁进了屋,她额头有细密的汗迹在汇聚。 两个家丁来到近前,快速将案几上的茶具收了收,然而将漆盘上的早膳一一摆了上去,向三人行完礼后匆匆退出。 钟离沐将摆满案几的食物略略扫了一眼,又瞧了眼凌潺碗里的金丝燕窝,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不禁饶有趣味地一笑,打趣道:“陆府主如此厚此薄彼,难道就不怕我这个客人心有不平?” 钟离沐嘴上虽这样说,但心中却是欣喜的,也更加放心了。他妹妹在这里的吃穿用度不比侯府差,想来眼前这人对她真的是很好的。 “见笑了,小潺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这些只不过是为给小潺补补身子。”听到这样打趣的话,陆景行反倒有些难为情了,于是忙进行解释了一番。 陆府虽然不缺银子,但也并非穷奢极侈,他们追求的是简单而精致的生活。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皆是如此,自然而不刻意。只是凌潺自从受伤之后,身子虚弱,因此这才用上了这些昂贵的补品,早膳时陆景行偶尔会亲自下厨做给她吃,今天却恰巧被钟离沐撞见了。 凌潺将口中的食物轻轻咽下,清眸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盯了钟离沐一眼,淡淡地回道:“三哥一向为人大度,怎么突然与我争起这个来了?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湲儿说得是。对了,我听陆府主叫你小潺,这是你如今的名字?”钟离沐也闲适地端起了自己身前的碗,里面是软糯稠滑的鸭肉粥,闻着清香缕缕,很是对胃。 凌潺微微点头:“对,凌潺。” “嗯,这名字挺特别,谁取的?”钟离沐低头喝下一勺粥,话说得很随意。 凌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竟有些无语,这名字自然是她母亲取的了,她都用了二十六年了,真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况且,如今除了陆景行,谁还知道她的身份,这问题明显问得多余。 久久未听见凌潺言语,钟离沐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想应是陆府主了。”在从山坡上回来的路上,凌潺就已经告诉他了,说陆景行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因此他才断定这特别的名字是陆景行替她取的。 等了片刻,凌潺还是埋头不答,钟离沐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结果便见凌潺突然抬头看向了他,面色平静,缓缓地开了口:“昨夜便听紫笛说府里来了两位公子,那与三哥一起来的又是何人?” 凌潺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若是钟离沐一人还好,可关键是如今还有一人与钟离沐一同前来的,如此一来便很不好办。 她担忧她的行踪将会因此而暴露,从而为陆府招来一些祸事。有人容不下她,而如今如果得知他们的目的落了空,又岂会善罢甘休? 况且,经过柯天序在中间搅了一棍子,君都当中怕是已有很多人知道她还活着了吧?同时也知道了她“失身”的事。就算钟离沐他们想瞒,恐怕也瞒不住,那些暗探可是无孔不入,有心之人自会有办法得知。 她就不信如今左丘家还不知道柯天序所做的那件龌龊事,东西都送到延陵栈手上了,左丘蝉怕是正在得意呢!不过,注定要让那个可悲的女子失望了,空欢喜一场。 在凌潺眼里,左丘蝉便是可悲的,但不值得凌潺同情。这一年多,凌潺想,如若不是她心性坚定,如今都不知自己已失身几次了。 从落入青楼,到被下药,再到被柯天序掳去,并且还差点流落倭国受人蹂躏。这一件件,直接或是间接,都与左丘家脱不了干系,这笔账她迟早要算。 当然,不希望她好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不只是左丘家,还有那些不愿她嫁进六皇子府的人,同样盼望着她就此消失。一旦六皇子与钟离家联姻成功,那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钟离沐听凌潺这样问,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放下手里的碗,说道:“是你的楦哥哥,这次他本是要单独出来游历,那件事便是发生在他的践行宴上,晚上是我主动找上他的,说要与他同行,去桂林郡打探你的消息。” “五皇子?”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凌潺感到多少有些惊讶。对于那九个皇子,她不是很熟悉,很容易混乱。 钟离沐说起延陵楦,凌潺也只有一点点印象,当日在九皇子生辰宴上倒是见过一次,那人外表给人一种出尘而冷淡的感觉,话语不多。但时间已过去那么久,凌潺早就淡忘得差不多,弄糊涂了,并不能确定那位皇子是不是皇上的第五个子嗣。 见钟离沐点头,站在凌潺身后的雀儿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些什么事?中原国的五皇子竟成了她家二小姐的哥哥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陆景行的眸光微微一变,其实就在知道钟离沐身份后,他对延陵楦的身份已有所猜测。从姓氏来看,应该是省略了一个陵字,多半与皇室有关,但是他也未曾想到那人竟然是五皇子。 不过这位皇子给人的感觉倒是不同于一般生在权谋斗争中的人,似乎是很纯粹的一个人。皇室之中能有一个这样的人,陆景行觉得也实属难得了。通过两人昨日的交谈,他也看出了此人尤爱音律,与此人相谈也很是投机。 凌潺喝完碗里的燕窝枸杞羹,拿起小半块雪白的馒头,手上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撕着,眸光却略微失了焦点,良久轻叹一声:“看来这件事还不好办了,我在这里的事不能让他知道,不要碰上才好。这些日子,我们兄妹见面,还是得谨慎一点了。” 寻觅辛辛终重逢(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五皇子心性澄明,无心朝政,绝非你想象的那般,去见一见他吧。府里就那么大,总会碰上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坦诚相见。 况且,这些年来,他对姐姐可谓是一往情深,至今未娶这份情意,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值得信任。就算是看在姐姐的面上,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钟离沐话音柔和,一脸的认真,望着凌潺坚定地略略点了下头,他知道凌潺的顾虑。 凌潺低眉目视着指间的馒头,虽听到了钟离沐的话,但并未从浅浅的失神中拉回思绪来,沉思良久,才轻轻开口道:“此事容我想想。三哥也别先急着告知于他。” “这是自然。”钟离沐答得干脆明了,随后接着用起膳来。 早膳后,雀儿出去叫来了两个家丁,随他们一起将案几上的碗碟都给收拾妥当了,随后又将茶具摆了上去,此时茶炉中只剩下了一些半掩在碳灰中的火星,煮的茶水倒是未凉,热气袅绕。 凌潺亲自为钟离沐添上了一盏茶,突然蹙眉看向他,神情中带着不解:“对了,你们怎会遇见陆辞?” “当时在快要进入桂林郡边界时,遭到一群蒙面杀手行刺,当时眼看我与五皇子已性命危矣,最终却被陆少侠与陆府的其他几个侠士所救。当时伤势过重,神志不清,陆少侠便带着我们走上了来陆府的路。”钟离沐平静的陈述着,眼里闪着丝丝感激的光。 说起来,钟离沐倒是觉得庆幸,这次多亏了陆辞,如若不是陆辞救了他们,又自作主张地带他们来到了陆府,他又怎么可能这样快就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团聚呢? 凌潺神色一紧,眉头紧锁,话语中多了几分急切:“三哥的伤可好些了?可知是何人所为?”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起了当日绑架他的人。 陆景行将端茶盏的手顿在了唇旁,听钟离沐再次提起此时,又了解到了昨日不曾知晓的内情,他面色凝重,觉得昨日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昨日陆景行只是猜想有人假借飞彻崖之名,为的是引诱钟离沐他们出去,好借此彻底铲除他们。而今日再得知钟离沐身份后,这其中的目的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凌潺也确实被飞彻崖上的那个贼人所掳,送信物去君都应该是飞彻崖所为。凌潺也与他说过,那贼子掳她,事因延陵栈而起,那么飞彻崖这样做的目的便很清楚了,多半是为了针对延陵栈。而那些人便刚好想借此机会除掉一些绊脚石。 至于延陵栈与飞彻崖到底有何恩仇,陆景行倒是不关心。 陆景行现在想来,钟离沐他们遇刺,并非那些人事先的筹谋。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些人在得知凌潺的下落后,为了永诀后患,或是阻止钟离沐他们找到凌潺,才会派出刺客进行刺杀,多半与当初陷害凌潺的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就算如今他猜想的再多,也终究不过是猜测而已,也许这些可能都不是那些人真正目的也说不一定。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提高防范,保护好凌潺,以免真被有心之人查到了她的踪迹,届时只怕凌潺就危险了。 钟离沐端起茶盏抿了半口,对着凌潺摇摇头,盯着指间的茶盏微微失神,神色透着担忧,不过那丝担忧很快便敛去了,淡淡开口道:“湲儿不必担心,经过十几日,我的伤已不碍事。只是如今并不知幕后主谋是何人,我想定与当初谋害你的人有关。” 顿了顿,钟离沐的眸光中突然有了一丝冷意,握杯盏的指节紧了紧:“那些人是不想让你平安回去,以至于想要做到永绝后患。待我查出,定饶不了他们。” “三哥,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凌潺已暗暗思忖了良久,经过细细的一分析,让她看出了一些疑点,如今倒是不那么怀疑此事乃是左丘家所谓,但也不能排除。 钟离沐眸光一亮,眉宇间是淡淡的疑惑,看向凌潺:“此话怎讲?” 凌潺神色淡淡,挑眼望了眼钟离沐,缓缓道来:“我怀疑是另有其人。如若真是当初谋害我之人想要再次针对于我,那么便不会如此着急动手了,定会等到明确了我的行踪,寻到我的人之后再动手,这样一来岂不是更省事?一次便刺杀了我们两人。如今在知道没能将我顺利送去倭国后,我想有的人该着急了,定是不甘留我性命。” “小潺说得有理,我猜想,这些杀手的目标多半是你或是五皇子。他们明明早已掌握了你们的行踪,却偏偏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专选在了桂林郡的边界进行刺杀,也就是中原国与南涴国的交界处。”陆景行很赞同凌潺的观点,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既然自己已经卷进了其中,已无法袖手旁观,那么他也不想如昨日那般将自己的想法有所隐瞒了。 他始终目视虚空,若有所思,顿了顿接着刚刚的话补充道:“在两国交界动手,就算出了事,也是一件公案,两国谁都说不清,那么两国承担的责任也就降到了最小。这说明某后主谋有所顾虑,不愿因刺杀皇子之事而与南涴国交恶,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所以并没有等到了桂林郡境内再出手。然而,这些人又不想让此事直接发生在中原国境内,那样他们将有可能无法彻底摆脱嫌疑。” “三哥在君都可曾与人交恶?”凌潺这话带着试探,只因她不能确定。以她三哥的秉性,应该也不至于与人发生冲突。 钟离沐听凌潺这样一问,也开始凝神细思,良久后才淡淡地说道:“不曾。以前我也是经常出君都办事,从未遇到类似之事。不过,那日我将延陵栈给打了。” “什么?三哥,你……”淡定如凌潺,此刻也是满脸的愕然,难以置信地盯着钟离沐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看了良久,直接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样的事,却被钟离沐如此平淡的说出来,陆景行心中的讶然也不小,只是不曾说什么。 钟离沐神情自若,摆摆手:“不可能是他。他的胸襟还不曾小到这种地步,况且当日事出有因。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出来是为了寻你,这也是他一直在派人做的事。” “那便是有人主动发难了,以后三哥得多加注意才是。当然,这其中也不能排除事因我而起。或是普通江湖人所为,甚至是飞彻崖。真要细细分析起来,确实太过复杂。”凌潺轻叹一声,端起案几上的半盏茶水轻轻晃动了几下,脸上是敛不去的担忧。 陆景行望着屋外那已经移至阶下的灿烂阳光,良久后又缓缓将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平静的面色却带有淡淡的凝重,开口道:“此事,我会暗中派人先在江湖上调查,想必那些人还并未完全退去,正等着伺机再次动手。” “那便有劳陆府主了。”钟离沐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陆景行的帮助。不过很快他的眸光又闪过了一丝肯定,“如今朝堂上的形势越发严峻复杂,不管怎样说,看那些杀手训练有素,秩序井然,这次刺杀事件都应该是因朝堂是非而起,绝非江湖上的普通匪徒。这倒是又排除了一个可能,范围缩小了不少。” 说完这些,三人都安静下来,相对无言的品了会儿茶。 良久后,凌潺眸光微微一转,似乎相当了什么,但话音确实浅淡从容,面上波澜不惊:“对了,三哥,我这次能从飞彻崖脱险,还多亏了延陵楚。他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知晓了我的行踪,还让远曲道长顺道来找了我。交给了我两样东西。” “有这种事?他是延陵栈的同母大哥,这倒是有些奇怪,竟并未将你的消息透露出去。”钟离沐神情相当诧异,一盏茶顿在了半空中,只是定定地望着凌潺那张平淡的脸。 凌潺略略点头:“我也感觉蹊跷,但也知道他对我并无恶意。不过,当日远曲道长也说了,我们这些俗事,延陵楚不会去管。我想,这应该便是一种修道的境界吧。我好奇的便是,他为何要帮我,我与他似乎无多大交集。待日后有机会,我倒想当面问问。” “你这样一说,的确如此,他十五岁入道之时,你尚未出生,论交情,你们之间的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钟离沐一脸的疑惑,垂目思索着。 结果良久也未曾思索个结果来,索性就不想了,只要对他妹妹无恶意便好。不过,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感慨道:“如若不是他醉心于道学,也许早做了当朝太子。我听父亲说起过,他出生那日天降祥瑞,先皇大喜,亲自为他赐了名,而当今圣上也因此被册封为了太子。只是他从小便无心朝政,后来更是一意孤行入了道。” “天降祥瑞?”凌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那只不过是历代写史之人为了奉承君主,彰显他们的不凡,而弄出来的虚头罢了,在史书上,她见得多了。 寻觅辛辛终重逢(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不过凌潺不得不承认,延陵楚身上确实有一种其他人不曾有的神韵,那种气质与心境非常人所能比。顿了顿,她幽幽地说了句:“没想到,当今圣上这个皇位还得归功于他的这个儿子。” “当今皇上的母妃过逝得早,不过有传言说是因毒而死。当年他被封为太子后,便被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左丘皇后。不过过继之事中间有不少曲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不经意间,钟离沐倒是简单说起了这些陈年过往,也算是皇室的秘辛了。 见钟离沐停了下来,凌潺也不多问,她向来如此,对于别人的事不怎么感兴趣,也不屑于去刨根问底。 三人又坐了会儿,断断续续聊了些其他的东西,随后陆景行与钟离沐先后离开了院子。 陆景行还要去书房听陆辞禀报这些日以来所发生的一些重要之事,早膳前陆辞去找他时,他正在膳房忙碌,便叫陆辞先离开了。 而钟离沐也不能在凌潺的院子久留,他出来时,并未与延陵楦打招呼,这么久见不到人,想必延陵楦也该着急了。 凌潺吩咐雀儿将案几上的茶具都给收拾了,随后支起一只手臂,半杵着腮而坐,姿态娴雅安静。 她盯着手里的金属镯子,略略失神思索了片刻,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对雀儿开口道:“雀儿,今日听到的事,不可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行。” “是,二小姐,雀儿明白。”雀儿眸中夹着一丝笑意,认真点头,答得很干脆。 雀儿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但是也有分寸,有些事情,既然她家二小姐都提醒了,那么她自然不会乱说。况且,今日的事情将她惊得不轻,竟然连皇室的秘辛都听到了不少,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回过神呢!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同时,雀儿也很好奇,自己小姐所在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与皇室扯上关系,将皇子当哥哥看待,那该是有多高的殊荣啊,在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中原国,寻常人怕是想都不敢想。 凌潺微微扭头一瞥,就看到雀儿正大睁着一双铜铃,视线也不知在看哪,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愣着。凌潺不禁无奈地浅浅一笑,这笑意清清凉凉,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啊,二小姐。”凌潺问得很轻,然而雀儿却是冷不丁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见凌潺正盯着她,索性就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奴婢就是好奇,那什么延陵栈到底是何身份啊?还有二小姐你。” 凌潺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雀儿都听到了他们三人的谈话内容,那么她也不介意再透露出一些,也好解了雀儿心中的疑惑,以免雀儿胡乱猜测。 “当朝六皇子。至于我,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女儿罢了。”凌潺说得很平淡,根本没将这些虚无的身份头衔放在心上。 雀儿一听,顿时有些沮丧了,蹙眉道:“这样啊?那表少爷怎么办?他定是争不过一个皇子的。” “所以才不要你乱说。”凌潺笑嗔雀儿一眼,不再去看她,“其实就算他知道了也无妨,如今我远离君都,一切都由不得他。”凌潺之所以让雀儿保密,主要还是出于对雀儿的安危考虑,担心雀儿会因她而遭到不测。 钟离沐回去时,延陵楦正在他屋内等候。他的脚步在门口一顿,冲着延陵楦略略一笑,不曾言语,随即走了进去。 延陵楦见没有任何异样的钟离沐朝他走来,低头看了眼案几上已放凉的早膳,随口问道:“这是去了何处?瞧,早膳都凉了。” “见这府邸不错,就是随处转转,一时忘了时间。”钟离沐神情自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听他这样说,延陵楦不禁望了眼屋外强烈的阳光,又抬头瞧了眼钟离沐那干爽的额头,片刻的沉默,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桌上的食物:“都已凉,要不我去膳房帮你换一换。” “不用了,已经吃过了。”钟离沐摆摆手,在延陵楦对面坐下。 延陵楦得到这样的答复,只是略略点头,并没有多问。虽看出来了钟离沐似乎有事瞒着他,但既然钟离沐不愿说,那么他便当做不知道。 同时,钟离沐也有所察觉,意识到延陵楦这样敏锐的一个人已察觉出了什么端倪。毕竟他这么晚才归来,不让人怀疑都难。 钟离沐暗叹一口气,看来,即便是他要刻意隐瞒湲儿在这里的事实,只怕也隐瞒不了,湲儿的身份迟早会暴露。还不如坦诚一些得好,将湲儿带来见延陵楦。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最终钟离沐先开了口,谈起了这次的刺杀事件,将不久前在凌潺那里分析出来的结果都说与了延陵楦听。当然,他并没有说明这是他们三人共同分析出的,而是以他的角度表达了出来。 如此一来,延陵楦也未曾察觉出这其中有什么异常,只当完全是钟离沐自己的观点。同时,钟离沐提到这件事,他也认真起来,在脑中仔细思索,与钟离沐相互交谈,希望能够找到弄清这件事情的突破口。 陆景行回到书房后,默默地望着后窗外的景呆坐了良久,然后才吩咐了一个家丁去叫陆辞过来。 时间过去不久,陆辞就出现在了连接陆景行书房的那道回廊拐角处,一副散漫的样子,步子虽快,却透着悠闲。在即将进入房内时,还不忘俯身顺手在廊外摘了一朵打着花苞的秋菊,然而才走了进去。 陆景行听见脚步声,从窗外收回了视线,回过头后抬眼瞧了陆辞一眼,没有说话。 而陆辞也是相当随意,走上前便在陆景行对面坐了下来。他自顾自斟了一盏冷茶喝,不用陆景行开口,便开始向陆景行禀报起事情来。 待将所有的事情禀报完,陆景行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不管是大事小事,他听完之后都是波澜不惊。他原本处事就淡然,况且此刻心中还装着另外一些令他忧心的事,因此对于陆辞所说的这些,便更加没多大反应。 过了一会儿,陆辞见没什么事了,与陆景行招呼了一声后,起身正准备走,陆景行却淡淡地开了口:“你带那两位公子回府时,可有被人跟踪?还有那些杀手都如何了?” “应该无人注意到,杀手是逃了一些,不过我们很快便走了,做的很隐秘。为了谨慎,当时我们也蒙了面的。”陆辞只好又坐下。他看似大大咧咧,有些自由散漫,实则也算是一个心细之人,做事周全。 陆景行总算放心了一些,轻轻舒了一口气,颔首道:“那便好,为了万无一失,速调派些人手,暗中在徽州城内外查访,如若察觉到可疑之人,不要放过,此事关乎重大。” 他担忧这件事本与凌潺无关,但由于钟离沐他们的到来,从而引来那些暗探,间接使凌潺的行踪暴露。因此才想着要早做防范,不想有任何差池。他们在明,而那些探子在暗,那么他便来个暗中之暗,从根源上断绝那些人的念头,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是,我这就去。”陆辞神情认真,点完头后便起身出去了。 经过那片秋菊时,他顺手将手里折断的那支丢了进去,此时他已没心思再摆弄一朵花了。看刚刚府主那略显凝重的神情,他知道,这次自己的好心,只怕又给陆府招来了大#麻烦,也许摊上了大事。他心中有些愧疚,因此在对待陆景行交给他的差事时,也更加严肃认真了,毫不含糊。 这个早晨似乎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又到该用午膳的时间了。由于凌潺还未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见延陵楦,因此午膳时,她如昨日那般依旧没有与其他人一同去膳厅。 午膳后,延陵楦与陆景行两人不约而同地交谈起来,在书房内一番品茶论琴,很是投机,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陆景行对延陵楦是带着几分欣赏的,一个身在皇室之人,心性竟能如此澄澈洒脱,也算是难能可贵。 而延陵楦对陆景行的欣赏也是发自内心的,延陵楦平日里待人比冷淡淡疏离,缄默少语,也只有真正遇到志同道合之人才会如此敞开心怀,畅所欲言。 两人经过一番闲雅地交谈过后,又相互切磋了琴艺,最后更是毫不避讳地指出了对方在琴技方面的不足与优点。这一来二去,算是成为了好友, 晚上,月色朦胧,地上婆娑了一片片花影。清幽寂静之中,凌潺已走到了陆景行的院门口,被月光拉长的纤影在石阶上印下了几道折痕,随着她进院,折痕悠悠而消。 屋子里灯火暗淡,凌潺站在院子中央,并未向屋内走去,而是抬头望了眼屋顶。果然,在幽深天幕做的背景下,一道朦胧的轮廓正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中,衬得他比平日里更冷清沉寂了几分。 酒香淡淡不解忧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踮脚一跃,院中瞬间只留下了半片模糊的残影。 伴随着夜风,她轻盈地落在了房顶,瞬间从前方飘来了一缕酒香,令她不禁蹙了蹙眉。走过去挨着那抹清冷的孤影坐下,偏头看他,从嘴里发出的话音很轻:“怎么?在喝酒?” “嗯,这么晚了,小潺怎么还未睡?”陆景行手里握着一个酒壶,扭头瞧着她,声音低缓,略带沙哑。 他那张沉静的脸半掩在月光中有些看不清楚,但他眼底的愁绪却并未逃过她的清眸。对于平日里不饮酒的他今夜为何无端饮酒,她心底已了然,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早晨的话似乎说得还不够清楚,她看出了他心中依然有心结,无法释怀。 她在陆景行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伸手夺去了他的酒壶,故意在语气中夹杂了一丝严厉:“以后不准背着我偷喝酒。莫不是为了偷酒喝,今夜才故意不去陪我的?所以你不去,我便来找你了。” “怎会?小潺勿生气,只不过一时兴起而已,以后不会了。”他望着她那张故作严肃的面庞,淡淡地勾了勾唇,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怎会不知他是故意如此说,只是为了不想让她知道他内心的苦闷而已。 她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淡然,平视前方,看着朦胧中那一座座参差起伏的屋顶,轻轻唤了他一声:“景行。” 他温声而应“嗯?怎么了?” 她双手抱膝,没有看他,轻声一叹:“你我经历了那么多,论感情,难道还比不上我与延陵栈儿时那一点微薄的过往吗?就算我恢复了记忆又如何?我们的感情不是说磨灭就可以磨灭的。有点信心好吗?况且,我也根本不曾失忆,又何来的恢复记忆一说。” “可你三哥说得对,你终究是忘了与那皇子的过往,我只是担忧……”后面的话终是没有再说下去,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她不仅是他所喜欢的人,更是他的知音,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就忍不住担忧,心中愁苦,只能喝点酒来疏解,结果似乎并没有多大效果,竟还被她撞见。 如若她真想起了那些,想要回到延陵栈身边,那么到那时,他也只能选择放手,只因他不想看到她难过。 夜风轻轻吹来,凉爽之中带着丝丝痒意,凌潺抬手捋了捋额前细碎的发丝,终于又扭头看向了他,神情认真,轻轻地说道:“景行,相信我,你所担忧的事,永远不会发生。除非……,我死了……”而真正的钟离湲回来了。 后半句,她终究没有说出来,不知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可如若说了,他会信吗?她也在纠结。 “小潺,不许胡说!”他的话音有些急切,盯着她缓缓启合的唇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四道迷离的视线穿过皎洁清幽的月光默默地对视良久,他双手搂住了她的纤腰,俯下了头,在她猝不及防中吻住了她的唇,迫使她瞬间感到一片柔软的冰凉。 唇齿间有淡淡的酒香,他将她吻得面颊滚烫。他今夜的吻特别霸道,带着掠夺与急切,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如若不是在意她,害怕失去,他又怎会如此呢? 她抽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努力做着回应,然而似乎依旧满足不了他。 由于太过专注,突然,在倾斜的屋顶上侧坐的她没踩稳,脚下一滑,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是一颤,打断了这个吻。如若不是被他紧紧搂着,她恐怕现在已经摔下去了。 身旁的酒壶顺着瓦当滑落了下去,随着一声脆响传来,被摔得粉碎,撒满月华的地面多了一摊湿漉,淡淡的酒香四溢,携卷在微风中飘远。 他意犹未尽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只是扭头淡淡地瞧了眼地面上已破碎的酒壶,随后揽着她的腰纵身一跃,从半空中折身飞进了屋内,掩上了房门。 暗淡的灯火摇曳,将罗帐内衬得朦胧迷离,两人和衣而躺。此刻吻也吻够了,他终于放过了她的唇,只是依旧搂着她,满足地对着她轻笑,看着她那一脸的红晕,心中愉悦。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别过了头,望着床榻里侧。她以为今晚他会不由自主地越过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禁忌,她都已做好了将自己给他的准备,然而他却并没有,甚至手都不曾乱动。这不禁使她心中欣喜,知道自己是真的遇对了人。 他动了动身子后微微撑起了脑袋,望着罗帐外那几盏灯火,隔空几个弹指,内力所过,灯火瞬熄,黑暗与寂静悄然而至,只剩下了窗口那一点月光荧荧。 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她微微一愣,转过头去:“怎么将灯给灭了?我待会还要回去呢。” “无碍,明早我送你回去,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他那清润的话音中夹杂着几丝笑意,同时也带着打趣,说着便探出手去拉过了薄衾为两人盖上。八月的天气,夜间已有些凉。 她听他这样说,自然而然想到了他生辰的那一晚,由于喝了半盏酒,结果就醉倒在了他怀里,最后还在他这里过了夜,搞得全府人都知道了。此时见他话里带着打趣,不禁有些气恼,轻哼道:“你!” 他唇边的一抹笑绽放在了黑暗中,不言语,而她也不在多说。四周寂静,窗外虫鸣阵阵,两人沉默着,能感觉到对方那平缓的呼吸。 “其实,就算我没有沦落江湖,我们的缘分依旧不会断。只因你送我的那张琴,之后我又去徵宫斋找过你几次,但那掌柜说你已离去。我想,就算我等,也能等到你再次出现。”默默的思索后,她的声音低缓平静,在良久后的寂静中响起,却依旧显得有些突兀。 他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定要见到我?” “当时就是好奇,想见你一面。那掌柜也说了,你还会再去。其实,人最难抵挡住的还是自己的好奇心,我自然也不例外。我只是想要见见赠琴之人,问一问他为何要这样做。”她将一只手搭在了他身上,脑袋轻轻地挨着在他身旁,似是在低语,声音很小。 此刻两人的双眼都已有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透进罗帐内的微弱光亮,他瞧着她那张只能看清一点轮廓的侧颜,温声问道:“可是之后你知道是我,为何又不见你问我?” 平缓的气息断断续续扫在她脸上,她略略扭头,抬眸与他对视:“那夜在梨树下,你道出这件事时,不就已给出我答案了吗?何须多此一举再问。因那琴声,所以透过雕花格挡,你记住了我的容貌,我说得对吗?” “小潺说得都对。当时如若弹琴的是你三哥,我记住的怕就是他了。毕竟要记住一个人,在不知名姓的情况下,还得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然下次如若遇到,该如何去辨认?”他不禁自嘲一笑,同时也觉得庆幸,幸亏那日记住了她。 也许正如她所说,他们的缘分并不会因为她没有沦落江湖而断了,只要心中隐隐记得彼此,终究有相见的机会。况且,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原本就不是在木屋,只是她当时不知道而已,可他却记得清楚。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他那低缓平淡的声音再次传进了她而耳中:“小潺,城外的木樨又陆陆续续开了,过两日我带你去赏。” “好。”她低低应了一声,随口又补充了一句,“不知不觉,中秋节又到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不禁挑眉,疑惑的话语脱口而出:“中秋节?” “没什么。不说了,我困了。”她略有些尴尬,随即闭上了嘴。一只手依旧搭在他的身上,脑袋又向他身侧靠了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与熟悉的气息,这使她心中踏实,安静的闭上了眼。 她突然如此反应,不禁使他低眸瞧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见她安静地依偎着他,呼吸舒缓,他也不再多语,又搂紧了她两分,随后将双眼舒适地闭上了,屋内彻底陷入了寂静。 两人并没有立刻就睡去,虽都闭了眼,不再有动静,但各怀着心事。 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如果告诉,那么她又该如何说起呢?还有就是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毕竟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 还有她三哥那里,虽说钟离沐已答应替她保密,可待他回了君都,会不会因为一时的不忍就将她的下落以及他们见过的事告诉云侯呢? 如若云侯执意要她回去又该如何?她那个父亲会为了利益而牺牲她吗?与延陵栈成亲,不仅是有利于延陵栈,对他们钟离家来说,同样有利,这些都是相互的。 又或是,云侯不看在利益面上,只从那道圣旨考虑,云侯怕是也不愿让家族蒙上有违圣令的罪责吧?那将会将他们家族推向水深火热之中,正好给了有心人在上面大做文章的机会。为了顾全大局,云侯纵心有不忍,也断不会如了她的愿。 酒香淡淡不解忧(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况且就算钟离沐不说,那么待他回到君都,他那些前后不由自主表现出的神情反差怕是也逃不过某些人那敏锐的眼睛,会被有心之人发现异常。 也许如今那些暗中跟随钟离沐他们的暗探已来到了徽州城,如若当初不是因为有暗探跟随,那么那些杀手又怎可能轻易知道两人的行踪呢? 只怕,她的踪迹迟早会暴露,之后的大小麻烦也许将会不断。如此一来,定会牵连陆府,但她不愿这样。 许是自己心性太过要强,即使身边之人是她挚爱,但她也不想将他当做保护伞,一直软弱的躲在他的伞下,将一切问题都丢给他。他们之间的爱应该是平等而纯粹的,而不是她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这与利用他又有何区别?畸形的爱似乎有些卑微了,她不需要。 除了她三哥,如今府里还有一个延陵楦呢,她对这个人仅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甚至已无多大印象,对他是一点也不了解。到底要不要与他相见,这也是她心中所踌躇的事。 她默默地在心中思虑着、纠结着,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似乎都忘了时间。后来,她脑袋渐渐昏沉迷糊,终是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当再次睁开眼时,窗下地板上已撒下了一大片阳光,将整个屋子都照得明亮。她半睁着迷蒙的眸子在帐内略略一打量,发现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是她的床榻。 她不禁微微嘟了下右腮,感慨陆景行还真是说到做到,只是他何时送她回来的?她竟没有一点察觉。 躺在那愣愣地出了片刻神,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薄衾,挑帘而出。向窗外瞧了一眼,看样子时辰已不早了,倒是错过了去溪边看黑灵蟒了。 不过就算她起得早,但考虑到路上也许会遇上延陵楦,她暂时也不会再离开自己院子的。是否要去见他,她依旧还在考虑当中。 用过早膳不久,钟离沐便来了。两人交谈间,钟离沐不经意又提到了延陵楦,顺势问她是否已考虑清楚。并且将昨日他回去后,延陵楦已经在房内等他的事情给她细说了一下。 延陵楦当时虽然没问,但钟离沐知道他心中多少已有了些疑惑。钟离沐也未曾想到,昨日他会在房内等他。如此一来,解释的理由自然就有些牵强了。 凌潺听了这些,又暗自思索了一番,似乎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不禁在心里竟自嘲起来。做事一向果断利落的她,何时变得这般犹豫不决了。 不就是见个人嘛,那又有何大不了的,其实完全不必纠结那么久的,该发生的逃避也无用。想通了这一点,凌潺向钟离沐点了头,算是同意了。 钟离沐走后,闲来无事,凌潺命雀儿搬出了棋盘,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缓慢落子,细细琢磨,认真推敲,谁让她每次与陆景行对弈都未赢过呢?这不禁令她有些气恼,都这么才时间了,自己的棋艺似乎没精多少进。 几盘棋之后,又该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凌潺随意换了一身衣裙,经过一番简单整理。没一会儿,院内来了个家丁,来询问她是否要去膳厅用膳,或是同昨日一般,将午膳送院子里来。 “让他们先用,不必等,我一会儿便到。”凌潺对着家丁吩咐了几句,让家丁先去了。随后不久,她领着雀儿也出了院子。 正午的阳光灿烂,凌潺心绪平静,一路从容而行,穿过一道道清风习习的回廊,最后出现在了膳厅门口。 里面的人已到齐,就连陆伯也从城外归来了,五六人皆已开始用膳。听见门口有动静,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移到了门口。 延陵楦也在不经意间向门口望去,一张平静的熟悉面容就这般逆着光落入了他眼中,一身淡雅衣裙,消瘦的身影后面是一片秋阳。 见门口之人正大大方方地迎向他的目光,延陵楦神色怔怔,手一滑,筷子划过碗沿,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跌落在地,他却久久回不过来神。 在陆辞几人惊诧的目光中,延陵楦薄唇微颤,双眸中是满满的诧异,良久唤出了一声:“湲儿?” 凌潺淡淡一笑,笑容中透露着一如既往的疏离,从容不迫地来到了延陵楦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五公子。” “湲儿,真的是你?”延陵楦回过神后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如今就站在他身前的人,顾不上去捡跌落在地的筷子。 凌潺望着延陵楦那双清澈透亮的眼,心头微微一动。这双眼,她在当日的宴会上是见过的,如今仍有记忆。只因在过去二十五年里,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一双眼,它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喜爱,只是一种单纯的喜欢,就如对待一件喜爱的物品那般。然而,却唯独对这双眸子的主人失去了印象。 短暂的对视,凌潺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面容平静,略略点头:“是我。五公子请坐。” “一年不见,湲儿怎变得如此生分起来?还是如从前一般,叫我楦哥哥便好。”延陵楦渐渐从惊讶之中平静下来,勾唇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又将这抹沉静的身影打量了一番。 延陵楦心中不禁感慨,这与一年多前见到的她似乎并无多大变化,整个人依旧是透着一种淡然清冷的气息,即使看到她对着他笑,可这笑意中却透着对他的恭敬,而非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看来,在北越国的六年里,她是真的变了,再也不是儿时那个俏皮活泼的小姑娘了。他想,其实这六七年里,变的人何止是她,自从他心爱的女子远嫁后,他同样也变了。 陆辞惊得双眼发直,一双筷子被含在嘴里久久拿不出来,瞧着凌潺已走到了陆景行身旁的空位上,他才指了指两人惊呼道:“你们认识?” 凌潺从容地坐下,轻轻点头,并指了指钟离沐:“认识,这位黎公子是我三哥。陆辞,这次多谢你了。” “啊?”陆辞先是一愣,随后就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便被陆伯给剜了一眼。 其实,陆伯脸上也难掩惊异,只是他一向沉稳知礼,况且人生经历丰富,纵使面对这样意想不到的事,也能保持镇定。 至于陆景行,在听到家丁回禀说凌潺将与他们一起用膳时,他就已经知道凌潺已经做出了决定,选择坦然面对这个皇子。况且,他昨日便知晓了这两人的身份,此刻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心中早已料到会如此。 此时,除了陆景行他们三人,其他人心中皆怀着不同的疑惑,神色各异。 延陵楦坐下后,自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筷子。交到了随即走向他的丫鬟手里,望了眼匆匆向膳厅外走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前夜是见过这丫鬟的,那么她口中的二小姐是…… 一瞬间的反应,延陵楦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难怪前夜听到的声音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原来那竟然是他们苦苦寻找了一年多的人。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已与人私定了终生,此事将关乎甚大。 再联想到昨日清晨钟离沐的异常,延陵楦已了然,看来钟离沐昨日便已见过了她,因此她刚刚在见到他时,脸上一丝惊讶也没有,表现得那样淡然。他已猜到,应该是钟离沐让她来见他的,否则,此时钟离沐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波澜不惊。只是他尚不能确定钟离沐是否也已知晓她与陆景行相恋之事。 在知道了这些后,延陵楦心绪变得复杂起来,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其他感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湲儿,既然已脱险,为何不回家?父亲日日忧思,只盼望着你能够平安归去。还有六弟,他在外苦苦寻找了你一年之久。”延陵楦思忖了良久,才勉强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他那如玉般的脸上流露出了几丝复杂神情。 凌潺神色淡淡,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平静地答道:“君都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 “湲儿会用筷子了?”见凌潺娴熟地使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藕片,延陵楦正要再次开口,却被钟离沐那略带惊讶的突兀话语打断了,延陵楦只闭口不再言语。这其中虽有故意而为,不过钟离沐也确实有些讶异。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怪怪的,皆盯着凌潺手上的筷子看了一眼。 只有陆景行不意外,当初他们在木屋时,他便发现了她不太会用筷子,当时他很是好奇她这些年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但好奇归好奇,倒是未曾表现出来。 陆辞眨着眼多瞧了几下,突然眸光一闪,手在大腿上快速拍了一下,对钟离沐附和道:“黎公子,你这样一说,我才想到,她去年刚到府里时,的确不怎么会使用筷子。” 酒香淡淡不解忧(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这到底是养了一个怎样的儿子呀?陆伯不自然地抽了抽眼睛,随即扭头嫌弃地瞥了陆辞一眼,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此时恨不得给陆辞一脚,这傻儿子该说的与不该说的都说,平日里的告诫都当做了耳旁风。 “三哥!有你这样揭人短的吗?”凌潺撇撇嘴角,故意在语气中夹杂了几丝不满,眼里带着点点幽怨看向钟离沐,外人发现不出异常。 她三哥这算是成功帮她转移了话题,她怎会不知钟离沐说这话的用意。如若不然,接下来延陵楦又该说出钟离沐昨日劝她回去的那套话来了,虽然内容会不同,但大致意思不会变,只怕还会屡屡提到延陵栈。这些话,她可不愿听。她对延陵楦可没有对钟离沐那样有耐心,更不愿多去解释。 被凌潺这样一盯,钟离沐嘴角瞬间弯出了个大大的弧度,连连说道:“是三哥的不是,小潺莫怪。” “菜都凉了,还是先用膳吧,黎公子,延公子,请。有事,膳后再谈也不迟。”陆景行话语随和,对那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算是彻底圆了个场,将所有的事都推向了善后。 在陆景行开口之时,雀儿已手持一个漆盘走到了延陵楦身旁,里面是一双筷子。延陵楦此刻心中虽然装着太对东西,但是陆景行都这般开了口,他也不好再提刚刚的事。况且,众人都在这里,有些事也不好当面说。 在整个用膳的过程中,有件事却是始终浮在延陵楦心头,比其他的疑惑都重要。他怎样都不明白,她已与他六弟有婚约在身,可她为何还要与他人如此? 那不仅仅是一场婚约,更是一道圣旨,是他父皇对她与他六弟的一种成全,亦是他六弟履行当初送她去北越国时的承诺,亲口承诺待她回来,便娶她为妻。可如今,她却先负了他们的承诺。况且,抗旨是重罪,即使有他父皇的宠爱,也难堵百官之口。 放下碗筷,凌潺接过雀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又对延陵楦略略行了个礼:“五公子,湲儿这几日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失陪了,您有何疑问,问我三哥便是,他已全部知晓。” 延陵楦目光掠过膳桌,愣愣地看着凌潺,难以相信,这个处处礼仪周到的女子真的是他记忆里所熟悉的人吗?对他怎么都能做到如此冷淡疏离?两人许久不见,她甚至连过多的话语都不曾对他说,就想着要离开。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性情竟能如此大变,还是说这是失忆后的结果?当日在宴会上,他便看出了她从内在透出来的淡漠,却不曾想,一年之后再次相见,依旧是如此。甚至对他,都是这般。 如若是以前,她见到他,定会在他面前撒娇,然后向他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要求,如果他不答应,她便会拿她姐姐来威逼利诱于他,他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她所提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凌潺在延陵楦的注视下,与钟离沐打过招呼后,就这样离去了。如今要见的人,她也见了,其他的事交给她三哥便好。她没有回别院,而是去了陆景行书房,在那里等还未出膳厅的陆景行。 午后,有家丁又送来了大批的账册进书房,所有竹简堆积起来,当真如同小山一般。陆景行自从回书房后,便沉寂在了这些账册中,而凌潺则是自顾自在书架上搜寻着,专挑一些奇异典籍来读。 古人所谓的看书,实则是背书。而凌潺则不同,她只是细看一遍,记住其中的大致意思而已。因此一卷竹简在她手中就如陆景行看账册一般迅速,待陆景行查看完一卷账册,她手里的书也差不多读完了。 凌潺见陆景行拿起了另一卷账册,她眸光突然微微一动,伸手将那卷账册夺了过来,笑着看他,很自然地说道:“我帮你吧。” “小潺竟看得懂账册?我以前怎么不知?”陆景行的嘴角不经意间溢出了一抹浅笑,抬眼望向凌潺,脸上有薄薄的讶然。 凌潺垂眸缓缓摊开了竹简,唇旁绽放出一抹狡黠,随口应道:“你以前又没让我看过,当然不知了。” 陆景行听她这样一反驳,倒有些无言对答,心中虽装着疑惑,但也只好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陆景行知道,凌潺从来不会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既然都亲口说了要帮他查看账册,那么便是懂得这些。他好奇的只是,她因何而懂。不过他也猜到一个可能,也许是在钱塘时,听雪教过她。那些日子两人时常黏在一起,甚至将他都晾在了一边。 凌潺查看账目的速度比陆景行还要快上一些,虽然很久不曾接触过了,但是并不陌生。 等了片刻,见陆景行看完,凌潺向他身旁挪了挪,将手里的竹简拿给他看:“这个账目是没问题,不过这种记账方式太过繁杂,不够简洁明了。应该这样这样记。” 凌潺说着便执起笔伏案在一张白宣上书写下几行字迹,算是做示范。她想要有意暴露出自身的一些异常,让陆景行有所准备,她已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到时以免显得太过突兀。 这么久以来,账目一直都是这样记录的,陆景行也不过是定期抽查一下而已,算是意思一下,至于其他的都交给了陆伯。关键是,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对这记账方式提出质疑的,他的小潺竟认为这种方式繁杂。 这不禁使陆景行眼里又多了几分好奇与不解,静静地看着她在案几上书写,然后愣愣地接过了搁笔之人递来的白宣。 看完纸上的内容,陆景行的双眸逐渐深邃了几分,略略思索后,他不解地望向了凌潺那双溢着丝丝笑意的清眸:“的确如此,是要简洁许多。只是不知小潺是如何想到的?” “不是想到的,而是很多年以前学到的,这些只不过是最基本的东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但有些事,一时半会我无法解释清楚,待我想到该如何开口时,定会将那些事都告诉你。”凌潺微微提了提唇角,神情认真。当初这些关于账目的事虽不用她亲自做,但也是她从小必学的基本东西之一。 陆景行对凌潺微微颔首,又将宣纸上的字迹看了几眼,闲适地说道:“倒是可以将这种方法告诉陆伯,以后的账册便用此法,省事许多。” “其实还可以将这些账目按照不同意义的分门别类绘制成图表的形式,如此看起来,更加一目了然,从而根据不同的变化趋势做出各种分析判断。”凌潺随意拿起一卷竹简摊在了案几上,重新拿过一张白宣,在上面描绘起来。 陆景行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伏案书写的身影,见她时不时在竹简上扫一眼,他越发觉得有些趣味,耐心地等待着她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他看。 这次用的时间相对要久很多,足足用了好几盏茶的功夫,凌潺才搁了笔,将宣纸递给了等待已久的陆景行。 陆景行将纸上的图形认真看了好几遍,脸上却露出了不小的疑惑,噙着一丝笑意问道:“这是何物?” “这叫折线图。它能够清楚地表示出数量增减变化情况,以及清楚地表示出皱势的上升和下降,从而得出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我绘制的这张图,它便是对这卷账册之中一个月以来琴销量的一个汇总,纵轴表示卖出的数量,横轴表示从初一到三十的时间,如此便可直观地看出它的变化趋势。当然,也可以多条折现绘制在一张图中。 它的实用性原本是相当高的,不过如今如若都以手来绘制,数据一多,反倒费时费力,变作了累赘,不实用,我只是将它简单介绍给你而已。”这在现代来说,本是很平常实用的东西,然而凌潺在如今看来,它在这里的实用性虽还在,但需要动手绘制,操作起来太过繁复,有些浪费精力。 其实,单以实用性来看,凌潺完全没有必要将折线图介绍给陆景行。但她想要多表现出一些异常,故意使他心中留下诸多疑惑,倒时她向他告知自己真实身份时,他才更容易接受。 陆景行听凌潺这样一解释,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眸光一亮,眼中对这图所表示意义的不解与疑惑一消而散:“果真如此。看来只要有小潺在,以后送来的账册,我都可以不必过问了。” “哼,这么快就想着偷懒,做甩手掌柜了?我可不帮你。”凌潺淡淡地嗔了陆景行一眼,低下头去,将案几上东西给收拾了一下。 待收拾好案几,凌潺又替陆景行看了几卷账册,结果还真发现了几处有小问题的地方。她指给陆景行看后,皆被陆景行用蘸有朱砂的毫笔标记了出来,准备到时交给陆伯去处理。 晚阳斜斜人恬淡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傍晚,一轮圆日在远处的山头经过久久徘徊后,最终还是沉没了大半个身子。 秋风清凉,金灿灿的斜阳笼罩了半个府邸,偶有枯叶自凌潺身旁飘过。她自溪边归来,正低垂着眉眼,缓步走在院子外那鹅卵石铺就的路上。 地面上一道被夕阳拉长的黑影悄然落入了凌潺的视线中,她略略抬头,前方那颀长的身影正顿住了脚步。白衣在丝丝缕缕的风中轻舞,他静静而站,斜阳撒了一身,俊朗出尘。 凌潺神情自若,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礼仪性的轻轻提了下唇,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目相对,延陵楦眼睑微微一颤,望着被夕阳披上了一层薄薄金衣的消瘦身影,见她抬手捋了捋额前被风拂乱的碎发,他弯眉轻轻一笑,唤道:“湲儿。” “五皇子。”凌潺从容地走过去,对着延陵楦屈膝行了一礼,带着一个臣女该有的恭敬。 延陵楦看着身前向他行礼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样的疏离淡然让他心中有些酸涩。这才意识到,仿佛发生在昨天的事其实早已成为了过往,不仅他的泠儿回不来了,而且就连眼前之人也已失去了从前的天真烂漫、俏皮活泼。原来,过去的一切,如今早已是人事皆非。 见延陵楦就这般噙着明亮的眸子愣愣望着她,如玉的面庞上流露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凌潺略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淡淡回视了他两眼,再一次开了口:“五皇子,臣女这厢有礼。” 当这一道浅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延陵楦眸光轻轻一颤,终于拉回了思绪,轻叹道:“湲儿,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如今为何对我这都般陌生,从前我们不是一直很亲近吗?你一直拿我当哥哥的。以后还是如从前那般,叫我楦哥哥便好。” 听到这番话,见他脸上流露出的神情不假,凌潺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索性闭了薄唇,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与一年多前那次见到你相比,你瘦弱了许多。沐弟已经将你的事都告诉了我,这一年来让你独自漂泊流离,委屈你了。”延陵楦转身,随着凌潺的脚步而行。 当时听了钟离沐告诉他的那些经历,延陵楦心头也是微颤。想她从小便养尊处优,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不曾受到过一点伤害。而如今却突然要独自去承受那些磨难,他不知她是用怎样的心性挺过来的。 凌潺无所谓地笑了笑,摇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也算因祸得福,没什么好委屈的。” “福?看来湲儿是真的长大了,对于被人谋害之事都懂得释然。不过如此也好,仇恨装在心里反倒痛苦。”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的石阶下,延陵楦指了指院门,“这便是湲儿如今的住处?不请楦哥哥进去坐坐?” “楦哥哥请。”凌潺略略做了个手势,自己也踏上了台阶,同延陵楦先后进了院门,淡淡的目光落在脚前,说得有些漫不经心而平淡,“祸是祸,福是福,就算因祸得福,两者哪能轻易抵消啊?到时自然要清算。当然,它还没资格成为我的仇恨被记在心中,记它不值得。” 延陵楦的脚步在草地上微微一滞,嘴角的一点笑意一僵,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了身旁那一脸平淡的人,确定刚刚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还说得那样的闲适。 他心中微微一沉,此时自己才算彻底承认了一个事实,此湲儿已非彼湲儿了,一个能将复仇说得这般波澜不惊的人,如今该是有着一种怎样的心态呢?恐怕连他一个常年看惯了是是非非的人都达不到吧? 当年他们送走的可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湲儿,而如今呢?他看到的只有……,他不敢想,也不知该用何种词来形容为好。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如若他六弟与父皇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心中又该会生出一种怎样的滋味?连她都变成了这样,那他的泠儿呢?他已不敢再深思下去。 凌潺似乎感受到了身旁人那异样的视线,也将步子顿了顿,扭头道:“楦哥哥,这是怎么了?” 说出刚刚那种话,凌潺也并非没有经过考虑,如若现在身旁站的是她三哥,她自是不会这样说,只因她担心钟离沐为了她将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来。 但既然是延陵楦,那便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顾虑的,想来他也不会将此话告诉她三哥,更不会因为她而刻意去做些什么。 当然,说出这样的话,也正好以此试探一下延陵楦的反应,看看他对以前的钟离湲究竟了解多少。不过,凌潺从他现在的神情与反应来看,可以确定,两人以前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不然此刻他怎会如此讶然。只有真正了解一个人,才会在对方发生变化时,及时察觉到。 凌潺想,也许这一点是源自钟离湲的姐姐吧,毕竟钟离沐与她说过,延陵楦至今还对钟离泠恋恋不忘,用情至深,以至于如今依旧是孤身一人。 如今九个皇子,未娶妻纳妾的怕也只有三人了,延陵楚是由于修道,而九皇子年岁尚小,也就延陵楦是为了坚守自己的一段情,可以说这相当不易。就算是寻常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何况是皇室中人,这也不禁使凌潺高看了他一眼。所谓爱屋及乌,他那样爱钟离泠,那么对钟离湲多了一些宠溺也是无可厚非。 “哦,没事。湲儿,这些年你在北越国过得不好吗?”延陵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移开了视线,提步向前迈去。 凌潺无奈地浅浅提了下唇角,摇头道:“奇怪,你们为何都会问出这句话。过得好与不好,也都已过去。况且,我已记不清了。” “湲儿,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知道当日谋害你的真凶?只是故意没有告诉沐弟?”延陵楦定定地望着她,神情认真。 凌潺平静的点头:“对,我是知道。” “谁?”延陵楦的双眼猛然睁大了几分,急切的神情悄然从脸上划过。 “左丘蝉。当然,她也不过是被人当做手在用而已。真正主谋是谁,你我已心知肚明。你会将这些告诉三哥么?为了他的安危?”凌潺扭头瞧了延陵楦一眼,话音波澜不惊,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凌潺知道,延陵楦对待钟离沐与对待她是一样的,为了钟离泠,定是不愿看到他心爱之人的弟弟有何闪失,况且他与钟离沐的关系本就好,因此她有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去。 果真如凌潺所料的那般,延陵楦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光,沉默片刻,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疲倦:“不会。唉,早已疑心过是他们所为,只是一直未曾查到证据。只是,你又是从何得知?” “只要有银子,何事办不到?楦哥哥可知?万简阁便是专做此类生意的。”凌潺不能将封白悦的事说出来,此刻也只能提起万简阁,毕竟万简阁所做的生意在东洲可谓是无人不知。况且,她也确实通过万一齐之口,确定了很多事,其中当然还包括钟离湲母族被灭门的内情。 延陵楦听见万简阁三个字,踏上台阶的脚步微微一顿,神色中闪过一丝急切:“湲儿,你去过万简阁?” “没去过,不过见过万简阁阁主,消息便是从他那得知的。”走过一级台阶,凌潺缓步跨进了屋内,引领着延陵楦向案几处走去。 延陵楦掀衣而坐,眉头微微一蹙,抬头望她:“这是何时的事?你可知,六弟曾去万简阁打听过你的下落。” “几个月前。”凌潺当初听万一齐戏说过,有人带着几箱财物去万简阁买她的消息,她当时便猜出了那人是延陵栈。万一齐帮她隐瞒了下来,为此还打趣地向陆景行要几箱财物的损失。如今延陵楦问起来,她自然不能说这是去年的事,可不能将帮了她的人给出卖了。 延陵楦眼中的那抹狐疑渐散,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难怪,看来当初万简阁也确实不知你的行踪。” “这件事,万一齐倒是向我提起过,还颇为遗憾地说未能早点寻到我的踪迹。”凌潺向迎过来的雀儿吩咐了几句,随后绕过案几一侧,与延陵楦对坐。 延陵楦抬眸看向对面那一脸淡然闲适的人,目光在一点点聚拢,神情认真,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湲儿,听我的好吗?不要想着复仇之事,他们不是你能对付的,我们都不希望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对于他们的种种行径,父皇有时都无可奈何。父皇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才挽回到今天这种几权分立的局面,这才一定程度上瓦解了他们的权势,这其中该是多么的不易。” “就是清楚这一点,我才没有告诉三哥。楦哥哥放心,我从不做不自量力之事,这件事如今自然不会去管,等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机会,而不是刻意为之。况且,六七年之内,我也不打算会君都。”凌潺给了延陵楦一个安慰的眼神,话说得很认真。 晚阳斜斜人恬淡(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雀儿端来了茶具。延陵楦幽幽瞧了眼凌潺手上那摆弄茶具的闲适身动作,心中生出了犹豫,一时欲言又止。 凌潺似是瞧出了他的异常,抿嘴浅浅一笑:“既然楦哥哥视我如妹妹,那有话就直说吧。” “你与陆府主?……,是因为他屡次护你,所以你才对他渐生好感,打算以身相许的吧?”延陵楦断断续续的话音中夹杂着一丝探寻,顿了顿,他轻叹一声,“湲儿,也许这只是一种感激而已,而非爱慕,你还未能将两种感情分清。其实不应该这样早就做出抉择,起码是在未认清之前是不能的。” “我分得很清,我与景行心意想通,此生能够与他相识,相知,到相守,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幸事。”凌潺调整着炉火,手上动作娴熟,话音虽平淡,但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延陵楦那清澈的眸中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色,定定地看着她:“你与六弟之间的情,又该如何?勿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还有六弟对你的许诺。” “景行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人,也是我今生第一次喜欢过的人。至于六皇子,我依旧是那句话,儿时的我又如何懂得情爱?对他的感情也许就如对你一般,那只是兄妹之间的依赖罢了,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特殊情感。”提到陆景行,凌潺脸上流出了薄薄的暖意。但说到后面时,她的神情明显淡了许多。 延陵楦略略低了下眉,望着案几边缘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黯然,一阵沉默,终是不忍放弃,又涩涩地开口道:“你与六弟之间的那些过往,并非其他人可比,那样的情意岂是这般轻易就能磨灭?一切只源于你忘却了很多事,但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况且,六弟对你的情,我们也是有目共睹,自从你失踪之后,他便不顾一切地四处寻你,一找便是整整一年有余。他有多在意你,还需我说?” 凌潺神情专注,取了几勺茶叶,小心翼翼地投入了雾汽缭绕的沸水中,随后只是抬眼瞧了眼对面神色动容的延陵楦。 见凌潺不语,延陵楦将语气放柔和了许多,劝道:“即使沐弟都与我说了,如今你不愿回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改变主意。待日后慢慢地想通了,你便会认清自己所心悦之人究竟是谁?也能忘了陆府主。” “我并非有意偏袒六弟,亦不是认为陆府主人不好,而是像有着我们这种家世的人,能够与两情相悦之人厮守在一起,实属不易。父皇的成全,你应该珍惜才是。”说出这样的话,延陵楦完全是由于一种共鸣感,因为经历过与心爱之人的分离,所以分外在意身边的人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顿了顿,“况且,先不说你与陆府主身份有别,如此不合礼法。就拿抗旨来说,就足够他们在上面大做文章了。” 凌潺将眼睑一挑,眸光微冷,她轻轻勾唇,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他们既然已经害了我一次,那么也不会在乎多害几次,我回君都又有何意义?只不过是将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已,那些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你们又如何保护得了我?用句我以前听到的话说就是犯贱,专给自己找虐。 况且,六皇子若真如你所说,那他为何又要娶左丘蝉?听三哥说,如今都有孕在身了。别以太后之命难违当借口,他若不想娶,谁能勉强他?他真正想要什么,我清楚。你能为姐姐做到不娶,而他可以吗?” 这才是凌潺在进入院子时将谋害她的主谋告诉延陵楦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打消他劝她回到延陵栈身边的念头,让他不好再劝。至于延陵栈娶谁,她不在乎,也与她无关,甚至不屑于知道。刚刚说出这番看似在意延陵栈的话,完全是为了堵延陵楦的嘴。 延陵楦彻底沉默了下来,望着案几上那翻腾的茶水,他眼底凝结着无奈与落寞。他知道,她对他六弟的偏见已到了很深的地步,一时想改变,怕是不可能,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是无能为力了。 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最终放弃,这便是她回到中原国后心中所经历的痛苦吧?延陵楦想,这样的痛,怕是连他都不懂。也难怪她会将所有的爱转移到了处处爱护她的陆景行身上。 延陵楦似乎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放弃他六弟,这怨不得她,是他六弟没有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她经历种种磨难、最无助、最需要他六弟的时候,她却不知他六弟的人在何处,而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是陆景行。既然他无法再劝,那么他也只能顺着她,让她随着心意而为。况且,那夜他也看到了,与陆景行在一起,她很快乐。 “楦哥哥请用茶。”凌潺将斟好的茶盏递了过去,淡淡的视线在他那略显黯然的脸上停了一下,“至于你说的身份礼法,那我更不在意。身份不过是一个虚名,我们不过都是平凡人而已,谁又能高贵到哪去?想必楦哥哥能与景行聊得那样投机,也并非是特别在意身份的人吧?而抗旨一事,昨日我便与三哥解释清楚了,估计他也与你说过了。” “湲儿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我的确不怎么在意那些俗礼,讲求的不过是投缘罢了。我与陆府主也算是志趣相投,一生怕是也很难遇到几个这样的人,自是远重于那些繁文缛节。”延陵楦说得闲适而随意,端起茶盏在鼻前轻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口。 凌潺浅笑点头,未语。她调整了一下炉火的火势,随后也为自己斟上了半盏,端雅地喝了一小口,神情中是淡淡的安适。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对面那端着茶盏略略失神的人已彻底无言以对,估计今后也不会再多费言语来劝解她回到延陵栈身边了。 凌潺看得出,因为有钟离泠那层关系,所以延陵楦对与钟离泠有重要关系的人亦会真诚相待。一个能为心爱女子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他又怎么会去伤害与她有关的人呢?况且,在他眼里,钟离湲与钟离泠在一起生活得时间最长,就更不会忍心做出对钟离湲不利的事来。 而且,凌潺也知,他刚刚劝她也并非为了私利,而是站在延陵栈与她的角度在考虑问题,只不过这场婚约当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是他所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那些,恐怕就不会再劝她了。 她听钟离沐说过,他向来不争名夺利,对于朝堂的是是非非一直都是置身事外,如若他真有所图,怕是就不会这般苦口婆心地说出这番话,这话对他只有弊,没有利。因此,她信得过他。 早晨,初生的云霞红透了天边,早市才刚刚拉开序幕。凌潺与雀儿跨出府门时,两辆马车已停在台阶下等候,几抹身影在马车旁说说笑笑。撒下了一片晨辉的街上冷冷清清,只是偶有三两个行人往来,各个商铺都正忙着打扫门庭。 陆景行那夜便告诉凌潺,要带她去城外赏木樨,此时正是木樨开得正盛的几日,自然是不能错过。只不过难得有这样清闲舒适的时候,又有陆景行相邀,于是延陵楦与钟离沐也与他们随行。加上雀儿与愉娘两人,这次出城就更是热闹了许多。 凌潺与钟离沐还有延陵楦打过招呼后,与雀儿一同进入了前面那辆马车,马车内还有愉娘,愉娘比她们要早上马车许久。而其他人也不再耽误,钟离沐与延陵楦上了后一辆马车,陆景行与陆辞则是骑上了马。 随着车夫手里的皮鞭在马背上落下,骏马将身子微微一晃,哒哒马蹄声在冷清的街上渐渐响起,马车开始辘辘而行。 晨风细软清凉,肩上墨发轻舞的陆景行骑马行在一片斜阳中,微微低垂着眼,望着前方不停向后移动的地面略略失神,过了半晌才动了动眸光,扭头瞧了眼与他并行的陆辞:“城外可都布置妥当了?经过昨夜的事,必须要加强防卫了。” “府主放心。为了万无一失,我已加派了人手在桂林附近暗中监视,绝不会漏掉一个可疑之人。”陆辞一脸的惬意,话说得相当自信,说完后又微偏着脑袋悠闲地哼起了小曲,阳光撒了他一脸。 陆景行对这个样子的陆辞早已习以为常,淡淡地瞟陆辞一眼:“那人的伤势如何了?” 陆辞口中的小曲又是一停,神情严肃认真了几分。由于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说话的音量也降低了很多:“被黑灵莽直接撕裂了一条臂膀,发现得又有些晚了,失血过多,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只怕得昏迷几日。果然还是府主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猜到了那些暗探会进入徽州。” 那些暗探可谓是无孔不入,昨夜竟循到了陆府后面的那片树林,妄图以此悄悄潜进陆府,探查钟离沐与延陵楦的情况。如若不是由于黑灵莽如今正是栖息在那片树林,也许便真要被他们得逞。 木樨欣欣故路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那三个暗探武功都不低,被黑灵莽攻击后,逃掉了两人。而那断了臂膀的人完全是由于一时的疏忽,黑灵莽的第一击就偷袭了他,因此未能逃脱。事发地点与住处离得有些远,本不易被府里的人发现。不过陆景行前几日做的防备是对的,安排了几个夜里暗中巡逻的人。 “此事先不要让小潺他们知道,待回来再处理。还有那两名暗探,务必要抓到,玄舞的事知道的人不宜过多,尤其是朝廷的人。”陆景行扭头看了眼紧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马车。只要是与凌潺有关的事,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小心谨慎起来。 “是,我明白了。”陆辞认真地点了下头。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着陆景行眨巴了两下眼,里面全是好奇的光:“对了,府主,昨夜你去哪了?出事之后我去寻你,房内却无人。” 想到昨夜,陆景行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总不能直接告诉陆辞,自己昨夜宿在了凌潺房里吧?两人虽然没有肌肤之亲,但也算是同枕共眠。况且,说出去谁会信两人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见陆辞还在盯着他,一丝尴尬从他那清俊的面容上一闪而过,随后镇定地望向了正前方,看着街上逐渐多起来的行人,他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口:“有些事不需你管。看着路,骑好你的马,别伤了人。” “不对,有古怪,府主,我怎么看你好像是在心虚呢?”陆辞转动着眸光,脸上带着一丝狐疑,一面在脑中思索,一面盯着陆景行那平静的侧颜打量,倒是不将陆景行的提醒当回事,对于自己的骑术,他很有信心。 这还没完没了了!面对这样的陆辞,陆景行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懒得言语。 这嗔怪的眼神突然落在身上,迫使陆辞一个激灵,赶紧讪讪地闭了嘴,当然这并不是被吓的。 不过很快,陆辞似乎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嘀咕道:“我明白了。不曾想府主也干这种偷溜出府的事。” 陆辞的话夹杂在马蹄声中,陆景行只听了个隐隐约约,沉声道:“什么出府?” “前几日就听说醉红楼来了个美貌无双,才华横溢的女子。”陆辞悠闲地晃动着马肚两侧的腿,话说得相当自然,可谓是直言不讳。 听到这话,陆景行的脸瞬间就黑下来了,用清冷的眼神剜了陆辞好几眼,冷声道:“听陆伯说,某处医馆的记账先生出了问题,你过几日便去替补上。”醉红楼那是什么地方?这小子竟然误以为他昨夜去了青楼,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辞当即就不淡定了,苦着一张脸,话语中带着夸张的哀求:“府主,我错了,我发誓,一定替你保密,决不会让凌潺知晓。你就饶过我吧,你知道的,我对账目一窍不通,去了还不是添乱。” 陆辞越说,陆景行的脸越黑,索性任陆辞怎样哀求,他都不给予理睬。说什么还替他保密,说得好像他真做过这种事一般,怎叫人不生气。 这是雀儿来徽州这样久,第一次出城,因此心中难掩欣喜激动之情,在马车内兴奋得甚至有些坐不住。并且在凌潺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弄得凌潺很是无奈,又不想破坏了她那样好的兴致,便由着她在里面闹腾。 “愉娘,这马上就要出城了,是不是快到了?”雀儿一手挑着车窗帘,一手对着愉娘所在的方向招了招。 此时马车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已不算少了,嘈杂而热闹。雀儿已透过车窗向外面望了许久,见眼前出现了一壁古朴侧墙,她知道马车已到了城门口,内心的兴奋不禁又多了几分。 愉娘望着满脸喜悦的雀儿,她也笑眯了眼,额头上的几条皱纹似乎都更深了。待笑过之后,她才摇着头开口道:“还早呢,差不多还需半个时辰。看雀儿的样子,今日是真的很欣喜呢!都有些等不及了。” “当然欣喜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特意出来游玩,不过这还多亏了二小姐,不然我哪有这个机会。愉娘,你以前是不是每年都来?二小姐以前在君都应该也有机会经常出去游玩吧?”雀儿放下手里的车窗帘,将身子坐好,偏着脑袋将愉娘与凌潺各瞧了一眼,就连语气中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在进入江府之前,雀儿不过是一个粗等丫鬟。自从遇到凌潺之后,她的处境算是彻底变好了,如今不仅不用干粗活,每日还相当轻松,因此对凌潺是打心里感激。 愉娘的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听雀儿这样问,她温和地答道:“也不是每年都去,只是偶尔罢了,不过去年倒是随潺潺去过一次。” “其实我去年也是第一次特意去赏景游玩。”凌潺静静地靠着车壁而坐,对着正在向她眨眼的雀儿勾了勾唇。此时心情都不错,对于雀儿向她提出的问题,她也不吝啬回答。 雀儿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黯然,不过随即又是意外,眨着好奇的眸子问道:“这样啊?为何会如此?我可是常听人说,君都的那些闺阁小姐可是时常踏青赏秋的。” “以前总是忙着正事,哪有那样多的时间。”凌潺轻轻颤了颤长睫,说得很平淡,随后也抬手挑起了她这一侧的车窗帘。 缕缕软风顺势吹了进来,又从对面被雀儿撩起了帘子的那道车窗而出,途经过凌潺的面庞,碎发轻动,令她感到舒适。她并未向车窗外瞧一眼,而是很惬意地闭上了眼,她喜欢风拂面庞的感觉,这会使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不去想那些令人心烦之事。 雀儿看了眼对面那张轻轻阖着双眸的清丽面庞,自己的眼帘也是微微一耷,叹道:“唉,看来二小姐以前过得并不快乐。” “也是难为潺潺了,这样小,却要面对这些常人不曾经历过的事。”愉娘眼中满是怜惜,情不自禁蹙起了眉。这几日,她从陆辞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凌潺的事,知道了凌潺乃是君都的某位贵胄之女,当初因遭人谋害而独自漂泊流离,只是还不知道凌潺确切的身份。 马车内的光线暗淡了几分,他们此时正穿行在城门中,外面有轻微的嘈杂声飘进车内。凌潺睁开眼,对着愉娘毫不在意地说道:“愉娘不必难过,这些都已过去了。况且,我如今在陆府生活得很快乐,这便足够了。” “对,只要二小姐如今过得快乐便好了。”随着车内的光线一亮,雀儿的眸中似乎也亮起了两道异样的光。 城外的景旷远悠然,远处的山缥缈朦胧,虽是八月的天,但依然看得是黛色一片,显示不出叶的变黄,生命的萎靡。近处绿树成荫,路上的行人减少,沉浸在秋日里马车行驶的自然也就更快了。 正如愉娘对雀儿所说的那般,半个时辰后,雀儿便隐约嗅到一丝淡淡的桂香。之后随着马车的前进,那芳香也越来越浓郁,最终马蹄声渐行渐小,马车归于平缓。 雀儿心中一喜,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趁着车还没来完全停稳,不禁又透过车窗向外面张望了几眼,似是在寻找什么,然而却只瞧见了别院的一道外墙。 凌潺让愉娘先下了马车,而当她再准备下去时,刚挑起车帘而出,落入眼中的便是车门两侧各多出来的一只手。她神情微微一愣,先看了眼左侧向她伸出手来的钟离沐,然后又扭头看了眼右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准备扶她的陆景行,自己还被数十道目光盯着,她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境地中。 凌潺自己还为表现出多大反应,便见向她伸出手的两人倒是尴尬地相视一笑了,随即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手去。她有些无语,这闹得哪出?同时向她伸手,又同时收手,动作出奇得一致,真是配合得无比默契。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及那两人反应,就自顾自地从顺手的一侧跳下了马车。 “湲儿,当心。”钟离沐见凌潺从他这一侧跳了下来,伸手便要去扶,而凌潺却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凌潺会武功呢。 凌潺见钟离沐如此紧张,心中划过一丝暖意,抿嘴一笑,摇头道:“三哥不必担心,我没事。” 延陵楦闲雅地站在阳光下,离马车不远,将刚刚那的场景悉数看在了眼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略略仰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叹道:“未见其树,先闻其香,此地确实不错。” “是呀,二小姐,你说的木樨林在哪呢?”雀儿在车上时就眨巴着眼寻觅了半圈,此刻下了车,更是转动着身子仔仔细细环视了一周,结果依旧连一棵木系的影子都未看见,只有浓郁的香一阵一阵从不知名的地方飘来,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凌潺望着一脸喜悦的雀儿,笑意从嘴角浅浅溢出:“别急,待会儿待你去。” 木樨欣欣故路行(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景行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车夫,从马车后面绕了过去,站在几人身前展袖指向那敞开的院门:“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先进去稍作休息。” “府主,我真的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在这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打听你的私事。”一行人向院子走去,而将缰绳扔给马车夫的陆辞则是缠在了陆景行前侧方,倒退而行,一脸的苦闷,又开始了这一路上的无聊话题。这一路上,他算是好话都说尽了,结果陆景行是充耳不闻,压根不理他。 众人看得都不明所以,将陆辞的话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这一大清早就犯了怎样的错,此刻值得这般求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几人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瞧着,陆景行再也无法不理会了,冷冷地盯了陆辞一眼:“没得商量。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提。” “叫我去医馆问个诊,勉强还行。可我哪是算命的料啊,哦,不对,是算账。”陆辞舞动着手,眉头微蹙,一时着急,竟将算账说成了算命,惹得一旁的雀儿那笑声如银铃一般在响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又忙拿手去掩嘴,强行收住了笑。 钟离沐瞧了眼凌潺身旁那强行憋笑的小丫鬟,一丝疑惑渐渐从脑中生出,最后漫入了眼里,忍不住抬手指了指陆辞问道:“陆少侠这是犯了何等过错?” “小事。就是一处医馆中管账的先生出了点问题,所以打算让陆辞去替补上。”陆景行面色平静从容,摆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 凌潺用怪怪的眼神将陆景行他们两人各自瞧了几眼,低头跨进了院子,才淡淡地张了张唇:“看样子,这次罚得不轻。两人有鬼。陆辞,到底是何事?我倒是突然也想听听。” 见陆辞听到她这话之后,先是一个激灵,后又对着她抿紧了嘴巴,又是摇脑,又是摆手的,这明显是拒绝告诉她的举动。这两人心中定是有鬼,似乎还与她有关,此刻都心虚了。她越发怀疑,转头将那带着一丝质问意味的视线对准了陆景行的那双无波的眼。 其实不是陆景行心虚,而是陆辞那个样子实在是会令人想偏,弄得陆景行好像都有问题一样。最起码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如此。 其他人此时也都是满脸的好奇,视线都落在了陆景行身上。见陆景行稍稍顿了顿,随后很自然地附在凌潺的耳畔轻语了几句。而凌潺则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脸上的笑意随即又消失了,转而嗔了陆景行一眼,别过头去,自顾自向院子深处走去,陆景行盯着那背影笑得清润。 钟离沐与延陵楦不知两人究竟耳语了些什么,但看到这一幕,心中的那一点好奇早已被欣慰与复杂所代替了。关注的不是两人的谈话内容,而是两人这般亲密而自然的动作以及凌潺脸上那很少流露出的神情。两人亲密的互动在他们面前竟表现得如此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足可以看出两人用情已深,在外人面前都不需要有所遮掩,这使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阳光撒了满院,空气中飘散着缕缕桂香。院内很清幽,草木繁多,东北两侧各坐落着一座屋舍,北面的屋舍旁连接着一条小道,小道后还有几间屋舍掩于前屋的屋脊中。 雀儿一愣后率先反应了过来,匆匆将院子环视了半圈,急走几步追上了凌潺。而一旁的钟离沐与延陵楦也已恢复如常,皆迈着闲适的步子继续向前走。 愉娘进入院子后径直朝着膳房的方向去了,此刻也只有陆辞一人还傻站在门口,眼底凝结着淡淡愁苦,想着账目的事。他哪会这些啊,如若真被派去那处医馆做算账先生,那还得从入门学起。 要他学这些,那怕是比登天还难吧?他从小便讨厌这些的。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说服他的府主。眸光一转,他顿时想到了凌潺,现在也只能靠她替他求求情了。不过他倒是又好奇起来,府主刚刚到底对凌潺说了些什么,竟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几人陆陆续续进了东面的主屋,刚围绕着案几坐下后不久,三个粗衣男子手持漆盘进屋而来,径直走到了案几旁,将漆盘中的四盘糕点与一壶茶水一一摆上了案几,略略行礼后匆匆退了出去。 陆景行提起玉壶,浅黄透亮的汁液携卷着丝丝雾气顺势缓缓倾入了壶嘴下方的盏中,清香四溢。他为凌潺他们三人先各斟上了一盏,随和地招呼道:“尝尝这新鲜的木樨茶。” 延陵楦闲雅地端起杯盏,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当中,里面那晶莹的液体微微泛着浅黄,液面漂着几颗米粒般大小的黄色花瓣,再加上玉制杯盏的衬托,倒是颇具一种玉液琼浆之感。 延陵楦用鼻尖微微嗅了嗅,清香中带着丝甘甜,很是宜人。茶入口中,瞬间清香四溢,回味无穷。他轻晃着手里的杯盏品味了良久,叹道:“不错。” 见延陵楦神情惬意,在细细品味,钟离沐也将玉盏端起来嗅了嗅,浅浅饮了半口。很快,他面容一展,勾着一抹笑摇头道:“以前倒是不曾饮过。入口微苦,回味却透着丝丝甘甜,清香淡雅,很是宜人,好茶。” “纷繁喧嚣中寻求平淡宁和,朴实亦是风雅。这几日在陆府的点点滴滴倒是令我受益良多,这还得感谢陆贤弟。”延陵楦将盏中剩下的一点清亮液体一饮而尽,所有的惬意都洋溢在了脸上。 这几日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延陵楦来说是宝贵的体验,这样的生活在君都似乎是一种奢侈。他觉得这次的江湖是来对了,不仅结交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如今两人已是兄弟相称。而且还体会到了别具一格的雅趣生活,就拿这平凡的桂花来说,以往他也只知可用来做桂花糕,可是又怎能想到它还能用来入茶呢? 延陵楦此刻也算彻底理解了,也难怪湲儿会对这样的人动心,如今宁愿放弃君都里所拥有的一切,也要与他相守在一起。这样与世无争的安宁生活,确实令人生羡。 陆景行听到延陵楦的这番感慨,轻轻摇头道:“延兄见外了。” 凌潺将自己的那盏茶递给了站在身后的雀儿。雀儿先是一愣,见凌潺正对她微微颔首,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也不客气,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连连道谢。 陆景行见状,又斟上了两盏,一盏给递给了凌潺,一盏被他自己端起来品尝了一小口。 “湲儿如今性子虽冷了些,倒是更会关心身边的人了。”钟离沐略略抬头打眼瞧了下正一脸满足的雀儿,勾了勾唇。 凌潺放下玉盏,对着钟离沐撇撇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玩笑:“我以前不就如此吗?三哥这样说,好像我以前很刁蛮一般。” 其实凌潺也不知以前的钟离湲是什么样子,不过她如今对雀儿的态度还是源于这一年来受了陆府的感染。就如陆景行所说,陆府当中并无上下之分,在凌潺看来也确实如此,各自吃着相同的食物,用着相同的东西,就连住处都并没有多大差别。 而凌潺虽然是一个现代人,但这么多年高贵身份的生活已将主仆之分的思想潜移默化地种在了她的认识中,即使知道那是一种雇佣关系,也觉得上下之分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在侯府的几个月里,她也从未关心过自己身边的婢女。 “三哥并非此意,湲儿莫怪。”钟离沐对着凌潺浅浅而笑,脸上流露出一丝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感,眼中却满是宠溺。他微一低头,目光落在了那盘桂花糕上,眸光顿时微微一亮,拿起一块递给了她,“湲儿从前可是最喜爱这桂花糕了,来,尝尝。” 凌潺不曾想,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这个三哥却这样认真的对待。看着被递过来的桂花糕,她莞尔一笑,接过后轻轻咬了一点,入嘴润滑可口。 一番品茶闲谈,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几人出了院子。外面秋阳灿烂,他们沿着院墙侧面的那条石板路而去,石板路上皆洒满了阳光,反映着细碎的金光。 虽已是秋天,但阳光依旧有些烈,不过落在身上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适。他们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竟有一片桂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金黄在墨绿色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树冠仿佛一棵挨着一棵,连绵向前,桂香飘荡在整片空气中,使人不需呼吸便可感受得到它的馥郁芳香。 他们踏进了那片桂树林,走在微微泛黄的草地上,兴奋不已的雀儿这才看清花开得是多么的繁盛,花瓣挨着花瓣,花枝接着花枝,中间看不出一点空隙来,仿佛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这还是雀儿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玉桂,与凌潺一同流连其中,两人心情都是无比的惬意,走路的步伐仿佛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不仅是她们两人,钟离沐与延陵楦此刻同样是心情愉悦。 木樨欣欣故路行(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金黄的花粒飘飘洒洒,浓密的树冠在草地上投下了大片的影,每个人的衣襟都沾惹上了几缕桂花香。他们此时都颇具闲情逸致,在林间走走停停,浸沐在花香中,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已闲步到了桂林深处。 刚刚顾着埋头思索问题的陆辞从林边疾步而来,很快追上了几人。他往凌潺身旁一站,露出了个贼兮兮的笑,颇为谄媚地将凌潺叫去了一旁。他为了想出合理的说辞,刚刚都未进屋。 站在树荫下,头顶花枝繁盛,凌潺抬眼淡淡地将面前这个站姿散漫的少年瞧了一眼,嘴角憋着一抹笑,开口道:“说吧,何事?” 陆辞透过一棵棵树干缝隙偷偷瞧了眼不远处的几道身影,确定陆景行没有关注他们这里的动静,才讪讪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刚刚才想好的说辞,此刻却一股脑全忘了,这令他甚是恼火。 “无事,那我就先走了。”凌潺见他一副窘迫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其实她早已猜出了他将她独自叫到一旁是所为何事,但就是不点破,这小子是咎由自取。 陆辞埋头望着草地,踮起一只脚尖踩着一簇泛黄的草丛,抬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那个,你帮我与府主说说呗,我真不适合管账,没准到时还会越管越乱。” “这事我不帮,你这完全是祸从口出,自己和景行说去。”凌潺说完,作势就要走。 陆辞赶紧拦住了她的去路,苦着一张脸:“女侠,求求你了。如果府主肯原谅我,早就收回命令了,我求了他一路,可他就是不理我。其实我当时也没说什么嘛,就是不小心戳破了他的一点小秘密。” “那我更帮不了你。”凌潺无奈的摊摊手,视线很自然地掠过陆辞落在了前方的一簇花枝上,脸上有着陆辞察觉不到的一丝狡黠。 陆辞听她这样说,先是眉头一簇,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眼珠一转,嘴角弯出一个神秘的笑来:“女侠,你难道对这个秘密就不好奇吗?” “你会告诉我吗?”凌潺瞥他一眼,语气淡淡,显得不怎么感兴趣。 陆辞继续慢悠悠地踩着那蹙草,还时不时低头瞧上几眼,撇撇嘴道:“你先去帮我求求情,我保证告诉你。还有,我倒是很好奇,进院子时,府主到底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既然最后没再追问。” 当然,陆辞不可能真告诉凌潺,否则,他估计他那府主非杀了他。再说,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府主。 “就这点小秘密,也值得与我讲条件?你不就是说他夜宿青楼吗?”凌潺挑了挑眉,一脸的无所谓,随后望向陆辞那张表情凝滞的脸,“我问你,在遇到我之前,他可去过青楼?如实回答,我还可以考虑去为你求求情。” 呆愣过后,陆辞那张脸上瞬间满是依然,一双眼大睁:“啊?你都知道了?该不会在门口时,府主就告诉了你这事吧?” 见凌潺点点头,陆辞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凌潺大度。而且,他也未曾想到,他的府主竟敢如此大大方方的将这件事告诉凌潺。 “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府主这次也许只是冲着那女子的才华去的,也没干别的事。而且你尽管放心,以前绝对没有。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他以前多半时间都在外游历,至于那期间去了没有,我就不清楚了。”真不知陆辞这是在为陆景行开脱呢?还是故意要害陆景行,简直是越描越黑,有的没的全从他这张大嘴里抖出来了。如若陆景行此刻在场,他定是完了。 也幸亏昨夜陆景行与凌潺在一起,不然,当凌潺听了陆辞的这些话,陆景行怕是都不知该如何向凌潺解释,虽然也知道凌潺不一定会信陆辞,但这样的误会最好还是不要有。 凌潺算是故意在套陆辞的话,就是想知道陆景行以前有没有去过青楼。 她想,陆辞既然能认为陆景行昨夜去了青楼,也许并非凭空猜测,没准陆景行以前就真去过那样的烟花之地。想到这些,她心里便酸溜溜的,还有些窝火,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来套陆辞的话。 如若陆景行真去过,她定饶不了他。虽然是过去的事,但由于占有欲作祟,她心中依旧会介意。结果这问了等于没问,听这话,陆辞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陆景行以前一走就是很长时间,又没人跟着。 不过,这次陆辞还真是凭空猜测出来的,算是无意之间将陆景行坑了一次。 瞧着凌潺转身离去的背影,陆辞有些急了,连忙叫道:“我可是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也得说话算话吧?” “这是自然,不过他听不听,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凌潺的脚步未停,也未回头看陆辞,而是瞧了眼在林间蹦蹦跳跳的雀儿,然后微微改变了一点方向,朝着落在几人最后面的那道清俊的身影走去了。 陆景行是特意在等凌潺,因此落在了几人后面。此刻见凌潺走在有些凹凸不平的草地上朝他而来,他也不约而同地迎了过去,随口问道:“陆辞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什么都与我说了。我问你,你以前可曾去过青楼这种地方?”凌潺与陆景行相对而站,抬眸瞟他一眼。她问这话时,脸上是一种从未流露过的娇嗔,这样的神情,以前似乎并不属于她。 两人半掩在树荫下,一明一暗地站着,细风之中偶有细碎的金黄花粒自枝间飘下。陆景行神情认真,盯着凌潺那张佯怒的脸看了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摇头道:“从未去过。” “不信,陆辞既然能这样想,就说明以前也许就有过这样的事。况且,我还亲眼见过一次呢。”凌潺在瞧见陆景行那一脸认真神情时,心中就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并且心头似乎划过了一丝甜意,然而却是嘴硬,想要看看陆景行还会怎样解释。 陆景行上前两步,抬手轻柔地摘去了那几粒钻入她发丝间的花瓣,话语中夹杂着无奈的笑意:“小潺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那晚岂能作数?你也看见了,我是追杀凶徒才误入了那种地方的。看来给陆辞那小子的惩罚还不够啊,那张嘴依旧没个遮拦。” “你别先顾着说人家陆辞。去过一次就是去过一次,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从来没有。哼,记住,以后再也不许去那种地方。”凌潺说着,忍不住抬眸白了陆景行一眼,带着一丝傲娇。这样的神情,她也只会在陆景行面前偶尔不经意地表现出来。 对于凌潺这些不轻易表现出来的小性子,陆景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心中更对的是欣喜。他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与她并排前行,笑得愉悦,点头承诺着:“好,小潺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不去那种地方。” “这还差不多。对了,陆辞可是求了我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他了,你看着办。”凌潺神情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淡然,微微勾着唇抬头看他。 这口气,明显是带着丝威胁,不过在陆景行这里却很受用。他与她对视,眼里似乎都是笑意:“看来这次我不饶了他是不行了?那好,这次暂且放过你他。不过,他那张嘴险些给我招来洗不清的误会,所以惩罚不能少。” “打算如何罚他?”凌潺的步子悠闲,也不急着去赶上前面那四道身影,顺手在垂落于眼前的桂枝上摘下了几粒,放在手心细细瞧着。 陆景行抬头看了眼前方已经与钟离沐他们走一起去的陆辞,摇头道:“还未想好。”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桂林的尽头。而过了林子,前方是一片空地。陆景行略略指了指前方:“走,我带你挑马去。” 走出桂林,巳时的阳光虽不比夏天,但依旧很强烈,毫无遮挡地撒在身上似乎也带了几分炽热,两人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远远便看见了空地那一边的马棚。 凌潺清楚地记得,他去年便是在这片空地上学会的骑马,只是当初挑选的那匹马已经在天坑附近殒了命。因此陆景行才会带她再次来到这里,打算再送她一匹。 此时其他几人依然还在林中徘徊,那里阵阵微风夹杂着花香,清爽而幽静。但他们看见凌潺与陆景行朝着空地对面去了,也都纷纷出了林子,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听陆辞介绍那边的马棚。 两个马夫见陆景行走了来,连忙上去行礼。 陆景行颔首后让两马夫退到了一旁,拉着凌潺走近了些,抬手指了指:“喜欢哪一匹?” 瞧着眼前这一幕,凌潺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笑,嘀咕道:“这倒像是在送豪车呢,性质似乎是相同的,都是乘坐工具。” 这的每匹马都是精良好马,品种珍贵,有几匹甚至可以算是千金难求在古代来说,这无异于就是现代的豪车。况且,像普通老百姓,别说是贵重的马匹了,就算是普通的马都不见得能够拥有。 秋月明明诉身世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觉得很奇妙,以前的她从不缺这些外物,因此也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收到别人送的“豪车”。当然,这个别人是她所心悦的人,这样一来,心中便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暖意,令她感到愉悦。 “有何问题吗?”陆景行未听清凌潺那嘀咕的话音,不禁扭头看向了她,脸上始终是薄薄的温润。 凌潺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地尴尬,嘴角溢出一丝笑,摇了摇头:“没有。” 凌潺在马厩前缓慢的横移着步子,视线在一匹匹毛色各异的马上悠悠而过,认真打量着它们。最终,她选了一匹精壮的黑色骏马出来,这匹马的马身结构匀称,皮毛干燥细小,马头清秀较小,加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整体看起来透着一种活泼灵动之感。 这匹与上次那匹棕色马比起来,有很大不同,那次那匹的脖子下方有一簇白,而这匹为纯色,也似乎更具灵性。 陆景行亲自去将它牵出了马厩,站在灿烂的秋阳下,陆景行手握缰绳抚了抚它头上的鬃毛,略略点头道:“小潺相马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么说,我是一个好的伯乐啰?”凌潺对着陆景行轻轻挑了挑眉梢,嫣然一笑,话音中带着玩笑。随后走近了几步与陆景行并站,望着马身抬手在它背上抚了一下。 扭头间,见陆景行正在对她点头,她脸上那嫣然的笑意已经淡去,却并未完全消失,多了几分认真:“其实我也只是觉得这匹马很有灵性,机灵。你知道的,我对于马的了解不多,并且还都是上次你告诉我的。况且,马厩内的都是名贵好马,无论我选哪一匹,都不会差的。” 钟离沐他们走过来时,恰巧瞧见凌潺踩上脚蹬后轻盈地翻身上了马。钟离沐眸光瞬间一颤,一脸的意外,讶然的话语脱口而出:“湲儿会骑马了?” 当初在侯府,钟离沐有次要带凌潺骑马的,可是她当时却是很抵触,马背都不愿上的,更别说是会骑了。 “嗯。”凌潺对钟离沐点点头,一声轻呵,阳光投下的影开始在地上缓缓移动,一连串马蹄声在寂寥中轻响。 这马与凌潺还很陌生,她此刻骑上马背不过是为了试一试感觉,顺便与它熟悉熟悉。因此,在空地上骑了两圈后,她便下来了。 将缰绳递给马夫后,凌潺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空,上面飘荡着几朵薄云。再低头时,见钟离沐面色温和,已经来到了她近前,她对着他淡淡一笑:“看来三哥很意外。” “确实很意外。不过骑得不错,很娴熟。看样子,应该是已学会很长时间了。”钟离沐嘴角噙着笑意,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赞赏。 凌潺用眸光指了指正在木棚下与延陵楦交谈的陆景行,微微耸了耸肩:“其实,刚开始我也是不想学的,不过景行说这也算是要掌握的最基本技能。仔细想想,倒觉得正是如此,最重要的脚力工具。因此,去年他带我来这,我便决定学了。如今已过去了这样久,刚开始的那种不适感也就没有了。” “陆兄确实对你很用心,如此一来,三哥也就放心了。”钟离沐负手而站,听凌潺这样说,他扭头将木棚下那与延陵楦对坐在桌前的陆景行瞧了两眼,再回头看向凌潺时,他脸上闪过几缕欣慰。 凌潺弯着唇角点了点头,随后招呼钟离沐去木棚下坐。 几人闲坐在木桌周围,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他们离开木棚后开始原路向回走。 在悠闲的时光中似乎总是过得快了些,午后的他们似乎什么也没做,然而这一天便快要结束了,眨眼间迎来的便是黄昏过后的暮色。 秋夜的微风阵阵清爽,明月撒下柔和的银华,幽深的天幕上星光稀薄,天地间似乎皆是寂静。屋顶上的凌潺依偎在身旁人的怀里,望着皎洁明亮的圆月,那圆月仿佛近在咫尺。想到今晚原本乃是中秋之夜,心中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有哀凉,也有感慨,更有其他。 凝望了那冷月良久,她似乎已在心里做好了一个决定,是时候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头顶那张覆了层银辉的脸,开口问道“景行,你相信吗?除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从一个世界分离开的,人称这样的世界叫平行宇宙,没有人真正的了解过它,因为它的强大是我们无法窥探的。” 陆景行沉思片刻,目光柔和地看她,认真地点头:“万事皆有可能,我自是相信。” “那如若我告诉你,其实我并非钟离湲,你信吗?”凌潺将长睫轻轻颤了颤,睁大了清眸瞅着他的眼,似乎想要从他眼里窥探出他那异常的反应,随后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身子是钟离湲,但灵魂却不是。” 纵使陆景行平日里处事不惊,但此刻脸上也是满满的震撼与愕然,望着凌潺那张被月光衬得清冷的脸,他许久后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逐渐恢复了镇定,刚想开口,然而凌潺的话音却先响了起来:“我便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凌潺是我本名,并非虚名,并且我与钟离湲有着相同的样貌。当初在钱塘湖,我只将一半的身世告诉了你。今夜,我想将我的另一半身世以及那个世界说与你听。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但联想到以前的种种,还有良久的情绪缓冲,此刻异常清醒的陆景行似乎是信了,抬头仰望了一眼星空,神情夹杂着一丝飘忽,那是一种对凌潺所说世界的好奇与憧憬。同时,他也更想了解凌潺在另一个世界又有着怎样的人生。 听陆景行这样问,凌潺便先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她所生活的现代社会。在整个过程中,他听得很入神,感到异常的新奇。 凌潺的话音落下很久,他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幽幽的开口道:“那小潺可知那个世界是如何而来?” “两个世界是从秦朝开始变得不同的,我的那个世界依旧有夏商周三个朝代,然而到了秦朝始皇帝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凌潺轻叹一声,始终平静地望着幽冷的明月。 陆景行垂眸,视线柔和地落在凌潺那映有月光的额上,话语低缓地问道:“有何不同?” “据我翻阅中原国历史后所知,始皇帝长子扶苏虽然在后来被派去了北边修筑长城,但始皇帝驾崩后,扶苏识破胡亥与赵高的诡计,依旧继承了帝位,之后秦历五世,由于秦五世好战,极力扩大疆土面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国库逐渐空虚。 疆土面积虽在日益扩大,几乎占了整个东洲的四分之三,但这却严重加大了管理难度,使社会混乱不堪,国家也因此开始衰落,最后延陵家族举兵取而代之。 新的统治者深知疆域多了不易管理这个道理,于是将周边三个较强的国家统治者邀来,重新制定了一份疆域分割协议,将多余的疆土赠给了他国,而条件是四国永世不能发生战争,并且互通姻亲。 所以才形成了现在的中原国、北越国、南涴国和东洹国,并称东洲四大国。然而西边的游牧民族却未能臣服,难以对付,匈奴,党项等时常来犯边界,因此边界也时常发生战事。 由于统治者的开明,延陵家族在中原国一统治便是三百多年,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吃穿不愁,四国之间三百多年来也没有发生过战事,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凌潺安静地依偎在陆景行的怀里,目光在幽深的苍穹徘徊,静静地陈述着她从古史中了解到的一切。 “的确如此。”陆景行若有所思般的轻轻点头,凌潺此刻陈述的这些,他也是知道的,转而眼里又浮现出了一丝好奇,“那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呢?历史又是如何发展的?” 凌潺对着圆月眨了一下眼,眼前是一片清明,可以清晰地瞧见月盘上那偶布的暗纹。随后又开始陈述起来:“始皇帝驾崩后,依旧有奸佞小人赵高作乱,然而扶苏却并未识破他们的阴谋,当他在北方军营接到那道赐死的假圣旨后,他毅然选择了慷慨赴死。 扶苏死后,胡亥顺利继位,然而由于胡亥的残暴不仁,秦朝的江山便断送在了他手里。后来便是多年混战,出现了一个你们这个世界所不曾有的人物,他与项羽相争多年,史称‘楚汉相争’,后来逼得项羽自刎于乌江,汉朝建立,天下得以统一。” “项羽?”陆景行神色一凝,好比容易才从惊世骇俗之事当中恢复了平静的他,当听到“项羽”二字时,心中又泛起了一道小小的波澜,不禁轻轻一叹,淡淡的鼻息扫在凌潺那光洁的额上,“如若当初封白悦的话属实,那么钟离湲则是他的后裔。” 。 。 。 。 。 就当小页是在鬼扯吧,但平行世界就是这样的。也许是我太迷恋“扶苏”这个名字了,还有他的贤德,因此对于他最后的惨死,我总觉得是一种遗憾,心中替他感到惋惜,所以我才写了这样一个平行世界。其实我第一次想到用平行世界当做我小说故事的背景时,还是高二的时候。 当时是在物理课上,物理老师在讲微观粒子的时候,无意之间向我们提起了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当时我想到将它用进小说当中时,内心还挺激动的,认为绝对不会有其他作者这样写,应该是一个好的创新。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其实已经有作者将平行世界用进小说当中了。 因为在写自己的网文之前,我是不看网文的,那个时候也特别喜欢看小说,但看的都是传统文,或是古风杂志。后来是听了编辑的建议,我才慢慢去看了一些网文,才发现,原来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已经被人用了,当时心里真的很失落。 不过我也很高兴,虽然那些作者也是写的平行世界,不过有的人也只是简单提了这四个字,而对于他们平行世界的由来却没有解释。那就证明有的人不一定能够理解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只不过觉得新奇就用了。就如穿越这个梗,都在写穿越,可是又有几个人懂得穿越的原理呢?当然,我也不懂穿越,但我在另一篇文中却也用了。 我认为,就算是一个空架世界,最起码也要有理有据吧? 因此,我觉得,我已经将我所构建的这个平行世界介绍清楚了,特别是它的由来。 秋月明明诉身世(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这次换作凌潺无法保持淡定了,从陆景行怀里稍稍坐起一些的同时清眸猛地一睁,原本逗留在夜空的目光瞬间流转到了陆景行那张覆了一层薄薄清辉的脸上:“什么?你是说项氏家族的祖辈乃是项羽?怎会这样?似乎有些荒谬。” 陆景行低头看着她那满是讶然的清眸,他心中那道刚刚泛起的小小波澜却已渐渐平息,眨了下眼后平静地说道:“自秦二世扶苏起,项家便被封为贵族,历经了秦末战争却依旧未倒,中原国建国后,依然如此。” “你是如何得知?”凌潺不解地仰头看他,月光却落了她满眼。 陆景行盯着她那盛了月光的瞳仁,毫不隐瞒地淡淡说道:“自从项家二十多年前被灭门后,这些似乎已被渐渐尘封,况且朝廷亦有明确禁令。如若不是封白悦找上你,也许这些事,我也不会知道。后来因为你的缘故,我特意查阅了很多历史典籍,从中大致了解了项家。” 凌潺移开眼去,目光顺势落在了陆景行那只环在她身前的手上,脸上划过一丝淡然,轻叹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当初如若不是封白悦主动找上我,也许就算是我闲暇翻阅典籍时从中无意间了解到项氏家族,怕是也不会将这个家族与钟离湲的身世联系在一起。毕竟,不管是对钟离湲有利或是不利的人,怕是都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于她,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通过那晚远曲道长的证实,我已对封白悦的话深信不疑。” “小潺是想替项家复仇?”当想到这个可能,陆景行的神情凝重了几分。他不想让她去冒险,更不想她再受到伤害。虽然如今已知晓这具身子不是她的,然而承受那些痛苦的人却依旧是她,而非钟离湲。况且,在他看来,既然凌潺不是钟离湲,那么便更与项家的仇怨没有多大关系,就更没有必要去插手此事了。 凌潺低垂着眼眸,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一定。我与项家唯一的联系不过是这具身子而已,其实这些是是非非与我并无多大关系,更谈不上怨恨。” 陆景行听到这,心头一松。然而紧接着便听到凌潺将话锋一转:“不过,钟离湲却是对我有再造之恩,如若真要复仇,那也是报钟离湲的恩,这恐怕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当然,对于当初他们谋害我之事,我是不打算放过。再说,如今已是危急四伏,左丘家若真得知了我的下落,又岂会放过我。由于这具身体本就背负了太多是非恩怨,为了保住性命,我到时怕是不得不被动反击。” “小潺不必担心,你还有我,这些事,我们一起面对。”陆景行轻轻握住了凌潺那只冰凉的手,柔和的话音中是满满的认真。凌潺所说的何尝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对于这些由于钟离湲而造成的潜在隐患,已是无法逃避的事实,因此他也为凌潺感到深深地担忧。但只要有他在,他就一定会尽最大全力护凌潺的安危。 凌潺又重新安适地依偎进了陆景行怀里,脑袋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话音轻和:“嗯,我相信你。只是如今我依旧还有很多事情未弄明白。”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缕关切的光亮,随口一问:“何事?” 凌潺指尖在陆景行手心动了动,顺着他那因长期握剑而形成的茧上摩挲而过,缓缓与他五指相扣,话音自若:“是关于钟离家的事。照封白悦的说法以及所面临的危急形式来看,那么钟离湲很有可能是项氏家族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不然,她大可去找钟离泠或是手握兵权的钟离济,就算去找钟离沐或是云侯夫人怕是都比找上我强。” “也是因为这样的困惑,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钟离湲并非云侯的亲生女儿,而云侯夫人也并非出自项氏。”一缕缕自远处飘来的馨香在凌潺鼻间回荡,她顿了顿,“联想到去年那次宫宴,宴会上左丘太后毫不避讳地说出了钟离湲母亲魅惑君主这样的话语,还有皇上对钟离湲的态度,我便更是疑惑。 一个臣子之女何德何能可被封为公主?我也曾怀疑过,也许钟离湲的生父乃是皇上,但是想到她与延陵栈的婚事,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是再昏庸的帝王,怕是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女相互结合吧?况且,当今皇上也称得上一代明君,断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就算他真如此做了,那么朝臣为何又无一人反对?” 疑惑之后,她眸光有刹那的黯然:“这次遇到三哥,我本想向他询问一番的,但是又有所顾忌,担心他不仅不会告诉我实情,还会因此而时时替我担忧。当然,也许他所知也并不多,毕竟那时的他尚且年幼。钟离湲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怕是也只能留到以后再慢慢弄清楚了。” “嗯,不要为了这些太过忧思。我想,有些事到最后自然会清楚的。”陆景行那善意的安慰只是不希望凌潺为了这些事太过伤神。在他看来,与凌潺的安危相比,钟离湲的这些复杂身世可以说是无足轻重的。 在这万籁俱寂的天地间,一层层远山缥缈,清冷的月光在桂林间倾撒,落在凌潺眼里朦胧隐约。她稍稍点了下头,将唇角轻轻一提,似是无奈。叹道:“本是要给你讲另一个世界的,却说起了钟离湲的身世,扯得有些远了。对了,刚刚说到哪了?” 陆景行淡淡一笑,望了眼朦胧幽寂的远方,温和地提醒道:“汉朝。” “对。汉朝历经数百年,到了汉末,政局再次陷入分裂,各方势力格局,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凌潺娓娓地陈述,从汉末开始说起,时间缓缓流逝,最终,那条历史长河中的大事件皆悉数展现在了陆景行面前,她这才短暂地停了下来,说得都有些累了。 顿了顿,在陆景行还未回过神时,她又总结性地补充道:“总之,在那个世界的古代便是和少战多,就算是在和平年代,也免不了每年都有局部的战事。像东洲四国这种三百多年的太平盛世,在那个世界便是不可能有的。而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已是在秦朝的两千多年后了,已不再有君主专制,它的繁荣昌盛也远超如今的东洲四国。” 说完这些,凌潺沉默了下来,以前从未一次性说过那样多的话。她感觉自己今夜所说的话似乎相当于过去好几年所说的,好像自己都变成说书先生了。 秋月明明诉身世(三)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小潺讲解了这样多,我也算是明白了。”陆景行听得入神,因此良久才从意犹未尽中缓缓收回思绪,听了凌潺这样清晰明了的讲解,他也算是将凌潺所说的两个不同世界弄得明明白白、分得清清楚楚了,此刻脑中清明。虽一时不能完全接受,但至少确信凌潺绝不会故意在他面前编造谎言。 况且,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不管放在何人面前,只怕一时都接受不了,这需要的是时间。只是令凌潺意外的是,陆景行的接受能力远比她想的强。她很欣慰,他似乎是真的信了,相信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凌潺仰头,盯了那在幽深天幕上缓缓移动的圆月许久,轻轻地开口:“据我推算,我们如今所处的时期正相当于我原本所在世界的魏晋时期,正是战乱平繁的时期。当然,其实有些事件也不可全信,毕竟都未亲身经历过,历史被篡改也是时有发生的,不过在大方向的走势上不会有假。” “小潺似乎对史甚是了解。”陆景行嘴角勾出了一抹温润的笑,语气中带着丝丝赞赏。 凌潺略显无奈,对着星空略略一叹:“由于家族涉及古董生意,因此我从小便要学习各国古史,尤其是母国。” “原来如此。竟然是商贾之家,也难怪小潺看得懂账册。”陆景行目光沉静,移动了一下环在凌潺身上的手臂。 夜风一阵阵吹拂,卷来纷繁花香,月光中的两人皆是衣袂飘飘,发丝飞舞。 相依相偎的两人静赏明月,沉默良久,凌潺最后竟无端勾唇一笑,笑得落寞:“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二十五年,我却从未见过我父亲。” “那你父亲呢?”陆景行眉头微蹙,低头看她,问得柔和。 凌潺嘴角上依旧挂着笑,笑意中夹杂着几分自嘲,只是背对着掩在朦胧中,那浅浅的笑意未能落进陆景行的眼里,只能听见她那平淡的话音:“恐怕连我母亲都不知道他是谁吧。我虽与母亲血脉相连,但却并非她所生。确切的说,她只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天下有这样的奇事?”陆景行那早已平复了的心绪却因听到凌潺这样的话,再一次震惊不已,这一次的反应已远超过他在听到凌潺说她不是钟离湲时的反应,再也难以相信。在他看来,这太过荒诞不经,既是血脉相连,却又并非亲生,听起来不仅太过矛盾,而且还是不可能发生之事,毕竟物种繁衍的法则是永恒的。 凌潺早已料到陆景行会有如此的的反应,只是认真地点了下头,面色波澜不惊,对着银华颤了下长睫,平静地解释道:“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特殊的孕育方式,无需与人发生肌肤之亲,只需从双方体内取出繁殖物质来,再进行体外结合,成功后,只需将幼胎种进另一人体内,之后便如普通孕育那般,只需等待孩子出生便可。这种方式男女性别可控,但过程复杂,我与母亲都是这般诞生的。但一般人不会如此,只是少数。” “为何要如此做?似乎有违自然。”陆景行那微蹙的眉宇间充斥着满满的不解,低头将疑惑的目光顺着凌潺那撒有月光的额头落下,略显清冷。他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对这样的事终有抵触。 凌潺话语平淡:“这与我们家族的祖规有关。可听闻过母系社会?” 见凌潺仰头看他,询问的眸中落有点点荧荧的光亮,对上她的视线,他略略点头:“从书中倒是略有了解。” “我们家族便存留有那个时代的遗风,家族由女子掌管继承,族中男女都不可成亲,历代如此。至于如何繁育后代,这个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想必你也在书中有些了解。”当说到这里时,凌潺早已将脑袋垂了下去,不敢去瞧陆景行那张还未恢复平静的脸。大晚上的与异性讨论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为情,况且还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纵使她再淡然,此刻在陆景行面前也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了。 感受到陆景行似乎是点了下头,凌潺继续讲解道:“后来,随着医术的精进,逐渐有了特殊的繁育方式,于是家族便不约而同地摒弃了原始方式,并且有选择性的只要女孩,大约近百年来,家族中已不在出现过男子,女子至死都是完璧之身、圣洁之躯。如若有人违反,便会被家族除名,从而赶出去。” “这样的家族,以前倒是闻所未闻。”陆景行打眼望了眼远方,轻叹一声。听凌潺这样一说,他倒是有些相信了。况且,对于母系社会一说,他确实在某些古籍中看到过,如今凌潺提及,便更是加大了凌潺这话的可信度。再者,如今事实已摆在面前,凌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都已被他接受,面对这种特殊的家族及家族的繁衍方式,他怕是不信也得迫使自己相信了。 凌潺沉静了片刻,在心中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很自然地眨了眨眼,目光投向夜空,盯上了一颗闪耀的星子,幽幽地说道:“只是我所在的这一脉,人丁逐渐稀少,到后来只剩下了我与母亲。 她常年奔波于各国之间,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对我不曾有过多的过问,一年难以真正见上几次。除此之外,我接受着最高等而严酷的教育,十八岁成年便接管了她的事业,常年身在商业的尔虞我诈之中,直到二十五岁时病逝,当再次醒来时,我已到了侯府。 原本我是想在侯府中安宁度日,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却不曾想那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便被那道赐婚的圣旨打乱了,如今还搅进了这样的是非恩怨之中。 到现在为止,我都未弄清楚,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并且到了与我有相同音容笑貌的钟离湲身上,也许我与她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但我不是很清楚。 去年你见到我时,我才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然而却不明不白被皇上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我被人谋害,从青楼逃出后,在木屋遇到了你。因此,我确实不曾失忆,也不曾与延陵栈有任何的过往。” 凌潺将这些人生过往陈述得异常平淡,然而陆景行听完后却陷入了沉默,心头微微酸涩,张了几次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安慰她,但却已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她似乎并不愿意去在意,他只好将她又搂紧了几分,以此给她温暖。 风拂过面庞,微痒。凌潺倚在陆景行怀里感受了片刻的寂静,随后无奈地笑笑,说道:“三哥打趣我不会使用筷子,只是我成年之前一直生活在异域,吃的食物与如今不同,不需要用筷子,而后来由于工作太过繁忙,也就没有机会去学。” “原来是这样,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陆景行将下颚轻轻地放在了凌潺的发髻上,此刻似乎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联想到了那次在木屋两人初次在一起用膳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将筷子握得颇为怪异,看着别扭,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多问。现在想想,原来有着这样的缘故。 凌潺微微颔首,淡淡的话音缓缓传进陆景行耳中:“那个琴谱也是从那个世界所得。其实我接触琴较晚,也算是我当初唯一通晓的业余技艺,其他皆是不通,只因没那么多精力去接触。” “你所生活的那片异域,在这个世界可否寻到?”陆景行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有些想知道那片异域实在何地,毕竟那是凌潺从小生活的地方,对他来说,有着一种别样的吸引。 凌潺从陆景行怀中抽出一条手臂,高高抬起指向了西边,轻柔的衣袖瞬间迎着月光而舞,她看他一眼:“在西域的另一端,中间隔着高山峻岭峡谷,还有西域边陲的那座磅礴雪峰。只有越过了那些,才能到达,那地方名叫挪威。我送你的香囊,上面所刺绣的花样便是挪威的国花,欧石楠。我从小便钟爱它,会养上很多置于窗台,美不胜收。” “那你要回来,岂不是要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在这个世界,那地方似乎还未曾有人抵达过,穿过西域,那边的环境太过恶劣。”陆景行顺着凌潺所指的放下望去,目光里全是渺茫,当然,也有讶然与担忧。那座磅礴雪峰的另一边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他不得而知。更不曾想那边亦有人烟,而非死地。而且要从那边穿越过来,该是多么的不易。他所行过的最远路程不过是满是黄沙与戈壁的西域深处,再往那边,不止是他,就算是其他人也不敢再冒险尝试,在他们看来,那边是毫无生机的荒漠。 凌潺收回手臂,笑得浅淡,答道:“只需要几个时辰。” “什么?”陆景行的神情中难掩惊讶。今夜令他感到震惊的东西实在太多,如若不是他的心境强于一般人,怕还真是承受不了。 凌潺很自然地指了指夜空,笑问道:“可见过飞鸟?它们在天空上翱翔?” 陆景行盯着凌潺的手,狐疑地点了下头:“嗯。” 凌潺在他怀里略略蹭了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解释道:“那个世界有一种乘坐工具,便可在天上飞行,速度极快。” “那个世界看来要远比我想象的更为光怪陆离。”陆景行惊讶之后,所有的情绪都被一声感慨所代替了。 沉默了片刻,凌潺将平淡的视线落在了陆景行那略显清冷的脸上,试着问道:“我所说的这些,你真的相信?” “以小潺这一年来偶尔表现出的异常行为来看,如今又听你这样一说,我怕是不想相信都难。况且,那日你故意在我面前暴露出的异常举动,不就是为了让我心里事先有个准备吗? 当时心中就隐隐觉得好奇,你怎会平白就懂得了查看账册,此刻才恍然大悟,这是小潺的良苦用心。只是我从未想过,世间真有灵魂一说。”陆景行答得认真,眼里泛着温润的光。原来,她那日帮他看账册,是有着这样的用意,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了,看来她是从那日起就已打算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了。 “我起初也是不行信的,但确确实实发生了。这样说来,我已经二十六岁,还要年长你几岁呢!你会介意吗?”说到这,凌潺稍稍坐起身,透过月光盯上了陆景行的眼,她眸光荧荧。 四目相对,他似是在她那清亮的眼里看到了丝丝不安,不禁温润一笑,目光更柔了,重新揽住了她:“怎会?我觉得很庆幸,即使我们隔着两个世界,我们依然相守在了一起,这是多么不易的事。况且,你为了我,甘愿违背你们家族的祖规,我还有何不满足呢?” “你不介意就好。不过,就算你介意也无用了,这一世我已决定霸占着你不放了。”夜风习习,凌潺紧紧地侧靠在陆景行怀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露出的衣袖在清辉中轻舞,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颇有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陆景行听到这话,不禁被逗得轻笑了两声,心中已是一片柔软,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怀中那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丝丝桂香,飘进凌潺的鼻翼令她感到有种莫名的心安。她内心平静而闲适,静默了许久后低喃道:“既然我们已心意想通,我便不想瞒你什么,我愿意与你坦诚相待。” “我知道。”凌潺的用意,陆景行已完全明白,如若不是因为钟离沐当时的那番话,让她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也许她便不会将这些惊世骇俗地秘密告诉他。 这些秘密,她大可以永远不说出来的,要知道,这些秘密透露出来,同样有可能为她惹来另一类杀身之祸,她的处境将更加的危险。 但为了他,为了彻底打消他心头的疑虑,以此来证明她并非失忆,也从未与延陵栈有过什么过往,她还是将这些告诉他了。 她这般良苦用心,他怎能不知?况且,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秋月明明诉身世(四)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后来,凌潺又细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过往,陆景行这才知,为何他们初次正面相遇时,她的性子会那样的冷淡,原来这样的性情早已潜移默化地烙印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他目光渺茫地望了一眼深深的夜空,不禁感慨,与她比起来,他着实是幸运,虽然父母早亡,不过也曾有一段他们相伴左右的温馨过往。 而她却是从出生便是孤独冷酷相伴,就连出生的意义都是冰冷的,就如一个专为生来继承家业的工具,从未感受到过一日的亲情温暖。不仅如此,还有从小还要被严厉要求,被迫学习各种技能,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甚至是厌恶的事。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漫长的二十五年,她一人又是如何艰难度过的。在过去,也许她就从来未曾快乐过。 “小潺,放心,以后有我,有陆府,你不再是一个人。相信我,以后的路,我陪你走。”陆景行将头垂得很低,传在她耳畔的话音温柔,说完在她额上轻柔地落下了一吻,这个吻当中包含着意义太多,注定是复杂的。 凌潺仰头看他,眯眼一笑,认真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半夜,圆月偏西,天地空旷寂寥,夜风清凉,远处偶有几声鸡鸣传来,那片桂林仿佛都掩在月光朦胧中沉睡了。 凌潺双眸逐渐酸涩沉重,如今将一切都坦露了出来,她有一种如负释重之感,身心皆是莫名的轻松。她深吸了一缕花香,脑袋贴着陆景行的胸膛,满足的闭上了眼,就这样在寂静中安稳而踏实地睡了过去。 清晨,凌潺被一阵阵带着节奏的敲门声所唤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罗帐内的柔和光亮瞬间弥漫了她的视线,才发现原来这又是新的一天了。她记得昨夜最后是沉睡在了陆景行怀中,不禁抿嘴一笑,心间飘过一丝甜。 笑过之后,意识到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她这才懒懒地动了动身子,挑起帐幕下了榻,整理了一下身上微皱的衣裙,略略伸着懒腰向门口走去。此刻虽然仍有睡意,但从未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心情舒畅,这一切皆源于昨夜对心爱之人的坦诚相告,使得沉重的心事烟消云散。 “三哥?”房门打开,在略显阴沉的天色中,一抹手持漆盘的清秀身影与暗淡的天光顺势落入了她的视线中,她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两人在门口一里一外的站着,钟离沐看着凌潺脸上那略有些懵的神色,不禁展颜一笑,说道:“怎么?不欢迎我?” “自然不是,三哥请进。”凌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窘意,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为钟离沐让开一条道。 钟离沐略略摇了摇低垂的脑袋,单手持着漆盘走了进去,话音从容地响起:“见你这个时辰还未出房门,以为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瞧瞧,不过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将这银耳莲子羹喝了。” “我没事的,是昨夜睡晚了,三哥不必担心。还有,这些小事交给雀儿就好了。”凌潺走在钟离沐身侧,扭头瞧了眼漆盘上的那碗羹汤以及其他两样食物,心中略有些无奈,看来用早膳的时间早已过了,自己又睡过了时辰。由于昨夜睡得晚,估计用早膳时陆景行不忍打扰她,就没有让雀儿来叫醒她,而她三哥是不知情,真以为她生病了。突然被两个人宠着,关心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吃过钟离沐送来的食物后,凌潺就随钟离沐出去了。今日虽是阴天,然而却不比昨日清爽,就连丝丝软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空气中透着几分沉闷躁郁,但毕竟已是秋天,因此并不炎热。不过,走在石板路上的凌潺似乎并未感觉到环境所带来的任何压抑感。 地上落了不少枯叶,一路走过,步入林中,雀儿在凌潺耳边央求着要学骑马。昨日见凌潺骑着马在空地上转了两圈,她便有些心动,但又怕自己学不会或是凌潺不同意,因此就没有开口向凌潺提。然而,当今日早些时候跟随陆辞来到空地再次见到马厩里那一匹匹俊马时,她终是忍不住了,此时鼓起勇气向凌潺提起了这件事。 结果这个光荣的使命自然而然落到了陆辞身上,不过陆辞倒是没有任何怨言,乐意之至,他一向喜欢管这样的事。 陆景行带延陵楦去了斫琴坊还未回来。见雀儿跟着陆辞去空地学骑马了,凌潺向一棵玉桂繁盛的树下走去了,帮正在树下忙碌的愉娘采摘玉桂。而钟离沐则是跟随她而去,在树冠外负手而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手提竹篮忙碌的样子。 采摘完玉桂,陆景行他们也已归来。凌潺此时倒是有些好奇雀儿的马学得如何了,于是几人又去了空地。 “手放这,踩好马镫,对。稳住,用双腿蹭马肚子,它自然会慢慢走起来……”走出林子,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几人便听见了陆辞那充满耐心的声音,在认真教导雀儿最基本的常识。 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遥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象很和谐,雀儿正骑在马背上,握着马鞍前的铁环,努力照着陆辞所说的方式做,神情专注。马下的陆辞站在侧前方,手里握着缰绳在慢慢牵引。而马厩旁还有两个马夫倚着木柱看热闹,神情悠闲,时不时地笑着打趣陆辞一两句。 凌潺倒是没听清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见马背上的雀儿有些略显窘迫,而陆辞则是神色发讪,用瞪眼的方式来回击那两人。 那两马夫见陆景行他们几人走来,立马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散漫样子,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凌潺没有去看那两人,径直向雀儿那里走了过去,仰头望着窘意还未完全消散的雀儿,绕有兴趣地问道:“学得如何了?” 秋月明明诉身世(五)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喂,你们俩别愣着了,将马牵回马厩吧。”陆辞抬头瞧了眼在自己身旁安静下来的马,蹙着眉向那两个还在发傻的马夫招了招手。 一声叫唤令两个马车夫一个激灵,瞧了眼在地上挣扎的陌生男子,两人讪讪地走向了陆辞。 延陵楦震惊过后,心绪很快平复了下来,见凌潺没事,他便没有再过去,而是向那个还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布衣男子靠近了几步。而此时陆景行与钟离沐也将关注点转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三人绕那男子而站,凝重地面色皆是充满了疑惑。 三人居高临下地将这陌生男子打量了片刻,见他哀嚎着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使自己艰难地翻了个身,却始终没能爬起来,显然刚刚摔得不轻,倒像是被人扔过来的,并且似乎有中毒的迹象,这不禁使他们更加狐疑。 陆景行朝马棚后望了望,命陆辞去查看,自己的目光则是落在了男子那渗有血迹的额头上。他刚要开口询问,耳边却再次传来了动静。 “啊……” 三人齐齐望去,神情再次一变,竟又是一道残影自马棚后砸了过来,却被还没来得及飞上马棚上的陆辞给接住了。 陆辞稳稳落地,将接到的人随意往地上一撂,忍不住对着马棚大骂了两句。不骂两句,他心里实在憋得慌,这完全是将人当石头使的节奏,偷袭他们就也就算了,还闹了这样一出,险些害雀儿丢了性命,一般人可经不起这样吓唬。 目光徘徊在棚顶与那两个陌生男子之间,几人的神色皆是惊疑不定,这样的举动倒不像是要与他们动手,而更像是有意的戏弄,否则也不会这般打草惊蛇了。 还有,最令他们感到疑惑的是这两男子究竟是何人,有为何会被人故意扔到他们面前。而且这里还是陆府的地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竟然都未惊动陆辞所调派来的人手。陆景行想到这里,眸子深邃了几分,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手下人的办事能力。 几人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道苍老而得意的话音凭空而来:“陆府主,怎样?老朽的这份大礼还算满意吧。” 听到这声音,陆景行的神情反倒平静了下来,不待他开口,陆辞已经指着马棚后呵斥了起来:“黄芋老头,你在那装什么鬼,弄什么神?!解药不想要了吧?” “陆小友莫怪,老朽并无恶意。”话音未落,黄芋老人那枯瘦的身影已从棚顶后面跃了出来,右手拎着一个四肢胡乱挣扎的男子,在他落地之前,那男子已被他如扔毽子一般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陆景行眉宇间充斥着淡淡了疑惑,将倒在地上的三人打量了几眼,微眯了眯眸子迎向黄芋老人的目光,语气冷淡:“你这是何意?这三人乃是何人?” 钟离沐与延陵楦瞧着这个正闲适地走向他们的枯瘦黄皮肤老头,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其来历,但直觉认为这老头并非好人。 黄芋老人步子踏得悠闲,手握一柄玄铁打造的芋头叶,破烂的衣衫随着他的身形而摆,他睁着鹰隼般的眼随意在那神情痛苦的几人身上扫了一下,摇头道:“老朽也不知这三人是何人,只是见他们行为鬼祟,想来必是图谋不轨之徒,或是盗马贼也说不一定呢,索性刚刚顺手就抓了。” “老头,那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马棚后啊?说别人鬼祟,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放着明路不走,专在暗处偷偷摸摸,准没好事。”陆辞一手叉腰,盯着黄芋老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是满脸的狐疑。 黄芋老人将目光转移到了陆辞身上,对陆辞做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颇为热情和蔼,摆了摆手:“陆小友误会了,老朽这怎么能算是鬼祟呢?老朽是特意来寻你的。你看,你交代的事我也照做了,那解药是不是可以交给老朽了?” “解药?你险些害得我这婢女丢了性命,还想要解药?”凌潺扶着情绪渐稳的雀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沉着脸冷冷地瞟了黄芋老人一眼,话语中都夹杂着一层冷意。 如若不是刚刚陆辞反应及时,雀儿将跌入马下,虽还是幼马,但这一蹄子下去还指不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想到这,陆辞就来气。 黄芋老人听到这话,刚刚对陆辞展开的亲和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许久后才涩涩地消退下去,表情怪异,深邃的眼珠一转,讪讪地对着凌潺拱了拱手:“凌姑娘,是老朽的一时大意,未看出这小丫头不会骑马。老朽这不是帮你们捉贼嘛,年岁一大,身子骨也不顶用了,一时手滑,人就抛出来了,实在是并无恶意的。如今这丫头也无事,凌姑娘是否可以宽恕一下?” 捉贼?有这样捉贼的吗?还手滑,简直是荒谬。凌潺眸光冰凉,在这满是奸猾地脸上轻轻扫了一眼,别过头去,懒得与他辩解。 凌潺这样一提,待会儿陆辞自会给黄芋老人好果子吃。陆辞一向鬼点子多,自会让这贼老头得到别样的惩罚。况且,就算她刚刚不开口,陆辞也定会为雀儿出头的。 不过,此刻陆辞也没工夫搭理这个贼老头了,几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倒在地上的三个男子。 陆辞踱了两步随手将刚刚那个被自己撂在地上的人给提了起来,三人当中也就这人情况好一些,只是中了一点毒而已,神智清醒。 而其他两人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一个被摔得现在还在痛苦挣扎,神情痛苦而狰狞,另一人则已经晕了过去。不是他们武功太弱而经不起摔,而是黄芋老人的毒迫使他们使不出一丝力气。 陆辞将手里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似乎已有了点底,不禁扭头看了眼陆景行,见陆景行对他稍稍颔首,他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想。 陆辞灵光一转,没有急着逼问,挥手支走了那两个马夫,转头对黄芋老人说道:“先去我的住处等着吧。如若敢偷听,解药就别想了。” 见除了雀儿在旁,这片空地就剩下他们五人,陆辞这才将人提到了延陵楦与钟离沐跟前,手一松,扔在了地上:“这人还需你们来问。” 秋月明明诉身世(六)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钟离沐与延陵楦两人互看一眼,其实两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怀疑这几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只不过现在看到陆辞这样的举动,让他们更加确信了这一点,而且这几人也许与当初刺杀他们的人有关。 “何人派你们来的?”延陵楦面容冷峻,居高临下地盯着那男子,淡淡的口吻中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那男子强撑着瘫软的身子行了一个跪拜礼,随后斜眼偷瞄了一下钟离沐,身子微微发颤,涩涩地开口道:“五皇子饶命啊,小的不认识那两人,只是不小心撞上了。” “不认识?”钟离沐与延陵楦皆有些讶然,看来跟踪他们的人还不少。 陆辞此刻也是一愣,不过他所惊讶的地方与钟离沐他们二人不同,他做梦都没想到他所救回来的人竟然是当朝皇子,这一时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男子目视着两人的深衣下摆,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他实在绷不住了,蹙了蹙眉,不得不实话实说:“五皇子,是,是析郡主,她就是时刻想知道钟离公子的行踪以及状况,并非有意要惊扰五皇子。只是不曾想在这里竟见到了离忧公主。” “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延陵楦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问话的口吻明显转变了许多,少了几丝冷意与强硬。 那男子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颤颤巍巍地递了出去:“五皇子请过目,这是王府的令牌。” 延陵楦将令牌拿在手里认真看了几眼,神色一松,竟莫名勾唇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古怪,将令牌递给了身旁的钟离沐:“沐弟,看来有人还在对你牵肠挂肚呢,这令牌收好。” 钟离沐仰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重重叹息一声,半耷着眼帘不说话,也没有去接延陵楦手里的令牌。 看着钟离沐那愁眉苦脸的神情,凌潺不禁也笑了起来,打趣道:“三哥,有佳人这般情真意切地待你,你应感到高兴才是,别愁眉不展的。” “湲儿你是知道的,这事还得怨父亲,非得骗我去见延陵析,结果就那么一次,哎,不说了。”钟离沐见此时除了雀儿,其他几人都在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笑,那叫一个无奈。 几人打去了一下便够了,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延陵楦回过头,神情又有了些严肃,问道:“她派了几人前来?” “五人,不过已有三人在那场围杀中遇难身亡,逃出了的就两人。”那男子如实相告,感受到这里的氛围有所缓和,他也轻松了不少。虽然知道必定会受到责罚,但如今误会已解释清楚,以五皇子的心性,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钟离沐渐渐敛去了那一脸无奈地神情,眼底在缓缓凝结着凝重,低头死死盯着这个匍匐在他们脚前的男子,质问道:“那另一人呢?还有,那场刺杀与你们有何干系?”当然,他并没有认为延陵析要对他不利,但此刻至少让他怀疑眼前这人知道一些内情。 “另一人如今还在城内。至于那场刺杀,还望公子明查,与我等毫无关系,更不知那些杀手是何人所指使。当日原是去救公子的,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男子强撑着无力的身子转向钟离沐,跪在钟离沐脚前拜了又拜,本就犹豫中毒而说话艰难,如今又被钟离沐这般质问,心中一时惶恐不安,话语中带上了浓浓的颤音。他还真怕钟离沐误会,从而无端做了他人的替罪羊,要知道刺杀皇子那可是死罪。 听男子这样一说,钟离沐倒是想起了什么,当初在陆辞他们还未赶去之时,似乎是有几人在帮他们抵抗那些杀手,只不过当时场面混乱,没怎么注意,只当他们是一路人了。 钟离沐那微蹙的蛾眉一松,眼睑微微一垂,不过旋即又将视线重新落在了男子身上,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可曾将见到离忧公主的消息传回君都?”这才是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粗布的衣角被男子攥在手里已是褶皱不堪,他甚至能感觉到发烫的掌心早已一片湿漉,黏糊糊,面对钟离沐的质问,他摇了摇垂得很低的头:“我也是今日才见到公主殿下,还未来得及传消息回去。” 听男子这样说,他们暂时倒是送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这附近也许还有其他暗探,或是那些暗探早已将凌潺的踪迹透露了出去,他们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陆景行此刻有些懊恼,如今面对这样的局势,他就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凌潺出城的。但如今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只能尽力补救。不过转念一想,心头又松了几分,想来跟踪他们的密探应该也不多,不然陆府的人也应该早有所察觉,毕竟人一多,目标过大更易被发现,这些暗探自是懂得这个道理。 所谓暗探,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行动起来一般人很难发觉他们的踪迹。只不过今日也算他们倒霉,碰上了黄芋老人这个大克星,轻而易举便栽了跟头。 如今该问的也问了,至于其他的事,这男子估计也并不知道,他们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考虑着该如何处置这人。 “既不能杀,又不能放,也不能将他留在府里,这该如何是好?”陆辞用手杵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结果是反倒是一脸的苦恼,不禁将几人扫视了一遍,而他们也都是沉默不语。 这还真是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为好。 如若杀了,未免有些草菅人命,关键是这人对他们并无恶意,只不过奉命办了件荒唐事而已,况且当初钟离沐他们遇难之时,这人还出手相帮了的,于情于理都未到取其性命的地步。 而如若不杀,那么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放了,要么将其扣留在陆府,但是这两条法子都不保险。如果他依旧与君都的人互通消息,那么凌潺的行踪很可能再也掩藏不住。而且这人还有一个同伙,将其扣留在陆府一定会让他这个同伙察觉,到时还是会传递消息回君都。 最重要的是一旦将他留在陆府,那可是一个长时间的事,可没人有那么多的经历与时间时时守着他,当然,陆府也不会做擅自剥夺他人自由从而将人关押在府里的事。那么他有了一定的自由,要传消息出去,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几人一时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目视虚空在各自沉思。 良久的沉默之后,凌潺突然眸光一动,秀眉间的那缕愁色渐渐销匿,她随意在男子身上目视了一眼,干脆的话音打破了几人间的宁静气氛:“扣他个盗窃之罪,送官府,关个几年。” “哈!这主意好,我喜欢!如果真将他长时间关在府里,那有些不现实。”陆辞一拍大腿,愁容一舒,低头望着那男子笑得异常狡黠。 陆景行眸光微微收了收,略带思索地稍稍颔首:“嗯,如此倒是甚好,就以盗马为由吧,如此也不至于打草惊蛇,从而使他们有所警戒,也许还能将另一人引出来。” “我也觉得可行,只是区区盗窃罪,如若有人去赎,那怕是也关不了多久。”钟离沐点头,不过随即脸上又生出了一丝疑虑来。 吏律是有这方面规定的,犯了事,如若以高价去赎,罪犯是可减免罪行的。不过这样的宽恕条件也仅用于达官贵胄之家,寻常百姓是无法享受这般待遇的。再说,如若真是达官显贵,怕是也做不出盗窃这样的事来。钟离沐本是不应该有疑虑的,但是此人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如果有人真要赎他出去,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延陵楦似乎绕有兴趣地将手里的那块令牌又仔细瞧了瞧,嘴角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话音闲适:“那便将管事的敲打一番,让他不敢放人。” “以历王府之名捉历王府的人,这倒是有趣。”听了延陵楦的话,钟离沐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来,同时将视线落在了那块令牌上。 如今,这块令牌是关键。这件事,钟离沐与延陵楦两人不好出面,但又不得不去敲打徽州城郡丞一番,而且还必须要有一定的威慑力。而现在有了这块令牌在手,便完全可以假借历王府之名,这样的威慑足够迫使官府严重对待,即使另一人去赎也不敢轻易放了这男子,而那人也将自行暴露。当然,另一人手里也有令牌,但后出现的令牌已起不到多大作用,可以咬定对方令牌是盗窃而来,届时官府起疑真要审问,那人怕是也不敢将他们来徽州的目的说出来。 钟离沐浅笑之后,低头看向了不发一语的男子,问道:“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谢钟离公子,五皇子,还有公主殿下不杀之恩,小的愿意接受。”男子抬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钟离沐,又将延陵楦与凌潺各看了一眼,再次在地上重重一拜,神色中夹杂着几分痛苦,此时的他因中毒而浑身异常难受,但得知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后,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钟离沐他们几人感激不已。 钟离沐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嗯,那好,到时你自己认罪。”让男子自己认罪,如此便可减少很多麻烦。 秋月明明诉身世(七)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钟离沐浅笑之后,低头看向了不发一语的男子,问道:“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谢钟离公子,五皇子,还有公主殿下不杀之恩,小的愿意接受。”男子抬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钟离沐,又将延陵楦与凌潺各看了一眼,再次在地上重重一拜,神色中夹杂着几分痛苦,此时的他因中毒而浑身异常难受,但得知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后,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钟离沐他们几人感激不已。 钟离沐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嗯,那好,到时你自己认罪。”让男子自己认罪,如此便可减少很多麻烦。 处理完面前这名男子,几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稍远一些的地方。而陆辞直接闲适地走了过去,揪住其中一男子的领口,盯住了那张流有血迹的脸,口气闲淡:“那位仁兄说并不认识你,那你又是奉了何人的命令?” 那男子摔得虽不轻,额头上渗出的血液还在沿着微凸的青筋向下蜿蜒而流,半张脸皆是细长交错的血迹。不过时间也过去了这么久,早已慢慢缓过了神,此时意识清楚。面对陆辞的问话,他只是轻蔑地瞟了陆辞一眼,随即别过了头去。 陆辞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一气之下反倒笑了,抬手就给了那男子一拳:“嘿,不曾想,你还挺硬气,都成为阶下囚了,竟还敢如此傲慢。” 当然,陆辞做事有分寸,确定那人并无性命之忧才出的手。竟然被人给蔑视了,他心中很是不舒服,必须要给那人一拳,方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男子吃痛后紧蹙了一下眉头,冷冽的目光从陆辞脸上一扫而过,非常干脆地吐出了一口血水,那血水裹挟着一颗牙洒在了发黄的草地上。 “大丈夫不畏生死,又岂会被这点小伤小痛所屈服?”男子那望着陆辞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语气强硬而坚定。摔伤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如若不是因为身上中了毒,他想他又岂会沦为他人手中之物。由于心中的那股傲气与不甘,他自然不会给陆辞好脸色看。 陆辞舔舔嘴角,在男子眼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随后松开了那只揪着领口的手,任其倒在了地上。 他站起身,转着脖子将四周打量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马厩旁。他定了一下,低头居高临下地冲男子嘿嘿一笑:“你等着,待会有你享受的,就算你是铮铮铁骨也无用。” 钟离沐他们见陆辞一脸得意地走到了马厩旁,随后弯腰拿起了搁在角落的马刷,皆露出了不解之色。就连那个刚刚挨了打的男子都是一脸的困惑,难道马刷还能杀人不成? 凌潺看着陆辞眼角眉梢皆是狡黠,晃动着手里的马刷又惬意地向男子走了过去,她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玩味的浅笑。看到这里,她已经知道陆辞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空气中缕缕桂香浮动,凌潺慢慢收起了嘴角的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浅浅吸入几缕馨香。她抬脚,随几人一同走近了几步,便见陆辞将取过来的马刷扔在了那男子身旁,蹲下身子开始脱那人的鞋袜。她心中了然,看来他是又想起了她上次用的那一招,算是用软刑逼供,只是现在来不及准备工具,他就只能自己代劳了,并且用马刷代替了山羊舌。 “陆少侠这是……?”钟离沐瞧着陆辞手上的动作,又是为那人脱鞋,又是脱袜子的,脸上的困惑是越发的浓,忍不住问出了口。 脱下的那只袜子被陆辞两指捻着随意扔在了那人脸上,他将手臂闲适地往膝盖上一搁,笑得一脸贼兮兮扭头看向钟离沐:“硬骨头用软的对付最好,公子待会就明白了。” 见陆辞在钟离沐他们两人面前似乎有些故弄玄虚,陆景行也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柔和的视线落在了凌潺那张平静的脸上,唇边绽放出一抹夹杂着打趣的笑意。他就如凌潺一般,早已知道陆辞将要拿着马刷做什么,不过这个主意当初可是凌潺出的。 凌潺很自然地与陆景行对视,当然也看出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所蕴含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撇了下嘴角,回以一个嗔笑。然而,落入她眼中的那含了些许戏谑意味的唇却勾得更深了,这次她直接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理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特意在笑话她呢。 凌潺与陆景行两人刚刚那旁若无人的神情互动皆落在了延陵楦的眼里,他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两人这般,但心中依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这种异样来自于担忧。 一切准备就绪,陆辞蹲着身子向那男子的视线内移动了两步,拿起马刷在那人眼前晃了晃,笑得有些奸滑:“嘿嘿,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了就没这档子事儿了。” 仰躺在地的男子神情有些痛苦,一张脸微绷,他睨着眸子扫了陆辞一眼,目光阴冷。他抬手扒下了覆在脸上的袜子,只是冷哼了一声,对陆辞的问话无动于衷,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延陵楦,语气不卑不亢:“五皇子,既然已落入你手,那就算你杀了属下,属下也毫无怨言。只是要我做出背叛主子的事,那绝无可能。” “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场刺杀可与你有关?”延陵楦上前两步,略带严肃的面容上有一层薄薄的淡漠。 男子目光一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答道:“无关。” 延陵楦见那男子的神色还算是坦荡,点了点头:“那好。陆少侠,剩下的就有劳你了。”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逼问,但是看男子的样子,如若不使出点特殊的手段,恐怕他问再多,男子也不会松口。 “没问题。”陆辞对着延陵楦做了一个手势,转而又将另一只手上的马刷拿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眨巴着眼睛道:“不畏生死,好,这是你说的,小爷今日便让你体验一把生活乐趣。” 男子看到陆辞嘴角挂着浓浓奸黠笑意,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也毫不畏惧,抬眼将视线移到了阴沉的天空中,选择无视这几人。不过是一些皮肉之苦而已,竟想用这样的方法逼他招供,未免太小瞧了他。 在几人的注视下,陆辞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托起了那男子的一只脚腕,马刷一点点靠近男子赤#裸在空气中的脚心。 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已明白了陆辞的用意,就连那男子此刻心里也是一阵发毛。他还宁愿被打一顿,也好过对方用这样损的法子来戏弄于他, 钟离沐与延陵楦两人不约而同地淡淡一笑,瞧了眼陆景行与凌潺,见他们两人皆是波澜不惊,便知道他们早已经知道陆辞的用意了。 在马刷即将挨上脚心之前,陆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男子一眼,然后故作惋惜的一声叹息,垂下头去开始了手上的活计。 随着马刷一次次在男子脚心摩擦,一阵阵奇痒直击他的神经。为了强忍着不发出声响来,他紧绷了那张血迹纵横的脸,表情异常怪异。心里已不知将陆辞骂了几百遍了,这样的损招,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辞忙活了一阵,竟还未听见男子的笑声,有些不耐烦了,顿了下,不禁蹙眉瞧了男子一眼,只见那张狰狞的脸已被憋得通红,而染血的额头更是青筋暴露。都变成这副模样了,但就是不见笑,一直紧抿着苍白的双唇。 陆辞绕有兴趣地在那张脸上盯了几下,眉头又是一蹙,戏谑道:“喂,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笑?瞧,眼珠翻白了。” “你憋着吧,没关系的。今天不让你笑出声,小爷我就倒着走路。”说着,陆辞又将马刷对准了那人的脚心,这一次换了一种方式,摩擦的力道不再均匀,而是轻一下又重一下,两种力道交替进行,造成的痒意也瞬间强烈了不少。 钟离沐听陆辞这样说,眼底的笑意很快便散去了,担心陆辞分不清主次,提醒道:“陆少侠,笑或是不笑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要使他开口。” 看着陆辞对着他们几人点了下头,凌潺望向钟离沐,开口道:“三哥,你就放心吧,陆辞有分寸。” “噗嗤……,哈哈哈……”男子终究还是憋不住了,一口气吸了一半又喷了出去,紧绷的神经倒是一松,笑声就如决堤的黄河水一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更是对陆辞咒骂连连,活了几十年,他还从未这般狼狈过。如若不是身上有毒,使不上力气,那么他此刻一定要与陆辞一较高下,将陆辞打得满地找牙。 陆辞悠闲地斜眼瞧着男子,见男子笑得已是呼吸不畅,瘫软的身子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那只脚在他手里胡乱挣扎,极力想摆脱他的控制,他语气中是满满的嘲讽:“老兄,还没完呢,别乱动啊。我说过会让你笑的,你看,这不是做到了吗?哎呀,都说了,别乱动,怎么就是不听呢?其实我这是在给你梳理经脉呢,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经此一梳理,保证你下次练功事半功倍,有望成为江湖高手。” 见那暗探遭遇陆辞这般痛苦的折磨,刚刚已经招供的那名男子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背脊发凉。他抬手擦了把虚汗,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早早的就招了,不然自己的下场怕是与那人好不到哪去。相比较而言,他们这样的人还是愿意吃硬的,这软的实在有些难以下咽,而且还很恐怖。 “噗嗤!”一口鲜血夹杂在笑声中毫无征兆地从男子口中喷出,瞬间化作血珠弥散空中,惊得陆辞赶紧松开了脚腕,并且退后了数步,直愣愣地看着那那血珠又悉数落回了男子身上。 脚心的奇痒瞬间消失,男子终于停止了抽笑,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沾满血迹的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液,面色及其难看。刚刚吐出那口鲜血,完全是被陆辞气的,心中简直是怒气滔滔。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属下,但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陆辞那带着一脸嫌弃样躲避的动作令几人看了忍俊不禁,就连雀儿此刻都被他逗笑了,坠马时的恐惧情绪本就已舒缓了很多,再经此一笑,便更是轻松了不少。 “你以为……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我招供?不可能!”狼狈不堪的男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但依旧带着喘息,艰难地扭头望向了几步之外的陆辞,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怨恨。 陆辞拿着马刷柄在手里随意旋着圈,踩着悠闲的步子又重新走向前去,用脚尖在男子身上轻轻踩了两下:“没看出来,是条硬汉,最起码比上次那位做了乞丐的仁兄强。我估摸着是力道不规范,还是山羊比这刷子好使。” “陆辞,先到此为止吧。先将他们找个地方安置了,慢慢审问。至于那人也先关起来,待到回城后再送官府。”陆景行面色平静,平淡的话音阻止了正要再次动手的陆辞,用眼神指了指那个已经招供了的男子。 陆辞得到命令,转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府主心中真正的意思,扔掉手里的马刷后将那两人挪到了一起。之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已经招供了的男子身上,踏着闲适大步走了过去。 在男子身前顿下后,陆辞意味不明地将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眸光中带着些许戏弄的意味,对男子指了指另外两人,摇头挖苦道:“你这暗探做得也忒不称职了,你看看他们,多硬气,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也不见招供。” 男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翻白眼,这能比吗?人家是专业的暗探,口风当然严了,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而他不过是王府里保护析郡主的普通侍卫,面对皇子的质问,自是心存敬畏之心,扛不住的。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湲儿放心,三哥的身体还不至于那样弱,这样的夜晚算不得什么。”钟离沐双手环胸,抬头朝落雨的夜幕深处望了一眼,自信满满。 凌潺当真是无奈至极,都将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他竟然还有理由反驳,看来劝是没有用的了。 她低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下,随后向檐外走了两步,一抬手就可接到瓦檐滴落下的雨水,侧身与钟离沐相对而站,神情认真的看着钟离沐:“既然三哥要在外面吹整夜的凉风,那我便在这里陪你。同样,这样的夜晚也奈何不了我。” “湲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的身子怎么能与我比呢?听话,快进去,小心着了风寒。”钟离沐眉头一蹙,话音柔和,说着便要上前拉凌潺进屋。 然而,凌潺却躲开了钟离沐那只伸过来拉她衣袖的手,抬眸看着他,语气坚定:“我说到做到,只要三哥不回去,那么我便不会进屋的。” “公子,你就回去吧,由我在这陪着二小姐,是不会有事的。表少爷也已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况且,如若真有刺客前来,就公子一人,怕也不是对手啊,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嘛。你看,你俩在这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二小姐才大病初愈不久,可不能再这样折腾了。二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你不回去,她是定不会进去的。”雀儿的话说得很直白,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不怕得罪了这个黎公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瞧了瞧她家二小姐,又瞧了瞧钟离沐,眼角眉梢都充斥着为难之色。 钟离沐的视线从凌潺的脸上滑下,落到了潮湿的地板上,心下一番沉思,最终幽幽一叹,抬头间做出了让步:“好吧。三哥拗不过你,不过临睡前记得将门闩好。” 站在檐下的两人看着钟离沐撑伞离去,直到看到他那模糊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院门口,两人才相继舒出了一口气。 雀儿扶着凌潺进屋,跨入门槛的时候不禁对着凌潺感叹了一句:“二小姐,你这三哥真好。你的三个哥哥不会都与黎公子一般吧?如若真是这般,倒也算是一件幸事。”她觉得虽然有那么多人要害她家二小姐,但最起码她二小姐的家人不会这样做。 “这个……”凌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与三哥相处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所以应该与他要亲近一些。至于大哥,他常年戍守边关,我都不曾见过,无从得知。想来都是一家人,一母所出,就算我们的兄妹情意不及三哥,也不会差到哪去。” 话虽是这样说,但凌潺猜想,钟离湲与钟离泠两人之间的感情应该也能同钟离沐相媲美了,不然当初家里人也不会放心的将钟离湲交到她这个姐姐手里,不远万里地带去北越国。不过,家族内部能够和睦友爱,这同样也是难能可贵的。 “啊?这样?那需得镇守边关多少年?”雀儿睁大了眼,里面是满满的惊讶。 案几已近在眼前,凌潺没有回答雀儿的话,只是摆了下手,简单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守夜。” “是。”雀儿屈了屈膝,转身向门口去了,出去时还不忘紧紧关上了房门。虽然刚刚亲口向钟离沐承诺会在这里整夜陪着她家二小姐,但对于小姐的话,她向来是言听计从,不敢违逆。既然让她走,那么她便不多耽误。 凌潺坐了会儿便熄灯去睡了,这一夜景沉陆没有来,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两人没有成亲,夜里睡在一起着实不妥,昨夜完全是由于情况特殊,而那夜也是同样如此。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日,耽误了他们回城的行程。最终,一树树玉桂也在这雨中全落了,金黄的细碎花瓣裹着浓重的水迹铺了满地,今年的桂花酿注定不会太多。 待他们回去时,已是七八日之后。在这期间,城外又有三人落了网,其中两人都是死士,皆自尽身亡,没有查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但凌潺他们断定,这些死士与两起刺杀有一定关联,或是本就是一路人。而另一人则是那夜从陆府后面逃脱掉的其中一人,经过审问,依旧是七皇子的人。由这人提供的线索,陆辞他们顺利抓获了那夜逃脱的另一人,至此,七皇子所派来的密探皆悉数被铲除。 而城内,那个析郡主派出的手下也已暴露,顺利落入了陆府人之手。景沉陆他们回去后,便将这两个历王府的人送去了官府,罪名便是凌潺所说的盗窃罪。在亮出那块令牌后,两人无端有了五年的牢狱之灾。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冤了,最起码保住了性命,而其他暗探的下场皆是死。 至于被黑灵蟒咬伤的那人,由于失血过多,没能活过来,但已得到另外两人的证实,那夜他们三人一同行动,有一人不幸被巨蟒所伤,因此也可以确定,失血而死的这人也是七皇子所派。 而这之后,又擒得两人。人虽还未审,但他们已断定这两人是另一股势力所派。究竟一共有几股势力在一直派人跟随延陵楦他们,还难以猜测。 雨后的晴空似乎更加湛蓝了,明媚的阳光下,凌潺独坐在溪边,身旁有黑灵蟒作陪。流水潺潺声混合着林中秋蝉的鸣叫在耳边回响,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空旷明净,神思格外清醒。 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黑灵蟒的脑袋,落在它身上的视线及其温柔,正轻声细语地与它交流。想到即将离去,而且还是隐秘地走,所以黑灵蟒势必无法与她随行。而且,这次离府的时间应该相对会长一些,少则都需要一月有余。因此,在离去前,她想要再好好陪陪它,与它多说说话。它曾冒死救她于危难之中,这一点,她不会忘。 正在悠闲之中,细碎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传进了她的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匆忙。她没有转身,待脚步声消失,她才气定神闲地问道:“雀儿,何事?” “二小姐,昨日抓获的那两名暗探已审出结果了,表少爷让你去柴房。”雀儿有些微喘,低头望着凹凸不平的沙砾地面,挪了挪脚步,这才站稳了身形。 凌潺点头,也不多磨蹭,撑着石板边缘站起了身,随意地拍了两下手,低头对黑灵蟒言语道:“好了,你先自己去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见黑灵蟒从脚旁游离而去,凌潺转身给了雀儿一个示意回去的眼神,沿着羊肠小道向回走。 走在回去的路上,凌潺便有了一些思索,看来这次暗探的身份有些不同,否则景沉陆也不会特意让雀儿请她前去,前几日所抓到的人在审完之后就直接被他们处决了。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想必这两暗探背后的势力应该与她有一定的牵扯。 凌潺径直去了柴房,她站在回廊口,将柴房前的那片空地给扫了一眼,地上的长凳,绳子,还有蜂蜜,是一应俱全,那棵矮树上还栓着两只舔嘴角的山羊,而那两名暗探早已是一副瘫软的姿态,随意倒在地上。显然是已经用过刑了,而且已经问出了结果。 空地上除了一些凑热闹的家丁外,剩下的就只有景沉陆与延陵楦,至于陆辞还在其中一名暗探身前询问,倒是不见钟离沐的影子。 看来陆辞是将这种刑法用上了瘾,乐此不疲,一遇到事便用它,不过效果相当不错。想到这,凌潺低头浅浅一笑,随后走下台阶,消瘦的清影很快漫入了午后的阳光中。凑热闹的家丁见她走上前去,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景行,找我来何事?”凌潺在路过这两人时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陆景行那张清俊的脸上。 见凌潺这样问,延陵楦的神情略显严肃,没有吭声。景沉陆清润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吩咐了一声,命在场的家丁都离去。 待到家丁都走干净后,陆景行用眼神指了指地面:“经过简单审问,这两人已亲口承认说是受左丘家所派,但问题不再此处,他们直言还未行动。” 凌潺听到此处,双眸一睁,望了景沉陆与延陵楦两人一眼:“那你们是猜测,那夜的杀手并非左丘继所派?是有人故意将黑锅往左丘家的身上扣?而且两起刺杀有可能乃是一路人所为?这样想也不无可能。并且幕后之人还异常清楚我与左丘家的恩怨。” 延陵楦颔首:“正是如此。对方的目标不只是我与沐弟,还有湲儿你。” “离,离忧公主?”其中一名暗探缓过神来,幽幽半睁开了眼,逆着阳光看清了身前女子的面容,惊讶顿时爬了一脸。 凌潺闻声低头看去,冷冷地问道:“说,跟踪我三哥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只为前往飞彻崖,寻到殿下的下落,在钟离公子救出你之前动手除之。不过我们的人还未来得及动手,哎,要如何处置,随公主的意。”他们也都已招供,也不介意再将此话对着她说一遍。 “他们该招的都招了。”陆辞话说得轻飘飘。 凌潺听陆辞这样说,反手便抽出了景沉陆手里的宝剑,一剑划过,两人倒地不起。 当听到是左丘家派来的人后,她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却有一股强烈的恨意,迫使她亲手杀了这两人。那个意识似乎是不属于她的,然而却出现了,这令她恐惧害怕又疑惑。难道是因为这具属于钟离湲的身子在作祟吗?连带她都受到了感染,竟如此痛恨左丘家。 延陵楦见凌潺这般果断的斩杀了两人,一阵心惊。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她却做得如此利落平淡,果决。 秋月明明诉身世(八)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最终,陆辞用两匹马将三人从空地上带走了。陆辞想其实就是没有黄芋老人闹这样一出,这三人也逃不掉被他们发现的结局。要知道这里早已被他们的人手暗中监控着,况且还是在他们的地盘,就算那些暗探再厉害,在这里也是处于被动的。 雀儿现在是彻底放弃学骑马了,几人留在这空地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在陆辞走后没多久,他们也携着桂香离开了。 回到院内后,凌潺带着受了惊吓的雀儿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经过这么长时间,雀儿情绪虽然缓和了,但是精神上的冲击却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样的影响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甚至此刻她走起路来,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一路都被凌潺细心地搀扶着。 凌潺扶雀儿在案几旁坐下,又弯腰不紧不慢地为雀儿倒了一盏玉桂茶,递到雀儿面前,带着平静柔和的目光看着雀儿:“喝杯茶,缓解缓解。” “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的道理?二小姐,这使不得。”雀儿目视着端在纤手上的茶,神色微变,隐隐夹杂着一丝惶恐与讶然,一时令她有些无措,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雀儿可从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喝上主子侍候来的茶,如今茶盏摆在眼前,可她就算与凌潺之间灾怎么随意,这茶也同样不敢喝的。况且这盏茶与昨日那盏所含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昨日那盏是赏赐,而眼前的却不是。 见雀儿这个样,凌潺的嘴角浅浅地勾出了一抹笑,将杯盏放回了案几上,并没有勉强雀儿接下这盏茶,随雀儿去。 主与仆终究是不同的,其实凌潺从小便有这种意识,认为这种上下级关系是理所应当的,既然她给了对方薪酬,那对方也理应服从她的一切命令,是绝对的服从,在任何方面都不能僭越。 当然那只是主仆意识,而非主奴意识,她以前也从未将那些拿着高额薪酬从小照顾她的仆从们当做奴隶看待过,对他们是有着最基本的人格尊重的。 她的这种意识与古代那些生来便活在等级制度下的贵女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因此雀儿不敢接她递去的茶,她完全能够理解。 雀儿看着凌潺在她对面坐下,她突然带着丝好奇的目光在凌潺那低垂着眸子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缕异样的情绪,随后半垂下了眼帘,似是失落,撇嘴道:“二小姐,你骗我。” 凌潺乍一听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一挑眼睑瞧了雀儿一眼:“嗯?我怎么骗你了?” “二小姐,我今日才知道,你乃是公主,而你却告诉我说你只是臣子之女。这难道不是骗了奴婢吗?”就在不久前从那男子口中得知凌潺的真实身份之时,雀儿的震惊可谓是不小,但当时她还处在坠马时的惊惧之中,没敢做出多大反应。 凌潺的视线随意落在了案几边缘,神情淡然,幽幽开口道:“一个假公主罢了,就是一个无用的封号而已,没准皇上一时兴起就封了,这又有何好在意的呢?到如今为止,我连我的身世都还未弄清楚呢,恐怕连臣子之女都算不上。不过,名义上我确实是臣子之女,所以并不算骗你。” 当然,凌潺并不认为她这个封号是皇上一时兴起所封。想要随意将一个臣子之女封为公主,别说是在等级制度极其森严的中原国,就算是在凌潺所了解的历朝历代中,也都是不可能发生之事。不仅不合礼法祖制,甚至还有僭越之嫌,那是一种忌讳。 凌潺心中有所思虑,想必当初皇上封钟离湲之时,也定是受到了文武百官的阻扰,排除万难才给她坐实了这样的一个身份。也正是由于此,加上如今形势所迫,也才使凌潺更加疑惑钟离湲的真实身世。在这其中,除了一个母族,其实最令凌潺感到困惑的是钟离湲的生父。 “难怪,堂堂皇子都能被二小姐唤作哥哥。”雀儿自顾自点了下头,转而又睁着大眼瞧向了凌潺,“今日那几人似乎是要对二小姐不利,难道是当初谋害二小姐的人?” “现在还不好说。”凌潺低眉略略摇头,随后突然抬眼,神情专注地望向了雀儿的眼睛,话音极其认真,“雀儿,记住,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她是担心雀儿的安危,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雀儿抿着唇,对着凌潺认真点了点头:“谨记二小姐教诲。” 与凌潺一番交谈下来,雀儿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竟好了不少,心头有了那么一丝丝轻松。 几人等了大半日,到用晚膳之时,陆辞方才从关押两名暗探的屋子出来,一路大步而行,进入了陆景行他们正在用膳的屋子。 “审得如何了?”屋内有些昏暗,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陆景行扭头逆着光看了过去。 陆辞来到桌旁,大刺刺地往那一坐,惬意的神情中夹杂着些许成竹在胸的意味,叹道:“还是山羊管用,这两人已经全招了,乃是一人所派。” 几人听陆辞这样说,只是略略点头都不曾言语,静静等着陆辞的后文。 “听说是受什么赵大夫所指派,而他们跟踪的目标便是延公子,想要密切监察你的一切动向,不过幸亏早有准备,虽然昨日从城门开始就一路尾随于我们,但后来在察觉到异常后就撤了,因此昨夜没来得及靠近这片区域,而今日才刚到便被那老头捉了,他们还为来得及将发现凌潺的消息泄露出去。”陆辞一口气将几人最想要知道的信息都给说了出来。 延陵楦听后神情复杂,清澈透亮的眸子中似乎划过了一丝失望。钟离沐神色同样复杂,幽幽地看了延陵楦一眼,张了张嘴,却组织不出语言,最终摇了摇头,作罢。 陆景行与凌潺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心中已了然,这牵扯到的只怕是那个位子了。虽然延陵楦很少过问朝中之事,一向都是闲散人,但延陵楦绝非平庸之辈,因此有的人依旧不放心,担心他这些年是在韬光养晦,怀疑这次出君都也绝不是游离那么简单,从而不惜派出多名暗探一路跟随。 沉默良久,也不见有谁动筷子,凌潺盯着碗沿,似是在沉思,语气却带了点漫不经心:“这其中的信息有多少可信度?昨日便来了,而发现异常后又退走?明知这里有陆府的人在暗中巡查,今日依旧冒险而来,自投罗网。如若是我,断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 “你是认为他们昨日便已经潜入过这里?那你的下落岂不是……”陆辞双眼猛地一睁,脸上是大大的惊讶,不过也有气愤,心头生出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凌潺眸光略有些涣散,摇头道:“还不好说,但这答案有些经不起推敲。也许是被逼急了,所以才临时编造了一个答案,甚至是连幕后的主谋都不一定为真。” “小潺说得有理。毕竟那些探子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不似飞彻崖那些小喽啰经不起逼问。”陆景行稍稍颔首。 凌潺一番沉默,突然抬眼看向陆辞:“那两人现在如何了?” “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陆辞挑了挑眉,那丝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用完膳,他决定再去找那两人算账,好好给他们活动一下筋骨。 钟离沐微微眨了下眼,瞧了陆辞一眼,后将视线投向了凌潺,问道:“湲儿是想到好的注意了吗?只是如今就算知道你的踪迹已被暴露,怕是也毫无意义了。” “这一点我知道。不过除却这件事,其他的疑点也要弄清楚不是?”凌潺话音平淡,陈述的却是一个事实。 沉默许久的延陵楦听到凌潺这话,也稍稍点了下头,脸色好看了许多,说道:“是该问清楚。以我对六弟的了解,他还不至于这般忌惮于我。况且这些日子他怕是也一直在为你的事而烦忧,加上朝中的政务,应是没多少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凌潺倒并未想到,那个赵大夫竟是延陵栈的人。 “那湲儿打算如何做?”钟离沐问道。 凌潺眸光缓慢流转,轻启薄唇说出四个字:“囚徒困境。” 陆辞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拍了下大腿:“好,这主意好。用完膳我就去办。” “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办,你还有别的任务。”陆景行脸上覆着层薄薄的凝重与冷淡,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清冷了几分。只有一想到凌潺的踪迹将会暴露,他心中便不安,同时感到自责,也更加怀疑自己那些手下的能力。贼人都进后院了,而负责守贼的竟然还一无所知。 陆辞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消,只是弱弱的哦了一声。说到底这次是他办事不利,让那些贼人有机可趁,府主对他的态度冷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当初如若不是他将钟离沐两人带回府,如今便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秋月明明诉身世(九)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皓月当空,片片薄云浅亮。月光下,祥和热闹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沈府。 参差错落的屋宇楼阁处处红绸高挂,灯火辉煌,暗淡了苍穹中撒下的银华。庭中宾客推杯换盏,奴仆来回穿梭,婚宴显然已进入了最尽兴之时。 沈简两家结亲,满皇都的人有目共睹,皆道沈家公子沈沉陆好福气,能有幸娶东洹国当朝御史大夫之女为妻,这无疑是为他以后的仕途生涯铺平了道路。 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权利仅次于当朝丞相。简御史的这独生女儿自是娇贵无比,被他视为珍宝,并且在皇都可谓是一个谜,只因无人见过。 多少贵族子弟去提亲,皆被拒之了门外。可这简御史为何又偏偏主动选择了沈沉陆为婿?将女儿下嫁,这着实令满皇都的人费解。 烛光在雕窗间剪下了颤颤的影,早春的料峭寒风丝丝缕缕,穿过雕花木门的缝隙向梁柱间绯红的轻绡帘幕悠然卷去,挽起一片片帘角飘摇,宛若红雾弥散。 庭前的喧哗被渐远的距离淡了去,房内一片寂静宁和。两个婢女正敛目垂首立于床榻两侧,随时准备听候主子的差遣。 倦意渐渐爬上了盖巾内那张姣好的容颜,赵简凝抬起玉臂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只因头上的繁杂发饰太过沉重。 “小姐,可有哪儿不适?”贴身婢女橙儿是一个机灵的丫头,自小便跟随赵简凝左右,可谓是主仆情意深浓。对于赵简凝的事,情不自禁便会上心。 赵简凝直了直身子,随即淡淡的声音自盖巾中传出:“无碍。命门口的婢女去膳房看看,能否弄些吃食来。” 另一个婢女领命而出,橙儿见屋内已别无他人,眸子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偏头看向赵简凝说道:“小姐,听说这沈大夫可是才貌双绝,您嫁与他,如今在这节骨眼上,怎就不好奇?竟这般淡定。” "世间男子在我眼里并无差别,嫁谁都一般无二,有何可好奇的?"赵简凝的话淡如清水。到此时此刻,她也只是从奴仆口中得知她要嫁的人姓沈,官居谏议大夫,属从三品。别的东西她不知,也不关心,更没那心思去打探。 话音刚落下不久,层层轻绡外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并非刚刚领命出去的婢女,赵简凝听这稳健的脚步声,心里已有了底,她这素未谋面的夫君算是来了。 赵简凝低敛着眉目,屋内寂静,她耳里能听到的便只是沈沉陆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浅淡的江蓠气息袭来,脚步声渐止,一双被大红刺绣深衣下摆半掩的云头履通过盖巾下摆的缝映入了她的眸中。 面对一个陌生男子,赵简凝并没有同她说的话那般释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她一个愣神的功夫,盖巾下摆已出现了几根骨节分明的指。 盖巾挑起,赵简凝顿觉眼前一片明亮,印入眼中的是身前人的华贵喜服。摇曳的红烛焰火给两人的周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晕,赵简凝挑起淡然的眸子望去,就见面前这个清俊的男子正略显讶然的看着自己。 盈盈烛火中四目相对,赵简凝神色淡淡,朱唇轻启:“为何这般看我?” “你是简御史之女?” 沈沉陆脸上的讶然之色须臾间被一句问话一掩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赵简凝唇角一勾,看似在笑,眸子中却是溢出了一层薄薄的凉意:“夫君这话岂不问得荒唐。” 两人一坐一站,沈沉陆望着这个冷淡中因婚妆而透着几分妖娆的女子,竟莫名失笑,随口掐出一个理由来:“听闻简家小姐无人见过,为夫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令夫人见笑了。” 沈沉陆一个不经意的移眼,却瞥见了赵简凝发上那支镶有白色珠花的玉簪。这玉簪只有守孝之人才可佩戴,沈沉陆抬手便将玉簪从赵简凝发间取了下来,语气不愠不怒,却蕴含着质问的意味:“白色珠花,你可知?今日乃是你我大喜之日。” “自是知道。只是三年孝期未满,我愧对泉下的母亲。我知舅舅将我匆匆嫁你,定是有他的缘由,但这并不影响我为母亲尽孝。”赵简凝缓缓起身,轻抬玉手从沈沉陆指间掠过,大红喜服下摆随即由床榻滑落在地,随着赵简凝的脚步迤逦向前。 沈沉陆看着眼前那只已空无一物的手,右眉微挑:“据我所知,简夫人已病逝多年,何来孝期未满一说?” “橙儿,替我拆妆。”赵简凝在方形案几前落座,略略向橙儿招了下手,并未答沈沉陆的话,这是她不愿提及的痛。 橙儿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床榻前已转过身的颀长身影,随即低下头去,眼底浮出一抹难色,不免提醒道:“小姐,合卺酒还未饮……” “拆完再饮也不迟,夫君意下如何?”赵简凝抬眸,沈沉陆正面色如常地向她走来,他那露额半扎发下是一张如玉石雕刻而成的面容,直挺的鼻梁配上流线般的轮廓,在熠熠烛火的映照下尽显温润之气,风雅卓绝。大红刺绣深衣加身,身后墨发倾曳,飘逸中更多的是沉稳。她虽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自己却已经抬手摘下了发髻上的一支点翠步摇。 沈沉陆在案几的另一侧落座,点头道:“就依夫人所言,合卺酒稍后再饮也无妨。” 橙儿领命开始为赵简凝拆妆,而一旁的沈沉陆饮完一盏茶后随手拿起了静默在案几边缘的薄册子,借着明亮的烛火随意的翻了几页。 “二夫人,莲子羹。”赵简凝的发饰还未拆完,去膳房寻找吃食的婢女已手持蟠龙雕花漆盘步入案几近前,对着两人略略行了个礼。 赵简凝颔首,嘴角溢出一丝浅淡的笑:“有劳了,放下吧。” 婢女半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盅盏捧出漆盘,盏盖掀开的瞬间,淡淡的莲子清香四溢而出,裹着清甜漫入了沈沉陆的鼻翼。他将那握着薄册的手随意搁在了腿上,视线转向赵简凝:“饿了?” “大半日未进食,自然是饿。”赵简凝说话间便向盅盏内扫了一眼,羹汤色泽清润中泛着淡淡的金黄,几粒鲜红的枸杞随意浮于滑腻的面上,下面是嫩白的莲子,轻而易举勾起了她的食欲。 婢女一点一点的向琉璃碗中盛着汤羹,娴熟的动作却因无意间瞥见了薄册上的图画而乱了分寸,惊慌失措间竟失手打翻了整盅汤羹。 “奴婢该死,二夫人,二公子,还请息怒!”婢女顾不得案几边缘正在缓缓滴落的残汁,忙垂下了头去,心下颤抖得厉害,面红耳赤,视线的尽头是自己那紧贴地板的双膝。 赵简凝自然是知这婢女因何事而打翻了盅盏,不过,她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书册能将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吓成这副模样。她忍不住挑眸向沈沉陆那垂下的手中扫去,一幅春宫图瞬间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神色略略一变,随即收回了眸光:“无碍,将这收拾一下,出去吧。” “谢二夫人饶恕!”赵简凝那波澜不惊的话语令婢女如负释重,面色却依旧灿如烟霞,只觉滚烫滚烫。 瞧着正慌张收拾案几的婢女,赵简凝唇角挤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浅笑来,平平淡淡的话语中不加遮掩的是嘲讽:“不曾想,夫君还有这等嗜好。不过,还是隐晦些得好,毕竟今时已不同往日。” “小姐,你错怪沈大夫了,这书是那喜婆搁下的,说有妙用。还说新房放此书,实属平常。”橙儿不急不缓地取下了赵简凝发髻上的最后一支嵌红玛瑙的蝴蝶赤金卷须钗,百花髻随之绽开,一袭乌发倾泻而下,自赵简凝肩头漾出墨浪阵阵。 这本薄册,橙儿可是亲眼看着喜婆所放。她一好奇便翻开了一页,吓得脸色一变,免不了数落了那喜婆几句,那喜婆便将放此书的目的说与了她。此刻,她虽有些难以启齿,但也不想自家小姐误会了新婚丈夫。况且她深知她家小姐本就对自己的婚事淡然视之,新婚之夜便生出嫌隙来,实在有伤夫妻两日后的感情,今后还不知会怎样冷落自己的丈夫呢。如此,到头来吃亏了还是她家小姐,倒是便宜了那些姬妾。虽说沈沉陆如今没有妾室,但难保以后也不会有。 听了橙儿的话,赵简凝心下已了然。她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小口,微垂的目光淡淡,只望着盏中那呈碧色的清亮茶水,不再言语。 沈沉陆随手将书册一合,丢进了婢女带来的漆盘中。刚刚也不过是大致看了几眼,像这种污秽读物,他没心思细看。 见婢女已将案几悉数擦尽,沈沉陆向婢女简单吩咐了一句:“去吧,命厨子做几道可口菜肴送来。” 正如外界所言,沈沉陆不否认,他娶赵简凝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日后的仕途能够畅通无阻,平步青云。而另一个缘由便是,他已是及冠之年,需要一个妻子。 就算没有赵简凝,沈家同样也会为沈沉陆择其他官宦女子为妻。而东洹国有礼制规定,无正妻之前不可纳妾。他虽心有所属,但那女子却无法在仕途上助他,并且他如果想娶她为正妻,那便是与礼仪制度相抗衡,必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因此只能等待日后娶那女子为侧妻,如此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不多时,那婢女去而复返,撩开层层帘幕从容向的赵简凝走去。到底是经过了训练的丫头,此刻已完全没了先前的张皇失措之态。她身后尾随着三个手提食盒的婢女,一阵阵勾人味蕾的菜香无需打开盒盖,就已弥散了满屋。 案几上,五只白玉雕花碟呈花状被婢女依次摆开,盘中菜肴色泽润亮,摆放精巧。赵简凝饿了这大半日,顾不得女子该有的矜持,婢女还未退去,便执箸夹起了一块米糕。细密的金黄拉丝随之而生,又迎着娇软夜风而断,化为如雾密珠在筷上萦绕氤氲。伴着一种淡雅的竹叶清香入口软糯甘甜,齿颊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沈沉陆见赵简凝一餐下来自始至终优雅从容又不失率真,不自觉问了句:“这些菜肴可还合夫人的口?” “味道甚好。”赵简凝接过橙儿递来的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自己想想,这一餐吃得也够曲折的,不过虽多等了一些时辰,但总归是填饱了肚子。 橙儿随着几个收拾好碗碟的婢女一同而出,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剩的只是一层层帘幕随风而动的微响。软席上的两人相对无言,中间隔着一张案几,各有各的思绪。 渐渐的,赵简凝那清亮的杏眸中仿佛覆上了一层困意化作的朦胧轻纱,烛火在她眼中变得迷离。她终抵不过困意,率先打破一室的寂静,起身去了木施前。曳地的喜服外衣在她手中缓缓褪去,泼墨长发在身后随意披散,待她转过身,沈沉陆已来到了她的近前。(木施:先秦时候放衣服的架子。) 他抬指勾起了她那精致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可害怕?” 她自然是知他所指为何事,虽有些不愿,但迟早会有那么一刻,不如从容面对。烛火点亮了他的眸,她望着他双目中倒映出的那张平静面容,话说得轻描淡写:“有何可怕,此乃不过夫妻间的寻常之事。” 他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一紧,揽她入帐。挥手间,火红的轻纱帐幕翩然而下。华服层层落地,融融光晕在墙间投下了两道交织的影,春宵帐暖,留下的,只是床榻上的一点红。 杀伐碌碌掩雷鸣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天气阴沉了一整日,却不见落一滴雨。经过这次的暗探事件,大家都各怀心事,惬意的心情也随之消失。入夜后,各自都早早地回了房。而凌潺回房后,由于沉重的心事压得她脑袋有些昏沉,便直接入了睡。 后半夜,一道强烈的光亮似乎将黑沉沉的夜幕撕开了一个参差扭曲的口子,房内那一瞬间的雪亮彻底将凌潺从迷糊的浅眠中所惊醒,紧接着一声雷鸣仿佛就在房顶外响起,吓得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尘封在心底的恐惧伴随着那一幕幕久远的情景悉数浮现在了她心头。 窗外狂风呼啸而过,紧接着又是强光一闪,凌潺将脸埋在薄衾中还未缓过神,透过薄衾,眼前却依旧是一亮,瞬间又陷入了沉寂的漆黑。 “轰隆隆!” “啊!” 寂静不过是一瞬,一道雷鸣再次炸裂而至,震耳欲聋,迫使凌潺惊叫出声,余音在房顶外久久飘忽不去,而她的整颗心似乎都在颤抖。她知道,雷电对她造成的阴影恐怕永远都无法抚平了。 承受着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凌潺窝在薄衾中瑟瑟而栗,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真不知这是什么鬼天气,如今都已过中秋,竟还有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 房门伴随着一道闪电而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转瞬之间又被轻轻关上了,急促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循着床榻的方向回响。 “小潺,别怕,有我在。” 那一声清润的轻唤就这般落入了凌潺耳中,这一刻,她似乎在冰冷中觅得了一团暖晕,急忙将头探出了薄衾,呼吸一畅,应道:“景行。” 帐幕轻晃了两下,淡雅熟悉的气息悄然而至,漫入了凌潺的鼻翼中,在闪电之后的雷鸣到来之前,她已被来人紧紧拥入了温暖的怀中,一种安稳瞬间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轰隆隆!” 这道雷声酝酿了良久,最终还是落下了。凌潺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陆景行的怀中,但身子还是忍不住地会颤抖。 恐怕也只有雷电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击溃她所有的坚强,将内心的脆弱暴露得淋漓尽致。当然,这也是她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一面,而陆景行却已是第三次见到她这个样子。 第一次两人还才初相识,那夜她在他面前故作镇定,他知她要强,所以他没有点破。第二次,她在他面前虽没有再遮掩,但碍于其他,他也只能袖手旁观地瞧着。而这一次,她虽然主动接受了他的关心在意,但这样的在意所起到的效果却依旧不大。 “小潺,以后的雷电,我们一起面对,会没事的,放心。”感受着她在他怀里不停地战栗,他不断轻抚着她的背脊,一声声的安慰,而他自己心头却是异常酸涩。虽然此刻他就在她身旁,搂着她,但他却感到深深的无力,自己似乎根本不能真正帮到她,无法帮她摆脱内心的恐惧。 雷声落下后是短暂的寂静与黑暗,凌潺强迫自己稍微稳了稳心神,将埋在陆景行怀里的脸抬了起来,轻语道:“不用担心,雷电过去就好了。景行,谢谢你!” “这有何好谢的?作为小潺日后的夫君,关心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陆景行语气含笑,不过嘴角也确实绽放出了一抹笑,只是在黑暗中凌潺看不见。 凌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屋内再次猛地一亮,她知道,下一道雷鸣很快就要来了,于是赶紧又将脑袋埋进了陆景行怀里,双手捂住了耳朵。 “轰隆隆!” “哗……” 雷鸣炸响,紧接着倾盆大雨夹着风声而至,无数的雨珠如石砾一般重重洒落,敲打在瓦檐草木以及地面上啪嗒作响,满屋子仿佛都只剩下了从外面传来的雨声。 在罗帐内两人的沉默中,雷声的间隔时间在逐渐拉长,雨势渐小,最终趋于平稳。 陆景行见凌潺原本颤抖的娇躯终于安静了不少,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于是由于关心而产生的好奇,最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小潺,能告诉我,你为何这般害怕雷电吗?” “十五岁时,母亲为了磨练我的心性意志,让我独自一人在原始森林中生存了一个月,给我的东西就一把短刀与一顶帐篷,外加一个点火工具。林中飞禽走兽横行,当然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可怕之事,那段时间也曾做过茹毛饮血的事来,曾亲口咬断过虎的脖颈,尝过热血的滋味。 而真正给我造成阴影的还是那日傍晚突如其来的雷电。当时那道雷电直直地劈向了我帐篷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那古树一瞬间便轰然倒塌,燃起大火,剧烈的雷声将正片森林都震得炸裂了一般,当时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吓得一时瘫坐在地,也不知进帐篷躲雨,任由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见如此惊悚的场面,从此以后它似乎便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抹除不掉,每到电闪雷鸣之时,它总会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不过现在想想,那次能够活下来,实属侥幸,算是命大,因为我帐篷离那棵古树的距离很近,刚好在那一道雷区边缘。”凌潺枕着陆景行的手臂,话语中并无多少波澜,但是说到最后却夹杂了一丝庆幸。 外面雨声哗哗作响,陆景行听完后,便陷入了沉默,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略略低头,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上,又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靠了靠,算是在给她更多的温暖与安慰,也是给她依靠。 陆景行完全无法想象,怎会有这般残忍无情的母亲,虽然并非她所生,但毕竟凌潺流着的却是她的血,难道她就真的只是将凌潺当做了一个工具吗?未免太过冷血。 他亦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承受能力毕竟有限,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她又是怎样熬过来的,那种身处在绝境中的无助与恐惧,恐怕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吧,这样的经历也足够让她牢记一生了。一般人何曾经历过这些残酷之事,又有哪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身处险境呢?这另他实在无法理解。 凌潺嘴角微勾,上面是一抹讥诮,轻轻一叹,口吻却依旧很淡:“在进入原始森林之前,母亲就已有言在先,如若我能活着出来,那我便做她的继承人。而如若我不能战胜自己,无法化解重重危机,克服层层困难,她不介意就此放弃我,再重新培养另一个继承者出来。 因此,当初摆在我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是一条走向荣耀的生路,要么便是一条走向灭亡的死路,但凡有退缩,那便是死路,而那条生路却也是在用命相博,靠的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激发着人骨子里的那种野性。当然,最终我活下去了,但为的不是做那个继承人,而是求生的欲望迫使我在挣扎当中战胜了这一切。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我除了不曾亲手杀过人外,其他的事似乎都做过。其实就算我已在那个世界死去,对母亲来说也没什么,时间过去了这样久,也许她的另一继承人也已诞生,只不过又需要花大精力去培养而已。我本是应该恨她的,恨她对我的冷酷无情,然而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看到了她在为我落泪,如今便是恨不起来。” 在那个世界,凌潺未曾感受到过一天亲情的温暖。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将钟离沐视作真正的亲人一般,对于江听雪也是如此。 陆景行沉默了良久,最终低头在她额上落了一吻,却是依旧不曾言语,似乎将所有要表达的意思都融入了这个吻当中,带着暖意给了她,他知道她能够明白他的所有心意。 在两人久久的沉寂中,刀剑剧烈撞击的杂乱声音突然在弥漫的雨声中扩散开来,穿过雕窗,回荡在宁和的房中,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凌潺的耳里,令她心头微沉,掩在黑暗中的面容凝结了薄薄的寒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一年了,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我。”凌潺轻轻一叹,话音异常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才是真正来杀她的人吧,而非当初刺杀钟离沐他们那伙人。此时她更加确信,她那日猜得不错,这些人一路暗中尾随钟离沐他们而来,要杀的不是钟离沐他们,而是她,一旦发现她的踪迹,才会乘机真正动手,做到永绝后患。 陆景行动了动身子,向床榻下方移了一些,低头间温热的气息扫过了凌潺的耳迹,他的话音低缓平淡,带了丝慵懒:“无碍,很快便过去了,这样的雨夜,会将一切都抹除干净的。” “你知他们今晚会来?”凌潺浅淡的话音有些迷离。 雨里那激烈的打斗声在两人耳畔不曾断绝,黑暗中的他半俯卧着身子,平缓的鼻息轻轻擦过凌潺的脸颊,低喃道:“不知,不过有备无患总是正确的。” 话音落下后,他轻而易举便寻到了凌潺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杀伐碌碌掩雷鸣(二)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仅一瞬的唇齿厮磨,又是一道闪电惊掠而来,凌潺只觉眼前猛地一亮,刹那间映入眸中的是陆景行那张清俊的脸,正半睁着双眼与她对视,相贴的两唇皆是一滞。 罗帐内又迅速陷入了黑暗,陆景行眼睑一颤,反应过来后快速将凌潺的脸埋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拥着,算是替凌潺做好了迎接下一道雷鸣的准备。 “轰隆隆!” “啊。” 即使被陆景行这样护着,在雷声到来之时,凌潺依旧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娇躯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过,躲在陆景行的怀里,她的内心多少踏实了不少。 陆景行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着:“小潺不怕,雷电如若真来了,要劈也是先劈我。” “我想要杀人。”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平淡而坚定地说出了口。说完便挣开了陆景行的双臂,只着了件薄衣便出了罗帐,在黑暗中摸索着抄起了床榻旁的陆离剑,径直向门口而去。中途又补充了一句,冰冷的话音响在嘈杂声中,“我要用杀戮来掩盖心中的恐惧。” 这是一种情绪宣泄,对雷电的恐惧如洪水猛兽般涌来,此刻也只有复仇的杀戮才能够将它掩盖。 陆景行没有拦她,也未曾起身,静静地躺在薄衾内,望着一片漆黑的虚空等她归来。 房门在她手中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凉风夹杂着水汽与血腥味迎面向她扑来,惊起发丝轻舞,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檐下只有两盏荧荧纱灯,在风雨中摇曳,闪着微弱的光芒,衬得檐外的雨落如银色粗线。她站在纱灯下,挑眼望向人影混战的昏暗雨幕,眸光越发凛冽,血液中的杀意在暴涨。 “你们都退下!”一声令下,她哗的一下抽出了手里的寒剑。 “是,夫人。”夹杂在雨声中的话音刚落,数十道身影从院中一闪而没。 一道得意的笑声突然在暗夜中响起,口气中难掩自负:“堂堂离忧公主,竟私配平民,这要是传回君都,云侯与皇上的脸该往哪搁?哼哼,不过殿下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君都了。奉丞相之命,格杀勿论!”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凌潺扔掉手里的剑鞘,娇影一闪,已漫入了昏暗的雨幕,置身于二十几道模糊的黑影中。 这场打斗并未持续多久便结束了。站在院中的她薄衣湿透,微弱的光亮闪烁,她手握滴血的寒剑,在雨水飘落中如同鬼魅。内心的压抑得到宣泄,她深吸一口充满血腥的空气,冷冷地将残尸横陈的地面扫了一眼,转身回屋而去。 “哐当!”她将剑随意往地上一扔,褪去身上沾满血迹的湿衣,帐内却传出一道轻描淡写的话音:“我的陆离剑,小潺可别将它摔坏了。” “江湖排名第七的宝剑,哪会这样容易就摔坏?”她挑帘而入,不着寸缕地缩回了薄衾中,面向陆景行,然后惬意地闭上了眼,就如刚刚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只是那一袭湿漉漉的发却出卖了她。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寒气在两人间幽幽弥散,陆景行知道她刚刚动用了寒魄心经。 随意揽着她,虽隔着他的薄衣,但此刻他身体却生出了微微的燥热。克制着那一丝本能的欲望,他帮她整理了一下薄衾,隔着薄衾才敢紧紧搂住了她,不然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一时冲动,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他的定力毫无信心。 “发丝这样湿,当心生病。”陆景行在她耳畔轻语着,抬手在她湿漉漉的发上轻柔抚过,抽回放在她身下的手便要起身,准备去帐外帮她找帕子擦拭。垫褥湿了倒是无关紧要,明日换新的便是,可如若凌潺因此生病,他是会心疼的。 凌潺从薄衾中探出一只手来,摸索着按住了陆景行刚抬起的臂膀,又拉着他重新躺了回去,额头在他臂膀旁蹭了蹭,小声道:“无碍的,就算擦了也不见得会干。景行,别起身,我只想这样静静地躺在你身边,心安。” “好,我不起身。”陆景行那在黑暗中响起的话音很轻柔,他侧撑着身子将裹着薄衾的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随后伸出上面那只手轻柔地帮她整理着湿发,铺散开来皆晾在了榻沿边。 凌潺在那股熟悉的气息中隐约感受到了丝丝的燥热,但她却装作毫无察觉,将手缩回薄衾后就闭上了眼。她知道,此刻他正在克制着一种特殊的情绪。不过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身旁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恐怕是个男子都会有所反应,何况他身边躺的还是他喜欢的女子。 只是如若他不主动碰她,她其实也不想在成亲之前就将自己给他,因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但如果他想,那么她也不会拒绝,因为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当然,她心中更加相信的是,他的理智选择的是前者,那种情绪自然也能很快地消散。她此时倒是有些愧疚了,今夜算是坑了他一次,是她一时冲动导致头脑一热从而思虑不周,早知现在这般,她刚刚就不应该出去。现在也只能让他忍一忍,她清楚那微弱的欲望片刻功夫就会过去的。 待帮凌潺整理好湿发,陆景行寻了个舒服的躺姿,侧枕着软枕,将放在凌潺身下的臂膀勾了勾,随后另一只臂膀也揽住了她。 外面的雨声密密麻麻地作响,微弱的白光在帐内一闪,接下来响起的雷声却已很远,仿若是来自天边,还带着缥缈的余音。凌潺将头埋在陆景行怀中,余音过后,她平缓的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场雷电就要结束了,心中也渐渐归于平静。 陆景行突然左耳一动,抬手朝着窗户方向便是一个弹指,一声重物跌地的闷响传来,他平淡地在凌潺耳畔低喃了一句:“好了,睡吧。” 雷电过后的雨夜最容易让人心静,时间不久,两人便相继睡去,安逸之中进入了好梦。 琴坊后,一只飞鸽在夜雨中扑棱棱飞起,然而紧随而至的却是石子划过虚空的微音。惨烈的鸟鸣在下一刻划破了寂静,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入水洼的动静。掩在树丛中的男子一惊,耳边随即响起了一道夹杂在雨声中的冷淡话音:“已等你多时。” 漆黑环境下的声音刚落,一道不可见的剑影自斩断的雨线而过,男子只觉得两脚筋处一凉,接着便是一道利落的寒剑入鞘声。当剧痛传进大脑之时,他已经倒在了泥泞的地上,伴随着一声惨叫。 清晨,在一片雨幕朦胧中,雀儿与钟离沐撑着油纸伞一前一后来到了凌潺的院中。院内的尸首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经过半夜的冲刷,地上那无法完全被清理的斑驳血迹晕染出一滩滩淡红的泥洼,血腥味却掩盖在了泥土的潮腐气中不见了踪影。 雀儿手提食盒没走几步,突然顿住了脚,眸光从泛着淡淡天光的地面扫过,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与紧张,回身望向钟离沐:“公子你看,地上的雨水怎么变这样了?” 钟离沐早已看见了这满地淡红的雨水,他透过雨幕将院子环视了一周,除了地上的雨水,倒是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不过,经过雀儿这样一提醒,他略微沉思了一下。 “不好,湲儿!”他突然双眼猛地一睁,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切之色顿时爬了满脸,对雀儿吩咐了一句,“快进屋看看,快。”说完,他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这一刻,雀儿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径直向房门口冲去,都快忘了手里还提着食盒。 房门并没有上闩,急切万分的雀儿丢掉手里的伞直接推门闯了进去,一路将食盒提到了床榻前,当看到地上那把染满血迹的寒剑时,她脑袋一阵轰鸣,神情发愣。手一松,食盒“啪”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几样食物倾洒而出。 “血!” 雀儿一声大叫,惊醒了床榻上熟睡的两人。钟离沐闻声瞳孔一缩,提着一颗心从门口快速跑到了床榻前,扫了眼地上沾满血迹的湿衣还有那把随意跌落的剑,满脸的骇然,随后不管不顾地挑起了帐幕:“湲儿!” 入眼是相拥在薄衾内的两道身影,一个外衣都未褪去,一个却是露出了一角香肩。 此时两人都已清醒,凌潺循声转身望去,当看清钟离沐那张神情凝滞的脸时,她也是心头一跳。想到自己此刻什么都没穿,忍不住惊呼一声,仓皇地直往陆景行怀里钻,扯过薄衾将自己从颈部以下捂了个严严实实,她还从未这般失措过。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湲儿,你们……?”钟离沐心中咯噔一下,凝滞的眼眸渐渐发红,张着嘴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铁青,挑着帐幕的双手握成了拳,对着陆景行狂吼,“陆景行!你怎么能对湲儿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看错你了!你就这般觊觎湲儿吗?!” 这一通怒火倒是将凌潺吓得一颤,她还从未见过钟离沐发这样的脾气,不过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神情镇静,在陆景行还来不及解释之前便先握住了陆景行那只放在薄衾中的手,抢先开口:“三哥,冷静,这不怪景行,我是自愿的。” 凌潺想既然已经被钟离沐误会了,那就将错就错吧,这对她与陆景行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钟离沐听凌潺将话说得这般轻飘飘,又见她神情淡定,就与没事人一般,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然而 他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深蹙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湲儿啊,你让三哥说你什么好?!你与他还没成亲呢!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就不懂得保护自己?传出去毁的可是你的名声!况且,这是在伤害你自己,你可知道?” 对凌潺进行完一番苦口婆心地说教后,钟离沐脸色骤然一黑,将矛头再次指向了陆景行:“还有你!即使是湲儿自愿的,如若你不主动,她会如此吗?!无耻之徒!你可真正为湲儿考虑过?!” 想到陆景行的无耻行为,钟离沐心中就怒火中烧,他的湲儿年龄小不懂事也就算了,情有可原,可陆景行明明什么都懂,还故意如此行事,那不是禽兽行径又是什么? “黎公子勿动气,既然事情都要发生,我自是会对小潺负责,绝不会辜负了她。”陆景行看向钟离沐的神情极其认真,口气中带着真挚,并没有因为钟离沐责骂他而感到生气,他完全能够理解钟离沐此刻的心情。他本想解释的,但是在凌潺握他手以及她主动承认之时,他就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这人僵持着,陆景行感到有些窘迫。他此时被挤在床榻最里面无法动弹,并且双臂还环着一道娇影,因此更是不能动。本来两人之间还隔着薄衾,然而由于钟离沐的突然闯入,凌潺不得不忙拿薄衾去掩,情急之下,他的双臂也被盖在了薄衾内,此刻两人之间就只隔了他的几层薄薄衣料,紧挨的两人甚至能够感受到相互间的体温。 见钟离沐正噙着痛惜的眸光瞪她,凌潺巴巴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赶紧避开了视线,张了张嘴:“三哥,对不起。” 许是这样的秋雨下得太过安逸,在宁和静逸的环境下都睡得很熟,甚至忘却了时间,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晨了都毫无察觉。当然,这也与昨夜晚睡有关。 只是凌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雀儿与钟离沐两人会毫无征兆地闯进来,还将她与陆景行同枕共眠的一幕看在了眼里。但她不愿解释这件事,她有她的坚持,也有她的考虑。不过看到钟离沐这样在意她,为她而动怒,为她而紧张,她心头早已腾起了一团暖意,那是满满的感动。 她想这应该就是家人的温暖吧?无时无刻都有人为她操着心,生怕她在外人面前受一点委屈,吃半点亏。只是为何她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从未感受到过这些?她甚至都有些嫉妒钟离湲了呢,这样好的三哥,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突然,她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心绪复杂起来,有苦涩,也有叹息,还有其他,混在一起难以言表。 落寞不过一瞬,却未能逃过钟离沐的眼,加上那一声对不起,更令他痛心不已,他只当她听了他的这些话,此刻心中有了悔意。但事情都已发生了,无法再挽回,他们也只能接受事实。 “与我说对不起有何用?对不起的应该是你自己!”钟离沐恨不得将手里的一角帐幕给捏碎,五指都泛起了白。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钟离沐看着两人一阵沉默,最终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神情夹杂着痛苦,叹息一声:“罢了,事已至此,既然情投意合,你又甘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便早些成亲吧。”如若不让两人成亲,那还能如何?其他的,他实在想不出。至于两人成亲所带来的后果,他愿意担着,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我尊重小潺的意思,如今成亲还尚早。其实我与小潺之间……”陆景行此刻已不想再瞒下去,解释的话语刚说了一半,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掐了一下,只好闭了嘴,耳边随即响起了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我来解释。” 钟离沐见陆景行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这种混账话,惊得双眼一瞪,心头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指节嚓嚓作响:“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想娶了?可见你并非真心待湲儿,简直是混账!” “对湲儿做出这种事,竟想擦擦嘴走人?!真是看错你了!你当我妹妹是什么人?一般的青楼女子吗?你敢这样对待她,我定让你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此时如若不是他妹妹挡在这无耻之徒面前,怕无意伤了她,他一定会出手好好教训这个混账一番。 钟离沐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拉回了自己的一点理智,情绪却依旧异常激动,伸手指向陆景行,话头却是对着凌潺:“湲儿,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如今你将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可他又是怎样对你的。真是遇人不淑!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此付出一切。既然这样,我便会带你离开这。你不想回君都没关系,东洲这样大,我们去哪都行。” “三哥,你误会了,这是我的注意,我还不想与景行成亲。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约定,他只是在尊重我的选择而已。三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请相信我们好吗?” 凌潺望着钟离沐那张阴沉而痛惜的脸,目光及其坚定,很认真。 如若她昨夜真与陆景行做了那种事,她自是愿意现在就与陆景行成亲的,当然,不用钟离沐提,陆景行便会主动提。然而事实却是她与陆景行之间清清白白,那么她便要坚持心中的观念,毕竟这具躯体如今才十六岁,这样的年龄就与人成亲,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她接受不了。 “湲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事情都做了,现在还不想与他成亲?既然这样,你随我离开这!这件事怪三哥思虑不周,男子终究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能放心地将你留在禽兽身边?怪三哥没保护好你!”钟离沐气得将手一摊,两道秀眉都快皱一起去了,音量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这个时候,雀儿也反应了过来,见钟离沐骂出这样的话,一时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轻咳一声。她瞟眼瞧着钟离沐,神情怪异,适时地弱弱提醒了一句:“公子啊,你怎么将你自己都给骂进去了?这不太好吧?” 顿了顿,雀儿面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窘迫地向钟离沐指了指薄衾中的两人,说得有些难为情:“况且,你见过哪个行过房的人还能穿得如此整齐?你先冷静,看,表少爷还穿着外衣呢?这像与二小姐欢好过的样子吗?我看你是误会了,这件事应该另有缘由。” 经过雀儿这样一提醒,钟离沐神情一愣,随即将视线落在了陆景行那露在薄衾外的领口上,还真是如雀儿说得那般,虽有些褶皱,但大体上是整齐的。他这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甚至都不曾注意这些细节,连陆景行身上的衣服都给忽视了。也这样雀儿从反应过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也不曾回避。 钟离沐细细一想,心头瞬间一松,打眼瞧向凌潺,难以置信地道:“湲儿,你骗我?” 话语中夹杂着一丝火气,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自从进入院子,他的情绪就没平静过,一直在跌宕起伏。他觉得与发疯的人都快相差无几了,迟早要被他这个妹妹给逼疯,然而又对她没有一点办法,要知道他从小便对她无计可施,如今便更是如此。 “我从头到尾并未提过一句,说我与景行欢好过。我以为三哥是在为我与景行同塌共眠的事而生气。”凌潺神情淡然从容,说得一本正经,却颇有无辜之态,末了避开钟离沐的视线还瞪了雀儿一眼。 雀儿当即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好心办了坏事,也许她家二小姐有其他的考虑。 “那你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钟离沐指了指地上的衣服。 “被雨淋湿了,总不能穿着湿衣入睡吧?况且,黑灯瞎火的,干净衣物被雀儿放哪了,我也不知道。”凌潺这倒是这说的是实话。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静静地看着那一角帐幕自眼前滑落,遮掩了钟离沐大半个身子,听钟离沐提到衣服,她在向钟离沐解释的同时也才意识到自己竟依旧躺在陆景行的怀里,并且还被陆景行给环着,侧卧的两人是五指相扣。 这样亲密的接触令她清晰地感受了陆景行身上散发出的燥热气息,她的脸颊不经意间泛起红来。 不过她对钟离沐说得也算是事实,她确实不知带来的衣物被雀儿放哪了。但更多的是对陆景行的一种坦然与信任,因此在黑夜中她才敢这样与陆景行相处在一起。 钟离沐点了下头,觉得凌潺说得似乎在理。不过很快他脑中灵光一闪,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视线瞬间从地上转移到了榻上,舒展的眉目又是一蹙,指向陆景行:“那他怎么会在你榻上?还这样与你同睡在一起?” “保护我。”身旁人那温热的鼻息在一阵一阵扫着她的耳迹,痒嗖嗖的,令她忍不住将身子微微一颤,说出口的三个字也带上了丝丝颤音。 她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好,此时反应过来,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忽视环着自己的这个人了,这样的鼻息令她思绪渐渐有些乱了。 钟离沐眸光一滞,短暂的沉思,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神情随即凝重了几分,直直地盯着两人,语气带着不确定:“这剑和外面的血迹……难道说昨夜有刺客前来?湲儿,伤到哪了?” “我没有受伤,是景行早有准备,一个都未逃掉。”凌潺故作乖巧地摇了摇头,她可不敢告诉钟离沐,昨夜她一口气斩杀了二三十人,如若钟离沐知道,还不吓死。 况且,钟离沐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她会武功的事。不过,她也没有说错,本就是陆景行早做了准备,她本可以不出去的,但是当时她血液中腾起的那股杀意太浓,心中只有一个宣泄的念头。 钟离沐挑了挑眉,似乎仍有疑虑,扭头瞧了眼地面,说道:“可你的衣服血迹斑斑。” 地面上那潮湿的衣物掩盖了两双鞋,昨夜被凌潺扔得随意,但也并未暴露出钟离沐不该瞧见的东西。 “都是染的刺客的血。不是我的。关键时刻,景行派的手下救了我。”此刻,凌潺只能将所有事都往陆景行身上推,好让钟离沐误认为杀手闯进来后,她逃出了屋子,最后被陆景行事先安排的手下所救。 钟离沐的目光中夹杂着怀疑,再三确认:“真未受伤?” “真没事。三哥。”凌潺唇角绽出一抹无奈的笑,实在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凌潺本以为钟离沐在榻前站了这样久,如今事情也解释清楚了,他便会离去,结果并没有瞧出他半分要离去的意思。她正要开口赶人,然而钟离沐的神情又是一变。 当然,钟离沐在确认了凌潺无事之后,本来是放心了不少的。但是就是因为这神经一松,紧接着又让他想起了另外一茬子事,沉着一张脸,对凌潺一番数落:“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吧?怎能这般让他白占了便宜去?毕竟你们还不是夫妻,这样不合适,也不成体统。最后危险过后,你就应该赶他出去。” “好了,三哥,别生气了,是湲儿不好,不该这样随随便便。要不你先在门口稍等一下,待穿完衣再细说。”凌潺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三哥啊,还拿她当小孩子呢,简直是为她操碎了心。 要知道,钟离沐也不过弱冠之年,按真实年龄算,还要比她小上好几岁呢。其实从小到大,她也不曾被人这样管过,而且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也能清楚的明辨对错。 只不过想到钟离沐这样管她也是为她好,在真正的关心呵护她,她心里便生出了无尽的暖意,因此很乐意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来接受他的教诲,从而适时服个软,这样他也高兴些。 钟离沐见他的湲儿已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心头一软,脸上本就不多的阴霾散去大半。他抬脚移动了两步,却突然一顿,又将步子收了回去,嗔向陆景行:“事出有因,我也不追究你趁机白占我妹妹便宜的事了,只要没做伤害她的事便好。如若再有下次,敢动邪念,我定饶不了你。看来将湲儿交给你照顾,我终究还是不能放心。” “何来的趁机?是我受了惊吓,主动要求景行留下陪我的。”凌潺眉头一蹙,话说得很平淡,心中却有些焦躁了,眼看着钟离沐就要走的,结果又停了下来,还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陆景行。 几人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估计得疯了不可,可谓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窘迫的境地,此刻裹在薄衾中,她是动都不敢动一下,背后传来的是陆景行那越来越热的体温。她完全能够感受到陆景行此刻比她还窘迫。 钟离沐将眉头一挑,狐疑地盯向凌潺的眼“没骗我?确定不是为他开脱?” “的确如此,湲儿何曾欺骗过三哥。如若景行真想要我,昨夜恐怕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吧?况且,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也许并不会反抗,他想要得到我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又怎会这样坦坦荡荡地与我同枕共眠?而又不为所动呢?”凌潺此时虽然有些焦躁,但认真的话语中却依旧透着耐心。如若是换做别人,别说是认真去解释了,只怕她早就怒了。 钟离沐一手杵着下巴,略微思忖了一下,态度终于缓和了。他目光柔和地瞧了眼凌潺,又看了眼凌潺身旁的陆景行,点头道:“湲儿说得倒是不无道理。是三哥的疏忽,你发生这样大的事都不知道,今夜我亲自来保护你。这样说来,陆兄也算是一个君子,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无碍,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陆景行一条手臂有些发麻,面对钟离沐那和颜悦色的赔礼,他随和地勾出了一个浅笑。 凌潺适时开口,直接简单明了的下了逐客令:“三哥,你还是快出去吧。有事待会儿再说。” 钟离沐深深地盯了两人一眼,事已至此,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终于放下帘幕,背过身去了,对着雀儿简单吩咐了一句:“雀儿,去帮小姐拿干净的衣物。” 雀儿轻轻点了下头,很快便找来了一套折叠整齐的蓝色衣物,为凌潺递进了帐内,随后同钟离沐一同向门口走去。 原本钟离沐见陆景行没从罗帐内出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因此并没有离开离去,但是后来经不住雀儿的劝与凌潺的催促,不得不选择同雀儿一起走。 两道脚步声在雨音中消失了,听到干脆的关门声,凌潺浅浅地舒了一口气,感受了屋内的片刻平静,她轻语了一句:“好了,他们出去了,你先下去。” 此刻的她窘迫不已,甚至都不敢回身去看陆景行一眼,只是拿开了他的臂膀后艰难地向外挪了挪,从他怀里离开,平躺下来后又从他那扯了扯被褥。 然而,他却突然翻身覆在了她的身上,两人鼻息交融,她的视线略显迷离,盯着他那双清润的眸子,心中陡然一紧,感觉脸颊滚烫,忍不住轻咽了一下,涩涩地张了张薄唇,眼角余光向外指了指:“你干什么?他们可就在门外呢。” 她还真担心他此时就想得到她,如若真是这样,那么她那个守在门外的三哥非得气得再次冲进来,然后捡起地上的剑直接杀了他。 “怎么?小潺害怕了?”说完,陆景行戏谑一笑,不久前凌潺在他怀里那微微的一颤,他可是清楚地察觉到了。此刻不待凌潺推他,他已自作主张地拿过薄衾将两人严严实实地捂在了里面,稍稍低头便吻住了她,顺势撬开了她的贝齿。 薄衾内空气稀薄,短暂的唇齿厮磨,凌潺已被憋得有些呼吸不畅。不过最终他还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打开薄衾翻身坐起的瞬间,薄衾已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看着她额上渗出的丝丝汗迹以及绯红的面颊,欢畅一笑:“留点印迹,小潺以后就是我的了,可赖不掉。”随后挑帐而出。 凌潺望着还在微微摇晃的帐幕,有些微喘,刚刚真是差点憋死她,薄衾打开的瞬间,她仿佛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呼吸一畅。 最后想到陆景行这令人无语的行为,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刚在微弱的光芒中,这人手倒是规矩,但是嘴一点也不规矩。 都这个时候了,他身上的那股燥热骗不了她,而他估计也同样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明知道相互都在克制体内本能的反应,他竟还能这样淡定地吻她,她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是应该佩服他超强的定力吧? 凌潺很快便听到了两道门声,不经深深叹了口气,身心一松。她在榻上平躺了片刻,待到呼吸平稳之后才动了动身子,从薄衾中探出一只手来,从枕边那叠好的衣物中抽出了贴身密物。 看着手里的物件,她不经意便想到刚刚与陆景行的亲密接触,心中便又泛起了涟漪,无法保持平静,脸颊竟也莫名微烫。 虽说这具身子原本是属于钟离湲的,然而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因此如今这身体也算是属于她的,而不再是钟离湲。二十六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自是无法再保持淡然。 当然,在飞彻崖那次被她自动排除在外了。而且上次是满满的厌恶,而这次心中却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一种好的感觉。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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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唐突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新文章节)晨光初露,早春的风带着冬日遗留的寒气掠过廊间,两个婢女正端着洗漱水款款而行,廊柱上一缕缕轻薄的红缎迎着朝阳翩飞,迷了她们的眼,动容了她们的裙。 宁和寂静的房内,一簇橘红的暖阳透过雕窗温柔地打在案几上,唤醒了那两盏早已凉透的清茶。烛台的灯火宛若垂暮老者,经过一夜的燃烧,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脆弱的经不起一丝柔风的吹拂,朝阳盖过它的光芒,烛泪流了满案。 婢女的推门声最终打破了这一室的静,罗帐内的两人闻声转醒。 迷离的光晕映入赵简凝眼中,她只觉得眼帘酸痛沉重,忍不住探出被褥中的那只手去揉了揉,却不愿再次睁开。 赵简凝的动作顺势落入了沈沉陆那半睁开的眼中,他的眸光中溢出一抹柔色,指腹划过她右边的锁骨,那里是一道浅疤,在白皙嫩滑的肌理上显得有些突兀。 疤从何来,沈沉陆并不打算去问。不过,疤的主人倒是勾起了他心底的丝丝好奇,眼前这个女子让他有些迷惑。 “夫君可是介意这道疤?”赵简凝未睁眼,平淡的声线中还带着睡意中的朦胧,大脑却已清醒。 沈沉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身上有道疤痕,况且那道疤还是长在那样精致的锁骨上,而他刚刚无意识的动作也许戳到了她的痛。他收回手,温润的话音在须臾的沉默后响起:“怎会介意。” “你介意也无妨。幼时贪玩,夏夜时常偷偷跑去挑促织,不慎被竹篱所伤。”一抹恬淡的笑意顺着她的回忆浮出嘴角,然而却是转瞬即逝,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那个青衣少年的嬉皮笑脸。 婢女们已备好两新人要穿的衣物,见他们悠悠相谈,不敢去打扰,只好持着漆盘立于榻侧。赵简凝眸上的两片蝶翼轻轻一颤,反应过来,今晨可是要去为长辈敬茶的,耽误了时辰难免有失礼数。 帐外传来赵简凝的一声吩咐,婢女立即送去了手中的衣物。 晨光拉长了窗框的格影,赵简凝一袭冰蓝对襟锦绣裙加身,挑帐而出的瞬间,格影爬上了她的裙。婢女随即端去了一盆清水,立于她身侧,侍候她洗漱。 见两主子已起身,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婢女,各司其职,开始在房内各处清扫整理。赵简凝一番洗漱后径直走向妆镜前,唤来橙儿为她梳妆。 “小姐,这发髻可还满意?”橙儿瞧了瞧在自己手中成型的发髻,最后又用银梳在赵简凝鬓边抿了两下,心中生出一丝成就感来。 赵简凝抬眸,透过昏黄铜镜将幽幽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高高绾起的流云髻上,一丝怅然从心底油然而生。青丝绾起,标志着她已不再是那个清白无暇的少女,就在昨夜,她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了那个连面容都未曾记住的男子。这一切似乎让她觉得有些荒唐,嘴角不经意间弯出了一条无奈的浅浅弧度。又将发髻瞅了两眼,发觉少了什么,竟是那支镶着白色珠花的玉簪。 “嗯,绾得不错。”赵简凝点头,伸出玉手执起妆奁中的珠花簪插进了发间。 橙儿得到自己小姐的肯定,内心倍加欣喜,又将玉盒里的几粒花钿点在了小姐的眸角,妆容这才算完整。待橙儿带着一脸的满意起身时,小姐身后已多出一道月白的身影。 刚刚戴上的珠花簪从沈沉陆手中脱离了那梳绾精巧的发髻,他对上镜中那双清淡的明眸,将珠花簪递给了橙儿,闲雅的话头却是对着那双眸子的主人:“待会需去前厅敬茶,你我正值新婚,叫别人看了去终究是不妥。” “橙儿,将簪子收好,今日就依夫君所言。”既然沈沉陆都这样说了,赵简凝也不好去拂了他的意,毕竟他说的话在理,叫沈府的其他人看了去,免不了引起他们的质问,而她却并不想多提。但这也仅限于今日,她可没说以后也不再簪戴。 趁橙儿在替赵简凝佩戴玛瑙银钏之际,沈沉陆转身去案几前倒上了两盏清酒。晶莹剔透的杯盏由红绳相连,那是昨夜被两人遗忘的合卺酒。现在饮,虽有些迟,但该补上的还是要补上,这是历来的规矩。 时间在赵简凝的洗漱梳妆中溜走了大半,晨阳浮出山尖,璀璨的光辉撒下一片暖意,她冰蓝的衣裙在晨风中飘曳,清新柔和。身后是敞开的房门,她深吸一口气,只觉鼻翼微凉舒适,眼前所见只是沈府的一隅。 沈府围湖而建,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轩榭屋宇参差错落,人工开凿的潺潺流水纵横交错,长桥小筑随意横卧,蜿蜒回廊与错落假山相勾连,直通花径幽深处。如今虽是早春,府中的绿意却不减,赵简凝随沈沉陆走在鹅卵小径间,远处的清脆溪流声亦是隐约可闻。 沈家的权势虽不及简家,但沈沉陆的父亲沈宋身为朝廷九卿之一的从二品官员,地位同样不容小觑,且府中姬妾子女众多,这住宅也就自然越建越广。沈沉陆为他的嫡次子,除沈沉陆外,另有庶子十二个。至于庶女,就连他自己都并未去细究过。 两个婢女在赵简凝身后不远不近处跟着,途径了几所水榭,又拐过几道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石拱门后,一条连接前厅的游廊最终铺在了他们脚下。经过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总算到了门口,而此时赵简凝早已忘了回房的路。并非府中的构造布局太过复杂,而是她从小方向感就极差,迷路是常有的事,幸亏身边还有一个橙儿。 远的不说,她记的最清楚的便是去年除夕将至之时,她与橙儿冒着严寒去茶楼听戏,中途不过是独自去如了个侧,结果便迷失在了茅房附近的巷子里。寒风从巷尾一阵阵涌过巷头,她徘徊在其间却是怎么也走不出去,一张小脸冻得宛若晨阳初升时天边那抹最艳丽的云霞。好在后来偶遇一位步履匆匆的公子,好心将她带出了巷子。 “怎么了?无需紧张,有我在。”沈沉陆的话在赵简凝耳畔响起,成功将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没事。”回过神的赵简凝整理了一下思绪,迈开刚刚因失神而彳亍不前的步子,优雅向厅堂而去。 朝阳将厅内照得很亮,沈府上下几百口人,但凡有点脸面的,都来了,整整挤了半屋子。赵简凝抬步进去,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数道视线尽数落于她身上。 她泰然自若,用浅淡的眸光将众人略略一扫,径直向主坐处走去。那一张张浸沐在光亮中的陌生脸孔映入她的眸中仿佛只化作了一张面容,在她这里,生人的容貌似乎天生一个样。没个一年半载的相处,她怕是很难靠面容来区分在场之人。就算是如今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的沈沉陆,他那张清俊的脸依旧是被她转眼即忘。如若不是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和温温雅雅的话音,她恐怕真无法辨别。 厅内安静得有些诡异,沈宋着一身黑色对襟深衣端坐堂上,身旁则是他的正妻,也就是沈沉陆的母亲杨姬。夫妻二人带着长辈应有的和蔼相视一笑,似乎是将最慈爱的一面都留给了这个款款而至的端雅女子。 半屋人分站于沈宋夫妇两侧,神情各异,而赵简凝很容易便注意到了沈宋的那只右手。虽说如今早春时节,天气依旧有些寒冷,但沈宋配戴的那只褐色羊皮手套却显得有些突兀。这手,明显是另有隐情。而赵简凝并非好奇之人,只不过须臾,视线又回到了她的脚尖。 “儿媳拜见父亲母亲。”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几缕金阳透过云纹木窗撒在团蒲上,两人屈膝而跪,恭恭敬敬地磕下一个头。 杨姬眼角溢出点点晶莹,望着身前的两抹身影只是不住地点头,想到两个儿子如今都已成家,心中自是欣喜。一旁的沈宋表现倒是淡然许多,一抹和蔼的笑始终挂在嘴边,静静地受礼。 两盏鲜润的碧色清茶静静地置于红木刻竹漆盘上,盏口蒸汽袅袅。赵简凝拜完三拜,漆盘在她抬头时就已被婢女送至了身前。她顺势抬手去端,而那刚碰到盏壁的纤指却微不可闻的一颤。 一缕不易察觉的凌厉之色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看来是有人故意想刁难她,以此看她出丑。只是这小丑最终会由谁来扮演,怕是还未可知吧?不曾想,这样快,麻烦便找上了门。 她面色平静,四指果断地端起了其中一盏茶,笑容随之在嘴角绽放:“父亲,用茶。” 沈宋本能地伸出右手将杯盏从赵简凝手中接过,一个“好”字伴着茶水入口而硬生生噎在了他的喉咙里。 下一瞬…… “噗!”茶水从沈宋的嘴里迅速喷洒而出,在那缕朝阳中散化为细密水雾,迷离飘忽。最终,沈沉陆躲闪不及,落了他满身。 “夫君,何事?!”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众人一惊,杨姬连忙起身递去了帕子,脸上惊惧未定。 沈宋只觉舌尖火辣辣的疼,好半天才缓过神,脸色铁青。他未理会其他人,将手里的杯盏向漆盘上狠狠一掷,暴怒中反手就给了那婢女一巴掌:“上如此之烫的茶,你是如何做事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伴随着一道耳光的脆响声,那婢女扑倒在地,嘴角渗出血迹点点,一个宽大的巴掌印几乎覆盖了她的半张脸。两只杯盏早已不知滚去了何方,光洁的地板上水痕斑驳,闪着金灿的光。 已站起身的沈沉陆听完沈宋的话,惊容才刚敛去,一丝狐疑又在眼底陡然而生,迫使他带着怀疑侧头瞥了眼赵简凝。 那婢女匍匐着转过身,满脸泪痕,跪在沈宋面前苦苦哀求:“还请家主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家主,开恩……” “父亲,是儿媳的过失,天生触觉愚钝,竟犯下这等错误来。”赵简凝故作惊恐之状,将责任全推给了先天不足之症上,实在令人难以反驳。她心下冷哼一声,那和善的面具这样快就撕破了,倒是与她那个继父很是相像呢。不,应该说是男子都一个样才对。 见赵简凝还跪着,杨姬略略窥了一眼自己夫君那张盛怒的脸,强挤出一点笑来,近前一步亲自将赵简凝搀了起来:“这怎能怪你,乖,快起身。” 所有人的呼吸皆因沈宋的暴怒而迅速凝滞,额头敲击地板的闷响一下接着一下,在凝结的气氛中直入每个人的耳蜗,促使他们将视线悉数落在了那缕斜阳的尽头,望着那婢女的神色各不相同。随着沈宋刚刚的一声令下,守在门口的两个奴仆也应声而入。 “家主,开恩啊,奴婢不想死,呜呜……”婢女本就因恐惧而浑身瑟瑟抖动,此刻见奴仆已在她身侧止步,她情绪几乎失控,有些泣不成声。额间的鲜红血迹顺着她那紧蹙的眉头蜿蜒而下,与决堤的泪交织,混着额前散乱的发丝糊了半张脸。 众人冷眼看着,这样的情景,赵简凝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有那么一瞬,她似乎从那婢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继母临死时的影子,心头不由得一阵揪疼,仿佛比指腹上的烫伤还痛。 见两奴仆站在那动作迟缓,沈宋脸色再次一沉,却因舌头的麻木而使呵斥的话语变得含糊:“你们两个还愣着作何打算?!拖出去!打死!” “父亲,二弟这刚大婚,府里这个时候闹出人命,总归是欠妥。”一道清亮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同时也使在场的众人稍稍舒了一口气。这便是沈沉陆的同母大哥——沈沉陵。他身旁立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听他这样说,脸上顿时闪现出一抹难看的神情来,须臾之间又被她掩去,只稍稍抬眸瞟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 。 。 。 今日停 更 ,连续写太久,要炸了。明天继续更新。 下一章也是新文章节。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杨姬眼角微微一抬,顺着沈沉陵的话打着圆场道:“夫君,陵儿此话有理。不若就将这贱婢惩戒一番,贬为下等粗奴,夫君看意下如何?” 沈宋将阔袖狠狠一拂,卷起的一阵猛风直袭那婢女的面庞,使她浑身一凉,混着血与泪的碎发却怎么也无法飘摇。他伴着冷哼一声而坐下,左手顺势拍向身侧的案几,话音夹杂在巨大的拍击声中响起:“拖下去,重责!” 这场特殊的意外算是在沈宋的退步中告一了段落,如若不是顾虑颇多,今日他定不会如此轻易的罢休。 没一会儿,两盏清茶再次被呈上前去,这一次整个过程虽进行得有条不紊,但沈宋已是茶不知味。他那被烫伤的舌头没个五六日的时间怕是很难痊愈,那个出此招的人估计也未曾想到赵简凝会端起那盏滚烫的开水不撒手。 在这种场合打翻杯盏那是无礼之举,那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看着这个御史千金出差错。如此一来,赵简凝不仅落得了一身笑话,同时也在沈宋夫妻两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结。而赵简凝定然也不会去将责任推在区区一盏茶上,推卸罪责只会失了她的身份。 厅内的氛围缓和许多,赵简凝敬完茶后由身后的婢女搀扶着站起,在沈沉陆的带领下又给其他几个长辈见了礼,而后去了他大哥大嫂跟前。 “给大哥见礼。”赵简凝稍稍屈膝,冰蓝广袖半掩着低垂的眉目,她施施然行下一礼,姿态落落大方。 沈沉陵一身墨绿刺绣深衣,冠玉的发髻高高簪起,英俊的面容上那两条剑眉宛如以浓墨绘出的一般,整个人虽丰神俊朗,却少了沈沉陆的那份清逸,亦少了沈沉陆的那种翩然出尘之感。他眯了眯眸子,右手略略抬起:“此后便是一家人,弟妹不必多礼。” 赵简凝端雅地向沈沉陆身旁迈了两步,如水的视线随即落在了身前女子那高高隆起的腹上。这便是她大嫂孟矜竹,如今虽身怀有孕,但那艳丽的风姿却不减。 “大嫂……” “哟,妹妹身份尊贵,快免了吧,我怎敢受你的礼啊,这不是折煞我吗?”赵简凝还未屈下身去,孟矜竹已上前一步扬手扶住了赵简凝的臂腕。话音微妙,客套之中隐隐泛着酸。 那缕朝阳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套话声中渐渐移上了窗低的花案,从厅堂出来后,赵简凝又随沈沉陆去了另一处地方,那里是沈老夫人的居所。沈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加之身体每况愈下,平日里已经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他们需去敬茶请安,以示孝道。待一切结束,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早膳时间都已过去了好一会儿。 几个婢女提着食盒陆陆续续进了屋子,面对满案几的精致菜肴,赵简凝无暇顾及,只对橙儿吩咐了句:“去寻些药膏来。” 指尖隐隐起了几个剔透的小水泡,水泡周围还泛着淡淡的红,可想而知沈宋的那张嘴是烫得有多严重。到底是何人所为,赵简凝已不想去追究,以后只要待在自己房里不出去,她还不信事端会自己找上门来不成。 “怎么不吃?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婢女们出去后,沈沉陆先去里屋换了一身衣服,如今衣服换好,转身走出却见赵简凝正木木地坐在案几前,神思飘忽。 闻声,长睫在赵简凝眸上轻轻一颤,那涣散的视线随即汇聚成一点,落在了沈沉陆的脸上,很俊秀的一张脸,昨夜吻都吻过了,可她就是记不住。如今与沈沉陆的这种似陌非陌,似熟非熟的关系令她觉得有些微样的怪异。 她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夫君未到,我怎可先动筷。”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拘泥。”沈沉陆看她,带着一贯的温润,朝她所在的案几走去。 赵简凝不说话,刚准备以左手执筷,去寻药膏的橙儿已出现在门口,手里握着一个胭脂扣般大小的银质盒子。这是赵简凝从简府带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却不曾想,这样快就用上了。 “小姐,你忍着点。”橙儿摊开赵简凝的玉指,两湾秀眉瞬间紧蹙。 “你手?”那指尖上的一个个小泡落入沈沉陆的眼里,他转瞬之间明白过来,能将手烫成这样的水,就算触觉再迟钝,恐怕也会有所反应吧?心中不免生出火气,“你怎能如此行事?你可知这是对父亲的不敬!你眼里可还有礼法?” “那夫君要让我如何做?是直接说茶太过滚烫?还是将它打翻?两者皆叫有心人看了笑话去,笑话简家的女儿故做娇贵之姿?明知有人故意刁难,难道我还不能反击了不成?”赵简凝挑眸,语气是轻飘飘的平和,然而却又是在连连发问。 沈沉陆原本还想再说她两句,然而拔高的话头却又降了下去,最终化为了无奈的轻叹,敛下了眉角:“你完全可示意我的,亦没必要去伤自己的手。” “示意你?你能如何做?”赵简凝看着自己那已经涂好药膏的指尖,轻轻呼出几丝气息,落在上面微凉,隐隐泛着疼,看来这几日是无法执笔握筷了。 沈沉陆一时无法可说,索性不再与赵简凝多做辩驳,粗粗用过早膳后去了书轩。虽说因大婚,朝廷准许他休沐半月,但手头上仍有些事物需处理。为了似锦的前程,他必须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小姐,看沈大夫的样,应是有了怒气。” “随他。” 橙儿不免面露担忧之色,接下来的话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张张薄唇后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小姐,沈大夫可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今后的日子还长,你多少也得顾忌些才是,最好是能尽快抓住他的心,如此才是永保您地位不被动摇之道,而不是这般引他不悦。” 是啊,一生。说长不长,说短呢,也不短,似乎透着一种渺茫,使人心生惆怅。她的结局又该是怎样的呢?是像她继母那般因无法孕育子嗣而悲凉死去,还是可以如自己所愿,安稳平淡的在这沈家度过余生,这一切她不得而知。 她神情有些恍惚,两片薄唇微动间,飘忽的声线弥散开来:“心?男子何来的心?他们如若有心,又何来的喜新厌旧?母亲说得对,这世上,恐怕唯有孕育子嗣才是永保安稳余生之法。” “小姐,你也不能因为夫人的事,就以偏概全了不是?你想想简御史,谁说男子无心。” 望着窗外撒落地面的明媚阳光,赵简凝渐渐感觉脑袋昏沉,眸子迷蒙,向橙儿略略挥手后起身朝里屋而去,传进橙儿耳中的话音低浅:“试问,世上有几个这样的男子?我累了,去小憩一会儿。” 午后的微风带着阳光的暖意拂过帘角,赵简凝撑着皓腕在长形云脚案牍旁幽幽浅寐,一缕缕青烟从镂空香炉中徐徐溢出,和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软风中弥散,袅袅娜娜萦绕了她的周身。 透过空空蒙蒙的烟幕,她的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是倦意。橙儿本不想去打扰,但见她这个样子,心中终究是透着隐隐的担忧,忍不住开了口,话音放得很低:“小姐,这一连十几日,我见你气色都没好过,总是无精打采,不如找个郎中来瞧瞧?” “无妨,只不过夜里没睡好而已。”赵简凝那两片眼帘悠悠一颤,却并未睁开,懒懒地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撑姿。 听赵简凝这样说,橙儿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腮上刹那间晕开两团艳色,微微发烫。过了好一会儿,她复又艰难开了口,说得倒是含蓄:“这样,您身子哪受得住啊,得想想法子才是。” 赵简凝自然是听懂了橙儿话中之意,惹得她睁开了疲倦的眸子,嗔了橙儿半眼:“橙儿,你脑子何时变得这般胡思乱想了?你的那个沈大夫呀,夜里打呼噜,就与那滚雷一般。我许是还未习惯,因此难以入眠。” 橙儿算是听到稀罕事了,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铜铃眯成了缝,话语中充斥着满满的欢快:“那日归宁,简御史可是拍着胸脯说,他为您寻得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呢!这事如若告知于他,他老人家那面子恐怕是挂不住了。” 赵简凝浅浅吸入一缕轻烟,淡雅的檀香味在鼻中荡漾,只觉舒适。听到橙儿这话,她不经意间便勾起了唇角,然而当脑中浮出那日归宁的情景时,腮下的那抹笑却终究是没有完全绽放出来。 “凝儿,这庄婚事虽说是下嫁,有些委屈了你。不过这岂不是更好,日后他定会事事以你为先。虽说沈宋这人略有斑迹,沈府内宅复杂。但你这夫君的人品样貌却是无可挑剔,我当初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仔细想想,有哪个府宅不复杂?我不求你能为简家光耀门楣,只希望你能够一生安稳和乐。还有,你且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休想纳妾。” 这样的话,在成亲前,简御史简原段就不知对赵简凝说了多少次,但他仍希望她能够记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啊,虽说是原本就打算将女儿下嫁于人,但那却是有一个限度,对方绝非是一个庶人,或是相貌粗鄙之人。而沈沉陆,则刚好入了他的眼,毕竟同朝为官,外貌不用说,至于人品,他自然也是了解的。 “我也深知,他娶你,这中间夹杂着利益,但这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不过舅舅就在身边,受了委屈只管回家来便是,我定会为你做主。我是万不会让你去步你母亲的后尘,为心爱之人远嫁他地,却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 简原段说得句句语重心长,赵简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句。她的想法其实与简原段是相同的,然而淡淡的惆怅却已在她心间蔓延。一个想要安稳无争的生活,一个想要宽阔无阻的仕途。在她看来,这场婚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只是她不知简原段为她精心挑选的这个夫君能否给她无争的生活,毕竟那日敬茶所发生的是还历历在目。也许她想要的这一切还需靠她自己去争取,应尽快稳住自己的地位才是。 “小姐,你这又怎么了?”见赵简凝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僵在脸上,眸光又失了焦距,橙儿眼里不禁生出几抹好奇,伸出小脑袋往赵简凝身前凑了凑。 赵简凝柔柔地睨橙儿一眼,顺势探出指头往橙儿额上一戳:“舅舅岂是你能取笑的,当心我告诉于他,你可仔细了。” “小姐也就只会吓唬吓唬我,在简府的这一年里,何曾见过简御史打骂下人。”橙儿嘟嘴,明显是对赵简凝的话表示不服。 赵简凝也不再逗她,面色恢复到一如既往的闲淡,吩咐起正事来:“时辰尚早,你去街上抓两副调理身子的药剂回来,煎了。” “小姐是想……” “没错,去吧。” 橙儿刚跨过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橙儿那低敛的视线刚好落在来人的腹上,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于是忙屈膝行礼:“大夫人。” “免了吧。”孟矜竹将雪腕略略一撩,涂有丹蔻的柔荑连同身子直接从橙儿视线中擦过,不待人迎,自己就扶腰进去了,身后还跟着六个婢女。在橙儿看来,这排场架势,真真可堪比皇宫里的娘娘了。 如今来客,橙儿只好又折回,尾随一众人而入,匆匆吩咐侯于偏屋的婢女上茶果点心。 孟矜竹施施然进去,如今虽身子沉重,步子却一如既往的翩跹。人未到,语先至:“妹妹,几日未见,可还好?” 待赵简凝抬眸,隔着薄薄烟雾,那抹明黄身影已轻挑珠帘而入,朱唇噙着盈盈笑意,桃眸含秋水,楚楚动人。身后是珠帘碰撞的脆响,一声声宛如那兰心女子在漫不经心地轻挑琴弦,奏出点点琵琶音于寂静中荡漾。四个婢女分两侧而立,未曾同她进去,而其余两个则是牢牢紧随,不敢马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陆大侠何时变得这般没自信了?”凌潺嘴角的笑透着打趣,然而这个笑意转瞬即逝,神情逐渐有了几分认真严肃,“景行,我明白你的心情。因此,我其实也想过先暂时离开陆府,但却不是打算去义父家。” 陆景行倒是有了些好奇,问道:“那小潺打算去何处?” “易月宫。有些事情还没解决,刚好趁这次出去暂避的机会,前往易月宫将鲲骨镜的事情做个了结。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如若现在不去,日后还是要跑一趟,如此显得麻烦。况且,我也不想将这件事拖得过长。”凌潺动了一下靠在他肩头的脑袋,话音夹杂在雨声中异常平淡。 陆景行略略眨了一下眼,侧头看她:“好。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既然是秘密前往,目标自是不能过大,如若你一走,三哥他们怕是也在陆府待不住了,所以等我离去了再将这件事告诉三哥。”凌潺早就思虑过了这件事,如果她要离开的想法提起被钟离沐得知,那么他肯定放心不下她,也许将不会同意她的决定,而如今却真不是她该留在陆府的时候。 况且,如果陆景行随她一同前去,那么便是一府之主都走了,这又怎能不引起暗探的注意,从而令他们起疑呢?这些人向来对这样的事就敏感。 碎发在额上轻扫,凌潺感到一阵阵微痒,忍不住抬手将它捋到了耳后,不经意望了眼远处。她的眸子深邃了一些,隔着茫茫雨线,一抹朦胧的身影正疾步朝他们这里走来,掩在伞沿下的脑袋低垂着。 待人影走近了一些,凌潺才看清,竟是陆辞。她很自然地从陆景行肩头抬起了头,拂掉陆景行那只揽着她的臂膀,坐直了身子。 陆景行浅浅一笑,看着她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凌潺没好气地略略嗔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难道还看不出来?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故意在拿她寻开心呢。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的思想可没那么古板,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被外人看了去终究有些不妥,这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如今生活的环境乃是古代。 “府主,你们怎么在这?这有什么好待的?到处是马粪的臭气。”走入棚下的陆辞说着不忘蹙了蹙眉,悠闲地收起了伞,提在手里,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本纸质的小册子,“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了,还是那两个马夫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可有重要之事?”陆景行看了陆辞一眼,而后目光顺势落在了陆辞的手上。 陆辞将伞横放在了坐上,大大咧咧地往陆景行对面一坐,顺势将手里的小册子递了过去:“这是官府给你的文牒。” 陆景行接过去,打开后略略在上面扫了几眼,随后又合上了,并没有多大反应。 竟是官府给的文牒,这不免令凌潺心中生出了好奇,好端端的,官府为何要给陆景行文牒?他又不是官府的人,而且文牒还大老远的送出了城外。 凌潺自陆景行手中拿过文牒,打开大致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合上后看向陆景行的眼神变得古怪了几分,还有些疑惑:“你改名了?不对,怎么姓氏都改了?” 听凌潺这样问,他只能无奈一笑:“不是我要改,是官府。” “景,景沉陆。”凌潺将这名字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她心爱之人的新名,其实她觉得这名字也不错,只是官府竟然连姓氏都改了,似乎有些太不通情理了,而且这个名字与原名相比,少了一种山水的诗意。 陆辞瞧了自己府主一眼,见他一脸淡然,于是非常主动地向凌潺解释道:“‘景沉陆’应该才算是府主的本名,陆府历代府主包括嫡亲其实姓氏都是‘景’。只有我与父亲这样,与府主无嫡亲关系的才以府名为姓。” “这些事以前都未曾听你提过,感觉新奇。”凌潺偏头看向身旁人,神色依旧透着点怪异。因为是心爱之人的事,所以她来了兴趣,话语中倒是流露出想要将这些事了解更多的意思。 景沉陆嘴角温润勾起一个浅淡笑意,与凌潺稍稍对视,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轻轻一叹:“名字的事,我自己都快忘了呢。既然小潺想听,我便说说也无妨。” 凌潺眨了一下眼,稍稍点头,面色平静,等着景沉陆的下文。 “这名自然是我父亲取的,姓氏为‘景’,单名一个‘行’字,‘沉陆’二字只能算是字,父亲原本是打算留待我及冠之时用。”景沉陆说完后顿了顿。 见凌潺认真地听着,他又解释道:“只是后来,在我幼年时,为了避讳一个王爷的封号,但凡姓景的,都不得不改变姓氏,因此我才会以府名为姓氏,只不过在原名上加上了一个‘陆’字而已。而如今那位王爷薨逝,任何人如若有这个意愿,姓氏便可再改回来。” 其实,在几百年前,景沉陆的家族本是“陆”姓,“景”氏。只是后来姓氏渐渐合一,因此他们家族的姓氏才沿用了“景”,“陆”只用作了府名。 “不过我看文牒上的内容,这好像是官府主动给你改回来的。大致意思说是‘陆景行’这个名字用的人数太多,出现的频率太高,如若有作奸犯科的人,那么很容易弄混淆,因此才要求百姓最好不要重名。这个官府还真是有趣。”凌潺又将目光放在文牒扫了一眼,最后落在纸面末尾的那个大红官印上。 不过凌潺回头一想,觉得官府的做法也在理,毕竟这个社会还没有验指纹这一说,寻常百姓如若真犯了事,也只能靠名字与容貌来辨别了。而且如今的人口也远没有现代社会的人口多,十分之一都不到,如此便完全可以做到人名不被重复使用。 听凌潺这样说,陆辞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官府是吃饱了撑的。” “我只知需要避帝王讳,还未听说过连王爷的讳都得避。”凌潺不得不佩服这等级制度的严苛。 景沉陆微微低头望着凌潺手里的文牒,淡淡的解释道:“在等级制度森严的中原国,其实并无这一规定。只不过据我所知,那位王爷乃是……” 见景沉陆说到后面抬眼瞧了凌潺一下,有些犹豫,陆辞不假思索地抢过了话头:“左丘继的叔父,当时不知因何原因被破格封了个王,紧接着便有了这样一档子事,如此跋扈的行径,简直是不将你那位父皇放在眼里,不过他的爵位不可世袭。” “他们如此行事,无非是做给皇上看的而已,想让皇上明白,无人敢奈何他们,即使是九五至尊也没那本事。延陵楦和三哥多多少少与我提过,左丘家专横朝堂多年,皇上当年不过是从先皇手中接了个烂摊子,起初是处处受制于人,是经过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如今才算是平衡了朝中势力。”听了陆辞的话,又联想到钟离沐有时无意间向她提到的这些,凌潺似乎明白了这件事的本质。 当然,当年就算左丘家再怎么专横跋扈,但他们对钟离家依旧有所忌惮,不太愿意争锋相对。毕竟钟离家族也是长存了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家族史长于左丘家百年之久。但那时钟离家的势力远不及左丘家,不然也不至于让左丘家把持了朝政。 钟离家族依靠的多半还是外部势力,不管是家族中的旁系还是直系,历代都是做外臣的居多,在各国都有为官的族人,不仅限于中原国,很多族人更痴迷于自立门户,而不是都守着一个可世袭的云候宝座。 就如钟离沐的叔父,便一直身在东洹国,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因此像这样的家族,当年左丘继他们如若真要明面上争锋相对,那须得掂量一番轻重。 要倾覆钟离家族在中原国的势力不难,可引发的后果却是无法估量的。而如今两个家族的势力算是旗鼓相当,因此他们也只敢背地里只针对钟离湲一人,只因钟离湲身上流的是项家的血,他们想做的只是斩草除根。 晚上,秋雨不歇,钟离沐坚持要在凌潺的房门外为她守夜。经过昨夜的事情,他再也难以放心地将凌潺独自抛在一旁,他不只是为了防刺客,还为了防景沉陆,担心他这个未来的妹夫如昨夜那般,半夜来占他妹妹的便宜。 凌潺不曾想,她三哥这是说到做到,怎么劝都劝不走,为此,她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你就放心吧,昨夜刺客都被斩杀,今日不会出事的。这里有我,我今夜一定寸步不离地陪着二小姐,你就安心回去睡吧。”这已经是雀儿第五次对钟离沐重复这样的话了,不过看样子,依旧没有什么效果,雀儿站在门口都忍不住翻白眼了。 在昏暗的灯火下,凌潺幽幽瞧了眼正怀揣宝剑,立于檐下的朦胧身影。见他对雀儿的话不为所动,只好又一次亲自开了口,只不过换了一个劝说的角度:“三哥,我已向你保证了,今夜断不会出事的。你看,如今夜里本就凉,而这又下着雨,你这样在外待一夜是会生病的。如若你真要保护我,那也得先顾忌自己的身体才是,不然,你该如何保护我?” 。 。 。 。 。 对于给男主改名字的事,小页要好好解释一下。其实我也不想改的,我对“陆景行”这个名字都已产生了深深的感情,但是不改又让我觉得不好受,改了也难过。 当初我在想男主名的时候是在2019年三月份的时候,当时正在高考复习,因此男主名的来源便是在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当时做语文试卷,最后的作文标题当中出现了一句话:“景行行止,高山仰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这句话出自诗经,当时我脑中灵光一闪,觉得“景行”两个字是真的不错,于是决定小说的男主名就用它,加上一个“陆”字,感觉是相当的完美。 当时我在决定用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专门在百度上输入过这三个字,结果没有发现有哪部小说用过这个名字。 然而,当我昨晚上无意之间又将这三个字输入上去的时候,结果看到最起码有三部不同小说的男主是这个名字。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还是什么,但是我心里顿时起了一个疙瘩,有一种失掉重要东西的感觉。 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与人家用相同的东西,包括抽象的东西。既然这个男主名人家用了,那我便不会再用,所以我决定给男主改个名字。我自己也觉得奇葩,小说都写这么长了,竟然现在给男主改名字。 小说扑街归扑街,但它对我来说是有感情的,包括里面的每一个人物。 当然,那个新名字是我另一个新文的男主名,现在只能重新取了。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湲儿放心,三哥的身体还不至于那样弱,这样的夜晚算不得什么。”钟离沐双手环胸,抬头朝落雨的夜幕深处望了一眼,自信满满。 凌潺当真是无奈至极,都将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他竟然还有理由反驳,看来劝是没有用的了。 她低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下,随后向檐外走了两步,一抬手就可接到瓦檐滴落下的雨水,侧身与钟离沐相对而站,神情认真的看着钟离沐:“既然三哥要在外面吹整夜的凉风,那我便在这里陪你。同样,这样的夜晚也奈何不了我。” “湲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的身子怎么能与我比呢?听话,快进去,小心着了风寒。”钟离沐眉头一蹙,话音柔和,说着便要上前拉凌潺进屋。 然而,凌潺却躲开了钟离沐那只伸过来拉她衣袖的手,抬眸看着他,语气坚定:“我说到做到,只要三哥不回去,那么我便不会进屋的。” “公子,你就回去吧,由我在这陪着二小姐,是不会有事的。表少爷也已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况且,如若真有刺客前来,就公子一人,怕也不是对手啊,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嘛。你看,你俩在这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二小姐才大病初愈不久,可不能再这样折腾了。二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你不回去,她是定不会进去的。”雀儿的话说得很直白,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不怕得罪了这个黎公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瞧了瞧她家二小姐,又瞧了瞧钟离沐,眼角眉梢都充斥着为难之色。 钟离沐的视线从凌潺的脸上滑下,落到了潮湿的地板上,心下一番沉思,最终幽幽一叹,抬头间做出了让步:“好吧。三哥拗不过你,不过临睡前记得将门闩好。” 站在檐下的两人看着钟离沐撑伞离去,直到看到他那模糊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院门口,两人才相继舒出了一口气。 雀儿扶着凌潺进屋,跨入门槛的时候不禁对着凌潺感叹了一句:“二小姐,你这三哥真好。你的三个哥哥不会都与黎公子一般吧?如若真是这般,倒也算是一件幸事。”她觉得虽然有那么多人要害她家二小姐,但最起码她二小姐的家人不会这样做。 “这个……”凌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与三哥相处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所以应该与他要亲近一些。至于大哥,他常年戍守边关,我都不曾见过,无从得知。想来都是一家人,一母所出,就算我们的兄妹情意不及三哥,也不会差到哪去。” 话虽是这样说,但凌潺猜想,钟离湲与钟离泠两人之间的感情应该也能同钟离沐相媲美了,不然当初家里人也不会放心的将钟离湲交到她这个姐姐手里,不远万里地带去北越国。不过,家族内部能够和睦友爱,这同样也是难能可贵的。 “啊?这样?那需得镇守边关多少年?”雀儿睁大了眼,里面是满满的惊讶。 案几已近在眼前,凌潺没有回答雀儿的话,只是摆了下手,简单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守夜。” “是。”雀儿屈了屈膝,转身向门口去了,出去时还不忘紧紧关上了房门。虽然刚刚亲口向钟离沐承诺会在这里整夜陪着她家二小姐,但对于小姐的话,她向来是言听计从,不敢违逆。既然让她走,那么她便不多耽误。 凌潺坐了会儿便熄灯去睡了,这一夜景沉陆没有来,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两人没有成亲,夜里睡在一起着实不妥,昨夜完全是由于情况特殊,而那夜也是同样如此。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日,耽误了他们回城的行程。最终,一树树玉桂也在这雨中全落了,金黄的细碎花瓣裹着浓重的水迹铺了满地,今年的桂花酿注定不会太多。 待他们回去时,已是七八日之后。在这期间,城外又有三人落了网,其中两人都是死士,皆自尽身亡,没有查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但凌潺他们断定,这些死士与两起刺杀有一定关联,或是本就是一路人。而另一人则是那夜从陆府后面逃脱掉的其中一人,经过审问,依旧是七皇子的人。由这人提供的线索,陆辞他们顺利抓获了那夜逃脱的另一人,至此,七皇子所派来的密探皆悉数被铲除。 而城内,那个析郡主派出的手下也已暴露,顺利落入了陆府人之手。景沉陆他们回去后,便将这两个历王府的人送去了官府,罪名便是凌潺所说的盗窃罪。在亮出那块令牌后,两人无端有了五年的牢狱之灾。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冤了,最起码保住了性命,而其他暗探的下场皆是死。 至于被黑灵蟒咬伤的那人,由于失血过多,没能活过来,但已得到另外两人的证实,那夜他们三人一同行动,有一人不幸被巨蟒所伤,因此也可以确定,失血而死的这人也是七皇子所派。 而这之后,又擒得两人。人虽还未审,但他们已断定这两人是另一股势力所派。究竟一共有几股势力在一直派人跟随延陵楦他们,还难以猜测。 雨后的晴空似乎更加湛蓝了,明媚的阳光下,凌潺独坐在溪边,身旁有黑灵蟒作陪。流水潺潺声混合着林中秋蝉的鸣叫在耳边回响,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空旷明净,神思格外清醒。 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黑灵蟒的脑袋,落在它身上的视线及其温柔,正轻声细语地与它交流。想到即将离去,而且还是隐秘地走,所以黑灵蟒势必无法与她随行。而且,这次离府的时间应该相对会长一些,少则都需要一月有余。因此,在离去前,她想要再好好陪陪它,与它多说说话。它曾冒死救她于危难之中,这一点,她不会忘。 正在悠闲之中,细碎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传进了她的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匆忙。她没有转身,待脚步声消失,她才气定神闲地问道:“雀儿,何事?” “二小姐,昨日抓获的那两名暗探已审出结果了,表少爷让你去柴房。”雀儿有些微喘,低头望着凹凸不平的沙砾地面,挪了挪脚步,这才站稳了身形。 凌潺点头,也不多磨蹭,撑着石板边缘站起了身,随意地拍了两下手,低头对黑灵蟒言语道:“好了,你先自己去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见黑灵蟒从脚旁游离而去,凌潺转身给了雀儿一个示意回去的眼神,沿着羊肠小道向回走。 走在回去的路上,凌潺便有了一些思索,看来这次暗探的身份有些不同,否则景沉陆也不会特意让雀儿请她前去,前几日所抓到的人在审完之后就直接被他们处决了。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想必这两暗探背后的势力应该与她有一定的牵扯。 凌潺径直去了柴房,她站在回廊口,将柴房前的那片空地给扫了一眼,地上的长凳,绳子,还有蜂蜜,是一应俱全,那棵矮树上还栓着两只舔嘴角的山羊,而那两名暗探早已是一副瘫软的姿态,随意倒在地上。显然是已经用过刑了,而且已经问出了结果。 空地上除了一些凑热闹的家丁外,剩下的就只有景沉陆与延陵楦,至于陆辞还在其中一名暗探身前询问,倒是不见钟离沐的影子。 看来陆辞是将这种刑法用上了瘾,乐此不疲,一遇到事便用它,不过效果相当不错。想到这,凌潺低头浅浅一笑,随后走下台阶,消瘦的清影很快漫入了午后的阳光中。凑热闹的家丁见她走上前去,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景行,找我来何事?”凌潺在路过这两人时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陆景行那张清俊的脸上。 见凌潺这样问,延陵楦的神情略显严肃,没有吭声。景沉陆清润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吩咐了一声,命在场的家丁都离去。 待到家丁都走干净后,陆景行用眼神指了指地面:“经过简单审问,这两人已亲口承认说是受左丘家所派,但问题不再此处,他们直言还未行动。” 凌潺听到此处,双眸一睁,望了景沉陆与延陵楦两人一眼:“那你们是猜测,那夜的杀手并非左丘继所派?是有人故意将黑锅往左丘家的身上扣?而且两起刺杀有可能乃是一路人所为?这样想也不无可能。并且幕后之人还异常清楚我与左丘家的恩怨。” 延陵楦颔首:“正是如此。对方的目标不只是我与沐弟,还有湲儿你。” “离,离忧公主?”其中一名暗探缓过神来,幽幽半睁开了眼,逆着阳光看清了身前女子的面容,惊讶顿时爬了一脸。 凌潺闻声低头看去,冷冷地问道:“说,跟踪我三哥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只为前往飞彻崖,寻到殿下的下落,在钟离公子救出你之前动手除之。不过我们的人还未来得及动手,哎,要如何处置,随公主的意。”他们也都已招供,也不介意再将此话对着她说一遍。 “他们该招的都招了。”陆辞话说得轻飘飘。 凌潺听陆辞这样说,反手便抽出了景沉陆手里的宝剑,一剑划过,两人倒地不起。 当听到是左丘家派来的人后,她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却有一股强烈的恨意,迫使她亲手杀了这两人。那个意识似乎是不属于她的,然而却出现了,这令她恐惧害怕又疑惑。难道是因为这具属于钟离湲的身子在作祟吗?连带她都受到了感染,竟如此痛恨左丘家。 延陵楦见凌潺这般果断的斩杀了两人,一阵心惊。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她却做得如此利落平淡,果决。 w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今日停更,今晚更出的章节与本文无关,新文内容。由于新文总共也就三万字,所以没有创建新书名,而且内容有一定的相关性,算是铺垫。 我现在写的这个小说的空架世界也只是图个快乐,所以对于扑街,我也没那么在乎。《多情皇子无情妃》w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赵简凝带着一脸笑意起身,绕过案牍迎上前去:“大嫂前来,事先应通报一声才是,我也好去门口相迎。” “妹妹快别多礼。” “说来是我的不是,进府这样久,应先去看望大嫂才是,怎好劳烦大嫂前来。” “妹妹快别这样说,一家人,说这些不就见外了不是。我也是闲来无事,随处走走罢了,妹妹只要不嫌弃嫂嫂叨扰就好。” “怎么会,大嫂请坐。” 热络的场面话说了一堆,孟矜竹才在两婢女的搀扶下落了坐。 赵简凝并非一个热情之人,但面子功夫该有的还是要有。对于这个大嫂,她不甚了解,说起话来也就自然谨慎了许多,但又不能冷落了人家,便扯起了女子间的闲话家常,女红之类的事儿。待橙儿领着几个婢女上了茶水点心,两人又将话题移到了这茶果点心上,如此一来,大半个时辰这样过去了。 孟矜竹伸出三根纤指拈起茶盏押了一小口,眸光投向赵简凝那张略带倦意的清丽容颜:“刚刚听你命人去抓药,可是生病了?瞧你这气色,应注意多休息才是。” “多谢大嫂关心,无碍的。”赵简凝说完,轻轻挥手招来侍茶的婢女,眼神一指,婢女会意,将孟矜竹搁下的半盏茶再次添满。 “药材府里有的是,何须去府外抓呀,打发一个奴仆去库房取便是了。”孟矜竹挥挥手里的捻丝碧色罗帕,不待赵简凝插嘴,又自顾自问了起来,语气中虚浮着浓浓的关切:“听闻妹妹从小远离皇都,如今可还适应皇都的生活?如若缺了何物,只管与我说就是,不必拘礼。” 一丝带着讥诮的笑意从赵简凝唇齿旁稍纵即逝,心下不禁暗叹,她这个大嫂还真是厉害,放眼整个皇都,怕是还没几个人能将她的经历了解得这样清楚吧?看来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看似句句不离对她的关切,实则嘛,不用多想,她已了然。她抬手用指节触了触鼻尖,宛若画笔在上面拂过一般,绘出一抹感激之色来:“劳烦大嫂惦记,我一切都好,府里安排地周到,吃穿用度自然也是样样不缺。” “那便好。那日匆匆一面,加上众人都在,我也没与妹妹说上几句体己话,或是准备一份见面礼,每每想起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今日,我特意给妹妹带个小物件来,以此也算弥补了我心中的愧疚。想来妹妹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东西虽粗陋,还望妹妹不弃。”孟矜竹说着,握有锦帕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招,立于珠帘外的婢女立马会意,手持黑漆刻花木匣恭敛而入,屋内又是一阵珠帘脆响。 婢女恭恭敬敬地径直将木匣递进了赵简凝手里,赵简凝只淡淡扫了一眼匣盖,目光又落在了孟矜竹身上:“那我便谢过大嫂了。” “打开看看,是否合意。”孟矜竹挑了挑眼睑,投射出的眸光在木匣间轻轻起伏。 将匣盖抽开,一对白银累丝黑珍珠耳坠缓缓印入赵简凝眼中。耳坠做工精巧,雕花栩栩如生。两粒珍珠如樱桃般大小,形似滴水状,润泽光滑,色泽乌亮泛青,映出的人影清晰可见。整体一黑一白,醒目万分。 赵简凝望着匣中之物,钩钩嘴角。她这大嫂真是过谦了,这哪是粗俗之物。黑珍珠产自深海,本就极为稀有难得,加之如今呈现在眼前的这两粒外表完美无瑕,丝毫不见人工雕琢的痕迹,想来价值更是不菲。如此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赠与了她,她一时倒起了狐疑之心。 婢女将东西送到后并未离去,退了两步后恭敬地立于孟矜竹身侧,为孟矜竹递去了一块杏仁酥。 “妹妹可喜欢?” “这礼物太过贵重,我怎好收?” 孟矜竹咬下一小口杏仁酥,咽下后才说道:“妹妹只管收下便是,这也并非什么稀罕之物。此乃几年前父兄出海经商时所得,一大一小两对。见妹妹生的这般容貌,觉得你更适合大的。快,取来试试。” 被两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盯着,赵简凝心底多了几分谨慎。片刻的犹豫,她最终还是伸出三根纤指不急不缓地取出了匣中之物。 伴着香炉袅袅的烟气,遥坠在赵简凝指间的珍珠闪着幽炫的光。然而却在众婢女发出赞叹的目光之时,孟矜竹的眸子顷刻间凌厉起来,侧过沉重的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那婢女的脸上。 那婢女被打得一个踉跄,掌风转瞬即逝,腮上却赫然多了五根玉指印,她耳边则是孟矜竹的斥责声:“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做主,换了我送给妹妹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动静令满屋子婢女一愣,帘里帘外的,齐刷刷跪了一地,垂首屏气凝神,没人敢去瞄孟矜竹此刻的那张脸。 呵,这沈府倒是人人都喜欢扇巴掌呢。刚刚孟矜竹的一切动作悉数落在了赵简凝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嘲弄笑意从她唇齿间一路爬上了她的眉梢。她闲适自若的将耳坠放回匣子,不做声,冷眼看着眼前这场刚拉开序幕的戏码,算是明白今日她这大嫂前来的真正意图了。 “大夫人息怒。奴婢只是见那两对耳坠差别不大,于是便取来了那对稍小的。呜呜,大夫人恕罪……”婢女双腿一软滑跪在地,哭得满面残泪。 孟矜竹收起怒容,扶着肚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下巴一扬,睥睨着那婢女,话语同她的神情一样淡漠:“莫以为你曾是老夫人的人,便可不将我放在眼里,做事随心所欲。你要清楚,既然老夫人将你赏与了我,那我便是你的主子。做人,还是要懂得审视夺度些才好,不要做出逾越之举。对于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你可知下场?” 那婢女低垂着脑袋低声啜泣,泪水啪啪打在她膝前地板上,敲击的却是其他婢女那怯弱的心。她抬袖抹了一把眼底的泪,声线断断续续:“大夫人……还请……宽恕,呜呜,奴婢以后,以后再也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擅作主张行事……” 主仆二人好似旁若无人一般,一斥一泣,又持续了半会儿,末了孟矜竹不忘瞧一眼对面的人,冷声道:“别再这碍了妹妹的眼,来人,将她拖下去,罚跪一日,膳食免了。” 赵简凝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品着手里的茶水,待眼前这一幕幕走向尾声,茶已不知被她喝下了几盏,只觉小腹发胀。 孟矜竹侧头嫌弃的扫一眼那婢女,转而脸上洋溢出一片温和的笑意,话头对上了闲适自若的赵简凝:“让妹妹见笑了。这不,老夫人见我这又有了身孕,唯恐房里的人伺候不周,便将这贱婢赏给了我。可是这贱婢呀,仗着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便越发没规矩起来,早该惩戒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出这般差错。” “来,大嫂,用茶,不过一个婢女而已,为她生气不值,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大嫂的好意,我便收下了。”赵简凝淡淡一笑,端起案牍上的杯盏递了过去。 一番责骂下来,孟矜竹倒真是觉得口有些渴,轻轻啜下两口后,便命身旁两婢女扶她起身,对着赵简凝的依旧是那张亲和的笑脸:“茶也吃了,在这叨扰了半日,想必妹妹也乏了,那我便不多做打扰,先回。这个时辰,夫君也该回来了。” “大嫂慢走。”赵简凝起身将孟矜竹送至门口,西斜的暖阳已在房前拉下了一片暗影,轻风微凉。看着消失在花径拐角的一群背影,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舒畅不少。 “小姐,那药可还抓。”橙儿站在门框处,探出脑袋来询问。 赵简凝转身进屋,准备再去浅寐片刻,在经过橙儿时略略抬手,广袖迎风轻荡,话音淡淡:“抓,现在就去。” 夜里烛火盈盈,晚膳已被下人陆陆续续摆上了案几,在书轩与门客议事的沈沉陆却还未归。 赵简凝一手撑腮,执一本戏文秉烛而读。戏文便是今日橙儿今日上街抓药顺便买来的,对于赵简凝的爱好,橙儿最清楚不过。这几日见赵简凝在房里闲得无事可做,而今日又刚好看到了新出的戏文,便买了来。 屋内寂静无声,见主子沉浸书中,婢女们做起事来自然是万分谨慎,生怕弄出点动静来而打扰了主子的兴致。 “小姐。”站在一旁的橙儿冷不丁轻轻一唤,声线划破了夜的宁静,异常醒耳。 赵简凝没去看橙儿,视线在字里行间跳跃,只是对橙儿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今日大夫人前来,应该不止是送耳坠那么简单吧?”橙儿的口吻带着推测,这只是她的猜想,并不能确定。 赵简凝的视线一滞,嘴角浮出一抹浅笑,侧头看向橙儿:“看出来了?” “她这含沙射影的,估计没几个人看不出来吧。”橙儿点头。 赵简凝嘴角的笑意更深,然而眼底却是平静无波:“她要你们看懂有何用?她的目的便是要我看懂。嗯,她是立威来了,立她长嫂的威,长幼有序的威。耳坠再怎么贵重,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她这摆明了就是要告诉我,我的身份再怎样尊贵,既然嫁进了沈家,那么就得遵从夫家的规矩,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要时时将她这个长嫂放在眼里,让着,敬着。仅此而已。” “看来小姐以后在这府里可得小心了。这里不比简府,虽说远不及赵府复杂,但有人却是在处处针对您。”橙儿不免忧心,想到那日手上的烫伤才刚好呢,今日又遇这事。 赵简凝将手里的书合上,杵着下巴想了片刻,对橙儿说道:“她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我好歹也要回份礼才说得过去不是。” “回礼?给谁回礼?” 赵简凝闻声抬眸,透过珠帘,着一身紫酱深衣的沈沉陆已进门,几个婢女刚屈膝行完礼。烛焰摇曳,地板投下了他颀长的淡影。 赵简凝带着笑意,语气不咸不淡道:“自然是大嫂。” “她?这是为何?”沈沉陆挑帘而入,嘴角噙着一点玩味,眸中却是带着一丝疑惑。 橙儿见沈沉陆走至跟前,忙屈膝行礼:“沈大夫。” “起来吧。”沈沉陆对橙儿略略抬手,绕至案牍后与赵简凝并坐。 婢女随后端来了净手水,赵简凝为沈沉陆绾着阔袖,语气平淡闲适:“午后,大嫂特意前来,将她珍藏的黑珍珠耳坠送于了我,如此珍贵之物,自然是要回礼的。” “那小姐可想好,要送何物?”橙儿顺势而问。 赵简凝抬头思索片刻,吩咐道:“去将百锁玲珑盒里的金钏拿来吧。” 橙儿一听面露难色,心下一番犹豫,斜眸窥了眼沈沉陆,又是一番犹豫,最终艰难开了口,说得小心翼翼:“小姐,那可是前年隆冬您及笄时,黎公子送您的生辰礼物,您确定?” 赵简凝神情一滞,有些恍惚,几根玉指也随之顿在了沈沉陆的袖口。不过须臾,面色恢复如常,说得干脆轻松:“除了它,我也无贵重之物可送。反正在我这搁着也是闲物,索性就送了。去吧。” 赵简凝那瞬间的反常没能逃过沈沉陆的眼,他虽,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打眼见橙儿出去,转移了话题:“听说下午母亲来过,所谓何事?” “为白色珠花玉簪而来。”一只袖口绾好,赵简凝很自然地换了另一只,嘴上随口一答,表现得不甚在意。 沈沉陆闻言侧过头去,视线一如既往的柔和,落在赵简凝那张平静的脸上却生出了些无奈:“我与你说过,勿将玉簪戴去母亲面前。” “每日请安时,我未曾戴,应是被哪个下人说了去。不过事情已过,母亲亦不再追究。”赵简凝手上的动作闲适,话说得不急不缓。 “简夫人去世多年,这玉簪怕是并非为她所簪戴吧?”想到刚刚赵简凝在听了橙儿话时的反常神情,沈沉陆心中竟莫名有些窝火,不禁意间失口问了出来,语气毫无波澜,寡淡如井水。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延陵楦见凌潺这般果断的斩杀了两人,一阵心惊。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她却做得如此利落平淡,果决。这该是对左丘家有多大的恨,才能使她的心变得如此坚硬?看着人倒下,她却还能如此平淡无波,就如死在她面前的两人与她无关一般。 如果说延陵楦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能感受到她变了,似乎换了一个人。那么从刚刚的那一幕,他才真正感受到她是彻底变了,变得可怕。如此血腥的事,一般人怕是都做不出来。 也幸亏钟离沐不在这里,不然,延陵楦实在想象不出,当钟离沐看到此情此景,又该做何感想,心中该是何其的痛,天真烂漫的妹妹竟变成了一个弑杀之人。 陆辞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倒地的全过程,直到两股鲜血在地上蔓延开一片,渗进了土里,他才反应过来,在凌潺身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女侠,好剑法。” 见过杀人的,可没见过杀得这样邪性的,一剑挥下,鲜血飞撒,而当事人却是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神情还这般淡然。陆辞都开始怀疑,这还是一个柔弱女子吗? 一旁的雀儿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从小到大,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虽然跟在她家二小姐身边这么久了,但真正见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眼前还是第一次,内心又怎能不惊惧惶恐,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家二小姐可怕的一面。 就连景沉陆都未曾料到,凌潺会有如此举动,速度快得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面色平静地瞧了眼染血的地面,随后抬头看向了凌潺那张略微失神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片刻的停顿,景沉陆从容地从凌潺手中取下了滴血的寒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走吧,先离开这里。”他意识到他不该叫她过来的,不然也不会如此。从她的神情变化中,他窥探到了那丝茫然,似乎也察觉到问题所在,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复杂心情。 刚走了两步,景沉陆脚步一顿,想到似乎是将延陵楦晾在了一边,于是回首道:“延兄,我先送小潺回房了,有事晚些在谈。” “雀儿,不必害怕,这种事见多了就习惯了,走吧。”凌潺仅失神了瞬间便恢复了过来,脚步从容,回头看了雀儿一眼,语气平淡。 雀儿赶忙定了定心神,转身追上了凌潺。而蹲在地上的陆辞对于凌潺所说的话却忍不住翻白眼,这还习以为常了?就算是他怕是也没做到这样心宽吧? 还有那夜的事,当陆辞从手下口中得知后直接觉得这女子是疯了,凶残得一塌糊涂,也幸亏她武功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除去寒魄心经,勉强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但她还在成长期呢,如若真练就一身高超武艺,那还不得变成女魔头。感觉府主在身边养了一头外表温顺的猛兽,似乎有些危险呢!一般人驾驭不住,还好景沉陆有这个能力。而这猛兽也不乱伤人,起码不会伤自己人。 延陵楦略略勾唇点头向景沉陆示意,望着几道随后渐渐远去的背影,步入了回廊,景沉陆手里未入鞘的寒剑还在滴血,蜿蜒了一路的血迹。 回到院内,景沉陆将剑连同剑鞘一起交给了雀儿,吩咐她找块抹布擦拭干净。自己则牵着凌潺的手来到了梨树下,与她并排坐在了秋千上。 雀儿提着剑柄离去,心中掩不住的是恐惧,压根就不敢往那剑身上看一眼,那可是染着人血,而不是一般的血,这怎能令她不怕?但她也懂得她家表少爷的意思,这是在故意帮她克服这种恐惧。毕竟身在江湖中,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指不定下次她还会遇到类似的场面。 凌潺盯着落有零星枯叶的地面,一阵沉默,微微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似乎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那完全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当时心中竟无端生出了一股恨意,似乎不是我的,又似乎出自潜意识。虽说遭到过一次左丘家的谋害,但我还不至于怨恨至此。”她的话音很低,似是在自语,然而却是说给景沉陆听的。 “小潺不用在意,这两人本就是要杀的,你提前动手了也无关紧要,不要多想。”景沉陆紧紧握着凌潺的手,扭头看着她,安慰的话音很温和。 他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也许在所有人当中,也只有他才能够懂,只因她在他面前已没了任何秘密。他同样也知,她经历过二十多年的磨砺,心性的坚毅早已非常人所能比,那种自立,那种要强,早已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因此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大致上是对的,不违背道义,他都会去支持,去理解,而不会去横加干涉。 根据那两名暗探提供的线索,最终左丘家派来潜伏在暗处的三十几名杀手包括几名暗探在内被一网打,这一波算是连根拔除。 至于还会不会被派出第二波或是第三波杀手,凌潺毫不在意,来多少杀多少便是,只要不惊动了其他势力就行,这些势力当中自然包括延陵栈。而对于那夜刺杀她的人究竟是何人所派,她也没时间去管了,当务之急是前往易月宫,先将这拖了几个月的事情给解决了。 虽说没时间管那夜的刺杀事件,但她在前往易月宫的路途中,也暗自揣度分析了一番,差不多有了一个推论,认为她自己不过是杀手的次要目标,而主要目标还是延陵楦或是她三哥。 如果主要目标是她三哥,那么她还真无法定论背后主谋的真正目的,有一种可能便是对方与钟离家结过仇。 可仔细一想又说不通,她之前就问过钟离沐,可以确定的是并没有与人结过新仇,而如果是旧仇,那么为什么要选在这一次才动手呢?在此之前,钟离沐因为公务也时常远行的,也从未出过事。 况且这次身边还有一个延陵楦,如果是旧时仇人,再傻的仇人怕是也不会选择这次远行动手,刺杀皇子是死罪,一旦被查出,那么幕后主使必将遭殃。这样一想,似乎自动就排出了对方的真正目标是钟离沐的可能。 排除了钟离沐,那么对方要杀的人自然也就落在了延陵楦这里,其中还牵连到了她自己,成为了对方的次要目标。 这说明她与延陵楦同样挡了对方的路,对方想要除之而后快,但她却不是主要的。这样一想,可能性就更多了,总得来说肯定是牵扯到了那个位子之争。然而想要真正猜出幕后之人倒底是谁,那确实太难,毕竟如今朝中势力太过复杂,而有的人在这场争夺当中是深藏不露。 只是在这场皇储之争中,如若说她也挡了对方的路,那么从宏观利益来看,只有一种可能。对方不想看到钟离家与六皇子联姻,因为她身上有价值的东西也就那么一道婚约。 如果钟离家与六皇子联姻成功,那么对于夺储,六皇子算是得到了一个很大的助力,况且钟离湲又受皇上宠爱,而这两个因素也正是延陵栈要娶她的原因。但只要钟离湲一死,那么一切都再无可能。 况且,幕后主使竟是还要嫁祸左丘家,那么应该与左丘家也是敌对关系。只怪她如今对朝廷中的形势不够了解,无法做另一步推论。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只是单纯的某个与延陵栈连了姻的大家族所为,因那场婚约,她挡了某些人成为正妃的道路,对方依旧不希望她嫁给延陵栈。 而刺杀延陵楦,则完全是在帮延陵栈除绊脚石。她听钟离沐讲过,这是延陵楦第一次远行游历,那些人也许早就对延陵楦动了杀机,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思来想去,虽然已排除了一大半的可疑之人,但剩下的还得待到日后回君都后,了解朝局后再做推论。但要等到她回君都,那怕是六七年后的事了。 其实她想,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等她推测,钟离沐他们回京后定会将可疑人挨个分析,然后调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钟离沐他们常年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力不知比她强了多少,他们对于这些事也向来敏感。而她要对付的只是左丘家那些专门针对她一人的人而已,她将等到日后再算。 而她之所以认定她是对方的次要目标,延陵楦才是主要目标,这完全是她拿这接连发生的两场刺杀做了对比才得出的结果。如果目标真的只是她,那么那些杀手第一次就不会那么着急动手了,因为刺杀钟离沐他们当日,那些人还并不知道她的行踪。 他们如果真要第一时间杀她,那大可同左丘家派的杀手那般,来个顺藤摸瓜。将找人的差事交给钟离沐与延陵楦,而这些人只要暗中跟紧延陵楦他们就行,待三人凑齐再一网打尽,这样似乎更省事。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这样做。只要钟离沐与延陵楦死了,那么她的生死也就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没人去救她,她也回不了君都,她这样就不算绊脚石,对方倒是没有左丘家那样狠,非要她的性命。而那夜之所以对她动手,是因为对方知道了她不在飞彻崖,而且还安然无恙,担心她随钟离沐回去。 iii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凌潺这一走,府内外自然不用再派人监视了,这样一来,陆辞就轻松了。不过,景沉陆担心凌潺路途上遇到意外,因此依旧派了一些人暗中跟随着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现身的。 府中的生活似乎如旧,并没有因少了一个人而变得不同。在凌潺走后的第三日傍晚,钟离沐按照平日里那般去院子寻她,结果刚进院门口,就又被雀儿拦下了,今日的理由很牵强。 钟离沐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露出满脸狐疑之色,目光中含着几分探究,直直地盯着雀儿那张神色略有异样的脸,质问道:“说,湲儿到底怎么了?这都两三日了,别人可以不见,难道连我都不能见?还是说,你们还刻意隐瞒了我其他事?” 雀儿慌忙低头避开了钟离沐那两道视线,轻咬着下唇,目光落于自己的脚尖,神情纠结。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住了,她家二小姐走时嘱咐过她,这件事能瞒多久是多久,如若实在瞒不下去了再坦白。 只是雀儿不曾想,竟然会这样快就将暴露了此事。她心有不甘,想要极力挽回局面,但就这样被钟离沐盯着,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来。 心里一番犹豫后,雀儿最终有意识地眨了一下眼,不曾抬头,涩涩地说道:“其实,其实,二小姐不在屋内。她……” “什么?从昨日开始就不在?究竟怎么回事?”钟离沐不待雀儿将话说完,便语气急切地打断了她,双眼随即睁大了几分,心头微颤,生怕她妹妹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景沉陆却刻意瞒着不告诉他。他还是前日早上见过她的,当时是她主动去见的他,两人一起用了顿早膳。 待钟离沐的话音落下,雀儿才接着刚刚的话说道:“二小姐前日中午时便离府而去了,说是出去暂避风头。她就是害怕您担忧,不同意她的做法,所以才要瞒着您与延公子的。” 凌潺之所以选择中午离去,完全是因为这个时辰街上行人正盛,混在这其中出城才不易被暴露。况且她当时还是一身普通农妇打扮,带着遮阳斗笠随着几个为陆府送菜的人出了后门,漫入人群后很难再被察觉。 “就她一人?去了何处?”钟离沐神情急切,紧紧盯着雀儿进行追问。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妹妹,就这样背着他走了,心头突然一阵空虚,还有担忧紧张,害怕她出现意外。 雀儿偷瞄了眼钟离沐,见他双眸已微微泛红,她怯怯地点了下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就二小姐一人。不过去了哪里,奴婢并不知晓,这还需问表少爷。” “什么?好你个景沉陆!怎么能这样做!湲儿如若有个闪失,我饶不了你!”钟离沐双手握拳,心头怒火中烧,转身而去,不再去管拦在门口的雀儿,此刻他心中的唯一念头便是去找景沉陆理论。 他倒想要问问景沉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他妹妹。这么大的事瞒着他就算了,竟然还能放任他妹妹独自离去,路上如果遇到危险又当如何?这人还真是心宽啊。 他同时也怨自己太过大意,竟然这么晚才发现,去追赶都已来不及了。 钟离沐带着愤怒而去,却又不知景沉陆的人此刻身在何处,中途问过两个家丁后才一路向书房走去。 转过回廊拐角,钟离沐远远地便瞧见了书房外的那片秋菊,而那抹悠闲的灰衣身影正手持一把剪刀,站在含苞待放的花枝间摆弄。 还有闲心摆弄花草,钟离沐简直是有些难以置信。看到景沉陆这个样子,他是越发生气,紧了紧拳头,大步走了过去。他没有进去,刚在廊边站稳脚步,便厉声开了口:“景沉陆,湲儿去了何处?你竟然不管不顾地让她独自离去,怎么能这样做?你可真正在意她?” 钟离沐来兴师问罪,那是早晚的事,因此景沉陆是一点也不意外。对于钟离沐的大声质问,他变现得很平淡,剪下捏在几指间的那支分枝,然后从容不迫地转过了身子,开口道:“黎公子不必担心,小潺只是去了钱塘,不会有事的。” 这是他与凌潺一致的想法,当钟离沐一旦问起她去了何处,便说是钱塘,而非易月宫。 凌潺不希望钟离沐知道她与江湖上其他门派扯上了关系,如若那样,钟离沐会更加为她担忧。甚至,她连自己会武功的事都没想好要如何告诉钟离沐。 “你不知道如今到处都是要杀她的人吗?况且外面本就凶险,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自保?难道就仅靠那把匕首?我告诉你,前几次那只是侥幸!”钟离沐的眼中分布着点点血丝,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气愤地别过了脸去望向了地面上的格印。 一片斜阳撒落在景沉陆周身,身着灰衣的他看起来多了一些暖意。面对钟离沐的怒火,他显得很沉着,解释道:“这一点黎公子大可放心,我已安排了人手进行暗中保护,路途上不会有事。由于不宜形成过大的目标,便只能如此了。我想黎公子能够理解。” “确定不是她一人?”钟离沐那握拳的手略略一松,眼中充斥着狐疑。 景沉陆点头:“嗯。我与黎公子的心情是相同的,又怎么会放心小潺独自离去呢?只是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探子潜伏在暗处,因此,为了不引起注意,也只能如此,进行暗中保护。” “那江家可安全?”钟离沐算是释然了许多,情绪渐渐平缓,但心中依旧有些担忧。 对于景沉陆他们为何将这件事瞒着钟离沐,钟离沐已从雀儿口中得知了原因,现在冷静下来也能了解。如若他们真事先告诉了他,那他还真不会同意他妹妹的做法,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打消离开他身边的念头。而如今,来了个先斩后奏,他便无计可施,只能顺从她。 他本不是遇事易冲动暴躁之人,然而一到有关他妹妹的事情上,那么他的性子似乎都变了。他妹妹本就是他最在乎的人,况且这又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他算是怕了,不想她再有任何闪失。 景沉陆自枝丛中一步一步向钟离沐走去,在离近回廊边缘时,点头道:“安全。这里离钱塘也就五六日的路程,小潺到了自会写信回来。走,进去喝盏茶。” 事情已到了这一步,钟离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幽幽一叹。他随意扫了眼那片秋菊,转身同景沉陆进了屋。倒不是真要特意留下来喝茶,而是心中落寞,不知该去向何处。 陆辞那悠闲的日子没过上几天,结果事情便主动找上了他。而他正在段先生的住处,帮紫笛收拾晾晒好了的药材,认真而专注,倒是被身后那嘻嘻地笑声惊得手动作微微一滞。 这奸邪猥琐的笑声,陆辞也太熟悉了,不禁想要埋汰这老头两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因此他转过身后倒是没有说过激的话来讽刺这人,只是漫不经心地将人瞧了一眼,话音闲淡:“哟,敢进城了?不过,怎么还是改不掉你这鬼鬼祟祟的毛病?” “陆少侠,老朽见你这几日挺清闲,想必该忙的事情也忙完了吧。你看,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老朽的事了。”黄芋老人搓了搓手,笑得有些谄媚,还有些奸猾。 黄芋老人的蛊毒都已发作了三次,如若不是陆辞那日又给了他一些药,他怕是早就挺不过去了。 当然,那药并不是陆辞所制,而是段先生。在出城前,陆辞便猜到黄芋老人会去找他,于是特意向段先生要了几粒。 如果只凭陆辞的医术,怕是一百年也制不出这样的药来。 陆辞用食指挠着头,故作沉思状,刚要开口,话却被紫笛抢了去:“这老头太坏,治好了只怕又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来,所以不能将解药一次性给他。” “师妹这话说得有理。”陆辞点头附和,不过随即又做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一声轻叹,“哎,不过呢,我也不能看着你去死不是?况且,你护送我父亲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更不能让你死我手上了。师父的药对你来说也只能起到抑制作用,次数一多就无效了。这样吧,过两日,我陪你去一趟暗艳阁。” 陆辞原本是可以直接写封书信,让黄芋老人带着书信前往暗艳阁,直接找南启炔拿解药就是。但是这老头太奸诈,他实在不放心。 信写得再严谨,都有可能被这老头动手脚,而且这一点,南启炔也能意识到,就算黄芋老人去了,南启炔也不一定会给。而恰好这段时间陆辞也无事可做,出去走走也不错,一来一去不过二十几日的功夫。 “那就有劳陆少侠了。”这老头惜命得很,听陆辞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张褶皱的老脸笑得褶子更多了。 陆辞玩味地瞧了黄芋老人一眼,之后转过身去不再理他,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黄芋老人一步一步挪到了一面竹匾前,隔着竹匾与紫笛相对而站,那只芋头茎叶被他随意抗在了肩头,一脸贼兮兮地看着正在埋头整理药材的紫笛,开口道:“哎呀,徒弟,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已经想通了,为师就等着你的一句话呢。” 段先生可就在屋内呢,相当于当着人家的面在抢徒弟,这合适吗?紫笛都替他感到羞耻,索性根本不搭理他。 见紫笛毫无反应,黄芋老人也不太在意,抬起手顺势就要往竹匾里放,结果被紫笛连声制止:“让开!你这老头怎么这样?休要在这药材上动手脚。”紫笛气得脸颊泛红,上次的事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害怕他这次直接在药材上下毒,那到时如若闹出人命,后果可就严重了。 黄芋老人被这一声轻喝惊得有些微愣,手在竹匾上空停顿了一下,随后讪讪地收了回去,忙柔声细语地解释道:“徒弟误会了,为师只是想帮你而已,怎么可能动手脚。徒弟放心,这次进城,为师身上无毒了。”他这是吸取上次的教训,毕竟街上人多,他还有重要事要做,没时间去多生事端,因此进城前就将身上的毒悉数除去了。 “师妹,你就放心吧,如今就算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在这里动手脚,不过如若是以前,那就不好说了。要知道如今他的性命还捏在我们手里,哪敢乱来。”陆辞闲适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株干草药,幽幽地撇了黄芋老人一眼。 黄芋老人刚想附和一句,陆辞转而便将话头对准了他:“我也挺好奇的,老头,你说你,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人应该也不少了吧?你拿别人的命似乎也不当命啊?怎么自己却如此惜命呢?怪哉,怪哉!” 看着陆辞做出一副冥思状,不断摇头晃脑,言语中又充满了嘲讽意味,黄芋老人的神情那叫一个怪异,刚展现在紫笛眼前的讨好笑意全僵在了脸上。半晌他才掩嘴轻咳了一声,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嘛,谁不会认为自己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呢?这不过是一种本能意识罢了。你说是吧,徒弟。” “谁是你徒弟?我可从未承认过,我师父在屋内坐着呢!”紫笛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她还真怕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头乱说,到时如若真被她师父误会了可不好。 黄芋老人用枯瘦的食指随意刮了下鼻翼外侧,对紫笛的反驳不以为意,顶着陆辞发出的两道白眼,目光滑溜溜一转,继续在紫笛面前串掇道:“为师这人呢,向来大度,既然你不愿放弃学医,那日我就说了的嘛,你可以都学的,我完全不介意你多一个师父。况且,这跟女子共侍一夫是一样的道里嘛,我们做师父的也同样可以共教一徒啊!多平常的事。” 无耻的老头,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能一样吗?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而且这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让人不舒服。紫笛心中憋着一丝怒火,双手虽依旧在轻拂着竹匾里的药材,神情却是对着老头露出了嗤之以鼻之态,最后干脆别过了脸去。 一旁的陆辞来了兴趣,抖着一条腿专等着看这场好戏,想听听这贼老头还能说出些什么样的言语来。果真,没过多久,他又等到了老头再次开口:“反正你这徒弟,我是收定了,如若小段介意,他完全可以另寻一个好苗子就是了,况且,他的关门弟子也不止你一个,你不是还有个没见过面的师兄嘛,听说你那位师兄的天赋比你还要好上许多,所以啊,小段他不缺传承衣钵的人。” 紫笛实在是不知自己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人,真是甩都甩不掉,令人生烦,关键是说的话还极为难听。她抬头瞪了黄芋老人一眼,随后看向了陆辞,目光中带着求助。 陆辞立马会意,朝着紫笛点了下头,神情悠闲,轻轻一叹:“我还从未见过你这种人呢,哪有上赶着要做人家师父的,传出去多丢人。你还是快些走吧,天眼看就要黑了,可别耽误了我们俩的正事。时间晚了,城门一关,你可别再被官兵给盯上了,如若进了大牢,我反正是不会去救的。” “紫笛,医与毒同时学也不错,我不反对你拜他为师。”一道平和的话音从紫笛身后不远处传来,抢去了黄芋老人即将要辩驳的话头。三人皆是一愣,随后都向门口望去,段先生着一身月白深衣正负手立于檐下,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听到这话,别说是紫笛了,就算是陆辞都有些讶然,疑惑地望了门口良久才动了一下眸光,想开口,但一时又不知该怎样说,他有些难以读懂他师父的意思。 紫笛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黄芋老人一眼,随即朝着门口摆手道:“师父,你误会了,我可从未想过要去学这些害人的东西。”段先生当初能收她为徒,那是她的福气,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因此她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想因一个臭老头的胡搅蛮缠而坏了她与段先生之间的师徒关系。 “我就说嘛,小段的气度就是与一般人不同,能这样决定再好不过。”黄芋老人反应过来后冲着段先生咧嘴一笑,转而又将得意的笑脸对准了紫笛,“徒弟,怎样?小段说得很清楚,他可以与我共授一徒。既然他这样明事理,那为师也退一步,就不按长幼顺序决定了。从此以后,小段就是你大师父,而为师便是你的二师父。” 紫笛自动忽视黄芋老人那张展现在她面前的笑脸,蹙着眉望向段先生,神情中含着满满的急切,说道:“师父,凌姐姐当初救我时,我就在心里暗自发过誓,此生一定要做个好人,以此来报答她的恩情。如今我又怎能去学毒,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呢?如此这般,我既对不起您对我的栽培,又对不起凌姐姐。如果凌姐姐知道我做出了这样的事,会对我失望的。” “只要心正,学毒亦是救人。况且,医与毒本就相通,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极佳,切不要荒废了才是。”段先生缓缓步下台阶,抬眸向远处遥望了一眼,天边那一片晚霞都已全部消匿,晚风透着丝丝的凉。 当初紫笛刚到医馆里去做事,段先生便是注意到了她在识药材方面的惊人进步,因此才会多留意了一段时日,发现在其他方面亦是如此,学得非常快,从而真正看到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后来才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 不待紫笛开口,黄芋老人便兴奋地附和了一句:“还是小段开明,说得对。” 黄芋老人就是因为知道紫笛是段先生的关门弟子,从这一点便料定紫笛的天赋应该不错,不然又怎能入得了段先生法眼。因此才会这般对紫笛胡搅蛮缠,想让紫笛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他的传人。 紫笛心底划过一丝失落,一时还有些难以理解段先生的话,但段先生都这样说了,那么她也只好遵从。一番沉默,她先是看了眼段先生那颇有气韵的侧影,后又扭头幽幽瞧了眼那个一脸得意的黄芋老人,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就对了嘛,徒弟,你终于想通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行拜师礼吧。”黄芋老人肩上扛着一个芋头茎叶,还忍不住搓了搓手,那双盯着紫笛的鹰眸中泛着精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老不尊,欲行不轨之事呢。 见紫笛没搭理他,他顿了顿又重复道:“我看今夜就是一个黄道吉日,还就得今晚。待拜了师,为师就带你去暗艳阁拿解药,之后带你去闯荡江湖,让你体会什么是惬意。” “我话未说完。你授徒可以,但不许带紫笛离开徽州,离开我身边。”段先生话音平淡,却冷不丁泼下了一盆冷水,浇灭了黄芋老人头顶的兴奋之火。 如若不这样做,段先生还真怕这个奸滑的老头将原本纯善温良的徒弟给带歪,毕竟紫笛的年岁还过小,不曾真正定性。所以他必须要将两人放在眼皮底下,时刻对紫笛进行提醒或教导。况且,紫笛学医也还不到一年,只不过才学了个皮毛而已,他真正要传授的东西还未开始,自是不能放任她随黄芋老人走了。 黄芋老人当即就不乐意了,刚想要开口反驳,结果段先生转身瞧了他一眼,淡淡的口吻中却透着坚硬:“你不同意便就此作罢,这事没得商量。” “那好吧。”黄芋老人一番犹豫后终究还是点了头,谁让这个段先生先入为主呢?而且他的性命还在人家手里呢,这算是不得不低头。但此时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落寞,原本还想着带这个徒儿去浪迹天涯呢,江湖之大,可以任他们师徒二人去逍遥自在。 kkk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段先生也不去看黄芋老人那张失落的脸,只是展袖指了指屋子旁边的那片空地,神情沉静,说道:“地方借你,随意建个竹屋。” 黄芋老人顺着段先生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显不怎么愿意,推辞道:“小段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老朽是有地方住的。现在是不是可以行拜师礼了?” “这并非与你商量。”段先生话音干脆而平淡,转身负手向屋内走去。 黄芋老人想跳脚,实在憋不住了,冲着那道从容静默的背影囔道:“小段,你这样做不会是想着偷师吧?哼!我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 他倒不是真的怕段先生偷学他的技艺,而是时刻被段先生监视着,实在妨碍他授徒,到时怕是无法将自己的“正统”思想传递给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儿了。 踏上台阶的身影压根没有受到这叫嚷声的一点影响,径直进屋子去了。 紫笛从早已没了人影的檐下移开了视线,转头瞪了这个黄皮肤老头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捧起一抔药材装进了器具中。心中对老头是满满的鄙夷,想她师父行事光明磊落,名满东洲,又怎么会去偷师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了,行拜师礼的事待从暗艳阁回来再说。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快走吧,回去你的破庙准备准备,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到时你在城外的斫琴坊等着。”陆辞蹙着眉头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冲着黄芋老人直摆手。 黄芋老人不太甘心,眉眼弯出了一个讨好之色,向陆辞伸了伸脖子:“不入现在就拜了吧,一切从简,这些也不过都是虚的罢了,从简省事。”他害怕夜长梦多,可不能让到手的徒弟就这样飞了,得不偿失,关键是一根好苗子太难找了,性情可以后天改变,可天赋这东西可不行。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这些繁文缛节都是虚的,那拜师礼免了也无所谓吧?快走吧,别耽误我们正事。”陆辞戏谑一笑,说着不忘挑了挑眉。 黄芋老人听了这话,立马苦着一张老脸看向了陆辞:“这怎么能行?” 瞧着陆辞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黄芋老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那好吧,拜师礼待老朽归来再行。只是这竹屋……” “小爷我无能为力,到时自己想办法建吧。”陆辞摊了摊手,指间还夹着一片草药。 黄芋老人幽幽地向空地看了一眼,轻轻一叹,看来自己还要花一些银子请人建房子了,这也太冤了,那可是他的棺材本,不过为了他的徒弟值了。 如若不是在这里有所忌惮,建所竹屋哪用得着他花银子。只需随意给几个壮汉下点药,再一番威胁,免费的劳动力就来了。可是如今这里可是段先生的地盘,激怒段先生,他的徒弟可就没了,因此他可不敢用这样的法子。 很快,他一扫心中的阴郁,对着紫笛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徒儿,为师这就走了,记得挂念为师,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师会快去快回的。” “好走,不送。”陆辞那简短的话音中夹杂着戏谑,并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蜿蜒小道,小道的一边是落满枯叶的陡坡,另一边则是低了一仗来高的泥地,两边皆草木丛生。很快,在陆辞绕有兴趣地注视下,黄芋老人便踏上了这条道,老身板有些佝偻,伴随着欲将到来的暮色而略显落寞。 而紫笛始终不曾抬头看上这老头一眼,只是撇了撇嘴,对于这个硬贴上来的便宜师父,她可没什么好感。 陆辞从段先生这里回去后,就将这件事禀告给了景沉陆,说是要亲自去一趟暗艳阁拿解药。如今府里也没什么重要事可做,景沉陆轻而易举便答应了。至于他父亲那里,毕竟当时受到过黄芋老人的庇护,因此也没有反对。按照他所定的时间,最终,在八月最后一日的清晨,他离开了陆府,与黄芋老人两人踏上了去暗艳阁的路。 凌潺已离去几日,再加上如今陆辞一走,府里顿时冷清了不少。在凌潺走了的十几日后,景沉陆将凌潺事先写好的一封信交给了钟离沐,假意说此信是自钱塘而来,为的便是让钟离沐放下心。 不过景沉陆确实已收到了凌潺从易月宫寄来的信,而为了谨慎,信是以桃枝的名义寄出,但信上面的内容却是凌潺的字迹,这说明凌潺已平安抵达易月宫,景沉陆亦是放心了不少。 重阳节这天,用过早膳后,景沉陆带着钟离沐两人便出了城,欲去登高望远,欣赏秋色。而这个时候,身在安阳郡的江听雪也随古珉罗走出了他们居住了半个月的别院,两人骑着马,一路游玩。 天高云淡,阳光温恂,处处透着秋意,在这样的环境下令人身心惬意,但两人最终要到达的的目的地却是一处墓地。地下埋葬的是古珉罗的父母以及当年家里一夜惨死的人,他今日便是特意前来祭拜的。本应清明时前来祭拜,但当时他们正在忙着部署统一江湖的计划,一时难以抽身。 地上那枯黄的落叶铺撒了一层,轻风卷过,嚓嚓作响,而十几座坟头上皆长满了浓密的杂草,不过却已枯黄,处处透着萧索。江听雪站在墓前靠后一点的位置,看到这一副图景,一丝苍凉自心底油然而生。 衣裙飘舞的她感觉似乎连风都带上了几分悲意,不禁打了个微颤。她静静地注视着古珉罗在主墓前的一举一动,从他点燃油灯,再到跪拜上香,到后面的敬酒,对着石碑言语。就这样过去很久,直到他最终做完这些起了身,她都未曾移动一步,甚至是有些失神。 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古珉罗不禁回头瞧了一眼,不经意间已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问道:“听雪,怎么了?” 一声轻唤拉回了江听雪的思绪,不禁眨了下灵动的双眸,冲着眼前的身影尴尬一笑,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 古珉罗似乎明白江听雪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对她点了下头,说道:“稍等我片刻。”他说完便挽起了自己的两只阔袖,绕到坟头后面,从边缘开始徒手除草。 平日里这里虽被古珉罗派了专人看管,但是这些人顶多也只是扫扫墓,清理坟地周边,至于坟头的那些杂草,他们无权去拔除,毕竟这涉及到一种传统,爬上坟头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除非是自己的至亲。 江听雪盯着碑前那袅袅娜娜的香烟看了会儿,随后将视线落在了碑文上。仔细看过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座合葬之墓,由碑文上的内容来看,这应该是古珉罗的父母,而且两人还是同日而死,不然坟墓不会是这般。这是意外吗?否则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夫妻竟同日去世。只是两人相处了这样久,他从未向她说过这些。 “我好了。”古珉罗整理着衣袖从坟头的一侧走到了江听雪跟前,鞋上还粘上了一些泥土。时间过去了良久,那些杂草已在他手中被悉数除尽。不过也仅仅是主坟而已,剩余的只是被他一一上了香,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没有再去管。 肩上青丝飞舞,江听雪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心中多了几分复杂,勉强一笑,心中的问题不禁脱口而出:“这些都是古公子的家人?” 江听雪眸光微微一颤,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未免也太过唐突了,更重要的是,这乃是人家的伤心事,被她这样堂而皇之地问出口,实在不妥,这与揭人家的伤疤没什么两样。 “嗯,刚刚祭拜的是我的父母。”古珉罗显得很平和坦荡,在江听雪面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更愿意坦诚相待,于是不待江听雪反应,他便接着阐述了起来:“在我年幼时,他们便离去了,我是由义父抚养长大的,他视我如己出。” 见江听雪在认真倾听,古珉罗望了眼远方,接着说道:“我父亲与义父乃是结义兄弟,我们家本就在安阳郡,原是小型商贾之家。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年安阳郡大旱,而郡守赵须清赈灾不利,导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迫于无奈纷纷落草为寇,一时间整个郡大乱。 那些商贾富贵人家自然而然成了匪寇的目标,我家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夜之间全部覆灭。那时我才六七岁,与姐姐一起被义父带去了蜀地游玩,因此逃过了一劫。后来当义父带着我们赶回去时,看到的只有遍地腐烂的尸首与干结的血液。 后来,不到两年时间,我姐姐重病不治,也随父母而去。从此之后古家便只剩下了我一人,其实那时我早已被义父收作了义子。在遭遇灭门之后,便很少再回安阳郡。”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两人相对而站,虽然听古珉罗说得很淡然,但是江听雪此时的心情却很沉郁。她低垂着眉眼,似乎有些害怕去面对身前人那张脸,心中对他隐隐感到愧疚,一番酝酿,最后声音低缓地说出了几个字:“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无碍,我既然都带你来了这里,自是没打算隐瞒这些,听雪不必自责。”古珉罗望着那张略略低垂的脸淡淡一笑,话音柔和。 江听雪大方地点了下头,神情恢复如常。想想身前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他既然都将自己带到了此处来,并且还将幼时经历细细说给她听,想必这么多年过去,对于这沉痛的往事也应该是释怀了的。 只是,她殊不知,只因他面前站的人是她,所以他才会如此坦诚以待,毫不隐瞒。况且,像这样的事,有几人又能做到释怀呢?有些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而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更理解不了其中的滋味。而她,母亲虽已在几年前去世了,但家依旧还在,并且家里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古珉罗又回头向墓前看了一眼,眸光中隐现着一丝留念,随后对着江听雪指了指她身后的路:“走吧。” “嗯。”江听雪转身,走在古珉罗前面,路过一簇簇在微风中摇曳的枯草,衣袂也不知不觉粘黏上了一些细碎断草,最后两人来到了一棵落叶飘飞的树下,取下了拴在树干上的缰绳。 地上枯枝落叶堆积,踩上去嚓嚓作响。古珉罗牵过马,不经意看了江听雪一眼,眸光闪过一丝柔色,很自然地在江听雪身侧停下了脚步,柔声道:“等一下。” 江听雪面露不解,眸中是淡淡的疑惑,看着他抬起一只手伸向了她头顶的发上。感觉到发端微动,在她眨了下眼的功夫,那只手又收了回来,携带着一根草屑,她眸中的疑惑换做了了然。 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亲密,但她也未往其他方面想,也许这就江湖人之间的一种随意洒脱吧,不拘泥于世俗小节,但该遵的礼法也不会少。最起码他们相处了这样久,眼前这人也不曾有过轻挑之举。在她眼中,他一贯都是温文儒雅、谦谦有礼的样子。 当然,她不是不懂情爱这种东西,只是在她看来,眼前这人似乎太过优秀,未必对她有意,只不过拿她当做普通朋友而已。而她,亦是将他视作好友,即便心中有些好感,也不会任由这样的好感扩散。 她知道,她的终身大事也许将来由不得她自己做主,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心存这样的妄想,以免将来让自己的父亲为难。毕竟她身后是整个江家,迟早有一天,所有重担都将压在她的肩上。而为了江家的基业考虑,对于她的婚事,定会是她父亲亲自操办,为她挑选一个合适之人,将来也好协助她搭理好家业。 两指一松,草屑随风飘走,见江听雪神情微愣,古珉罗嘴角浅浅上扬,温声提醒道:“好了,我们走吧。” 江听雪长睫一颤,没有说什么,牵着马提步与身侧人并行向前而去,午后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有一种酥酥的暖意。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沿途赏玩着秋景。古珉罗心中犹豫不定,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于她。毕竟两人已相处了这样长一段时间了,但她却对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一种淡淡的疏离与客气。 这种距离令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安,害怕他只是一厢情愿,也许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后,他们连朋友怕是都做不成了,她会就此离他而去。可是如果不说,他又有不甘,心中总是有着一种希冀,也许她心中也是有他的。 虽然遭遇了一次围杀,让江听雪体会到了江湖的险恶,但她却一如既往地喜欢听书,听说书先生讲各种江湖之事。因此进入集市后,时辰虽已经不算早了,但两人依旧进入了一间酒楼。酒楼的大堂内,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周围聚集了不少听客。古珉罗带着江听雪进入这里,用晚膳的同时,他又可以陪江听雪听书,可谓是一举两得。 伙计带着两人上了二楼,来到一处靠雕栏的雅座,这里并不算是听书的绝佳位置。但由于他们今日来晚了,最好的位置已被人占去,已没得选择。不过好在说书先生的话音依旧能够清晰的听到,其实影响也不是很大。 两人落座后,古珉罗随意报出了七八种菜名,就招呼伙计退下了。他闲适地斟上了两盏茶,一盏递给了江听雪,随后自己也浅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后,他摒弃周围那窸窸窣窣的杂音,聚精会神地同江听雪一起听起书来。只要是江听雪喜欢做的事,他会尽量让自己也喜欢上。 江听雪听得入神,但由于并没有从头听起,因此刚开始并未听懂那说书先生在讲什么,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理清思路,听懂了一些。 竟是在讲绝尘宫被灭之事,本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再经过写故事之人一番语言文字加工,又被这说书先生的一张巧嘴给讲出来,简直是生动传神,说得好像那说书先生亲眼目睹过一般,赢得一阵阵满堂喝彩声。 当然,这说书先生也是艺高人胆大,让人感觉这就是不怕死的人,什么都敢说,也不怕遭人报复。要知道绝尘宫虽然被灭,但绝尘宫里的人也并非全死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侥幸逃脱的,而且就连那个宫主如今都还活着呢,正在韬光养晦,伺机向白暮山庄复仇。 江听雪津津有味地听了会儿,当听到说书先生嘴里吐出一个特殊的词汇后,她忍不住勾了下唇,摇头道:“别说,这人胆够肥,就连白暮山庄与飞彻崖勾结的事,他都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进行传扬、点评,倒不担心自己的小命。” “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是事实。白暮山庄既然做了,那么便不能害怕别人说,这样的事情瞒不住,他们也无法堵住江湖人的悠悠之口。”古珉罗嘴角划过了一缕微不可察的讥诮,神情淡然,又端起茶盏酌了一小口。想要达到目的,不付出代价怎么行?既然当初白暮山庄选择了复仇,从而与他们飞彻崖结盟,那么名誉算是自然而然舍弃了。如若害怕人言可畏,那么当初不要做就是了,既然做了,自然要有勇气承受这一切,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之事。 江听雪点头,对于古珉罗的话,她倒是很赞同。不过很快,她的眸光暗淡了几分,轻轻一叹:“也不知表哥他们现在如何了,还有小潺,听说那场大战她也随表哥去了。” 她这是有感而发,从说书先生的话语中联想到了远在徽州的亲人。这一两个月以来,她一直在跟随着古珉罗游历,居无定所,虽写了信寄往徽州与钱塘,但却无法收到回信,因此对他们的情况是一无所知。只是在离开钱塘的前一个多月曾收到过凌潺的一封信,但信上并未提及太多关于打打杀杀的事,反倒是叫她堤防那个好色之徒的言辞较多。 “放心,应该会没事的,你那日也不是听说书的讲过了吗?天坑一战,飞彻崖败了。我想如今,你义妹他们也已回去了。”古珉罗表面上虽平淡,但此时心中却有些不能平静,想到那个与他交手的黄皮肤老头,便愤恨难平。 当日那老头算是坏了古珉罗他们的大计,使得他们最终功亏一篑,伤亡惨重。不过,他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江听雪,甚至连救过凌潺的事都不能说。 这里面并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他虽深爱江听雪,但是与景沉陆之间也注定是永久的敌对关系,有些事没得选择。 而且,他清楚,在他心爱人眼中,他义父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而她对飞彻崖也并没有好感。如若他向她透露出这些事,势必会引起她的怀疑,只怕他有意隐瞒的东西都将被她知晓。他如今便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如若真到了那时,他身边还能留得住她吗?结果可想而知。 听到古珉罗这安慰的话语,江听雪也觉得有些道理,如今她表哥他们胜了,想必不会再发生什么大事了。 况且,她写的两封信也已寄出去十多日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到回信,从而了解她父亲与凌潺的情况。至于景沉陆嘛,大事都应付过去了,她才不关心这个木头表哥的小事呢,打架一流,肯定吃不了亏,根本用不着她关心。 没过多久,他们点的菜便上来了。古珉罗看着正在依次被摆上案几的菜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侧颜上,开口道:“听雪,既然你喜欢那种自由的生活,那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后,便接着出去游历可好?” 只要她喜欢,那么他便愿意事事以她为先。他想,两人在一起久了,她对他的情感终究会发生变化的,他想要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 。 。 。 标题等到有时间了再一同取。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江听雪闻言从雕栏外收回了视线,点头道:“就依古公子所言。想必那无赖如今也已离去了,一番游玩的同时也刚好可以返回钱塘。”闯荡江湖是她的兴趣,但兴趣归兴趣,她不会忘了比兴趣更重要的事。况且,出来这样久了,她很挂念家里人。 “菜已上齐,先用膳吧。”古珉罗弯了弯眉眼,用眸光扫了眼桌上的菜肴。见江听雪听完他的提议后脸上多了几丝欣喜之色,他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他本以为来安阳郡的这一路上会遇到一些危险,结果这一个多月以来,倒是未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想必各大门派也都在忙自己的事,一时半会没时间出去闯荡,因此这么久以来也不曾遇到仇家。 当然,即使有危险,但只要是江听雪喜欢做的事,他也会陪她去做。最重要的是,他确信,以他的武功,只要不是遇到绝顶高手,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因此,他刚刚才会有这样的提议,说要带江听雪再次踏上旅途,对路上那些潜在的危险毫不担心。 晚膳还未用完,说书先生便已结束了今日的高谈阔论。见说书先生离台而去,堂中聚集的听客相继散去,酒楼内弥散开一阵冷清的气息。 如今书也听过了,用过晚膳后,两人逗留在酒楼也无事可做,于是付了账钱后就离去了。 今夜有夜市,出了酒楼,两人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后回了古珉罗的别院。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日古珉罗带着江听雪去看了自己儿时所生活过的那座宅院,这是十六年前血流成河的地方。他害怕自己睹物伤怀,虽派的有人看管此处,但每次回安阳郡却再也没有在宅子中住过,而是住在了别院。 当然,那处别院原本就是他们古家的一处外院,乃是古珉罗正大光明的产业,未曾染过一滴无辜的血,因此他当初才会那样坦荡地邀请江听雪来安阳郡暂住。 几日后,江听雪终于相继受到了两封期待已久的书信,一封来自钱塘,一封来自徽州。 来自钱塘的那封信,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明了一下家中的状况,告诉她说那个无赖已经离去,让她早些归家,并且照顾好自己。 当看了一眼那封来自徽州的信后,她当即露出了一脸的狐疑之色,这封信竟然不是凌潺写给她的,而是她那个表哥。她将信上的内容给仔细看了一遍才知,原来凌潺去了易月宫。 而她不用想也知道,她写给凌潺的那封信定是已经被她这个讨厌的表哥拆开看过了,因为从她手里这封信的内容就可看出。 她离开钱塘的缘由,她表哥早已从她父亲那里知晓了,如今她表哥便是在信上勒令她赶紧回徽州,或是钱塘,还说什么江湖险恶,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令他很不放心。 看到她表哥那副命令的口气,还有对她朋友的质疑,她便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这明显是在拿她当小孩。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偷看她写给自己妹妹的信,简直是小人行径。她决定了,这件事到时候一定要告诉凌潺。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景沉陆在她这里,瞬间就变成了钟离沐。 古珉罗从屋内出来,打眼便看见了不远处那抹坐在石凳上的身影,几指间正夹着一封信,微微嘟着嘴。这副模样似乎很好看,透着一种别样的灵动。他勾唇一笑,迈步走了过去:“发生了何事?似乎不怎么高兴,家里来信了不是应该欣喜才是吗?” “是我表哥,他竟然偷看我写给小潺的信,这就算了,竟然还堂而皇之地给我回了一封,太可气了。”江听雪蹙着眉头,在古珉罗面前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脸颊被阳光晒得有些泛红。 古珉罗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轻轻一笑:“也许不是偷看,是你妹妹给他看的也说不一定。” 古珉罗也未曾想到,堂堂江湖大侠竟会做出这种有些幼稚的事情来,毕竟都是自己人,倒也不算无耻的行为。 “算了,不提这个了。要不我们到时一路向长沙郡而去吧。”江听雪收起了脸上的情绪,神情认真了几分,然后将手里的信纸给折叠了起来,重新塞进了信封中,随意丢在了石桌上。 她想要到易月宫去寻找凌潺,信上并没有详细说明凌潺去往易月宫的缘由,因此,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 听到长沙郡三个字,古珉罗神情微微一变,却巧妙的躲过了江听雪的视线,未让她发现出异样。他在石凳上坐下,问道:“为何想到去长沙郡?那里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想要去易月宫,表哥的信上说,小潺去了易月宫,我有些不放心她。我那表哥就是一根木头,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关心人,竟然就这样放任小潺只身前去。”江听雪耸了下肩,将心中的想法如实说了。不过,她还真是一直误解了景沉陆,这人外表虽然清冷了一些,不过对她和凌潺的关心,从来不会少。 古珉罗眉头微微一蹙,趁江听雪不注意而随即低下了头去,视线落在了脚边的那片落叶上。 看来,他果真是猜对了,在他听到长沙郡三个字时,首先联想到的便是这个易月宫。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长沙郡还有什么地方是江听雪值得去的,甚至放弃了原来打算回钱塘的计划。如果说是去游览山水,他是万不会信的,因为这几日他已经看出了她思家的思绪。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在心中想好了说辞,这才抬头,神色已看不出任何异样,说道:“你既然想去,我自是乐意同你一起前去,听说那里的山水很秀丽,我也正想去看看。” 他看了江听雪一眼,顿了顿,话锋一转:“只不过,凌姑娘事先并不知我们前去,我担忧,当我们到达那里时,她也许已经离开了,如果那样,你岂不是将会白跑一趟。 我想,她在这个时候去易月宫,定是有要事需处理,处理完正是怕是也不会久留。况且,陆府主也算是一个谨慎之人,绝不会置凌姑娘安危而不顾的。而易月宫上次亦救过凌姑娘性命,所以应该并无意外发生。” 他必须要尽力说服江听雪,打消她想要前往易月宫的念头。经过上次的大战,他便已将自己暴露在了各大门派面前,如今如若前往易月宫,那便是在往仇人家里撞,很容易就会被人给认出。 他倒不是害怕遭到易月宫的围杀,而是害怕江听雪知道这些真相,从而离他而去。 况且,就算没有易月宫的人,那么凌潺也是认得他的,有江听雪在中间,他与凌潺两人迟早要碰面的,而他刻意隐瞒了江听雪的事情将全部被暴露出来。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从这里前往易月宫,少则也需十多日的时间,当我们到了那里,她也未必还在。至于安危问题,看来是我多虑了。只不过这么久没见着小潺,我还挺想她的。那这样,我们这一路上就往徽州的方向走。如何?”江听雪细细一想,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古珉罗看着她,静静地点了下头:“好。” 徽州有陆府,这是事实,而陆府中的一些门人同样认得他。但他已经说服了她一次,这次她提议去徽州,他再也没有了不去的理由与推脱的借口,如若说多了,反倒让她起疑,如今是面临着不得不去的境地。 不过好在他早已听柯天序说过,平日里的陆府其实没有多少门人滞留,大多分布于东洲各地,知道这一点,他多少安心了一些。届时到了徽州,隐蔽一些也就是了,不露面。 日子一天天过着,古珉罗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而另一边,景沉陆在收到江听雪寄给凌潺的信后,便开始派人调查起古珉罗来。虽然当初景沉陆知道这个男子对江听雪有救命之恩,但依旧不放心。 也正是由于东洲各地都有陆府的门人,安阳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只要有明确的线索,只要景沉陆一下达命令,只过了五六日,如今便已有了结果,自安阳郡飞回的信鸽正由一个手下即将送到景沉陆面前。 此时景沉陆正与钟离沐在院子中对弈,不远处的是桌旁还有个抚琴的。琴音悠悠,裹挟着和煦的秋阳,偶有落叶飘零,三人的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那名手下在景沉陆身旁站定,恭敬地躬下身子,行了个拱手礼:“启禀府主,安阳郡的信鸽。” 景沉陆闲淡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后略略挥了挥手示意那男子起身,接过了男子从信鸽上取下的纸筒。 目光从展开的纸条上扫过,景沉陆的神色陡然一变,念出了三个字:“古珉罗。” “启禀府主,此人正是飞彻崖的少主,那日天坑一战曾出现过。”身旁的男子适时多补充了一句,这是他们的人暗中在古珉罗的别院处观察了几天的结果。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 vv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至于钱财问题,那是长时间所造成的结果。孔伯炤生活过得奢侈无度,前些年被掠夺来的大量财宝早已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 况且当时还要解决飞彻崖上那么多手下的温饱问题,只出不进,自然消耗得快。而近一年里,他们虽做了那么多灭人满门的事,但杀人才是目的,而且都是半夜秘密进行偷袭,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特意搜刮人家的财宝。 况且当初被他们盯上的目标都是些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底蕴本就薄弱,不似那些商贾贵胄之家。因此,他们就算有时间去进行搜刮,也搜不出多少财物出来。 “狗皇帝!”孔伯炤怒喝一声,一脚将身前的案牍踢下了台阶去,而自己则是往宝座上一坐,双手撑膝,目光灼灼地将殿中央的三人扫了一眼,鼻孔不停呼着粗气,而银白的胡须随之而颤,“没有了那就去抢!这还用本座来吩咐?!” 三人看着刚刚翻滚下来的案牍,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对于孔伯炤下达的命令,他们是绝对服从。 大殿内寂静了良久,经过这样久的埋头沉默,孔伯炤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不少。他抬头看向站立不动的三人,一拂衣袖,口吻缓和了几分:“派人通知罗儿,你们三人一起行动。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安阳郡。” 不待顾盼曼他们回应,孔伯炤自顾自哀声一叹,语气中似有一丝感慨:“十年了,我也该出去走走了,出去见见世面,顺便给那个姓水的老朋友上上坟。” 想到那个君剑阁阁主,孔伯炤便是讥诮一笑,随即将目光移到了柯天序身上,“崖上的事物就交由你全权处理。”上次在听到他那“老朋友”死讯之时,他本就打算下崖去的,去给那老友上坟,但是最后还是改变了这一想法。 “是。”三人一起拱手领命。 “你们带着人即刻便出发吧,不必等我。”孔伯炤略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随后又舒舒服服地斜倚在了他的宝座上,只是手里的琉璃球早已成了碎末。不过他并不心疼,坏了再换两个便是,把玩琉璃球是他奢侈生活的一部分。 三人对着斜卧的身影稍稍躬了下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至于地上那一片杂乱,既然孔伯炤并没有明确吩咐,他们也就没有去管。 由于任务来得太突然仓促,三人离开大殿后便各自分开了,荀扬与顾盼曼要忙着回去收拾东西,召集人手,即将踏上这仓促的行程。 只是荀扬没走几步又顿下了脚步,转身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柯天序一步步走远的背影,轻轻一拂衣袖,眸光略显阴霾。 荀扬这一番神情举动皆未逃过顾盼曼的眼,与荀扬隔着一块空地,她笑得冷淡而娇俏,对着荀扬挑眉道:“不如你去与崖主说说,将任务与柯门主换换?” 荀扬面色微沉,轻哼一声,大步沿着回廊而去,未曾理会顾盼曼故意发出的嘲弄,这个女子,他早晚要收拾,但却不是现在。现在时间紧急,先下崖才是他要做的事。 顾盼曼瞧了眼回廊里那道愤然而行的身影,嘴角的讥诮意味更浓了,在这崖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荀扬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只不过是短暂的顿步,顾盼曼很快便走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出尘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簇翠竹旁。 像孔伯炤这样的人,绝不会将自己置于绝对的困境中,在做事之前定会给自己留下几条不同的生路。这区区飞彻崖,哪能困得住他? 而密道便是孔伯炤那几条生路当中的一条,留着以防万一之用。如若敌人真寻得了上崖的入口,攻开石门,那么他们便可借助那条密道而逃出去。 为了不开围困在崖下的军队,顾盼曼他们一行二三十人今日下崖所走的便是那条密道。 密道建在岩石间,里面环境漆黑,道路陡峭而狭长,一次只能途经一人,而石阶上更是断断续续散落了不少的残破骸骨,这些都是当初在修建这条密道时所丧生的人。 这条密道自建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使用。而顾盼曼他们也并不知它究竟通向哪里,只能一路向漆黑的前方艰难而行,火把换了一次又一次。 最终,他们足足在里面走了一日的时间,待出来时,已到了晚上,苍穹上秋月高挂,延绵起伏的远山在月光下朦胧隐现,天地空旷寂寥。别说是官兵,就算是寻常人烟,四周都寻不见分毫。显然,这里已远离了飞彻崖所在的区域范围。 随意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夜,天破晓后,顾盼曼与荀扬这两个胡看不顺眼的人就带着各自的手下分开了。 顾盼曼决定亲自去一趟安阳郡,传达孔伯炤所下的命令。只是如今没有快马,因此她当务之急便是赶往这附近最近的一处小镇,筹备一些远行所需要的东西。 步行了两日的路,结果刚到小镇不久,在买马的过程中又让她碰到了那个令她生厌的荀扬,两人还因一匹马起了口角争执,倒是引来了一些好事之徒的围观。 当然,没人听得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不是语言不通,而是每一句话都另有所指,含沙射影,这并不像普通的两人那样蛮横的争吵。两人都是有一定修养的人,最在意的便是形象,就算再气,也不会有粗俗人那套举动。 “公子,你不是正在物色美妾吗?你看那。”稀疏的人圈外,一个奴仆打扮的精瘦男子视线穿过人缝,向立在他身旁的主子指了指中间那道娇俏而出尘的身影。 那身着华服的男子循着所指的方向望去,双眼立刻一亮,心绪荡漾,叹道:“不错,是个美人儿,以前倒是不曾见过,就她了。” 那男子算是有恃无恐,既然以前不曾见过,那么一定是来自外地了,外地来的更好动手。 llll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见自家主子面露春色,盯着那俏丽美人移不开眼,奴仆动了下脑袋,一脸讨好地询问道:“那要不要现在就过去打个招呼?” 男子盯着那道身影瞧着,越看越觉得喜欢,都忍不住抿嘴了,对着奴仆顺势点了下头。 得到主子的应允,那奴仆似乎底气做了,大模大样地上前一步,伸手毫不客气地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人,口吻霸道:“让开!让开!” 围观的几人听到这不可一世的语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是谁后,当即缩了一下脖子,都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这可是他们这里的镇霸,一般人可招惹不起。 男子微抬着下巴,半眯了眼,手里装模作样地打着扇子,顺着那条让出的道走了进去,人还未走近,却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姑娘,不过是区区一匹马,有何好为难呢?姑娘不如随我回府,如何?府里的马匹任由你挑选。” 这话语透着几丝轻挑,明白人一听便能品出其中味。闻声,还在互相争论的两人皆是一顿,扭头看去。落入两人眼中的便是一个正稳步向他们走来的高挑男子,高颧骨的面容上长着一颗大黑痣,刚好色眯眯地与顾盼曼对视了一眼。明明已是仲秋,男子手里却不住地摇晃着折扇,扇得衣襟轻颤,一身衣着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是华服。 顾盼曼不过只瞧了一眼,随即从容地回过了头去,压根不将这登徒子当回事,暗自冷哼一声,真是不知死活,竟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荀扬倒是觉得甚是有趣,不禁将那男子多瞟了几眼,随后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瞧了瞧顾盼曼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嘴角勾出一个戏谑的淡笑来。他将双臂往胸前一环,也不再言语,做足了看好戏的准备。他倒要看看,这个平日里装作一副清丽姿态的狠辣女人要如何应对这个登徒子的挑衅,难不成她还要当街杀人不成? “姑娘,我的提议怎样?”男子往荀扬身前一挡,与顾盼曼相对而站,两道火热的视线在顾盼曼脸上与胸前来回徘徊。 等了良久,见美人根本不作任何回应,男子蔑视地扫了他身旁的马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了美人的脸上,笑道:“看姑娘这样子似是要出远门?不过像你这样的弱女子实在不该单独出行,估计姑娘是还不知外面的险恶呢,但是没关系,日后我会为姑娘讲解一二。” 瞧着美人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在闲适地打量着马身,男子却反倒笑得异常放肆,脑袋微微前倾,直直的盯着顾盼曼那张俏丽而平静的侧脸,话音透着丝轻佻:“与其在外漂泊,不如随我一起回府,我可以护姑娘一生无忧,以后的日子过起来不也安稳?” 荀扬从男子身后很自然地挪了出来,与两人拉开了两步远的距离,依旧是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瞧着眼前这两人,小霸遇上大霸,这可有意思了。 “姑娘,公子,可曾协商出了一个结果?这马,二位到底谁要?总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是吧?就这么一匹,卖了,我也好早些回家。”那贩马的男子手里牵着缰绳站在马的另一侧,视线掠过马背看了眼荀扬,又扭头瞧了眼顾盼曼,露出一脸为难之色。 本来两个顾主抢马,这贩马的男子倒也觉得没什么。可谁曾想到竟无端招来了这镇霸,他可招惹不起这大佛,还是早点送走这三位为好。 顾盼曼闻言,抬手闲适地在马颈上抚摸了一下,正要开口,话头却被那黑痣男子抢了去,呵斥了那贩马的男子一句,作势就要去牵顾盼曼的纤纤素手,却被顾盼曼巧妙的避了过去,连顾盼曼的一丝袖角都未碰到。 瞧见顾盼曼反抗自己,男子反倒来了劲头,两眼的光芒更盛,露出了能令人作呕的神情,不忘在美人身上的敏感之处来回打量,赞道:“姑娘,有个性,我喜欢!想必与你共度春宵一定不赖,本公子就是喜欢一些挑战性,今夜便可将你驯服在我的被褥中。” 在美人面前磨了这样久,此时话音落下后,他终于瞧见面前的美人挑眼瞟了他一眼,然而他也在这美眸中窥得了一丝凛冽的寒光。 但那男子对这样的寒光并不以为意,自顾自用眼神指了指身旁的马,说道:“至于你想要的骏马,这完全不是问题,我这人向来大方,更何况是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所以,别说一匹了,就算你要十匹、百匹,也是可以的,日后骑着它在我们的庄园闲游倒也惬意。现在又何必与这种人争呢?丢了我们的身份。” 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而几个当事人也不怎么在意。见美人自从瞟了自己那一眼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自己,黑痣男子与自己的奴仆一搭一和,说得更起劲了,毫不在意形象,什么样的污秽言语都被他们轻轻松松地给吐了出来,可谓是龌龊下流到了极致。 “这匹马我不要了。” 利落而平淡的话音最终打断了那黑痣男子的话,黑痣男子与顾盼曼皆扭头看去,见荀扬已转身而去,倜傥的身影略显潇洒,很快出了人圈。 荀扬秉着看戏的心情,起初在听到黑痣男子这些污秽言语时有些忍俊不禁,但随着男子的言语越来越过分,他看戏的心情也没了。 顾盼曼说到底还是自己人,自己窝里斗没什么,但绝看不惯外人这般挑衅。所以荀扬才会一改往日的做派,对顾盼曼做出了退让。 况且那男子的言语实在太过恶劣,即使男子所冒犯的是自己的对手,但这样的言语羞辱依旧令荀扬感到隐隐不快。如若在荒郊野外,这男子怕是早没命了,如今只是碍于人多,不好动手,因此他与顾盼曼都在隐忍。 顾盼曼从荀扬消失的地方收回了视线,回头将那马瞧了一眼,一丝复杂自眼底油然而生。按照原先谈好的价格,她付过银子后从贩马的男子手中接过了缰绳。 。 。 。 这几天欠的字数会补起来的。 tttt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瞧着眼前的美人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坐骑,黑痣男子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也不拿美人的无视当回事。见美人要绕过他而去,他赶紧伸出臂膀挡住了美人前行的路,抿嘴道:“姑娘,想走?你看,这天色似乎也不早了,不如先去我府上住上一夜,明早我派人送你,如何?哦,不对,不用送,我想过了今夜,你应该是哪也不想去了。” 在场的人看着黑痣男子指了指天空,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如今可还不到午时呢!湛蓝的深空中秋阳高悬,什么叫时辰不早了? 他们都暗自替这女子捏把汗,被这镇霸给盯上了,那还有脱困的机会吗?在他们看来,这女子如今已算得上是镇霸的半个人了。 虽然黑痣男子那一系列的言行举止令其他人也感到愤怒,替这女子感到不平,但是他们却没有谁敢站出来制止。他们也都曾吃过黑痣男子的亏,平日里他不找他们的茬就不错了,他们哪敢主动去招惹他? “公子,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可要好好珍惜你的舌头了。还有,这双眼。不然,以后怕是没机会了。”顾盼曼冷冷一挑眼帘,这是这么久第三次去瞧黑痣男子,嘴角勾出一抹戏谑冷笑,随后轻轻一跃,稳稳地上了马背。 看到顾盼曼轻松上马的这一幕,别说是黑痣男子了,就连其他围观的人都略显惊讶,有的人不过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看到的便是那俏丽身影已到了马上,缰绳始终被她握在手里。而黑痣男子更是心中一急,作势就要去抓垂在马颈上的缰绳,并命令自己的奴仆用身子挡住了马头。 这近在眼前的肥羊,可不能放了。男子想,不就是马术好一点吗?凭这点优势,难道还能逃过他的手心?要知道,这镇子可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是他养的打手,人多势众,只要一声招唤,他想要留住的人便走不了。 顾盼曼垂目将两个跳梁小丑轻睨了半眼,轻蔑地浅浅提唇,紧接着眸光突然一冷,扬起手里的马鞭便抽落了下去。伴着一声划破空气的鞭响,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奴仆的脸上已多了一条深深的鞭痕,血肉模糊,左眼当即渗出了蜿蜒的血迹,那一声惨叫随后而至,他的整个身子皆是一个踉跄。 一鞭落下,在奴仆似乎才感觉到剧痛,还来不及去捂废掉的眼睛之时,紧接着又是一鞭落了下去,直袭他的肩头。 这一鞭的力道远胜第一鞭,直接抽得奴仆摔倒在地,哀嚎着在地上挣扎,激起一层黄土飞扬。 这一幕幕皆发生在转瞬之间,这样的速度太快,看得人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那黑痣男子已被惊得心头一挑,惊愣之中如同丢了魂,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那扭曲了身形的人,好久才难以置信地仰头望向了马背上丽影,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顾盼曼气定神闲地瞧了眼鞭身,上面血迹斑斑,尖端微散。她漫不经心地将素手一松,目视着马鞭自手中落地,随后看了一眼那贩马的男子,摇了摇头,薄唇轻描淡写的话音:“这马鞭编就得不行。看,这才试了一下,结果就坏了。” 贩马的男子听到这话,发直的双眼猛然一颤,这是被吓得强行回过了身,看着顾盼曼那平淡的侧颜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赶忙垂下了头去,心头发颤。 从两人抢马之时,贩马的男子似乎就隐约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出手竟这般的狠辣凌厉,直接平平淡淡地毁去了别人的一只眼,他当真是被吓得不轻。看来,今天这镇霸也许是踢到一块异样的铁板了。 黑痣男子震惊之后,脸上露出的却不是怯意,而是一种畅意。他紧紧握着马的颈环,仰头笑得一脸荡漾,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抚摸美人的腿:“姑娘,够狠,我欣赏你!看来我们天生适合做夫妻呢!” 他很有底气地认为这女子也就这么一点能耐了,而想要跟他都,那还差得远,因此他一点也不害怕。只不过他有些懊恼,今日出门忘了叫上几个打手跟在身边,他想此刻就将这女子留下,而不是等女子骑马走了,他再派人去追,那样太麻烦。 听到黑痣男子这话,顾盼曼只不过轻哼了一声,略略垂眸轻蔑地扫了男子一眼,嘴角浮着若有似无地冷笑。杀了这人可不好,太便宜他了。 “驾!前面的人让开。” 不待黑痣男子的手触碰下去,敛去冷笑的顾盼曼一声轻喝,双腿猛地一敲马的侧身,马随即如受了惊一般,猝然向前冲去,跃过了还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 而抓着颈环的黑痣男子反应不及,被这巨大的冲力向前一拽,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侧着身子被拖出去几步远,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粗大的拖痕。如若不是他及时撒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众人刚从第一次的惊愕中回过神,另一番的震惊又紧随而至。一些人看着迎面冲过来的马,脸上顿时充满了惊恐,赶紧左右避让。好在马的速度在接近他们时慢下来了几分,让他们有足够的机会避开,从而让出了一条道。 人们一时目瞪口呆,直直的看着骏马擦过人圈,飞驰于街上远去,剩下的只有哒哒马蹄声在他们的耳边久久回荡。 呆滞过后,众人这才悠悠地回过了头,目光皆投向了刚刚拴马的位置。如今马已走了,地上却多了两个挣扎着难以起身的人,在痛苦的哀嚎,满身泥土。 黑痣男子这一跤可谓是摔得不轻,刚刚先着地的那条臂膀仿佛都要断掉了一般,而另一只手心上是深深的血痕,两种钻心的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容,躺在地上回不过神。 至于那个精瘦的奴仆,这样两鞭子下去,简直是要了他的半条命,全身是皮开肉绽的痛。那只捂着左眼的手已沾满了鲜红的血迹,连带着那只左耳都已被血液染红,多余的血液顺着耳廓滴落在地,形成了扭扭曲曲的一滩,与尘土混在一起失了颜色。 众人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既惊愕又畅快。尤其是在看到那镇霸的狼狈样后,有的人甚至想笑,却又不敢,只好憋着。常年欺压他们的人,在场的没有谁会去同情。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子看似柔柔弱弱,做起事来却是这样的凌厉,直接让这个镇霸吃了一个大亏。 www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围观的人害怕黑痣男子事后迁怒于他们而祸及自身,一些人在反应过来后就已开始陆陆续续散去。剩下的都是一些胆大的,想观出一个最终结果来,因此还不愿走,或是原本就在此处摆摊的,只是顺便看了这场闹而已。 而那贩马的男子此刻也已经溜了,说白了这件事还是因他的马而挑起的,看到黑痣男子踢到了铁板,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可没有胆量再杵在这里看热闹,而且这一离开,他怕是几个月都不敢上街了,还是在他的村子里避一阵子计较稳妥。 马蹄所惊起的尘土渐渐归于平静,灿烂的阳光下,在地上挣扎哀嚎了片刻的黑痣男子逐渐缓过了劲。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却因步子有些不稳而连续打了好几个趔趄,一番折腾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样的滑稽姿态,看在其他人眼里,即使害怕黑痣男子发怒,但他们此刻是不想发笑都难,于是纷纷做出了掩嘴的动嘴,目光中却全身戏谑与玩味。 不得去理会自己那沾满尘土的衣服,以及周围人的目光,黑痣男子抬手捂着那条剧痛无比的臂膀,一脸的痛苦表情,却依旧冲着俊马行过的方向破口大骂了起来。 骂完后,顿了顿,再次对着那个方向拔高了嗓音:“臭女人!竟敢这般对我!我饶不了你!想逃出我的手心,想逃出这镇子?我告诉你,那简直是做梦!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由于一时情绪激动,他忍不住动了一下那只摔伤的臂膀,结果剧痛直冲他的脑门,一阵龇牙咧嘴,“嘶!”额上冷汗直冒。 “公,公子,救我……”那奴仆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想要去拽他家主子的衣角,奈何却痛得没了那力气,此时左眼不断渗出的血液已模糊了他的大半张脸,如豆般的的汗液自额上簌簌而落,样子相当骇人。 黑痣男子闻声,暂时停下了正欲骂出口的污秽言语,低头看了去。见地上的人喘着粗气,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又是一脸的血肉模糊,而且正抬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黑痣男子目光猛然一颤,随即做出一副嫌恶样,不仅没有要帮那奴仆的意思,反倒踹出去一脚:“没用的东西,滚开!” 众人看到这一幕,唏嘘不已,这还有人性吗?这可是跟了他多年的奴仆,如今因他的事受到牵连,却还遭到他这样的对待。众人虽然同样不待见那平日里狗仗人势的奴仆,觉得这人今日是遭了报应,罪有应得,但是却对男子的做法依然感到心凉。 “都给我滚!不想活了吧?!”黑痣男子似乎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强忍着疼痛,用阴狠的视线狠狠地将众人扫了一遍。 见那些人在他的淫威下各自开始散去,黑痣男子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准备去离这最近的地方叫打手,拦截女子出镇时的必经路口,他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那女子留下。 这地方可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即使那女子出了镇子,他确信他也有办法将人给追回来。然而,他却丝毫不知,自己也许将大祸临头,将美人走时提醒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顾盼曼骑马走后,没有急着出镇子。她到了下一条街上后,进了一家客栈。在客栈内随意点了几样菜肴,就在大堂内慢吃了起来。她这既是为了充饥,也是为了等人,等的不仅是她的手下,还有她的对头。 膳还未用完,她要等的人便到了。 荀扬从门口进来后,目光在大堂内略略扫了一圈,随后提步径直走到了顾盼曼的桌前,与她相对而坐,嘴角略带玩味的笑,看了眼她那张平静的脸,有低头瞧了瞧桌上那几样简单的素菜,轻笑道:“有人盛情相邀,府中的美味佳肴定是不会少,顾姑娘怎么也不赏个脸,反倒在这里吃这些?” 顾盼曼原本还在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听到荀扬这话,不急不缓地将食物给咽了下去。神色淡然,透着丝丝冷意,抬眸轻轻瞪了荀扬一眼,而对于废话,她懒得反驳。 自顾自地吃了片刻,顾盼曼趁夹菜的功夫,随口说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不过呢,这次也不算,本就是你抢马在先。” “所以呢?你是不打算感谢我啰?不过这场好戏着实精彩呢。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顾姑娘还真是美貌无双呢。也难怪……”荀扬饶有兴趣地凝视着顾盼曼那张俏丽的面容,嘴角的戏谑之意越发深浓,但说到最后故意闭上了嘴,未出口的话语只是想让顾盼曼自己去体会。 顾盼曼敛着眉,随意在离自己最近的盘中夹了两下,话音中故意带上了几丝肃杀之意:“你的眼睛怕是也不想要了吧?” 当然,她这话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虽说两人都是这般放肆地盯着她瞧,但透出来的意味却是截然不同。 荀扬那幽深的眼中装的是满满的戏谑与平淡,除却那些潜藏在里面的阴谋算计之外,相对来说很干净,而且视线也只不过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而那黑痣男子则不同,那双眼中是满满的污秽与火热,被那样的视线盯着只会令人作呕,她是真起了杀意。但她的杀意只会便宜了那男子,因此她还要让那男子好好活着。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取了。”荀扬嗤笑一声,眸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轻轻摇头:“放心,顾姑娘虽美,但也对不上我的胃口。” “只怕待那个对得上你胃口的女子长大,你已年老了吧。”顾盼曼始终未抬眼看荀扬,嘴角勾着嘲讽的笑,话说得漫不经心。 一丝窘态自荀扬脸上一扫而过,因这话而生出的一些微妙情绪,在他轻轻颤眼间就已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语气无波:“我与顾姑娘之间的谈话内容何时变得这般无聊了?还是换个有趣实用点的话题吧。” eeee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我这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故意逃避吗?”顾盼曼挑了一下眉眼,脸上随即又故作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不过也是,毕竟这样的事传出去也不怎么光彩。” 荀扬自然读懂了顾盼曼话里的意思,知道她这是另有所指,但是这一次他难得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怒。他只是微眯着眸子,用手支着侧脸,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瞅着顾盼曼吃东西的动作,脑袋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片刻的安静,荀扬始终没做出任何反应,看在顾盼曼的眼里就好似他是变相承认了她的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惊讶。不曾想她原本只是为了讥讽他而说出来的话竟成了真,可谓是无意间戳到了他的实处,这乐子似乎有些大了。 “这很奇怪?顾姑娘再这样盯着我,菜都凉了。”荀扬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菜,被顾盼曼这般嘲弄的盯着,令他感到很不舒服。不就是嘲弄他对一个孩童怀着别样的心思吗?那又如何?孩童也终究会及笄的。况且,他也只是懒得解释而已,又怎么真的会对一个孩童生出别样的情感来?如若真是如此,未免太过荒谬。他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呢,与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相比,情爱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顾盼曼眸光轻轻一动,随即低下了眉眼,闲适地将筷子伸进了瓷盘之中,勾着唇,口吻不咸不淡:“只要荀公子觉得正常,我是无所谓。” 这个话题算是在两人的沉默中结束了。当然,荀扬来这里见顾盼曼,也不是真的为了专程来戏谑她一番,他还没到这样无聊的地步。更不是为了来关心她,平白关心自己的对手,这同样很无聊,而且还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荀扬是怀着目的而来的,当时两人在出口处分开时,并没有说清楚。当然,在两人因马而发生争执之时,顾盼曼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此才会在大堂内等他。这里人多眼杂,反倒成了最好谈事情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故意去注意。 见顾盼曼吃得差不多了,荀扬正欲开口,然而抬眼间便看见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了顾盼曼身旁,荀扬又只好闭了嘴,想抽身做会儿局外人。不久前的那场好戏貌似还没结束呢,估计要接着上演了,不过主角换成了他眼前这个女子,而非那个黑痣男子。 盘子里的菜肴被吃了个七七八八,顾盼曼最终放下了碗筷,掏出帕子拭了下嘴角,动作优雅,侧头问道:“如何?” 那手下略略弯腰,口吻中透着几丝鄙夷:“不过是一个地痞而已,算是这镇上的大户,家里有几处庄园,平日里以勒索欺压百姓为乐。” “怎么?顾姑娘这样快就找好目标了?”荀扬嘴角噙着笑,这旁观者做得不舒服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似乎都能预测到那黑痣男子接下来的遭遇了。 顾盼曼冷哼一声,满眼的蔑视,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话音中透着丝丝傲慢:“就这点家底,不及毫毛,原本是没有资格让我动手的。不过,他却成功激怒了我,现在勉强算是有了这个资格。不过,如若荀公子感兴趣,我也不介意让给你。” “还是顾姑娘自己来吧,这次我就不与你争了。”荀扬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在他看来,对这样的小门小户出手,无非是白白浪费精力而已。 黑痣男子自认为家底殷实,然而有的人未必看得上眼,甚至是不屑于对他家动手。 “去吧,今夜丑时三刻动手,老规矩,勿伤及妇女,其他随意杀。对了,至于那地痞,让他直接进宫侍候皇帝吧,除了那双眼睛与舌头外,他那双手也不要忘了,还有别一不留神将他弄死了。”顾盼曼对那手下挥了挥手,一系列话语说得轻描淡写,在她眼里,打家劫舍似乎都变作了寻常事,对于杀人更是满不在乎。但是她也从不滥杀女子,这一点是她一贯的做派。 荀扬目视着那手下走远,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顾盼曼的脸上,闲适地挑了挑眉,语气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玩味:“看来这世上最招惹不得的,还是女子呢,弄不好,丢的可就不是命了。在顾姑娘这里,我算是涨见识了。” 顾盼曼对于荀扬的话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轻轻摇了下头,唇角笑意浅淡:“要一个人死,那太容易了,而且这也不是最大的惩罚,没意思。哪里冒犯了我,那便除掉哪里好了,既省事又有趣。” 在对待冒犯她的男子方面,这一点做法,与凌潺比,可谓是颇为相似的。也许这也是个别女子的一种共性吧,她们容不得自己被别人这样的冒犯,即使是言语上的也不行。 “这次的任务,你打算如何行动?有些事情,还是事先商量好比较稳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荀扬也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这才是他来见她的目的。 当时孔伯炤只下达了任务,却没有明确具体的行动目标与最终期限,因此目标还得他们自己去找,至于期限,就是不能让孔伯炤等太久。两人自然是要分开行动的,但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于今日两人抢马这样的事,所以他们两人在行动前必须对区域有个明确的划分,做到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涉。当然,确切的说是三人,但如今还没来得及通知古珉罗, 顾盼曼盯着杯盏中的茶水,逐渐敛去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面色淡然而认真,说道:“这事倒是不急,还是先通知了珉罗后,三人再一起商量吧。如今可以先派人去各地搜罗合适的目标,到时直接行动便是,省时省力。” 荀扬闻言略略点了下头,按顾盼曼说得做也未尝不可,两人虽然不怎么待见对方,但在一些正确的意见面前,相互间经过思考后还是会去采纳。 uuuu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一阵静默,荀扬突然一笑,张了张嘴,问得玩味:“你急着买马,是想要去安阳郡寻心上人吧?只不过你的心上人,如今怕是已有佳人相伴了,你能肯定他没与钟离湲走在一起?对,也是,钟离湲在你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荀扬换了一只手后又重新支起了侧脸,没有去看顾盼曼。而顾盼曼却是看了他一眼,不仅大方承认了,还嘲讽了回去:“是又怎样?你不也可以趁这段时日去见一见那个对得上你胃口的人儿了吗?” “至于钟离湲,早已回了陆府。”这是顾盼曼两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的消息,因此不再担心凌潺与古珉罗有所纠缠,而对凌潺也基本上放下了杀心,这算是她对女子所特有的一种仁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动杀机。当然,在对待男子方面,那便不同了。 当初凌潺还在飞彻崖上时,顾盼曼便不想对其动手,但前提是凌潺能够安安分分待在柯天序的身边。可是后来,凌潺逃了,算是触到了她的底线,为了心爱之人,她这才派出了刺杀凌潺的人。而如今凌潺威胁不了她,因此她也没有再对凌潺动手的必要了。 两人之间除了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语之外,剩下的还真是不多了。不过荀扬早已将此习以为常,对于顾盼曼刚刚的嘲弄,他冷笑而置之,故作思忖,随后挑眼看向顾盼曼:“既然要谈正事,在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能言明,那便三人当面谈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决议去安阳郡。” 顿了顿,见顾盼曼神色微变,荀扬又闲适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与你同行。”他去安阳郡的目的可不单单是寻古珉罗谈正事,而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怎么?不打算先去看看那小丫头?当初你在崖主面前冒死袒护的人,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怕她将你忘了?要知道,小孩的记忆一向不好。”顾盼曼的唇角向左微微勾起,带着满眼的嘲弄与荀扬轻轻对视,话音平淡。 她可不相信荀扬此次提出亲自前往安阳郡仅仅只是为了与她和古珉罗一起谋划此次的任务。至于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还猜测不出个结果来。 不过,既然他要去,腿长在他身上,那便让他去好了。而他今日也算帮了她一次,总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翻脸,阻止他与她一同前去安阳郡吧?这总归是不好的。况且,她也想看看他到底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最好不要做对古珉罗不利的事,否则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荀扬很自然地垂下了眼,避过了那两道带着别样意味的视线,略带悠闲地望着桌面上的木纹,神情依旧闲适,淡淡地张了张嘴:“这就不劳顾姑娘操心了。” 顾盼曼也没多大兴趣盯着面前这双深邃的眼睛瞧,见他垂下了眼帘,她也随即收回了目光,口吻不咸不淡:“随你,要去便去吧,我无所谓。” “等马一到,我便走。你慢坐,我就不打扰了。”阔袖自桌角拂过,桌上的茶水一口未喝,离桌的人却已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店门口。 荀扬走后,顾盼曼静静地在桌前坐了片刻,随后结了账钱,又要了一间客房暂时住了下来。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地痞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肯定在满大街的寻找她的踪迹,因此决定天黑后再出镇子。这倒不是怕那地痞所养出的打手,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顾盼曼的猜想果真是对的,她刚进客房不久,一群凶神恶煞之徒便闯进了客栈,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抓着人挨个挨个逼问,一言不合竟还要对人动粗。结果这些打手最终吃了一个大亏,被一个看不惯此行为的中年男子打得鼻青脸肿,全倒地不起,挣扎良久才灰溜溜地滚出了客栈,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客栈人来人往,来这里吃饭投宿的不乏一些外地人,大多都是行走江湖的,身上自然是有些本事,根本不畏惧这么一些欺软怕硬的小喽啰,出起手来游刃有余。 小院的平静最终被半夜里的那场大火给打碎了,起火的地方正是黑痣男子的宅子。镇子上的人赶到时已经是一片火光冲天,映照着地面血迹斑斑,火海外一片嘈杂,女子的哭声震天,有的甚至是已被吓得疯癫,在熊熊火光面前狂性大发,镇民拉都拉不住。 除却被挖去了双眼、剁去了双手而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的黑痣男子外,赶来的镇民连个幸存的奴仆都未寻到,这些人包括黑痣男子所养的打手皆葬身在了火海。黑痣男子的惨状看得人惊恐万分,这样的手段是何其残忍。 而这个时候,顾盼曼的手下早已撤离出了小镇。至于顾盼曼,天黑时就走了。 “啊!你们看这是什么?!”一名男子不经意间向身旁的大树下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后惊叫出声。他看得明明白白,一根树枝上竟挂着两件血淋淋的东西,相当渗人。 一些人闻声纷纷聚拢了过来,借着火光皆向那里看清,当看清是何物时,心头一阵颤抖,有人甚至忍不住惊叫:“舌,舌头!还有……” “看来这是坏事做尽,遭报应了!” “竟被人处以了宫刑,也算是罪有应得,算是为这些年被他糟蹋了的女子讨回了个公道。” …… 一些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人开始议论起来,但没有谁回去同情黑痣男子的遭遇,对于他们来说,这事做得除了残忍了一些,其实是大快人心。他们并不关心是何人所为,只在意这镇上从此以后便少了一个祸害,他们也不会再受到欺压。 至于一些精明点的,多半也猜到了黑痣男子今日招惹的那女子是他碰不得的人。如若官府要追究,那么他们也不会将知道的内情以及那女子的事透露出去。 qqqq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他们想,如果真是那女子做的,那么她也算为他们除了害,一个受官府袒护的祸害。虽然没有直接要了这祸害的性命,但是今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这一场躁动一直持续到了鸡鸣时分,最后才渐渐平息下来,各自回屋睡了。由于黑痣男子的宅院是独立的,因此没有人愿意去救火,就这样放任它烧了下去,大火一直燃到了天明。 至于那些幸存下来的女子,多半也是当初被黑痣男子抢去的,这个时候见黑痣男子失事,神智清楚的女子便想着逃跑,而疯癫了的女子皆被善心之人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顾盼曼乘着浅淡的月光赶了一夜的路,最终在晨霞染红天边之时进入了下一个镇子。此时的她感觉异常劳累,又饿又困,进入镇子后,她直接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好好休息一番,顺便等待她的那些手下。 由于一夜的精力消耗,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赶路了。不仅人要休息,马同样要休息,否则会被累死的。而顾盼曼又不想再赶一次夜路,因此她打算明日一早再启程。这个小镇子已经处于桂林郡的边界了,如若之后的行程加快些速度而路上又不再耽误,大约十几日后,她便能到达安阳郡境内。 日子似乎也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恍然流逝,自从凌潺离开陆府,如今也已差不多快过去一个月了。这段日子,她在易月宫过得相对平静,最起码成功避开了那些无孔不入的暗探,至于在易月宫里所经历的其他一些小事,只要不是与朝廷扯上了关系,她都不会去在意。 秋日的晨阳下,空气透着丝丝的凉意,远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略显朦胧缥缈。而近处满径落叶枯黄,踩在石曼脚下泛着清脆的细响。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还一会儿,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空地上那抹迎着晨阳练剑的轻捷身影。 剑招复杂多变,动作轻盈敏捷,零星散落的枯叶在随着这道纤影而舞,画面透着一种迷离的炫目。石曼看了良久,然而对于她也是一个常年练剑的人来说,却未能记住眼前这套剑法的一招半式,这令她有些诧异。 她想也许是对方已经将这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了,到了一种人剑合一的地步,舞得速度太快,所以就算看了这样久,她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见对方收了剑,石曼从容地提步走了过去,望着那抹发丝在身后轻舞的身影,温和地唤了声:“凌姑娘。” 凌潺将剑收入剑鞘,转身循着刚刚的声源望去,石曼已经走到了小径的尽头,一脚踩在了空地边缘,没有再向前。凌潺回以一笑:“石姑娘,这么早过来,可有事?” “祭祀的所需之物都已准备妥帖,包括服饰在内,刚刚都命人送进了姑娘的房内,宫主让姑娘先过过目,看是否有不甚满意之处,也好及时增补更换。”石曼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恭敬,简洁的说明了来意。 凌潺提着剑走了过去,神色淡然,说道:“按照你们所备的便好。石姑娘在这站很久了吧?对不住。” “无碍的。想必姑娘练了这样久的剑也累了,还是先回屋吧。”石曼侧了侧身,将小径让出了一多半,意图让凌潺先行。 凌潺略略点头,也不拘泥,从容地踏入了小径,走在前面与石曼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她信步而行,低头望着地面上飘落的枯叶,眸光微有涣散。 想到后日的入宫祭祀大典,她的神情中便氤氲出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忧愁,看来这个误会是要一错到底了。 她本是来易月宫解决问题的,结果不曾想,问题却变得越来越糟糕,这可不是她以前的作风,然而如今她是真的有些无计可施。该解释的在那日刚到易月宫就解释过了,可桃枝就是不相信,还说她是在故意逃避自己身上所担负的责任。 解释一遍不行,她自是不会放弃。为此,她不惜拿出鲲骨镜与易月宫所收藏的那幅月陨镜图样在桃枝面前作对比,以此来证明她所说不假,她手中的镜子也并非什么月陨镜。 然而两相对比,也许是由于图样终究是图样,不能展现出月陨镜的很多细节,以及又没有一个明确的大小尺寸,而从大致外观来看,两面镜子倒真的很相似。 当然,通过凌潺的仔细对比,其实也发现了两者的不同之处。最大的不同便是鲲骨镜上面有着细密的古拙骨纹,这对于凌潺一个有着鉴定古物经验的人来说,看出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从而肯定了鲲骨镜的材质乃是骨,而非陨石。 但是鲲骨毕竟不是一般的骨,太过特殊,与石质很是相似。因此,凌潺能够发现的东西,就算指给一个外行人瞧,那么也不一定能够看得懂。 桃枝便是那个外行人,没有鉴定古物的经验,在她眼里,鲲骨镜上面的细密纹路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许是时间久了,才逐渐形成的,或是陨石原本就是这般。 毕竟,桃枝也未曾见过月陨镜实物,她们几代宫主所凭借的也只是一张图样而已。因此她依旧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那就是月陨镜。从而认定凌潺才是易月宫真正的宫主继承人,依然坚持要将自己的宫主之位传给凌潺。 凌潺觉得荒谬,义正严词地拒绝了良久,最终,桃枝见她态度坚定,口气透着强硬,不得不做出妥协,答应她可以不做宫主,但是要求她必须要加入易月宫。 凌潺也不好直接说她的这面镜子其实是鲲骨镜,如若暴露了鲲骨镜的秘密,她还不知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延陵楚送她鲲骨镜作为防身之用,本来是好意,不曾想在阴差阳错间却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没有办法,凌潺也只能暂且退一步,答应桃枝,按照桃枝所说的,暂且加入易月宫。但她也有要求,言明自己只做易月宫中最普通的一名宫人。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桃枝经过一番犹豫思索,为了大局考虑,她最终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凌潺的要求。她想,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最起码凌潺的意志有所动摇了,愿意成为易月宫人,而月陨镜也再次回到易月宫,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解决。最终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也算是两人达成了一种共识。 当然,月陨镜作为易月宫历代的镇宫之宝,其实随着时间的变化,它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效用,以易月宫如今的实力与地位,早已不需要再利用它去御兽。 如今它的价值仅是一宫的象征而已,那样的象征来自精神,凝聚着所有宫人的精神,是易月宫的一部分,不可或缺,他们将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桃枝相当重视这件事,而月陨镜如今又名正言顺地属于凌潺,因此她必须要留住凌潺。 按照易月宫的惯例,每次入宫所需的祭祀大典都会定在月末几日间的后半夜进行,也就是弯月初升之时。 易月宫这次为了凌潺的入宫大典,已经筹备了半月有余,至于服饰之类的,早在两个月前,桃枝就开始命人准备了。因为让凌潺进入易月宫并成为宫主,那是她早已决定了事,只是等着凌潺自陆府来而已。 本来置办的服饰是为凌潺接替宫主之位时所准备的,可如今凌潺却拒绝做这个宫主。桃枝虽然同意了,但并不打算更换事先为凌潺准备好的服饰。 显然这不符合易月宫的宫规礼仪,有逾越之举,但是凌潺并不懂这些。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入宫大典的所有事宜方面都是任由桃枝所指派的人手操办,凌潺没有主动去过问过一次,而且她也并不关心这些,如同一个局外人。 虽说入宫大典是在夜里才正式举行,但是这一日凌潺才刚用完午膳,石曼便带着七八个女子来到了她的屋子,开始替她为晚上的仪式准备起来。 先是沐浴,沐完浴后需在身上刺上一种特殊的刺青,这是易月宫的图腾,每个易月宫女子身上都会有。 “姑娘,可想好了图腾位置?”两个婢女为刚从水里起身的凌潺披上了薄巾,适时地问了一下沐浴前所问过的问题。易月宫的图腾在位置上并没有严格的限定,全凭各自的喜好而定。 四周烟罗帘幕环绕,在细风阵阵拂过中轻盈地飘摇,迷离而飘忽。凌潺无意间低眉看了眼刚伸出浴桶的左足,晶莹的水珠在白皙嫩滑的肌肤上汇聚成股,正沿着脚跟滴落,漂满花瓣的水面涟漪阵阵。她不假思索地淡淡说道:“就刺在左脚踝处吧。” 凌潺决定将图腾刺在脚踝上,其实也并非信口一说,多少也经过了一瞬间的考虑,觉得这个位置很隐蔽,平日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如玉般的双足携带着轻洒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铺有毡毯的地上,柔软的薄巾顺势自婢女的手中滑下,笼罩了凌潺的娇躯,脱离了玉簪的如瀑长发在身后微漾。 穿衣的身形在绘墨屏风上投下了绰绰地的影,待凌潺简单着上一层里衣从屏风后走出时,绘刺图腾所需的物品已被悉数摆在了床榻前的案几上,婢女领着她向那里走去。 如烟般的轻纱帐幕微曳,她掀帐而入,侧身躺了下去,朦胧中唯有一只玉足安放在帐外,到底要绘制出一个怎样的图案,她并不怎么关心。 忍受了半个时辰火辣辣的痛意,最终一道略带恭敬的的话音打破周围的寂静,传进了帐内:“姑娘,图腾已绘制完毕,您请过目。” 凌潺起身,帐幕被婢女掀起后,她很自然地向脚踝处看了一眼,图腾便刺在了离脚踝上方约一指远的位置上,也刚刚只有脚踝那般大小,是一个绿藤绕弯月的图样,生叶的藤,银灰的月,生机中氤氲着淡淡的清冷,精致而漂亮。 见凌潺将图腾瞧了几眼后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异色,那个负责刺青的女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单膝而跪:“请姑娘恕罪,属下自作主张偏离了图腾的位置,只是原先的位置实难下针。” 虽然在她眼里,凌潺就是一个即将加入易月宫的普通女子,但是就在刚刚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自住进易月宫以来便一直受到了她们宫主的礼遇,就因这一点,自己也不应该怠慢了人家,然而自己事先却并没提醒对方,私自改变了图腾的位置而未征求对方的意见,这明显有些失礼了。 “算了吧。”凌潺的话音中带着几丝冷意,这几丝冷意源自于她很不喜欢别人擅自更改她的决定。但并没有因此而动怒,一则,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她并非是事事都要计较的人。而二则,在这里毕竟她是客,人家才是主。 其实抛开自作主张这一点不说,如果单单是从图腾的位置与它那精美的图案来看,凌潺其实是很满意的,也很喜欢。当然这种喜欢与满意是抛却了这个图案本身所蕴含的意义,这仅仅是因为她将图腾只看作了一种单纯的装饰,而非易月宫的标记。 而如若只是以易月宫的标记来对待,注重的是这个图案的意义,那么她便不会去在意她是否满意这样的图样,更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因为她压根不怎么关心。 见凌潺不计较这件事,那女子暗自舒了一口气,开始埋头整理刚刚所用过的工具。然而还没真正开始收拾,头顶冷不丁传来了一道淡淡的话音:“你这刺青的技艺不错。除了这个,可还会刺别的?” “那姑娘想要怎样的图样?要刺在何处?”女子那盖颜料盖的手稍稍一顿,抬眼略有迷茫地看向凌潺那双清淡的眸,她的口吻里多了几分谨慎与客气。 凌潺的视线在案几上扫过,上面摆放的皆是刚刚绘制图腾时所用过的精巧工具。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里衣领口,平淡的目光停留在了那盒嫩绿色的颜料上,说道:“几片竹叶,就刺在右边的眼角偏下的位置吧。” , - 多情皇子无情妃 - 页瑟 其实这完全是一种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心中生出了这个突发奇想的决定。除此之外,凌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要在脸上刺上刺青,甚至可以说这样做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但她在有些小事上就是这样随性,只要自己喜欢,去做了又何妨?她更不会去在意别人将怎么看她。 只是单纯的绘制几片竹叶,对于那女子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她心中仍有些顾虑,隐隐担心达不到凌潺想象中所要的效果。而凌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让婢女取来了纸笔,将几片竹叶的大小,组合方式,以及色彩变化的细微之处,皆清晰明了的在纸上展现了出来,那女子只需将它搬去眼角下方便好。 这次的图纹与易月宫的图腾相比要简单很多,因此所花费的时间也少了很多,还未到一个时辰便完成了。 看着凌潺又重新从榻上坐起了身,那女子拿过婢女手中的镜子递给了凌潺:“姑娘,看看如何?可还算满意?” 眼角下的余痛还未消,凌潺微微侧头,眼帘略略一挑将眸光落在了镜中那个拇指搬大小的图样上,不经意勾起了唇角。这与她绘在纸上的图案完全相同,如复制的一般。 两条细小竹枝上共五片竹叶,竹枝下端相交,亦有两只叶片相互交叠,乍一看似乎为一体,然而仔细一瞧又会发现它为两枝,蕴有层次,分布得随意而自然,相当精妙。 这张原本就透着几丝冷意的清丽面容如今就更增添了几分清新冷淡,给人一种脱俗之感。只是现在刺青外的白嫩皮肤略微红肿了薄薄一圈,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让它自己恢复。 凌潺看了几眼后便放下了镜子,冲着那女子满意地点了下头,感激道:“不错,有劳了,多谢。” “小事而已,姑娘不必言谢。”女子看着凌潺那张平静的面容,略略一笑,摆了摆手,随即埋下头去开始整理案几上那一堆工具。 感受到凌潺下榻从身旁轻轻擦过,正在包裹刺针的女子暗自轻叹一声。只因她并不知凌潺对她刺下的这个刺青是真的满意还是假的满意,她刚刚在看着凌潺照铜镜的过程中,除了那浅浅的一个勾唇外,她始终都未从凌潺脸上再窥探出其他的神情变化来,表现得太平淡了,没有欣喜,也无厌恶。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对她的技艺还是有信心的,认为对方可能是欣喜的,或许那个不经意的浅笑已证明了这一点。 晚上,弯月东升,易月宫中四处灯火辉煌,身着盛装的凌潺被几个女子簇拥着来到了恢宏的祭祀场上。这个时候,全宫的人已全荟聚于此,站列有序,在一片火把的光辉映照下,气势磅礴,场边灰旗招招 这场祭祀是专为凌潺而准备的,不似易月宫以往那一年一度的新人入宫祭祀仪式,会让几十名新收弟子同时进行祭祀行礼,然后才算正式成为易月宫人。今夜就只有凌潺一人,但是场面布局却一点也不亚于以往的每次,可以说是更为盛大。 凌潺步上台阶,所有人的目光在下一瞬便全集中在了她身上,有的人瞬间神色微变。 对于这些从各个方向投来而带着异色目光,凌潺毫不在意,打眼便瞧见桃枝正站在祭台下的正前方,衣着配饰与她身上的近乎相同,带着满意的浅笑朝她点了下头。 凌潺踏着从容稳定的步子走了过去,心绪却因两人的服饰而产生了微变。原本以为自己今日的穿着就是易月宫普通新人入宫时所应该具备的,然而此刻她才意识到,是她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也难怪大部分人看的神情都有些怪异。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吉时将至,想要回去换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也怨她事先没弄清楚这些。 凌潺走过去后对着桃枝平平淡淡的行了个礼,随后静静地站在了桃枝的左后方。 待祭台旁的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沙,祭台上刹那间四鼓齐鸣。凌潺眼前突然一黑,竟是所有灯火已俱灭,徒留那夜空中撒下的浅浅月光无声弥漫,天地间一片迷蒙昏暗。 这时,六名水袖女子随一抹身着奇装,手握节杖的身影登上了祭台。身为易月宫的祭司,在这样的场面中,她比桃枝这个宫主更具威仪。 以那祭司为首,七人在供桌前站定,随后在团铺上缓缓而跪,一番叩拜后,祭司起身在香炉中放进了香火。 鼓声咋停,六名女子依旧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而那祭司却是舞动着手里的节杖,开始吟唱一种透着古意的颂歌。异音悠悠,词调模糊而晦涩,凌潺是一句没听懂,然而她却有一种仿佛置身于上古时期那大型祭司中的感觉,竟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如同自己在遗忘的记忆深处所经历过一般,那种感觉很微妙。 凌潺想,也许上古那些祭祀场面就真的如现在所看到的这般吧,以前她也只是在史书上了解到过一星半点,而如今自己所看到的也算是一种还原。心中所产生的那种微妙感觉便是来自于当初看书时,对文字的想象,与现在所看到的真是画面产生了一种共鸣,大脑会不由自主将这种共鸣假装成自己所真正经历过的事。 说到底,这仅仅不过是一种心理作用罢了。给出了自己一个这样的解释,凌潺心里踏实了许多,否则,她怕是真要对自己产生严重的怀疑,切确地说是怀疑世间的一切。 自从自己从现代世界死去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诡异。不过还好这次的事能够解释得通,可前几次又该作何解释呢?那次在森林中的感觉以及她垂死时所经历的的那个梦境,包括她死后竟来到了这样一个世界,经历的种种,哪一件不令她感到怀疑呢? 颂歌吟唱到一半,匍匐在供桌前的六名女子曼妙起身,绕祭司而站。朦胧中,她们在祭台上对月而舞。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