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生死两茫茫，大雨埋葬了兵荒马乱的青春年少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三月三日，望城。 男子目光冷峻萧索，紧抿薄唇，剪裁得体的修身西装将他的身躯衬托得修长挺拔。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之中，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细长的腿交替着朝前方跨去，黑色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一朵一朵水花应声溅起。 前方，一片肃穆冷清的墓地。 “雨又要下大了，今天早些回去吧，早上出门时候夫人专门交代过，说是晚上有事要找您商量。” 说话的是身后跟着的一名中年男子，同样的一身黑衣。 年轻男子没有答话，抬起头望见墓地正上方有一片浓密的乌云，每年的这一天，势必会是一场无休止的雨，像是一张止不住哭泣的脸，时刻提醒着他关于八年前心痛的点滴。 一滴水珠从伞边缘落下，摔碎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微微颤了颤睫毛，脚步没有停下。 18排18号。 他仓促的脚步终于止住。这个多么美好的数字，却也是多么残忍的数字。 他垂下眸子，一座普通的灰色墓碑，大概已经修建有几年的光景了。碑上，一张清纯明媚的女孩的脸立刻映入眼帘，笑容灿若桃花，乌黑的头发乖巧地依偎着白皙的面庞。是张黑白照，却因几年的风吹日晒而有些泛黄。 每每望见这张脸，男子的目光都会不由得颤抖一下。 八年了，心忘。男子在心底说道。 他缓缓伸出手，触碰墓碑上那张被雨水淋湿的照片，那些如小溪一般从她脸颊滑落的水珠，多么像泪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替她揩去了眼泪。 一阵雷声从头顶传来，轰隆隆。雨又下大了，空气之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泥土翻新的气息。 他将大伞微微朝前方倾斜，这样，就将整个墓碑遮罩了起来。 记得生前她最怕的就是下雨，她不喜欢雨水湿漉漉的感觉，她说那是上天见不得人受苦，所以心生怜悯，替心善却命苦的人垂泪。 而且，她不能淋雨。她的身子很弱，每次淋了雨就会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要好几天才会苏醒。 年少的时候，他曾说过，他会当她的伞，不让她流泪，替她遮挡风雨。 她扬起一脸幸福，目光波光涟涟，撒娇地问他，这样的誓言，会持续多久。 他说，一辈子有多长，誓言就有多久。 …… 昔日年少，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回荡。 然而眼前，却再也寻不到她乖巧生动的身影，空余下一张被岁月打磨过的泛黄照片。 雨又下大了，哗啦啦泼洒下来，空气中开始升腾起水雾。他发现喉咙有些哽咽，于是重重咳嗽了下。 不知是不是天意，一向讨厌下雨的她，每一年的忌日，都会大雨倾盆。 年轻男子将怀里的百合放下。却看见一旁早已经躺了一捧百合，花瓣上，早已经沾满了水滴。 “看来这个人又来过了。”男子喃喃自语道，将花放在旁边紧挨着。虽然他不知道这人是谁，然而，这八年来，每年这一天他到来这里，都会看见这样一捧百合。 “回去了吧，晚了夫人该担心了。”立在一旁许久都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说道，叹了口气。 “嗯。”年轻男子应道，又流连了一阵，眼见着天黑了，方才起步缓缓离开。 雨，始终未停。 001 最初的邂逅，只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华灯初上的音乐广场，一辆黑色高档车缓缓开入，停下，车灯熄灭。 车门打开，先是一条修长的腿迈下，紧接着，男子冷峻好看的脸便映入了所有人的脸庞。这样的容颜，不止一次惹得路人频频侧目观望。 他目光萧索冷峻，仿佛看不见路人，迈了腿径直往音乐厅敞开着的水晶大门走去。 司机小陈在身后锁了车，紧跟着上来。 “苏总您好，音乐会还有十分钟开始，我们特意备好了VIP专座，这边请。”迎宾小姐微笑说着，将他带上了楼。 这里的视线果真很好，可以将整个舞台一览无遗。苏夜轩掏出手机，给合作方打了个电话。 这场慈善音乐会他本不屑于参加，然而最近正在和一个慈善机构谈合作，友方盛情相邀，他作为锦云地产的副总裁，自是需要给面子的。 坐下不多时，音乐会便开始了，也几乎是同时，合作方派出来的负责人也到了。 苏夜轩对台上的表演毫无兴致，他此次的目的是将这场订单拿下来。父亲对他的考验，他不该让其失望。 “听说苏总精通音律，一直对钢琴偏爱有嘉？” 合作方吴总也是个性子极爽快的人，三言两语下来签下合同，剩下的时间就和苏夜轩闲聊了起来。 “哪里的话，不过是闲来把玩而已，还屡屡被家父骂作玩物丧志。” 苏夜轩勾唇一笑，眸子里的深邃淡开去，每次说到钢琴，他都会有一种出其不意的放松感。 “哈哈，苏总真是幽默！” 吴总笑着，往苏夜轩的茶杯里斟添了些茶水，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和钢琴相关的话题。 这时候，台上响起了钢琴声。 苏夜轩朝舞台上望过去，幽蓝深邃的灯光，宛如夜色般神秘而引人遐想，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夜晚繁星，在黑色的幕布上闪烁游离。 舒缓流畅的钢琴声就这样流淌在大厅。弹琴的是个女孩子，背对着观众，只能望见她有些纤瘦的背影，和在琴键上飞舞着的精灵般的细长手指。 “弹得还真不赖啊。”苏夜轩听见吴总在旁边的感叹之声，也不由得点点头。 苏夜轩没再说话，静静听着音乐之声。刚刚弹奏的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而此刻节奏依旧延续了之前的缓慢婉转，又增加了浪漫的情调，是莫里哀的“蓝色的爱”。 这两首曲子，是他最爱的两首，也是虞心忘的最爱。 心忘。 当这个名字浮上脑海之时，心底不由得泛起了潮，那些往事又开始翻天覆地折腾他的神经了。他紧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掩饰住一阵揪心的疼痛。 曲毕，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整个大厅灯光亮起来，所有的节目都已经表演完毕了，作为压轴出场的年轻女钢琴师，转身缓缓走向舞台中央，弯腰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席的苏夜轩，在看到灯光下那张白皙明媚的脸时，顿时失了神，手里的茶杯跌落撞上了茶几又仓皇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心忘？！ 怎么能够长得这么相像？ 002 最初的邂逅，只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二）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一旁的吴总闻声回过头，却看见苏夜轩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台上那个正准备退场的女钢琴师，脸色惨白。 “苏总没事吧？”吴总略显关切地问候道。 苏夜轩方才回过神，不自然地扯着唇角笑，“没事，走吧。”天知道，刚刚那一刻，他的心经历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苏夜轩推说有事，让吴总先离开，然后逆着朝门口涌来的人群，朝着后台化妆间走去。 刚刚那个女人，和心忘长得一模一样。恍惚间，他竟错以为那是心忘。 只是，他清醒明白，那绝不可能是。他的心忘，在八年前，永久离开了他，并且这八年，让他如同生活在桎梏之中，备受煎熬。 当他颀长的身躯巍然立在化妆间略显窄小的门口时，里面正在嬉笑打闹的女人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着他。 伴随着窃窃私语，他一眼就找到了角落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子。 “心忘。”这个名字不小心从他嘴里溜出来，虽小声，但周围几个人也听到了。 她依旧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对周围的声声议论似乎毫无兴致。透过化妆镜的映照，他望见她含笑的嘴角正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脸上浓烈而有些妖艳的眼影让他想到了歌手王菲。 这和一向素面朝天的虞心忘是截然不同的。 他有些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开。 “苏总，您找我有事？”女子却在此时立起，叫住他，声音略显沙哑。 女子叫他苏总，他并不感到诧异，在望城，几乎人人都知晓他。 他回过头，再次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脸型和五官，几乎就是虞心忘，尤其是她那清淡无欲无求的眼神，像，像极了。 “方才你的钢琴弹得很好。”苏夜轩顿了顿，赞许地说道，将所有的情绪掩藏下去。 “苏总过奖了，班门弄斧罢了。”女子莞尔一笑，双手抱臂，将细长的香烟熟稔的夹在指间优雅地旋转。 “不知姑娘芳名？”苏夜轩深邃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他从未主动和女孩搭讪过，也不知道这样的询问会不会让对方觉得突兀。 “苏总这么直接？”女子轻笑了两声，如银铃般。 “冒昧了，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突然很想她。”苏夜轩笑着解释方才的尴尬，狭长的眸子闪烁着幽冷复杂的光。 “虞清欢，虞美人的虞，清淡欢愉的清欢。” 虞清欢笑着说道，“真是有幸能和苏总的故人长得相似……不知她近来可好？”虞清欢敏捷的目光捕捉到了苏夜轩眼神的变化，“这个故人，想必是苏总很重要的人才对。” 苏夜轩却倏地变了脸，阴沉着眸子，刚刚的谈笑风生早已寻不见，嗓音沉闷沙哑地响起：“这是我个人的事，恕不方便相告。” “难道向来清心寡欲的苏总也有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虞清欢却偏不知死活地问下去，眼角含笑，像是成心气他。 苏夜轩却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紧紧拽在胸前，目光紧逼：“不该问的事最好不要多问！” 虞清欢欲挣扎而不得，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凶巴巴的他，目光流转。 看见这样的她，苏夜轩愣了神，忽然松开手，“心忘。” 他再一次口误。 003 最初的邂逅，只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三）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当虞清欢卸完妆，从音乐厅走出来，已经很晚了。 她将全身瑟缩在宽大的风衣里，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方才觉得暖和了些。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夹在指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车窗外，是望城最美好绚丽的夜景，流光溢彩。她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 她是虞清欢，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虞清欢。从来，她都只看到过这人世间的冷漠，寻不到温暖，看不见真情。 所以固执地相信要以一种高姿态存活，不相信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人。她爱抽烟，爱锦衣夜行，爱画细长的眼线和浓烈的眼影再冷眼观看这个世界。 虞心忘。 这个名字让她的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参与的一个游戏。 就在昨天晚上，她在常去的LoseDemon酒吧的角落眯着眼细细地抽烟，眼前是一片群魔乱舞。她有些疲惫，正打算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个男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困倦地睁开眼打量眼前的男子，一副会让女孩迷醉的俊秀长相。不过，她毫无兴致，所以又索然地闭上了眼睛。 “介意聊几句吗？”男子优雅地说道。 “没兴趣。”她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抓起一旁的包，准备离去。 “虞清欢。”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有些讶异地回过身，怔怔看着他。 男人却是勾唇笑着说道：“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她再次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又点燃了一支烟，在烟头明灭闪动的微光之中半眯着烟沉默打量面前这个有些神秘的男人。 “我叫欧阳辰。”男人自我介绍说。虞清欢轻轻点点头，并没有说话。欧阳辰这个名字她有所耳闻，是望城某个有名的人物，为孤儿院捐过好多钱。 欧阳辰将一张照片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却是惊住了。 照片上那个垂着一头黑发，清新明媚地对着镜头笑的女孩子，竟然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容貌。只是，那女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稍显稚嫩罢了。 她抬起浓密的睫毛，不明所以地望着欧阳辰，忘记了抽烟。 “她叫虞心忘，是锦云地产有名的公子哥苏夜轩的初恋情人。”欧阳辰说道，眸子里有些不着痕迹的哀伤。 “所以这个游戏，我要做的任务就是扮成这女孩的模样，接近苏夜轩？”虞清欢刁起烟。 “聪明。”欧阳辰目光里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不过你不必伪装成她的身份，做你自己就行了。” “为什么？” “虞心忘，早在八年前，已经死了。” 虞清欢长长地哦了一声，朝空气里吐出一圈白烟，她呆呆看着眼圈在空气里散尽。 “你的任务就是，接近苏夜轩，让他疯狂爱上你，然后迅速消失。”欧阳辰的目光里忽然绽放出阴森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这么恨他？”虞清欢先是被他的眸子里幽昧的光芒震慑住，随即轻笑一声说道。 004 最初的邂逅，只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四）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如果可以，搞垮整个锦云集团也是不错的选择。”欧阳辰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又继续说道。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答应你？”虞清欢轻蔑的语气，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过自信了。 “我知道你最近很缺钱。”欧阳辰很淡定地说道，从皮夹里掏出支票和笔，刷刷刷写下一串数字，在虞清欢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得意地挥了挥那张薄如蝉翼却价值连城的纸张，“如果做得好，这便是你的。” 虞清欢微怔，眼角含笑，轻启朱唇：“看来欧阳先生也是一个极爽快的人。” “我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合作伙伴吃亏。”欧阳辰笑着说道，弯身从地上抱起一个沉重的小皮箱，放在桌上。 “这是？” 欧阳辰拉开拉链，一摞本子赫然展现出来。 虞清欢将手里的烟扔在一边，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捞起最上面的一本，半眯着眼翻开来看，是一本日记。她飞快地往后翻阅，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同样的笔迹。 “虞心忘的日记本，兴许会对你的任务有帮助。” “全部？” “全部。” 虞清欢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十几本厚厚的本子，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这可以让你更了解虞心忘，重要的是，能让苏夜轩更容易地爱上你。” 欧阳辰不疾不徐的语气，每一句话都似经过深思熟虑，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极其精明又充满理智的男人。就像一杯温酒，乍一看温文尔雅，实则需要慢品和酝酿才能感受到他的辛辣老道。 出租车停了。虞清欢回过神来，付过钱，然后拎起挎包上了楼。 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欧阳辰发了个短信：“今天的任务搞定，他约我下周末见面。” 掏出钥匙利索地开了门，摁开灯，小巧精致的房间格局便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有些疲惫。 她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着浴室走去。 “哗~” 热水从莲蓬中喷洒下来，在原本清冷的空气里升腾起一片温暖迷蒙的水雾。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姣好的身躯完全暴露在这细腻热水的包裹之中。 虞心忘，苏夜轩，欧阳辰。这三个名字却始终在脑海里盘旋，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想不到，一向萧索清淡的她竟然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好奇心。 当她洗干净身子，将及腰的卷发放下，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干净素白的脸时，却突然从心底腾升起一股陌生感。 她捏了捏自己的左脸蛋：“虞清欢。” 又捏了捏自己的右脸蛋：“虞心忘。” 这样交替着，然后咯咯嗤笑起来。 …… 回到床上，发现静躺着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做得好。”来自于欧阳辰。 她无趣地将手机扔向一边。穿着轻薄的纤长睡裙，光着脚丫踩着地板朝书桌旁走去。拧开台灯，那厚厚的一叠日记本便抢了她所有的视线。 “虞心忘，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她自言自语道，捞起了最顶上的那本，在有些苍白的灯光下细细翻开。 005 那些时光教会你，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差距（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有些人，爱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有些事，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 虞清欢捞起挡在眼前的长发，指尖轻抚上那清秀的字迹，细细读着这写在扉页的的话。嘴角轻笑，这句话多么矫情! 年轻时候的爱情就是好，动不动就是一辈子。 她又合上本子，那句话让她突然间兴致全无。 一阵风将透白的纱帘吹起，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胡乱扑腾翅膀。窗外是这个都市旖旎的灯光，繁忙的夜景，灼烧的霓虹，热闹却也寂寞着。 虞清欢伸手将窗户关上，纱帘便停止了飘动。 她本是爱极了夜晚的，每天晚上，她都会赤着脚坐在窗台上，将窗户全打开，半眯着眼睛看这座城市的灯火辉煌，也会望着那深邃幽昧的夜空出神。 然后，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天亮。再精致地描眉画眼，走出门，暴露在户外温暖的日光之下。 她伸手去烟盒里掏出烟，夹在指间却久久没有点燃，最终又放了回去。 然后从一旁的精致小铁盒里取出一枚润喉糖，含在嘴里。薄荷味的清冽便顷刻间刺激了每一个蠢蠢欲动的细胞。 这样健康的生活方式，其实也挺好的。 欧阳辰说她的嗓音被烟毒害得过于沙哑，一点也不像虞心忘那般清脆。 无所谓。 她和她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的世界，阳光明媚，一片晴好。即便已经去世，也被人在心底深深惦念着。 而她的世界，只有阴暗的黑白灰，就像她钟爱的钢琴色调一般，人生，是一曲弹不完的忧伤曲子。 这么想着，她对虞心忘的兴致又来了。除去任务对她的要求，她本心也想知道，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生活，相差究竟有多远。 她将一摞日记本按照日期整齐地排好，然后抽取了最早的一本，天，日期竟然是在十八年前！ 她又看了一眼最后一本的日期，八年前。 也就是说，这个叫作虞心忘的女人，竟然孜孜不倦地写了整整十年。而这整整十年，全是关乎一个叫做苏夜轩的男人。 本子清一色的全是纯白色的封面。看来她很钟情于白色。虞清欢心里琢磨着，就取出最开始的一本。光脚踮着脚尖，走到床上半躺着开始翻看。 很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应该也只有几岁大吧。虞清欢在心里算着，十八年前，自己才八岁，看来这个虞心忘也和自己差不多年龄。 “妈妈给我报了钢琴兴趣班，我不想去，老师很凶，我弹不好就被罚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我一直看着班上的一个小哥哥，他穿着白衬衫，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他弹得很好，被叫上台做示范。我发现他弹钢琴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我想那些大孩子口中的白马王子也就是这样吧……” 006 那些时光教会你，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差距（二）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那晚，虞清欢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做着一个漫长而遥远的梦。 仿佛是穿过时间光怪陆离的浮光掠影，她行走在斑驳的岁月长河之上，逆流溯洄，伸出苍白的指尖，轻轻触碰那段她从未清晰认识过的过往流年。 站在喧嚣的岁月码头，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像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任性地闯入自己的视线。 “夜轩哥哥，老师让你辅导我，你教我弹新学的那首曲子好不好？”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终于追上了前方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穿白衬衫的男孩。 “你很笨你知不知道？”那个叫夜轩的男孩子转过头，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脸嫌弃地对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女孩说。 “我知道，我很笨，所以需要你教我啊。”女孩子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扬起一张白净的笑脸，在阳光下说得理所当然。 男孩子彻底无语，蹲下身去，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不远处的湖里扔去，溅起一串好看的水花：“不仅笨，还很烦，跟屁虫！” 女孩子望着湖面的眼神黯淡下去，半晌，委屈地瘪着嘴：“那我以后不烦你就是了。”然后有些伤感地转身准备离开。 “我又没说不教你，这点耐心都没有？”男孩子奚落她，她又转过身，两眼绽放光芒。 “你肯教我了？” “嗯。”男孩子满不在乎地应道，“不过，我妈对我管得紧，我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够了。”女孩子心满意足答道，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你要多少个棒棒糖？” “不要。”男孩子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着，迈着腿朝前方走去，她还真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爱吃棒棒糖。 “去哪？”女孩个子小，要一路小跑才能赶上男孩的速度。 “跟我来。” 那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古老院子，遍地是落叶，风一吹，那些破旧的纱帘便飘飞起来，阴森可怖。 男孩子跳到一块大石头上，轻轻一跃，便翻过围墙跳了进去。 “来这里干嘛？听说闹鬼！” “只有胆小鬼！” 女孩子闷着小脑袋想了一阵，也学着男孩刚刚那样，站在石头上轻轻一跃，哪知，就正正当当挂在围墙上下不来。吓得哇哇大哭。 男孩子的身影从破旧的大门走出来，“没出息！”他抱怨了一句，将瑟缩在墙头的女孩子取了下来。 女孩一路紧跟在男孩后面，沿着盘旋的楼梯来到了二楼。又经过了几扇破败的门，然后，一架硕大的钢琴就展现在两个小孩面前。 女孩像是见证了一次神奇的戏法，惊呼了一声。 “以后，我们每天就到这里来练习，不能告诉别人。” “嗯！这是我们的秘密！” 男孩子费力地掀开厚重的琴盖，厚厚的灰尘洒落在阳光打落下来的光束之中，像一群翩飞的精灵，披着老照片昏黄的色调，模糊了视线。 时光荏苒，等到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展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双俊男美女的靓丽背影，她靠在他肩上，四只手在琴键上飞舞流动，清丽婉转的曲调弥漫了整个黄昏…… 007 那个神秘女人，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啪~” 苏泽锦将手里的报纸放在桌上，舒展开一脸满意的笑容，赞许的目光从眼镜后面透出：“夜轩，做得不错！看来最近心思大大收敛了。” “那是，轩儿是你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他过去只是年轻贪玩了些，只要收了心，必定能成大事！”一旁的宁钟如带着自豪的笑容，端来一杯水，放在苏泽锦面前，“把药吃了。” 苏泽锦趁着兴致好，和着水一口将药片吞了下去。 苏夜轩立在一旁，望着眼前这个头发开始花白的男人，还有一旁保养得还算精致的女人，沉默不语。 “爸，妈，今天有些累，我先回屋了。”半晌之后，苏夜轩扔下这句话，就迈着细长的双腿上了楼。 关上房门，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然而空气里是古龙水淡淡清香和薄荷的混合气味，很好闻。 苏夜轩将自己重重地扔在绵软的大床上。 刚刚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起一张女人的脸。叼着细长的摩尔香烟，目光清淡哀伤。 虞清欢。 他睁开眼，嘴里喃喃品味着这个名字。 许久，慢慢起身，走到书桌旁，拧开台灯，屋内豪华的装饰便顷刻间暴露在这柔软的光芒之下，宛若披上一层薄纱。 依旧是习惯性的紧抿薄唇，轻锁着眉宇，他褪去外套之后的颀长身躯被光影拉长，再投映在地板上。 伸出手拿起书桌上一架精致小巧的水晶钢琴，轻轻握在手心里把玩，晶莹的质地在灯光之下更显剔透，隐隐约约可见上面雕刻着的XW两个字母。 他将手指按在琴键上，四个指头几乎就占去了琴键的大部分面积。他闭着眼，仿佛听见了钢琴的声音。 ……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他慌忙将手里的小玩意放下，佯装若无其事地在书柜里找书。 并没有敲门声，门就直接打开了。 宁钟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轩儿，怎么还没睡？”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书桌上，“这是西塘刚刚产出的藕粉，熬了一碗做夜宵，趁热吃。” 苏夜轩假装认真地翻看手里的书，轻轻应了声，并不看她。 “晚上就用不着这么认真啦！”宁钟如将他手里的书抽走，“你爸虽然想你早些成气候，但也不必这么拼命，身体要紧。” 见苏夜轩陈闷着似乎心情不好，宁钟如又说：“刚刚若兮来电话了，说是打你好多通电话你都不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公司忙着呢，哪有功夫？”苏夜轩闷声闷气开口，端起桌上散发着清香的美味，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那也不能亏待了若兮，下个月她回国，你可得好好陪陪她！” “下个月？”苏夜轩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她不是要过两年才回来吗？” “早些回来不好吗？”宁钟如嗔道，对儿子这样的态度很是不满，“你啊，趁早收掉你那些花花肠子，别以为我这个当妈的不知道你心里盘算着什么！” 宁钟如脸色有些难看，说罢径直就出了门，留下苏夜轩愣愣站在原地。 008 迷失的恶魔（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LoseDemon，迷失的恶魔。 是谁为这个酒吧起了这么恰到好处的名字，细品在唇舌之间，酝酿再久也觉得意犹未尽。 虞清欢踩着细长的高跟鞋，一头海藻似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迷离的眸子散漫开来，在闪烁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之下，踩着音乐节拍，娇小的身影就闪进了酒吧。 “KafkaVodka。” 虞清欢要了一杯百喝不厌的酒，然后在迷离的灯光下半眯着眼找到了常坐的座位，坐下，将烟盒里的烟抖出来。 只剩下一根了。她夹在指间点燃，放在嘴里优雅地深吸了一口，将空空的烟盒扔到一边。 纤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桌面上，指甲随着音乐节拍一下一下叩击桌面。 目光不经意瞟了瞟手机上的时间，欧阳辰应该快到了。 果真，不一会儿，欧阳辰就出现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在对面坐下。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好久不见。”虞清欢清浅疏离地笑着，实际上他们几天前才见到过。 欧阳辰不理她，从钱包里掏出支票，写了几个数字，然后将支票重重拍在虞清欢面前：“这是预付资金，”依旧黑着一张脸。 “你那么急着用钱干嘛？”末了，他又补充道。 “这是我的事。”虞清欢长长吐出一口烟圈，然后伸出细长的手指优雅地将支票细心收好，放进皮夹。 “虞清欢，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任务。”欧阳辰斜着眼看了虞清欢一阵，沉住心中的不快，小心翼翼提醒道。 “今天欧阳先生似乎心情不太好？”虞清欢将包放在一旁，旋转着身下的水晶高脚凳，散漫清淡。 “以后别在这里碰面，”欧阳辰警惕地望着四周，压低了声音，“还有，注意你自己的形象，别忘了，你将不再是过去的虞清欢，别整天人打扮得不人鬼不鬼的！” “原来就为这？”虞清欢放肆地轻笑了一阵，“放心吧，苏夜轩是个好孩子，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任务搞砸了，我要你好看！” 欧阳辰对虞清欢这副漫不经心地态度感到恼怒，咄咄逼人的目光从他狭长阴森的眼里射出，倒还真是把虞清欢震了一阵。 “欧阳？”一名女子在人群中唤着，端起酒杯朝着这边走来，然后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快过去吧，一大群朋友还等着你呢！” 虞清欢抱着双臂眯着眸子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长得标致，妖娆婀娜的身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栩栩如生，她看欧阳辰的目光却赤/裸裸地暴露了她和欧阳辰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过来。”欧阳辰绷着一张脸，三言两语将女子打发走。 女子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虞清欢一眼，方才离开。 “欧阳先生该去风流快活，别让佳人久等了。”虞清欢抬眼望着女子恋恋不舍的背影，哂笑道。 哪知这一望，竟然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夜轩冷峻坚毅的轮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进来！ 009 迷失的恶魔（二）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欧阳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虞清欢忙道歉说：“对不起，没想到他还真来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 “自己小心应付着！”欧阳辰恶狠狠抛下这句话，转身仓皇离开。只不过是去往的相反方向。 虞清欢将手里的烟扔在一边，手撑着额头，皱着眉，愣愣地看着苏夜轩在人群中晃了好一阵，最终目光落到她这里，然后对身后的随从交代的几句，就径直走了过来。 依旧是苏夜轩一贯的冷漠疏离，他冷淡地在刚刚欧阳辰离去的座位上落座，斜着一双冰冷的眼睛看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情不好，想喝点酒。”虞清欢揉了揉额头，半眯着眼说道。 苏夜轩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正当虞清欢以为他也要喝的时候，却看见服务员将她面前的Vodka撤离，换上了一杯浅蓝色RIO鸡尾酒。 “要想解馋喝这个，度数低，对女孩子好。”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切，然而在苏夜轩冰湖似的眸子里却寻不到半分温润。 “这烟是你的？”苏夜轩拿起被扔在一旁的细长摩尔，在手上把玩。 “嗯。”虞清欢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然后一口一口喝着寡淡如白开水般的RIO。 她注意到苏夜轩的手，修长得很好看。虞心忘曾经在日记里认真描写过这样一双手，像是秋天的风，温柔而不失遒劲，粗犷却细腻无比。 正是这样的一双手，陪着那个女人在琴键上度过了整整十年，也让她惦记了整整一生。 多么傻的一个女人！ “还想喝吗？”苏夜轩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这才意识到一大杯RIO已经见底。 她摇摇头，这样索然无味的液体，还不如喝白水来得实在。 “那就走。”苏夜轩不动声色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将两张红钞票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虞清欢还来不及回答，抓起身边的挎包，紧跟着也跑了出去。 等到她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苏夜轩的车上了。空气里是好闻的古龙水和薄荷的混合气息。 “在哪？”苏夜轩习惯性地紧抿着唇，锁着眉，冰冷的目光停留在前方漫无边际的某处。 “嗯？”虞清欢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住址，于是稀里糊涂地报了个地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 车开动起来，一路无话。正当虞清欢觉得烦闷无味的时候，苏夜轩打开了音乐，是一首很好听的钢琴曲，之前虞清欢从来没有听过。 “这是什么曲子？”她偏着头问。 苏夜轩却沉默着没有回答，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又忽然冷淡地开口，“念念不相忘。” 音乐放完了，刚好车也停了下来。虞清欢打开车门，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声谢谢，又觉得和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人说谢谢他八成不会搭理她。 “周末的舞会别忘了，六点半我来接你。”她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苏夜轩抛下这句话就发动车缓缓开走了。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车开去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010 迷失的恶魔（三）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女孩子少喝酒少抽烟，也别去杂乱场所，好好爱惜自己。” 当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苏夜轩突如其来的这条短信把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一整串钥匙就稀里哗啦摔落在地上。 一向冷漠疏离的苏夜轩也会有关心人的时候？ 她唇角勾笑，心中得意着，踢掉高跟鞋，光脚欢快地朝着客厅走去，然后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沙发里。 好好爱惜自己。 她半眯着迷离的眼睛细品着这句子。说实话，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过这话。 忽然想到，今晚一整晚苏夜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会不会是和她有关？ 随即又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苏夜轩是何许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会因为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女孩牵动情绪？ 念念不相忘。 她忽然从沙发上蹦起，直奔向卧室。如果她没记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首曲子。 她找出了虞心忘的日记本，一本一本快速翻看，终于找到了“念念不相忘”这几个字。 原来是在苏夜轩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虞心忘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念念不相忘，甚至，虞心忘还将曲谱写在了上面。 虞清欢边看着曲谱边用手指在空气里弹奏，这首曲子有些难度，不过却很好听，婉转浪漫，缠绵悱恻，正如一个少女的爱情那般悠远绵长，却又满含着伤感。 “呼~” 楼下响起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口哨。虞清欢探身往下望，家住在三楼，不高，她望见了一个仰着一张脸的女孩子，看那熟悉的轮廓，像是在酒吧里和欧阳辰说话的那个女孩。 直觉告诉她，这女孩是专程前来找她的。所以她换了鞋子就匆忙下了楼。 一出楼梯口她就看见了那个抱臂警惕看着她的女孩，目光里充满了敌意，像月光般寒冷。 “你找我？”虞清欢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长发，细眯着眼，眸子里闪出妖异的光打量着她。 女孩子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如果不是虞清欢心理素质好，早就被她犀利的目光凌迟了千百回。 最终女子终于在虞清欢同样冷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和他交往多久了？” “你说谁？”虞清欢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说谁。”女孩子冷冷说道。 “欧阳辰，还是苏夜轩？” “你到底和多少个男人有关系？”女孩子嘲讽地冷笑了声，口气里满是鄙夷。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这两个男人，都和我无关，我也没兴趣。”虞清欢抱着双臂斜靠在墙壁上，半眯着眼，有些困倦地应付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不可能，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你和欧阳在酒吧秘密碰面了！” “哦？那又怎样？”虞清欢满不在乎说道，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虞清欢终于忍不住肆意笑出声来，她走过去，伸出柔若无骨的纤手在女孩脸颊和下巴上暧昧地抚摸： “放心，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宁愿百合，也不会对他感兴趣。” 011 阴谋是朵妖孽的花，在黑暗里散发鬼魅气息（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彼时的虞清欢，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她会和眼前这个女孩成为最好的朋友，也没有想到，她那副弱小的身躯之下，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为了爱情宛如着魔一般飞蛾扑火。 而那时候的虞清欢，泪流满面地心痛看着她，救也救不了。 她叫佟多多。 ――――――――――――――――――――――――――――――――――――― 周末。 虞清欢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化了两个小时淡妆。 从来没有化过清水芙蓉般的妆容，习惯于幽魅浓烈色彩的她，陡然间望着自己素白清淡的脸，还真有些不习惯。 凝视着镜子许久，虞心忘，你就是这个样子的么？她轻轻问镜中的自己。 然后又用洗甲油将指尖精致的幽红色丹寇悉数洗净，她记得虞心忘从来不用甲油。 又挑了一件从未穿过的白色礼裙换上，这才慢慢下了楼。 苏夜轩已经在楼下等候着了，她开门上了车。并且细心地注意到苏夜轩看她的眼神愣了愣。 “怎么，不好看？那我再上去换一件……”虞清欢故意这么说，然后她感觉到苏夜轩慌张拉住了她的手腕。 “好看，很好看。”苏夜轩仔细打量着她，眸子里的深沉淡开去，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 虞清欢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虞心忘。 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妖孽光芒。 虞清欢轻咳了一声，苏夜轩方才松开紧握着她手腕的手。转过身去，发动车。唇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打扮，像极了我一位朋友。” 虞清欢当然知道，不只是朋友，而是心底的朱砂吧？然而却装作饶有兴致地说：“是吗？” 苏夜轩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前方，清清淡淡，起起落落。心底的往事又开始浮上来了，锥得心口一阵一阵疼痛。 “夜轩哥哥，我快要长大了，等我长大，第一件事就是做你的新娘……”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试穿着一套宽大的婚纱，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有些娇羞。 他便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唇落在她的发心：“虞心忘小姐，你愿意嫁给苏夜轩先生为妻，无论贫穷富贵……” “我愿意我愿意！”不等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女孩便扬起小脸不知害臊地欢快叫道。 随后，便是一阵咯咯的欢笑声，在那个空旷无人的教堂，少男少女欢笑打闹的身影，连夕阳都染上一层幸福的红色…… ………… “哧――” 一声紧急刹车，幸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就直直地朝着前方车辆撞过去。 虞清欢转过脸看着一脸苍白的他，有些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苏夜轩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方觉额头上满是冷汗。 “刚刚看你脸色很难看，将车速开得像飞机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怎么叫你也听不见……” “没事了，都过去了。”苏夜轩半晌才淡淡说道，沉闷沙哑的语音。 与其说是在回答，弗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012 阴谋是朵妖孽的花，在黑暗里散发鬼魅气息（二）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下了车后，虞清欢跟着苏夜轩上了一栋大楼。 关于这场舞会，她一无所知。只是当初苏夜轩随口提了一句，她随口答应了一句。就跟来了。 无意中听苏夜轩提到过这里都是他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虞清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会撞见欧阳辰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甚至连苏夜轩自己都没有料到。 作为女伴，虞清欢轻轻挽着苏夜轩的手臂，笑意款款地推开那扇半掩水晶门，里面早已聚集了各方名流，华光璀璨，绅士淑女们优雅地举手投足，巧笑嫣然。 虞清欢就是在这时候不偏不倚地撞上欧阳辰那复杂深邃的目光，一个寒颤，她慌忙低眸躲避。这个场合，她自然是要假装不认识欧阳辰的。 哪知欧阳辰却摇晃着半杯鲜红晶莹的液体，唇角含笑，朝着这边走来。 虞清欢有些惊慌，但转念一想，这个欧阳辰，也不会笨到自己拆了自己台的地步。所以也就正了正色，平下心来。 “苏总。”欧阳辰薄唇一开，竟是对苏夜轩打招呼。 虞清欢愣了一愣，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玩！ 一旁正和别人说着话的苏夜轩闻声转过头，看见欧阳辰，也是一脸的诧异。 欧阳辰啊欧阳辰，八年不见，今天居然在这里重逢了！ 苏夜轩微侧着身，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站在身前的欧阳辰，最终冷峻的目光淡开去，轻笑一声道：“欧阳，好久不见。” 虞清欢听得出，苏夜轩这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生硬得像块石头。 “不过日后相见的机会可就多了。”欧阳辰阴鸷不羁的眸子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夜轩，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合作愉快！” 苏夜轩冷淡地接过，眸子闪动，却是掩饰不住陡然而来的惊讶： 欧阳辰竟然是这次锦云集团合作伙伴，微笑天使慈善协会的会长！ 微笑天使慈善协会是新近崛起的一个慈善机构，筹集各方资金筹建了多所希望小学和敬老院等等，这两年来噱头很大。而此次和锦云集团的合作，正是关于新修孤儿院的事情。 “苏总可真是贵人事多啊！”欧阳辰爽快地笑着说，眉宇间阴森复杂之色不减，“合同签下了这么久，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见一面都难，只好出此下策，来个‘鸿门宴’，方才引得苏总大驾光临！” 欧阳辰顾自说道，将手里的杯子伸去重重碰了下苏夜轩的酒杯。刺耳的玻璃声响起，突兀而张扬。 苏夜轩挑起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眸子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举止儒雅、衣着名贵的男人。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八年前的欧阳辰：红肿眼睛，穿着满是血迹的白衬衫，捞起地上的砖头就肆无忌惮地朝着他脑袋上砸来的模样，如发狂的狮子，嗜血恶魔。 只是那个意气轻狂，血气方刚的少年，那夜背井离乡，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之后，便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然而，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苏夜轩却怎么也不能将记忆中的欧阳辰和眼前这个人影重合起来。 时光，真是一个残忍又让人无奈的东西。 013 阴谋是朵妖孽的花，在黑暗里散发鬼魅气息（三）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都快认不出来了，”苏夜轩端起酒杯苦笑道，然后仰头喝光了杯里所有的液体，“欧阳，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我吧？” 苏夜轩放下杯子，目光里复杂深邃，难以掩饰的哀伤便顷刻间扩散开来，漫无边际。 “哪里，”欧阳辰先是愣住，随即爽快的大笑着，往苏夜轩肩上重重挥去一个拳头，“都是年少轻狂的事了，现在早已经不是小孩子模样了。” 说得掏心掏肺，看不出半点虚假。 虞清欢立在一旁，冷冷看着他，心底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鄙视了一番。这个大尾巴狼欧阳辰，真他妈虚伪！ 虞清欢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善茬，但是此时此刻，她迷离的眸子望着苏夜轩，竟然有些同情起他来。 …… “还真是像，太像了！” 虞清欢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方才收回思绪。苏夜轩已退站在一边，她正好就撞见欧阳辰打量着自己的惊讶的目光：“简直就是心忘嘛！” 她在心里简直就要笑死了，欧阳辰这是演哪出？假装和她初次见面？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演技还真不赖。 虞清欢在心底偷笑着，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招，如果此刻她将和欧阳辰之间的协议向苏夜轩全盘托出，那眼前这个演技派会不会立刻就绿了脸呢？ 不过她不敢，她需要欧阳辰的钱，而且，她也没有必要为了看一出戏而得罪一匹狡猾凶残的狼，她不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会怎么对待她。 她承认自己不是善类，从来都不是，她很自私。 二十多年来无情的生活教会了她，过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冷热善恶，和她无关。 她找个机会走开，这样的场景，她实在不想再看下去。 于是一个人趴在一旁高高的桌子上喝闷酒。眼睛迷离地扫过大厅里那些济济名流，人中龙凤。 有个人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转过头一看，是佟多多。 一袭水蓝色长裙，优雅端庄。 “你也来了，这么巧？”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佟多多有些兴奋，红晕爬满了耳根。 虞清欢看她那样子，仿佛是忘记了那晚将她视作情敌的模样。 “你和欧阳辰一起来的？” 佟多多仿佛没有听见，朦胧地眸子细细地盯着虞清欢瞅着，瞅得她背脊骨一阵阵发凉。 “嘿！我好像见过你~”佟多多忽然惊叫，像发现了一个外星人一般。 虞清欢彻底无语，满脸黑线：“拜托，我们前些天才见过。” “不，我是说，我早就见过你了……”佟多多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虞，虞心忘，欧阳的钱包里还有你照片呢！做梦也叫你的名字。” 虞清欢忽然来了兴致，虞心忘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认识虞心忘？”虞清欢两眼放光地望着她。然而佟多多竟然醉得一下子栽倒在桌台上。 虞清欢使劲摇她也摇不醒。 一个男人走过来，像是佟多多的朋友，抱怨了一句“妈的，这点酒就醉了！”，然后将烂醉的佟多多扶走了。 014 阴谋是朵妖孽的花，在黑暗里散发鬼魅气息（四）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灯光闪烁，酒杯摇曳，音乐四起。 看不透的虚伪面孔，精致得刚刚好的笑意，委婉得需要细细琢磨才能明白的话语……原来有钱人的生活圈子，竟是这般穷极无聊。 虞清欢在心底冷笑，那做作模样，还不如酒吧里那些赤/裸暧昧的动作来得坦荡。 等到舞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她扶着喝得烂醉的苏夜轩从大楼出来的时候，一阵冷风刮过，凉意十足。 她低眉看了看倒在自己怀里的苏夜轩，虽醉得不清，满身酒气，然而那鬼斧神工般雕琢的轮廓却依旧是冷峻迷人的。 他嘴里迷糊地叫着一个名字，不用猜，虞清欢也是知道他叫的是“心忘”。 有时候细细想起来，这么痴情的男人世间确实也绝无仅有了，她倒是不明白，为什么欧阳辰非要拿他寻仇。刚刚听佟多多说欧阳辰钱包里放着虞心忘的照片，喝醉酒也会叫她的名字。 大概又是一出为情所困的闹剧吧。 她站在风口勾起唇角嘲讽似的笑了。她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因为她从来都知道，感情是一张入不敷出的支票，陷入进去会让你倾家荡产。 聪明如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惨。 怀里的苏夜轩几乎就是瘫软倚在她身上。全身的酒气即使在这么大的风中也吹不散。她皱着眉开始咒骂：“这个天杀的欧阳辰，到底给人家灌了多少酒！” 费尽所有力气，她终于半拖着将苏夜轩弄到了车上。今晚大概只有她开车送苏夜轩回去了。 突然发现自己的贴身包忘了拿。于是又折过头去拿。 在过马路的时候，脚下高跟凉鞋歪了一下，透明的细带子松开了，她微皱着眉，俯身去系。 就在这时刻，她感觉到明晃晃的灯光朝她逼近，伴随着撕心裂肺的聒噪喇叭声，她眯着眼迎着强光望过去，一辆货车不偏不倚直直地朝她开来。 “啊！”她吓得脸色苍白地惊叫，失去控制的身体却来不及站起来。 逼近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 然而，却在同时，感觉到手腕被紧紧握住，被一个人以极大的力气拖到了一边。 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站在眼前凶神恶煞的苏夜轩，赤红的眼睛像一只吃人的魔鬼。 “你脑子坏了？！为什么不躲开！” 苏夜轩在狂风中冲着她嘶吼，眼底一片猩红，这样盛怒的苏夜轩，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来，不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发颤，也不知是被苏夜轩这副模样吓的，还是因为这夜晚风太大太凉。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苏夜轩语气微微软了下来，眸子里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慌和紧张。 “那又怎样？”虞清欢仰着脸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刚刚的反应确实太大，让她无所适从。他刚刚那样子，是因为在乎吗？她想应该不是的，他们之间，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然而心底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虞清欢，几时被人这般紧张过。 015 “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一）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没事就好了。”苏夜轩沉默地看她半晌，低低的声音沙哑响起。刚刚激动万分的情绪终于渐渐冷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山般的疏漠冷峻。 他刚刚是怎么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酒喝太多？ 大概是因为八年前那场永生难忘的噩梦，让他每每想起，都会痛彻心扉。 就在刚刚，他看见一辆车飞速朝着蹲在马路上的虞清欢驶来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又闪现过那场惊心动魄的残忍画面：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女孩倒下，鲜血从她的身上不断渗出来，一滴滴，一片片，在洁白的地上，像一朵朵盛放的梅花。 诡谲妖艳，触目惊心。 那是折磨了他八年的噩梦，是他的浩劫。 “你先回车上吧，我上去拿包，一会儿就回来。”虞清欢说道，不等他回复，便提着长长的裙摆，一路小跑而去。 立在霓虹灯下，他半睁开迷醉的眸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楚。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在某些时候，她像极了他的心忘，而有些时候，她又是那么陌生鲜活的另一个生命，她会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放肆大笑，斜眯着媚眼，放荡不羁，冷冷地看待这个世界。 一者纯净如百合，一者妖冶如鬼魅。 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词，竟然在她身上完美融合了。 他落寞地回到自己车上，头昏胀得紧，酒精又开始在大脑中肆意横行了。微微一闭眼，却没想到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中途迷迷糊糊中感觉虞清欢回来了，递给他一杯水，他正口渴，接过喝了，又继续陷入混混沌沌地昏睡之中。 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 被强烈的日光照射，他艰难地睁开眼，他对光线总是有种奇特的敏感性。 然而，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大吃一惊，误以为还在梦中。 那陌生的天花板，吊灯，还有房内的所有陌生的摆设……他带着奇怪的眼光细细打量着。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是酒店。 当他目光落到看见身旁躺着的虞清欢身上时方才彻底清醒。 他身子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也几乎是同时，趴在被窝里的虞清欢如丝媚眼睁开，慵懒的模样，诱人无比。 “你醒了？”虞清欢的语气，没有半点的疑惑，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们……”苏夜轩仍旧有些恍惚，不过，看现在的情景，鬼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昨晚喝多了，我不知道你家地址，就送你到这来了。”虞清欢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慵懒地起身，弯身捞起散落一地的衣服。长长的亚麻色卷发散漫地披在光洁如玉的背上，窗帘后透过来细细碎碎的阳光，裸/露的玲珑身材被打照得完美无缺。 苏夜轩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声音略略沙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发誓他不是得了便宜卖乖的那类人，对于昨晚，他是当真不记得。他掏出一根烟，皱着眉细细抽起来。心中飘过无数思绪。 “放心吧，我是不会当真的。”虞清欢已经穿好了衣服，背着阳光转过身看着他。 笑容清决，目光散漫。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漠不关己的戏。 016 “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二）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这一刻，苏夜轩感觉到心突然就疼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清清淡淡，对万事都不在乎的样子。 明明是自己吃了亏，还要这般逞强地装作无所谓。 “我会对你负责。”烟抽完了。起身穿好衣服，憋了许久却憋出这么老套的一句台词。他转过眼，却分明看见虞清欢眼底放肆的嘲笑。 他没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收拾好了东西，便起身离开。 “我去公司了，你自己坐车回去。”一贯冷漠的声音，然后，门砰的关上。 虞清欢捞起眼前的长发，眼眸迷离，回想着他刚刚的话。 “我会对你负责。”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捂着嘴，笑得癫狂。 他说这话时，一点不像传说中尝遍了万花丛滋味的公子哥苏夜轩，倒像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大男孩。 传闻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吗？如果每上过一个女人他都要负一次责，那还不得累死？ 她拉开轻薄的窗幔，眯着眼看着这座沐浴在晴好阳光之下的城市，轻轻细细的，她突然就感觉到从心底袭上来的一股温暖。 她有些惊恐。 从来从来，她只爱夜晚，厌恶光亮。 她自诩是在黑夜里肆意横行的妖孽，是在阴暗之中蓬勃生长的野生蕨类。 然而，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却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细胞，在这柔软的光线之下，一个个清脆的绽放，啪啦啪啦，宛如春天的花朵。 她一个人坐上车，目的地却不是家，而是一家医院。 慵懒地伸出手肘支撑起有些疲倦的大脑，半眯着长长的睫毛，车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人群和建筑尽收眼底。脑子里却一直想着昨晚的事。 昨晚，她回去取包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欧阳辰。 他端给她一杯水，眸子里浩瀚星辰般的深邃复杂，笑容邪魅：“把这个给苏夜轩喝了，然后，你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是什么？”她放在面前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 “春药。”欧阳辰鬼魅一般的笑容从唇角肆意漫开，在虞清欢惊恐和愤恨的目光里，大笑了两声，又补充说，“放心吧，我也不至于卖了你，这只是普通的迷/药而已，让他睡到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虞清欢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虽然没让你真刀真枪上阵，但，这戏还是要演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欧阳辰带有磁性的声音，将每一个字都说得婉转无比，听起来阴森森的。 虞清欢接过那杯水，直勾勾地望着欧阳辰狐狸般狡猾的表情，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欧阳辰，你真够阴险的！” ――――――――――――――――――― PS：收藏在哪里呀~孩纸们~听说看文不收藏会怀孕的哦~ 017 堂堂虞清欢，该不会连这点醋都吃吧？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彼此彼此，哈哈！”欧阳辰放肆大笑了两声，捏住虞清欢的下巴狠狠拉过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聪明的虞小姐应该懂吧？” 虞清欢娇媚迷离的眸子看了他一阵，忽然勾起娇俏的唇，尖锐的笑声飞扬：“欧阳先生的老奸巨猾，可真是让我受教了。” “我不过是为我过去所受的耻辱和伤害，在苏夜轩身上原封不动讨要回来罢了，而且，这还远远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我要慢慢来，让他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虞清欢在他森寒的眸子中感到阵阵凉意，冷哼了一声，端起水杯，就下了楼。 于是，便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 最后，脑子里还是那句挥之不去的“我会对你负责”。 这是多么可爱的一句话呀！她又勾起唇角，兀自疯癫地颤笑起来。 回想起几年前，她曾不知羞耻地光着身子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完事之后那男人拍拍屁股走人，还是她恬不知耻地拦着说“你要对我负责”，却换来无尽的嘲讽和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千金之躯吗？” 当初的那个自己，还真够不要脸的。 于是，岁月教会了她，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人，因为往往在其他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她来到了医院。先去护士那里查看了下这些天来的病情，然后用欧阳辰预先支付给她的定金缴清了拖欠许久的医疗费。 想了想，终究折回门口花店买了一捧花再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病房。 如她所料，萧易寒正在讲电话，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欢腾得只差从病床上蹦起来了。如果他的腿没有摔断的话，他估计真得从床上蹦起来。 她斜靠在门上冷冷地看着他，轻咳了两声。 萧易寒方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虞清欢，然后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我现在有点事，晚点打给你”，方才撂下手机。 “虞清欢，你也真够狠的，这么久才来一次！” “我看你这日子过得也挺滋润，就没敢来打扰你，又在跟哪个美女讲电话呢？”虞清欢笑着就朝着病床上走去，将刚买的花放桌上。 萧易寒挪了挪，腾出点空处让虞清欢坐下。 “一小丫头片子，”萧易寒毫不遮掩地说道，“你堂堂虞清欢，该不会连这点醋都吃吧？”萧易寒邪魅地笑着用手来勾虞清欢的下巴，挑/逗地说，嘴唇凑近虞清欢的唇线若即若离。 虞清欢笑着推开他：“我可没那闲功夫。”掏出指甲刀来，漫不经心地修剪起指甲。 “什么时候喜欢上百合了？”萧易寒皱着眉拿起桌上的花，一脸嫌弃，“你不是只喜欢蓝色妖姬吗？” “你管不着。”她没好气地冷淡回道，头也不抬。 018 玩玩而已，你该不会当真吧？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虞清欢，”隔了半晌，萧易寒才又缓缓开口，“我发现，你变了。” “哦？”虞清欢撩起眼帘，眼底含笑，瞅着一旁抽着烟故作深沉的萧易寒，“是变丑了，还是变好看了呢？” “变得我快不认识了。”萧易寒半眯着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眼圈，一张清俊好看的脸在模糊的烟雾之中晦明不定。 虞清欢轻笑了一阵，目光斜斜地飞过窗外，漫不经心地轻启朱唇：“那倒是好事，你萧易寒不就喜欢新鲜的吗？我这样岂不正和了你心意？” 虞清欢透过墙壁上了镜子，瞅见自己素面朝天的脸和一袭纯白的裙子。昨晚参加了舞会，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化妆就赶过来了。 要多清纯有多清纯。猛一看，她还真不敢认那是自己。 “过去你是没心没肺，现在长了心肺，还真没了安全感。” “你堂堂萧易寒，也会害怕？”她用手指在萧易寒摊开的手心上一个接一个地画圈圈。 听到萧易寒这句话，她在心底里自觉好笑。 曾几何时，她哭着求着萧易寒给她安全感，萧易寒却一口嘲讽的语气：“安全感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他居然跟她提安全感。可真是好笑。 “你在笑什么？”萧易寒觉察到了她唇角的笑意。蹙着眉问。 “我在想，生病真是个可怕的事情，会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不例外。”她挑起细长的眉毛，红嫩的唇在萧易寒耳边呵气如兰，眼底是狡黠无比的笑意涟涟。 萧易寒却捉住了她的手，紧握在手心，凑在唇边轻吻。 动作竟然温柔无比。 她愣了愣神，心想萧易寒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等她回过神，已被萧易寒一把拉入怀中，身子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脖颈间却是男人带着烟草的迷醉气息。 “萧易寒，你今天抽疯了是不？”她扯着嘴角笑着，被萧易寒这样子弄得云里雾里。 “没抽疯。” “那你放开我。” “就不放。”萧易寒竟然像个小孩子一般耍起无赖来。死粘着虞清欢，甩也甩不掉。 虞清欢干笑了两声，也没有兴致再挣扎下去了。索性就由他抱着吧。 “清欢，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 虞清欢没有接话，冷清着一张脸，任由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穿梭，心底也是平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 她和萧易寒，从小纠缠到大。都二十几年了，萧易寒的为人，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 她还记得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爬上萧易寒的床，他居然在一阵翻云覆雨之后，对着床单上娜一抹嫣红，对着她哑然笑道：“玩玩而已，你该不会当真吧？” 019 虞清欢，我们结婚吧！ - 夜漫漫语清欢 - 漫漫语 那一刻，她心中腾升起无限绝望。 从小，她对这个世界畏惧无比。孤独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孤独地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之下蓬勃生长，她可以用倔强和高傲来掩饰自己的外表，却无从面对自己随时处于惊慌和逃亡的内心。 所以，她只是想要找个依靠，仅此而已。 关于爱与不爱这么深刻的问题，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考虑。 然而，紧紧是一个依靠，萧易寒都不肯给她。在那些叛逆而流离失所的青春年少里，她曾经对身边这个少年抱有无尽的遐想和希望。 可是他用他残忍的行为却一点一点碎了她的心，让她万念俱灰，最终不得不学会自我生长，自我疗伤，渐渐变得刀枪不入，没心没肺。 然而，却当她已经学会一个人独自在这天地间行走时，萧易寒用淡淡的语气却猝不及防地说出了那句她曾经企盼了许久的话： “虞清欢，等我出院，我们结婚吧。” 如果放在以前，她定会感动得泪眼婆娑，毫不犹豫答应。 可是，那些青春懵懂的时光，早已经走失在一场接一场的心碎和逃亡之中，兵荒马乱的岁月，可以让一个变得现实和理智。 “开什么玩笑？”虞清欢竟是大吃一惊地转过头望着他，这慌张的反应让萧易寒也不由得愣住了。 “这不是你一向的希望吗？”萧易寒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虞清欢也说不上原因，只是现在突然没有了过去那想要嫁人的迫切感：“再等等吧，我再好好想想……” “虞清欢，你是不是在外边有男人了！” 萧易寒陡然间愤怒的语气打断了虞清欢清清淡淡的口吻，眸子里燃起火焰。 虞清欢莫名其妙被萧易寒来个当头棒喝，心里窝火，迅速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跳到一边：“你发什么疯！神经病！” 气氛一时尴尬。半晌。 “发那么大火干嘛，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萧易寒扯着嘴角干笑，没想到虞清欢这么大反应，看到她愤怒扭过头去，又反过来讨好她。 “您可真说话~”虞清欢怒气消尽，脸上突然勾起诡异的笑容，一句话说得婉转而嘲讽。 心里却想着，你萧易寒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话，过去你不知爬过多少女人的床，顾及过我的感受吗？现倒来质问我。 不过她倒没说出口，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窗外的天空晴朗得让人烦闷，新抽的纸条和嫩叶在阳光下无比刺眼。 虞清欢点了支烟呆呆地看了一阵，觉得无趣。身后的萧易寒也是难得的沉默。 烟尽，转身冷冷看了眼窝在床上一脸难看的萧易寒，抓起一旁的挎包和风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