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白衣青剑闯京师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俺没有吃那般多，就是没有吃！”
    大周京师长安城，醉仙楼外，一位身高九尺的壮汉，脸红脖子粗地和几个青衣打手争执着。
    醉仙楼门前，管事王大奎，厉声道：“别以为你长得高大，就可以吃霸王餐！”
    “也不打听打听，长安十六楼的东家是谁，胆敢在这里吃霸王餐，就是找死！”
    那九尺壮汉却一副憨厚模样，听得管事儿之言，跺脚道：“俺说了，我就吃了烧鸡和羊腿，没有吃其他的东西。”
    “俺从来不骗人。”
    “俺大哥教过俺要讲诚信。”
    醉仙楼对面茶楼中，有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长安城有着闻名天下的十六座樊楼，每一座都有着各自的生意。
    眼前这座规模不小的醉仙楼，就是十六楼之一，也是长安最有名的酒楼。
    醉仙楼中有六绝。
    第一绝，自然是醉仙楼的名酒醉仙酿。
    第二绝也就是醉仙楼的佳肴，在这京师长安城，很难找到第二家这般美味的佳肴。
    看着这意思，那壮汉似乎在醉仙楼吃霸王餐？
    这可真是蜈蚣虫入鸡笼——自寻死路。
    王大奎神色阴沉，呵斥道：“你说你不骗人，你那一桌子残羹，是别人吃的？！”
    “今儿个，你不把这一千八百金的钱给结了，就休想离开。”
    说完，直接伸手，指着壮汉。
    “给我打！”
    壮汉看起来也是气坏了。
    眼见打手冲上来，便挥舞着拳头。
    “俺大哥说，别人要是欺负我，就打回去！”
    打手明显也是有一些功夫，瞅准了机会，躲过壮汉那沙包大的拳头，想要近身。
    却不想，壮汉的看起来高大，这敏捷度也不低。
    能迅速收拳，拐肘子。
    “嘭。”
    一个打手直接被顶出去。
    茶楼里面的看客连忙叫好。
    “彩！”
    “今儿这茶钱真个是划算！”
    也就在壮汉三拳逼退几个打手的时候，街角出现了北镇抚司的侍卫。
    “何人胆敢在京师重地打架斗殴！？”
    而王大奎眼见北镇抚司来了人，立即走过去，在那第一个被壮汉顶飞出去的打手身前蹲下，探了探鼻息。
    顿时脸色一变。
    “杀人啦！”
    “杀人啦！”
    “这厮杀人啦！”
    壮汉一听，顿时收手，站在那里，垮着脸，神色有一点儿焦急和犯了错的委屈。
    他在这京师失手打死了人。
    杀的还是大周百姓。
    大哥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罚站了。
    北镇抚司校尉一听，这还得了，打架斗殴也就罢了，竟然还出现了人命。
    “来人，把他给我抓回去！”
    校尉上前，盯着九尺壮汉，说道：“你胆敢在京师之地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
    “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们去北镇抚司受审！”
    壮汉却摇头摆手，说道：“我不是有意要打死他，是他们先打我的。”
    校尉一见，哟呵，敢拘捕？
    直接招手。
    “上！”
    “绑了他！”
    六个侍卫立即接下腰间绳索，准备绑住壮汉。
    校尉指着壮汉道：“不管你是谁，若是胆敢反抗，就是阻拦北镇抚司办案，若敢动手，就是殴打官差，罪加一等！”
    “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去北镇抚司衙门。”
    壮汉一听，也就不敢动手，乖乖被绑着。
    校尉嘴角微翘，闪过一丝冷笑。
    忽然，一阵风吹来。
    “咻！”
    一道寒光乍起。
    绑着壮汉的绳索直接被割断了。
    只见，在壮汉身前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这位白衣少年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他腰间挂着一把青色长剑。
    很显然，就是他割断了北镇抚司手中的绳索。
    壮汉见到白衣少年，激动不已，憨憨一笑，叫道：“大哥！”
    校尉右手握住了腰间刀柄，防备地看着白衣少年。
    “你是何人？”
    “胆敢阻拦北镇抚司捉拿罪犯？”
    白衣少年先是给壮汉解了身上的绳索，然后转身看着校尉道：“你不先问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要拿人问罪，这便是北镇抚司吗？”
    校尉冷声道：“他当街行凶杀人，这是事实。”
    壮汉连忙开口道：“大哥，俺……。”
    白衣少年抬手，直接制止了壮汉要说的话。
    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校尉，说道：“是吗？”
    校尉蹙眉，今天若是办不成此事，他回去就没法交差了。
    “管你是谁，在这京师，敢阻拦北镇抚司捉拿贼子，那就是和贼子一伙儿的。”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说完就直接拔刀。
    围着白衣少年和壮汉的六个侍卫，也是严守以待，拔刀助阵。
    校尉一个冲步，顺势拔刀。
    眼前一阵亮光闪过。
    就感觉自己心口剧痛，无法再前进一步。
    再低头。
    只见到一把剑插在自己的心口。
    微微抬头，看着白衣少年，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恐惧，还有不甘，以及愤怒。
    他想不明白，为何有人敢在这京师之地，当街杀一个北镇抚司的校尉。
    今天是他升为校尉的第三天，只要是完成了指挥使大人交代的任务，把这醉仙楼闹事儿的壮汉给带回衙门，就此青云直上。
    却不想。
    阴沟里翻了船。
    “你……。”
    校尉哆嗦着抬起手，含恨地指着白衣少年。
    “噗！”
    长剑收回，挽出一道精妙绝伦的剑花，甩掉剑身血水，回到剑鞘中。
    “你的废话太多了。”
    白衣少年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校尉，直接对身后的壮汉道：“走，我们再去醉仙楼，来个开怀畅饮！”
    壮汉露出憨笑，看也不看那倒在雪地的校尉尸体和哆哆嗦嗦地防备着的六个侍卫，转身跟着白衣少年走进醉仙楼。
    六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白衣少年和壮汉走进了醉仙楼，才堪堪动身上前抬着校尉尸体快速地跑回北镇抚司摇人。
    当街杀北镇抚司的校尉，这还是大周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此等大事呢！
    事儿大了。
    王大奎在白衣少年突然出现，然后听到那壮汉叫一声大哥，就确定了那白衣少年的身份。
    立马招手，让打手后退，他则是连忙转身进了醉仙楼。
    计划有变。
    那位竟然提前进京了。
    他……真的来了！
    王家就不该趟这趟浑水。
    茶楼内。
    听客们看完这一场热闹，都是面色潮红。
    今儿个啊，这茶钱不亏！
    说书先生当即回到桌台。
    “啪！”
    醒目拍桌。
    “你们可知道，外面那白衣少年是谁？！”
第2章：龙潭虎穴燕夫人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哎呀，贵客来临，让这醉仙楼蓬荜生辉啊！”醉仙楼另外一位管事王三奎连忙迎上来。
    白衣少年斜眼看了一眼王三奎，问道：“传闻，你这醉仙楼有天下第一绝醉仙酿？”
    王三奎那一张肥脸，笑的好似菊花一样，连连点头道：“有，有，有。”
    白衣少年一边走一边道：“那好，我要这醉仙楼最上等的厢房一间，再把你们这醉仙楼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了，最后再来两坛醉仙酿。”
    “等一会儿，我要在这里招待一位贵客！”
    “可听清楚了？”
    王三奎躬着身道：“公子爷，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小的这就去办！”
    然后连忙对身边的青衣小二道：“快，带着公子爷去三楼甲号房！”
    “还有，立即让后厨准备做一桌十全十美，送去甲号房。”
    “还有，还有，去后院地窖，拿出两坛醉仙酿，送去甲号房，一定要快！”
    与此同时。
    北镇抚司，后院的白虎堂雅间。
    “殿下这一手当真是妙哇。”一个身穿紫衣、气质儒雅的男子，落下一白子，开口道。
    此人乃是大周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家父是大周邢国公袁光印。
    坐在他对面，身穿玄黄锦衣衣袍的男子，随即落下一黑子。
    这位便是大周王朝的太子萧无忌。
    再观棋盘。
    白子已经形成了一条白龙。
    而黑子却也形成了一把大刀，正要落在白龙的脖子上。
    “只是可惜，想我那王叔一世英名，却生了一个憨子。”
    袁野对黑刀不管不顾，继续落子，完成自己的大龙，“殿下，听闻西凉王世子萧琰不日就会进京？”
    萧无忌轻声道：“可能永远都来不了了。”
    袁野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这话外之意，笑着道：“也好，京师可不需要这样的人，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一首《侠客行》闻名天下、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凉无战事。”
    “这位西凉王世子，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也是天妒英才啊。”
    两人看起来，似乎对于某一件事有着成竹在胸。
    “吱呀！”
    雅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位身穿黑衣，带着官帽的宦官走了进来。
    “殿下，醉仙楼那边出了意外。”
    “萧琰提前进京，张校尉被他一剑杀死。”
    “人如今还在醉仙楼。”
    “……。”
    “啪嗒。”
    黑棋棋子落在了棋盘上，直接打乱了棋盘上的棋子。
    白龙没了牙。
    黑刀豁了口。
    ……
    “慢点吃。”
    “还有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萧琰看着萧战抓起羊排就大快朵颐，便放下了酒杯，温和地说道。
    不错，这壮汉正是大周晋王唯一的儿子，晋王世子萧战。
    同时，也是萧琰的头号小弟。
    而白衣少年，也就是西凉王世子萧琰，大周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
    当年，西夏国主李乾顺下令，让左贤王李察哥率兵十万攻打西凉，萧琰带着一千骑兵长驱直入，直接到达了西夏兴庆府，逼得李察哥回援，这一千骑兵之中，就有萧战。
    两人身上不仅留着皇室血脉，同时也是上过战场，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萧战很听话，立即放慢了速度，学着萧琰喝了一口酒，慢慢吃着。
    不过一会儿。
    外面传来了动静。
    厢房的门打开了。
    走进来一位身穿紫衣的男子，也就是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
    他大步走进来，端坐在萧琰前方。
    “我道是谁有天大的胆子，敢在京师行凶，杀的还是北镇抚司的校尉。”
    “原来，是你啊。”
    萧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悠悠道：“既然知道是本世子爷，见面却不行礼，怎么，大周之礼法，被你忘了不成？”
    袁野蹙眉冷眼看着萧琰，想要确定对方身上是否有伤。
    传闻，西凉王世子已经到达了宗师之境。
    袁野却没行礼，从小到大，他只给当今陛下和皇太子行礼，还没有给其他同龄人行什么礼呢。
    “萧琰，你刚当街杀死的那校尉的家人已经到了北镇抚司击鼓鸣冤，请求严惩凶手。”
    “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萧琰却十分淡定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脸享受的模样，说道：“好酒！”
    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袁野，问道：“若我不想去呢？”
    袁野左手放在了刀柄上，冷笑道：“你应该受伤了吧？少年宗师也很难挡得住十大高手的围攻吧，你若不去，那我只好把你绑去！”
    万叶流花毒原本是给晋王世子萧战准备的，既然萧琰活着到了京师，那这个毒刚好可以给他用上。
    一旦中毒，就算是大宗师，也会真气尽失，人一天比一天消瘦，最终精气散尽、枯瘦如柴而亡。
    这就是皇太子萧无忌在得知自己的父皇对萧琰出手之后，他自己也自作主张，准备对晋王世子萧战动手。
    忽然，一阵雪梅幽香随风轻漫，自厢房门口走进一名襦裙流袖、绣绫裹胸的倦慵丽人。
    她身形十分纤细秀美，削肩单薄、长颈如鹤，惟独胸前一对饱满柔软，绫纹抹胸的图样全被撑裹、满溢地变了形状，在灯影下浮露出惊人的起伏，抹胸上的精致绣工再难细辨。
    梳着流云髻，纤细的皓腕上佩着一只羊脂玉镯，肤质竟比镯子还要腻润。
    一开口，声音就清脆妖娆，挠人心神。
    “袁将军，他可不能跟你走。”
    “太后娘娘还在乾清宫等着呢，说是想要见一见大周的天之骄子、西凉王世子萧琰。”
    在贵妇人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侍女，也是一样的天姿国色，身穿蓝色劲装、更显得身段妙曼，双眼带着一股子灵气，一位略带英气、一位稍显稚嫩可爱。
    一人腰间挎着一把黑剑，一人腰间挎着一把白剑。
    这两位侍女乃是当年萧琰的亲娘送给贵妇人的，得贵妇人赐姓，黑剑剑主燕飞雪、白剑剑主燕飞雨。
    袁野转身见到贵妇人，不得不起身，抱拳微微施礼道：“袁野，见过燕夫人。”
    施礼之后，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道：“燕夫人，晋王世子吃了霸王餐不说，还失手打死了醉仙楼的跑堂伙计。”
    “北镇抚司校尉例行巡查，见到这醉仙楼出现打架斗殴一事，立即前来，本要请萧战去北镇抚司审查一番，给百姓一个交代。”
    “却不想，萧琰突然出手阻拦北镇抚司校尉办案，还杀死了他。”
    “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从未出现这等案情。”
    “就算是亲王世子，犯了法，也总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吧？”
    燕夫人面带微笑，让整个厢房都如沐春风，“袁将军，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太后娘娘在乾清宫等着呢。”
    袁野看着燕夫人，眼神之中，已经带着一点儿威胁之意。
    可燕夫人却好似看不到。
    直接给萧琰一个眼神，轻飘飘地说道：“琰儿，还不动身，怠慢了太后娘娘，可不好。”
    萧琰擦了擦手，起身，拍了拍身边的萧战，说道：“你就在这里继续吃，区区一桌子饭菜，不至于还能吃穷了晋王府。”
    “吃饱了，就回西凉王府等着，我去拜见太后娘娘，一会儿就回来。”
    萧战蹭一下站起来，右手敬礼，叫道：“是，大哥！”
    萧奕这才走到了燕夫人身旁，抱拳道：“萧琰见过燕姨。”
    燕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萧琰，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她恨不得上前抱着萧琰好生地查看一下。
    “走吧。”
第3章：贤惠慈爱张太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野左手紧紧地握着腰间刀柄，就这样看着燕夫人带走了萧琰。
    燕夫人乃是当朝太后的胞弟之长女，当年差一点儿就入主宫中，成为皇后。
    只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
    燕夫人没有入宫。
    再后来，皇帝为其赐婚，嫁给了状元郎，成为了状元夫人。
    成婚一年之后。
    状元郎在一次刺杀中，为保皇帝，被刺客杀了。
    自此之后，燕夫人便上奏皇帝，此生只为状元夫人，再也未嫁。
    袁野自然不敢拦着萧琰去见太后娘娘。
    就算是当今陛下，对太后娘娘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忤逆之心。
    袁野看了看坐在那里继续吃喝的萧战，沉声道：“走！”
    醉仙楼外，停着一辆极为豪华的四轮马车，四匹马的马力，在京师，已经是顶级待遇了。
    燕夫人站在马车边上，看着萧琰，抬起手，不满道：“愣着作何，三年不见，就这般生疏了？”
    “还不快搀扶着燕姨上马车。”
    萧琰微微一笑，上前搀扶着燕夫人，入手只觉得柔软。
    “燕姨，慢点儿。”
    燕夫人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你也上来。”
    萧琰略作迟疑道：“还有人看着呢，这样不好吧？”
    燕夫人神色一冷，沉声道：“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萧琰耸耸肩，无奈地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走进去。
    就感觉自己被埋在了柔软的面团里面。
    “呜呜……琰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听闻，你来京师的路上，有十个高手伏杀你，可有受伤，快让燕姨看看。”
    燕夫人一边说，一边在萧琰的身上摸着。
    萧琰感觉自己都呼吸不过来气了，脑袋被按着滑来滑去，一股清香扑鼻。
    “呀……。”
    燕夫人似乎摸到了什么，被吓得抽回了手，推开萧琰，脸色红润无比。
    萧琰连忙默念静心咒，咳嗽了几下，端坐起来。
    燕夫人拿出手绢捂嘴笑着，那一双媚眼如秋水一样，斜眼看着萧琰。
    “还好，还好，还能传宗接代。”
    下一秒。
    “噗！”
    萧琰吐了一口瘀血。
    “哎呀……！”
    燕夫人连忙上前，拿着手绢给萧琰擦嘴，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琰挣扎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玉瓷瓶，却又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一片柔嫩。
    “咳咳，燕姨，没事，不用急，只是不小心中了蛊毒，我这备着药呢。”
    说完，从瓷瓶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像是水晶一样的晶莹药丸，吃了下去。
    原来，在萧琰前来京师的路上，确实是被中原十个高手伏击。
    最后险胜，活了下来。
    却在打斗的过程中，被苗疆蚩黎下了蛊毒，一旦蛊毒发作，就会全身如烈火一样。
    萧琰本打算去药王谷疗伤，却得知皇太子萧无忌要出手废了自己的兄弟萧战，便紧赶慢赶前来京师。
    刚刚，蛊毒发作了。
    燕夫人抱着萧琰，流着泪道：“琰儿，让你受苦了。”
    萧琰洒脱一笑。
    “不苦，能够和中原的十大高手过招，也算是受益匪浅，好久没有打得这般畅汗淋漓了。”
    燕夫人叹了一口气，嘟着嘴，生气道：“你啊，就别继续强撑着了。”
    “这京师不是还有燕姨嘛，你就好生地去药王谷养伤不行吗？”
    “你和药王谷那关门女弟子不是青梅竹马嘛，去了之后，让她好生地照顾你，也能早一些解了蛊毒，不遭这份儿罪。”
    萧琰看着面色红润、宛若寒梅绽放，扑面仿佛荡漾着一片清洌幽香。轻声道：“我已经及冠，也算是大丈夫。大丈夫自然是要顶起一片天，怎好让燕姨为难呢。”
    “况且，这点儿蛊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燕夫人半抱着萧琰，芳息相闻，气息可闻，似无松手之意，径与他并肩靠头，模样十分亲热。
    看着一身白袍的萧琰，容貌更是俊朗出尘，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世间再难找到能与之媲美的美男子。
    “你和姨说实话，那蛊毒当真无大碍吗？”
    萧琰神采奕奕地说道：“燕姨放心吧，大父已经派人去药王谷求药了，再说，我可是大宗师，区区蛊毒，对我来说没什么威胁力。”
    燕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拍拍萧琰的手背，笑着道：“听姨的，以后啊，你就当个纨绔，没事呢，就骑着骏马在这长安街跑上一圈，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子，直接抢了便是，又或者，看谁不爽，打一架，买一些什么名贵字画啊，烧火取暖，又或者，在花萼楼上，抛洒金币……。”
    燕夫人越说越激动，双眼放光，似乎对这些事情都大感兴趣。
    萧琰砸了咂嘴，看着燕夫人。
    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燕姨。
    他也明白燕夫人的意思，当个纨绔子弟，没事儿就干一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事儿，做给当今的大周皇帝和皇太子以及文武大臣们看，好来个自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这些年，实在是太耀眼了。
    以至于功高盖主，惹得大周皇帝心生猜忌之心。
    这都安排了十大高手于半路上伏杀他。
    就在燕夫人教导萧琰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纨绔子弟的时间，这马车也就到了皇宫外。
    “夫人，到了。”
    听到外面燕飞雪的声音，燕夫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萧琰。
    “唉，时间可真快。”
    萧琰起身道：“燕姨，我恐怕要在这京师给那些皇子们当好几年的陪读纨绔子弟，以后有的时间，好好陪一陪您。”
    说完，退出去，下了马车。
    燕夫人也走出来，在萧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道：“嗯，走吧，别让太后等着急了。”
    马车停在了皇城城门口。
    萧战双手提着饭盒、两个酒坛子，站在一旁。
    萧琰也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宣德门、穿过长长的廊道，穿过五门、越过大明宫、太和殿，从后右门进入乾清门，便见到了一座大殿。
    进入大殿之中，便能闻到一股檀香。
    偏殿里间的首座上，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张太后，盘着简单的头饰，插一根青玉簪，面容慈祥和蔼。
    这位可是大周王朝一代贤后，先帝崇元帝跟着大周开国皇帝南征北战，她能守着萧家的本家晋阳，还带着人抵挡过一次突厥南下，保住了晋阳城。
    崇元帝登基之后，入主后宫，时常劝诫，善于借古喻今，匡正崇元帝为政的失误，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为文武百官所尊崇，崇元帝病死之后，更是扶持当今陛下登基为帝，于朝野上下的声望都比较高。
    燕夫人施礼道：“太后娘娘，人给你带来了。”
    萧琰也跟着抱拳躬身道：“骠骑大将军萧琰，拜见太后娘娘。”
    张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招呼着燕夫人，道：“好，好，快过来坐着。”
    燕夫人悠悠上前，文静地坐在了张太后的身旁。
    张太后又打量着萧琰，欣慰地说道：“不愧是我大周的冠军侯，气质非凡。”
    “羞煞多少京师那些个纨绔子弟呢！”
    萧琰恭敬道：“太后娘娘谬赞，萧琰愧不敢当。”
    张太后伸手示意道：“过来，走近一些，让哀家好生地看看。”
    等到萧琰走近，伸手拉着他的手。
    萧琰也就顺势蹲在旁边。
    张太后一脸慈爱地讲述着小时候，她还抱过西凉王的事，以及西凉王在京师如何调皮捣蛋，宛若一位慈眉目善的老奶奶一般。
    燕夫人更是心思玲珑，也说着萧琰小时候的一些嗅事儿。
    在这乾清宫中，是一片欢声笑语，犹如一家人的温馨。
    过了一会儿。
    又是让人传膳，说是要好生地犒劳一下大周的少年英才。
    这张太后是不是让燕夫人给萧琰加菜，以至于萧琰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饭量。
    最后才放他回去。
第4章：阴谋诡计宫中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乾清宫。
    自萧琰和燕夫人一起离开，已经有了两个时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洒进了大殿。
    在这严寒的冬季中。
    大殿地下的地龙烧的比较旺，让整个大殿都温暖如春。
    温度宜人。
    不会让人感觉很热，也不会有凉意。
    在夕阳的余晖下。
    一个身穿玄黄衣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进了乾清宫。
    他就是大周的皇帝萧尘。
    “儿臣拜见太后。”
    萧尘抱拳微微施礼。
    张太后闭着双眼，手中拈着佛珠，平静地道：“来了，坐。”
    萧尘坐定，挥手让张太后身边的宫女退下。
    “阿娘。”
    “儿臣错了。”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周皇帝，竟然向太后娘娘认错呢？
    张太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转着佛珠。
    萧尘见此，苦笑了一下。
    有一些事，他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可谁能想到，对方也有防备，更没有想到，一个少年，竟然有着绝顶天下的实力呢。
    张太后诵完佛经，放下了佛珠，这才开口道：“你确实做错了。”
    “当年，先皇陛下也是和你一样，做得比你还狠，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只是让他从晋王之位贬为了西凉王。”
    “人还活到了现在。”
    “你呢，应该做得比你爹还要狠一些，还要绝一些。”
    “可你却自以为是，轻视了你的敌人。”
    “还有你那儿子，连你都不如！”
    “区区太子，却对一个傻子出手，若真要是成了事，岂不是直接把晋王推向了西凉？”
    萧尘眼中也带着一丝悔意，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影子出手。
    张太后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要想办法去改过，也要记住这个教训。”
    “你若是还不能解决这个麻烦，以你那几个儿子的能力，怕是更加不可能了。”
    萧尘抱拳，坚定地说道：“阿娘，儿臣明白。”
    张太后这才温和了一些，问道：“缠龙岭可好生清扫了？”
    萧尘回道：“此事，是当年西凉王杀了他们的师傅，以至于徒弟找上门报仇，和别人都没有干系。”
    张太后微微点头，感慨开口道：“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夏大军再无入关之战报。”
    “这样的麒麟儿，为何不是皇家子啊。”
    萧尘一听，也是一阵牙酸。
    看看这西凉王世子萧琰的所作所为，再看看自己那几个儿子，顿时有一种想要回去打他们一顿出出气的念头。
    张太后继续道：“当年的晋王，如今的西凉王世子萧琰，世人皆知他们对大周的赤子忠心。”
    “可我们也知道，以西凉王当年的兵力、声望、能力，绝对可以坐上宝座，并且他也已经有所谋划。”
    “若不是当年西夏、突厥联军，直接打到了渭水，大周王朝岌岌可危。西凉王最终放弃了宝座，率兵出京师，抵御外族，这皇位可能还真的就是他的了。”
    “若论忠心，西凉王此举，可谓是赤胆忠臣。”
    “你阿耶也因此而登基为帝，可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却累坏了身子，你那不成器的大哥还做出了让他愤怒不已的事情，最后却也只能是用这件事的影响牵连到西凉王，好为你铺路。”
    “可你阿耶最后还是没能成功，以至于带着遗憾而去。”
    张太后又是一阵感慨，若是当年计谋得逞，也不至于如此。
    西凉铁骑，已经成为了尾大甩不掉的隐患。
    若是崇元帝多活几年，也能稳固皇权之后，慢慢地收回西凉王的兵权。
    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两难局面。
    萧尘也随之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皇叔，还有天之骄子的表弟，是真的羡慕嫉妒恨，还有着深深地忌惮。
    张太后喝了一口汤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阿耶做事仁慈，所以最后让西凉王逃过一劫。”
    “你明知有着前车之鉴，而那萧琰又是一位天之骄子，更应该拿出十足的筹谋，以绝后患。”
    “如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今日，若不是本宫让韵儿去醉仙楼，到时候，太子颜面尽失，还会让各地藩王心生不满，落一子而谋全局，走一步未能看三步，乃莽夫之举。”
    萧尘轻声道：“阿娘教诲的是，儿臣回去之后，也会好生教诲无忌，不过，缠龙岭虽然没有成为萧琰的葬身之地，但是他身上中了蛊毒，巫族十大蛊毒之一的赤血蛊毒，就算是药王谷恐怕也难解此蛊毒。”
    张太后微微蹙眉，不满地看着萧尘。
    萧尘连忙微微低头。
    张太后轻声道：“哀家已经老了，可能不过几年，就会去见先皇陛下。”
    “你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
    “去忙吧，哀家要休息了。”
    ……
    马车上。
    燕夫人侧躺着，右手支撑着头，身前一片白花花，看起来更为前凸后翘、身段曼妙。
    “那袁野乃是邢国公之子，如今的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从三品的将军武职，更是东宫千牛刀卫。”
    “大个头应该是被人引诱去的醉仙楼，然后就成了吃霸王餐，又失手打死人。”
    “真要去了北镇抚司，很有可能会成为废人。”
    “你在缠龙岭被伏击，东宫的小贼子就想要在京师废了大个头。”
    “西凉铁骑从此断了后。”
    “不愧是父子，都是黑了心的，他们自己没什么大才能，便要忌惮你们这些为大周忠心耿耿、誓死守卫边疆的亲王。”
    “你现在中了毒，就好生地养伤，还是先当好纨绔子弟吧。”
    “至于东宫那小贼子，哼，自会有人去收拾他。”
    萧奕运气完毕，倍感神清气爽，瞄了一眼燕夫人，就赶紧移开目光。
    “燕姨说的是二皇子秦王萧弘？”
    二皇子萧弘乃是武贵妃之子，颇得大周皇帝的宠爱，连弘文馆都交给了萧弘。
    燕夫人察觉到了萧琰的目光，捂着嘴微微一笑，回道：“然也，你只要是在一旁看好戏就行了。”
    萧琰却摇摇头，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是一个纨绔啊。”
    “纨绔报仇，从早到晚。”
    “燕姨放心就是了，西夏、突厥的三十万大军没奈我何，十大高手更是杀不死我，这京师又不是九幽地狱，根本就困不住我。”
    燕夫人无奈道：“好吧，好吧。”
    马车停在了京师的西凉王府大门前。
第5章：四处漏风郡王府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西凉王府坐落在太平坊。
    占地面积三十六亩。
    是按照郡王府邸规格建造。
    此时此刻，西凉王府外站着不少人。
    有官家、账房先生、护院、仆人、丫鬟、厨娘等，皆出府恭迎西凉王世子。
    燕夫人伸出白嫩纤长的右手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些时日都没怎么睡好，就不陪着你看看西凉王府了。”
    萧琰也知道，自己这西凉王府中恐怕已经是四处漏风，燕夫人如今又是寡妇，到底还是人多眼杂。
    便抱拳道：“燕姨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燕夫人挥挥手，不耐烦地赶走了萧琰。
    等到萧琰下了马车，却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看着空荡荡的马车，眼神中是万分不舍。
    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
    不过一会儿。
    就到了状元府。
    手持黑剑的少女燕飞雪轻声道：“夫人，到家了。”
    却没得到回应。
    顿时，脚尖轻点，跃上马车，掀开了车帘，却发现，燕夫人在马车中睡着了。
    “姐姐，夫人……。”
    “嘘。”
    “夫人睡着了，你且帮我，好让夫人回去好生地睡一觉吧。”
    燕飞雪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躬身进入马车，轻轻地抱起了燕夫人。
    燕飞雨扶着车帘。
    燕飞雪抱着燕夫人，似乎就好像是抱着一团棉花，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脚尖一点，就下了马车，步履沉稳地回了状元府。
    另一边。
    萧琰站在西凉王府前，环视了一眼，一共三十六人。
    为首的一位管家，留着山羊胡须，年岁估计在三十左右，连忙上前躬身道：“恭迎世子爷回府！”
    其他人也都是连忙抱拳，躬身施礼。
    萧琰“嗯”了一声，说道：“都起来吧。”
    管家起身，恭敬道：“世子爷，在下是王府管家张福，张灯结彩的张、福气的福。世子爷但有什么吩咐，在下都会尽心尽力去办。”
    这管家，还有那仆人、女婢等，都是皇帝陛下安排的。
    所以说，这里面可能每个人都是皇帝陛下的眼线。
    当然，除了在两个管家旁边站着的一个瘦弱老者，这老者微微佝偻，身上穿着布衣，看起来有些风烛残年，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棺材里面一样。
    不过，这老者却是早年就跟随在西凉王妃身边的亲卫，后来，被西凉王妃安排在了萧琰的身边，一直跟随到现在。
    萧琰背着手，走进西凉王府，张福连忙让人让开路，自己也紧跟着。
    萧琰吩咐道：“让人去热水，我这几天赶路，先洗漱一番。”
    张福连忙躬身道：“喏。”
    萧战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萧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西凉王府。
    这可是他第一次住进京师的西凉王府，以前也有进京，但是从来没有住过。
    因为他知道这京师的西凉王府并非是他的家。
    住在别人家中，多少都有一些不自在。
    他更喜欢住在望江楼。
    不得不说，这西凉王府还算是辉煌，占地面积三十六亩，分为五个院落。
    东西南北四个院，东院是后院、北院是主院、西院是库房和厨房、南院是管家、仆人的住处，中院是会客之所。
    其中也有两处花苑，里面各有一个凉亭，一个建在池塘之上，一个建在桃林之中。
    设计这座西凉王府之人，也算是有心了。
    萧琰来到北院，让萧战到了旁边厢房等着后厨热好了菜，继续吃。
    他刚刚在乾清宫吃的比较撑，最后还是运功助消化。
    挥手让张福等人下去。
    萧琰直接站在书桌边提笔写字，对那老者问道：“宝叔，王府如何？”
    一手颜真卿字体，苍劲有力。
    如今这大周，有一些像是萧琰前世所熟悉的大唐，前朝大梁二世而亡，大周皇帝便拉拢了关陇世家大族谋取中原。
    崇元帝乃是大周的第二位皇帝，也就是太宗皇帝，其人也有着萧琰所熟悉的那位唐太宗的影子，励精图治、广纳谏言、君明臣贤、建立了崇元盛世，在位二十三年。
    然而，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功劳最大的却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大周西凉王，一生征战无数，多数诸侯都是败于其手。
    只不过，崇元帝乃是嫡长子，再加上，当年西夏、突厥联军南下，因为晋阳、西凉等地无人值守，长安城内明争暗斗，所以长驱直入，到达了渭水。
    西凉王不得不放弃争夺皇位，率兵出击，把西夏、突厥联军打的落荒而逃，退到了关外。
    萧琰穿越而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婴儿，到如今，已经是二十二年。
    崇元帝病死床榻，如今的皇帝，乃是崇元帝的九子，也是当今太后的第三子。
    再说回王府书房这边。
    只见到，老者也提笔写道：“无人可信。”
    他早就对王府的佣人们有所了解，在萧琰进京，赶去醉仙楼的时候，他也到了这西凉王府。
    提前熟悉和探查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可以信任，可以收买和拉拢的。
    这位活了六十年，早年也有南征北战。
    后来就成了管家，管理着西凉王府的一些事情，再后来，就跟在了萧琰的身边，成了一位护卫。
    他识人还是比较准，孰好孰坏，谁人心中藏着事儿，他也能很快看出来。
    萧琰微微蹙眉，却又不屑一笑。
    “也好，免得那位不放心。”
    写完之后。
    便放下了笔。
    老者收拾了一下，纸张变成了粉末。
    萧琰打开门，外面站着张福和两个丫鬟，眼见门开了，萧琰打着哈欠。
    张福立马躬身道：“世子爷，热水备好了。”
    然后招手对身边的两个丫鬟道：“还不快些侍候世子爷洗漱。”
    两个丫鬟上前，双手放在前面，躬身道：“怜香、惜玉，侍候世子爷洗漱。”
    萧奕：“嗯。”
    从今往后，在这西凉王府，肯定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怜香、惜玉微微躬身走在前面。
    这小蛇腰都快要扭断了。
    萧琰却真的有些累，听到消息，就从缠龙岭赶来京师。
    还好，没有晚到一步。
    不然，还真的会遗憾一生，更不好收场了。
    到了厢房。
    萧琰张开双手。
    怜香、惜玉上前更衣。
    等见到萧琰那八块腹肌，还有……的时候，脸色顿时绯红，双眼布灵布灵的，又略带羞涩。
    两人模样也不差，都是梳着双环鬓，绑着一青一蓝的丝带，穿着襦裙，前面白花花一片。
    若是寻常男子，早就留着口水了。
    若是世家公子，估计也要先运动一番，出出汗，再洗澡。
    然而，萧琰不为所动。
    转身走进浴池。
    怜香、惜玉在放好了萧琰的衣物之后，也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
    然后，怜香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个青花瓷酒瓶、一个小酒杯，惜玉拿着两条搓澡巾，两人就这般走进浴池。
    萧琰看着怜香从瓷瓶中倒出清澈欲滴的美酒，却闭上眼，说道：“我累了，酒就不必了。”
    怜香怔了一下，便连忙施礼，回道：“喏。”
    惜玉拿着搓澡巾，在萧琰的身上轻柔地搓着，从肩膀到胸膛，再慢慢地往下。
第6章：世子入学国子监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对此熟视无睹，任由惜玉施为。
    不过一会儿。
    惜玉竟然直接沉入水中，埋起头来。
    “嘶……。”
    萧琰靠在浴池旁，双手摊着，闭眼享受。
    一路快马，腿胯子都快要磨破了，整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再加上，和十大高手一场酣战，还中了蛊毒，身体确实需要放松一下。
    怜香见此，嘴角微微一笑。
    传闻中的西凉王世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夏大军再无入关之战报。
    被世人称之为大周麒麟子！
    这般天之骄子，如今……不还是要拜倒在我们姐妹的裙下？
    怜香伸手缠着萧琰，抬头凑上去，想要献出自己的一吻，给世子助助兴。
    却不想，萧琰伸手直接抱着怜香往前，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双手握住两座雪山。
    ……
    萧琰只是想放松，并不想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两个皇帝派来的细作。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皇帝派来的这两个丫鬟，姿色确实不错，在萧琰所见女子之中，也有个七分。
    然而，萧琰不喜欢这两款。
    连燕飞雪、燕飞雨都比不上。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怜香惜玉面色红润、身子有一些发软，却还是忍着不适，连忙服侍萧琰更衣。
    换了一身锦袍，到了卧房休息。
    萧三宝则是在卧房外守着，坐在胡凳上假寐。
    世子爷先是和十位高手大战，接着又是日夜赶路前来京师，解救晋王世子萧战，已经是五天五夜没合眼了。
    ……
    “震惊！西凉王世子萧琰，一人独战中原十大高手！”
    “麒麟子再显威，一人力压中原十大恶人，大周的少年宗师，为国为民！”
    “大周恶徒血手人屠霸无天在缠龙岭伏杀西凉王世子萧琰，为报当年西凉王杀师之仇，却惨死萧琰之手！”
    “大周飞天大盗……。”
    翌日清晨，铺天盖地的赞颂之语从茶楼酒肆勾栏之中传出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
    西凉王世子萧琰，再一次名扬天下。
    萧琰刚刚起床，就听到了怜香惜玉那充满崇拜的眼神，以及说着坊间传闻，两眼都是茫然。
    昨天洗澡的时候，还想着今天去国子监，在面对夫子责问昨日醉仙楼之事，该怎么继续嚣张跋扈呢。
    结果一夜之后，竟然传出来他一人独战中原十大恶徒？
    捧杀？！
    好一个萧尘。
    你也不怕捧着捧着，真的就民心所向？
    萧琰心中顿时涌起了无名之火，合着让人伏杀他的人是你，现在传出缠龙岭战绩的也是你，这是想要堵住天下人的嘴的同时，也要堵住我的嘴吗？
    “宝叔，你是不是偷懒了，这放出去的都是一些什么消息？”
    萧琰到了书房，直接对萧三宝问道。
    萧三宝无奈回道：“世子爷，这可不能怪我，昨儿个，我也是连忙让人放出消息，说世子爷当街杀人，还杀了北镇抚司校尉，嚣张跋扈、骄傲自负、目无王法。”
    “可谁知道，有人却抢先一步，不仅传着世子爷你在西凉镇守玉门关的英雄事迹，还把你在缠龙岭被伏击的事儿说出来，编了个世子爷一人独战十大高手的精彩故事。”
    “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说的故事更引人入胜，比世子爷当街杀人更吸引人，我也莫得办法啊。”
    萧琰抿了抿嘴，忿忿不平地坐下，说道：“算了，不必理会便是，人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正所谓好事出不门、坏事传千里，等着吧，当我纨绔之名传出去，世人一定会改变他们的成见。”
    萧琰思索了一下，对萧三宝吩咐道：“去查一查醉仙楼，竟然胆敢坑我的兄弟，这个仇，得报！”
    三宝领命而去。
    “咚！”
    “咚！”
    “咚！”
    三通鼓敲响了晨光，繁华长安，在朝阳的光辉下慢慢地犹如画卷一般展开。
    萧琰的马车停在了国子监大门外。
    只身下了马车，看着大周最大的学府。
    皇帝萧尘召各地藩王世子进京作为陪读，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当作是质子，防止藩王谋反。
    怜香惜玉也下了马车，想要跟着萧琰一起。
    “你们去廨舍等着吧。”
    怜香连忙上前，柔声道：“世子爷，奴婢跟着一起，也好侍奉一二。”
    萧琰神色一冷，说道：“这里乃是国子监，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玩耍的。”
    他自然知道怜香惜玉的心思，想要贴身跟着，寸步不离。
    不过，国子监旁边有着廨舍，皇子、世子、公主等人的随身丫鬟、护卫都会在那廨舍候着。
    怜香惜玉也不敢忤逆萧琰的命令，她们左右不过是女婢，真要是惹怒了这位世子殿下，他拔剑杀了她们，皇帝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世子爷。
    “喏。”
    两人连忙躬身施礼，带着马车去了廨舍。
    这时间，早就到了国子监开课的时令。
    萧琰迟到了。
    五天五夜没睡，昨天一觉睡了个通透，早上起来，自然还要锻炼筋骨，再活动活动。
    前世就不喜欢读书。
    谁能想到，今生都二十二岁了，还要来国子监求学。
    当他走进国子监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也有一些太学生正在候课，在外面读书、交流、攀谈，见到萧琰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英武不凡、风神俊朗，顿时都投来了目光。
    “西凉王世子？！”
    “不愧是西凉王世子，当真是英武不凡，当世之美男子，这相貌，也就比我好看了那么一点儿。”
    “啧啧，听闻他可是一人独战十大高手，还能安然无恙地前来京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难怪，三岁的他就能写出这样杀气凛然的诗句。”
    萧琰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太学生的议论纷纷，有心想要解释，但是又一想，解释就是掩饰，只能是无奈摇摇头，前往‘文曲堂’。
    国子监分六堂肄业，通四书未通经者入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修业一年半以上文理通畅者，许升入修道、诚心二堂。又修业一年半以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升入率性堂。生员入率性堂后，实行积分制，肄业后，可被派往政府部门实习或参加科举考试。
    而文曲堂则是皇子、世子、王公之子、公主等读书求学之所，和其他六堂是分开的。
    文曲堂也是这国子监最大的学堂，独占一阁，内设地龙。
    当萧琰掀开门帘，走进来，便见到二十几张桌子，有着十几位衣着丝绸锦衣的皇子、世子、王公贵子以及公主坐落其中。
    学堂中授课的并非是国子监祭酒孔毅达，而是祭酒孔毅达的助教，同时，也是他的女儿，大周有名的才女孔紫嫣。
    孔毅达乃是当代孔家家主，也是大周名传天下的大儒，孔紫嫣从小耳读目染，也是博学强识、通古博今的才女。
    一身白衣儒袍、腰间系着青玉腰带，头发简简单单地束起，插着一枝青玉簪子，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萧琰也很少见有这般气质婉约、文雅端庄的女子。
    看来，以后来国子监上学，就不是那么无聊了啊。
    自他进来，便有不少皇子、世子等转身打量着他，站在前方授课的孔紫嫣也是微微蹙眉，看向了课间闯进来的萧琰。
    却有一人，对萧琰的到来熟视无睹，端着书在身前，双眼一直落在孔紫嫣的身上，目光猥琐难掩。
    呵，坏学生偷瞄女教师？
    萧琰早上心中之气还没完全宣泄出去，瞧见这么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顿时一个冷笑。
    正瞅着没机会当个纨绔，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他大步上前，一脚踹向了还在偷瞄的男子肩膀……。
第7章：纨绔一闹文曲堂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啊……！”
    永徽五年的寒冬腊月，国子监文曲堂中，传出一声惨叫。
    齐王世子萧显突然被踹倒在地，惊愕而又怒气冲天地抬头看着萧琰。
    “你是谁？”
    “竟然敢踢我？！”
    “我今儿个一定要废你双腿，让你后悔终生！”
    萧琰一看，哟呵，小样儿，还挺横的啊。
    又是一脚踩在了萧显的大腿上，俯身给了萧显一巴掌。
    “记住了。”
    “我叫萧琰！”
    整个文曲堂的皇子、世子、公主都愣在那里，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琰直接在这学堂动粗。
    而助教孔紫嫣拿着戒尺上前，本想要打萧琰，阻止他的暴行，听到萧琰自报身份，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在那里跺脚，说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萧琰一边按着萧显打，一边说道：“我让你贼眉鼠眼，我让你目无师长，我让你满脑子的臆想……。”
    孔紫嫣听到萧琰的话，顿时也不劝了，脸颊绯红，心下却又觉得解气。
    萧显那眼神，她早就注意到了。
    可是……对方乃是齐王世子，身份尊贵，她又不能拿萧显怎么样。
    只能是忽视对方，眼不见为静。
    却不想，今日，西凉王世子萧琰第一次来学堂，就暴打齐王世子，要为她出头。
    可眼看着萧显已经是肿成一个猪头，便连忙要上前拉开萧琰。
    却被旁边一位公主拦住了。
    “别过去，你拦不住的，还是赶紧去叫夫子过来吧。”
    孔紫嫣点点头，提着裙摆，连忙跑出学堂。
    被按在地上的萧显直接就被打蒙了，中间想要反抗，可他发现萧琰的力气太大，他的挣扎完全就是徒劳无功，只能被按在地上被动挨打。
    “呜呜，我乃齐王世子萧显，啊！”
    “我没有，啊！”
    “萧琰，我和你势不两立，啊！”
    啧啧。
    说一句，挨一巴掌，还整的挺有节奏感了。
    有几位公主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只觉得很有趣。
    倒是坐在最前面的几位皇子，看着萧琰的所作所为，神情各异。
    传闻，这位西凉王世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夏大军再无入关之战报。
    前不久，在来京师的路上，还被中原十大高手伏击，却能只身独战而安然进京，成为了大周的少年宗师。
    今日，在这文曲堂，只是因为齐王世子萧显对助教孔紫嫣不敬，就大打出手。
    当真不愧是西凉王世子，好一个疾恶如仇、尊师重道！
    十几巴掌下来。
    萧显已经泪流满面，满眼的委屈之色，说不出话来了。
    咚咚咚，学堂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帘就被掀开了。
    孔紫嫣微微大声道：“西凉王世子萧琰，别打了，夫子来了。”
    在她身后，有一位身穿儒袍、带着儒冠、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国子监祭酒，大周的名儒、孔家家主孔毅达。
    一旁看戏的皇子、世子、公主等见到孔毅达，连忙躬身施礼，以表尊重。
    萧琰这时也停了手，站起身来，朝着走来的夫子，微微躬身道：“萧琰见过夫子。”
    孔毅达上前，打量了一下萧琰，问道：“萧琰、萧显，你们为何在学堂斗殴？”
    在地上挣扎着的萧显一个哆嗦，夫子，冤枉啊，我们可不是斗殴啊，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被打的老惨了，呜呜。
    他爬起来，忍着两颊疼痛，咬牙解释道：“夫支，是他，打我，我没还手。”
    孔毅达看了看萧显猪头脸，又看着萧琰，问道：“萧琰，你为何打他？”
    萧琰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十分不屑地回道：“看他不爽。”
    孔紫嫣微微瞪眼，却又柳眉一弯，她以为萧琰这是在维护她的声誉。
    西凉王世子，是个好人呢。
    孔毅达却不高兴了，“在学堂斗殴，目无师长，不念同窗之情，萧显又是你兄长，不知礼节。但是念在你初次入国子监求学，又是初犯，便罚你去钟鼓楼思过五日，抄写《礼记》中学记十遍。”
    萧琰耸耸肩，今日这一场，肯定会传出去，到时候，他在国子监学堂打架斗殴、嚣张跋扈的名声肯定会传出去。
    当即朝着孔毅达施了一礼，只身走出了学堂。
    身后，萧显捂着脸颊，斯哈斯哈，看着萧琰走出学堂，双眼却怨恨无比。
    而孔毅达身旁的孔紫嫣看着萧琰走出学堂的背影，目露感激之色。
    ……
    “咚！”
    “咚！”
    “咚！”
    寅时末，三通鼓响起。
    国子监中的钟鼓楼要小一些，萧琰敲完了鼓，就在旁边隔间席地而坐。
    当然，怜香惜玉知晓了萧琰在学堂犯错，被罚来鼓楼，就连忙回西凉王府拿来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把鼓楼清扫了一遍。
    给隔间铺上了毛毯，又烧了暖炉，摆上了案台，拿来了蒲团、茶水、宣纸、毛笔、砚台等。
    最后，又被萧琰赶出了鼓楼。
    咚咚咚，轻微的脚步声在外响起，萧琰右耳微动，就听出来，这脚步声的主人，应该就是孔紫嫣。
    便当即不再磨墨，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楼梯口。
    身穿儒袍的孔紫嫣，双颊微红，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摆微微踮着脚尖，走上来，双眼打量着鼓楼内，有点儿像是一只小花猫，直到瞄见了躺坐在那里，面露微笑神色的萧琰，连忙故作认真，端正身子。
    “我给你带了点午膳。”
    “今日，谢谢你了。”
    萧琰故作傲慢道：“谢我什么？”
    孔紫嫣放下食盒，一边打开，一边回道：“谢谢你仗义出手，教训了萧显。”
    萧琰看着端庄文雅、身材纤长妙曼的孔紫嫣，可以想象，在这襦裙之下，肯定是藏着一双大长腿。
    “什么仗义出手，我就是看不惯他，长得太丑了，怎么能够和我，大周第一美男子坐在一个学堂之中呢。”
    孔紫嫣微微错愕地抬头，看着萧琰。
    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微微歪着头，有一些疑惑，难道……我误会了？
    萧琰却微微上前，邪笑着，“话说，你真想要谢谢我？”
    孔紫嫣起身，后退了一步，点点头。
    萧琰指着桌子上的宣纸，和一本《礼记》，说道：“好呀，那你帮我抄学记，就算是报答我仗义出手之恩。”
    孔紫嫣却很是认真地摇摇头，回道：“不行，阿耶看得出来我的字迹，况且，你在学堂上打人，也有一些不对。”
    萧琰起身，邪邪一笑，逼近了孔紫嫣。
    “你当真不帮忙？”
    孔紫嫣连忙后退，却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靠在了木桩上，呼吸有点儿急促，神色有一些慌乱。
    她从身后抽出一只戒尺，双手握着，对着萧琰，咽了一口，吞吞吐吐道：“你，你别过来，你再这样，我……我打你了哈。”
第8章：瘦金书法美人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背着手，上前一步。
    “要不这样，我们打个赌，一会儿，你一定会很心甘情愿地为我抄写学记，如果我赢了，你就把学记抄完，如果我输了……。”
    孔紫嫣却抢先一步，说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萧琰总觉得这个桥段似乎有一点儿熟悉，双眼打量着孔紫嫣。
    这位大周才女似乎并非是看上去那般文弱呀。
    当即信誓旦旦地回道：“好呀。”
    孔紫嫣嘴角微微一翘，多少有一些傲娇，偏过头，扬起四十五度的角，开口道：“那，我就是不抄！”
    萧琰却后退几步，回到桌案边坐下，开始磨墨，然后提笔润了润，开始挥笔。
    孔紫嫣扭头疑惑地看着坐在桌案边挥笔疾书的萧琰，好奇他会如何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抄写学记。
    不是打赌吗？
    为何你自己先抄起来了？
    孔紫嫣抿了抿嘴，慢慢地踱步上前，伸头瞄着桌案，发现还看不到，就又挪了几步，顿时被桌案上的字吸引了。
    苍劲有力、笔走游龙、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笔势纤弱，笔迹瘦劲、暗藏锋芒。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字体。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阿耶写得一手字，已经算得上是天下少有，也见过大周好几位书法大家的笔迹，家中更是藏着几幅名家名作，并且，她自己也在临摹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字，一手小楷，也有着大家之风。
    可再看眼前这一手纤弱而又瘦劲的字体，只觉得打开了新的一扇大门。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贵不可言、妙不可言、赏心悦目的字体呢。
    更不敢相信这样的字体是出自于西凉王世子之手，出自于一个少年之手。
    这让孔紫嫣更为好奇，眼前端正着坐着，挺直了脊梁，神情专注的西凉王世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琰一口气写完一张宣纸。
    放下了手中的笔。
    抬头，正好见到俯身低头的孔紫嫣。
    嘿。
    还别说，这一下子，当真是便宜了某个人。
    白花花一片细腻，沟壑可见。
    关键是，两座山峰的规模不小。
    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应该是穿戴着裹胸。
    暴露了。
    暴露了。
    不过，真的很养眼！
    孔紫嫣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气息，才发现萧琰已经停了笔，抬眸一看，发现对方双眼盯着自己身前，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回来，脸色顿时绯红，立马直起身，喘着气。
    “登徒子！”
    萧琰收回目光，啧啧了一下。
    起身让开了位置。
    转移话题。
    “你觉得这字如何？”
    孔紫嫣却怒目圆睁，脸色红润、双眼又是委屈、羞涩，又是生气，还微微嘟着嘴。
    萧琰见此，就直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苍劲有力、笔走游龙、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笔势纤弱，笔迹瘦劲、暗藏锋芒。”
    “是也不是？”
    孔紫嫣不可否置地点点头。
    确实犹如萧琰所言，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笔势纤弱，笔迹瘦劲。
    最后看向了还在气愤不已、红着脸的孔紫嫣，用极具诱惑的声音问道：“想不想学？”
    孔紫嫣不仅仅是大周有名的才女，也是一位书法狂热爱好者。
    她的小楷已经有了书法大家的气象，可对于她本人来说，还差得远。
    当见到萧琰这一手字体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犹如井底之蛙，以前有些过于自大了。
    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难怪，阿耶以前就说，莫要小瞧了天下人。
    而这般见所未见的美妙字体，她当然想学。
    孔紫嫣美眸打量着萧琰。
    很难想象，传闻中少年宗师，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凉无战事的武夫，竟然能写出这样一手已经有书法大家之风的字体。
    若是这字体传出去，整个士林读书人都要为其疯狂吧？
    一字千金。
    西凉王世子萧琰的这一手瘦金体，真的可以说是一字千金。
    开宗立派的字体啊。
    孔紫嫣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问道：“这是你自创的吗？叫什么？”
    萧琰回道：“当然是本世子自创，我称之为瘦金体。运笔飘忽，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却又能够锋芒毕露！”
    孔紫嫣喃喃自语，“瘦金体……。”
    双眸看着萧琰，称赞道：“好字！”
    萧琰继续循循善诱道：“想不想学？”
    孔紫嫣连连点头。
    “想。”
    说罢，直接提着裙摆上前，朝着萧琰施礼，说道：“请夫子教导。”
    萧琰愣了一下。
    哎呦。
    我成老师了？
    看着孔紫嫣很是认真的神色，端正地施礼，便也认真了一些。
    怎么能够辜负一位好学之人的求学之心呢。
    萧琰生平就佩服这样的人。
    “嗯，想要学会瘦金体，首先……。”
    ……
    东宫。
    习政殿的偏殿。
    鼻青脸肿的萧显忍受着剧痛，身边有着两个丫鬟给他上药。
    “呜呜。”
    “便下，那嘘琰实事是快可恶了。”
    萧显一边斯哈，一边吐词不清，呜咽着向萧无忌诉苦。
    萧无忌则是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安静地看着手中的公文，时不时提笔批阅。
    直到实在是忍不住萧显这种吐词不清、说话呜呜咽咽的噪音，才放下了公文。
    “六叔，萧琰乃是大周百年难遇的少年宗师，能只身独战中原十大高手之人，自当是一位武夫。”
    “这样的人空有一身武力，多少也就有一些蛮不讲理。”
    “你和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当。”
    齐王萧元景乃是大周开国皇帝的第六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六王叔，齐王世子萧显和当今皇帝算得上是堂兄弟，自然也就是太子萧无忌的堂叔。
    萧显听闻，立即激动起来，刚要开口为自己鸣不平，却扯到伤口。
    “啊！”
    一声惨叫，吓得两个敷药的丫鬟一个哆嗦。
    萧无忌听着惨叫微微蹙眉，他平生最喜安静，听不得这般吵闹。
    萧显痛哭流涕，又开始呜咽地说着，咒骂着。
    萧无忌挥挥手，让身边的管事儿去拿了一些金银珠宝，“六叔，这段时间，你就可以不去文曲堂了，在家好生地养伤。”
    “萧琰于国子监文曲堂动手打人，也被惩罚了。”
    “你是孤的六叔，他虽然也是孤的叔叔，不过，你且放心便是，孤知道谁对孤好，对孤亲。”
    “这些算是孤的一点儿心意，你回去好生养伤，别伤了六叔你这英俊的面容。”
    萧显见到那金银珠宝就两眼放光，顿时觉得脸都痛得轻了很多。
    听完萧无忌的话，连连点头，也不呜咽哭诉了。
    “便下，恁对呜真好。”
    萧无忌挥挥手，安排人送走了让他有一些头疼的萧显。
    看着被抬走的萧显，双眼中露着十分嫌弃的神色。
    转身就让丫鬟换了胡榻上的毛毯、被服等。
    不过一会儿。
    袁野走了进来。
    “殿下，关于坊间传闻，我们的人查到了一些线索。”
    萧无忌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问道：“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第9章：明枪暗箭东宫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野喝了一口茶，回道：“殿下，坊间传闻有着两个不同的声音，应该是两方人传出来的。”
    “一个传言萧琰欺男霸女、当街杀人、目无王法、有勇无谋、并非是什么大周麒麟子，这都是别人传的谣言，是为了巴结西凉王。真正的萧琰乃是一位纨绔子弟，因为西凉王老来得子，所以备受宠爱，成了无法无天的狂傲世子，根本就不配成为大周麒麟子。”
    “而还有一个声音，传着萧琰出生之日的天象，还有萧琰出生之时口含宝玉，那宝玉被称之为通灵宝玉，和传国玉玺一样。以及萧琰三岁所作侠客行之诗句，镇守玉门关的功绩，更多的则是在缠龙岭的时候，萧琰只身独战中原十位高手的事迹。”
    “前者来自于望江楼，后者……来自于醉仙楼。”
    袁野说完，看向了太子萧无忌。
    望江楼也是长安十六楼之一，同时，和醉仙楼属于竞争关系。
    太子萧无忌思索道：“孤记得，以前萧琰进京之后，就喜欢住在望江楼吧？”
    袁野连忙回道：“然也，不仅如此，萧琰还在望江楼写了一上联。”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至今无人写出下联。”
    太子萧无忌抬眼看向了袁野，轻声问道：“所以，这望江楼可能是萧琰的商号，而他在自污？”
    袁野点点头。
    他也觉得望江楼应该是西凉王的商号，还有可能是他安排在京师的暗桩。
    可这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以西凉王那般文韬武略，于兵法上，讲究的便是虚虚实实。
    说不得，这望江楼还真的就是西凉王的商号。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跑一个。
    太子萧无忌不屑道：“呵呵，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自污？这样，就能够让父皇放心了吗？”
    “萧琰啊萧琰，怪只怪，你们父子两人实在是太耀眼了，也太有才了。”
    “有才，便是错。”
    “让人盯着望江楼，再继续查清楚，这望江楼背后的东家，是不是萧琰。”
    “如果这望江楼的东家真的是萧琰，那你就找机会毁了望江楼，或者说，让他放弃望江楼，从此望江楼姓王，如此一来，便是先断了他一条胳膊。”
    当今大周皇帝当初有对萧无忌说过，他若想要坐稳这东宫太子之位，就必须要证明自己。
    他可以给一个机会。
    如今，萧无忌正在想法设法证明自己。
    他绝对能够坐稳这东宫太子之位！
    说完之后，却又疑惑地对袁野问道：“王柔为何要把萧琰在缠龙岭大战十大高手的事迹传出去？”
    “他这是想要捧杀萧琰？”
    袁野再一次点点头。
    萧无忌却微微蹙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喜。
    醉仙楼乃是王家的产业，而他则是王皇后的儿子，是这大周的皇太子。
    王家，算得上是他的娘家人。
    可这一次，王家并未受到他的示意，就开始传出关于萧琰的谣言。
    似乎有一些越庖代俎，让萧无忌有些不高兴了。
    袁野是知道萧无忌的心思的，连忙轻声道：“殿下，王大哥这般做，其实也并没有错。”
    “一来，萧战在醉仙楼闹了一场，这事肯定会传开。”
    “醉仙楼传出萧琰的英勇事迹，在有心人来看，这是捧杀，可在大部分人来看，这是称赞，是帮萧琰扬名。”
    “西凉王和萧琰是要承情的，不然，以后谁还敢为他们父子扬名？”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再事后针对醉仙楼了。”
    “殿下，这醉仙楼可不能倒下啊。”
    王柔乃是王家的旁支，因为能力出众，被王家安排到京师掌管王家几个商号。
    同时，王柔手中还有一个帮派，掌管着京师长安的地下，名叫熊火帮。
    太子萧无忌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袁野的话，不能影响到了醉仙楼的生意。
    不仅如此，他心中已经开始谋划，把望江楼也夺过来，如此就能有更多的钱了。
    ……
    五天之后。
    萧琰出了钟鼓楼，伸了伸懒腰。
    今天天气不错。
    虽然寒风依旧，但是这暖阳高照，晒得人是真的舒服。
    十篇学记，已经被孔紫嫣拿着，交给了孔毅达，然后，萧琰就获得了自由。
    当然啦，十篇学记的字迹并非是瘦金体，而是孔紫嫣临摹的颜体。
    萧琰可是一直把自己努力当好一个纨绔作为此后的座右铭，自然是不能让瘦金体面世。
    哄着孔紫嫣，把这事儿说成是两个人的小秘密，她便很是高兴地同意了。
    “走，打道回府。”
    五天都没怎么洗澡了。
    回去先洗个澡再说。
    这五天时间虽然也是红袖添香，但是也就养养眼，如今，是手痒痒了。
    怜香惜玉也很开心，这五天来，她们都在廨舍住着，那里面，也都是其他皇子、公主的女婢，她们两个人是如履薄冰啊。
    好在，这五天时间总算是熬过来了。
    “世子爷，奴婢可想你了。”
    “是啊，是啊。”
    “那钟鼓楼太小了，我们都担心世子爷呢。”
    怜香只是开口温柔文雅地说了一句，说完，还脸红了，连忙低着头。
    倒是惜玉，颇为活泼可爱，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是满目含情，黏在了萧琰的身边。
    刚出国子监。
    正要回西凉王府呢。
    却见到马车旁边，站着一位腰挎白剑的女子。
    正是燕夫人身边的侍女燕飞雨。
    燕飞雨见到萧琰走出来，本来还很高兴，可一见到惜玉贴在萧琰的身边，顿时神色一冷。
    单手压剑，神情平静地上前。
    “飞雨拜见世子。”
    萧琰早就见到了在此守候的燕飞雨，上前道：“飞雨，你怎么来了？”
    燕飞雨心中微微吃着醋，很想说，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世子爷吗？
    还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哼，她们都是狐媚子，都是坏女人！
    不过，她不会当着萧琰的面说出来，不会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罢了。
    “回世子爷，夫人有急事寻你，请你去府上。”
    萧琰连忙道：“急事？快，去状元府。”
    状元府在以前，都是历代春闱状元的暂居之所，等到状元升官任职之后，都会搬出去。
    但是，自从当年那位状元为大周皇帝挡住了刺客致命一击，救了大周皇帝一命之后，这状元府经过了一次修葺，然后就成为了世袭。
    燕夫人也就一直住在了状元府。
    萧琰在状元府外翻身下马，让怜香惜玉看着马车，他则是一人进了状元府，轻车熟路来到了后院的潇湘馆。
    这里乃是一处清幽之所，潇湘馆坐北朝南，北边靠近秦国公府，再往北就是东宫，南边则是一池塘，冬日里面，池塘被清理过，只有一汪清水，右边还有一片竹林，左边是一座小花园，里面还有一些假山。
    燕夫人喜欢种花，在这一片花苑中，如今可见的便是梅花。
    萧琰大步走到别院外，却见到丫鬟端着水盆进出，里面雾气袅绕。
    哗啦啦啦……。
    竟然还有水声？
    这是……？
    一身黑衣，腰挎黑剑的燕飞雪走出来，施礼道：“公子，夫人正在沐浴，还请稍等片刻。”
    萧琰连忙点头，想也不想，转身要去外面等着。
    却不想，里面传来了燕夫人的话。
    “琰儿，进来，姨有些话想要和你聊聊。”
    萧琰：“(・◇・)？”
第10章：非亲胜亲闺中语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燕姨，你这是要拿自己来考验自己的我啊！
    哪个干部能够经受得起你的考验嘛。
    萧琰如今已经是及冠，二十二岁了啊，可不小了。
    站在门口的萧琰表示，自己的意志力还是坚定的，当年身上中了十几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刚要踏步出去，打算站在门口，为燕姨护法，却不想，里面又传来了声音。
    “快进来！”
    “几年没见，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萧琰耸耸肩，颇为无奈，转身，走进去，拐进里间，就见到一座屏风。
    而在这屏风之后，可以隐隐约约地见到一个身姿妖娆的影子。
    这真人版的皮影戏，萧琰还是第一次见。
    当即眼观手、手观心。
    “哗啦啦啦……。”
    可耳边传来的水声，却又让萧琰脑海里面不断涌现一些画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萧琰立马在心中念起了静心咒，清除了脑海里面某一些让他容易热血沸腾的画面。
    屏风后面哗啦啦的声音停下，却又传来一声幽怨。
    “唉，听闻，你在国子监文曲堂打了齐王世子萧显？”
    萧琰回道：“燕姨，你听我解释。”
    燕夫人却直接打断了萧琰的话，称赞道：“打的好！”
    萧琰有点儿不相信地瞪了一下双眼。
    什么意思？
    只听到燕夫人继续道：“那萧显贼眉鼠眼、浪荡成性，又是一个天天只知道酒色之人，妾身早就看他不爽了。”
    “没有想到，你还能为燕姨出口气。”
    “当真是打的好。”
    萧琰顿时觉得自己那几巴掌打的轻了。
    敢冒犯我的燕姨，小子，你这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哦！
    “我觉得我打轻了。”
    “应该让他三天下不来床！”
    听到萧琰的话，屏风后面有传来一阵水声，然后，再听到燕夫人的话，才知道，她刚刚应该是游到了浴桶的这一边。
    “萧显被你打了之后，先是到东宫哭诉，被萧无忌赏赐了一点儿金银财宝，然后他又想要去找陛下，结果陛下并不想见他，想想也是，他竟然敢对助教不敬，惹了孔夫子不高兴，本就不占理，陛下自然不会见他，更不想见他。”
    “最后，这萧显又去了乾清宫，找太后娘娘哭惨，却被太后娘娘教训了一顿。不仅如此，还罚他抄了二十篇学记，事后，还要去给孔夫子道歉呢。”
    “不过嘛，太后娘娘还是传了话，说是文曲堂还有着皇子、公主在求学，你当着他们的面动手打人，实为不妥，让我管教你，遇事不能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
    “我怎么可能舍得管教嘛，好几年没见，连你及冠，我都未能参加，一晃，你都二十又二，长得这般大了。”
    “姐姐你就这一个孩子，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
    萧琰安静地听着。
    同时，也感慨于燕夫人的手眼通天，连宫里面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多谢燕姨关心，该管教，还是要管教，也好和太后娘娘交差的。”
    燕夫人轻声道：“放心，妾身省得。”
    哗啦啦。
    又是一阵水声。
    听这声音，似乎是燕夫人站起来了。
    然后，似乎是一脚跨出浴桶，接着又是……。
    没办法。
    萧琰听力惊人。
    这么一点儿细微的动静，他都能够听得出来。
    又是连忙念着静心咒。
    不过一会儿。
    燕夫人身穿蓝色的薄纱裙，外面披着一个风衣，燕飞雪跟在后面用毛巾擦拭着她那乌黑的三千发丝。
    萧琰微微低头，就见到了一双雪白雪白、可以见到血丝的玲珑小脚。
    像是牛奶、像是白玉、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仅仅是一眼，萧琰就感觉自己有一些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了。
    燕夫人注意到了萧琰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的双脚热的有一些烫人，双腿忍不住地摩擦了一下，嘴角却微微翘起，她对自己的这一双玲珑脚很是满意，现在也是给萧琰痛打萧显，为她出气的奖励。
    自己这双脚，从她记事之后到现在，就只是给萧琰这一个男人看过呢。
    萧琰用了最大的毅力，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见到燕夫人穿的单薄了一些，这里虽然也有着暖炉，温度也尚可。
    不过，刚刚洗完澡，有没有吹风机，用毛巾擦拭，还是干得慢一些，冷的微微紧了紧身子。
    萧琰见状，连忙解下了自己的大衣，给燕夫人披上。
    “燕姨，怎的不多穿一些？”
    燕夫人伸手拢了拢大衣，从大衣上传来的温热暖意，让她很是舒服。
    “无碍，刚洗漱，就想着穿的舒服一些，穿多了，总觉得不太舒适。”
    燕飞雪连忙为燕夫人穿了长袜、再配上一双绣花鞋。
    萧琰又是偷瞄了几眼。
    穿好了绣花鞋。
    燕夫人便带着萧琰来到了旁边的厢房，这里面摆设也比较简单，一张妃子榻、一张书桌，还有一面墙的书架，还有琴台、棋桌、供案、梳妆台。
    她刚到梳妆台坐下，打算让燕飞雪给她盘一个简单的头发，却闻到了萧琰的大衣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玲珑阁的秋月香桂，还是极品的金桂，价格不菲，一般的大家闺秀都买不到的那种。
    便直接解下大衣，凑上去，细细闻了闻。
    果真如此。
    燕夫人的表情严肃起来。
    直接把大衣放在了一旁。
    萧琰坐在不远处的胡凳上，正在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燕夫人的侧面。
    这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呢。
    结果，就见到燕夫人丢了他的大衣，顿时疑惑，问道：“燕姨，怎么了？”
    燕夫人转身看着萧琰，微微嘟着嘴，双眼微睁，不满地看着萧琰。
    “玲珑阁的秋月香桂，还是桂花中的金桂，一盒便是天价呢。”
    “没有想到，你在国子监短短五日，就有了红袖添香。”
    萧琰微微有点儿目瞪口呆。
    不是吧。
    我这几天就是教了孔紫嫣学一学写瘦金体，让她帮忙抄学记。
    都是止乎于礼。
    都没怎么实际接触。
    这，你都能闻出来？
    萧琰刚要开口解释，燕夫人却再一次先他一步。
    “你还小，以前呢，又是一人镇守玉门关，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还不是那么熟悉。”
    “不过，你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
    “有些事，你也应该知道了。”
    说完，便接着下令道：“飞雪、飞雨！”
    正在给燕夫人盘着黑发的燕飞雪，还有在外面忙着的燕飞雨，听着声音，都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
    “夫人。”
    两人站在一起，施礼道。
    燕夫人打量了一下燕飞雪、燕飞雨姐妹俩人，眼神微微有一些复杂之色，却又很快隐去。
    “今晚，你们两人去服侍世子。”
第11章：史上最强败家子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只觉得一阵头大。
    燕夫人似乎是吃醋了？
    连忙解释道：“燕姨，你且放心便是，我又不是真的纨绔子弟，这些时日，也都是在那国子监的钟鼓楼，五天期间，也就那位助教孔紫嫣去了两次，查看我抄写学记，真的没有红袖添香。”
    “而且，我中了蛊毒还没好，还……还不能那什么呢。”
    说到最后，他直接来了个必杀技。
    果然，这一招非常有用。
    燕夫人也注意到了自己似乎有一些心思浮躁，压下了某一些复杂情绪，幽幽地说道：“嗯，那就先不让她们两人服侍你，此事以后再说吧。”
    萧琰又倒了一杯茶，端着递给了燕夫人，轻声道：“谢谢燕姨关心，来，喝点儿茶，消消气。”
    燕夫人气儿来得快，消的也快。
    最主要的还是萧琰身上中了蛊毒，到现在还身受重伤，药王谷那边还在调制解药，他的那位青梅竹马还在赶来京师的路上，也确实不可能在这时候，去寻欢作乐。
    燕夫人接过了萧琰手中的茶，小喝了一口。
    “此番请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萧无忌已经开始对望月楼动手了。”
    “两天前，有位食客在望月楼吃饭之事，却中了毒，差一点儿死在了望月楼。”
    “京兆尹莱俊辰带人严查，说是望月楼有下毒残害食客之嫌，想要封楼，最后是大理寺少卿出面，请了仵作验证，得出那位食客自己给自己下药的结论，才算了事。”
    萧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轻笑着说道：“这么说来，萧无忌真的以为那望月楼是我的产业咯？”
    燕夫人轻轻点头，却又说道：“不过，你做得太明显了一些，他肯定会觉得这是你在布局，引诱萧无忌针对望月楼。”
    萧琰却无所谓道：“虚虚实实，有时候，我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早就忍不住，想要我这么做，更希望我这么做。”
    燕夫人看着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萧琰，就是眼前一亮，眼前又浮现了当年的场景，白衣少年、一枪一人一马，前往玉门关的背影。
    萧琰看着燕夫人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以及凑近了一些的身子，咽了一口口水，思索了一下，找了个借口，说道：“燕姨，时间不早了，你好生休息，兴业坊那边有个赌坊，我去败个家。”
    燕夫人闻言，也跟着萧琰一起起身，然后拿起他的大衣，走到了他身前，亲自为他披上，还十分熟练地为其系上一个蝴蝶结。
    犹如当年，白衣少年的萧琰，提着长枪，即将出征，前往玉门关一样。
    那一天，朝阳的晨辉洒在了西凉城外的戈壁滩上。
    燕夫人亲自为少年披上了披风，系上一个蝴蝶结，注视着少年提枪上马，隐入晨辉之中。
    “嗯，不过，你也要铭记，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让你当纨绔，也是为了你好。”
    “出生之日就伴随着祥瑞、三岁写诗、十五岁出征，都说你是大周的麒麟子。”
    “可就算是如今的太子萧无忌，他也当不起麒麟子这个称呼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现在要让世人忘记你的才能，记住你的纨绔、嚣张跋扈。”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燕夫人就好像是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絮絮叨叨地教导着萧琰。
    萧琰也没有觉得不耐烦，一直都是亲切地、笑着，点头回应。
    “我知道啦。”
    燕夫人系好了蝴蝶结之后，打量了一下，甚是满意。
    “以妾身的意思，纨绔其实也很好做，外面不是一直传着，你的诗才高八斗嘛。”
    “过几天，有个冬至诗会，你呢，就写一些打油诗，又或者是烂诗，然后呢，就装作是一幅不可一世、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样子，气一气那些个酸儒、士子，他们肯定会口诛笔伐，到时候，你的名声不就黑了嘛。”
    萧琰一听，眼前一亮，这个的策略倒是很不错。
    好人难做。
    可要是做坏人，那还不简单。
    当年过于年少，对于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三岁的时候，想着出名要趁早，抄了一篇《侠客行》，再后来，为了给望月楼扬名，又写了个上联，可就是这一诗一联，就被人捧得，差一点儿成为了诗圣。
    如今想要自污，想要当个纨绔，那就更容易，不需要再去抄什么诗。
    打油诗什么的，他自己都能信手拈来。
    萧琰信心百倍地说道：“燕姨，这次，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那些大儒什么的，追着我骂。”
    燕夫人给了萧琰一记白眼，不满地说道：“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呢。”
    “就是气一气他们，可别做得太过分了。”
    萧琰连忙点头，说道：“嗯，我明白。”
    燕夫人又为萧琰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有一些不舍，说道：“嗯，去吧。”
    临了，却又叮嘱道：“还有……别去喝花酒。”
    萧琰伸手比了个好的手势，转身快步离开了潇湘馆。
    这里间的暖炉烧得比较旺，他身上又中了蛊毒，闻着燕夫人闺房中的香气，还有那妖娆的身段，继续下去，萧琰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
    回到西凉王府。
    叫上怜香惜玉，又是一番洗漱。
    这五天时间在钟鼓楼里面呆着，确实是有一些不方便，身上虽说是不至于腌入味儿，却也不甚舒服。
    怜香惜玉心下也清楚，自己两人是被陛下安排前来西凉王府的，西凉王世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心她们两人嘛。
    所以，这一次的洗漱，也就中规中矩了不少，不再像是第一次那样，给了萧琰一种别样的洗浴经历。
    然而，她们的中规中矩在萧琰的眼中，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嗯。
    啧啧。
    倒是有一些赏心悦目了。
    洗了一个小时，换上了一套绒衣，披上狼毫披风，带上萧战，还有怜香惜玉去了兴业坊。
    这兴业坊距离西凉王府并不远，在西市北边，隔着四条街，位于安康坊西边。
    能够把赌坊开在王公国戚的旁边，自然也就说明，这赌坊的东家身份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
    兴业坊赌坊的东家乃是当今太子萧无忌。
    却并不属于王家，是正经的，由东宫太子萧无忌的门客管理，熊火帮照看的。
    萧琰到了赌坊之后，就让怜香惜玉回去了。
    他则是带着萧战走进了赌坊。
    “大，大，大！”
    “十三点！”
    “十三点！”
    刚走进来，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
    一个跑堂见到走进来的萧琰和萧战，顿时眼前一亮，这贵公子容貌当真是英俊，身上那狼毫大衣，就不一般，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他连忙让人去通知管事儿，自己又快步上前。
    “公子爷，里面请。”
第12章：豪商富怕金不换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直接对跑堂说道：“有没有包厢，这里实在是太喧闹了些。”
    跑堂一听，谄媚地笑着道：“有，有，有，小的现在就带着你过去。”
    这座赌坊算得上是长安城内非常豪华、庞大的赌坊。
    仅仅是这一楼，就摆了几十桌，赌大小、推牌九、独胆、二八、三骰、十点半、赢三张、十四张等玩儿法。
    同时，在二楼还会有豪华包厢，先交钱，才能加入其中，免费的茶水、免费的果脯，最豪华的包厢，还会从醉仙楼那边预定两餐，以及女奴服侍，吃完喝完以及玩儿完，继续赌。
    自污嘛。
    肯定是要来个嗜赌成性。
    还有什么嗜酒成命、酒色财气样样俱全，成为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纨绔子弟。
    萧琰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胜任这一份工作的。
    交了一百金。
    上了三楼豪华的包厢。
    里面已经有了四位赌客，正在玩儿推牌九。
    其中一位是赌坊的管事儿，因为推牌九需要四个人或者是八个人才有可玩儿性，算得上是临时凑人数。
    萧琰一来，就直接让开了位置。
    其他三人，萧琰并不认识，毕竟，他才来京师，见到的人不多。
    而能够在这三楼甲子号厢房内赌博的人，必然是非富即贵，也就是有钱人。
    而其中，也有一个胖子，似乎认出来了萧琰。
    他虽然是才进京，可这世上能够长得这般俊美，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种帝王将相的贵气，这天下……可能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不过嘛。
    认出来归认出来。
    赌场之上无熟人。
    心中有数就好。
    “这位公子好生风流，应该是才进京吧？”
    “我混迹这京师已经是三十年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俊美的少年。”一个身穿锦衣，儒雅随和的男子，打量了一番萧琰，开口问道。
    萧琰左手撑着大腿，斜坐着，右手放在赌桌上，孤傲地看向了他，回道：“我乃西凉王世子萧琰，今天手痒痒了，把你们的钱都准备好，今儿个，我要大杀四方！”
    胖子傻眼了，微微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琰。
    传闻，西凉王世子萧琰乃是大周麒麟子，眼前这位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少年，真的是西凉王世子萧琰吗？
    怕不是冒充的吧？
    其他两人一听，也是微微蹙眉，对于萧琰这般傲慢的态度有一些不喜。
    大杀四方？
    哼？！
    我倒要看看，大周麒麟子有多厉害！
    萧琰对于自己这一番表演很是满意，直接起身，就把骨牌揽到自己身前，故作霸气地说道：“我来坐庄，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赌神！”
    推牌九的玩法很简单，玩家都可以坐庄，也就是轮流坐庄，也可以由赌坊的人来坐庄。
    四个玩家，一般玩儿的是小牌九，也就是一副牌，直接比大小。
    但是，萧琰一个人发了两幅，也就是大牌九，一大一小，其实就是比两次大小，全胜全败视为胜负，以胜一败视为和局。
    不过嘛，萧琰打算加点儿玩儿法，可以多加一些赌注。
    一晚上，输个百八万，才能有效果嘛。
    败家子的气势要拿出来。
    先发牌，然后以骰子定数，再把发好的牌，按照定数从哪个方位开始把牌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萧琰直接对那个儒雅的中年男子道：“看你长得斯文，钱也多，那就从你开始。”
    “我依次和你们比大小。”
    “敢不敢？”
    儒雅男子冷笑一声。
    西凉王世子萧琰？
    大周麒麟子？
    以如今这朝堂风云，也不过是一只鸡罢了，早晚杀了去儆猴。
    竟然敢在自己的面前这么狂？
    “比。”
    说完，直接伸手拿起自己身前的第一幅牌。
    两人就这么摊手给对方看。
    萧琰面上一喜，更加狂傲，心下却疑惑。
    因为自己的牌竟然比对方大。
    他洗牌的时候明明注意了的啊，然后发牌和派牌也没问题。
    儒雅男子同样蹙眉，他觉得这西凉王世子萧琰出老千了，自己的牌竟然这么小。
    “哼！”
    当即冷哼一声。
    气的把牌扣在了桌子上。
    萧琰嘴角露出邪笑，开始第二副牌比大小。
    结果……又是他的大。
    萧琰叫道：“给钱！”
    儒雅男子不情不愿地给了钱。
    萧琰看向了胖子。
    胖子连忙笑着道：“世子爷好手气！”
    “我也来试试，看一看，到底是世子爷的手气好，还是我的手气好。”
    两人依次对比。
    胖子甘拜下风。
    第一局下来，萧琰的牌比其他三人的都要大。
    这一下，萧琰就觉得这牌肯定有问题，应该是在洗牌之后，又被换牌了的。
    这是逼着他出老千啊。
    “哈哈哈！”
    “看到了吧？”
    “这个就叫赌神！”
    萧琰傲上了天。
    哪里是演一个纨绔，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然后又假装不想发牌的样子，吃着果脯，挥挥手，让赌坊的管事儿发牌。
    “直娘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接下来……自然是一直输，一直输。
    胖子都看不下去了。
    劝了两次。
    萧琰却不听，直到三万金输完了，才一边骂着，一边离开了赌坊。
    包厢内，儒雅男子收了金币，正要说，大周麒麟子不过如此，那边的胖子却道：“不愧是大周麒麟子，这一手牌技，我自愧不如。”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赌客不解地问道：“金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牌技还让你自愧不如？”
    “还没一个时辰，就输了三万金，一边输，一边出言不逊，这哪里是什么大周麒麟子，和京师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
    金胖子却摇摇头，西凉王世子换牌的手法很高明，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师从高人，当年得留一手，只一次，见到了西凉王世子似乎换了牌。
    一开始，他还疑惑，西凉王世子为何要故意输牌。
    可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周麒麟子，你们这些庸才，知晓个什么。
    金胖子也不再言语，收了钱，离开了赌坊。
    如今这大周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藩王势大、二子夺嫡，如今再加上一位天之骄子西凉王世子萧琰，以后……怕是更为热闹了啊。
    富怕金不换。
    也是时候再次出手了。
    ……
    与此同时。
    在旁边的管事儿也觉得奇怪，他也是第一眼就认出来萧琰的身份了。
    所以在第一局的时候，故意悄然地换了牌，让萧琰能赢钱。
    可是这后面的每一局，就算是他如何换牌，最后的结果都是萧琰输。
    他也没看到萧琰换牌。
    所以……只能是推测，自己换了牌，金胖子等人又自己换了牌。
    好在，西凉王世子没有看出来，不然，肯定不好收场了。
    管事儿擦了擦汗，眼看着远去的马车，摇摇头，西凉王世子，也不过如此嘛，这么败家，这么狂，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必担忧此人会是一个威胁。
第13章：冬至诗会群英聚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别人输了钱，肯定是埋头丧气。
    萧琰却觉得神清气爽，总算是知道当个二世祖的感觉了。
    嗯，真的很爽。
    晚上睡得也更加舒心。
    翌日清晨，暖阳东升，青瓦上面的白霜在慢慢地消融，三通鼓响起。
    “呼，呼……。”
    萧琰已经锻炼了一个小时的身体，全都是炼体的项目。
    蛊毒还没清除，若是强行运气，就会刺激到蛊毒，从而全身赤热，犹如烈火烹油一样。
    所以也就只能是做一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撸铁之类的炼体项目。
    等洗漱好了，吃了早膳，再去国子监。
    照例。
    依然还是迟到了。
    到了文曲堂。
    就见到孔紫嫣正在讲着学记篇，一手拿着书籍，一手背在身后，双眼炯炯有神，颇有一些助教的气质。
    萧琰看了看坐在后排的萧显。
    嗯。
    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双眼盯着书籍，不敢再猥琐地看着助教孔紫嫣。
    萧琰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坐在了最后面。
    孔紫嫣咳嗽了一声，继续开始讲解。
    “呼……。”
    不过一会儿。
    就传来了呼噜声。
    孔紫嫣眉头一皱，再寻声一看，本来还坐在最后面的萧琰，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
    孔紫嫣深呼吸一口气，便继续讲解学记。
    还别说。
    这文曲堂烧着暖炉，温度怡人，耳边还有着一个清脆空灵的女先生讲解着学记，真的很适合睡觉。
    倒是坐在萧琰身边的萧战强忍着瞌睡，努力地把眼睛睁着大大的。
    读书？
    这完全就是强人所难。
    萧战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不过，却也没有在这文曲堂中学着萧琰，趴在桌子上睡觉。
    就这样，萧琰晚上去赌坊，白天在文曲堂睡觉，一直到了冬至这一天，才收拾收拾，准备去梅花园。
    这一天，文曲堂那边也没有课。
    皇子、世子、公主等也都会去梅花园凑热闹。
    今年的冬至诗会比往年都要隆重热闹一些，梅花园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整个京师的文人骚客都前来梅花园，也有不少人是想要借助这冬至诗会一鸣惊人，从而进入贵人的眼，获得拜帖的机会。
    不仅如此，月前就传闻，今年的冬至诗会和往年有所不同，往年的彩头，是大儒字画、王家的狼毫笔、崔家的歙砚、甚至是当今陛下的亲笔字。
    而今年的彩头乃是一把剑，由当今的铸剑大师藏剑老人易青锋所铸。
    名为‘逐影’。
    大周尚武，读书人并非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君子六艺，也还算是样样都学。
    十八般武器。
    读书人最喜欢的还是剑。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藏剑老人所铸的剑，每一把，那都是宝剑，每一把剑的主人，当年也都是名传天下，如今也成为了一种象征。
    备受读书人的追捧。
    被奉为身份的象征。
    今日这梅花园，凡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那都是名儒、王公贵族、有权有势的。
    因为这梅花园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也就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能坐马车进来。
    像是萧琰，他的马车就只能止步于街头。
    “驾！”
    然而，这根本就难不倒萧琰。
    只见他骑着白马，一声大喝，催马冲锋。
    行人惊吓地让开了路。
    “这谁啊？”
    “竟然胆敢在这崇文街上肆意纵马！”
    “嘘。”
    “兄台，可小声点，这位的身份可不一般，你惹不起。”
    “谁啊？”
    “西凉王世子！”
    “嘶。”
    倒是也有人大声指责萧琰的不是，叫嚣着要去京兆尹告状。
    萧琰扭头一个眼神，对方立马闭上了嘴。
    等到了梅花园外。
    萧琰翻身下马。
    “照顾好我的追风！”
    “这是赏你的。”
    萧琰把马缰交给了青衣小皂，又扔了三个金币。
    小皂连忙谄笑着。
    “好的。”
    “公子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宝马。”
    萧琰听闻，当即一笑，又扔了三个金币。
    “说得好，好一个宝马。”
    “当赏！”
    在青衣小皂的恭维之下，萧琰走进了梅花园。
    萧琰气质绝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梅花园有着管事儿迎客，抬眼就见到一身白衣的萧琰，连忙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世子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本来还在寒暄的士林之人，听到管事儿的话，都连连扭头，看向了门口。
    近一些的，也都是后退几步，让开了路。
    “这位就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是啊，气质无双、俊美英朗，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一眼，就让人很难忘记。”
    “哇，好俊哟！”
    “呜呜，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嫁，我要是能嫁给西凉王世子，此生无憾了。”
    萧琰就在这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中，走进了梅花园的大厅。
    能够进入大厅的人，身份可都不一般。
    坐在首位的乃是当今的大儒虞世柟，次座是孔家家主，国子监祭酒孔毅达，以及其他几位大儒。
    孔紫嫣则是站在了孔毅达的身后，见到萧琰迈步走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在她看来，能够自创瘦金体、正楷体的萧琰，文采斐然。
    传闻，这位西凉王世子三岁之时就作出了一首《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般杀气冲天的诗，竟然是一个三岁孩童作出来的。
    当真是神童也。
    当今文坛，这位西凉王世子必定是独占八斗！
    孔紫嫣很期待萧琰今日于这冬至诗会上的表现，想来，一定会有佳作再一次闻名天下吧。
    大厅之中，皇子、王公之子、世家子弟、好几位公主，国子监的太学生也都在场，时不时有人把收稿交给青衣小皂，由他们上交给大儒们，由他们评定，若是佳作，会由梅花园大管事儿当场宣读出来。
    萧琰迈步进来，把诗稿交给了青衣小皂，就直接走向了齐王世子萧显那边。
    萧显在见到萧琰走进来之后，就一脸不屑，还有一些羡慕嫉妒恨。
    上一次那一顿打，到现在，他都怀恨在心呢。
    当他看到萧琰走向自己这边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等到还有七八步之远，他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跑到了太子萧无忌的身后。
    萧琰耸耸肩，朝着萧显拱手示意，便一屁股坐下，拿起果脯吃起来。
    太子萧无忌朝着萧琰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一身玄黄袍，腰间束着金丝白玉腰带，身材高挑、气质尊贵、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这一笑，倒是儒雅亲和，让人如沐春风。
    萧琰也是淡然一笑。
    自带三分洒脱、七分逍遥。
    站在孔毅达身后，偷偷注意着萧琰的孔紫嫣，见到他这一笑，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她从未见到过一个男人的笑，这般难以忘怀。
    她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笑。
    她也更想要现在就立即挥笔，画出这一笑。
    不。
    这一笑，根本就画不出来。
第14章：仅此一句当榜首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无忌嘴角一抽。
    他也被萧琰这一亲和、纯真、还有点儿勾人的笑容给差点儿勾了魂儿。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是儒雅随和，笑起来，肯定是亲切而又平易近人，让人称赞君子之风了。
    没有想到有人笑起来比他还要好看，这个人还是他的敌人。
    萧无忌再一次点头，举了手中的杯子，示意之后，喝了一口，便扭过头。
    眼不见为净。
    大厅里面也烧着暖炉，再加上人多，这温度也就更暖和一些。
    侍女们都穿着单薄的衣服，把自己的身材很好地存托出来，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娇小玲珑、雍容雅步、风姿绰约、袅袅婷婷、杨柳细腰，端的是好像进入了女儿国一样。
    不得不说，这文人雅士还真的就喜欢这一套。
    能够进入这大厅的人，身份自然比外面梅花园其他厢房、花苑中的士子们要高贵很多，他们平日里也都是红袖添香，身边的女婢也都是姿色比较高的。
    可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身边的莺莺燕燕早就吃到了，也天天见，自然不如今晚这梅花园中的侍女，有着新鲜感。
    好在，今日乃是冬至诗会，主要的目标还是作诗扬名，好为自己博个前程，而不是寻花问柳。
    大周以前尚武，但是江湖武林的实力越来越强，三山五派七宗，再加上一个什么武林盟主，已经是不把大周皇帝放在眼中了。
    大周太宗为了国祚之安定，为了萧家之天下，开始重文抑武，不仅如此，还建立了镇府司，专门用来镇压各地的武林人士。
    与此同时，还有好几场专门针对中原武林的阴谋，搅动中原武林风云动荡，三山五派七宗之人互相攻伐，关外异族三教也纷纷进入中原。
    大周太宗用了十年，让中原武林元气大伤。
    而萧琰的母亲西凉王妃就是因为当年的一场‘三山之争’，身受重伤，然后郁郁而终。
    那一年，萧琰正好十五岁。
    他虽然穿越过来就是一个婴儿，然而西凉王妃对他的照顾，对他的情义，早已经让萧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父母。
    十五岁的萧琰，在用了各种方法，甚至是去药王谷跪求药王孙思邈，却还是没能救下王妃。
    西凉王妃死后，他便一人一枪一马，去了玉门关，拦住了关外三教之人，让他们不得南下搅动中原武林。
    然而，大周皇帝重文抑武的心思也很明显，大力宣扬科举取士，定下了状元、榜眼、探花之名，还允许武林人士也参与科举取士，又或者是尽力拉拢武林人士，组建镇府司。
    中原武林也慢慢地开始走下坡路了。
    就好比这冬至诗会，若是在以前，自是不会有的，要有，那也是比武大会。
    不过嘛，想要真正的改头换面，让人弃武从文，让大周文坛兴盛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毕竟，萧琰了解的大周，真正能够传世的名作并不多。
    就这冬至诗会，能够出现一篇传世的绝句，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当然啦。
    萧琰这一次来可不是为了装逼，为了扬名。
    他是来自污的。
    三岁之时，为了让母妃开心，便写了一首《侠客行》，没有想到就此扬名。
    说到底，大周这时候的诗坛还在发展阶段，基本上的平仄韵律倒是有了，可都没那诗才啊。
    而萧琰抄来的《侠客行》，那自然就成为了大周诗坛的佳作，经典咏流传的那种。
    而现在，萧琰要想办法让人觉得他是萧郎才尽，写不出《侠客行》那般永流传的传世佳作了。
    眼看这诗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在这期间，也有几篇算得上是佳作的诗被宣读出来，可孔紫嫣却有一些站不住了，因为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萧琰的手稿。
    在她看来，就算是没写出佳作，以那一手瘦金体，也绝对能够在今晚这冬至诗会上扬名。
    孔毅达刚看完一个手稿，摇摇头，觉得很是一般，不知所谓，正要看下一篇，却见到自己的女儿孔紫嫣左顾右盼，还伸着脖子瞄，有失礼数，便有些不悦。
    “紫嫣，你在看什么？”
    孔紫嫣连忙规规矩矩地站好，为孔毅达整理着手稿，轻声回道：“阿耶，没有看什么。”
    旁边的虞世柟捋了捋胡须，打趣道：“以老夫来看，紫嫣或许是在找某个人的手稿。”
    孔紫嫣脸色一红，立马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
    孔毅达看着手中的手稿，顿时觉得无味儿，辛苦养大的女儿，竟然心有所属了？
    孔家乃是大周名家之首，算得上是千年的世家，也一直在联姻。
    不过，孔毅达作为孔家的当代家主，却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联姻。
    他自己就能够让孔家在这大周继续屹立在名家之首，根本就不必还要用女儿的幸福来联姻，为孔家拉关系。
    从这就能够看出来，孔毅达对孔紫嫣的宠爱。
    可现在，养大的小白菜要被某个男人给拱了，一代大儒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哼！”
    “今日这冬至诗会上，到现在为止，一首佳作也没有，怕是不可能再出佳作了。”
    “当今这诗坛，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很多世子直接躺着中枪。
    不过，孔毅达也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心情而说气话。
    事实如此。
    旁边，还有一位大儒魏舟却是眉头一皱，看着手稿，只觉得味同嚼蜡。
    “确实，不仅一年不如一年，连这等庸才都敢送上手稿来丢人现眼！”
    话音一出，七八个大儒都是看向了魏舟。
    这位可是大周有名的直臣，当年被太宗皇帝称之为人镜。
    太宗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魏舟乃朕一镜也。
    魏舟在太宗时期就死谏三十多次，有好几次，都被太宗暴怒下令打入天牢，最后却又被张太后劝说，平息了怒火，让魏舟官复原职。
    等到了如今，也是时有死谏。
    好在，大周皇帝虚心纳谏，一直尊敬于魏舟，继续把他当做是镜子。
    而能够让魏舟称得上是庸才，并且如此气愤的诗句，他们倒是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魏舟直接嫌弃地把手稿给了身后的梅花园管事儿，那管事儿轻声念了出来。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点上蚊香后，不知死多少。”
    “噗！”
    萧显站在萧无忌的身后，距离魏舟等人比较近，听到管事念出来之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孔紫嫣也是捂着嘴，这打油诗，当真是……。
    虞世柟却捋了捋胡须，叫道：“好一个春眠不觉晓！”
    “仅此一句，便可为今日冬至诗会的暂定榜首。”
    孔毅达、魏舟等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虞世柟，可再那么一回味儿，咂咂嘴，细细一品。
    确实如此！
第15章：人生如戏拼演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管事儿连忙看向了第二首。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漫漫无人夜，忽闻女子香。”
    初闻第一句，便是眼前一亮。
    可听完后面三句，只觉得膈应。
    和那第一首一样。
    春眠不觉晓，仅仅这是第一句，就能够让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春天万物复苏、阳光明媚、温暖宜人的景象。
    俗话说，春困秋乏，这春日最是困乏，一觉起来，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这第一句的意境就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文采斐然。
    只是可惜。
    后面三句完全就是不知所云。
    这也是魏舟非常生气的原因，只看第一句，便犹如看到了一座大山，可再看后三句，眼前的大山瞬间就崩塌了。
    然后……一颗石头堵在自己的心口，不上不下的，非常难受。
    虞世柟又是捋了捋胡须，评头论足道：“春眠不觉晓，床前明月光。两首诗的首联可谓是洗尽铅华、意境优美、辞藻平淡却又精简，乃是删繁就简、上善若水之功，非常人所能及也。”
    “若是不看后面三句，当真是今日这冬至诗会上的佳作，也绝对可以传世。”
    “可知，作诗之人是谁？”
    管事儿连忙看向了署名。
    “萧琰。”
    孔紫嫣怔住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三岁所作《侠客行》，被大儒们争相称赞，言有着大周诗圣之资。
    后来，还在望江楼做出了一个到现在，都没有人对出下联的绝句。
    这样的才华，怎么可能做出这般打油诗？
    孔紫嫣不信。
    站在萧无忌身后的萧显捂嘴笑。
    虞世柟、孔毅达、魏舟等人都看向了坐在那里，吃着最后一个果脯的萧琰。
    萧琰不慌不忙，吃完了手中的果脯，拍拍手，站了起来。
    “不才。”
    “这两首诗，正是我所作。”
    微微拱手施礼，然后四十五度斜看着萧显，眼中露出一丝威胁和不屑。
    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瞬间就表露无疑。
    全场所有人都是疑惑不解。
    说实话。
    萧琰进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这冬至诗会的魁首，很有可能会被这位西凉王世子萧琰摘得。
    三岁作出《侠客行》一首，到现在，他们还能熟记于心呢。
    还有那一幅上联，也是一样名传天下。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西凉王世子萧琰的诗才，也已经是深入人心。
    见到他来参加这冬至诗会，很多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才子，都倍感压力很大。
    结果……就这？
    要不是顾忌西凉王世子萧琰的身份，恐怕很多才子都要开启嘲讽模式了。
    很多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啊。
    西凉王世子萧琰现在若是只会写出这样的诗来，今年这一场冬至诗会的魁首，自己必然也有机会。
    孔毅达身为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给萧琰上了三次课，但是也算是授业之师，顿时不高兴了。
    “萧琰，这乃是冬至诗会，不是你能随意胡闹的地方！”
    在文曲堂直接动手打人也就算了。
    怎么能在今日这种场合，在大周一年一度的冬至诗会上面，拿出这种诗？
    这不是胡闹嘛。
    还是说，你三岁之时所作的《侠客行》，其实并非是你所作，而是你父亲为了给你扬名，买来的诗？
    萧琰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故作不满地说道：“夫子，我怎么就胡闹了，难道说，我这诗写得不好？”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点上蚊香后，不知死多少。”
    “这春夏之际，蚊子本来就多嘛，晚上睡觉的时候，若是不烧蚊香，耳边一直嗡嗡嗡，然后身上还有蚊子咬，根本就睡不着。点上了蚊香之后，蚊子不知道会死多少，这就说明蚊子多啊。”
    “我这可是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才写出来的佳作。”
    你想了很长时间，才写出来的佳作？
    全场的才子们差一点儿被萧琰的话给憋死，用了很大的毅力，脑海里面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才忍住没笑。
    丢人现眼！
    当真是丢人现眼啊！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西凉王世子。
    哈哈哈哈……。
    孔毅达气得老脸一红，哆嗦着，胡子直飞。
    孔紫嫣连忙上前，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又不解地瞄了几眼萧琰。
    若是没有见到他的瘦金体，见到他的正楷体，那一手大师级别的字，她也会怀疑，萧琰三岁所写的《侠客行》是不是买来的，为自己扬名的。
    不过，在场也不是没有聪慧之人，能够成为大儒的，可不都是迂腐之人。
    像是虞世柟、魏舟两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之缘由。
    这位西凉王世子很有可能是在自污。
    毕竟，西凉王功高盖主已经多年，当年的太宗皇帝在年迈病重之时，就有出手削藩，只是最终没能成功。
    当今陛下之所以召各地藩王世子前来京师求学，不还是为了把他们当做是质子嘛。
    身为朝中大臣，御史中丞魏舟、户部侍郎虞世柟两人心如明镜。
    虞世柟捋了捋胡须，说道：“原来是西凉王之世子，大周的麒麟子萧琰，若是你……这两首诗，也就不奇怪了。”
    萧琰斜眼看着虞世柟，傲慢地说道：“是吧。你也觉得我写得很好，那就不必再继续看什么手稿了，今年这冬至诗会的魁首，非我莫属，那把逐影剑，便直接给了我吧。过会儿，我还要去兴业坊的赌坊呢，要把这些时日输的钱，都给赢回来！”
    虞世柟右手一个哆嗦，差一点儿把自己胡子都给扯掉一点儿。
    不是。
    传闻西凉王世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一首《侠客行》闻名天下、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凉无战事。
    被世人称之为大周麒麟子。
    然而，你现在却想要自污？
    然后，还装的这么像？
    虞世柟当即气的脸色一红，指着大厅门口，叫道：“有辱斯文、狂傲自大，就这两首诗，你还想要夺什么魁首？”
    “若是你能写出你三岁之时所作《侠客行》那般传世之作，这冬至诗会的魁首自当非你莫属。”
    “可你拿出来这种歪诗，不伦不类、前后不通、味同嚼蜡的烂诗，也想要夺魁？”
    “你还是去赌坊吧！”
    这一声，似乎提醒了所有人，萧琰三岁的时候，写过传世之作《侠客行》，再看其今日所作两首诗，哪里是那位两岁写字、三岁作诗的神童嘛。
    西凉王世子，也不过如此。
    “我看啊，他三岁写的侠客行，肯定是买来的。”
    “呵呵，当年西凉王何等霸道，又是何等身份，用得着买吗？我看啊，肯定是西凉某位才子所写，然后被西凉王拿来，说是萧琰所写。”
    “是啊，什么大周麒麟子，也不过如此嘛。”
    “都是虚名。”
    孔毅达身边，魏舟一直坐在那里，神色平淡地看着萧琰。
    倒是对虞世柟的所作所为有一些意外。
    他看出来了，虞世柟这一番话，看似指责萧琰乃是庸才，实际上，恐怕也是帮了这位西凉王世子。
    所以……他是站在了西凉王那一边吗？
第16章：配合演出老狐狸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继续用傲慢的神色看着虞世柟、孔毅达等人，不屑地说道：“哼，这般无聊的诗会，我还不想参加呢。”
    自污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魏舟暗自摇摇头。
    泱泱大周，却容不下一位天之骄子。
    当真是可惜啊。
    孔毅达气愤不已，他任职国子监祭酒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萧琰这样桀骜不驯的学子。
    “赶紧走，以后也莫要再去参加什么诗会，免得丢人现眼！”
    能够成为孔家当代的家主，孔毅达也并非是迂腐之人，也不是不理解萧琰的所作所为。
    《侠客行》这样的传世之作，能够是轻易就买到的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试问。
    这天下又有哪一个才子可以写出这般传世之作？
    也就只有一人一枪一马镇守玉门关的西凉王世子萧琰，才配得上这样的气魄。
    从小就有着神童之美称，也能够被世人称之为大周麒麟子的西凉王世子萧琰，为何要在这冬至诗会上面，写出这样的打油诗来丢人现眼？
    孔毅达也能很快就看出来，毕竟，人的成见就相当于是一座大山。
    萧琰当年的风范早已经深入人心，真正了解实情的人不多，但是了解之后，就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周麒麟子。
    孔毅达也在可惜，作为孔家的家主，大周的国子监祭酒，他也爱才啊！
    百年一遇西凉王，千年难遇麒麟子。
    可这大周却容不下这样一位少年英才、天之骄子。
    孔毅达看出来了。
    所以，他也站出来，配合着萧琰，演了这么一出。
    只不过，老狐狸越来越精明，可小白兔却看不清楚啊，满脑子都是才子佳人、名垂青史，怎么能够容忍萧琰在这冬至诗会上面受辱，被人指责呢。
    就在萧琰转身打算离开梅花园，再去赌坊散散财，把纨绔演得不像是假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慢着！”
    萧琰听到这个声音，心下一个咯噔。
    坏菜了。
    “这明显不是世子你的手稿！”
    “我见到过你的字体，被你称之为瘦金体的字体，苍劲有力、天骨遒美，笔势纤弱，笔迹瘦劲、暗藏锋芒。”
    “在我看来，你的瘦金体已经有大师之象，今夜这手稿的字，看起来普普通通，并非是你的字。”
    孔紫嫣往前两步，站在了孔毅达的身边，快速地说着。
    说完，直接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她要让整个梅花园的人都看一看，萧琰才不是那种庸才，不是你们能够嘲笑的。
    萧琰转身见到孔紫嫣在纸上写着什么，顿时脸色一变，身形拔地而起，犹如仙人一样，蜻蜓点水、飘渺无踪，众人只见到西凉王世子萧琰脚尖一点，就飘然到了台上，落在了孔紫嫣的身边。
    然后……西凉王世子萧琰伸手直接抱着孔紫嫣，再脚下轻点，飞出了桌案，三步就到达了大厅的门口，消失在了暖阳的余晖之下。
    全场所有人都有一些目瞪口呆。
    不少公主、大家闺秀、世家之才女，看着萧琰怀抱着孔紫嫣的身影消失在阳光的余晖之中，双眼都是羡慕而又崇拜的神情，眼中冒着星星。
    她们多么希望，西凉王世子萧琰抱着的是她啊！
    她们也想要试一试被这样绝世美男子抱着飞的感觉，那一定会很美妙吧？
    “紫嫣……。”
    站在那里的孔毅达傻眼儿了。
    他刚刚眨巴了两下，一转眼，自己的女儿就被一个男人给抱着飞走了。
    岂有此理！
    他气呼呼地想要去找人。
    却听到旁边魏舟叫道：“好字！”
    另一边，虞世柟也凑过来，看着纸上的字，激动不已。
    “苍劲有力、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笔势纤弱，笔迹瘦劲、暗藏锋芒。”
    “确实是好字！”
    “也已经有了大师之象。”
    说罢。
    竟然直接伸手，快速地捻起那张纸，藏在了自己的袖子中。
    魏舟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虞世柟，老匹夫，你这手速够快的啊！
    孔毅达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好字？
    什么好字？
    虞世柟捋了捋胡须，对魏舟说道：“玄成兄，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吧。”
    “这等好字，老夫见一眼，便只觉得此生无憾。”
    “你也知道，老夫好字如命，这等大师之象的字体，平生罕见，今日有幸，死也瞑目。”
    魏舟暗自后悔自己慢了一步，却也不好在这时候和虞世柟继续争抢。
    “宝剑赠英雄，好字送名儒。”
    “既然伯施兄喜欢，那老弟就让于你了。”
    孔毅达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情，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虞世柟羡慕地看着孔毅达，不耐烦地说道：“你若想要知道，回去问问你的女儿。”
    早知道，我也让自家的女儿去国子监当个助教，说不得，也能学到这一手大师之象的字体。
    有着虞世柟这么一提醒，孔毅达才回过神。
    对啊！
    我的女儿刚刚被那西凉王世子给……给带着飞走了。
    ……
    夕阳西下几时回。
    冬日午后的长安城更为热闹，长街之上车水马龙，东西两市更是人声鼎沸。
    冬至之后，天气越来越冷。
    中原富贵之家对于西夏、突厥、北辽三国生产的毛毯、绒衣、狼毫大衣、虎皮大衣等需求比较高。
    于此同时，北地三国对于中原的茶叶、盐、布匹、石炭等需求也比较高，都会在这年关之际忙着置办，好度过这个寒冬呢。
    梅花园旁边是酒楼，酒楼的北侧也有一个小苑，里面种着杏树，现在光秃秃的。
    苑子的东南角的墙角下，穿着毛茸茸袄裙的孔紫嫣，紧紧地靠着冰凉的墙壁，双手交叉捂在胸前，眼神紧紧地盯着萧琰。
    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中有着一些害怕，还有一些倔强，一副‘我没错’的神情。
    萧琰单手撑着墙壁，给了孔紫嫣一个壁咚，夕阳的余晖照耀着他的半边脸颊。
    一只眼睛中，都蕴含着金色光芒。
    同时，还有一些愤慨。
    “我们不是说好了，轻易不要把瘦金体展示与人，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吗？”
    “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17章：天算人算太子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孔紫嫣却还是一副我没有错的神情，她是孔家的嫡女，又是大周有名的才女。
    在她的思维之中，一个人的名誉要比自身的命还要重要！
    就算是死，也不能污了自身的声誉。
    萧琰这么做，明显就是在毁坏自己的名誉，她的文人风骨告诉她。
    事情并非是这样的。
    你们都误解了。
    她更想要见到的是萧琰用瘦金体写出一首传世之作，成为今年冬至诗会的魁首，从而名扬天下，没有弱了大周麒麟子的称号。
    在萧琰写出那两首打油诗，被那些士子们嘲笑之后，孔紫嫣有一些急了，或者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于是，当萧琰要背着污名，转身离开梅花园的大厅的时候，孔紫嫣急切地站出来，把萧琰自创的瘦金体给写了出来，好为他正名。
    “我在为你正名，你凭什么凶我？”孔紫嫣嘟着嘴，脸色微红，一张嘴，热气直接扑向了萧琰。
    孔紫嫣见此，脸色绯红，立马紧紧地靠着冰冷的墙面。
    萧琰冷冷地说道：“我不稀罕。”
    孔紫嫣听得这四个字，心直接揪了一下，水灵灵的眼眸中顿时有了些许水汽。
    “你是西凉王世子，大周的麒麟子，常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若是不解释，时间久了，世人都以为你乃是一庸才，我帮你解释，你……。”
    萧琰微微有一些头疼，蹙眉轻声道：“那你可有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孔紫嫣一愣。
    萧琰继续道：“什么出生之日，天生异象，一岁能走、两岁识字、三岁写诗、五岁习武、十五岁镇守玉门关，还有什么大周麒麟子，就算是生于帝王家，都可能随时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是以为封地千里、手握重兵的亲王之子？”
    这一下子，孔紫嫣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所以，你想要藏拙自污？”
    还不算太笨。
    萧琰点点头。
    孔紫嫣微微低着头，嘟着嘴，从一开始的倔强，变成了愧疚。
    “对不起。”
    完了，好心办成了坏事。
    萧琰靠近了一些，轻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孔紫嫣轻轻地点点头。
    又不知道想起什么，连忙抬起头，一下子就开口问道：“所以在文曲堂上，你出手打萧显，也是为了自污？”
    她的意思很明显，你打萧显，是不是并非是因为他偷瞄自己？
    萧琰嘴角一笑，看着神色紧张而又羞涩，同时似乎还有一些后悔问出了这句话的神情，便温和地说道：“当然不是。”
    热气袭来，清晰可闻。
    孔紫嫣连忙偏过头，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起来。
    却又觉得热气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些痒痒的，竟然直接打了个哆嗦。
    双腿微微乱动了一下，同时，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可忽然间，热气似乎没有扑在自己的脖子上，夕阳的余晖好像是穿透了某个人。
    孔紫嫣连忙睁开双眼，偷瞄了一眼，却见到自己身前空空如也。
    那个人，走了。
    “呼……。”
    孔紫嫣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有一点儿空落落的。
    想到自己今日在梅花园的所作所为，又是一阵内疚，低头嘟嘴，双手绞着腰间的蝴蝶结腰带，很是后悔，一滴眼泪直接划过了红润的脸颊，落在了地上。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孔紫嫣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皇宫的方向，最后叹了一口气。
    大周之大，难道就容不下一个西凉王世子萧琰吗？
    ……
    梅花园。
    孔毅达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便叹了一口气，直接坐下来，继续看着手稿。
    他还是相信西凉王世子萧琰的为人的。
    只是，他有一些疑惑，自己的女儿又是何时和西凉王世子勾搭……呸，向西凉王世子萧琰学习这字体的？
    虞世柟、魏舟两人也镇定自若地坐下来，继续看着手稿，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最后，整理好了手稿，开始定魁首。
    魏舟觉得琅琊才子梅之礼的一首《醉春》可为魁首，虞世柟却觉得陇右博陵崔子陵的一首《寻秋》可为魁首，而孔毅达则是觉得徐州才子元寻欢的一首《问剑》可为魁首，还有几位大儒，也有举荐，最终定下了五个人的手稿。
    当然啦，这五个人能不能成为魁首，也并非是他们说了算。
    这些算得上是上佳的诗作，都要上呈给当今陛下，请求陛下做最后评定。
    而这时候，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一直保持着儒雅随和的太子萧无忌，却站起来了。
    “魏中丞、夫子……，孤这里也有一个建言，不管是《醉春》还是《寻秋》，确实算得上佳作。”
    “不过，孤以为，春眠不觉晓和床前明月光，也理应算得上是绝句。”
    “梅之礼的大梦春先醒、梅落桃花开。也可为绝句，然而，在春眠不觉晓这等珠玉之前，怕是也要黯然失色吧？”
    “孤觉的，梅之礼也是这般所想。”
    坐在右排的梅之礼连忙站起来，抱拳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仅仅是这首联春眠不觉晓，在下就已经是自愧不如也。”
    萧无忌对着梅之礼点点头，又对魏舟等人道：“孤认为，除了这五位才子之手稿之外，还要加上西凉王世子萧琰的手稿，一并上呈。”
    虞世柟捋了捋胡须，笑着不说话。
    孔毅达点了点头。
    魏舟和其他几位大儒也是一样。
    太子殿下主动站出来发话了。
    他们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
    萧琰离开了杏苑，暗自摇头，早知道，就不拿出瘦金体来让孔紫嫣帮忙抄学记了。
    这么笨的小姑娘，直接用强，她肯定会乖乖就范的。
    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在冬至诗会上面写打油诗，然后，萧郎才尽的事给宣扬出去。
    不然的话，都配不上自己在梅花园上那淋漓尽致的演技。
    回到了西凉王府。
    张福、怜香、惜玉等人也都在等着。
    “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小的听了冬至诗会的事儿，急的正要让人出去寻您呢。”
    张福一脸谄笑着上前，躬身道。
    萧琰摆摆手，吩咐张福去准备热水，怜香惜玉去准备衣服，一会儿，还要去赌坊。
    到了书房。
    萧三宝那微微佝偻的身子，悄然地滑进来。
    “世子爷，说书先生已经找好了，手稿也已经完成，这一次，必定会先他们一步。”
    原来，在萧琰写好两首打油诗之后，就立即安排萧三宝去找说书先生，在冬至诗会结束之际，就立即把他在梅花园中嚣张跋扈的事情给说出去。
    俗话说得好，文人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萧琰这明显故意而为之的自污，相信聪明的人一下子就能够看出来。
    坐在那位子上的人，也会看出来。
    不过嘛。
    看出来归看出来。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看出来不要紧，关键是要世人对萧琰的看法要有改观，大周麒麟子的帽子必须要摘掉。
    “望江楼的情况如何？”
    萧三宝看完，写道：“先是有客人中毒，然后又是私囤精盐，就在刚刚，北镇抚司的人在望江楼中抓住了白莲教之人。”
    萧琰一看，哦嚯，萧无忌这三板斧，还是挺厉害了的嘛。
    客人中毒，必然会有一部分人不明情况，听得传闻之后，就不敢去望江楼消费了。
    私囤精盐，这可是犯了大忌。
    最后还有白莲教的人私藏在望江楼，一下子就把望江楼变成了是非之地。
    相信明日早朝之上，必然是十分精彩了。
    萧三宝突然摈住了呼吸，然后烧着手稿。
    这手稿一看就不凡，烧起来，只有微弱的青色火光，无烟无味，很快就燃尽了。
    也就在这时。
    张福走到了门口，敲门道：“世子爷，晚膳和热水都备好了。”
    萧琰淡淡地回道：“嗯。”
    萧三宝在烧完稿纸之后，就隐入黑暗之中。
    萧琰上前打开了房门。
    张福躬着身，双眼却尽力地瞄着书房内，片刻又收回目光。
    萧琰装作是没看见一样，背着手，直接走出去，道：“走吧。”
    张福却躬身回礼，在萧琰走出去之后，直起身，上前关书房的大门，却又趁机打量着。
    “吱呀。”
    书房的门关上了。
第18章：一首唱词臭名扬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
    “街上传来，两三声吆喝。”
    “人前摇扇，醒木拍桌。”
    “各位看官，你细听分说。”
    “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
    “刀光剑影，人生蹉跎，铁甲征处，血海山河。”
    “且看他口若悬河，持剑天河，问苍茫大地，如何挣脱。”
    “那闺中女子，独守枯城。”
    “也只是为了曾经的那一个人。”
    “那秦淮痴儿，一情难分。”
    “谁曾想这一去，再不相逢。”
    “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
    “侠骨柔肠，醉了多少此间看客。”
    “本就是浮萍游子，天涯浪客。”
    “寒舟孤影，江湖路人，相濡以沫。”
    “那江山如画，各走一程。”
    “也苦尽了人间的多少苍生。”
    “那美女多娇，爱看英雄。”
    “道尽了江湖的血雨腥风。”
    “城中楼阁，几经风霜。”
    “天涯游子，一梦黄粱。”
    “神鬼志异，荒唐一场。”
    “谈笑一段，半生疏狂。”
    “江山易老，几度斑驳。”
    “痴儿侠女，奈何情多。”
    “酒剑随马，他乡异客。”
    “今日说书，只为生活。”
    “啪！”
    醒目拍桌。
    醉仙楼的对面茶楼中，说书先生昨日下午得了一篇手稿，当见到这唱词之后，便是爱不释手、喜不自胜。
    等见到后面的内容，也只是愣了一下。
    他是说书人，说书就为了生活，为了挣得几个钱，养活自己的一家。
    他喜欢说，听客们也喜欢听。
    至于说书的内容，自然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一些千奇百怪的故事为主。
    又或者，说一些古往今来的人物列传。
    什么桃园三结义、赤壁之战，又或者是长平之战之类的历史史记，再稍微添加一点他自己加进去的话，让故事更为动听，更能吸引人。
    而这一次的手稿，前面的唱词绝对是上上佳之作，道尽了江湖儿女、男女之情。
    仅仅是这一首唱词拿出来，绝对可以扬名立万。
    至于后面的内容，写的是西凉王世子在冬至诗会上的嚣张跋扈、拿出打油诗，最后羞愧而飞走，倒是也很不错。
    说书人没等到第二日早上开场。
    直接就在这华灯初上之际，让茶馆烧了暖炉，派人去通知了几个常客，便开始吆喝了。
    不过一会儿。
    茶楼中就坐了十几个听客。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
    开始唱词。
    只一开口，就让听客们眼前一亮。
    半盏茶、一曲罢。
    四下无声。
    十几位听客还没从这美妙的唱词中醒悟过来。
    说书人很是满意这般结果。
    要知道。
    大周建立之后，江湖绿林好汉，正道、邪道、魔教等一直都有着攻伐。
    连那些传承百年之久的世家大族，都要对江湖人忌惮几分。
    因为真的要是得罪了这些人。
    他们完全可以隐藏在暗处，出其不意，给你来个刺杀。
    特别是当年被正道武林推举出来的盟主，其身份和权柄，完全可以和大周皇帝相提并论。
    当年，太宗皇帝也曾以高官厚禄招安，却被武林盟主拒绝了。
    直到魔教入侵中原，还有什么白莲教、十二星相、恶人谷等势力陡然崛起，武林盟主也忽然消失不见，踪迹无寻，中原武林才走向了下坡路。
    再然后，就是大周朝廷出手，八大王集结兵力五十万，把魔教赶出了中原、白莲教从此隐匿、十二星相绝迹江湖、恶人谷的恶人躲进了海外孤岛，中原武林也死伤惨重。
    中原天下泱泱十三道，又几家几户，亲族中没有人因此而死，尸骨无存？
    正应了唱词中的那句，刀光剑影，人生蹉跎，铁甲征处，血海山河。
    “好！”直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喝出这声彩来。
    “好好好，今儿个听这一场，当真是不亏！”
    “不曾想，这说书先生还是大才啊！”
    一时间，满堂都在拍手喝彩，而有不少听客，是半途听到了这唱词，便被吸引过来了。
    其中，还有好几位当时在梅花园中，想着投稿，博得名声的读书人。
    也是激动不已，没有想到在这小茶楼里面，还能听到这般唱词。
    茶楼跑堂见状，连忙端着盘子上前，讨要茶水钱。
    这时候，听客们情绪高涨，正是兴头上，给的肯定是比平日里多一些。
    “叮叮叮……。”
    铜钱落盘的声音，太好听了。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今日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乃是一位亲王世子，在冬至诗会之上，拿出了两首打油诗，目中无人，最后羞愧而飞走。
    不管是什么时代，总会有一些人比较仇富。
    他们听到西凉王世子萧琰写出那两首打油诗，什么处处蚊子咬，地上鞋两双，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觉得这样的诗句，实在是烂透了。
    对萧琰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行为，也是大为不满，更觉得不耻。
    当然，若是萧琰只是普通读书人的身份，在冬至诗会来这么一出，他们还不会觉得有什么，更不可能当做是谈资。
    不过，萧琰可不是普通读书人，他乃是西凉王世子，是大周的麒麟子，传闻，出生之日便天生异象、口衔宝玉、一岁能走、两岁读书识字、三岁写出了一手传世佳作，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西凉之地从此再无战事。
    这样的人，如今在冬至诗会上面，确实那般表现。
    这让很多人觉得，传闻有虚，很有可能是西凉王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扬名，才有了这般传闻。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在谈论冬至诗会，都在怀疑大周麒麟子的真实性。
    ……
    孔毅达回到了国子监廨舍。
    看到自家女儿的闺房亮起了灯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西凉王世子萧琰的人品是一回事儿，可，自家女儿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萧琰抱着，直接飞走了。
    多少有一些影响女儿家的声誉。
    想到这里，孔毅达就叹了一口气。
    女大不由父啊。
    “咚咚咚。”
    孔毅达敲了几下门，轻声打招呼道：“紫嫣，你可曾休息了？”
    闺房中。
    孔紫嫣看着用瘦金体写出来的学记，坐在那里发呆。
    听得孔毅达的声音。
    顿时一个激灵，然后慌忙收拾着手稿，把瘦金体学记的手稿藏起来。
    这是她和西凉王世子萧琰两人的秘密。
    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嗯。
    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阿耶，还没呢。”
第19章：齐王世子告御状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今年这一场大雪覆盖面积很广，特别是剑南道、岭南道、山南道、淮南道这四道受灾最为严重。
    而剑南道也最为严重，房屋被压塌无数，很多百姓冻死在了皑皑白雪之中，几十万百姓直接无家可归，甚至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雪灾的影响，比战争还要大。
    甚至是已经出现了某个声音，让当今大周皇帝萧尘下罪己诏。
    有人认为，这是上天对当年朝廷出手镇压武林，造成了江湖的血雨腥风的惩罚。
    乾清宫的偏殿。
    张太后坐在首座，燕夫人坐在她的旁边，前面不远，站着萧显。
    原来，萧显今日前来拜见张太后，是为了上一次萧琰在文曲堂大打出手，打了他一顿，昨晚上，在梅花园的时候，萧琰表现的桀骜不驯，还写打油诗，很多人都说西凉王世子萧琰已经是萧郎才尽。
    萧显这是前来在张太后面前，说说昨晚上的梅花园冬至诗会发生的事情。
    他大夸其词，把萧琰说的成了一个比纨绔子弟还要纨绔的人。
    张太后听完，就叫来了燕夫人。
    “韵儿，让你好生地教导萧琰，你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啊。在文曲堂动手打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大闹冬至诗会呢？”
    “本宫记得萧琰三岁就能写出一首传世之作，昨儿个怎么拿着两首打油诗去参加冬至诗会呢？”
    张太后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常年居住乾清宫，又有着天材地宝，还有着不少名医在御医监，身体调养得当，看起来，似乎也就四十来岁。
    可现在这神色稍显严肃起来，就有了一种让人面对一座大山的感觉。
    萧显都老实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
    燕夫人昨晚就已经听闻了萧琰在冬至诗会的行为，顿时大感欣慰。
    至于教导萧琰？
    她恨不得把萧琰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呢。
    “娘娘放心便是，我回去就好生地教导他的。”
    这话随口而出。
    明显是没有把教导萧琰的事儿放在心上。
    张太后自然是明白燕夫人和萧琰之间的关系，同时，也看得出来萧琰来到京师之后的这般变化，必然是故意而为之。
    藏拙。
    自污。
    犹如当年的西凉王。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又对燕夫人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地教导萧琰，好给大周培养好这个天之骄子，以后好出将入相、为大周镇守江山社稷。
    燕夫人也是连连回话，还做了保证。
    张太后才放过了她。
    等到燕夫人走了之后，张太后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齐王世子萧显。
    这齐王乃是高祖之子、太宗之弟，萧显则是齐王老来的嫡子，宝贝得很。
    如此一来，也就养出来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子。
    到了这京师，整日里都是寻花问柳，要么是在赌坊，要么就是在明月楼。
    “行了，你也算是萧琰的兄长，这长兄如父，你就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萧琰如今颇有一些目中无人，你又何必触他眉头？”
    “以后，见着他，退避三舍便是。”
    萧显抬起头，有点儿呆呆地看着张太后。
    不是。
    我见到萧琰还要退避三舍？
    明明是萧琰的不对，怎么我还要躲着他？
    张太后挥挥手，说道：“本宫有一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萧显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连忙躬身施礼，然后低头转身离开了乾清宫偏殿。
    走出乾清宫、太极宫、到了一甬道长廊，却见到燕夫人身穿白狼大衣，似乎在专门等着他。
    萧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燕夫人双眼微冷，看着萧显，不满道：“琰儿还小，又是刚刚进京，你是他兄长，理应照顾一二，怎么还告御状起来？”
    萧显看着燕夫人那目光，顿时委屈巴巴地说道：“姨，我是被打的，我都忍着没有还手呢。”
    燕夫人却对萧显的委屈视而不见，冷声道：“你还想要还手？”
    萧显怔了一下，喃喃道：“我……。”
    他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三岁，也就比萧琰大一岁而已，也早一年进京。
    而在这京师之中，他早就对这位状元府的燕夫人有所耳闻。
    有时候也在一些宴会上见到过，远远地看着，便心跳加速，只觉得这是九天玄女下凡。
    世上……竟然有着如此绝色。
    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儿。
    现在近距离面对，看着燕夫人高冷的神情，就有点儿不会说话了。
    燕夫人冷哼一声，准备上马车。
    萧显这种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好说的。
    琰儿是藏拙，假做纨绔子弟。
    萧显是真纨绔。
    而萧显见到燕夫人转身上马车，才醒过来，连忙解释道：“姨，我进宫可不是专门告御状，而是因为我昨日在冬至诗会上面写了一首诗，被孔夫子和魏中丞夸赞呢。”
    “我想着，进宫来找一找瑞公公，和他打个招呼。”
    看着萧显微微有一些得意洋洋的样子，燕夫人好奇道：“孔夫子和魏中丞都夸赞你，你这是去买诗呢？”
    萧显本来还想说，我就算是买诗，也比萧琰拿出两首打油诗强啊。
    不过，一想到燕夫人和萧琰之间的关系，这话到嘴边也就咽了下去。
    同时，心中还有一些羡慕嫉妒恨。
    连忙改口道：“没有，我怎么会去买诗呢？传出去，肯定会被人耻笑的。”
    “真的是我自己写的，诗名叫《我的好皇兄》，想来，陛下见到我这首诗，肯定会很高兴。”
    燕夫人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手呢。
    要是萧琰不写那两首打油诗，不写两句可以算得上是绝句的佳句，而是一首《我的好皇兄》，绝对不会被人议论内容。
    毕竟，谁敢妄议当今陛下啊。
    想到这里，略微不满地说道：“哼，要是琰儿有你一半有才就好了。”
    萧显先是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刚刚……燕夫人是在夸赞我？
    回过神来，眼看着燕夫人已经上了马车，连忙跑过去。
    “姨，你刚刚是在夸赞我？”
    燕夫人没好气道：“是啊。”
    萧显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道：“多谢姨的夸赞，以后，我就不和萧琰一般见识了，你也放心，我会好生地照顾他一二，就是……你回去也和萧琰说一声，让他以后见了我，别动手打人。”
    说道这里，却又是忍不住开口道：“姨，其实我觉得萧琰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儿，力气大了一些，真要是和我相比……。”
    燕夫人抬手掀开了车帘，听到萧显的话，直接打断了。
    “云泥之别。”
    萧显喜不自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呢。
    当即连忙躬身施礼。
    燕夫人却直接进入了马车。
    她已经几天不见萧琰，现在想他想得紧呢。
    哪里有时间和萧显这样的二货多说什么。
    多一句。
    都是浪费口舌。
    萧显起身，见到已经远去的马车，双眼呆呆地、憨憨地挠挠头，咧嘴笑起来。
    九天玄女刚刚和我说了好多话呢。
    关键是，燕夫人刚刚还夸我来着。
    看来，我确实是比萧琰有才多了，相信，陛下若是见到了《我的好皇兄》，也一定十分高兴。
    萧显刚出皇城城门。
    却见到，那个不如他的萧琰，上了燕夫人的马车。
    直接愣在了哪里。
    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心凉了。
第20章：世子以身入杀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掀开车帘，走进去。
    就感觉自己被埋在了柔软的面团里面。
    “琰儿，这一次，你做的不错，就是效果一般，你要是写一首《我的好皇兄》，他见到了，肯定会被气得吐血。”
    “这纨绔子弟的身份，你还是没能摸到精髓。”
    萧琰感觉自己都呼吸不过来气了，埋在两座山峰之间，柔弱细腻直接就封住了口鼻。
    原来，这就是爱的抱抱吗？
    萧琰咳嗽了几下。
    燕夫人才放开了他。
    还稍微往里面坐了一些，两人拉开了距离。
    “萧显那样的才叫做纨绔子弟，完全不学无术、蠢不自知，在冬至诗会上面写了一首《我的号皇兄》，厚着脸皮夸赞皇帝，试问，谁敢不说一个好字？”
    “他便把这声好，当作是对他的夸赞，还要进宫来找瑞安，拉关系，争魁首。”
    “这才是真正的道边苦李、燕岱之石一般的纨绔子弟嘛。”
    萧琰也没有想到萧显还能有这等机智，写一首《我的好皇兄》来参加诗会？
    当即连连认错点头道：“燕姨，你放心，我现在正在好生地学，给我一点儿时间，到时候保准让你满意。”
    燕夫人娥眉轻蹙，嗔怪地看了萧琰一眼：“不是让我满意，圣人那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你这个大周麒麟子，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拔掉他心中的这根刺，只能是你自己来做。”
    “我倒是想要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如今这大周，容不下你啊。”
    说到最后。
    伤心不已，拿起手帕擦擦眼角。
    想自己那阿姐，当年是何等英姿飒爽，又是何等文雅才学，最后嫁给了大周的大英雄西凉王。
    然而，朝堂风云、帝王无情，最终还是没能得一个善终，丢下了十五岁的儿子，驾鹤西去。
    原本，她的儿子出生就天生异象，还口含宝玉，乃是天之骄子。
    如今却只能尽力学着当一个纨绔子弟。
    萧琰挪了挪位子，凑近了一些。
    “燕姨，没事，大周真要是容不下我，我岂能还安然无恙地到达京师，又可在这天子脚下，学着当一个纨绔子弟？”
    “放心吧，只要是有西凉铁骑在，我必然是安全的。”
    “等到以后，我也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让燕姨你面上有光。”
    燕夫人轻轻点点头，又从旁边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册子。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既能够成就恶霸之名，还能报了萧无忌陷害萧战之仇。”
    “你先看看吧。”
    萧琰接过来，打开之后，还能闻到一股清香，看完之后，把小册子还给了燕夫人。
    “燕姨，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燕夫人收好册子，轻声道：“嗯，陌生人是进不去兴云庄的，你可以想办法带着萧显一起，他随着萧无忌去过几次，也算是熟人了。”
    萧琰点点头。
    兴云庄位于长安城北郊，占地千亩，乃是一处风水绝佳，装修辉煌的庄园。
    这里原本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封地，还有皇庄，在太子萧无忌的运作之下，成为了忠勇侯周赫煊的庄子，经过几年的修建，有着京郊避暑胜地之美称。
    就相当于是一处农家乐、民宿，里面有着江南林园之美、淮南秦淮之妙。
    同时，这里也有京城最大的赌场，甚至是还有一座斗兽场。
    这里已经成为了京师王公贵族们的销金窟。
    而太子萧无忌、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萧尘，都有从中分一杯羹。
    至于忠勇侯周赫煊，原本只是宫中的金吾卫白户，因为当年一场刺客刺杀，在保护大周皇帝萧尘之时，被乱刀砍死，这才得了一个侯爵。
    周赫煊已经被砍死，这爵位自然也就落在他儿子周磊头上。
    这周磊也算是一号人物。
    借机进入了武勋之集团，迅速投稿了太子萧无忌，得到了萧无忌的赏识，不仅仅继承了侯爵，还继承了周赫煊的武将官职，并且官升一级，成为了金吾卫千户。
    当然，能够在京郊修建这样一座偌大的庄园，可不仅仅是周磊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这个庄园也只是以他的名义建造，背后乃是整个太子萧无忌的利益集团出钱出力。
    马车先到的状元府。
    毕竟这状元府距离皇宫更近一些。
    萧琰下了马车。
    燕夫人给他的任务是大闹兴云庄，最起码，要把嚣张跋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勇无谋的西凉王世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白了。
    就是带着萧显去兴云庄败家。
    然后大打出手。
    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兴云庄，以他自己作为导火索，引燃兴云庄这个炸药包。
    这叫世子以身入局，舍命胜天半子！
    嗯。
    当然，还是要先找到萧显，让这个草包带着去兴云庄。
    若是别人，说不得会坏事儿。
    而萧显是太子萧无忌的人，又是齐王世子，身份高贵，却又是个燕岱之石。
    算得上是最好的工具人。
    而想要找到萧显，其实也不难。
    萧琰回到了西凉王府，让张福去准备热水，怜香惜玉去准备衣服。
    昨晚上，在赌坊输了一晚上，肯定是要洗漱之后，补个觉。
    来到了书房。
    打开大门。
    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又在暖炉旁边喝着茶。
    直到张福进来禀报，才出了书房去洗漱。
    怜香惜玉也不再和第一次那般卖弄，都是尽职尽责，温柔、乖巧、亲切地帮着萧琰从上大小好生地洗漱着。
    补了个把小时的觉。
    萧琰醒来，摸了摸枕头底下。
    见到一张纸条。
    拿着，起身喝口水。
    伸手一抹。
    看完纸条的内容，便直接随手把纸条扬成粉末。
    明月楼。
    长安十六楼之一。
    博陵崔家的产业，前朝时期就已经存在，乃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青楼。
    一共有三座。
    前楼乃是普通人寻欢作乐之处。
    中楼则是学子、世子等寻欢作乐之处。
    而后楼，那自然是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族寻欢作乐之处。
    别看他们儿子都已经及冠了。
    可不少还是老当益壮。
    萧琰老早就想要来明月楼见见世面了。
    以前那是被燕夫人紧紧地盯着，不敢来这种地方，再加上，他修炼的功法，也不能那什么，所以也就没什么意思。
    如今嘛，演好一个纨绔子弟，怎么能只是去赌坊呢？
    这样的地方。
    才是一个纨绔子弟该来的地方。
    萧琰看着前楼大门外，站着花枝招展的女子，在这大冬天，还衣着单薄，手中挥舞着手绢。
    “客观，来嘛。”
    “今晚上，可是有着花魁银灵子献舞一场哟！”
第21章：不学无术工具人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刚下马车，就立即引起了一片轰动。
    实在是这明月楼的姑娘们从未见到过这般如玉公子，气质高贵无双、容貌俊秀、身材高挑，一身白衣白袍披风，端的是绝世无双的俊公子。
    今晚上，就算是不要钱，姑娘们也心甘情愿。
    “哎哟。”
    “公子爷！”
    迎客的姑娘们好似犯了花痴一样。
    一拥而上。
    萧琰身后，怜香惜玉两人，一个神色平静无常，一个微微嘟着嘴，有一些不满。
    她们两人长得也不差，关键是身家清白，比这些胭脂俗粉强太多了。
    可惜，她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西凉王世子萧琰有一丝动情之处。
    对于萧琰宁愿来明月楼，也不想宠信她们，惜玉很是吃醋。
    怜香倒是没觉得什么。
    西凉王世子肯定是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所以才会不指染她们两人。
    倒也不愧是大周麒麟子。
    若是其他的世子，她们两人恐怕早就成为了玩物。
    萧琰面对一拥而上的莺莺燕燕，直接打开了扇子，跨步上前，又拿出一把金叶子，抛向旁边地上。
    趁着姑娘们去捡金叶子的时候，挤开人群，进入了明月楼。
    迎客的姑娘们自然也知道，她们这样的胭脂俗粉，怕死配不上这位有着四匹马马车、气质高贵的贵公子，索性也都去抢金叶子了。
    萧琰进了明月楼，就有一风韵犹存、半老徐娘的女楼主上前。
    “哎呦喂。”
    “未曾想，今夜竟然能得世子爷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呢！”
    “这明月楼的姑娘们，今儿个也能开开眼，见一见大周……。”
    萧琰也不意外这位女楼主能认得自己。
    毕竟，他以前也有在京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再一次进京，也好几天了。
    以明月楼的关系网，肯定是早就有所耳闻，也肯定是见到过他。
    不过听得最后，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丢了一袋金叶子，说道：“嗯，听闻今晚上有银灵子献舞？”
    “还不带本世子前去观赏一番！”
    女楼主直接挥手，招来两个跑堂，挡住那些个犯了花痴的莺莺燕燕，带着萧琰前往中楼。
    中楼的女楼主也很快出现在前堂迎接，她的气质要比这前楼楼主更为典雅，有一种贵夫人般的韵味。
    “世子爷。”
    “请。”
    仅仅是这两句话，就让人如沐春风，有些受宠若惊。
    不愧是明月楼，能够培养出来这样的贵夫人。
    也不愧是明月楼，能够抓住每个男人的心。
    前楼尽显妖娆妩媚，普通男人，哪个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中楼稍显高端贵气，也刚好符合那些士子、世子、学子们的心思。
    他们想要的不就是红袖添香嘛。
    萧琰淡然地点点头，轻摇纸扇，单手后背，昂首挺胸，走进了中楼。
    “我和齐王世子萧显乃是好友，你可知道，他在哪个厢房？”萧琰一边走，一边问道。
    女楼主温婉一笑，说道：“在青竹园，妾身这就带着世子爷前往。”
    明月楼。
    青竹园厢房内。
    萧显抱着一位年过三十，已经熟透了的红袖，正等着传闻中，明月楼的花魁银灵子献舞。
    他本来在皇城外见到萧琰上了九天玄女的马车，心中凉透了。
    最后走着走着，就来了明月楼，打算泄泄火，也借酒消愁，想要忘掉城门前见到的那一幕。
    “袖儿，来，再喝一杯。”
    躺在萧显怀中的红袖已经是脸色红润，微微扭动身体，让萧显伸入她衣服中的手，可以增加一点儿摩擦力。
    “郎君，我喂你。”
    红袖微微起身，喝了一口酒，然后却转身抱着萧显，吻了上去。
    然后把口中的美酒也渡了过去。
    开玩笑。
    这明月楼想要赚钱，可不仅仅是那点儿嫖资。
    还有着菜钱、水果钱、厢房钱、酒钱呢。
    特别是酒钱。
    酒是长安十六楼之一浆仙楼的美酒，有着好几个档次。
    明月楼以稍低的价格买进，再以高价售出，每天晚上，最来钱的还是这酒钱。
    明月楼的姑娘们个个都已经练出来千杯不醉的能力了。
    不过，也不能多喝，喝多了伤身，自然还是要劝着客人多喝一些。
    喝醉了。
    出手也就更加大方。
    萧显已经有些微醺。
    就在他抱着红袖上下其手的时候，厢房门被打开了。
    “世子爷。”
    “里面请。”
    女楼主尊身施礼，又走进去，对错愕的萧显躬身道：“世子爷，您的好友萧琰世子前来寻你。”
    萧显抱着红袖，两个人都是瞪大眼睛，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女楼主和萧琰。
    红袖很快回过神，连忙起身，躬身道：“见过世子爷。”
    萧显吓得一个哆嗦，想要起身，却有些没站稳，又蹲坐在铺垫上。
    “你……你来做什么？”
    女楼主见到萧显的表现，就知道，这位西凉王世子和萧显应该不算是好友。
    柳眉微蹙，却又按兵不动。
    萧琰却微微一笑，走上前，拉着想要起身的萧显坐下，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又给萧显和自己倒了各自倒了一杯酒。
    端着酒杯递给了萧显。
    “闲着无聊，来找你喝酒。”
    “燕姨说让我多向你学习学习。”
    萧显一听，眼前一亮，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说过，以后见了萧琰还要退避三舍呢。
    应该是燕姨好生的教导了萧琰一番，让他悔悟了。
    这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
    当即咧嘴一笑，直接接过了萧琰手中的酒杯。
    “你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才来京师，很多道理都不懂，不要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动手都是粗鄙的武夫行为，完全不符合我们世子的身份。”
    “想要跟着我学，今晚上……。”
    萧琰右手一紧，拉着萧显碰杯，很是豪爽地说道：“明白，今晚上所有的消费，全都有本世子爷买单！”
    萧显愣了一下，顿时喜不自胜，一口干了杯中酒。
    “好！”
    “这才是我们世子该有的样子。”
    “你学得真快！”
    女楼主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出去，很快，就叫来了一位姑娘，算是中楼的上品。
    帘纱飞卷，走进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一双浑圆姣好的腿子，嫩黄尖儿的弓底绿绣鞋恣意扳平，活像头餍足的猫，单说这腿股之美，也少有人能与她的匀润紧实相比，端的是莺莺燕燕、形色不一。
    “奴，白雪，见过两位世子爷。”
第22章：二十四桥明月夜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显见到只身走进来的白雪，直接就呆愣在那里，嘴角还留下了口水。
    他来京师一年之久，在这明月楼的中楼也已经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却从未拉着如此姿色的歌姬吃过酒。
    萧显虽然是齐王的宝贝儿子，然而在这京师的开销不是一般的大，他又是喜欢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也都是大手大脚，然而，到了这明月楼，也只是在中楼，找红袖。
    很显然，明月楼的这位女楼主是知晓萧显的身价，更知道萧琰的身价。
    萧琰招招手，让白雪过来。
    白雪款款上前，正要坐在萧琰的身边，却见到这位西凉王世子伸手示意，让她坐在萧显的身边。
    白雪愣了一下。
    先是朝着萧琰施了一礼，然后扭着腰身，转而打算坐在萧显的身边。
    等到白雪坐下，一股清香扑鼻，萧显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雪，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觉得神清气爽。
    “那个……白姑娘，你还是陪着我老弟吧。”
    “他第一次来京师，想来，也是第一次来明月楼，你可要好生的侍候，让他尽兴。”
    “我有袖儿陪着便是。”
    萧显吞吞吐吐地说着。
    好像是做着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一样。
    双眼十分不舍。
    可内心却又似乎非常坚定。
    多少有一些不甘心。
    但是话说出来之后，似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样。
    然而，本来已经动身，打算去陪着萧琰的红袖，确实停住脚步，愣了一下，连忙低头站在那里。
    内心却充满了不甘心，还有对萧显的怨恨，却又有一些感动。
    不甘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这般英俊风流的世子爷，今晚上就算是不给钱，她也心甘情愿，也一定会好生地服侍这位从未见到过，从小到大见到的男人之中，可以算是绝世之姿的贵公子。
    却一下子就被萧显给掐破了美梦。
    感动的是，她没有想到，萧显见到了白雪这样中楼佳丽，还能念及旧情，婉拒了白雪，依然选择让她侍候。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失落。
    白雪则是也有一些意外，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接待的客人千千万，形形色色的男人都见过，早就习惯了，只是目光看向了萧琰，询问其意思。
    西凉王世子，大周麒麟子。
    她也很想要尝一尝天之骄子的味道呢。
    当然啦，妈妈打过了招呼，今晚上，一定要把西凉王世子招待好。
    她自然明白妈妈的意思，这厢房中的两位世子爷，最重要的还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直接坐在了萧显身边，现在也是一样，萧显说了不算，要这位西凉王世子说了才算。
    萧琰点了点头。
    白雪便连忙起身，温文尔雅，迈着猫步，走到了萧琰身边坐下。
    红袖则是抬起头，露出了妩媚笑容，再一次躺回了萧显的怀抱中。
    “咚咚咚……。”
    就在这时。
    花鼓响起。
    萧显兴奋地对萧琰介绍道：“老弟，今儿个你来得正是时候啊！”
    “今晚上，老哥就带你见见世面。”
    “听到这鼓声了吗？”
    “明月楼的一大特色，击鼓传花。”
    “这红花传到哪一个厢房，哪一个厢房就可以报价买花。”
    “最后报价最高者，能够有幸见到明月楼花魁银灵子的妙曼歌舞。”
    萧显双眼有神，神情激动，脑子里面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看起来，好似在崇拜，又在憧憬。
    “你在西凉那等苦寒边疆之地，又镇守边关，肯定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过，怎么说，你如今也已经及冠，也就比我小一岁。”
    “也是时候了解一下男欢女爱，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子曰：食色，性也。你不要总是想着什么上阵杀敌，想着舞刀弄枪，也要懂得寻欢作乐，不然，人生岂不是没什么意义？”
    “不说银灵子，就是这白雪白姑娘，那都是这明月楼的绝色呢。”
    “老哥我倒是很感谢你，愿意请白姑娘侍候我，不过，我倒是觉得，还是让白姑娘侍候你比较好，毕竟，若是你是第一次，自然要终生难忘，才值得。”
    萧琰没有想到萧显这种不学无术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看起来，那个齐王似乎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给教坏了，还有得救嘛。
    也罢。
    以后尽量少坑他吧。
    萧琰直接伸手抱过白雪，伸手揽在她的前面，端着一杯酒，喂给她。
    然后对萧显道：“那还要多谢你了。”
    萧显见此，瞪大双眼，有一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雪那红润的嘴唇含着萧琰的食指，媚眼如丝。
    不是。
    老弟，你不是粗鄙的武夫嘛？
    怎么也懂这些？
    再一想，也就释然了，自己还没及冠，就知道偷吃了。
    萧琰的身份和他差不多，怎么可能不会懂得这些。
    当即又有一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让白雪陪着他了。
    “不客气。”
    萧显也学着伸手触着红袖的嘴唇，然后，红袖明白其意，自然而然地顺势伸着舌头，把他的食指给卷进了口中含着。
    嘶。
    萧显眨巴着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这般感觉，还挺特别。
    当即继续道：“老弟，明月楼花魁银灵子，你听说过吗？”
    萧琰摇摇头。
    萧显连忙介绍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明月楼有五绝，银灵子的箫便是这五绝之中的一绝，可惜，每年也只有在国宴上，才能听到。”
    “在这明月楼，也就只能见一见银灵子的歌舞。”
    “不过，银灵子的歌舞其实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绝，那当真是翥凤翔鸾、千娇百媚、美轮美奂。”
    萧显双眼已经有一些迷离，似乎在幻想着，银灵子在他的面前歌舞。
    “啪！”
    萧琰直接一巴掌拍在萧显的肩膀上。
    拍的萧显龇牙咧嘴，一个哆嗦，回过神来，连忙挪了一下身子，防备地看着萧琰，刚要开口质问，却见到萧琰很是认真地说着。
    “看得出来，你似乎很想要看那银灵子的歌舞？”
    “我这初到京师，以后还想着你多多关照，那今晚上，就必须让你尽兴了！”
    “不就是钱嘛。”
    “我生平对钱最没有兴趣！”
    萧显怔住了。
    红袖和白雪也愣住了。
    这就是传闻中的大周麒麟子？
    也就在这时。
    厢房东面的窗户打开，可以看到外面天井中，有一束非常大的红花。
    一个横幅落下。
    梅花苑献花五万金。
    萧显双眼还是有一些呆滞，扭头看着红花，再扭过头，看着萧琰。
    一个激灵。
    “快，老弟，快报价！”
第23章：富商二代性子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报价？
    萧琰看了看外面的横幅。
    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小酒杯，淡然一笑，开口说了一个数字。
    “十五万。”
    红袖直接从萧显的怀中挣扎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萧琰。
    而一直故作文雅的白雪，也是心跳加速，脸色红润，双眼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十五万？
    她们没听错吧？
    “嘭。”
    萧显手中的杯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多少？”
    萧琰亲和地笑着，回道：“十五万。”
    萧显先是激动不已，然后，又似乎很感动，等到最后则是焦躁不安。
    “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问完这句。
    直接站起来，走来走去。
    “不行，太高了。”
    “你要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你我的名声可就完了。”
    “以后，我都没脸再来明月楼。”
    萧显站定，看着萧琰，故作大度道：“这样吧，就加个五万得了，到时候，我……我拿个一万出来，这样一来，也不算丢了我们世子爷的脸面。”
    萧琰喝了一口酒，直接对身边安静文雅看着戏的白雪道：“你去报价吧，十五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若是还有人继续加价，后面传到了我这里，就再加五万！”
    白雪起身，施礼道：“喏。”
    红袖已经是双眼放光地看着萧琰，年少多金，又是大周麒麟子，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她就算是给他做牛做马，都是心甘情愿。
    脑海里面不由地幻想着，今晚上，要是能自荐枕席，又或者是在最后，喝一杯羹，那也是美妙的一夜吧。
    想着想着，双腿不自觉地摩擦着。
    萧显回过神来，转而踱步向着厢房门口走。
    萧琰看着萧显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到时候，可就看不到明月楼花魁银灵子的歌舞了啊。”
    萧显一顿，停下脚步，脑袋里面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牙一咬，心一横，转身，背着手，昂首挺胸，走到了萧琰身边，重新坐下。
    “谁说我要走了。”
    “我这不是想要如厕嘛，不过，走到了那边，又不想去了。”
    “倒是没看出来，你挺有钱的啊。”
    “不是说，西凉乃是苦寒之地嘛？”
    “你的这些钱，都是从哪来的？”
    萧琰再一次抱着白雪把玩儿，却感觉到，身旁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后背，轻轻地挠着，瞥了一眼，躺在萧显怀中的红袖，媚眼如丝，给了自己一个媚眼，
    萧琰视而不见，十分自大地对萧显说道：“西凉确实是苦寒之地，这些钱，都是我这些年的军饷，还有陛下的赏赐，当然啦，我今晚上，就算是变卖了家产，也要看看这银灵子的舞蹈！”
    “人生在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还是开心，是潇洒。”
    “凭什么，他们都见到过银灵子的歌舞，而本世子爷就见不到？！”
    “没道理！”
    萧显砸吧了一下嘴。
    总算是理解，太后娘娘为何要说，以后见到萧琰要退避三舍了。
    这老弟真的就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嘛。
    为了一个银灵子的歌舞，还要变卖家财。
    我要是这么做。
    我那父王怕是直接把我的腿打断。
    唉。
    西凉王生了这么个儿子，估计也是他杀人无数，报应啊。
    造孽啊。
    萧显摇摇头。
    倒是也乐意见得如此了。
    与此同时。
    明月楼的其他厢房。
    当他们听到青竹园内的西凉王世子萧琰直接加价十五万金的时候，顿时有点儿傻眼和泄气。
    不是。
    我们都是一万一万地加。
    到了最后，也若是超过了自己手中的钱，无力承担了，也就算了。
    这击鼓传花，玩儿的就只是一个乐趣。
    最后的钱也并不是很高。
    当然，能够参与这一场游戏的，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
    他们手中有钱啊。
    家中库房的钱财堆积如山，总要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娱乐，让他们把钱花出去，买个开心和乐趣吧。
    这就是高端奢侈品的由来。
    它们从来就不是穷人所能触及的，也从来都是那些非富即贵的人的玩物和象征罢了。
    我有钱。
    我要怎么证明我有钱？
    那自然是这些高端奢侈品啦。
    可在这中楼的，也都是一些太学生、世子、士子，他们能有多少钱？
    顶天了。
    二十万。
    可如今，西凉王世子萧琰直接就把价格加到了他们的最大承受范围。
    “他这么有钱吗？”
    有人有一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也有人了解一些西凉的情况，委婉地回道：“西凉虽然是苦寒之地，却又是大周联通西域之要道，往来商贾无数，应该还是有些钱的。”
    说白了。
    西凉之地，是大周和西域的通商要道。
    商贾往来，是要交通关费的。
    有人对此自然就有一些不满，觉得西凉王肯定是利用这一点，克扣了商贾们的钱财，从而大发其财。
    “哼！”
    “今年这一场雪灾，百年一遇。”
    “多地受灾严重，百姓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听闻，剑南道那边已经是饿殍遍野。”
    “西凉王世子萧琰这么有钱，理应拿出来赈灾，他倒好，竟然在这明月楼中寻欢作乐，一出手就是十五万金，就为了看花魁的歌舞。”
    “就这，世人还称赞他为大周麒麟子？”
    “我看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麒麟子，而是败家子！”
    这人明显就是羡慕嫉妒恨，说着愤世嫉俗的话，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
    真要是汉中的灾民，还会在这时候，在这明月楼中，抱着美人？
    然而，他们生气归生气，羡慕嫉妒恨也只能是背后说些坏话罢了。
    未央苑。
    这是明月楼的中楼中最豪华、最高规格的厢房。
    里面空间非常大。
    有着上等、宽大的软床，上面铺着虎鹿蚕丝绒毯，烧着檀香，还有独立的洗漱区、厕所等。
    而包下这座厢房的人，便是淮南最有钱的富商万铁山之子万圭。
    他听闻，明月楼今晚会有银灵子献舞，便借此机会，宴请了一位贵客。
    本以为，今晚上，会让贵客欣赏到银灵子的歌舞，也好表达自己的拳拳心意。
    却不想，这半路杀出一个西凉王世子。
    万圭体态微胖，脸蛋圆润，两颊红扑扑的，一双木槌眉下有着两只灵动的眼睛。身上的衣裳华丽无比，锦衣绸缎，绣着各种繁复的图案。
    他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就算是听到西凉王世子加价十五万，他依然在笑，犹如一个哈哈儿。
    “哈哈，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袁大哥，今晚上可有热闹看了，竟然有人和我比钱多，当真是有意思呢。”
    坐在小胖子万圭身边不远，单独一桌，也在这厢房的大位的位置上，坐着一位一身紫衣的中年。
    此人正是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
    他一手把玩着怀中歌姬，一手端着杯子，神色平静，声音低沉。
    “哦，是吗？”
第24章：藏富之地兴云庄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小胖子连忙笑着道：“袁大哥，你就瞧好了吧。”
    他可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知晓东宫太子萧无忌似乎在有意针对西凉王世子萧琰。
    想一想，也能明白其中缘由。
    一个是大周储君，当朝太子爷。
    一个是西凉王世子，大周麒麟子、天纵之才。
    太子殿下自然是容不下这位天之骄子的吧。
    今晚上本来就想着表现一番，能不能抱上东宫这个大腿，却不想，那西凉王世子送上门来了。
    “春梅，你去外面通传一声，就说我加价十五万！”
    一位身段丰腴的女子躬身施礼道：“喏。”
    咚咚咚……。
    击鼓传花再一次继续。
    当很多人看到未央苑的那一刻，都是惊诧不已。
    有人竟然包下了未央苑？
    这又是哪个有权有势的公子爷？
    未央苑。
    明月楼中楼最高贵、最豪华的包厢。
    一晚上就需要十万金。
    没有这个身价的人，还真的包不起。
    击鼓传花见到了这三个字。
    基本上都会给个面子，稍微加点，讨个彩头，然后让给那未央宫。
    今日乃是银灵子献舞之日，想来，那未央苑的贵公子，也是专门为了银灵子而来。
    “吱呀。”
    青竹园的窗户再一次被打开。
    先是一朵大红花。
    然后一张横幅落下。
    莲花苑报价一万，金花已有五十万。
    萧显端着的酒杯的手，明显有一些颤抖起来。
    已经忍不住想要离开了。
    萧琰玩儿地太大，他感觉自己继续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但是……银灵子的歌舞啊！
    他也很想看呢。
    而且，这是萧琰的钱，也不必心疼。
    萧琰直接示意白雪继续去报价。
    五万。
    第二回合下来。
    金花已经累积到了八十万。
    这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未央苑。
    小胖子万圭微微蹙眉，瞄了一眼袁野，对春梅示意，让她继续去报价。
    “十万。”
    袁野见此，嘴角一个冷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神色平静地看着热闹。
    因为，这些都是万铁山的钱，也不必心疼。
    更为关键的是，这明月楼后面的东家，也有着他的一份，不管是万圭赢到最后，还是那西凉王世子萧琰赢到最后，那都是他赢。
    何乐而不为也？
    击鼓传花再一次继续。
    等到了第三轮，萧显已经是摆烂了，对着怀中的红袖开始上下其手，脸色红润。
    对于什么报价，什么击鼓传花，什么五万、五万，毫无兴趣可言。
    你玩儿你的。
    我玩儿我的。
    萧琰微微挪开了一些，让红袖的手不再在自己的腰上挠呀挠。
    也委婉地拒绝了白雪的两次亲自渡酒的行为，一只手安抚她，一只手端着酒杯，平静而又淡然地坐在那里。
    想要当一个合格的，真正的纨绔。
    就不能完全靠表演，再好的表演也都是表演，都有着刻意而为的痕迹。
    像是萧显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纨绔子弟。
    萧琰觉得今晚上这击鼓传花就很适合让他再一次为纨绔正名。
    西凉王世子豪掷千万金，只为博得美人一舞。
    这不就是古代的烽火戏诸侯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至于钱？
    萧琰根本就不愁。
    给出去。
    终究是会拿回来的。
    一百五十万。
    两百八十万。
    三百万。
    ……
    未央苑。
    小胖子万圭看着外面的横幅。
    三百八十万。
    这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他脸上笑哈哈，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
    你一个西凉王世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还以为，你就是死要面子，到了后面，也会知难而退，现在看来，你这是真的百万金只为博得美人一舞呀？
    这击鼓传花，到了后面，完全就是未央苑和青竹园两个厢房之间的争斗了。
    其他的厢房就纯属看热闹，连报价都不参与，直接过。
    怕得罪了人啊。
    而万圭和萧琰也就在赌，赌谁先坚持不下去，赌谁是故意为之，就为了抬杠。
    可这都不知道多少轮，也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在中楼的高阁之上的闺房中，银灵子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没结束。
    关键是，这金花总价已经超了啊。
    往常，最高一次，也就百万金。
    那也是为了给银灵子扬名，从而设的局，也就是权贵之人的钱如数奉还，什么世子、士子、学子的钱，直接三七分成。
    可这一次，金花总价直接就到了三百八十万金。
    仅仅是这钱，都要十几箱子才能装得下。
    已经是超出了小胖子万圭的承受能力范围，继续下去，得不偿失。
    完全就是用万家几乎快要一半的家财，来博得东宫太子殿下的一个商号、一个好印象、一个靠山？
    这不就是直接把鸡蛋装在了一个篮子里面嘛。
    小胖子笑得很惨，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袁野看出来了。
    “再加十五万。”
    他先是让春梅去报价。
    然后再招手，让人叫来了明月楼女楼主。
    “你去和那西凉王世子萧琰通传一下，就说，这击鼓传花已经到了明月楼的最大限度。”
    “四百万金，今晚上，银灵子会去青竹园献舞。”
    女楼主躬身施礼道：“喏。”
    旁边。
    小胖子万圭连忙起身，跪在了袁野的面前，抱拳施礼道：“指挥使，让你看小的笑话了。”
    袁野把酒杯子丢在了桌子上，杯子在桌子上转动，最后停下来。
    整个未央苑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起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
    袁野才对小胖子万圭说道。
    万圭却跪在地上，连忙道：“指挥使，小的愿意拿出一百万金，请您去兴云庄玩上一场。”
    这是明摆着要送钱。
    不管是这明月楼，还是现在开口的兴云庄。
    说白了。
    万铁山知晓朝廷现在应该急需要用钱来赈灾，而他也想要抱上一个大腿。
    淮南的富商，远远比不上京师的富商，更比不上皇商！
    选来选去。
    万铁山选上了东宫太子萧无忌。
    因为当今大周皇帝手中有着文臣武将，早已经稳坐九五之尊宝座。
    根本就不需要他一个小小的淮南富商。
    可东宫太子萧无忌就不一样了。
    自古以来，皇位更替都可能伴随着腥风血雨，如今的朝堂之上，东宫太子萧无忌虽然稳坐太子之位，可大周皇帝还有一个能文能武的二皇子，一个文采斐然的三皇子。
    大周皇帝又似乎更喜欢二皇子一些。
    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受到了一些威胁。
    在万铁山看来，有着晋阳王家作为王皇后的后盾，还有朝中百官的支持，太子之位，根本就不可能会受到什么威胁。
    再说东宫。
    萧无忌现在确实缺钱。
    他想要借助这一次的雪灾，为自己增加功绩，也为收买人心。
    兴云庄已经从各地收拢了不少钱财，就等着朝廷开始赈灾，他就立即出面揽下这个重任，用钱财喂饱了各地官员，再安抚了民心，便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袁野看着小胖子万圭，淮南万家，在淮南也算是底蕴深厚的世家。
    不过，当年中原一场混战，万家选错了主公，导致元气大伤。
    这一次，很明显是来表忠心的。
    那就给他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东宫也正是用人用钱之际。
    “嗯。”
    “你且起来，放心便是了。”
    “我会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为你们万家讨得一个商号。”
    小胖子万圭重重地施礼，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
第25章：霓裳羽衣藏媚术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白雪恭贺世子爷以四百万金，请得银灵子姐姐献舞。”
    “今夜过后，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白雪微微躬身施礼，内心虽然激动和羡慕不已，但是还能控制自己的心情。
    像是红袖，已经是瘫软在萧显的怀中了。
    萧显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我听到了什么？
    萧琰那小子用了四百万金，只为买银灵子一舞？
    他怎么比我还好色呢！
    燕姨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了一点儿？
    那自己也不差啊！
    这一刻。
    萧显想不明白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萧琰伸手拉着白雪入怀，还别说，明月楼的姑娘就是丰腴，软软的、肉肉的、香香的，要文雅能文雅，要妖媚也能妖媚。
    “区区四百万金，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在赌坊里面送钱，一点儿都不爽。
    还是在这明月楼中送钱，很有味道。
    不过嘛。
    萧琰却又不是真的把这些金灿灿的黄金，全都送给兴业坊的赌坊和明月楼。
    毕竟，这两个商号的背后乃是东宫太子萧无忌。
    而现在，他和萧无忌又算得上是敌人。
    他怎么可能直接把钱就送给了敌人呢？
    不可能的。
    送出去的钱，不久之后就能拿回来。
    萧显看着萧琰如此大方，如此败家，如此装逼，一阵牙痒痒。
    也就在这时。
    厢房的门打开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四位丫鬟，身穿红、蓝、橙、青四种颜色的轻纱锦衣襦裙，前面都是白花花一片，直接可见一道天堑沟壑。
    四个丫鬟的姿色就不低，已经超过了红袖，和白雪不相上下了。
    萧显见到这四个丫鬟的时候，就已经定在那里。
    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紧接着，又走进来四个丫鬟，却都是明月楼中和炮膛差不多的服侍丫鬟。
    她们端着糕点、果脯、美酒、肉干等。
    再接着，便是两个丫鬟摊开了一个上等的红毛毯，摆在了萧琰、萧显的前方。
    一阵音乐在阁楼中响起。
    整个阁楼都可以听到，琴音、箫声、笛子、箜篌等，组成了一支乐队。
    萧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曲子。
    确实有一点儿古色古韵。
    前世，他就在网上见到过一个视频，里面是虚拟大唐世界，配上了大师精心制作的象王行。
    现在听到的曲子，竟然颇为相似。
    随着笛声改变，音乐进入了一个高点。
    一位身穿白纱襦裙、带着面纱、身段妙曼、素白色的衣裳裹住她丰腴的身躯，黑发如丝般柔滑，轻轻地飘在空中。她的眼睛宛如明镜，倒映着天地间的万般美好。那淡雅脱俗的气质，像是山谷中的幽兰，让人心生敬意。
    她滑着步子，飘然进入了青竹园。
    银灵子。
    明月楼用了五年培养出来的花魁。
    名传京师。
    凡是在京师的才子，无不称赞，甚至是为了能够见到美人一舞，写了很多很多赞美的诗词。
    只为博得花魁银灵子的青睐。
    可惜。
    至今无人能够在诗词一道上，让银灵子献舞。
    也只是在明月楼的击鼓传花中，才能有幸见上一见。
    至于那传闻中的箫音，也就只有在国宴的时候，若是身居高位，还能有幸听到呢。
    轻盈优美、神形兼备。
    萧琰在前世的时候，也有幸见到一个地方电视台进行了舞艺复古活动，就比如飞天舞什么的。
    可她们的舞，似乎依然是脱离不了现代人的思维，完全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复古。
    银灵子的舞，乍一看，是那么的柔美，恨不得伸手揽住她那细柳腰，一亲芳泽。
    再一看，却又十分妖娆。
    萧琰身边的齐王世子萧显，已经是微微张着嘴，双眼中是无限的欲火。
    萧琰微微蹙眉。
    媚术？
    虽然他一直都在西凉，很少触及中原江湖。
    但是……银灵子这一舞，可不简单，虽然戴着面纱，可那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眸，还有这妖娆的舞姿，配合起来，竟然是一种媚术。
    能够迷惑人心，让人短暂失去心智。
    就相当于是催眠术。
    萧显那充满了欲望的眼神，到了最后却越来越迷离，越来越呆滞。
    以至于，到了最后，直接晕倒了。
    这媚术，不仅仅是对男人有效果，对红袖、白雪这样的女子也有效果。
    也就只有那四个丫鬟，自始至终站在两边，双眼平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萧琰是坚持看到了最后。
    实在是感觉太困了。
    便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怀中白雪的身上。
    乐师们演奏的音乐，其实在中途的时候，从激荡昂扬、变成了柔和，从柔和变成了轻柔。
    正好配合着银灵子的舞蹈，有一种双重催眠的效果。
    银灵子一曲舞罢。
    红衣丫鬟便立即地上了手绢，给银灵子细细而又轻柔地擦着她额头上的细汗。
    银灵子调整了呼吸。
    想要用一个媚术来魅惑一个少年宗师，恐怕是不可能办到的。
    最起码，以她现在的功力和媚术，是没什么信心的。
    不过。
    好在这位少年宗师身中蛊毒，实力大大受损，才让她能够得逞。
    “大周麒麟子，也不过如此嘛。”
    银灵子的声音带着一点儿空灵，还有一些调皮可爱。
    就好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对于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的一点儿不屑，也对自己取得成就的一点儿沾沾自喜。
    红衣丫鬟收好了手绢，走上前，先是试探了一下萧显和红袖。
    确认这两人睡得犹如死鱼一般，才转而去试探萧琰。
    “呼！”
    “呀！”
    萧琰突然直起身，吓了红衣丫鬟一跳。
    直接脚尖一点，往后飞了几步。
    其他三位丫鬟也立即上前，护在了银灵子周围。
    银灵子一边警惕，一边疑惑。
    “你……？”
    萧琰一脸的茫然之色。
    “刚刚，我好像睡着了？”
    银灵子愣了一下。
    四个丫鬟也是一样，心下不解。
    圣女的媚术没有成功吗？
    萧琰又是挠挠头，对着银灵子抱拳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的舞太好看了，看得我好像都入迷了。”
    四个丫鬟连忙后退，继续恭敬地站着。
    银灵子也反应过来，假意躬身施礼道：“多谢世子爷夸赞，也多谢世子爷青睐，银灵子不敢当。”
    萧琰继续称赞道：“真的太好看了，我从小到大就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舞蹈呢。”
    “你也不必谦虚，这四百万金，我花的值。”
    “再说了，我对钱不感兴趣，只要是能够让我舒服，让我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银灵子顿时对今晚上的献舞失望至极。
    这样的人，会是少年宗师，会是大周麒麟子？
    果然，一切都是谣言！
    “能够得世子爷赏识，是妾身之幸。”
    “曲已停，舞已罢。”
    “妾身先行告退了。”
    银灵子虽然还是有一些不太理解，自己的媚术为何没有成功，却也好像没有失败。
    但是这时候，却也不好继续探查什么。
    她的身份特殊，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萧琰点点头。
    看着银灵子飘然离去。
    等到厢房的门关上，再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险。
    差一点儿就要把身子交代在这里了。
    没有想到，明月楼的花魁还会用媚术。
    想一想。
    觉得也能理解，若是没有媚术，又怎么能够把那些才子迷得成了一只只舔狗呢。
    若是不会媚术，又怎么能够成为这明月楼的花魁？
    离开了青竹园包厢的银灵子，来到了明月楼中楼之东的一个花苑，这里环境优雅，也比较清幽，远离了中楼的纷纷扰扰，算得上是一处雅阁。
    “主人，银灵子功力不够，未能让那西凉王世子萧琰中媚术。”
    “还请主人责罚。”
    在银灵子的身前，坐着一位身穿玄黄衣袍的男子。
    正是东宫太子萧无忌。
    在他身边，站着一位紫衣男子，也就是北镇抚司都指挥袁野。
    萧无忌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银灵子，却对身边的袁野问道：“他身中蛊毒，又是如何能运功，抵挡银灵子的媚术？”
    袁野想了想，回道：“应该是药王谷的灵丹妙药，暂时压制住了蛊毒。”
    萧无忌点点头。
    挥挥手，让银灵子下去了。
    在他身前的桌案上，还放着一个红色的瓷瓶子。
    里面有一条红色的小虫子，正在茧内。
    万叶流花。
    “让她们明日去西凉王府催一催，四百万金，也不少了。”
    “西凉王世子为了见明月楼花魁一舞，豪掷四百万金，这样的风流韵事，也应该传一传吧？”
    袁野轻声道：“殿下，有人说，萧琰如今想要藏拙，想要自污……。”
    萧无忌却冷笑一声，智珠在握一般地说道：“该捧杀，还是要捧杀，该传谣言的，还是要传一传。”
    “如今，西凉之地也有着严重的雪灾。”
    “你说，若是西凉铁骑，还有西凉之地的百姓们，听到了他们的世子爷在京师为了看美人一舞，挥手便是四百万金，会是个什么心情？”
    袁野顿时明白了萧无忌的心思，躬身道：“殿下智谋无双，在下佩服。”
    萧无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小红瓶子。
    这一次没能成功。
    还有下一次呢。
    ……
    青竹园。
    萧琰勉强稳住了五脏六腑的灼热感，压住了心中的躁动，以免自己失去了理智，变得不清醒，从而走火入魔。
    这赤血蛊毒，不愧是苗疆十大蛊毒之一。
    当真是让人备受煎熬、折磨。
    “呼。”
    一口浊气呼出，才好受了一些。
    当即叫来了人。
    把萧显搀扶着，送上了他的马车。
    本想要找萧显，让他当个工具人，明天好去兴云庄一趟。
    没有想到，来了这明月楼，还能另有收获。
    又一次臭名远扬了吧？
    萧琰心情很好。
    而见到萧琰出来，没有在明月楼中过夜的怜香惜玉也是很高兴。
    不知不觉地，似乎已经把萧琰当做是她们的少主了。
    回到西凉王府。
    让张福去安顿好萧显，又让怜香惜玉去准备热水。
    这一次。
    他没让怜香惜玉进入浴池中服侍，而是自己躺在边上，泡着热水澡。
    微风拂过。
    消瘦而又有一些佝偻的萧三宝，出现在了屏风之边，一处阴暗的角落。
    萧琰右手在浴池边写了三个字。
    银灵子。
第26章：兄友弟恭女诸葛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雪停之后，也不过两三日暖阳高照。
    而没有了朝阳的长安城，有一些阴沉沉，冷清清的感觉。
    直到巳时末，才热闹起来。
    说书先生依旧还是那一曲唱词，赢得了满堂喝彩，接着便又讲述了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蜀淮雪高三层屋，明月楼中传花鼓。不闻遍野饿殍哭，只见美人绝世舞。
    话说这西凉王世子萧琰，为了能够见到明月楼花魁银灵子的霓裳羽衣舞，直接豪掷四百万金。
    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钱财了。
    完全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粮食，给蜀中受灾的百姓赈灾。
    然而……他却用来买美人一舞。
    说书先生还没有把明月楼中的故事说完，还没有描述完银灵子的舞蹈之优美，就被听客们打断了。
    他们是真的嫉恶如仇，也是真的激起了他们对有权有势有钱之人的仇富之心。
    说到底。
    他们也都算是普通百姓，对于普通百姓们的悲惨遭遇会有一些同情心。
    一时间。
    西凉王世子萧琰的名声，是真的开始臭了。
    这可比在冬至诗会上，拿出了两首打油诗的名声还要臭。
    毕竟，那两首打油诗的首句，写的却十分的美妙，连太子殿下都夸赞，几位小有名气的才子也都觉得写得好，可以放在手稿之中，呈送给当今陛下。
    大家对于这种事情的感受和共情，是比较差的。
    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剑南道的蜀中、淮南道、山南道等地都因为暴雪而造成了非常严重的雪灾。
    有着很多和他们一样的黎民百姓如今还埋在废墟之下，更有无数百姓，还在忍受着饥寒交迫，就连这京师之地都受到了牵连。
    今年的粮价比往年都高了很多，有不少百姓已经买不起粮食了。
    大雪过后。
    就算是郊区的野菜都被冻焉儿了。
    连挖个野菜都不行。
    大周的千万百姓都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饥寒交迫之中。
    而大周的那位传闻中的麒麟子，那位西凉王世子，却在明月楼中拿出了四百万金？
    还是只为了看一看花魁银灵子的舞姿？
    他娘的。
    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你却还想着看美人的舞姿？
    很多人直接请求皇帝抄了西凉王府，甚至是也有大臣也开始下场，弹劾西凉王和西凉王世子萧琰。
    甚至是快要出现不杀萧琰，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而这时候。
    始作俑者萧琰，却换上了一辆马车，带着萧显前往兴云庄。
    一天两夜的时间。
    再加上，燕夫人一开始给他看的小册子。
    基本上对整个兴云庄已经是了如指掌。
    这里，算得上是太子萧无忌在京师最大的金库，他能够拉拢大臣们，甚至是养一些死士，还有收买人心等，全都是依靠兴云庄。
    至于醉仙楼，那是王家的产业。
    兴云庄才是太子萧无忌自己亲手创建和扶持起来的产业。
    燕夫人之所以现在让萧琰动手，也是因为这一场雪灾，让太子萧无忌有了个大动作，把地方上的钱财都收拢起来，藏在了兴云庄，似乎想要拿来赈灾博名声。
    而西凉同样也是受到了暴雪影响，需要很多钱，也要用钱买量，再发军饷，安抚西凉铁骑。
    同时，再把剩下的钱，扔进中原江湖之中，让江湖正道们用这些钱来赈灾。
    这才是燕夫人真正的谋划。
    萧琰看完之后，也不得不佩服，不愧是当年的大周第一才女。
    完全就是再世诸葛。
    燕夫人不相信太子萧无忌能够用这些钱去救民于水火。
    或者说。
    她根本就不相信如今的大周朝廷可以很好地赈灾。
    这一笔钱数额确实很大。
    可真的能够到达每个百姓的手中吗？
    不太可能。
    萧琰则是觉得完全不可能。
    所以……。
    那就让本来应该属于百姓的钱，还是直接到达百姓的手中吧。
    “唔……。”
    萧显醒了。
    捂着脑袋，还有一些晕乎。
    感受到自己好像在颠簸，这才连忙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面，而身边，萧琰正在闭目养神。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萧琰回道：“兴云庄。”
    萧显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疑惑道：“去兴云庄做什么？”
    然后，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啊！”
    “我想起来了。”
    “昨晚上，你好像赢了击鼓传花，拿出四百万金，就为了看银灵子的霓裳舞。”
    “美！”
    “实在是太美了。”
    “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美的霓裳舞。”
    “萧琰，以后，你就是我亲弟！”
    “谁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直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萧显脑海中回忆着昨晚上银灵子的霓裳舞，一脸的舔狗样儿。
    等到花痴完了之后。
    才拍着胸脯，对萧琰打着包票，看起来十分仗义。
    萧琰也颇为仗义地回道：“那是，燕姨说了，让我跟着你好生地学，所以，今天打算让你带着我去兴云庄玩儿，听闻，这里乃是京师最有名的地方，我还没见过呢。”
    萧显立即昂首挺胸，洋洋得意道：“放心好了，我随着太子殿下去过几次，那里好玩的太多了，包你满意！”
    他心中那个激动，那个高兴啊。
    以后身边有了萧琰这样一个头脑简单，又非常有钱的王弟，说不得，还能见到明月楼第一绝呢！
    想到这里，萧显就嘿嘿一笑。
    ……
    长安城外。
    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中。
    小胖子万圭打开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袁兄，您且看，这乃是于东海之滨发现的一颗夜明珠，传闻，此珠乃是吸收了日月精华所化，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
    “这颗夜明珠于春秋时期，被越国炼气士发现，后来上贡给了越国国王，越国被吴国灭国之后，这颗夜明珠就到了吴王夫差手中。”
    “再后来，因为勾践卧薪尝胆，从未报仇复国，这颗夜明珠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最后，他手下第一谋士范蠡归隐之时，带走了这颗夜明珠。”
    “也就传到了现在。”
    “价值百万金呢。”
    小胖子万圭哈哈哈地笑着。
    十分宝贝地献上了夜明珠。
    袁野看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也是稍微有一些意外，没有想到，万家还能有这样的宝贝，更能够下得了这样的血本。
    夜光珠在春秋之时有一个名字，叫做垂棘之璧，再到后来，也就有了各种名字。
    万圭手中的一颗，应该是七明九光珠。
    袁野伸手拿过把玩着，轻声道：“这应该是七明九光珠吧。”
    小胖子万圭连忙笑着道：“袁兄当真是慧眼如炬，此夜光珠确实是七明九光珠，世间独此一颗，绝世无双。”
    袁野点点头。
    “昨夜，我已经禀报了太子殿下，言说你们万家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你又是一个聪慧之人，可堪大用。”
    “殿下闻之，也很高兴，能得万家辅佐，也算是如虎添翼。”
    “殿下的意思呢，这一次大周出现了严重的雪灾，朝廷已经开始谋划赈灾，相信三天之内就会定下来。”
    “到时候，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小胖子万圭喜不自胜，连忙施礼。
    不过一会儿。
    马车停了下来。
    小胖子万圭率先躬身出马车，然后掀起了车帘。
    等到袁野出了马车。
    他立马翻身下马车，直接跪在了地上。
    给袁野当马凳。
    袁野只是低眼瞄了一下，便抬起右脚踩在了万圭的背上，就这般下了马车。
    等到袁野站定，万圭又连忙爬起来，脱了身上沾了泥土的披风，接过女奴地上来的热手绢，擦干净了手。
    “袁兄，请。”
    袁野背着手，走向了兴云庄。
第27章：世子大闹兴云庄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野可是太子萧无忌身边的红人。
    他也算得上是兴云庄的半个大管事儿。
    所以说，小胖子万圭说是要拿出一百万金来请袁野来兴云庄散散心。
    其实就是直接把一百万金送到兴云庄，白给的。
    兴云庄里面的哪一个娱乐项目，是袁野没有玩儿过的？
    包括那明月楼中的花魁，想不想上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袁野今日前来兴云庄，一个是接收万家送来的一百万金，还有一点，是清查兴云庄中的金库，以及安排兴云庄中的安全。
    北镇抚司那边已经闻到了一些风声，江湖上有一些好手，出现在了京师，还有一些，直接没了踪迹。
    袁野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总觉得有人似乎是盯上了兴云庄。
    所以，他要前来兴云庄坐镇。
    兴云庄东院。
    这里看守比较严。
    不仅仅有着身穿劲装的护卫，甚至是还有几位身上穿着软甲，手中有着短弩的护卫。
    暗中，还隐藏着好几位江湖上的好手。
    毕竟，这里算得上是兴云庄的一个秘密所在，寻常人，是不能进入东院之中的。
    如此严密的防守，也并非是因为兴云庄的金库就在这东院中，而是因为东院有一个特殊的娱乐项目。
    这里……是兴云庄的斗兽场。
    一座像是筒子楼一样的二层建筑，占地面积也非常大，在筒子楼的周围，是花苑，花苑边上建着高高的围墙，围墙外面，是园林，园林之中还有不少幽静的院子。
    东院是斗兽场，也是整个兴云庄的人居住的地方。
    筒子楼的一楼是用青石砖建造的一座一座牢房，牢房的一面是铁栅栏，一面留着一个小小的铁门。
    还留了几个通道，通道的尽头，也是粗大的铁栅栏，能直接通向斗兽场的场地。
    筒子楼的二楼，是一座一座比较豪华的包厢，里面装饰比较简单。
    几个茶桌、蒲团，还有胡榻什么的。
    二楼自然是专门为那些看客们设置，让他们能够在这里，见到一场血腥的人与野兽之间的大战。
    这也是为何东院本来是兴云庄的管事、佣人、女婢居住的地方，为何还会如此看守严密了。
    毕竟，这种事情是不能被传出去，是违法的事情。
    “吼！”
    一头饥饿的老虎在铁笼中游荡，它的眼神中带着疲惫和凶狠，那是一种猩红一般的嗜血。皮毛上的斑纹在昏暗的光芒下显得更加深邃，像是隐藏着无尽的野性和力量。
    老虎的腹部凹陷，肌肉在薄薄的皮毛下紧绷，每一根线条都显现出它的饥饿和疲惫。它的尾巴无力地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尽管如此，它的步伐依然稳健，那是它对生存的执着和坚韧。
    这是一条已经饿了两天的老虎。
    而死在它口下的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在这斗兽场上。
    它已经养成了习惯，或者是说凶兽的常识。
    那就是……它只要咬死了猎物，就能够获得食物。
    而且，咬死多少猎物，就能够有多少食物，为了不饿肚子，它再后来，就知道了，自己要咬死所有的猎物，才能够吃饱。
    老虎还没出笼。
    另一边。
    一楼的铁牢里面也放出来六个人。
    他们手中拿着三种武器，刀、斧、剑，都是近身短兵器。
    这六人走出了铁牢，有几人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随着铜锣响起。
    二楼上的看客们开始下注。
    不错。
    看猎人和凶兽之间的大战，不过是一场消遣，同时，他们还能参与一场豪赌。
    当然啦。
    对于他们而言，输赢已经无所谓了。
    主要还是看热闹。
    第二声铜锣响起。
    老虎的铁笼被打开了。
    “吼！”
    老虎跳出铁笼，直接快速向前。
    它已经经历了很多场，吃过亏，学到了一些技巧。
    在飞扑上前的时候，会停顿一下。
    六个人见到来势汹汹的老虎，自然会有人吓得一个哆嗦，站都站不稳。
    老虎很会找目标。
    “上！”
    “杀了老虎，我们就能够得到很多很多钱！”
    “我们一起上！”
    有人不怕，叫喊着。
    他们有的是被抓来的，有的是自愿来的，因为如果能够杀了老虎，就会有奖金。
    为了钱。
    只能是拼一把。
    可人心不齐，有的又是被强行抓来的，没一个是学过拳脚功夫，手中就算是有兵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
    老虎的第一个飞扑，直接吓得两个人哆嗦地坐在地上。
    也就是这么一坐，成为了老虎的目标。
    在最开始那人的叫喊和带头冲上去的情况下，其他三个还站着的人互相看了看，也冲了上去。
    然而，他们的速度根本就比不过老虎。
    老虎一个迂回，突然一个猛冲，直接扑向了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
    那人被老虎扑在了地上，然后就被一口咬得叫不出来了。
    其他五个人看着老虎在那里撕咬，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另外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又再一次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放我出去！”
    “快放我出去，我不赌了！”
    ……
    袁野走进了斗兽场。
    见到老虎已经扑到了第二人，
    这种血腥的场面，小胖子万圭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好奇瞄了一眼，笑容满面的脸，就停顿了，双眼慢慢地睁大。
    直到最后，直接一个转身，对着墙角一番输出。
    好在早上没有吃多少。
    漱了漱口。
    再也不去看斗兽场一眼，连忙跟上了袁野的脚步。
    却被袁野安排在了一个厢房里面。
    “你先在这里看看吧。”
    袁野说完，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另外一处。
    小胖子万圭坐在厢房里面，直接闭起了双眼，可双耳还是能听到凶兽的吼声、人的惨叫声。
    袁野视察了一遍兴云庄的安全防护，正要打算去金库，却见到一管事儿匆匆而来。
    “指挥使，西凉王世子萧琰在赌坊那边闹起来了。”
    “还出手打伤了好几位护院，张护法也被打成了重伤……还请您去看看。”
    袁野眉头一蹙。
    怎么到哪都有他呢？
第28章：巨额赔偿损失费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马车停在了兴云庄前的广场上。
    雪停之后。
    冬日的这里也是非常热闹的一个娱乐场所。
    萧琰下了马车，抬眼打量着。
    大理石铺设的广场面积比较大，最起码，可以停放五十辆马车。
    整个兴云庄坐北朝南。
    顺着广场通往兴云庄有一条大理石铺设的道路，在道路的中途，有一座非常高大的牌坊。
    牌坊上有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兴云庄。
    自有跑堂小厮前来，带着马夫和马车前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还有两人上前引路。
    在萧琰的身旁，萧显背着手，抬着下巴。
    要不是昨晚上喝多了，感觉还没看完银灵子的霓裳舞，就被迷晕了，早上醒得太晚，他肯定是要备上一把纸扇。
    这时候，必然是要衣袖飘飘、轻摇纸扇，才能配得上他齐王世子的身份。
    还别说，自从纸扇出世之后，瞬间就火遍了大江南北，成为了才子们的最爱。
    随身带着一把折扇，没事儿的时候，那么一打开，折扇上面的画、诗、词、赋都能被其他人看到。
    萧显就曾经花了很高的价钱，买了一把，说是三十年前的画家阎立本真迹的折扇。
    可惜，昨天忘带了。
    “看到了嘛。”
    “这就是兴云庄，大周名传南北的一座庄园。”
    “你只是站在这里看看两边院墙，就能够知道这兴云庄有多大。”
    确实。
    过了牌坊，到了兴云庄的大门，两边的院墙一望无边。
    萧琰道：“大是大，但是最好要好玩儿。”
    萧显立马像是献宝一样夸夸其谈道：“诶，你还别说，这兴云庄里面的玩儿处，可多了。”
    “听闻，你经常去兴业坊的赌坊，一晚上输个万金。而这兴云庄里面就有着京师最大的赌坊，里面的赌客，那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不管是那江湖人，还是一些学子，又或者是我们这样的世子，还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会在这里玩儿。”
    “兴业坊？”
    “也就只是给那些真正的赌客赌命的地方罢了。”
    萧琰装作眼前一亮的样子，兴奋道：“真的？”
    萧显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拍着萧琰的肩膀，豪气地说道：“走！”
    “哥今晚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兴云庄。”
    兴云庄的外场管事儿，也认识萧显，连忙躬身迎接。
    在这里面。
    竟然也要用马车来代步。
    最起码走了三里路，才到达了兴云庄里面的赌场。
    萧琰脑海里面已经记清楚了路线，按照方位，这赌场应该在兴云庄大门的西北一角。
    赌场确实大。
    里面人虽然不多。
    但是环境比那兴业坊的赌坊要好多了。
    免费的果脯、糕点、酒水，每一桌都配备得有，身边还有女婢陪护着。
    完全就是非常高端的赌场。
    “怎么样？”萧显很是自豪地问道。
    就好像，这兴云庄是他的一样。
    萧琰点了点头。
    立票据。
    拿了两百万金的筹码。
    萧琰直接给了萧显一百万。
    “随便玩。”
    萧显笑着道：“多谢了。”
    也不客气。
    直接接过，然后走向了赌场。
    萧琰也找了位子。
    一个时辰不到。
    “嘭！”
    非常大的赌场里面，本就还算是热闹，突然被这一声非常大的响声给震到了。
    所有人都寻找着巨响的来源。
    然后，就见到一身白衣的萧琰，以及被他掀翻了的赌桌。
    “你敢出鬼！？”
    “你可知道我是谁？”
    出鬼，也就是作弊，出老千。
    负责坐庄的小厮解释道：“我没有。”
    萧琰大声道：“你没有？”
    “那为什么，我一直输？”
    “小爷我又不是没有玩儿过牌九，更不是没见到过别人出鬼，你把本来属于我的天牌给换了，你居然还不承认？！”
    萧显在不远处，看着一副怒火中烧样子的萧琰，有些傻眼儿了。
    不是……。
    你这么勇的吗？
    这里可是兴云庄啊！
    是太子殿下的地盘。
    可又一想。
    萧琰本来就很勇，在文曲堂直接动手打自己，在冬至诗会，直接拿出打油诗来。
    顿时后悔，自己怎么就带了这样一个瘟神来兴云庄了呢？
    若是事后让太子殿下知晓，自己怕是百口莫辩啊。
    完了。
    这下要完。
    而赌场的管事在这时候也连忙过来，躬身赔不是道：“世子爷，还请息怒，我们兴云庄一向都是讲道义的，从来不会做那种事情。”
    “可若是有人胆敢违背了兴云庄的规定。”
    管事儿说到最后，声音变冷。
    直起身来，转身，快步走向那小厮。
    小厮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大管事，我没有出……。”
    他话还没说完。
    周管事一掌拍下。
    小厮直接口吐鲜血，软倒在地上。、
    周管事再一次转身，对萧琰躬身道：“世子爷，此番是我们兴云庄的不是，所有筹码，兴云庄全都归还。”
    好狠。
    好快的手段。
    萧琰装作是稍微消了点气的样子。
    拿着票据。
    故作一声冷哼。
    “哼！”
    周管事立即让人来打扫被掀翻了桌子，抬走了那小厮的尸首。
    萧琰则是换了个桌子，继续赌。
    萧显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没闹大。
    却也不敢过去找萧琰，连忙离得远远的。
    不过一会儿。
    “嘭！”
    “你他娘的还出鬼！”
    只见，萧琰又掀翻了一个桌子，指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厮，大为愤怒。
    小厮直接跪在了地上，求饶道：“世子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周管事带着人走过来了。
    他算是看出来，这位世子爷根本就不是来玩儿的，而是来惹事儿的。
    “世子爷，我兴云庄家大业大，在这京师也算是远近闻名，前来兴云庄的也都是非富即贵。”
    “任何一位到了这兴云庄，那都是兴云庄的座上宾，我们也都恭敬无比，怎么敢在各位面前耍这种把戏呢。”
    “世子爷若是觉得今儿个手气不好，不妨改日再来，我带世子爷去秦淮园，上一代秦淮花魁顾横波就在这秦淮园，不知道世子爷可有兴趣？”
    萧琰大手一挥，气愤道：“不去，什么远近闻名兴云庄，完全就是坑蒙拐骗兴云庄，怎么，敢做不敢当？”
    “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到了你这里，也算是给你面子。”
    “你们倒好，专门出鬼来骗我们的钱！”
    “今天，必须赔偿本世子的损失，没有五百万，今天就别想善了！”
    周管事眼神一冷，沉声道：“世子爷，兴云庄不太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萧琰笑了。
    “这么说来，你不想赔偿我的损失咯？”
第29章：先发制人搅混水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从东院前往西北方的赌坊，还有好几里路。
    袁野直接骑着快马，赶向了赌坊。
    萧琰的到来，总让他感觉到事情有一些不对劲儿。
    可要说，到底怎么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因为东宫那边有人提起过，这位西凉王世子如今似乎是在想办法藏拙自污。
    所以说，他依然还是那个智谋无双、一人坐镇玉门关的大周麒麟子。
    这样的人，在昨天的明月楼遇上了，算作是巧合，也说得过去。
    可今天在这兴云庄遇上了。
    还能是巧合吗？
    袁野只觉得这位西凉王世子应该是在跟踪自己。
    “指挥使，那边有黑烟！”
    就在袁野快要到达赌坊的时候，身后一个侍卫忽然大声叫道。
    袁野两边张望了一下。
    发现是北边。
    那里……是秦淮园！
    与此同时。
    一个人以飞快的速度飞奔而来，几乎是把轻功用到了极致。
    “袁指挥使，秦淮园走水了。”
    此人身穿蓝袍，看起来应该是秦淮园的护院。
    袁野眉头一挑。
    “放信号！”
    “告诉所有人，加强戒备！”
    袁野直接停了下来，调转了马头，又吩咐身边的几人，让他们立即去召集人手。
    事情真的不对劲儿了。
    他现在也没时间去赌坊那边，直接带着两个剩下的侍卫，去了斗兽场那边。
    ……
    “走水啦！”
    “走水啦！”
    “快跑啊！”
    萧琰的脚下已经躺了好几个人。
    那位周管事，更是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在他身前，还有十几个护院，正在严防以待。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有人惊呼不已，跑过来，喘着气，大声叫着。
    有一些赌客瞄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快走，快走。”
    他连忙催促身边的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秦淮园那边一股黑烟冲天，已经听到了一些噪杂的声音。
    着火了。
    这兴云庄呆的不得了。
    整个赌坊很快乱作一团。
    萧琰借机直接混进了人群之中。
    那二十几个护院一看，也不再纠缠，连忙去了秦淮园那边。
    萧琰顺着慌张跑出来的人群，到了路口，直接转身离开了队伍，隐入了树林之中。
    很快就到达了靠近斗兽场的地方。
    于一个幽静的竹园之中，见到了早已经在这里等候的萧三宝、金不换。
    富怕金不换。
    冀州富商，手中有着不少矿山，还有十支庞大的行脚商商行，以及北地辽东的粮商。
    此人正是萧琰第一次在那兴业坊的赌坊中遇到的金胖子。
    他在见到了萧琰的一手牌技之后，就猜到了萧琰自污的心思，从而十分配合。
    却在结束之后，就找上了萧琰。
    很简单。
    作为北地的豪商，金不换也想要在这风云动荡的天下局势之中，择一主而谋大业。
    对于主动投靠的金不换，萧琰自然是欣然接受。
    却也让萧三宝去打听了一番金不换的背景，也好有一个更详细的了解。
    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最起码，也要知道这金不换的家底是不是比较干净的，是不是经得起调查的，之后才能用吧。
    现在确实比较缺人手，但是不是什么人都要用的。
    “世子爷。”
    见到萧琰出现，金不换连忙迎了上来。
    “世子爷，有人似乎也盯上了兴云庄，打算在今日动手。”
    萧琰看了看萧三宝。
    问道：“可知道，是何人？”
    萧三宝摇摇头。
    金不换则是猜测道：“看对方的手法，似乎是布局良久，那秦淮园的火，便是他们放的。”
    “我们本来要动手的，不过，他们似乎比我们先一步。”
    “袁野已经去了东院。”
    “我发现他们对这兴云庄十分熟悉，应该是有着内应在里面，还不是一个人。”
    “在下觉得，很有可能是二皇子的人。”
    萧琰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
    二皇子萧弘？
    传闻，这位二皇子萧弘乃是一位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皇子，从小就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又是师从好几位大儒，同时，参与了好几次大周编撰国学的任务，深得大周皇帝萧尘的宠爱。
    在二皇子萧弘十五岁的时候，把弘文馆直接交给了他。
    这弘文馆可不简单，乃是太宗当年建造起来的一个特殊部门。
    有着当初大周十八位名扬天下的大学士，被称之为大周十八学士。
    他们个个都是熟读经书、博学多才的大学士。
    后来，还有好几位都身居高官厚禄，辅佐太宗治理大周，也稳固了大周太宗皇帝的皇位。
    再后来，弘文馆也就成为了和国子监差不多的一个特殊的书院。
    国子监相当于是天子门生。
    弘文馆便是太子门生。
    但是，这本来应该是太子的弘文馆，却被皇帝萧尘交给了二皇子萧弘。
    其中之意，也就只有皇帝萧尘自己知晓了。
    萧琰思考片刻之后，就对萧三宝和金不换道：“那就再加几把火，让他们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不过，不能全部都暴露了。”
    “只露出来一部分，让他们放放火，助助威。”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东院地下的地库！”
    金不换连忙抱拳道：“喏。”
    萧三宝点点头。
    萧琰安排好了之后，就在这竹园中换了一身衣服，拿出了萧三宝早就准备好的面具贴好，片刻之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
    身材魁梧，串脸胡须，直接成了一个粗犷的汉子，手提一把刀，立即离开了竹园，去了斗兽场。
    此时此刻。
    斗兽场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看客们撤退。
    萧琰飞身，几个跳跃，直接站在看台上。
    斗兽场上。
    一头染着鲜血的老虎，还在撕咬着。
    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整个斗兽场上随处可见的残臂断肢，还有好几人没有死，在血泊中哀嚎着。
    萧琰跃过人群。
    护卫本想要追击，可一转眼，就发现自己追丢了。
    而已经到了斗兽场后边的萧琰找到了囚放老虎的地方，还有三头老虎，此刻正在铁笼里面，不安地走动和叫吼。
    萧琰拔刀一挥，直接斩断了铁锁。
    他把老虎放了出来。
    既然要让兴云庄乱起来。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不是喜欢看老虎撕咬人嘛？
    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吼！”
    还没有投喂的老虎，这时候很饿很饿。
    它们出了牢笼，便一声吼叫。
    它们闻到了血腥味儿。
    这让它们感觉到更加的饥饿。
    “老虎！”
    “是老虎！”
    “老虎怎么逃出了铁笼？！”
    “不。”
    “是有人把他们放出来了。”
    好几个护院顿时神色一慌。
第30章：秋水无痕冷无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放出了老虎，直接让斗兽场附近的护卫们慌了神。
    同时，走在后面的权贵看客们也都是一慌。
    此时也是也非常后悔今天非要来兴云庄找乐子，现在自己要成乐子了。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有人直接就爆出了自己的身份，让护卫们赶紧护送他们离开。
    三头饿虎。
    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凶猛，但是让这些个护卫们上去降服，那也是不可能的。
    很快，就有手持兵器的护卫赶了过来。
    同时，还有一位一流武夫，几个身材高大威猛，看起来是横练功夫的打手。
    “孽畜，休得放肆！”
    萧琰隐藏在暗处，见到这般情况，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朝着东院里面走去。
    这里比较幽静，原本是有着不少的暗哨隐藏其中。
    如今因为好几个园都出了事故，暗哨也被抽调走了一批，成为了护卫。
    还有一些，则是直接被另外一批人给解决了。
    萧琰则是理应这些暗哨藏身之处，躲避了好几波匆匆而过的护卫。
    越来越接近了。
    已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这里是一片花丛，在花丛的前方，有着两拨人在厮杀着。
    袁野已经换了一身锁子甲，手持一杆亮银枪，站在东南角，在他身边，则是三百身穿光明铠的护卫。
    太子萧无忌竟然把北镇抚司的禁卫士兵安排到了这兴云庄里面，成为了兴云庄的护卫。
    另一边。
    有着三十几人，带着黑色面巾，穿着黑色劲装，一个一个，都是一流的武夫。
    他们似乎来自于各门各派一样，有耍着五虎断门刀法的、也有一身横练功夫的金钟罩、铁布衫，以及玄清宗的一气化三清剑法、武当派的真武剑法、密宗伏魔拳等。
    但是以萧琰对于中原武林的了解，以及他这些年来，看到过的一招一式，对于武学的见解，发现这些人并非是实打实的宗门之人。
    最起码，并非是真传。
    更像是有人专门派遣了这些人去三山五派七宗之地学了这些招式，又或者是收集起来，然后让这些人练。
    形似而神不似。
    不过，他们也依然是一流的武夫，有一些，甚至是超一流，打开了任督二脉，冲开了生死玄关，凝练了先天真气，有成为先天武者的资质。
    看来，这个二皇子萧弘这一次也是准备充足，可能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家底啊。
    想一想，也能理解。
    望江楼真正的东家可不是他萧琰，而是那二皇子萧弘，这件事，萧弘做得也比较隐蔽，隐藏得比较深。
    明面上，这望江楼是副相李义府李家的商号。
    可实际上。
    李义府早已经开始和武贵妃狼狈为奸了。
    作为李家的当代家主，李义府可是很清楚，李家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参与夺嫡之事。
    只有从龙之功，才能让李家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然，李家永远超越不了王家，在五姓七望之中，也是个垫底的存在，甚至是可能慢慢地被其他四家给冷落和排挤。
    萧琰来京师的次数不多，在京师的时日也不是很多，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对整个京师的了解。
    让太子萧无忌出手针对望江楼，也是为了给太子萧无忌和二皇子萧弘两人之间增添一点儿火花。
    不把这水搅浑，怎么能够摸出大鱼呢。
    而望江楼的生意受到影响。
    二皇子萧弘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就借助这一次的机会，来兴云庄抢点儿钱花。
    或许，对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而今天，当萧琰带着萧显来了兴云庄之后，二皇子萧弘便立即下令动手。
    他可能也看出来，萧琰来兴云庄，不太可能只是来玩的。
    “放箭！”
    当那三十几人解决了东院里面的护卫之后，袁野立即挥手，下令放箭。
    “咻！”
    一百弓弩手，直接射出了一百支箭羽。
    三十几号人之中，有一位领头人，身穿一身黑袍，手中一把三尺青锋。
    此人一直没有出手，当袁野下令之时，他也立即下令，叫道：“把尸体挡在前面，慢慢地靠过去！”
    如此距离，不过百米左右。
    弓弩射出的箭羽速度很快，杀伤力也很强，就算是一流的武者，在面对一百弓弩手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招架不住。
    可惜。
    领头人一开始就故意为之，吸引了东院护卫，杀了他们之后，直接把他们的尸体当做是护盾。
    袁野见此，顿时蹙眉。
    “变阵。”
    “全体突击，围杀！”
    三百禁卫战士立即变换了战阵。
    一百弓弩手也放下手中的弓弩，换成了短刀、手盾，组成了品字形。
    这三百禁卫明显是受到了严格的训练，也经受过战场血杀考验的。
    很明显，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脚步几乎是形成了一致。
    这样的三百禁卫应该算得上是北镇抚司的禁卫之中的精锐，并且还是精锐步卒。
    领头人身先士卒，直接冲在最前面。
    “杀！”
    相比较而言。
    这些江湖打手们就没什么战阵而言了。
    他们的配合却也还算是默契，相互之间的间距，竟然是都差不多。
    没有拉得太快，也没有离得很近。
    很快。
    双方就厮杀在一起。
    领头人已经有了先天之境，并且修炼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
    每一次的出手，都会带走一个禁卫。
    袁野见此，冷声一声，直接提刀冲上去。
    拔刀。
    他的刀法充满了力量和威慑力，陌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芒，瞬间抵达领头人面前。
    袁野手中的刀瞬间化为一道疾风，快如闪电，势如奔雷。
    霸刀刀法。
    翻江倒海。
    领头人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袁野的这一招。
    伸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秋水剑？”
    领头人冷声道：“没有想到六年过去，还有人能认识这一把剑。”
    袁野站定，“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六年前响彻淮南之地的秋水剑，让淮南山匪、飞贼等闻风丧胆，秋水剑主冷无风也因此被称之为‘秋风客’。”
    “怎么，六年不见，你现在倒是成了盗匪？”
    冷无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回道：“我只是为百姓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袁野目露凶光，沉声道：“我若是想要知道是谁请了你，又或者说，是谁让你们来的，你肯定也不会说吧？”
    冷无风不再回答，身形一个飘忽，手中本来还是一柄软剑，随着一个轻微一抖，直接挺直，刺向了袁野。
第31章：血手人屠霸无天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野知道自己的陌刀对上秋水剑，很难有胜算，立即后退，同时，向着后方招手。
    亲卫见此，立即上前，拔出了亮银枪。
    “将军，接枪！”
    亮银枪犹如一杆标枪一样，被投掷出去，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
    袁野看着飘忽而来的秋水剑，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眼神更是犹如猎鹰。
    什么秋风客。
    在自己面前，都是死人一个。
    袁野的右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按照往常一样，借枪、扫、劈、回马枪。
    作为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也不可能是酒囊饭袋，邢国公袁光印当年也是一位猛将，为大周立下过不少功劳，算是武勋之中前十的存在。
    袁野自幼便开始学习袁家枪法，深得邢国公袁光印的真传。
    于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在天材地宝的喂养之下，冲开生死玄关，成为了先天武者，先前那一刀翻江倒海，便颇有气势。
    也就在那一杆亮银枪即将接近袁光印的右手之时，也就在秋水剑即将飘到了他的身前之时。
    “噹！”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袁野没能摸到自己的长枪。
    因为，他的长枪被一把刀鞘给击飞了。
    “是谁？！”
    亲卫立即看向了周围。
    他们竟然连发现扔出刀鞘的方位都没能见到！
    袁野听得那一声清响，就知道自己的长枪被人打断了。
    心一慌。
    连忙再一次拔刀。
    可秋水剑已经瞬息而至。
    袁野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啊！”
    他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反应速度，微微倾斜了自己的身体。
    “噗！”
    秋水剑刺进了他的肩胛半分。
    一刺得手。
    冷无风立即抽手，收回手中的秋水剑。
    落地。
    袁野一个踉跄。
    伸手在肩胛的地方点了一下，封住了血脉。
    可别小看了这一剑。
    对方也是一位先天武者。
    仅仅是这一刺。
    若是还没突破先天，以软剑的硬度和锋利程度，根本就破不了他的锁子甲。
    但是，冷无风是先天武者。
    剑气直接破甲，并且还穿过了袁野的身体。
    若是不封住血脉，只要是稍微一动，就会流血不止，到时候，血水还会染湿内袍，造成行动不便。
    袁野在止血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萧琰所在的方向。
    他在最后一刻，瞥见了刀鞘的方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突然扔出来的一把刀鞘。
    “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冷无风也只是瞄了一眼，便立即转身，杀向了那三百禁卫。
    不管是谁。
    在那时候出手，击飞了袁野的亮银枪，扰乱了他的心神，让自己那一刺得逞，就说明，隐藏在暗处的人，应该算是暂时的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冷无风不确定上面是不是安排了后手。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人能够少损失一些。
    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想要到达那金库所在之处，还有一段路。
    萧琰拖着刀，走了出来。
    浑身气势无比的霸气，手中一把大刀也非同寻常，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用这样的九尺大刀。
    但是，在这世上，还是有一些特殊的武者，特殊的传承，会练习这种九尺大刀刀法。
    “血手人屠，霸无天？”
    袁野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琰。
    这一张脸。
    他曾经见到过。
    那时候，他跟着父亲袁光印一起，前往河北道镇压河北道武林，于一场血战之中，见到了那个被称之为血手人屠的恶人。
    他的霸刀，其实就是那人的刀法。
    当年，此人力战大军一天一夜力竭被抓，再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而他的霸刀刀法后来倒是传了出来。
    关键是，此人不是被传闻，前不久在缠龙岭伏击西凉王世子萧琰，被萧琰给杀了吗？
    而且……他不是皇帝的人吗？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袁野立即拿出了一颗丹药吃下，稳住了伤势，直接后退，焦急地对亲卫道：“撤！”
    他不相信血手人屠霸无天还会活着，更不相信霸无天会对兴云庄出手。
    很有可能是有人带了面具，假扮成为了霸无天。
    可不管如何。
    这人都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萧琰抬起了手中的九尺大刀，脚尖一蹬，高高跃起，一刀劈了下去。
    霸刀刀法。
    力劈华山。
    翻身上马，快速后撤的原野，瞥见了这一刀。
    直接就瞪大了双眼。
    霸刀刀法？
    还是真正的霸刀刀法！
    这一刀。
    气势无双，霸道无比，比他要厉害太多了。
    已经有了宗师之境。
    一刀下去。
    刀气直接破开了长空。
    几十个禁卫，竟然直接被刀气劈死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袁野心下一惊，冷汗直流。
    萧琰没能杀死霸无天？
    缠龙岭一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霸无天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兴云庄，又是谁人指示？
    陛下吗？
    萧琰只出了一刀。
    就直接解决了厮杀。
    禁卫们不再恋战，直接后撤。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这几百人在宗师面前，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再加上，主将袁野自己都带着人逃了。
    他们还在这里死战，也不过是无谓的死亡罢了。
    冷无风抱拳对萧琰道：“多谢。”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他出手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自然要说声谢谢。
    多得。
    他也不会问。
    直接带着三十人，追击袁野而去。
    同时。
    冷无风也一直在防备着萧琰。
    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的前提下，还是小心为妙。
    萧琰就这样看着他们远去。
    直到周围没人了。
    才松了一口气。
    连忙拿出丹药，吃了一颗。
    这装逼，真的不是好装的。
    刚刚那一刀看起来确实霸气，但是也就一绣花枕头罢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若是真有一位大宗师在这里，就能看出来，萧琰这一刀，华而不实。
    吃完丹药，调息一下。
    萧琰提着刀，追在了冷无风一伙儿人的后方。
    “呼……。”
    袁野带着人撤到了一处有着假山假水的池塘边，这里也是一座花苑。
    后方则是一处园林。
    他朝着池塘边一座小院躬身拱手抱拳道。
    “前辈！”
    “强敌来袭，还请您出手！”
第32章：采花大盗白不归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呼。
    微风拂面。
    袁野的身前就站着一位身穿蓝袍锦衣的中年，此人身材极高，却又非常瘦，还有一张长脸。
    而此人之轻功可以算得上是超绝，就在刚刚，袁野的护卫都没能见到人影，只一眨眼，就见到有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袁野为先天武者，却也只是见到了一夕残影。
    “这里可是兴云庄，竟然还有贼子敢在这里闹事儿？！”长脸中年有些不解。
    他可是知道这庄园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况且，袁野还是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身居高位，又是太子东宫千牛刀卫。
    这样的身份的人，竟然还受伤了？
    袁野连忙解释道：“前辈，有人似乎在针对殿下，想要毁了兴云庄。”
    “还请前辈出手。”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兴云庄养着这些江湖之人，不就是为了能够在这时候，保住兴云庄的安危嘛。
    而这长脸中年在当年，也算是这中原江湖一大恶人。
    外号浪里小白龙白不归。
    当然，这是他给自己起的一个外号。
    江湖人称采花大盗白不归。
    不错。
    此人就是一个采花大盗。
    修炼的便是那种采、阴、补、阳的功法，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少女。
    而他后来，更是把手伸向了三山的女弟子，被三山讨伐。
    最后身受重伤，躲了起来。
    没有想到，竟然是躲在了这里。
    也是。
    当年一场江湖浩劫，朝廷也借机收编了不少人。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白不归怎么说也算是一位宗师，也是有着大用处。
    而现在看来。
    太子萧无忌明显是把他当做是看家护院的了。
    白不归听到袁野的解释，便直接背着手，脚尖一点，直接跃起。
    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冷无风追到了这里。
    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停！”
    他立即让人停了下来。
    呼。
    一道威风吹过。
    冷无风直接拔剑。
    咻！
    软剑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轨迹剑花，扫落了几枚暗器。
    黄叶飘落。
    冷无风再度出剑。
    “叮叮当当。”
    又是几发暗器被扫落了。
    白不归站在了一个树枝上，背着手，看着冷无风等人。
    “就是你们，打扰了老夫的清修？”
    冷无风看着身穿蓝袍锦衣的中年，仅仅是这身形和那大长脸，他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采花盗白不归？”
    他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遇上了这样的人。
    六年前，他在淮南成名之前，也听说过此人的一些传闻。
    白不归双眼一眯，盯着冷无风，他自然不认识这后起之秀，却也已经起了杀心。
    “你认得我？”
    冷无风背着的手，在打着暗语，让手下们开始防备，分出小队来。
    袁野这是故意把他们引到了这里，想要借助白不归的手杀了他们。
    所以金库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认得。”
    “传闻，你偷了峨眉山的女弟子，被峨眉山掌门潇湘仙姑追杀，最后重伤躲了起来。”
    “没有想到，你竟然躲在了这里。”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你。”
    白不归直接俯身冲了下来。
    既然认出了他的身份，那就不能留活口了。
    这些人。
    一个不留。
    冷无风眼见于此，立即下令道：“撤！”
    他早已经暗中打好了手语，就等着白不归先发制人。
    三十人立即分成了三个小队，朝着两个方向撤退，还有一队，则是留了下来，冲向了白不归。
    “嘭！”
    白不归利用自己超绝的轻功，躲过了一击，顺势出掌，一掌拍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
    瞬间。
    脑袋开花。
    白不归的身影早就离开了，拍向了下一个人。
    身上未曾沾染一丝儿血。
    一流、超一流的武者，在他的面前，根本就不够格，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太快了。
    快到只剩下一个残影。
    冷无风正在蓄势，看着白不归的身影。
    然后。
    出剑。
    一柄软剑犹如一条毒蛇一样。
    游走。
    出其不意。
    白不归后撤，脚尖轻点，站在了黄叶上。
    低头看了一眼衣袖。
    衣袖上有着一个口子。
    他有一些意外。
    对方的剑也很快。
    “老夫很多年不曾入江湖，却不想，江湖上还能出了你这号人物。”
    “能把软剑用到如此之快，如此之妙的人，你算是第一个。”
    软剑算得上是剑走偏锋。
    一般而言，武器本就是杀人利器，讲究的就是一个锋利。
    而软剑……一般人真的用不了。
    冷无风并未多言。
    对方的轻功超绝，以他现在的身份主动出击，也不可能近的了身。
    那就只能是后发制于人。
    白不归也察觉到了，冷哼一声，双手出掌。
    掌风吹起了地上的黄叶，直接吹向了冷无风。
    白不归紧跟其后。
    十步之内。
    挥一挥衣袖，甩出了数十个暗器。
    冷无风脚尖一点，身体快速地向后划去。
    待到暗器刺破了树叶，朝着他袭来之时，立即出剑。
    然后身体一个侧斜。
    躲过了最后几枚暗器。
    挽剑，刺出。
    “叮！”
    剑尖亲吻。
    被白不归挡住了。
    铁爪钢杖。
    这是他的兵器。
    萧琰却在半路上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地势，只觉得稍微有一点儿奇怪。
    按理说。
    以这兴云庄整个东院的地势，眼前这左边不应该会有这么高的地势才对。
    打眼一看，看不出什么。
    可结合整个东院，甚至是那座斗兽场来看，就感觉这里被人抬高了。
    萧琰当即走了过去。
    这里是一排一排的厢房。
    应该就是兴云庄的那些佣人居住的地方。
    还用了大理石铺设。
    萧琰直接跳上了房顶，看着整个院落，差不多有九排厢房，在厢房的西边是桃林，桃林的西边应该是秦淮园，厢房的东边是假山假水，假山假水的东边是园林，一些花花草草、柳树、橘树什么的。
    再往东边，就是冷无风等人追击袁野的路，那边还传来打斗的声音。
    萧琰几个跳跃，到了假山假水的山水庄园之处。
    正要进行查探的时候。
    “咻！”
    一根钢针射向了他。
    萧琰侧身躲过。
    看向了站在假山旁边的一个人。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33章：长刀血洗兴云庄（上）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打量了一下，对方一身普通服饰，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不过，刚刚那一根钢针可不简单。
    萧琰若是躲避不及时，钢针就能直接刺穿穿过他的太阳穴，杀人于无形。
    疾风密雨飞银针，袖内乾坤万般神。
    中原武林之中，当年让很多人都闻风丧胆的杀手，暗夜飞针廖彬。
    三山之争结束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是暗夜飞针廖彬？”
    萧琰单手杵刀，看着假山旁边的廖彬，问道。
    廖彬的双眼露出了一丝追忆以往的神情，缓缓地说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号了，没有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
    萧琰嘴角冷笑，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说道：“哼，什么暗夜飞针，不过是小孩子把戏，我霸无天只相信手中的刀！”
    说完，右脚踢刀，九尺长刀飞起，被萧琰右手拿住刀柄，直接刺了过去。
    廖彬看着萧琰这一手，却微微蹙眉。
    “你不是霸无天！”
    说完，直接动身，躲避这一刀的同时，立即挥手甩出了钢针。
    飞针乃是远距离出击的兵器，不能让人进了身。
    萧琰挥刀击飞了钢针。
    看着出现在另外一个假山旁边的廖彬，这假山假水似乎就是故意为了给廖彬做藏身之处用的，放置的地方也似乎暗合某一种阵法。
    萧琰再一次杵着长刀。
    一边在脑海里面过一遍，自己刚刚看到的假山假水的分布，一边对廖彬问道：“我为何就不能是霸无天？”
    廖彬看着萧琰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霸无天的眼睛中没有你这么多的情。”
    “他的眼中，只有他手中的刀和眼前的敌人。”
    萧琰点了点头，回道：“好吧，那我就不是霸无天，我是霸傲天！”
    说完。
    再一次挥刀。
    这一刀，依然是踢刀起手，攻势更快、更猛。
    再加上萧琰的步法，比上一刀还要凌冽，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就能够接触到廖彬的衣服了。
    在廖彬躲开的同时，萧琰伸出了左手，然后双手握刀，一个力劈华山。
    身前的假山，直接被萧琰给劈开了。
    “轰！”
    假山被刀气斜着劈成了两半，上面一半直接掉落下来。
    身旁，廖彬立即甩出了钢针。
    他在不断变换位置，每一次落脚，就是一根飞针，也都是瞄着萧琰身上的死穴穴位。
    萧琰也是尽力躲闪，又或者是挥刀，利用这九尺长刀的刀身，挡住钢针。
    好在，这长刀的质地还算是不错，钢针在上面也只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萧琰接连破坏了六个假山，直到最后一座，也是这假山中最大的一座。
    廖彬微微喘着气，对树林中叫道：“你要是再不出手，我可要回去吃面了。”
    萧琰也看了看树林。
    就在刚刚，他也注意到了树林里面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不过，对方似乎在有意观战。
    萧琰则是加快了逼迫廖彬的速度，也加快了毁坏这些假山的动作。
    “嘭！”
    碎石飞来。
    萧琰挥刀直接劈碎了。
    同时，身旁的廖彬再一次甩出了钢针。
    “叮！”
    萧琰一个鹞子翻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钢针。
    树林中，飞出来三人。
    这三人穿着黑色的锦衣，但是衣服看起来有一些大，而他们长相却又有一些丑陋，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怎么看，都有一些不伦不类。
    “黄河三鬼？”
    又是萧琰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了兴云庄。
    看起来，这兴云庄不仅仅是玩着儿斗兽的低劣娱乐活动，还养着不少当年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
    暗夜飞针廖彬，当年江湖上的杀手，不管是正道还是邪派魔教，甚至是朝中官员，只要是给钱，他都会出手接任务。
    一时间，成为了江湖中有名的杀手刺客。
    而当年三山之争，此人曾去西凉刺杀一个人，最后没能成功，重伤而逃。
    黄河三鬼，万魂莫哭。
    三个长相丑陋的三兄弟，不知道怎么修炼成了先天武者，三人是无恶不作，还为了练邪功，专门杀人取心。
    三山之争以后出现在黄河一带，后来专门杀和尚，被嵩山少林追捕，于开封城中，被少林圣僧了空重伤，最终被一人救走，从此销声匿迹。
    黄河三鬼三人一个哭、一个笑、一个面无神情。
    “嘻嘻。”
    “呜呜。”
    “……。”
    萧琰再一次踢刀，直接飞身朝着黄河三鬼而去。
    廖彬立即出手。
    不过。
    他的飞针根本就挨不着萧琰。
    “噹！”
    黄河三鬼的哭鬼见到萧琰手持大刀劈过来，竟然也是欺身上前，想要接下萧琰的一刀。
    与此同时，笑鬼也顺势而上，隐藏在了哭鬼的身后，准备给萧琰第二击，只有无情鬼一直站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盯着萧琰。
    “啊！”
    哭鬼明显低估了萧琰这一刀的威力。
    整个人直接被劈飞出去。
    而在哭鬼身后的笑鬼也明显错愕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身体一痛。
    还想着低头，却已经眼前一黑。
    “嘭。”
    啪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身上鲜血直接流了出来。
    无情鬼再也无法面无神情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很是难看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整个五官都有一些扭曲了。
    “啊！”
    无情鬼怒吼一声。
    他的手中出现了两个铁爪，脚下一蹬，直接冲向了萧琰。
    远处。
    廖彬蹙眉，神色阴沉，喃喃道：“宗师？！”
    对方不是霸无天。
    但是，他是一位宗师。
    关键是，他到现在为止，用的都是霸刀刀法。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学会霸刀刀法，并且练到了宗师之境吗？
    霸刀刀法。
    翻江倒海。
    一刀之下。
    一鬼毙命。
    当年无恶不作，专杀和尚，专门取和尚的心的黄河三鬼，死在了这兴云庄，死在了萧琰的手中，死在了霸刀刀法之下。
    萧琰杀了无情鬼之后，一刀劈了铁爪锁链，接着又是一脚踢飞铁爪。
    正在地上挣扎着的哭鬼，直接被铁爪穿心。
    解决了黄河三鬼之后，萧琰看向了廖彬。
    缓缓道。
    “你若想要活命，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第34章：长刀血洗兴云庄（中）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廖彬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动一下，必然会迎来一刀。
    宗师啊。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
    三山之争，江湖上的十几位宗师都陨落了，死的死、伤的伤。
    没成想，今日还能有宗师出手。
    廖彬没敢动。
    萧琰则是沉声问道：“当年三山之争的时候，你去西凉行刺，接应你的人是谁？”
    廖彬一愣。
    稍微回忆了一下，当年，那是他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
    也是那一次。
    让他放弃了杀手的身份，成了给别人看门的。
    他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
    对方不是霸无天。
    那就应该是带了面具，易了容。
    可有着如此高明的易容术的人，可不多。
    萧琰紧了紧刀柄，盯着廖彬，说道：“这么看来，你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廖彬缓缓地回道：“我不知道。”
    萧琰蹙眉，疑惑道：“你不知道？”
    廖彬轻轻地点头，解释道：“是，他一身黑袍，从未显露真身。”
    萧琰深呼吸一口气。
    是了。
    这种任务。
    怎么可能会显露真身呢。
    当年，三山之争的时候，西凉王受命，带兵出征，抵御关外魔教罗刹教。
    也就在西凉王出征没过多久，西凉王妃遇刺。
    当时，刺客也不只是廖彬一个人，他只能算是一个炮灰，吸引了西凉王府的带刀护卫。
    真正行刺的刺客有五人，其中，有两位都是宗师之境。
    而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是西凉王府，最重要的便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不过，西凉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所以留了一手。
    五个刺客，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毕竟，宗师之境可不是一般的武者了，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
    除非有着两位宗师，或者是境界已经突破宗师，成为陆地神仙的人出手。
    不然，以当时的情况，还真的没办法把那人留下。
    而在防守严密的西凉之地，在高手坐镇的西凉王府，刺客们还能安然摸到了西凉王府，还能知道西凉王府的行踪。
    这西凉王府也并非是铁桶。
    有细作。
    这些年来，西凉王暗自调查过，怀疑过，却没能找到那个人。
    萧琰也在调查。
    毕竟，那个人从未露出一点儿的马脚，而跟随西凉王的那些人，也都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
    只能说，他隐藏得很深。
    唯一一次，可能会暴露身份的时机，也就是刺杀西凉王妃了。
    也就是那一次刺杀。
    西凉王妃重伤、心脉受损，再加上，三山之争，她的师门遭受重创，师傅也死于争斗之中，最后郁郁而终。
    萧琰抬起手中的刀，缓缓地说道：“那……这么说来，若是他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认不出来此人咯？”
    他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你认不出，那也就不必留着你了。
    廖彬回忆片刻。
    “我认得出那双眼睛。”
    萧琰一顿，立即问道：“什么样的？”
    廖彬回道：“复杂，有不舍、有憎恨、有嫉妒、有爱慕，布满了血丝。”
    “他似乎在后悔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
    “但是，却又无比坚定。”
    萧琰放下了手中的刀。
    “看来，你很会看人的眼睛？”
    廖彬道：“相由心生，人的嘴可以骗人，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很难骗人。”
    “就算是血手人屠霸无天，他的双眼之中，也会有情。就算是黄河三鬼的无情鬼，在见到兄弟死亡之后，也会充满了愤怒以及害怕。”
    “几十年来，我只有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坚定，可以算得上是无情。”
    萧琰似乎在确定了某件事情之后，变得轻松了一下，对廖彬口中的那位无情之人，有一些好奇。
    “那个人是谁？”
    廖彬回道：“圣僧玄奘。”
    萧琰很是意外。
    “是他？”
    想一想，又觉得并不意外。
    如今的大周有一些像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不过，也只是似是而非。
    大周太宗之时，也有一位和尚前往天竺取经，往返十七年之久，历经三十八个国家，从天竺取得了大乘佛法经书，回归大周之后，因为其已经犹如陆地神仙之境，又是一位佛门圣僧，一生只为翻译经书，从不参与外界纷争，也就慢慢地被皇帝尊崇、世人敬仰。
    传闻，玄奘已经得了佛门真传，成就了菩萨果位，拥有了不死不灭的佛门金身。
    当然，因为佛门对玄奘的尊崇，大周皇帝对玄奘的礼遇优待。
    玄奘法师又一直在大慈恩寺翻译经书，很少露面，也从未出手。
    故此，他到底是不是陆地神仙的境界，武功境界到底有多高，也就无从验证了。
    萧琰拖着刀，一步一步上前。
    “你的命，现在算是我的了。”
    “今日这兴云庄必然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你也不能再待在这里。”
    “稍后，会有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千万不要想着逃走，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萧琰说完，丢给了廖彬一个令牌。
    廖彬接过一看，上面只有一颗五角星，另一面，写着一个字——‘法’。
    “你是法家之人？”
    这里的法家，并非是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之中的法家。
    在十多年前。
    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组织，名为‘法’。
    法家有四位判官，其手底下又有很多护法，黑白无常、日游神、夜游神等。
    而四位判官，也被世人称之为：昼断阳间，夜理阴府。发摘人鬼，胜似神明。
    这个组织也秉承着断人功德罪孽，执掌人间正义，一切皆有法。
    不仅如此，这位法家还将一本他们自己编撰出来的法典，公之于众。
    上面罗列了太多太多的法条。
    犯罪、刑罚等。
    上到危害国家，下到偷鸡摸狗。
    就算是大周律法都没有这法家的法典那般明细，那般让人通俗易懂，却又更为约束人。
    什么过失杀人罪、过失致人死亡罪、防卫过当、正当防卫等等细则。
    廖彬当年见到，也不过是微微有些感慨而已。
    因为他是个杀手。
    既然是杀手，怎么可能会被这个法家的法典所约束呢。
    他的双手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按照法典上面的刑罚来看，他就算是有着十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属于是罪孽深重了。
    萧琰转身，朝着廖彬最开始出现的那个大型假山的方向走去，回道：“算是吧。”
    廖彬收了令牌。
    十几年前。
    法家还并不是那么的壮大。
    而如今。
    这个组织已经隐隐超过了三山五派七宗，有时候，就连那些个衙役办事，都开始以法典为主了。
    大周律法？
    不尊也罢！
    廖彬知道，自己已经被法家给盯上了。
    而一旦被法家盯上了，那就没办法继续躲着了。
    天大地大。
    法家最大。
    廖彬收好了令牌，转身离开了此处。
    萧琰到了假山之后，便一眼看出了假山的特别之处，应该是有一道暗门。
    也就在他打算打开暗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
    冷无风从树林中倒飞出来，摔在了地上。
    “噗！”
    吐了一大口鲜血，直接昏倒过去。
    白不归紧跟其后。
    他发现了萧琰。
    “你是谁！？”
    看着混乱不堪的废墟。
    白不归直接稳住了身形，站在了一个树枝上，审视着萧琰。
    萧琰也打量着白不归。
    这么长的脸，还是第一次见。
    而又有着这样的轻功，脑海里面一下子就闪现出来一个人的资料。
    “采花贼，白不归？”
    有一个认出了自己的人。
    白不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这个长相和身材，确实很好认。
    在他身后。
    袁野带着人赶了过来。
    看着原本的花苑成了一片废墟，而萧琰站在那假山旁边，眼神顿时一缩。
    “前辈，小心，他是霸无天，会霸刀刀法！”
第35章：长刀血洗兴云庄（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白不归俯身冲上去，挥手甩出暗器。
    什么霸刀刀法。
    今日，他要让太子殿下看看，养了他这么多年，不会是白养的。
    这两年多来，兴云庄的庄主送来的女子，姿色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敷衍了。
    白不归自然是明白为什么。
    兴云庄乃是太子殿下的产业，又有着一众打手看家护院，还有北镇抚司在后面撑腰，没有人敢在兴云庄闹事儿。
    所以……养着他这样的高手，自然是不太值当。
    白不归今日就让太子殿下知道，什么叫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萧琰冷冷地看着白不归，当年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采花贼，得罪了峨眉山，差一点儿死在了峨眉山掌门人之手。
    没有想到，祸害遗千年，竟然让他逃了，躲在了这兴云庄。
    难怪……察查司的判官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白不归的踪迹，还以为真的就此销声匿迹了呢。
    这兴云庄当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萧琰怒了。
    见到廖彬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杀心。
    见到白不归的时候……杀心已经冲天而起。
    踢刀。
    脚下一蹬。
    九尺长刀高高扬起，凶猛地劈下去。
    再简单不过的一招。
    力劈华山。
    “嘭！”
    “哗啦！”
    白不归的轻功身法很高明，他的速度很快。
    而萧琰手持一把九尺长刀，属于是力量型武器，比较笨重，速度也就慢了一点儿。
    这一刀。
    劈空了。
    刀气直接劈开了树林。
    哗哗啦啦的树枝往下掉。
    白不归扭头看了一眼。
    微微蹙眉。
    这刀气。
    他连番甩出暗器，然后又是跳跃到了袁野的身前。
    “借你腰刀一用！”
    说完。
    直接招手。
    袁野正要解刀。
    却只见，刀已出鞘。
    白不归手握陌刀，再一次冲向了萧琰。
    萧琰感觉自己的身上犹如蚂蚁在吞噬血肉一样，非常难受。
    这是强行运功之后，引起了赤血蛊毒反噬。
    当年在缠龙岭，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万毒窟的毒王，中了蛊毒。
    不然，那十个恶人，不会有人逃走的。
    眼看着白不归冲了上来，萧琰一点儿都不慌，就算是赤血蛊毒已经发作，浑身难受，他也不管不顾。
    这点儿难受，他还是忍得了的。
    两人在阴冷的寒风中相对而立。
    他们的刀，一长一短，一大一小，同样映照着银色的寒光，冷冽而神秘。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在这阴沉而又寒冷的冬天。
    在这已经是残破的花苑之中。
    萧琰的九尺长刀，挥舞得虎虎生威，刀气纵横。
    白不归的刀如同他的影子，始终伴随其左右。
    他的刀法轻盈灵动，如飘雪般的细腻，又如狂风般的猛烈，每一次挥刀，都是在被动迎敌，后发制于人，因为他没有学过什么刀法，但是，他已经是宗师之境，依靠着采、阴、补、阳之术，打通了任督二脉、凝练了先天真气，最终踏上了宗师之境。
    他最拿手的，只有两样，一个是他的万里独行身法，还有一个，便是采、阴、补、阳的合、欢、功法。
    只有刀法、剑法什么的，也就只是在有一些时候，偷学了一些。
    但是，白不归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命，他更喜欢轻功，更喜欢打不赢了就跑，不愿意和人生死相斗。
    而现在。
    他虽然被萧琰一开始的一刀给镇住了。
    但是为了以后可以获得天香国色，可以在这兴云庄活得更为滋润，他决定解决今天这个麻烦，从而得到太子殿下的重用。
    自己在外面东躲西藏，远远不如吃上官府这碗饭。
    这也是白不归这么多年以来，想明白了的一件事情。
    萧琰的刀则如同他的内心，厚重而坚硬。
    他的刀法刚猛无匹，如山岳般的稳固，又如洪流般的磅礴。每一次出刀，都带着必杀的决心和无畏的勇气。
    他的眼神冷冽而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若说这江湖上，萧琰最痛恨，最不喜欢的人，便是采花贼。
    这样的人。
    最该杀！
    两人的身影在阴沉沉的空中交错，他们的刀光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精准无比。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与对方的动作同步，仿佛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在演奏着生与死的旋律。
    这就是宗师之境吗？
    不远处，袁野看着废墟上刀光交错的两人，心中无比的震撼。
    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宗师之境的高手。
    当年随着父亲出征的时候，就有幸见到过，可如今，当他已经进入先天之境，想要登上宗师之路，才能更加感受到宗师之境对于武者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路。
    有很多武者，这一辈子，可能都只是停留在先天武者的阶段，从此之后，再难精进。
    若自己也能够步入宗师之境，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萧琰一刀劈向白不归的头顶，而白不归则快速侧身闪过，反手一刀刺向萧琰的胸口。
    两人的身影再次交错，这一次，他们的刀碰撞在了一起。
    金属的撞击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让这废墟周围，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白不归突然低吼一声，双手直接握住了陌刀的刀柄！
    他枯瘦的右臂肌肉扭曲起来，一条条墨线似的黑气瞬间充斥着血脉，沿着血脉青筋一路往上爬，直到了脸上，瞬间让整个本来还苍白的长脸，变成了一张布满了黑色血脉丝线的长脸，与此同时流光一闪，霍地扑向萧琰！
    这一下快得肉眼难辨，只见萧琰直接就浑身裹在一团银光里，手中的九尺长刀护在了身前，却非有意托大，而是匹练似的刀光紧紧黏缠，绕着他周身疾走，每一刀都是贴肉摩发、更无一分余裕。
    白不归的千里独行身法用到了极致，甚至是不惜直接用上了秘法爆发出最强的实力来，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一种恐怖的阶段。
    这并非是什么刀法。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什么刀法。
    他只是用自己最强的身法，把手中的刀挥舞到了极致，然后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混着雪滟滟的刀光盘旋飞绕，舞成一个巨大的圆！
    这场面煞是好看，在场却无一人能喝彩，所有的目光像被吸住了似的，唯恐稍一瞬目，就错过了最精彩的过程。
    再睁眼时那个什么霸刀就已被利刀断头，死尸落地。
    那就没得看头了。
    袁野掌里捏了把汗，心中忍不住赞叹：“他到底是谁！换了是我，决计撑不了这么久……白前辈，又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功？”
    若是自己能够学会，那必然是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整个北镇抚司都将是自己说了算！
    正想探身细看，余光忽见一个不远处一个身影一动，却是被白不归重伤的冷无风。
    眼见那冷无风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打斗，脚下一蹬，飞身冲上去，袁野当即冷哼一声，手提长枪，冲了上去。
第36章：多行不义必自毙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野一手提枪，速度很快，拦在了冷无风的身前，笑道：“欸！江湖规矩，一个打一个，你这是要坏了规矩不成？”
    冷无风瞥他一眼，也不搭腔。
    袁野现在是小人得志，见到冷无风不说话，多言无益，往前踏了一步，横枪一拦，又做了个禁止的手势，眦目狠笑：“你先前刺我一剑，我现在要还你一枪。”
    冷无风无动于衷，只是甩了一下手中软剑，盯着袁野。
    袁野抬头看了看。
    场内激斗片刻未停，白不归的动作越来越快，那霸刀刀客依旧只是用手中长刀护着，每一刀都差一点点便要破体入肉、血溅当场。
    可偏偏白不归的每一刀，快到了极致，却也只是劈在了那九尺长刀之上，又或者，只是在那刀客的身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要斗到这等间不容发的境地，双方的内息、劲力、手眼身心已浑成一体，一进一退都须准确无碍，才能维持平衡。
    白不归完全就是依仗着自己的身法非常快，快到了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挥舞出来十几刀。
    就算是冷无风闯进来，恐怕也会被白不归那快到了极致的身法，劈出好几刀来。
    仅仅是这一眼。
    袁野就知道，胜负已分。
    他冷笑着，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冷无风。
    一枪刺出。
    蓦地一声大响传来，却是上面的打斗出现了变故。
    刀光蓝影绕着一身黑衣的霸刀刀客不住移动，直朝假山扑去，所经之处木屑四溅、破毡横飞，器物摆设等如遭尖刀重锤绞捣，尽皆毁坏。
    而与此同时，白不归的身法因为有着假山的阻拦，终究是慢了一些。
    这一慢，也就出现了破绽。
    白不归已经是双目赤红，眼睁睁看着萧琰抬起了手中的九尺长刀，仅仅是抬起那么一点儿，就足够了。
    白不归眼见自己最强杀招辛苦尽皆白费，不禁眦目狂吼，狠狠地劈下一刀。
    萧琰抬起了手中的九尺长刀，仅仅是那么一点，也仅仅是这么一下，双臂一振，终于重获自由，满腔的气闷登时爆发，仰头大喝：“万刀归宗！”
    整座楼台被吼得一震，梁顶尘灰簌簌而落。
    十几个在不远处观战的亲卫被这一声大喝震得震耳欲聋，咬牙闭目，几乎晕死过去。
    袁野也被这一声大喝影响到了心境。
    冷无风身形微晃，也不见抬腿跨步，人已抢至袁野身前，手中软剑犹如毒蛇一般探出。
    袁野脸色一变，连忙暴喝一声，极速后退，腰间发力，长枪横扫。
    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软剑一刺，却也直接离开了废墟，到达了边缘地带。
    而在那废墟之上，假山的旁边。
    白不归的一刀，劈在了九尺长刀之上。
    只听一声脆响。
    九尺长刀断了。
    可萧琰的身形却没有停下来。
    手中握着刀柄。
    似乎就好像是惯性一样，冲过了白不归的身旁。
    站在了被乱刀砍得不再光滑的假山上。
    白不归想要逃走。
    因为他的心跳在控制不住地加速。
    有一种恐惧和慌张。
    他总觉得刚刚那一刀，发生了什么。
    可是。
    他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伤痛。
    他能听到寒风的呼啸。
    也能见到前方十几个侍卫的惊慌失措。
    自己应该还活着。
    “噗！”
    白不归刚一运功。
    便是口吐鲜血。
    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呜呜。”
    白不归口中喃喃，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这喉咙就好像是漏风了一样。
    根本就没办法说什么。
    直到，眼前一黑。
    白不归的身子先摔下空中。
    接着，才是他的头颅。
    众人没能见到黑衣刀客的首级。
    却见到了白不归的首级。
    袁野不再恋战。
    转身就逃。
    白不归那般宗师之境的人，都没能杀死霸刀刀客，他一个先天武者，又怎么能够挡得住霸刀刀客的一刀呢。
    “噗！”
    袁野只觉得自己身上一痛。
    体内的真气瞬间泄了。
    脚步一个踉跄。
    微微低着头。
    胸前露出了一柄剑尖。
    他看到了亲卫们的暴怒，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快速地流逝，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已经变慢，变缓。
    直到，眼前一黑。
    “嘭。”
    袁野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咳咳。”
    冷无风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嘴角流着血。
    呼。
    寒风忽然从身后吹过。
    冷无风只见到一个黑色身影冲上前，然后就是刀光凌冽，惨叫连连。
    袁野的那十几位亲卫直接被屠杀了。
    没有一个人站着。
    黑衣刀客最后扭头，看了看他，便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冷无风一边咳嗽，一边朝着东院而去。
    等到他走后。
    假山旁边。
    萧琰再一次出现。
    “轰隆隆。”
    假山后方，地面的大理石圆形石台自动打开了。
    应该是机关拉动着石台，显露出来一个地下通道入口。
    不过一会儿。
    萧三宝、金不换两人也赶到了。
    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位身穿黑袍之人，脸色带着一个黑脸、眉目间一个月牙的面具。
    黑袍之人看了一眼，便率先跳了下去。
    金不换紧跟其后。
    萧琰则是转身离开。
    霸刀刀客现身兴云庄，大杀四方之后，再一次销声匿迹。
    而西凉王世子萧琰，在兴云庄出现了火灾之后，就跟着人群一起，出了兴云庄，不久之后，就回到了京师。
    至于这兴云庄后面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和他没什么关系。
    毕竟，兴云庄这等藏污纳垢的地方，还有着那么多钱财的地方，被人盯上了，也不奇怪吧？
    阴沉沉的天气。
    也就无法知晓已经是几时几刻。
    冷无风只带着十余人，各自骑着快马，离开了兴云庄。
    在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不少金银珠宝。
    此番，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三百万金。
    从斗兽场、秦淮园等库房之中搜刮到的。
    也就在他们离开不久。
    一万北镇抚司的禁卫军，匆匆赶来。
    “列阵！”
    “蓝旗灭火、白旗搜寻、黑旗快速袭杀，凡是作乱者，杀无赦！”
    带队之人，看着兴云庄黑烟滚滚，心已经沉到了低谷。
    自从兴云庄建立以来。
    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人祸。
    到底，是谁？！
第37章：以真乱真破敌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就好像是有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身体里面乱窜一样，不仅仅是难受。
    整个身体已经滚烫得吓人。
    大冬天。
    他就好像是一个蒸汽人一样。
    白烟直冒。
    强行运功，和廖彬斗一场，杀了黄河三鬼，还不算什么，没有费太大力气。
    关键是最后一战。
    采花贼白不归，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人才，早年作恶多端，被中原武林所不容，最后被三山之一的峨眉山掌门人追杀，还能逃走，不仅如此，躲了这么多年，还能踏上宗师之路，还真的不简单。
    若是让他学会了强大的刀法，今天这一场，还真的有点难办了。
    好在，白不归学得好轻功，却学不好刀法。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心口就好像是被虫子咬掉了一样。
    药王谷以前送的解毒丹也已经没了效果。
    蛊毒和一般的毒不一样，这种毒，乃是蜀中万毒窟的人专门炼制的毒虫，这种虫子也就只有在蜀中以南的那些原始丛林之中生存。
    那里布满了瘴气，寻常人等根本就无法进入。
    也就只有习惯了瘴气的蜀中万毒窟的人，才会有方法，进入原始丛林，寻找毒虫。
    若是中了一般的蛊毒，还算是好的，可赤血蛊毒乃是万毒窟的十大蛊毒之一。
    和万叶流花毒一样，能够让人真气尽失。
    萧琰强行压制了赤血蛊毒，然后出手杀死了白不归，怎么说，也是杀了一位宗师之境的人。
    现在是赤血蛊毒反噬，压都压不住了。
    马车停在了状元府外。
    萧琰现在还不能回到西凉王府，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回去，必然会被怜花惜玉还有那管家张福发现的。
    不过一会儿。
    萧琰一袭白衣，缓缓地下了马车。
    步伐看起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依然是那个器宇轩昂、风流倜傥的西凉王世子。
    听到动静的管事儿见到是西凉王世子来了，连忙去后院禀报。
    很快。
    当萧琰走到了前堂的时候，燕夫人带着飞雪、飞雨前来。
    一看萧琰那神情就知道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快步上前，假装亲切，却微微搀扶着萧琰，打趣儿道：“下午听闻，兴云庄那边出了事儿，而你也去了兴云庄，还有些担心你呢。”
    萧琰故作不满地道：“燕姨，别说了，我本来是被萧显拉着去兴云庄玩儿，结果兴云庄的赌坊一直出鬼，骗了我一百万金，还不想承认！”
    燕夫人拍着萧琰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听闻兴云庄一把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你也就别置气了。”
    萧琰这才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一说一笑回到了后院。
    刚进后花园没几步，萧琰就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
    还是飞雪眼疾手快，立即上前一步，帮着燕夫人搀扶着萧琰，才没让他摔倒。
    燕夫人脸色一变，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不是告诉你，兴云庄里面还有一位宗师高手嘛，你怎的不去叫人，非要自己动手。”
    “你身上还有着蛊毒，你不知道啊。”
    燕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萧琰，急了。
    萧琰咧嘴一笑，轻声道：“燕姨，没事，兴云庄那个宗师是采花贼白不归，法网找了他好几年，如今遇上了，就不能再让他逃了。”
    燕夫人却不管这些，搀扶着萧琰去厢房，一边走一边道：“区区一个白不归，就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太不值得了。”
    “你说说你，以前还运筹帷幄，天下尽在你手呢，怎么就见到一个白不归，就要忍不住，主动出手了呢？”
    “你说，要是明日北镇抚司查起来，看你这个样子，岂不是……。”
    萧琰被搀扶着进入了厢房，闻到一股清香。
    这里自然不可能是燕夫人的闺房，毕竟，他就算是和燕夫人的关系好，也不能直接就进入了一个寡妇的闺房，这里是后花园的厢房，算是亲近之人可以住的地方。
    燕夫人的闺房，还在后边的院子里面呢。
    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萧琰这才舒了一口气，轻声解释道：“燕姨，放心吧，我这不是中了蛊毒，武力境界都大受影响嘛。”
    “所以，和那赌坊的管事儿们动手，和超一流的高手过招，最后因为动了真气而被蛊毒反噬。”
    “明日北镇抚司的人来了，看见我这个样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萧琰不仅仅是要装作一个纨绔，还要示敌以弱。
    他要让别人觉得他身中赤血蛊毒，已经不再是少年宗师，而是和超一流动手，都可能会被蛊毒反噬，从而重伤不起。
    至于兴云庄那边，有着察查司判官、萧三宝、金不换三人收尾，应该不会让人看出来什么。
    况且，正好还有另外一方，也盯上了兴云庄。
    太子萧无忌就算是查，那也是查另外一拨人。
    ……
    东宫。
    下了早朝之后。
    萧无忌还要做功课。
    不错。
    身为太子，他还要上课，还要接受好几位名儒的教导。
    等到功课做好了。
    还要读书。
    一直到午膳之时，才算是结束。
    名儒离开了东宫。
    萧无忌用了午膳之后，还会稍微休憩一会儿。
    下午，还要继续上课，然后就是处理一些简单的公文，还有东宫一些事宜。
    阴沉的天气，让萧无忌的心情也变得不好起来。
    袁野上午去了兴云庄。
    而今日的早朝，好几位大臣也开始奏请父皇，催促朝廷立即赈灾。
    话里话外，自然是要请他这位大周皇太子出面，代表着大周的皇帝，代表大周朝廷开始赈灾。
    这一波，自然是他的有意安排。
    可最后还是没能如愿，盖因为有大臣站出来反对，说他乃是千金之躯，如今几个灾情严重的地方已经有些混乱，太子去了，恐怕会有一些危险。
    还有几位大臣，直接站出来，举荐了一两个臣子，表示他们可以担当大任，为朝廷赈灾，不必由太子亲自出面，身处险境之中。
    一上午的拉扯。
    最后无果而终。
    萧无忌微微蹙眉，他在想，父皇为何不答应下来，让他去赈灾。
    明明，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啊。
    他有钱。
    他也有人。
    他有着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意愿。
    他一定可以完成赈灾大任，让大周的百姓继续安居乐业。
    可父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定下此事。
    “殿下！”
    “殿下！”
    也就在萧无忌深思，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一亲卫大步上前，神情急切。
    “殿下，兴云庄出事了！”
第38章：白发人送黑发人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是谁？！！”
    “我的儿！！！”
    邢国公袁光印，已经是年至花甲的老头，一头的灰发，身穿铠甲，眼神悲痛万分。
    他抱着袁野的尸首，痛哭流涕。
    这世间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当他得知兴云庄出事，袁野出了大事儿，便立即带着人马赶过来。
    可到了兴云庄，见到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袁光印一开始还有一些不太相信，可当白布掀开，当他看着面无血丝的儿子，就那么躺在那里，心中顿了一下，眼前一黑，吐了一口血，昏倒过去。
    还好，御医也在，给袁光印吃了一颗丹药，才稳定了他的心神。
    等到袁光印醒过来，便抱着袁野的尸体，痛哭起来，眼中带着无限的仇恨。
    这可是他的儿子啊！
    是他袁家的血脉，寄予了厚望，也是袁家的未来。
    可如今，他就这样死在了兴云庄，死在了贼子之手。
    也就在这时。
    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快步而来，此人一身光明铠，国字脸，看起来威严无比，又有一种虎虎生威的气势。
    “国公，袁野身上只有一个伤口，看起来，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剑刺穿而亡。”
    “此剑细长，并非是一般的三尺青锋，伤口细小，且还能刺穿锁子甲，应该是有着剑气加持，那贼子应该是先天武者，并且已经快要接近宗师之境了。”
    袁光印抱着袁野的尸体不放，双眼恨意滔天，却又稍显迷茫和无奈。
    过了一会儿。
    才对岳晟风说道：“岳指挥使，您见多识广，可知道，这贼子最有可能是何人？！”
    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袁光印恨不得直接把这贼子给凌迟处死，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岳晟风思索了片刻，回道：“这世上用着这般剑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首先便是峨眉山的峨眉青锋，不过，我以前见到过峨眉青锋，应该比这伤口还要宽一点点，还有一位是当年年少成名的剑客，剑狂阿飞，此人一把柳叶剑，应该符合这般细长的伤口，不过，剑狂阿飞如今在天山闭关，等着挑战天山剑客阿史那·哆毕。”
    说来说去，好像没有一个人符合。
    袁光印微微蹙眉，他们都不符合，那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儿子？
    也就在这时，岳晟风脑海里面闪现过一个人。
    当年三山之争的时候，曾出现过一位剑客，用的是一把软剑。
    “还有一人。”
    “秋水剑，冷无风。”
    “此人用的是一把软剑，可随身携带，剑长三尺三，剑身比一般的剑还要窄一些。”
    岳晟风对袁光印说完，便又立即转身，对身边的部下吩咐道：“立即去调查一下秋水剑冷无风，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此番火烧兴云庄的人！也是杀了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之人！”
    部下立即抱拳，回道：“喏！”
    袁光印点点头。
    抱起了袁野的尸体。
    “多谢。”
    他对岳晟风道了一声谢谢，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兴云庄。
    秋水剑，冷无风。
    他必须要让对方为此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袁光印觉得，一个秋水剑是不可能烧的了兴云庄，毕竟，兴云庄中还有一位宗师。
    冷无风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他要找到这个正主。
    不报此仇。
    岂能瞑目！
    “儿。”
    “为父现在就带你回家！”
    岳晟风看着袁光印的人远去，微微蹙眉，这头已经年迈的老虎，如今怒了。
    有一些事，怕是不好办了。
    不过。
    怒了也好。
    现在的水，还不浑呢。
    岳晟风思索片刻，便让人严加看守整个兴云庄，他还要去皇宫复命。
    此时。
    天色渐黑。
    却也不过是酉时过半而已。
    ……
    东宫。
    太子萧无忌听闻了东宫少詹事王道辑的叙述，神色阴沉无比。
    最后直接掀了桌子。
    “嘭。”
    “哗啦。”
    萧无忌咬牙切齿地问道：“是谁？！”
    “是谁胆敢做出如此大的事儿，这是谋反！”
    他的兴云庄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这不算什么。
    关键是那些钱财啊！
    那是他这几年来的心血，是他即将扬名的本钱呀！
    就这样被人抢了。
    他们不仅抢钱。
    还把金币撒在地上。
    附近的百姓，还有那些兴云庄的人，还有那些在兴云庄游玩的人，抢了不少。
    这看起来又好像不是要抢钱，而是故意气他这位大周皇太子萧无忌。
    东宫少詹事轻声道：“殿下，岳指挥使那边已经有一些眉目。杀袁佥事的贼子，应该就是秋水剑冷无风，而杀白不归的人，应该是霸刀刀主霸无天。”
    萧无忌喘着气，低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是霸刀刀主霸无天。
    他在缠龙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回来的人之中。
    根本就没有他。
    东宫少詹事回道：“岳指挥使看了现场，确定就是霸刀刀法，那一片废墟上，也只有霸刀刀法才能达到那般效果。”
    萧无忌沉默了。
    最后咬牙道：“不管是谁，孤都要让他尝一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
    “霸刀刀法？”
    皇宫。
    御书房。
    萧尘端坐其上，微微蹙眉。
    有一点儿不太相信。
    岳晟风则是不卑不亢，神色认真道：“陛下，确实是霸刀刀法。”
    “九尺长刀已经断了，应该是和白不归打斗的时候，被白不归斩断。”
    “不过，臣于断刃之处，见到了一丝血迹。”
    “应该是那刀客用断刀杀了白不归，至于那一片废墟上，也是九尺长刀的刀气留下了不少痕迹，从痕迹上可以看出来，应该是霸刀。”
    萧尘平静地说道：“那你可知，霸无天在不久前的缠龙岭，已经被萧琰杀了？”
    岳晟风回道：“陛下，这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让人假扮霸无天，火烧兴云庄。”
    萧尘问道：“为何？”
    岳晟风解释道：“秋水剑冷无风，当年销声匿迹，但是却并非是完全不见踪迹，臣翻阅了卷宗，发现在他销声匿迹之后的几年，也出现过几次，一次……在岭南道，死的是一位盐商，一次在剑南道，死的是一位布商。”
    “可见，这秋水剑冷无风最后应该是被某一个组织收买，成为了杀手。”
    “至于霸刀，乃是有人假扮，好以假乱真，把我们的目光引导向霸无天此人，或者说……缠龙岭之战。”
    岳晟风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也很有可能，是引到西凉王世子身上。”
    萧尘轻声问道：“萧琰今日在何处？”
    岳晟风回道：“世子今日也去了兴云庄，是和齐王世子萧显一起，巳时去的，在兴云庄赌坊，却闹出了兴云庄赌坊出鬼一事，世子大为不满，还动了手，杀了赌坊的一位管事儿。”
    “兴云庄出现大火的时候，他混入了人群，后来出了兴云庄，坐上马车，去了状元府。”
    “不过，世子出兴云庄的时间较晚，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他的马车才动。”
    “这期间，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不到吧。”
    萧尘思索片刻，轻声道：“那……有没有可能，霸无天便是他呢？”
    岳晟风愣了一下，沉思一会儿，回道：“臣，不知。”
    萧尘看向了岳晟风，笑了。
    不知。
    还是不想说？
    他却也没有为难岳晟风。
    “嗯，好生地调查此事，京师多少年没有出现这样的大乱了。”
    “如今各地灾情严重，人心惶惶，京师又出现这等事情，必然是人心不稳。”
    “一定要彻查。”
    “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岳晟风明白了。
    抱拳道：“喏！”
第39章：老国公上门查问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岳晟风得了命令，自然是要查。
    而萧尘的意思也更为明了。
    要快。
    怎么一个快发呢？
    兴云庄是什么地方。
    明面上。
    兴云庄是忠勇侯周磊的庄园，里面是供王公贵族士子们消遣游玩享乐的地方。
    可实际上，兴云庄是大周太子萧无忌的产业，是他的一个捞金地。
    这样一个地方，走了水，被一把火烧了，用得着朝廷兴师动众吗？
    这不是直接就告诉天下人，兴云庄乃是大周皇太子萧无忌的庄园，是他建立起来的一处山庄，供那些王公贵族士子们游玩享乐的地方，太子萧无忌在经商？
    所以，这件事情要快，快的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快的是给今天在兴云庄担惊受怕了的人一个交代，快的是给大周皇太子萧无忌一个交代。
    至于真正的查，到底是谁组织的这一场人祸，烧了兴云庄，抢了兴云庄的钱。
    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岳晟风的理解。
    若是当今陛下真的想要调查谁是幕后主使，就不会这么简单几句了事。
    岳晟风再一次回到了一片废墟的兴云庄。
    大火没能完全烧毁兴云庄。
    火势最大的便是秦淮园，这里附近就有水塘，还有一条人工挖出来的河道。
    也就不缺水，灭火也比较快。
    然后就是斗兽场。
    这里直接就烧塌了。
    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还有几处庄园，因为附近都有池塘和人工河道的原因，火势也都基本上得到了控制。
    但是，这一把大火，真正的损失，乃是兴云庄中的钱。
    岳晟风来的时候，禁卫们还捡到了不少金条金币，而后来探查发现，东院那边一个地下，挖出来一个非常大的地库，在地库中存放着不少金银珠宝。
    到现在，忠勇侯周磊都没有说出来，这一次的兴云庄一共丢失了多少钱。
    岳晟风也没有逼问。
    毕竟，这些钱来得都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
    ……
    “国公，世子爷早先出去，还未曾回来。”
    西凉王府外。
    张福躬身施礼道。
    在他的面前，是身穿素衣，头上带着白布条的邢国公袁光印。
    在快速地买来上等的棺椁（guo），请来了大慈恩慈的高僧、青云观的道士为袁野超度，安排好了家事之后，他就来了西凉王府。
    因为兴云庄一场大火，出现了一个人，霸刀刀主霸无天。
    可是，传闻，霸无天前不久在缠龙岭联合其他九位高手伏杀西凉王世子萧琰，最后死于萧琰之手。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又是如何出现在兴云庄的呢？
    袁光印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在得知今天上午的时候，萧琰也去了兴云庄，着火之后，便随着人群出来了。
    多少有一些巧合之处。
    当然啦。
    他并非是直接就怀疑萧琰。
    只是想要验证一番。
    袁光印只身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平静，已经看不到一点儿的悲痛。
    “嗯。”
    “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他。”
    张福连忙拱手道：“国公里面请，可先于前堂稍作，喝茶等着，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
    邢国公看了看张福。
    最后沉声道：“不必，老夫就在这里等着。”
    西凉王府是个什么情况，他以前不知道。
    不过。
    现在一看。
    就能看出来。
    也难怪，那世子以前进京，很少在这西凉王府落脚，而是在望月楼。
    陛下安排的人，还是差一点儿意思啊。
    袁光印心下想了想。
    却又排出了这些个心思，只是一心一意，等着萧琰，看一看，问几句话。
    不消片刻。
    一辆马车出现了。
    最后停在了西凉王府门前。
    萧琰一边咳嗽着，一边下了马车。
    看起来，还是有一些虚弱。
    张福带着人连忙上前。
    怜香惜玉更快一步，上前搀扶着萧琰。
    两人都是关心不已。
    “世子爷……。”
    张福则是连忙道：“世子爷，邢国公袁老将军来了，说是要见一见您。”
    萧琰抬头，看向了站在黑夜之中的袁光印。
    在他的身边，有两个护卫，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而西凉王府外，也挂着灯笼，也有佣人提着灯笼，以微弱的光芒，在这黑夜之中亮出一片来。
    “国公前来，有失远迎。”
    “失敬失敬。”
    萧琰在怜香惜玉的搀扶之下，到了袁光印身前，微微拱手施礼。
    袁光印直接问道：“你受伤了？”
    萧琰咳嗽了几下，脸色微微涨红，义愤填膺地说道：“唉，别说了，今日和齐王王叔之子萧显兄一起，去兴云庄玩儿。”
    “我的赌术虽然不是很高，却也不至于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直接输了一百万金吧？”
    “我两次发现那兴云庄的赌手出鬼，耍手段，便十分不满，让那兴云庄的管事儿退钱，还要赔偿我。”
    “结果他们就是不认。”
    “岂可修！”
    “我是谁？”
    “我可是大周西凉王世子，岂能容他们这般欺骗和侮辱，便直接动了手。”
    “咳咳咳。”
    “唉，要不是我前不久在缠龙岭被十个贼子伏杀，最后中了蛊毒，实力十不存一，强行使用真气，就被蛊毒反噬，我早就打得他们跪地求饶了！”
    萧琰一副非常不满，非常气愤的样子。
    袁光印则是盯着，不放过萧琰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神色。
    萧琰继续愤愤不平道：“区区一个先天武者罢了，若是以前，我只手可杀！”
    “唉，没想到，那兴云庄突然就走水了，众人慌乱起来，不少人快步离开了赌坊，那几个管事儿也跑了。”
    “我本想要找庄主理论，我那一百金还在他们手上，还有赔偿的钱呢。”
    “结果就见到东院那边打起来了，有着不少贼子。”
    “我这又不能用真气，还受了伤，正在遭受蛊毒反噬，便连忙混入人群，跑回来了。”
    说完。
    似乎才想起来什么。
    又对袁光印问道：“还不知国公前来，所谓何事？”
    接着。
    又看到袁光印头上的白布，有些疑惑道：“国公这是……？”
    袁光印微微眯着眼，回道：“犬子袁野，本在兴云庄巡逻，却遇上了贼子，因护卫兴云庄内游玩的客人，被贼子所杀。”
    “老夫此时前来，也只是想要问一问世子，可曾见到过那些贼人，他们有何特征，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第40章：只身赴死秋水剑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光印抱拳，深深地朝着萧琰施了一礼。
    “老夫，当感激不尽！”
    萧琰咳嗽了几声，抿了抿嘴，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当时受了伤，眼看到那些人在乱杀，不少人在逃亡，也就没有多做逗留，只是匆匆瞄了一眼。”
    “看到有一位使一把软剑的人，带着三十位高手，分成了三队人，去了东院。”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袁光印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多谢。”
    看来。
    岳晟风猜测得不错，秋水剑剑主冷无风。
    就是他杀了我的儿子。
    袁光印再一次抱拳，说道：“老夫还有事，稍后，会有重礼感谢世子。”
    “再会。”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萧琰站在那里，看着袁光印远去的背影。
    有一些不解地对身边的管家张福问道：“张福，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福连忙回道：“世子爷，兴云庄那边出了大事儿，我们也只是听说，兴云庄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北镇抚司都出动了。”
    “还有啊，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袁指挥，当时也在兴云庄，然后……被贼子杀死了。”
    萧琰大感意外。
    “还有这等事情？”
    然后又看向了袁光印远去的身影，轻声道：“难怪啊，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袁老将军应该很愤怒吧？”
    张福则是看了看萧琰。
    今天。
    萧琰也去了兴云庄。
    是上午另外找了一辆马车，说是要带着齐王世子萧显一起，出去踏青，不方便带着怜香惜玉。
    所以，怜香惜玉也没能跟着萧琰一起去兴云庄，他们也就没办法知晓在兴云庄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世子爷是不是真的就在出了火灾之后，就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
    而世子爷这种举动，本来就有一些异常，感觉好像是有所谋一样，故意不带着怜香惜玉。
    可是，世子爷是和齐王世子萧显一起去的。
    看他现在这神情，好像真的不知道兴云庄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琰摇摇头。
    叹了一口气。
    在怜香惜玉的搀扶之下，回到了西凉王府。
    马夫萧三宝则是驾着马车，去还车了。
    在怜香惜玉去准备衣服的时候，坐在暖阁之中，等待着更衣的萧琰，又吃了一颗丹药，尽力压制赤血蛊毒。
    他自然是看到了袁野是如何被杀死的，并且没有出手阻拦，还直接上前，用最后一点儿真气，杀死了袁野的所有亲卫。
    至于愧疚？
    不存在的。
    萧琰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确实有一些害怕，心中很难过那一关。
    当西凉王把那人的罪责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觉得这人确实该死。
    但是，他该死是该死，然而自己还是杀人了。
    那一年。
    他十岁。
    西凉王说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萧琰这一生注定了不会平凡，注定了要站在血海尸山之上。
    所以，要早一些适应，早一些长大，早一些成长起来，以免白白浪费了他的才能。
    第一次杀人。
    真的很难受。
    几乎和那许三多一样。
    因为在萧琰的认知之中，早已经被养成了。
    可是当西凉王后来带着他见到了那些穷凶极恶之人，见到了马匪的烧杀抢掠，见到了什么叫做秩序的混乱，人间的炼狱。
    萧琰才真正看清楚这个世界。
    再之后。
    杀的人多了。
    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袁野之死。
    袁光印丧子之痛。
    看起来，确实是可怜。
    但是，当年的袁光印马踏百花谷、藏剑山庄的时候，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之人也不少，他们也都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母亲、别人的父亲。
    这世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袁光印的这点儿丧子之痛又算得上什么呢？
    ……
    因为兴云庄处于长安城外的郊区，所以那些贼子在得手之后，能直接四散逃亡，很难追查。
    不过，长安城还是戒严了。
    岳晟风查案还是有一手，先是高价通缉，五百万金悬赏秋水剑冷无风，八百万金悬赏霸刀刀主霸无天。
    然后，又通过从兴云庄的金银财宝这一条线索开始追查。
    大周皇帝说了要快。
    却也并非是直接就招几个替罪羊，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贼人还是要查。
    替罪羊……也要准备。
    霸无天肯定是死在了缠龙岭。
    此人不可能查得到。
    对方用的是真正的霸刀刀法，这是一定的，可到底是什么人，那就没办法去查。
    因为除了可以确定的秋水剑冷无风之外，见到兴云庄中的霸无天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还是要找一个替罪羊。
    如此一来，现在能查的人，也就只有秋水剑冷无风，已经冷无风带来的那些个高手。
    岳晟风的速度也很快，以传令兵快马，把冷无风的画像送到了长安附近的都城。
    又顺着金银珠宝，找到了一些线索。
    毕竟那么多的钱财，金子又比较重，很容易留下一些痕迹的。
    等到天亮之时。
    岳晟风终于是追上了他要找的人。
    秋水剑——冷无风。
    过潼关。
    前往东都洛阳的路上。
    秋水剑被人发现了。
    发现他的人，乃是一个杀手组织。
    也就是廖彬所在的杀手组织，他们的眼线也可以说是遍布天下。
    当兴云庄出事之后，这个杀手组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而夜半之后，岳晟风发出了江湖悬赏令，这个杀手组织也是第一时间再一次知道。
    很多杀手立即闻风而动，都朝着长安城而来。
    终于。
    有人在洛阳至长安的路上，遇上了冷无风。
    还是带着两袋子金钱的冷无风。
    本来在对战白不归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如今又是连夜逃亡，自然是身心疲惫、精疲力尽。
    闻风而动的杀手，在释放了信号之后，就尽力拖住了冷无风。
    直到附近杀手赶来支援。
    众人合力。
    终于抓住了冷无风。
    第二天。
    早朝。
    朝堂之上，吵成了一片。
    有臣子弹劾忠勇侯周磊，有臣子弹劾已经死去的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还有臣子甚至是直接弹劾太子萧无忌。
    一场风波未平，一场风波又起。
    而早朝还没退朝。
    北镇抚司都指挥使岳晟风带着人，赶到了潼关，见到了被抓住的冷无风。
    此时的冷无风被强行喂了毒，失去了真气，还被绑着，关在囚车里面。
    岳晟风直接让人交钱。
    杀手的领头人接过钱，抱拳施礼，然后干净利落地带着人离开了。
    岳晟风则是看着在囚车中闭眼打坐的冷无风。
    “你应该该是故意被抓吧？”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第41章：一心复仇老国公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后果？”
    冷无风自嘲一笑，说道：“后果不过是一死罢了。”
    岳晟风一直在盯着冷无风，发现他并无异样。
    他叹了一口气，对囚车中的冷无风问道：“我记得当年你疾恶如仇，专杀那些无恶不作的山匪、盗贼。可如今，你为何也要从贼呢？”
    “你可知道，兴云庄的那些钱财是要用来赈灾的？”
    冷无风听到这话，眼神明显有一些不屑。
    “是吗？”
    “那这些钱财又是怎么来的？”
    “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在兴云庄里面游山玩水、寻欢作乐的赏钱？”
    “还是说，你们这些个达官贵人在那里，看着野兽撕咬百姓作乐，高兴了，就给些赏钱？”
    “那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钱，又是怎么来的？”
    “兴云庄的地下钱库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这些钱，就只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给点儿赏钱就够了吗？”
    “大周十三道，道道有山匪。”
    “朝廷时不时剿匪，剿的却是那些已经活不下去的百姓，而真正的山匪却依然大鱼大肉，当有人缺钱了，便下山抢劫一番，转手上呈，算作是买山头的钱。”
    “兴云庄里面的钱用来赈灾？”
    “可笑至极！”
    岳晟风沉默了一下。
    他身为北镇抚司指挥使，对于朝堂之上的有一些事情，对于朝堂之外的一些事情，也都是有所耳闻。
    可是，他左右也不过是一位北镇抚司指挥使罢了，手中的权力也只来自于坐在那个宝座上的人。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无风见到岳晟风沉默，无话可说，便摇摇头，再一次闭眼打坐。
    岳晟风挥手示意，护送着囚车回长安城。
    而这时候。
    朝堂之上的争论也终于是有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由二皇子萧弘代表着朝廷，前往各地赈灾。
    户部、礼部、兵部三部官署要全力支持和配合，要及时安顿百姓，及时把粮食运送到受灾严重的地方。
    东宫一系的官员们神情低落，好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一样。
    还有一些官员，明显是看出来一些什么，只不过，心如明镜，作壁上观。
    倒是魏舟等言官，在这一次的赈灾之中的表现，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一开始。
    他们是反对太子萧无忌去赈灾的。
    因为萧无忌乃是大周太子，身份尊贵，如今灾情严重的地方又是大雪封路，很难走，地方上也因为灾情而让百姓们没了活路，开始出现了动荡。
    太子萧无忌确实是不太适合去赈灾。
    可是，当另外一个声音出现，也就是建言由二皇子萧弘担任赈灾的主使的时候，魏舟等人又站出来，反对二皇子萧弘赈灾，并且还直接谏言，请大周皇帝册封二皇子。
    二皇子如今还有两年才会及冠，这时候册封，明显有一些不太符合年龄。
    不过，十八岁也不小了。
    完全可以册封亲王，划出一个封地来，让二皇子受封，去封地当一个亲王。
    很明显。
    这是直接以进为退，逼迫皇帝册封二皇子，把他赶出朝堂、赶出京师。
    可这一次，皇帝的态度十分坚决。
    表示灾情那么严重。
    朝廷还在为赈灾主使而争论不休，何时才能赈灾？
    拖一天。
    百姓们的苦也就多一天。
    早定下一天，也就能早一天开始赈灾，也就能让百姓少吃一天的苦。
    为此事而争论着，心中哪里还有大周百姓？
    萧尘这一句话，说得还真有七分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最终，这件事情也就定了下来。
    二皇子萧弘主持赈灾。
    太子萧无忌负责后勤保障。
    早朝过后。
    大臣们陆续离开了宣政殿。
    太子萧无忌一脸的平静，就好像，这事儿和他无关。
    等回到了东宫。
    “嘭！”
    “噼里啪啦！”
    上等的官窑瓷器，被萧无忌摔成了碎渣。
    桌子也给掀翻了。
    最后还拿着剑在乱砍。
    直到累了。
    邢国公袁光印前来，才喘着气，打开门，到了暖阁。
    “殿下，区区小事，便让你如此气愤不已，以后，恐怕是要直接气坏身子。”
    袁光印见到了太子萧无忌，躬身拱手施礼，然后也不打招呼，直接开口道。
    太子萧无忌则是面露愧疚之色，声音沙哑着说道：“老将军，是孤的错，孤昨天就不应该让袁野去兴云庄，若是他不去兴云庄……。”
    袁光印却打断了太子萧无忌的话。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太子萧无忌说的再多，那也无法挽回。
    “殿下。”
    “老臣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
    “殿下难道就不想追回兴云庄丢失的钱财吗？”
    太子萧无忌愣了一下，看着身形略显佝偻，头发已经花白的袁光印。
    他好似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很多。
    不过。
    听到兴云庄的钱似乎可以追回来，便立即急切地问道：“还请老将军言明，孤一定会为袁野报仇！”
    袁光印微微靠前，轻声道：“岳晟风已经抓住了秋水剑冷无风，只要是把此人交给我，我就有办法让他开口！”
    太子萧无忌却又有一些为难，因为他在这今日的朝堂之上，已经看出来一些端倪。
    父皇似乎对他有一些不满，对萧弘更为宠爱。
    这让萧无忌有一些慌。
    岳晟风乃是北镇抚司指挥使，直接可以直面父皇的人。
    他抓住了冷无风，自然是要由北镇抚司提审。
    萧无忌可不好开口直接要人。
    袁光印看出来萧无忌的犹豫了，心下顿时叹了一口气，当初，袁野选择太子萧无忌的时候，他就有一些不太愿意，也有过劝说。
    只是，袁野没有听。
    那时候的太子也确实比较受宠，跟着太子，升官也确实比较快。
    然而，袁光印总觉得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的位子并非是那么的稳固。
    皇帝似乎是想要借助王家的力量来抗衡他的舅舅，也就是大周的宰执张安世。
    张安世当年是最早跟随太宗之人，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太宗上位，登基为帝之人。
    太宗在位的时候，便已经是宰执了。
    后来，也就成为了托孤大臣。
    太宗驾崩。
    张安世联合了其他托孤大臣们一起扶持当今的大周皇帝萧尘登基为帝。
    身为宰执，又是当今大周皇帝的舅舅，自然是位高权重。
    然而，大周皇帝萧尘继位多年，如今连嫡长子都二十岁了，他也已经是三十多岁了。
    这朝堂之上，却还有张安世一席之位。
    此时的张安世已经六十有三，头发花白，两次想要辞官归隐，都被皇帝劝阻了。
    可……第三次的辞官归隐，到现在还没出现。
    所以，在袁野看来，这张安世倒下之时，便是王家没落之日。
    狡兔死，走狗烹。
    太子……不值得。
    可袁野不听，他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如今却落得这般结果。
    袁光印也就豁出去了。
    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找到杀死他儿子的幕后真凶。
    而今日之朝堂之上的结果。
    也就让袁光印找到了一个线索，有了一个猜想。
    面对太子萧无忌的犹豫，袁光印只得沉声道：“殿下，您按照老臣之言，此事可成。”
    “到时候，找到幕后之人，找到被劫走的钱财，殿下依然可以有钱，有信心，争一争赈灾之权。”
第42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无忌心动了。
    他自然也是有着为袁野报仇的心思。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袁野乃是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几乎已经是世人皆知，他乃东宫属官，太子身边的红人。
    可是……袁野却在兴云庄被人给杀了。
    杀了袁野不说，还抢了兴云庄的钱。
    这个仇。
    不得不报。
    当然了，报仇的同时，追回钱财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可是他几年的心血啊！
    也就等着这一次的赈灾，为自己博一个名声，赢得人心呢。
    可惜，在这节骨眼儿上，却出了这种事情。
    萧无忌听完袁光印的话，当即点头，十分内疚，却又十分坚定地说道：“老将军且放心，孤一定要让那幕后之人好看，袁野乃是孤的人，岂能让其白白死去！”
    “袁野的这个仇，孤一定要为他报了！”
    袁光印只能是感激不尽的深深地施礼，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等到出了东宫。
    他深色一沉。
    太子……不堪大用。
    这么多年了，太子还是没有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争才是争。
    大周的皇帝还很年轻，才三十多岁，登基大位的时间也不长，正是要建立一番功业之时。
    怎么可能容忍太子分权呢。
    当年，憨太子便是如此，结果就被太宗皇帝嫌弃，开始宠爱二皇子，导致了父子相残的局面。
    如今的大周皇帝似乎并未受到教训，依然学着太宗皇帝一般。
    最是无情帝王家。
    袁光印摇摇头，暗自叹息一声，在上马车之前，他却扭头看了看一个方向，眼神微微一眯，杀气一闪而过，便恢复了平静，直接上了马车。
    ……
    早朝散去。
    萧尘回到了御书房，挥手便让太监宫女都退出去。
    不过一会儿。
    瑞安公公躬身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陛下。”
    萧尘沉声道：“起来吧，事情查得如何了？”
    早朝之上。
    也有大臣们听闻了兴云庄的事之后，就开始弹劾忠勇侯周磊，最后引出了太子萧无忌。
    萧尘自然知道这些个大臣是什么意思。
    也更清楚，这些弹劾周磊，最后引出了太子萧无忌的大臣们是谁的人。
    可最终，他也只是问罪周磊。
    把兴云庄中的斗兽场，饲养野兽，以作人和野兽之厮杀而供人取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罪责等，全部推到了周磊的身上。
    也算是保下了太子萧无忌。
    同时，也把赈灾大权交给了二皇子萧弘。
    属于是将功补过了。
    也直接堵住了大臣们的嘴。
    平衡了各方之间的利益。
    作为皇帝，也必须要学会平衡和用人，这就是帝王之术。
    不过。
    兴云庄乃是太子的产业，而太子也没少给他这个父皇上贡，可以说，兴云庄也有他这位大周皇帝的一份子。
    而如今，一把火烧了兴云庄，打了太子的脸，那就是打了他这位皇帝的脸。
    萧尘命令岳晟风速速查清结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自然也是有着深意。
    因为他也猜到了，这幕后之主可能是谁。
    瑞安看了一眼萧尘，连忙躬身道：“回陛下，有了一些眉目，秋水剑冷无风当年之所以隐退江湖，乃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有了家。”
    “再后来，便从淮南到了荆州，从此杳无音信。”
    “不过，几年前，有过几位富商被刺杀而死，起凶手，正是冷无风。”
    萧尘听完瑞安的话，默不作声，神色沉思。
    荆州。
    那里……是武贵妃的老家吧。
    所以，真的是她吗？
    过了一会儿。
    萧尘才抬起头，挥挥手，让瑞安起来，“起来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瑞安施礼道：“喏。”
    萧尘开始翻起了奏折。
    瑞安则是连忙招手，让外面的太监宫女进来，该泡茶的泡茶，该整理奏章的整理奏章。
    这些个奏折，也没什么好看的。
    一部分是请求赈灾。
    一部分是上奏各地灾情何等严重，已经到了民怨激奋的阶段了。
    还有一部分，自然是弹劾，弹劾兴云庄的庄主周磊，弹劾一些到兴云庄寻欢作乐的大臣，甚至是弹劾太子萧无忌，说什么身为大周储君，却经商设庄，不仅与民争利，还为官员寻欢作乐建造了场所，实在是无才无德无仁无义无情无孝无忠……。
    萧尘处理得也就比较快。
    赈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二皇子萧弘为主，户部、礼部、兵部等协助，章程自然也就由他们来定。
    至于弹劾的奏章，早朝也已经对兴云庄之事定了结果。
    等到处理完了这些奏章。
    萧尘已经觉得身心疲惫，捏了捏眉心，自有宫女上前，为其按摩放松。
    “对了，把冬至诗会的诗稿拿来。”
    瑞安连忙躬身道：“喏。”
    然后就带着人开始在旁边的书架上找诗稿。
    找到以后。
    放在了萧尘面前的桌案上。
    萧尘享受着按摩放松，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看起了冬至诗会的诗稿。
    《醉春》、《寻秋》……《春晓》、《静夜思》、《我的好皇兄》。
    不错。
    萧显的这首诗，还真的被孔毅达等人给定下，和其他几首诗一起上呈给了皇帝萧尘。
    毕竟，这一首诗，乃是赞美萧尘的丰功伟绩，乃是他族弟的心意。
    作为臣子。
    岂能说，这一首诗写得不好？
    那岂不是说，皇帝不好嘛。
    所以也就一起呈上来了。
    看了前面几篇，倒也觉得正常。
    可是看到了《春晓》和《静夜思》，总有一种，看首句眼前一亮，再看，只觉得被喂了一口屎一样难受。
    等到看到了萧显的《我的好皇兄》。
    萧尘竟然笑了。
    只觉得这一首诗写得不错，想着齐王世子萧显那样子，和见过几次面的印象，只觉得这首诗，应该是萧显自己所写，没有买诗，更没有作假。
    这才显得真心实意，十个实诚人。
    皇帝就喜欢实诚人。
    不过嘛。
    他不能真的就把这首诗定为诗魁，这不是让读书人看自己笑话嘛。
    不过……，当年三岁一首《侠客行》的西凉王世子萧琰，却写了两首打油诗？
    你想自污？
    那朕就成全你。
    萧尘直接拿出《春晓》和《静夜思》两首一稿，直接在上面批了红。
    批完。
    又是一笑。
第43章：两世亲情诚可贵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时过正午，奢华的马车在西凉王府外停下，燕飞雪伸手掀开了车帘，然后搀扶着燕夫人下了马车。
    燕夫人一手提着药材，走进了西凉王府。
    张福在后院候着。
    前院只有几个家丁护院。
    见到燕夫人登门，连忙躬身施礼。
    “见过燕夫人。”
    燕夫人点了点头。
    直接去了后院。
    也没人敢拦着。
    这年关将近，整个京师其实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起来，准备辞旧迎新。
    西凉王府也已经开始挂起红灯笼，还有清扫整个西凉王府，以及备年货。
    作为西凉王世子，萧琰在年关的时候，也是要进行祭祀活动的。
    燕夫人穿廊过栋来到了后宅的主院，见到房门外，萧三宝笼着手，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一个火盆。
    今日出了太阳，看起来，好像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听得动静，睁开眼，见到是燕夫人，便连忙起身，躬身施礼，“见过燕夫人，世子爷还未醒，要不要……。”
    后面那三个字说得很慢，拖的很长。
    燕夫人则是直接打断了，轻手轻脚地上前，同时，轻声道：“不必，我去叫他起来吧。”
    萧三宝等的就是这句话。
    连忙躬身施礼。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燕夫人走进了房间。
    见到怜香惜玉还在外间守着，便微微蹙眉，挥挥手，轻声道：“你们也出去吧，我给萧琰带了上等药材，已经让飞雪飞雨去熬药了，你们也帮帮忙。”
    惜玉倒是想要说什么，却被怜香抢先一步，躬身道：“喏。”
    然后就拉着惜玉再一次施礼，才退出去。
    燕夫人来到了里间卧房。
    见到了床上的萧琰。
    十分安静地熟睡着。
    呼吸也很是平稳。
    昨日，萧琰在状元府的时候，可是吐血不止，吓得燕夫人都哭了。
    好在，最后还是压制住了蛊毒。
    要不是为了避嫌，要不是那邢国公袁光印去了西凉王府，燕夫人是不可能让萧琰离开的。
    都那个样子了。
    昨天一晚，燕夫人都没怎么睡着。
    西凉王已经去药王谷求药，但是想要解赤血蛊毒，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药王肯定需要配药，配药也需要寻找药材，所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直接把解药送过来，全都是靠着药王以前给的解毒丹在撑着。
    可是，萧琰为了杀那白不归，忍不住，直接自己动手了。
    以至于赤血蛊毒反噬，让萧琰难受至极，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忍住了。
    燕夫人可是亲眼见到萧琰浑身青筋暴起，然后就好像是有很多虫子在他的身体里面游动，那场景，吓得她直接哭了。
    今天一早，本来就想着要来西凉王府看看的。
    却又想着，萧琰这么早肯定不会醒来的，这都正午时分了，赶过来，发现他还是没醒。
    看来，萧琰确实对不杀白不归有一些意难平。
    燕夫人也明白其中之缘由。
    当年，白不归可是对峨眉山不敬，意图指染峨眉山的女弟子。
    而萧琰的母亲就是出自于三山之一，和峨眉山也是关系匪浅，于峨眉山掌门更是拜为姐妹。
    萧琰的执念自然是来自于他的娘亲。
    燕夫人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慢慢地坐在了床边。
    生怕自己的一点儿轻微的动作，带起了轻微的响声，从而打扰到了熟睡的萧琰。
    燕夫人就这样坐在床边，安静地而又柔和、亲切地看着萧琰。
    也就在她看得出神的时候。
    萧琰突然一叫。
    “娘！”
    然后竟然直接挺起身，伸手抱住了燕夫人。
    这般突然之间的举动，吓得燕夫人差点儿失声尖叫起来，却又连忙闭上已经张开的嘴。
    只听得萧琰还在喃喃自语着。
    “娘……。”
    燕夫人就这样坐在那里，任由萧琰把头埋在自己的怀中，蹭啊蹭。
    想着萧琰当年去药王谷求药王孙思邈的场景，想着十五岁那年，萧琰那般年轻，便一人一枪一马去了玉门关……。
    最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的琰儿，实在是太可怜了。
    老天爷为何要这般绝情呢？
    萧琰梦到了小时候，西凉王妃那宠溺的样子，梦到了她教着自己写字，教着自己习武，带着自己一起玩儿耍，以及见到自己天纵奇才之时的骄傲和自豪。
    两世为人，年岁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了。
    可带着前世的记忆，成为了一个婴儿，再成长到了一个小孩。
    老天爷让他再活一世。
    他自然要十分珍惜，也更为欢喜，寻找着在这个世界，不一样的童年的味道。
    可转眼，梦境却来到了他十五岁的那年。
    “娘！”
    萧琰大叫一声。
    直接睁开眼，然后抬起了头。
    却发现，坐在床边的是燕夫人。
    萧琰立马清醒过来，连忙道：“燕姨，你怎么来了，我……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那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点儿疲惫，却又露出一丝笑意来，故作惬意地打着哈欠。
    燕夫人娥眉轻蹙，打量着萧琰，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萧琰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同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燕夫人往前靠了一点儿，直接伸手，把萧琰抱在怀中，拍着他的后背。
    “你啊。”
    “小时候看起来很是成熟稳重，就好似一个中年一般，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小孩儿。”
    “可有时候，却又喜欢顽皮。”
    “姨还记得有一次，你偷了你父王的宝刀，拿出去当了，要换钱，买桂花糕给你娘亲和姨。”
    “结果还没出后院家门，就被你父王发现了，当即训斥你呢。”
    “还有啊，趁着你父皇睡着了，拿着笔，偷偷地在他脸上画了个乌龟。”
    “还别说，那乌龟画的还挺像呢。”
    “一转眼，你已经长大了。”
    “怎么，长大了，就不和姨亲近了吗？”
    萧琰闻着燕夫人身上的清香，最后还是伸出手，抱住了燕夫人的柳腰。
    “燕姨……。”
    听着燕夫人的这些话，想着小时候那些事儿。
    刚刚那一丝落寞情绪也就淡了很多。
    不过一会儿。
    飞雪飞雨端着药，走了进来。
    萧琰则是连忙收回双手，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燕夫人道：“燕姨，你，你去外间稍等。”
第44章：一妃一子不简单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燕夫人直接白了一眼，说道：“姨又不是没见过，直接让她们更衣便是，这药若是凉了，药效就散了。”
    萧琰却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燕夫人直接招呼飞雪飞雨进来，“雪儿、小雨，你们进来服侍世子爷更衣。”
    燕飞雪、燕飞雨施礼道：“喏。”
    然后便端着药走了进来。
    燕夫人上前，接过了托盘，燕飞雨、燕飞雪则是上前，先双手于前施了一礼，一个拿着衣服，一个掀开了杯子。
    好在，并没有尴尬的事情出现。
    虽然那啥是生理现象，但是刚刚萧琰梦见了小时候，醒来之后，见到的是燕夫人，也并未有什么心思。
    萧琰也就直接起身，张开双臂。
    外间。
    怜香惜玉收拾好了药渣子之后，走了进来，却也只能是在外面守着，可不敢进入卧房。
    她们是圣人的眼线不假，却也明白主次。
    惜玉嘟着嘴，有一些不太高兴。
    明明服侍世子爷的事儿，应该是她们姐妹两人来做才是。
    萧琰在飞雪和飞雨两人的服侍之下，穿好了衣服。
    燕夫人便端着药上前。
    “啊。”
    “张嘴。”
    萧琰看着燕夫人的样子，抿了抿嘴，说道：“燕姨，还是我自己来吧。”
    燕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萧琰，有一些不太高兴道：“是真的长大了啊，都开始和燕姨见外起来了。”
    萧琰一听，连忙张开了嘴。
    “啊……。”
    燕夫人微微一笑，亲切地上前，一勺一勺地喂药。
    燕飞雪、燕飞雨见此，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还带走了怜香惜玉。
    她们心中清楚，燕夫人和世子爷这时候会有一些话，要私底下说道说道，不能被怜香惜玉她们给听了去。
    “这是请了宫中的御医开的方子，放心吧，是个温补的方子，也请了好几位名医，还有以前出自于药王谷的名医李时，他们也都看了，没什么问题。”
    “李时听闻是你中了赤血蛊毒，便在这方子上加了几味药，说是可以中和一下，赤血蛊毒并非是一般的蛊毒，虚不受补，而且，赤血蛊毒反噬之时，全身滚烫、热血沸腾，还有噬心之痛。”
    “要不是问了李大夫，我还不知道你原来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呢。”
    燕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给萧琰喂药，眼眸中含着泪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着实是让人恨不得抱在怀中，好生的安慰一番。
    萧琰也确实忍不住。
    伸出手。
    为燕夫人擦去了眼角流下的泪花。
    燕夫人双眼之中满是柔情。
    一碗药。
    很快就喂完了。
    燕夫人却又有一些意犹未尽。
    只觉得这药似乎太少了，却又连忙把这念头丢出脑外，更不愿自己恨不得含在嘴里的宝贝，喝着这般苦的汤药。
    她更喜欢见到一个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不遭受赤血蛊毒反噬的萧琰。
    萧琰轻声道：“燕姨，没事，什么噬心之痛，都不算什么，第一次确实难受，后面也就习惯了。”
    燕夫人微微嘟着嘴，既伤心又无奈地说道：“是，你习惯了就忍不住，开始动手了呗？”
    “听闻，兴云庄内是血流成河，直接烧成了一片废墟，金条金币撒落满地，那北镇抚司的禁卫进去，都捡了不少呢。”
    “你这口气也算是出了吧。”
    “以后，在赤血蛊毒没有解之前，一定不能再轻易和别人动手。”
    “知道吗？”
    萧琰连忙点头，回道：“燕姨的话，我一定谨记。”
    喂完药。
    燕夫人扶着萧琰在外间躺椅躺着，看了看外面。
    轻声道：“北镇抚司那边有消息了。”
    “秋水剑冷无风被青衣楼的人发现了，他们围困之下，抓住了冷无风，交给了岳晟风。”
    “不过，很明显，冷无风是故意的。”
    “毕竟，兴云庄乃是太子萧无忌的金库，或许里面还有皇帝的一份。”
    “再加上，还死了一个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邢国公袁光印之子，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总要有一个交代。”
    “冷无风就是对方给皇帝、太子、岳晟风、百官等的一个交代。”
    萧琰回想着那个一身黑衣、手持一把软剑的男子。
    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得到一种坚定的意志。
    也不知道，他在坚定着什么。
    特别是在杀了袁野的亲卫之后，他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不好奇萧琰的身份，不好奇霸刀的真假，似乎此来，只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同时，萧琰也听出燕夫人话中之意。
    冷无风被抓。
    兴云庄这事儿也就要有个结果了。
    暂时，没有人会把这事儿怀疑到他的身上，就算是有所怀疑，却也找不到证据。
    作为察查司判官，收尾的任务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了。
    这事儿，他是专业的。
    萧琰回道：“嗯，不过，可惜了冷无风，虽然只是和他一个照面，却感觉他还算是一条汉子。”
    “这样的人就这么死了，也是有一些可惜了。”
    燕夫人拿过桌子上的龙眼，剥好了之后，递到了萧琰的嘴边。
    萧琰很是自然地张口接过龙眼。
    燕夫人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又惜才了，只不过，如冷无风那般的人，若是认定了，怕是死也不会改变吧。”
    萧琰又张口接了一颗龙眼。
    “金不换猜测冷无风的后面是二皇子萧弘，而崔判官的查探，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看来，这个二皇子萧弘也不简单，怕是早就有了想法，也准备好了，就等着我呢。”
    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合。
    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天。
    又不是冬至，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只能说，二皇子萧弘知道萧琰肯定会找太子萧无忌的麻烦，也肯定会盯上兴云庄，所以他就索性等着，等萧琰去兴云庄。
    燕夫人轻声道：“萧弘不简单，他的那位母妃，更是不简单呢。”
    萧琰点点头，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大周和他熟悉的那个大唐似是而非，那位武贵妃……似乎有一些像是他熟悉的那段历史中的女皇。
    燕夫人见萧琰点头，却又有一些吃味儿了。
    喂了一颗龙眼，轻声道。
    “琰儿，怎么，你见过那位武贵妃？”
第45章：正义从不迟到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瞬间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了稍许的酸味儿，连忙解释道：“自然是没有见过，不过，燕姨说她不简单，想来，肯定是有些智谋的。”
    “不过，她的智谋在燕姨面前，还是不够看的，燕姨可是女诸葛呢。”
    燕夫人瞬间眉开眼笑，万种风情地给了萧琰一个白眼，嗔怪地看了一眼萧琰，继续剥着龙眼。
    “就你嘴甜。”
    “对了，那你想不想见一见那位武贵妃？”
    萧琰摇摇头，这种送分题，他还是知道该怎么选。
    燕夫人见此，笑了笑。
    “我说的是真的，腊月初一有一场曲江宴，宫中的妃子、京师的几位诰命夫人都会前去赏梅游玩，和她们在一起，向来是没什么意思，我不太愿意去，却又不能不去，这样，你陪着我一起去逛逛，到时候，在她们面前嚣张跋扈一点儿。”
    燕夫人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微微笑着。
    “她们可都是一些长舌妇，是个喜欢评头论足的，更喜欢吹枕边风，你若是演得好，说不得，你那纨绔的样子，更加深入人心呢。”
    萧琰有一些为难道：“我一个男的去，不太好吧？”
    燕夫人嘟着嘴，故作有一些不太高兴的问道：“怎么，你不太愿意陪着燕姨吗？”
    “就忍心看着姨孤单一人，看着那些妃子、诰命夫人什么的有说有笑，或者是有儿有女地陪着？”
    说完，还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情。
    萧琰还能说什么，只能是点点头，说道：“燕姨的话，我肯定听……。”
    燕夫人剥了一颗龙眼，喂给了萧琰，温柔地说道：“这还不错。”
    眼看一盘龙眼也吃得差不多了，时间也比较久了，燕夫人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对萧琰叮嘱道：“这些时日，你就好生地在府中养伤，那里也不许去，以后，也尽量不要和人动手，可要照顾好自己。”
    萧琰也跟着起身，点点头，回道：“燕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燕夫人满眼的不舍，只觉得这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双眼脉脉含情，抿了抿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上前，整理了一下萧琰的衣服。
    最终抿嘴一笑。
    便转身离开了外间。
    萧琰看着燕夫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微微有一些复杂。
    深呼吸一口气。
    却立马有些疑惑。
    玲珑阁的秋月香桂，好像和孔紫嫣用的是同款香粉，最近流行这种香粉吗？
    ……
    岳晟风看着眼前的长安城城门。
    又看了看身边的囚车。
    囚车内，冷无风依然在闭眼打坐。
    这一路。
    也并不太平。
    他遇到了三次伏击。
    第三次，差一点儿就让人把冷无风给劫走了。
    可最后，是冷无风自己放弃了逃走的机会，以自杀的方式，逼退了那些拼死想要救他的人。
    岳晟风不太明白冷无风为什么要放弃活命的机会，在他看来，就算是冷无风逃走了，也不会有什么。
    他虽然会因此而失职，但是罪责也不是很大。
    冷无风也能活下去。
    可最后他却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选择自缚于囚车，逼走了那些拼死营救他的人。
    对于冷无风，岳晟风其实是有一些欣赏他的。
    舍生取义。
    好像……自古以来，江湖武林人士才是最多的。
    “到京城了。”
    岳晟风提醒了一句。
    冷无风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
    然后又闭上了双眼。
    岳晟风摇摇头，直接带着人马进城，然后直奔皇城。
    北镇抚司的禁卫也已经出动，护卫着岳晟风带着冷无风进入了皇宫。
    而此时此刻。
    太子萧无忌也早已经到了皇宫，跪求大周皇帝萧尘的召见。
    最后，在御花园中，萧尘召见萧无忌。
    “父皇！”
    “儿臣多年来的心血啊，只为了能够帮助父皇，得知大周有四道受灾严重，便立即安排人筹备金银，好让父皇可以赈灾，好帮助父皇安抚民心。”
    “可谁知道，竟然有贼子盯上了兴云庄，直接抢了那些原本用来赈灾的钱财。”
    “父皇，儿臣不求别的，只求能够亲自审理那贼子冷无风，找到那些丢失的钱财，好让二弟拿着这些钱财去赈灾！”
    太子萧无忌神情悲痛，挤出了几滴眼泪。
    他有怀疑萧琰，还怀疑老二萧弘，也怀疑是不是江湖之人，为了报复当年的三山之争。
    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他也不能直接把目标锁定在谁的身上。
    以免找错了人，让那个真正的幕后真凶逍遥法外，作壁上观不说，还会满脸嘲讽。
    他按照袁光印的献策，前来皇宫哭诉。
    而袁光印则是已经在朱雀街上，堵住了岳晟风。
    “国公，你这是何意？”
    岳晟风看着只身一人，挡住了他去路的邢国公袁光印。
    袁光印一脸平静地施礼道：“岳指挥使，听闻，你已经抓住了在兴云庄杀人无数，还杀了朝中命官的贼子冷无风？”
    “这等贼人，为何不是押送大理寺，由三司会审，找出其他贼子，寻回兴云庄被抢走的钱财归公，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吗？”
    岳晟风似有所察觉，沉声回道：“国公，此乃圣人之命令，先进宫面圣，再押送去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追回被抢走的钱财。”
    袁光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圣人之命令，那老夫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岳晟风听之，便要挥手让人继续前行。
    却又听到袁光印道：“岳指挥使，稍等，老夫之子被这贼人所杀，老夫想要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个不情之请，还请岳指挥使能够给个薄面。”
    “就看在老夫为大周鞠躬尽瘁的份儿上，看在一个老人已经一只脚快要入土了，却老年丧子的份儿上，让老夫好生地看一看这个贼子的样子，不知可否？”
    岳晟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
    他却靠近了囚车。
    盯着袁光印缓缓地上前。
    袁光印的身子有一些颤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心中的怒火，眼神已经带着一丝杀气。
    在距离囚车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就是你杀了老夫之子？”
    冷无风未曾睁眼，回道：“欺压百姓、贪赃无法、逼迫无辜之人与野兽死斗、视百姓如草芥者，死不足惜！”
第46章：殿中语替天行道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光印气的脸色涨红。
    恨不得直接啖其肉、喝其血，亲自操刀，对冷无风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除他的心头之恨、丧子之痛。
    可是，岳晟风站在旁边，一旦他有什么轻举妄动，必然会遭到阻拦。
    袁光印已经六十多了。
    他已经年迈迟暮，境界上比岳晟风要高一些，可真实武力怕是要差很多。
    岳晟风能够成为北镇抚司指挥使，大周皇帝身边的红人，执掌整个北镇抚司，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这位也是拥有着龙劲虎力，二十五岁就已经是超一流的高手，位列大周九品武者的前五十之列。
    大周对于武者的武力值划分，从一品到九品，九品之上，便是宗师。
    而宗师之境，很难到达。
    一般都是拥有着奇筋异骨，也就是根骨极佳的人，才有可能到达。
    又或者是天赋异禀之人，才有望成为宗师。
    比如西凉王世子萧琰，就是拥有着龙筋虎骨麒麟劲的奇筋异骨之人，年少之时，便直接踏入了宗师之境。
    袁光印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岳晟风的，更不可能在这京师之地，在朱雀街上和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动手，毕竟，在这京师之地，也算得上是高手如云。
    他恐怕还没能和岳晟风分出一个胜负来，更没有抓住冷无风，就被其他高手给抓住了。
    到时候，就别想着给儿子报仇了。
    袁光印双手握拳，咬着牙，冷冷地说道：“哼！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说完，便朝着岳晟风抱拳道：“多谢。”
    算算时间。
    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然而，太子萧无忌还没从皇宫中出来，那就说明，皇帝陛下并未念及父子之情。
    袁光印深呼吸一口气，让开了道。
    岳晟风挥挥手。
    队伍继续出发。
    很快。
    就进了皇宫。
    在长长的廊道上。
    岳晟风见到了只身一人的太子萧无忌。
    “岳晟风见过殿下。”
    萧无忌温和地笑道：“恭喜岳指挥使成功缉拿要犯，当真是不愧为大周神捕。”
    岳晟风回道：“殿下谬赞了。”
    萧无忌打量了一下囚车里面的人，也就是一把火烧了他的兴云庄，然后抢走了他放在兴云庄中所有钱财的贼子。
    最后让开了道。
    “岳指挥使先请，父皇在大明宫等着你呢。”
    岳晟风抱拳道：“多谢殿下。”
    萧无忌看着岳晟风等人远去，暗自咬牙，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心，也充满了嫉妒和仇恨。
    他在御花园痛哭流涕、声声泪下，却还是没能打动父皇的心。
    冷无风，没有交给他。
    出了皇宫。
    袁光印上前躬身道：“殿下，老臣家中还有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萧无忌连忙伸手扶起了袁光印，眼神中露出一点儿悲痛来，内疚道：“老将军，是孤对不住袁野，对不住你啊，没能求得父皇同意提审冷无风，不过，你放心，孤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真凶！”
    袁光印也感动不已，微微哆嗦着身子，说道：“那就仰仗殿下了。”
    他心中清楚，太子萧无忌的身后还有一个王家。
    这件事情。
    萧无忌本身的损失非常大。
    不仅仅是丢了脸面，还失去了人心。
    作为五姓七望之家的王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不管。
    袁光印现在也只能是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太子萧无忌的身上，最起码，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仇人。
    ……
    岳晟风带着冷无风到达了大明宫。
    瑞安则是早已经站在了大明宫前，见到岳晟风之后，先是施礼，然后为他带路。
    过了大明宫。
    到了后面的一个偏殿之中。
    这里环境幽静。
    偏殿中。
    萧尘稳稳地坐在上面。
    在他的前面不远处，放着一把大红木凳子。
    瑞安则是守在了偏殿大门的门口。
    岳晟风把腰间的宝刀直接上交给了瑞安，他则是牵着绳索，带着被牢牢地捆绑着的冷无风，进入了偏殿。
    这时候的冷无风其实已经失去了真气，成了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臣，拜见陛下！”
    岳晟风躬身施礼，然后伸手搭在冷无风的肩膀上，轻轻一压。
    冷无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过。
    他索性往下一坐，看起来，倒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萧尘打量了一下冷无风，才对岳晟风道：“岳卿辛苦了。”
    岳晟风连忙道：“这是臣应该做的。”又接着道，“冷无风吃了软筋散，暂时失去了真气。”
    萧尘点点头。
    “岳卿，你先坐在一旁，朕有一些话，想要和他聊聊！”
    岳晟风施礼之后，起身坐在了一旁，微微低眼。
    萧尘对冷无风问道：“你们为何要让人假扮霸无天？”
    冷无风抬着头，看着萧尘。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周皇帝了。
    不过。
    以前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如今，却直面大周皇帝萧尘。
    若说感觉。
    其实也没有。
    冷无风回道：“没有假扮，他就是霸无天。”
    萧尘冷哼一声，有一些不高兴了。
    “哼！”
    “传闻，霸无天在缠龙岭伏杀西凉王世子萧琰，被萧琰反杀。”
    “此事也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传闻有假不成？”
    冷无风略带一丝嘲笑，又有一些不屑，还有一些苦笑，回道：“你可曾听过一个典故？”
    “叫做三人成虎。”
    “缠龙岭一战，一直以来也都是传闻，霸无天当真就死了吗？”
    “你看到了他的尸首？”
    “作为大周的皇帝，却只相信一个传闻，也只相信这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们的巧言巧语，当真是可笑！”
    “那太子萧无忌建了个什么兴云庄，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强抢民女，好供那些贪官污吏们随意欺辱。又是以高价悬赏，让人和野兽互斗，以供那些王公贵族们取乐。就算是有人赢了，也是事后直接杀了，然后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杀了饿虎就可得百万金的悬赏，自始至终，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试问，这样一个对于王公贵族来说，称得上是人间仙境的地方，可对于百姓来说，便是一个人间炼狱般的地方，难道不是心存仁义者，皆毁之吗？”
    “我这叫做替天行道！”
    萧尘脸色阴沉，直接一手牌桌，呵斥道：“够了！”
    岳晟风更是直接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冷无风的嘴上，打得他嘴角流血，牙齿都有一些松动了。
    “大胆贼子，竟然胆敢对圣人不敬！”
第47章：一人之死何足道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尘看着嘴角流血，眼神中依然不屑一顾的冷无风，却又突然之间消气了，淡定地坐在那里。
    “你那背后的主子，他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朕对他如何，难道他心中就不清楚？”
    岳晟风听着这话，心下一顿。
    不过，却并未有什么神情。
    冷无风倒是笑了。
    满脸都是嘲讽之意。
    “哈哈哈。”
    “当真是可笑至极，你作为天下之主，却总是高高在上，也只是坐在这大殿上，总以为自己在俯瞰众生，总以为自己掌握天下权柄，世人生死。”
    “便只听得那些王公贵族们的言语，连区区一个普通人的话，都能当作是别人而言。”
    “真的是可笑而又可悲！”
    萧尘阻止了岳晟风再一次起身，看着冷无风，好整以暇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故意被抓住，就为了进入这皇宫，面圣死谏？”
    冷无风回道：“谈不上什么死谏，只是心有不平，看着黎民百姓遭受着苦难，权贵之家却能逍遥快活，意难平罢了。”
    “至于死谏？”
    “如今看来，我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感觉得到，坐在面前的这位大周皇帝，被世人称之为圣人、陛下、九五之尊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百姓们的贫苦，或许，在他的眼中，这大周依然还是太平盛世。
    其实，现在的大周也确实算得上是盛世，可那也不过是相比较几十年前的战乱而言，万千百姓依然是在咬着牙活着。
    官府的欺压也好，权贵之家的欺辱，甚至是抢占民田、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繁重的赋税等，带给他们的伤害再大，只要是人还活着，那就活下去。
    却也有活不下去的人，选择了自杀。
    冷无风早年时期，学了武艺，便开始行走江湖，只为行侠仗义。
    可当朝廷的铁骑踏平了中原武林之后，江湖的味道也就变了。
    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又或者是行侠仗义。
    很少见。
    只有尔虞我诈，你争我斗。
    要么，为了钱财。
    要么，为了名声。
    要么，为了武功秘籍。
    要么，为了私仇。
    世人贪婪，总想寻找两全。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冷无风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死谏，想要以一己之言，让大周的皇帝能够清醒过来，不要把中原武林江湖之人当做是敌人。
    他们从来都不是朝廷的敌人，他们一心也只有江湖，从来就不在这庙堂之上。
    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的野心确实很大。
    但是，坚持正义、坚守仁义、秉承侠义之人，必定会是多数。
    可现在看来，他冷无风之言，只能是人微言轻了。
    萧尘双眼之中露出了少许的欣赏之色，开口道：“好一个秋水剑冷无风，若是江湖武者人人都能像你一样，心中有着‘侠’字，那朕又有何惧？”
    “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亲贤臣、远小人、任人唯贤、仁义爱民、轻徭薄赋……可你想过没有，大周有多大？”
    “十三道，几千个州郡，几万个县城，十万余村落，千万余百姓。”
    “偌大的江山社稷，难道人人都能够知晓仁义礼智信，人人都能遵守仁义礼智信吗？”
    “人心不古，贪婪为主。”
    “你看到的是几万、甚至是几十万百姓的疾苦，可朕看的是大周的国祚，是大周千千万万个百姓。”
    “朕倒是想要让他们安稳地过日子，想要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可你看看，一个雪灾，地方上的百姓成了什么样子？”
    “朝廷在想办法赈灾，在想办法安抚民心，在想办法让他们可以活下去，可以吃上一口热饭，可以度过这一场寒冬。”
    “然而，朝廷还没开始赈灾呢，你们倒好，直接一把火烧了兴云庄，徒增人祸，给朝廷、给朕找难处！”
    “是朕，不想让他们活下去吗？”
    “是朕，不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
    “是朕，不给他们活路吗？”
    萧尘说到这里，直接站了起来，沉声对冷无风道：“是你们自己！”
    “是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是有人心怀不轨，是有人野心勃勃，是他们自己不想给自己一条活路！”
    冷无风面无神情地看着萧尘，听着他的话，微微摇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
    赈灾？
    再多的钱财到了地方上，也永远只会进入那些官员的衣兜里面，一个子儿也落不到百姓的手中。
    赈灾？
    赈的是地方上的那些贪官污吏吧？
    看着一副朕没有错，错的是百姓神情的萧尘。
    冷无风不再言语。
    萧尘也看出来了。
    他的话，冷无风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自觉得自己是以大周皇帝的身份来看待这天下大局，自然要比一个侠客看着天下大局要看得更高、更远、更深。
    他，就是没有错！
    “你倒也算是有着赤子之心，杀了太可惜。”
    “不过，你终究是杀了朝中命官。”
    萧尘重新坐下来，撑着身子，看着冷无风。
    挥挥手。
    “岳卿，你带他下去。”
    “以后，这世上就再无冷无风此人。”
    岳晟风顿时明白了皇帝萧尘的心思，起身抱拳躬身施礼道：“喏！”
    冷无风却一口鲜血吐出。
    “噗！”
    然后洒脱一笑。
    “不必了。”
    “世上……确实再无我冷无风也。”
    岳晟风眉头一蹙，心头一跳，立即上前，伸手在冷无风的身上点了五下，想要封住他的血脉。
    同时，左手放在冷无风的手腕处把脉。
    冷无风轻声道：“不必费心了，断肠草，今天早上吃下去的，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和他人无关。”
    “我只是看到那些百姓饿死在路边，尸骨被人直接给抛到了乱坟岗，而城内的达官贵人，那些个大户们，每天却能大鱼大肉，富贵人家的狗，过得都要比穷苦的百姓好太多。”
    “当真是……意，意难，难平啊。”
    冷无风说完。
    直接倒在了岳晟风的怀中。
    岳晟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萧尘也愣在那里。
    可很快。
    他就蹙眉，沉声道：“岳卿，找个地方，厚葬吧。”
    说完。
    便起身，一挥衣袖，背着手，离开了偏殿。
第48章：众生皆苦为己活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冷无风死了。
    他似乎早就想要死谏，早就想要面圣，向圣人言说人间疾苦。
    为此。
    他不惜舍生取义。
    可当他吃下了用羊肠包裹的断肠草，然后在被人抓住，由大周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带回京城。
    最后终于见到了大周皇帝萧尘的时候，却又有一些心灰意冷。
    传闻中，被称之为仁君之资，圣德贤明的大周皇帝，他的心中似乎并未装着百姓。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得到的。
    作为一位帝王，他的心中怎么可能装得下百姓吗？
    在他的心中，自身的皇位、萧家的天下、大周的国祚，永远要比百姓更为重要。
    只要是这天下不乱，只要是他还稳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
    那就是天下太平。
    至于人间疾苦？
    那不是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吃得好，穿得暖嘛。
    百姓苦点儿，又怎么呢？
    若是那些个穷苦的百姓都死绝了，才更好呢。
    或许吧。
    或许……大周的皇帝萧尘就是这么想的。
    岳晟风抱着冷无风的尸体，走出了偏殿，走出大明宫。
    让人去找来一个板车和白布。
    把冷无风的尸体放在了板车上，然后盖上了白布。
    他亲自拉着，到了城外郊区。
    就在这长安城的后山上，寻了个偏僻一点儿的地方，让亲卫挖坑。
    他则是站在那里，看着整个长安城。
    日落西山。
    夕阳的余晖之下，整个长安城看起来更添加了几分辉煌。
    他不明白冷无风为何要这么做，为何会这么做。
    因为在岳晟风看来，人各有命，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
    有人生来就荣华富贵、金玉满堂，只需要享受着人间富贵便好。
    也有人生来穷困潦倒，甚至是可能连看着一眼世间的机会都没有，就可能被父母给抛弃，亲手溺了。
    这也不是没有。
    他甚至是亲眼见到过。
    可这又如何？
    这世间，总是会有权贵、富商、工匠、跑堂、农户、奴隶、乞丐等等，这才有了这样一个天下。
    人心不古，贪婪为主。
    却也有人碌碌无为、好吃懒做、好赌成性，要么平凡穷苦一生，要么懒惰穷苦一生，要么一夜输光所有家财，甚至是还会断手断脚。
    穷苦。
    三分天注定，七分人自找。
    就算是大周再繁荣昌盛，穷苦之人依然无数，救的过来吗？
    岳晟风只觉得不值。
    等到亲卫挖好了坑。
    夕阳也已经落下。
    一座新坟，出现在了长安城的后山上。
    岳晟风拿来亲卫买来的酒，倒在了地上。
    “不服侠客之名。”
    “岳某生平也很佩服你这样的人。”
    “不过啊，这天下百姓千千万万，人各有命，你这样做，他们看不到，就算是听闻，怕是也只会叹息一声，等到明日朝阳升起，他们依然还是会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等再过几年，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有一人在皇宫之中，以死直谏，请陛下看一看人间之疾苦。”
    岳晟风摇摇头。
    叹了一口气。
    带着人离开了。
    是夜。
    又有一伙儿人，找到了这里。
    “嘭。”
    他们挖开了这座新坟，掀开了棺材，抬走了冷无风的尸体。
    第二天。
    早朝之上。
    二皇子萧弘上报了赈灾议程。
    萧尘看完，大为满意。
    不仅仅是他，就是这文武百官听了，也都称赞不已。
    确实是面面俱到，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也都想到了。
    若是能够按照这个办法赈灾，相信雪灾很快就能够得到解决，百姓们也能够度过这一次的寒冬。
    萧尘当即夸奖，然后……拿出了一把宝剑，赐予二皇子萧弘，授他可先斩后奏之权。
    早朝之后。
    萧尘带着人，出了皇城。
    “袁卿，节哀顺变。”
    不错。
    他来到了邢国公袁光印的府上。
    看望老年丧子的袁光印。
    作为大周皇帝，身份之尊贵，自是不用言说，当然不可能还去给袁野上香。
    而作为大周储君，太子萧无忌则是去上了香。
    同时。
    萧尘还带来了一份圣旨。
    由瑞安宣旨。
    也就是追赠袁野，赏赐袁光印，还有提拔袁光印的三个女婿等人。
    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袁光印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感动不已，当即带着全家深深地给皇帝萧尘施礼，以谢圣恩。
    萧尘扶起了袁光印，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老将军，是朕有一些对不住你啊。”
    “想当年，老将军跟随先帝一起南征北战，又戍守边关，护卫大周，劳苦功高。本应该颐养天年，却不想，出了这档子事情，唉，朕本想要让岳晟风提审那个贼子，却不想，他竟然自尽了。”
    “不过，你且放心，朕让岳晟风继续追查，一定会抓住所有的贼子！”
    袁光印那里听不出，萧尘不过是几句客套话罢了。
    而萧尘越是如此，也就越让他有一些确定，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了。
    “臣，跪谢圣恩！”
    袁光印直接感动地跪了下来。
    萧尘连忙上前扶起来了。
    看起来，倒真的是君明臣贤呢。
    袁野下葬那一天。
    天空阴沉沉。
    邢国公府的后院。
    袁光印和几位老管家，站在那里，看着前面，恶狗撕咬着一具尸体。
    等到恶狗吃的差不多了。
    袁光印才沙哑着声音，轻声道：“走吧。”
    送葬队伍十分庞大。
    也算得上是奢侈了。
    太子萧无忌也出面，于无人处，递给了袁光印一个纸条。
    “老将军，袁野之仇，可以报了。”
    萧无忌短短一语，便微微施礼，离开国公府。
    等到安葬了袁野，回到了家中，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
    袁光印才拿出了纸条。
    看着上面。
    只写了一个字。
    ‘弘’
    袁光印的双眼之中，露出了强烈的杀气。
    他就知道。
    冷无风之后，必定有人。
    还是皇帝不想动的人。
    “老夫……会让你后悔的！”
    ……
    “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嘭！”
    东宫的习政殿中。
    萧无忌又开始摔东西起来。
    并且大骂不已。
    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却眉头一皱，神色有一些不喜。
    “你这就沉不住气了？”
    “比起那位憨太子来，更不如也！”
    萧无忌神色阴沉，一双眼睛阴翳地看向中年男子，咬牙道：“舅舅，我如何能够沉得住气？”
    王珪冷声道：“沉不住，也要沉，怒火只会蒙蔽你的双眼、扰乱你的心神、影响你的识海，让你冲动、暴躁、不安，最终做出无法挽回的错误。”
    “而你，一步错，那便是一个死。”
第49章：为夺嫡二子相斗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是没有天网天眼，那也有牛鬼蛇神、江湖好手。
    江湖之中甚至是专门建立的有一些情报组织，其中，青衣楼是杀手组织，也同样是情报组织。
    而作为大周江湖之中最大的一个情报组织，当属天机阁。
    号称是天机十算。
    这世上就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
    当然，所谓天机阁也并非是真正的能够算命，知晓人的未来，占卜吉凶。
    比如说，萧琰现在去天机阁，买关于赤血蛊毒解药的消息，他们就没有。
    开个天价，那也没有。
    因为他们又不会医术，也只是知道中了赤血蛊毒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情况罢了。
    也有一些秘密，他们自然也不知道。
    比如，你问他李家长短。
    那么，这个李家就必须是名门望族，他们才有掌握一些相关情报。
    可要是一个贫苦之家，他们自然也不清楚。
    毕竟，一个贫苦之家的消息，不值钱。
    当然啦。
    作为五姓七望之家，王家酒楼遍布天下，王家的商号也非常多，行脚商也是一样遍布天下，所以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报渠道，打听一些消息，也不是那么的困难。
    能够养出来三十位一流的高手，本身就不简单，也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而冷无风又不是真的归隐了六年之久，他的软剑又是江湖之中少有。
    所以……想要打听冷无风的出身，也并不是难事。
    或许，二皇子萧弘也本就有意让人们查出来。
    不然，也就不会用上冷无风了。
    太子萧无忌用手段打压望月楼，导致如今的望月楼生意大不如以前。
    那他就直接对兴云庄出手。
    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必然要打到太子萧无忌的七寸。
    这才是真正的枭雄。
    王珪的话，没能让萧无忌好受一些。
    反倒是更为愤恨了。
    他是大周储君，是皇太子，还是大周皇帝的嫡长子，那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可如今，父皇的偏爱，二皇子萧弘的明争暗抢，如何不让他感到心寒，如何不让他感到愤怒，如何不让他感到失望、失落、失心疯。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一起！”
    “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
    太子萧无忌站在王珪的面前，眼神瞪得像是牛眼睛一样，握着双拳。
    “舅舅，他抢了我放在兴云庄的钱，那本来是我用来赈灾的，可被他抢了去，不仅如此，他还要用这一笔钱来赈灾！”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没办法赈灾！”
    “那是我的钱！”
    可以看得出来。
    太子萧无忌是真的失心疯了。
    愤怒到了极点。
    也不自称‘孤’了。
    更是起了想要半道抢劫，强抢赈灾银。
    王珪直接拍着桌子，沉声道：“你疯了？！”
    萧无忌咬着牙，说道：“是，孤就是疯了，是被他们逼疯的，父皇明明亲眼见到了当年的憨太子是怎么被逼疯的，如今，他却无动于衷，想要逼疯他的儿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要想成为一个帝王，那就应该做到绝对的无情无义。”
    说到这里。
    萧无忌已经是面无神情，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坚定。
    “舅舅，你是我的舅舅，是母后的哥哥，若是孤真的出现什么事儿，整个王家必然会遭受牵连。”
    “可是前车之鉴已经有了。”
    “都这时候了，难道说，孤要做事不管吗？”
    “萧弘他都直接骑在了孤的头上，已经让文武百官们看了孤的笑话。”
    “难道说，以后还要继续让天下人看孤的笑话，最后，文武百官一同上奏，说孤乃是一个庸才，一个软弱无能之人，不配为大周皇太子，最终被父皇一道旨意给废了吗？”
    “你帮孤，便是帮自己，帮王家，帮母后！”
    萧无忌说完。
    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在等着王珪的回答。
    片刻之后。
    王珪叹了一口气。
    “唉……。”
    皇命难违。
    天命更难违。
    当初，就不应该让自家的妹妹嫁给当今的大周皇帝。
    “不是我不帮，而是直接强赈灾银，形同谋反，罪责太大，你我根本就承担不起。”
    “萧弘抢的不过是兴云庄的钱，是私人的钱，并非是公家的钱。”
    “可我们要是抢了赈灾银……你可想过后果？”
    萧无忌很想说想过，可这话却又说不出口，抢赈灾银，必定会被追查到底的。
    这个罪责确实太大了。
    王珪见此，继续道：“你打压望月楼的时候，他忍着，因为区区一个望月楼罢了，倒下一个望月楼，还能再建造一个望月楼、摘星楼、醉月楼。”
    “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见到他出过几次手，又谋划过多少事情？”
    “你再数数，他每一次的谋划，又有几次没有成功，又有几次没有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他每走一步棋，都至关重要，也影响深远。”
    “不落子便罢，一旦落子，绝对会让自己的一盘棋，有了更大的胜算。”
    “你夺了他的望月楼，他一出手，不仅仅是烧了你的兴云庄，还抢了你筹集一年，用来赈灾获得名声的钱，然后自己去赈灾获取名声。”
    “最后，还让兴云庄中见不得人的那些事被世人所知，从而影响到你的名声，以及，杀了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野，断掉你的一臂。”
    “一石三鸟。”
    “若是你真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派人去抢他的赈灾银，那就是一石四鸟。”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把你彻底推向深渊！”
    萧无忌再一次掀翻了身前的桌子。
    涨红着脸。
    叫道。
    “是。”
    “他是比我聪明，是比我有手段，是比我有谋略。”
    “我无能。”
    “可你是我的舅舅，我们身上也有着一丝血缘关系！”
    “这一点，是无法割舍。”
    “他再怎么好，那他也是我的敌人，是王家的敌人！”
    这叫什么？
    这叫无能狂怒。
    王珪的心都有一点儿凉了。
    失望。
    极大的失望。
    以至于他已经不想开口言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时候的萧无忌已经被仇恨和羡慕嫉妒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大局，更加看不清他自己。
    多说无益。
    王珪直接起身，说道：“抢赈灾银，此乃下下策，就算是要做，也不应该是你亲自动手，萧弘也并非是什么善类，他也有敌人，而他的敌人，完全可以成为你手中的刀。”
    “只要是用好了这把刀，同样可以打在他的七寸上，让他气得吐血。”
    “这些时日，你就好生地在东宫，什么也不要做。”
    “我会让你出口气。”
    “也会让他没办法赈灾。”
    说罢。
    一挥衣袖，背着手，离开了习政殿。
第50章：梦中景美人含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太子萧无忌在王珪走了之后，又摔了一番花瓶，消消气。
    然后，沉思片刻，让人去私下寻找袁光印。
    这位老将军老年丧子，肯定是悲痛万分，也会豁出性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王珪说的那把刀，就是此人了。
    萧无忌也不傻。
    真要是抢了赈灾银，那就是形同谋反。
    他现在还不敢做出那种惊天动地、离经叛道的谋逆之事。
    距离腊月初一还有好几天。
    萧琰上一次在兴云庄动手杀了白不归，以至于赤血蛊毒反噬，差一点儿就被吃穿了心脏。
    这些时日，都是依靠以前药王谷的青梅竹马赠送的解毒丹，还有燕夫人每日熬制的汤药，压制着赤血蛊毒。
    然后呢，萧琰也在国子监那边请了假，每天都是躺在后院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养养身子。
    毕竟，紫外线可以杀菌嘛。
    赤血蛊毒乃是万毒窟养出来的蛊虫，应该也是害怕阳光的。
    萧琰自己都感觉自己天天晒太阳，蛊毒的反噬还真的没压制了一些呢。
    这天中午。
    吃完了午饭，照例，喝完了汤药，于院中散步，走了七七四百九十步，然后就躺在了躺椅上。
    悠哉游哉。
    至于太子萧无忌和二皇子萧弘如何打起来？
    萧琰也并不上心。
    他们早就该打起来了。
    ……
    燕夫人正在飞雪的服侍之下，取下头上的青钗，一头飘柔的黑发瞬间散开，披在了肩上。
    已经年过三十的燕夫人有着花肠柳肚的美艳、娇媚之态，这些年来在状元府居其体、养其气，身上的贵妇人气韵经过沉淀，倒也充足了许多。
    关键是，此时的燕夫人竟然穿着一身的红色霞帔，旁边的床上，躺着半醉半醒的萧琰。
    燕夫人轻声道：“飞雪，你去看看，飞雨怎么还没有熬好醒酒汤呢。”
    飞雪闻言，芳心娇羞不胜，那张恬静玉颊丰润如霞，柔声道：“夫人，应该快了吧。”
    燕夫人微微有一些无奈和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也是不知轻重，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怎么把琰儿灌醉了呢。”
    飞雪樱颗贝齿咬着莹润如水的粉唇，道：“夫人，世子爷看起来很是高兴，所以才喝多了吧。”
    想起那床帏之间的折腾花样，飞雪只觉娇躯微烫，那张艳冶玉容上也有些害羞不已。
    有些花样，她在画册上都没有见过。
    原来，今日乃是萧琰大婚之日。
    而作为燕夫人的贴身丫鬟，她在这大婚之前，就已经和萧琰试过了。
    本来是应该教导萧琰如何行周公之礼，却不想，世子爷懂得比她还多呢。
    就在这时，床上的萧琰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双眼露出一丝迷茫。
    刚刚好像在后院晒太阳来着，怎么忽然就睡到了床上呢？
    不是告诉怜香惜玉，他要晒太阳，不必理会吗？
    不应该啊？
    等到扭头一看，发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燕夫人，顿时眼前一亮，有一点儿看愣了。
    因为他从未见到过如此明媚的燕夫人。
    也从未见到过这般柔情似水的燕夫人。
    更没有见到过脸上露出了幸福之神色的燕夫人。
    “琰儿，你醒了？”燕夫人艳丽玉容上笼着一层盈盈笑意地看向床上的萧琰，欣喜不已。
    萧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看向走来的燕夫人，发现了她穿着一身红色霞帔，行至近前。
    燕夫人张开双手，微微转了转，对萧琰问道：“琰儿，怎么样，好看吗？”
    萧琰只觉阵阵馥郁香气次第袭来，本能地回道：“好看。”
    燕夫人凑近而来，与萧琰四目相对，柔声道：“琰儿，我真的很高兴呢，终于能够嫁给你了。”
    萧琰一听，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地看着燕夫人，同时，心跳加速。
    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我又穿越了不成？
    燕姨……她说她终于嫁给了我？
    燕夫人看着萧琰那愣愣的神情，只当做他也是高兴不知所以，便甜甜一笑。
    挥了挥，让红了一张艳丽脸蛋儿的飞雪上前。
    她一下子扑进萧琰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前，吻上了唇瓣，炽烈如火。
    萧琰暗道一声，我尼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可紧接着，当烈焰红唇中伸出了一个柔软的舌头，一股甘甜入口，让人难以自持。
    萧琰无法去思考了，也顾不上去思考什么，直接低头噙住那两片唇瓣，只觉阵阵柔美、甘冽气息甜香可口，恍若一壶佳酿，醉人至心。
    须臾，却见燕夫人媚眼如丝，轻声道：“琰儿，先让飞雪来服侍你吧。”
    等到萧琰瞄了一眼燕飞雪，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站在一旁的燕飞雪，已经更衣，脸颊绯红，缓缓上前，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两座雪山也在乱颤。
    萧琰：“……”
    真是这都是给谁学的？
    有点儿意思了。
    这种似是而非，似幻似真的感觉，应该是在做梦吧？
    萧琰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
    毕竟，他探出去的双手，并没有很真实的那种回馈，而燕夫人却已经是含情脉脉。
    萧琰定了定神，在燕夫人耳畔低声说道：“嗯，那，燕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燕夫人听完萧琰的请求，顿时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慢慢地蹲下去。
    “嘶……。”
    萧琰任由飞雪给自己更衣。
    等到脱完衣服。
    却见到飞雨端着一个碗走进来。
    等见到房间里面的场景，直接瞪大了双眼。
    随即，便身子一软，差一点儿坐在地上，好在连忙稳住了手中的小碗。
    她缓缓地上前，在萧琰身前，低着头，说道：“世子爷，请喝醒酒汤。”
    同时，她也看到了下面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
    萧琰只觉得这个梦有点儿真实，不过，却又很是梦幻。
    所以，他更为大胆了，直接抱起了蹲在地上的燕夫人，行至梳妆台前，此刻菱花铜镜在烛火照耀之下清晰可见，如莲藕的玉臂肌肤雪白，那张丰丽、雍美的脸蛋儿嫣红明媚一如胭脂，酡红醉人。
    很快。
    燕夫人就败下阵来。
    萧琰把燕夫人抱着放在了床上，然后直接拉过飞雪和飞雨两姐妹。
    她们两人的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从她们的眼角之中，也能发现一些不同。
    一个端庄典雅，一个妖媚活泼。
    萧琰正在大战。
    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琰郎，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独守空床呢。”
    萧琰有点儿奇怪。
    这声音，他好像没有听到过。
    是谁？
    怎么梦境中还能出现其他女子呢。
    等到他拔出来，转过身。
    却见到四个女子，两位高贵典雅，一位清纯可爱，一位冷若冰霜。
    但是她们的眼中却又都带着一些羞涩，看了看萧琰，都同时扭过身，红着脸。
    躺在床上的燕夫人，却气喘吁吁、十分傲娇道：“哼，王皇后、武贵妃，我终于还是先你们一步，得到了琰儿呢！”
    “你们输了。”
    萧琰怔住了。
    这梦境……。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紧接着。
    他又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皇袍的中年男子，正披头散发，怒目圆睁，不甘心地看着萧琰。
    “萧琰，你……你不得好死！”
    萧琰一下子被惊醒过来。法治。
第51章：曲江宴贵妃募捐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时间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这一天。
    俗话说，过了腊八便是年。
    虽然永徽五年这一年的年末，出现了几十年都未曾见到过的大雪，导致了四道之地都出现了严重的雪灾，但是对于京师的百姓而言，这日子还是要过，年关也是要热闹一下。
    当然啦。
    大周如今四道雪灾严重，前不久，兴云庄还出了乱子，京师之地也不是很太平。
    这时候，还要举办什么曲江宴，很有可能是会被喷的。
    要是真的只为了寻欢作乐。
    魏舟会第一个站出来，带着那些个御史们，跪在大明宫外面死谏。
    而今年年关的这一场曲江宴，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募捐。
    不错，武贵妃提出来，以曲江宴为契机，游说那些诰命夫人们，各家拿出一点儿钱财、粮食、布匹什么的，当作是捐款，为四道受灾的百姓募捐。
    萧尘听闻之后，立马赞成了。
    还在早朝之上宣扬了一番，口中尽是夸赞武贵妃的好言好语。
    文武百官听闻，这是要让自己家捐钱捐物啊。
    可这种事情，他们岂敢反对？
    谁若是不拿，那就是不忠君爱国，不忠不义。
    文武百官自然是赞成啦。
    如此一来，曲江宴也就成了，由武贵妃作为领头人，到时候，带着宫中的宾妃，还有诰命夫人们一起游玩，最后各家拿出一个账单来。
    有了账单，自然也要对着账单对账的。
    这就叫做白纸黑字。
    而燕夫人也在受邀之列，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不过。
    她和武贵妃不是很对付，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一直以来，也都是泛泛之交。
    至于那些宾妃，那更是不在燕夫人交情之内。
    她们见了燕夫人，那都是要行礼的，不仅如此，还会在燕夫人面前阿谀奉承一番。
    燕夫人自然是烦着这些。
    所以就想着，带上萧琰，也好在无聊的时候，解解闷。
    更为关键的是，让萧琰在曲江宴上露露脸，演好一个纨绔子弟，让这些个诰命夫人们回去吹吹耳边风。
    一传十，十传百。
    说的人多了。
    总会有人相信的。
    其实，燕夫人也不过是十几天不见萧琰，想他有一些想念的紧。
    平日里又不能天天腻在一起，也只能是瞅着机会，能腻在一起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
    腊月初一的清晨。
    燕夫人就早早地到了西凉王府。
    俨然是好像这西凉王府的女主人一样，直接下令，指派张福、怜香惜玉等一起开始清扫整个西凉王府。
    该修剪的枝枝叶叶要修剪，该换掉的旧家具要换掉，该张灯结彩的要张灯结彩，还要把房间里面重新布置一下，看起来，就和西凉的王府差不多。
    而萧琰则是安心地在后院锻炼身体，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什么的。
    这在张福看来，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这？
    世子爷当真是一个纨绔子弟吧？
    就这样的锻炼，能够成为少年宗师？
    就这样的锻炼方式，能够一人一枪一马守住玉门关？
    就这样的锻炼，会是大周未来的战神？
    我上我也行啊！
    还别说。
    张福私下里，还真的试了试。
    只是一开始，没有萧琰做的那么多，却也觉得，太过平常了。
    萧尘收到消息之后，也自己练了练，发现这好像就是基础的炼体方式。
    并没有什么用，也就对此不再在意。
    锻炼好了之后。
    萧琰自然是要洗漱一番。
    这刚进入浴池还没多久。
    燕夫人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唉。”
    “到底是京师，不管如何修改，还是没办法做到和西凉那边的小院一样。”
    燕夫人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
    萧琰直接游到了浴池边，有一些无奈地说道：“燕姨，我，我洗漱好了，马上就出来，你，你要不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燕夫人看着萧琰那有些羞涩，还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等见到萧琰那腹肌，浑身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
    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弱。
    而萧琰的浑身看起来实在是太养眼了。
    好在，萧琰身上穿着白色短裤。
    不然就有一些尴尬了。
    燕夫人看着萧琰那有些微红的脸颊，和有一些羞涩的眼神，嘴角一笑，转身出去了。
    “好啦，好啦，就不逗你了，快些洗漱好。”
    等到燕夫人走了之后。
    萧琰才松了一口气。
    洗漱好，穿上了锦衣玉带，腰间还挂着两个玉璧，手中拿着一把扇子。
    他身着穿着一袭绣银丝纹的白长内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大锦袍，腰系玉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皮肤雪白，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红唇诱人，一头秀丽的黑发高高束起，套在一个精致的蓝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白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犹如雪山之巅的仙人。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狂野不羁中又透着一股清冷淡雅的气息，令人心生敬意。
    这般风流倜傥之亲王世子，就算是真的是一个纨绔，那也会让诰命夫人们多看几眼，甚至是想着给自己那未出阁的女儿，说说媒。
    能够嫁给这样一个美男子，那也算是极好的吧。
    萧琰大步流星，走出前院，得知燕夫人已经上了马车，又出了王府大门。
    飞雪、飞雨已经在马车前候着。
    见到萧琰走出来，连忙上前施礼，说道：“世子爷，外面寒风大，燕夫人有言，请你上车一起过去。”
    萧琰似乎早就习惯了燕夫人这一招，直接被动接受了，脚尖轻点街面，便跃上了马车，而马车却未曾有过轻微响动。
    他掀开了车帘，只身走进了豪华温暖的车厢。
    燕夫人见到萧琰躬身进来，便稍稍挪了一下臀儿，伸手拍着身边的垫子。
    “琰儿，过来坐。”
第52章：案牍库崔阶查卷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宫中贵妃和宾妃们一起出动，还有文武百官们的夫人一起，这安全工作自然是要做到位。
    以前护卫京师的是金吾卫等军卫，而萧尘登基之后，在逐渐收回了自己的权柄，声望高涨之时，建立了北镇抚司，用来护卫京师，同时，也是为了组建属于自己的亲卫军。
    等到现在，北镇抚司直接吞并了好几个军卫，成为了京师最强大的禁卫衙门。
    今天的曲江宴，几乎是整个北镇抚司的禁卫出动，京城内巡逻的，还有在望楼上看守的，以及整个曲江宴，那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毕竟，前不久，兴云庄遭到了贼子抢劫，一把火直接把整个庄园烧成了废墟。
    这些贼子还没有完全抓到。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不会在曲江宴闹事儿。
    虽然，萧尘已经断定这兴云庄一案的背后，有着萧弘的影子，但是，那不是还有一个“霸无天”嘛，难免不会有第三波的人。
    曲江宴也是为了提升皇帝的声望，告诉百姓，告诉天下人，朝廷正在积极筹钱赈灾。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曲江宴要是出现了什么乱子，那就是真正的打脸朝廷。
    岳晟风直接坐镇曲江的曲江楼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能够及时支援。
    也正因为如此，北镇抚司衙门并没有多少人留守。
    偌大的北镇抚司衙门显得有一些空旷，甚至是可以说，有一些幽静。
    在北镇抚司衙门的后院，有一处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地方，耸立着五座大楼。
    这就是北镇抚司的案牍库，用来存放案牍的地方。
    说白了。
    这里就是一座大周档案馆。
    在这里面放着很多很多的案牍，甚至是连前朝的一些事情，都有记载记录在册。
    而其中一座楼，专门存放着江湖之事。
    这些，也都是北镇抚司这些年来所掌握的情报，不少江湖秘闻，在这里都能够看到。
    清晨时分，崔阶拿着批条和银牌交给一楼中的主簿勘验之后，获得了进入楼内翻阅查看案牍的特权。
    今天大部分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在京城周围，还有曲江之地巡逻护卫，不过，崔阶乃是北镇抚司中的缉侦司，专门复杂打探情报的，并不用去护卫曲江和巡逻京师。
    崔阶面无神情地进入了案牍库，在二楼，一排一排的高大书架上，摆放着很多很多的卷宗，里面不能用明火照亮，但是为了能够让人看得清楚这些个卷宗，用了不少小颗夜明珠。
    毕竟，相比较夜明珠，这些个卷宗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二楼之中，还有着六七个人，也在查找翻阅卷宗，他们也是缉侦司的禁卫。
    崔阶前不久接了一个旧案，一直在追查，如今似乎有了一些线索，便前来查阅卷宗，好证实自己的猜测。
    “崔大哥？”
    “好久不见啊。”
    一个认识崔阶的禁卫，轻声打着招呼。
    崔阶温和得轻声道：“好久不见，倒是要恭喜你了，又立了大功。”
    那人略带着一点儿自豪的神情，笑着道：“唉，那不算什么，听闻崔大哥你最近在调查九月初，在关山牧场的御马被盗窃一案？”
    崔阶点点头，轻声道：“怎么，志远兄有了什么线索吗？”
    那人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嘛，当初我倒是有心想要接下这个任务，但是因为影狼卫一事耽搁了，没有想到，被崔大哥你给接了。”
    “崔大哥放心，若是我有什么线索，一定会告知于你。”
    崔阶拱手表示感谢。
    两人拜别。
    那人轻声对身边人道：“清河崔家，本来可以参加科举，成为公相，却不想，来了这北镇抚司，放着好日子不去享受，反倒是喜欢缉侦司。”
    “唉，我们这些个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朝堂，哪怕是个县令也行啊。”
    “可有人，本可以成为公相，却来当苦力。”
    其他几位，也有听闻过崔阶的，也有对崔阶不熟的，都走过来，议论纷纷。
    本来嘛。
    今天北镇抚司的大部分人都被调动了，也就他们缉侦司的人，都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任务，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稍显的有了一点儿空闲时间。
    崔阶走到了一个角落里面，翻看着卷宗，眼角却注意着右上角细小的窗户。
    因为这里的卷宗都十分隐秘和宝贵，所以连窗户都用了上等坚硬木材封闭，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按照外面阳光照射进来的角度，其实是可以算一算时间的。
    ……
    京师的雪虽然大，不过放晴之后，这暖阳高照，雪也化得差不多了。
    今日依然是暖阳高照的好天气，寒风都弱了不少。
    武贵妃的车辇已经到了曲江楼，宾妃、诰命夫人们、闺中小姐、出阁小夫人，也都到达了。
    正式场合的规矩不少，一个募捐，那也并非是大家坐在一起，地上了礼单就算是完事儿了。
    首先，要祭祀天地，请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然后，还要为这一次因为雪灾而死去的百姓们祈福，让他们死后庇佑大周。
    再接着，还有宣讲一下四道各州的灾情情况，大部分的地区的雪也已经停了。
    但是房屋倒塌，大雪封路，天寒地冻之下，不说几天，就一夜的时间，就能冻死人。
    所以，也要让这些个诰命夫人们了解了解如今的灾情是多么的严重，好让她们拿出钱财的时候，也能少一些不满。
    燕夫人觉得萧琰肯定不会喜欢这般正式的场合，就让他在曲江池畔的一个水榭里面垂钓打发时间，等到正式活动结束，大家开始游玩的时候，再陪着她一起。
    萧琰本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便也到了距离曲江楼不远处的河畔水榭中，拿着鱼竿、饵料，开始垂钓。
    只不过，这冬日里，曲江的鱼儿好像也冬眠了，鱼钩上的鱼饵都吃得很慢。
    萧琰正有一些无聊呢。
    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同时，寒风微拂，带来了一股清香。
    玲珑阁的秋月香桂……。
    是她？
第53章：曲江畔才女之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转过身来，正好见到孔紫嫣身穿白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堕髻斜插碧玉流云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青涩的面容，两颊微红，双眼瞄着萧琰这边。
    萧琰眉头一皱，上一次在梅花园，差一点儿被这位才女给坏了好事儿。
    所以，他已经是尽量不怎么招惹，能躲过去就躲过去。
    在国子监的文曲堂上课，也都是一板一眼，免得被这位助教唠叨个不停。
    当下，又扭头，看向了一动不动的鱼漂。
    孔紫嫣瞄到了萧琰看向自己，顿了一下，连忙上前，还扬起手，想要打招呼呢。
    结果……就见到萧琰好似没看到她一样，又扭过头，看着江面。
    她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微风吹过。
    凉飕飕的。
    孔紫嫣连忙紧了紧衣服，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坐在了暖炉边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搭在手背上，也看着江面，轻声道。
    “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你怎么还生气呢？”
    萧琰挑了挑眉，回道：“没有。”
    孔紫嫣微微嘟着嘴，偏着头，瞄了一眼萧琰，见到他一脸的淡然之色，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好像自己长得不咋的，才女之名也没吸引人一样。
    往常，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世子、士子，甚至是皇子见到她，那都是恭敬之中，还有一些爱慕之心。
    可到了西凉王世子萧琰这里，她的美貌似乎没什么用处，而她的才学更是不如萧琰。
    孔紫嫣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离开了曲江楼那边，来到了这里，想要和萧琰聊一聊，听一听他对这一次大周赈灾的看法呢。
    可萧琰这般态度，让她那一口气，一下子就泄了。
    两人就这么不再言语，盯着江面。
    不过一会儿。
    还是孔紫嫣忍不住了。
    “这天寒地冻地，江里的鱼一般都是在水深之处，这里的垂钓之处，水比较浅，根本就没有鱼的。”
    “六物者，竿也，纶也，浮也，沉也，钩也，饵也。一不具，则鱼不可得。”
    “你若是想要鱼儿上钩，这鱼饵便是关键。”
    “今日暖阳高照，这浅水之处的水也会暖和一点儿，或许会有鱼儿过来，若是鱼饵上佳的话……。”
    萧琰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了孔紫嫣，不得不说，这一身衣服，让孔紫嫣看起来没有了文曲堂那时候的文气，而是多了小家碧玉的清纯。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你找我有何事？”
    孔紫嫣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回道：“冬至诗会上，我误会你在先，差一点儿坏了你的事，是我不好，我都向你道歉好几次了。”
    “可是，可是你后来都一直躲着我。”
    “嗯……我钦佩你的文采和德操，想要和你交个朋友。”
    萧琰：“……。”
    姑娘，你这么直接的嘛？
    你这样，你那父亲若是知道了，不得天天用戒尺打我，让我没办法在文曲堂睡觉了。
    孔紫嫣真挚地继续道：“你教我瘦金体，还有那正楷字体，算得上是我的老师，不过，你在文曲堂要上我的课，我也算是你的老师，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亦师亦友。”
    萧琰挥挥右手，“还是别了，你帮我抄写学记，我教你瘦金体，就算是两清了。”
    “至于什么亦师亦友，还是算了吧。”
    孔紫嫣听闻，怔了一下，双眼竟然莹润起来，泪花已经是忍不住涌出来了。
    她已经低头认错，也已经鼓起勇气主动示好，没有想到，自己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只觉得十分委屈，还有一些憋屈，更有一些失落感。
    萧琰看着嘟着嘴，眼含泪花，坐在那里，抱着双腿，可怜兮兮的孔紫嫣。
    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
    “好吧。”
    “我们算是朋友，不然，我也不会教你瘦金体。”
    “如今的大周，知道我写瘦金体的人不多，如若那晚，你没有主动写出来，然后提出来，嗯，你应该是第五人。”
    孔紫嫣听到第二句的时候，眼前一亮，一边微微抽噎着，又一边嘴角含笑，可听到第三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后悔自己那天的冲动行为了。
    那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啊。
    结果，就因为自己的冲动，差一点儿坏了萧琰的谋划，还把秘密给暴露出去了。
    我真的做错了。
    孔紫嫣连忙想要道歉，却被萧琰挥手打断了。
    他放下鱼竿，拿过左手边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孔紫嫣。
    “喝一杯，暖一暖。”
    孔紫嫣直接顺势坐在了萧琰的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谢谢。”
    萧琰接过空杯子。
    孔紫嫣直接道：“你当初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我看来，未必如此。”
    萧琰放着杯子，轻声问道：“何以见得？”
    孔紫嫣道：“木秀于林则众人瞩目，众虽羡之、赞之，然妒忌之心日盛，终成诋毁之风。此风伊始，似有而无，虽弱草亦能无损于风下，虽良木亦难得全，惟避之。”
    “然，亦有挫折之风种，为助木而生。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风实为炼木之风也。惟有固其根本，端正其身，明悟其志，方能遇风不折，此亦成参天巨擎之道也。”
    “你想要自污，可大周麒麟儿之名，早已经深入人心，况且，有人就算是看到你在自污，却更认为，你是在藏拙，必有所谋，且，所谋甚大，将会更为忌惮于你。”
    萧琰点点头，有一些意外地看着孔紫嫣，他没有想到，一直文绉绉的孔紫嫣，竟然还有这般见解。
    倒是有一点儿看走眼了。
第54章：镇府司侠盗出没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却是淡然一笑，似乎对有一些颇为不屑，回道：“是吗？”
    然后，又很是平静地说道：“可若是如此，我就不自污了，那便还是大周麒麟儿，是那个一人一枪一马镇守玉门关的西凉王世子，是二十岁就步入了宗师之境的少年天才。”
    “太多太多的美称集于我这一身，那么，我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却也还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压在他们心中的一颗大石头。”
    “他们看得出来我在自污又如何？”
    “只要是我在世人的眼中，不再是大周麒麟儿，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不得人心，那么，他们多少也会放下一点儿戒备之心。”
    “也就会把目光转向对他们更具有威胁的人，毕竟，我再怎么是大周麒麟儿，再怎么是天之骄子，却也只是西凉王世子，连一个亲王都不是。”
    “试问，失去了人心的大周麒麟儿，又有什么威胁呢？”
    孔紫嫣若有所思。
    而萧琰当初在梅花园的时候，之所以向她摊牌。
    并非是真的就被她逼迫得迫不得已，才坦露了心声，毕竟，这人心隔肚皮。
    而孔夫子有言，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萧琰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相信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还是京师的才女。
    在来京师之前，他自然是已经把京师的很多很多人都了解了一下。
    他们的卷宗，只要是能够调查到的，甚至是一些微小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些传言，那都是记载在册。
    孔毅达乃是孔家的家主，更是河南道鲁地的名门望族，士林之首。
    就是在这江湖之中，那也是有着比较高的地位的。
    此人疾恶如仇、正直仁义、才学究人，乃是孔家这百年来一遇的大才。
    而孔紫嫣则是一个被养在温室之中的花朵，她也确实有一些才学，也读过很多书，并且被孔毅达悉心教导，甚至是还以女子的身份进入国子监，成为了国子监的助教。
    大周时期对于女子的约束还算是不错，风气也比较开放。
    但是以女子之身，成为了国子监的助教，孔紫嫣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这其中，也有着皇帝和武贵妃的助力，没有他们的首肯，孔紫嫣就算是孔家的嫡女，也不可能进入国子监，成为皇子皇女们的助教。
    萧琰也想要看看，这位孔才女能够看得多远，也想要拉拢一下孔家。
    这是事实。
    多一个朋友，也就多一条路。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可是爷爷教的。
    孔紫嫣抱着腿，沉思了片刻，点点头，看向了江面，“所言不错，他们就算是明知道你在自污，也知道你在藏拙，可这也是他们想要见到的。”
    “世人不再夸赞的麒麟儿，还算是麒麟儿吗？”
    萧琰也没回话。
    孔紫嫣却也理解了萧琰的难处，更理解了萧琰的委屈，本来是天纵之才，大周麒麟儿，能够成为大周战神，直接让四夷臣服。
    却因为那些人的猜忌，那些人的忌惮，不得不藏拙自污，甚至是在这曲江中闲着没事儿垂钓。
    可在孔紫嫣看来，他真正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战场，应该是封狼居胥。
    那才是大周麒麟儿应该所做的事情。
    ……
    北镇抚司的后院。
    案牍库中的人离开了几位，崔阶则是找着十年前的几分案牍，还在查阅。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什么北镇抚司，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爷爷我司空飞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能奈我何？”
    司空飞星，江湖之中有名的飞天大盗，也被世人称之为侠盗。
    此人专门偷富人们的东西，然后接济一些穷人，还有一些拮据的江湖人。
    当然，他也偷一些宗门中的东西，偷了之后，把玩一段时间，又给还回去了。
    还附带一张纸条，对这些东西评头论足。
    他甚至是还进入过皇宫，不过，没能偷出东西来，想来，这皇宫里面，也是有着一位不出世的隐士高人坐镇。
    北镇抚司听到司空飞星的名号，顿时慌了，已经是乱做了一团。
    “快，快去通报指挥使，就说司空飞星出现在了北镇抚司衙门！”
    “快，守住内务库，不能让此人进去！”
    “小心，此人易容术很高，启用暗号，防止身边的人，被他易容了！”
    “还有，他的轻功乃是天下一绝，我们追不上他，见了他，不要慌，不要去追！”
    虽然岳晟风不在这北镇抚司，但是留守北镇抚司的人，也并非是什么酒囊饭袋，一开始有一些乱，可马上就有人站出来指挥者，安抚了人心。
    北镇抚司的禁卫们立即调整了队形，开始守护内务库和案牍库等重要的地方。
    案牍库中一些还在查阅案牍的人，也立即放下了卷宗，向主簿亮明身份和报备，以及自动翻身证明没有携带任何卷宗之后，才离开了案牍库。
    而已经隐藏到了角落里面的崔阶，却带上了面具，然后脚尖一点，直接上了二楼。
    在二楼，躲过了两位负责镇守案牍库的禁卫搜寻清查，又轻手轻脚，进入了三楼。
    在这里，还有一位七品高手坐镇，专门负责看守三楼的卷宗。
    崔阶拿出黄泥捏了起来，很快，就捏成了看守案牍库主簿的样子，贴在了脸上。
    看起来，已经有了八分像。
    但是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到一些区别，甚至是一些褶皱什么的。
    崔阶大步上前，直接到了三楼的拐角，对着一个双眼审视着他的人，抱拳道：“司空飞星出现在北镇抚司，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我奉命前来查探。”
    那人却冷笑一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主簿。”
    崔阶抬起头。
    “咻！”
    衣袖之中，银针激射而出。
    那人虽然已经是七品高手，可在速度上，是不如那些练了高明身法的人。
    他只觉得心口一麻，然后就浑身无力了。
    崔阶慢慢地上前，又补了一针。
    等到确定药效已经起作用了，才上前，拿了他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暗门。
    从暗门中，找到了关于卷宗，立即翻阅起来。
    可等到他找到了记载着他此番前来探查的内容的时候，却发现，这几页的记录已经被人给撕了。
    当即眉头一皱，然后放好卷宗，清扫了自己的痕迹，还回了钥匙，快速离开。
    “哈哈，岳指挥使的长枪，我就拿走了，听闻，他的岳家枪可撼宗师，我拿去耍耍。”
    “告诉岳晟风，我玩好了，会放在曲江楼，到时候，他可以去取回。”
    崔阶刚离开案牍库，就听到了司空飞星的叫唤声。
第55章：曲江楼上后宫斗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司空飞星来的突然，离开得也很突然。
    就算是他离开了，整个北镇抚司依然是戒备森严，只要是几个人见面，都要对一下暗号。
    北镇抚司的望楼之上，已经是换了三次旗帜，也就换了三次暗号。
    为的就是防止贼子偷听了暗号之后，可以对上。
    同时，也有禁卫组队，开始查阅内务库和案牍库这两个地方。
    几个留守的主事儿，也确实发现，岳晟风的长枪不见了。
    那可是岳家祖传的长枪，对于岳晟风来说，意义重大。
    他平日里，也都是放在了北镇抚司的住处，和盔甲放在一起，也没怎么用过。
    毕竟，长枪适合战场，而他也几乎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今日去曲江，也是只在腰间挎着一把陌刀。
    可谁曾想。
    就因为这一次的曲江之行没带，以至于被司空飞星给偷了去。
    主事儿顿时慌了。
    看守不力。
    这是要受到惩罚的。
    不过一会儿。
    巡查案牍库的人，也发现了一座案牍库中，三楼的七品护卫被迷晕了。
    主事儿更慌了。
    “看来，司空飞星不过是对方的障眼法，是故意来吸引我们的目光，好让人去案牍库，翻阅卷宗。”
    “也有可能，是有人趁乱，进入了案牍库。”
    “只不过，能够打晕七品高手，进入案牍库的人，最起码也是七品以上。”
    “到底是谁？”
    ……
    北镇抚司这边严防死守。
    又派了人去曲江向岳晟风通风报信。
    而曲江这边。
    吉时已到。
    祭祀活动即将开始。
    本来嘛。
    这是武贵妃提议和组织起来的。
    若是往常，这个时间点，也会有曲江宴，也是她们这些宾妃和诰命夫人们一起游玩。
    大冬天的，自然是不可能在曲江吹冷风。
    一般，也都是在曲江楼之中，聊聊家长里短，还有就是相亲会场了。
    不错，诰命夫人们聚集在一起，那能有什么事儿？
    也不过是介绍介绍自家的子弟，要么是儿子、要么是侄子、要么是外甥，甚至是也有可能是远房亲戚。
    为的就是和其他的大臣们进行联姻，好拉近关系。
    这可不算是什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诰命夫人们也都是知道自家的夫君在朝堂之上，和谁不和，和谁面和心不和，和谁面不和而心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聊家常，在年关之际，放松放松，交流一下感情。
    而这一次，主要的目的还是募捐。
    所以，这一次的曲江宴也就和往日不同，带着一丝政治色彩。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
    武贵妃刚要起身，代表着皇家，以作祭祀。
    当然，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祭祀天地的，这不符合规矩和礼节。
    可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了太监的公鸭嗓音。
    “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
    直接让武贵妃怔了一下，站在那里，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身向着楼梯口的地方，以作迎接。
    而本来只觉得无聊的燕夫人，则是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哎呀。
    这一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回去也能和琰儿讲一讲。
    王皇后和武贵妃于曲江楼明争暗斗，这女人之间的争斗，也很有趣的吧。
    只见曲江楼三楼的楼梯口，出现一位一袭红黄广绣百仙石榴裙，点点迷离繁花，朵朵银色祥云的女子。
    她内着紫色纱衣，描金九凤活现欲飞。三千青丝如瀑直下，以皇凤御钗衬托，以碎珠流苏点缀，迷乱显贵。臂上挽迤柔色金纱，银丝依稀，做工精细，贵不可言。眉见稍印牡丹印记，些许粉黛，佳人容颜。
    这位便是大周的王皇后，三十多岁，却一股熟透了的高贵典雅。
    只见她走上楼来。
    武贵妃等人连忙起身迎接。
    “恭迎皇后娘娘。”
    王皇后温婉一笑，碎步上前，扶起了武贵妃，对众人道：“快快，都起来吧。”
    武贵妃看着王皇后那一脸温和而又亲切的笑容，真想一拳挥上去。
    他娘的。
    这是我组织起来的一次募捐宴会，你来凑什么热闹？
    很明显。
    王皇后是想要来抢功劳的。
    而在王皇后的身边，萧淑妃则是开口道：“呀，看来我们来的刚刚好，这是要开始祭祀了吗？”
    “姐姐，你为大周皇后，理应主持祭祀呢。”
    王皇后却一边拉着武贵妃的手，向前走，一边推辞道：“唉，此番募捐之事，乃是武妹妹提出来的，岂能由我来喧宾夺主呢。”
    “我此番而来，也不过是为了尽尽心意，好让大周的百姓们能够早一些恢复，早一些安居乐业。”
    “武妹妹，这祭祀之礼，还是你来吧。”
    武贵妃面露微笑，可这心中已经是恨不得把王皇后给千刀万剐了。
    其实，她也算到了，这王皇后可能会来。
    可她为此，已经防了一手。
    在家宴上，挂了王皇后的面子，并且在萧尘那吹了耳边风。
    本以为，以王皇后那文雅柔弱的性子，是不会来了，却不想，她这一次竟然能够厚着脸皮，主动前来曲江楼，抢她的风头。
    “姐姐，你乃是大周皇后，我不过是一贵妃，这等祭祀之礼，也本应该由你主持，我岂能越庖代俎？”
    “若是失了礼数，后天早朝，恐怕会被言官们弹劾呢。”
    武贵妃虽然心中有恨，却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做出失去了礼数之事，给了王皇后倒打一耙的机会。
    两人就这样三辞三请，王皇后才上前，主持祭祀之礼。
    燕夫人看了看平静淡然的武贵妃，心下不免称赞了一下，能屈能伸，城府极深啊。
    这一次的募捐，大家都知道是武贵妃提议组织起来的，也已经被武贵妃给有意传遍了天下，而现在，王皇后却在即将祭祀之时，出现在曲江楼，并且抢了武贵妃的位置。
    这明显就有一些落入下乘了。
    可……王皇后若是不来，那更会被世人所指责吧。
    这么一看。
    其实，还是武贵妃赢了。
    在她提议曲江宴募捐的时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56章：报私仇高氏引火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诰命夫人们看着王皇后在前，武贵妃、萧淑妃在两旁，举行祭祀之礼，面色平淡，实则内心吐槽不已。
    本来因为募捐之事而心有芥蒂，现在因为王皇后和武贵妃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而减轻了不少。
    花点儿钱，看一场可能这一辈子都很难看到的场面，那也是极好的。
    祭祀之礼结束以后。
    王皇后落落大方地邀请众人入席就座，糕点、果脯、肉干、干果、酒水、汤茶、果汁等应有尽有。
    她也熟络地开始和诰命夫人们打招呼，问候她们近来的情况，年货备得如何，又或者是家中子弟们的学业如何，一些已经科举取士，走马上任的官员的任上功绩如何云云。
    本就天姿国色，再加上温婉的性子，开口就能让人如沐春风，颇为平易近人。
    而这一点，武贵妃就没办法学会了。
    毕竟，人性各不相同。
    王皇后乃是晋阳王家的大家闺秀，从小就学习世家之礼仪，也读过很多书，身上带着一股书香门第的书气。
    武贵妃的出身，也不简单，乃是应国公、荆州都督之女，算得上是将门虎女。
    其身后，是武勋集团的大部分武将。
    自古以来，朝堂之上就有着文武对立的现象。
    而大周也不可避免，文官和武官们也成了对手，文官打压着武将，而武将也在反抗，也想要压过文官。
    可如今的大周可谓是太平盛世，北地四夷也被打得俯首称臣，边关很少有战事。
    没有战争，也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想要升官加爵，对于武将而言，就比较难了。
    不像是文官，可以治理一方，以及建言献策，从而升官加爵。
    所以对于武勋集团来说，太平年代，他们就处于一个弱势之地位，也就需要有一个靠山。
    这个靠山，不能是皇帝。
    皇帝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靠山。
    那就只有后宫了。
    武贵妃自然而然地就获得了武勋集团的支持。
    不然，她也不可能和一个世家大族之女，大周的皇后来一个明争暗斗。
    聊着聊着。
    有人就不知不觉地把话题引到了皇子、世子们的身上。
    邢国公之妻高氏笑着道：“听闻，西凉王世子萧琰在明月楼为了看花魁银灵子一舞，可是豪掷五百万金呢。”
    “按理说，今日这一场曲江宴，那位世子也可前来参与，聊表心意，为大周百姓捐点，好让他们安然度过这个寒冬嘛。”
    这话一处。
    周围听到的人，那是立马闭口，看向了她。
    高氏一脸的淡然之色。
    仿佛自己说的话，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燕夫人在一旁，瞄了一眼高氏。
    哼。
    这是死了儿子，失去了理智？
    怎么喜欢搬弄是非起来。
    琰儿的钱，来之不易，也是真正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哪里需要你来说道。
    燕夫人当即开口道：“琰儿年少，自当是风流，正所谓才子爱佳人，美人慕英雄。”
    “琰儿当时喝醉了，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要说起来，京师这些个子弟，哪一个，没有在明月楼喝过花酒？”
    “他们这几年来在明月楼的花销，怕是也有百万金了吧？”
    眼看着有人的脸色有点儿难看，想要反驳，燕夫人语速加快，直接道：“况且，今日琰儿也来了，也带来了一点儿心意。”
    说完。
    看了看武贵妃。
    武贵妃当即看向了身边一位大长秋。
    大长秋躬身施礼，大声道：“娘娘，西凉王世子萧琰捐赠了五百万金。”
    武贵妃一听，当即一笑。
    “好一个大周麒麟儿，这一次，倒是让他破费了。”
    说完。
    看向了燕夫人。
    “刚刚，好像听闻萧琰也来了曲江，为何不见他在这楼上呢？”
    燕夫人回道：“回娘娘，他年轻气盛，不知礼数，来了之后，怕是可能失礼，便让他去野钓了。”
    武贵妃点点头。
    也没继续开口，让萧琰前来这楼上暖阁。
    毕竟，这里都是后宫宾妃、诰命夫人以及她们带来的家中小姐等，都是女子。
    而随着她们而来的族中子弟，自然是在一楼。
    高氏则是喝了一口汤茶，似乎，刚刚的话题，并非是自己引起来的一样。
    而又有人在这时候，议论起来四道的雪灾，然后对朝廷赈灾表示有一些好奇。
    这话题，也就引到了如今主持赈灾的二皇子萧弘身上。
    “秦王殿下有着盖世之才、满腹经纶，此番赈灾，肯定是手到擒来。”
    “如今这大雪已经停了，相信赈灾一事，也会很快既能够见到成效。”
    又有人道：“是啊，秦王殿下文武双全、博学强识，对于此番赈灾，应该是轻而易举了。”
    武贵妃面带笑容，一一回应。
    高氏却轻声道：“这一次的大雪，可是大周几十年都没有过，剑南道、河南道等地，听闻大雪之厚，能够淹没一个舞勺之年，房屋被压塌的太多，很多百姓连一个避寒的住所都没了。”
    “而且，这受灾的州县实在是太多了，粮食又不够，还有几个粮仓被大雪封路，无法运送，只是有再多钱，也没办法很快就安抚好百姓吧。”
    在一片称赞之声中，高氏的这一个疑惑之言，便显得有一些刺耳了。
    武贵妃刚要解释，却又有人开口，表示对这一次的雪灾感到深深的担忧。
    萧淑妃更是直言。
    “唉，要我说，此番赈灾，还是要由太子殿下也亲自去赈灾才可，秦王殿下一人忙不过来的。”
    “最好啊，太子殿下负责赈灾两道，秦王殿下负责赈灾两道。”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一起赈灾，必定能够更快一些。”
    武贵妃那藏在衣袖之中的左手，已经是握拳了。
    你们来曲江楼抢我风头也就罢了。
    还想要抢我儿子赈灾的功劳？
    是可忍。
    孰不可忍。
    武贵妃一个眼神，当即就有人开口道。
    “听闻，兴云庄被贼子一把大火给烧成了废墟？”
    “而外面也传着谣言，说什么，兴云庄乃是太子殿下置办的庄园？”
    “还有啊。”
    “那贼子偷窃了兴云庄内几千万金呢。”
    “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这是直接强行转移话题，却又恰到好处，让人知道，太子殿下想要赈灾，那他拿什么赈灾？
    他的钱都被抢走了。
    同时，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提出这件事情，气一气王皇后和萧淑妃。
    可谓是直接拿捏了。
    而坐在那里的高氏，听到了兴云庄三个字，就感觉到揪心的痛。
    她最不想听到的便是兴云庄三个字。
第57章：横渠四句赠美人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水榭之中，孔紫嫣挽起袖子，现出一节白嫩如藕的手臂，薰笼中点起的檀香，几缕清烟袅袅，一股安神宁意的香气，弥漫开来。
    她那清丽小脸上现出思索之色，俏声道：“那我以后就帮你一起自污。”
    萧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道：“是吗，那正好，我还缺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污名，你要不要帮一下？”
    孔紫嫣眸光闪了闪，竟然有几分动心，轻声道：“也不是不行，正好，曲江楼那边有着武贵妃，还有很多诰命夫人们，你一会儿就当着她们的面调戏，我呢，就佯装生气，再寻死觅活，你这调戏民女的恶名也就成了。”
    萧琰看着跃跃欲试的孔紫嫣，笑了笑，又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你可不是什么民女，我若是当着她们的面调戏了你，以后怕是不敢踏进国子监半步，孔夫子也会盯着我。”
    “到时候，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调戏你，风险太大。”
    “你不敢？”孔紫嫣面色诧异，歪着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萧琰大方地承认了。
    “你可是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才女，还是国子监文曲堂的助教，我真要是当着诰命夫人们的面调戏你，恐怕会让京城很多年轻俊才们怒火冲天，怕是真的要身败名裂了。”
    孔紫嫣听着萧琰的讲述，一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思索之色，随后，眨了眨眼睛，俏声道：“哼，那你还主动说什么要调戏民女的话？”
    “难道说，你还真的要做这样的事情不成？”
    萧琰摊手，无奈地说道：“毕竟，要做给他们和天下人看嘛。”
    “演戏要演全套，前不久，不就传出了我为了看花魁银灵子一舞豪掷百万金的传闻，再加上一个调戏民女的污名，也就能做实我乃是一个不学无术、好色成性的纨绔？”
    孔紫嫣在一旁听着萧琰的话，抿了一口茶汤，默然不语。
    听起来，总有一种别扭感。
    堂堂西凉王世子，大周麒麟儿，却要想方设法地自污，一个天纵之才，却要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做着影响自己声誉的事情。
    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声誉看得十分重要，就算是孔紫嫣自己也是一样。
    然而，萧琰却要努力自污，让自己的声誉一落千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是西凉王世子萧琰三岁时，所写之诗。
    小小年纪，就已经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远志，也表达了自己忠君爱国之情怀。
    她只觉得萧琰没有错，错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太宗当年何其肚量，又是何等广阔胸怀。
    在他治下。
    所有的文臣武将都能够得到善始善终。
    也是在他的治下。
    四夷臣服。
    几十年来，边关都无战争。
    而太宗驾崩之后，四夷不再臣服于大周，兴兵南下，扣关伐战。
    孔紫嫣忽而开口道：“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无法容你，你该如何？”
    萧琰笑道：“惹不起，我躲得起。”
    看着萧琰洒脱的神情，孔紫嫣心头微颤，清丽脸颊浮起红晕，道：“躲？”
    “怎么躲？”
    “你一个人躲了。”
    “可跟随你的那些人怎么办？”
    “一直给你当马夫的萧战怎么办？”
    “西凉王怎么办？”
    “三十万西凉铁骑怎么办？”
    “燕夫人怎么办？”
    “难道说，他们都要跟着你一起隐姓埋名，躲起来吗？”
    “可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萧琰转眸看了一眼孔紫嫣，轻声道：“这天下，其实很大，出海往南，再往西，应该还有一片更大的大陆。”
    孔紫嫣听着萧琰的话，心下一慌，微微红着脸，激动道：“你就不想要反抗一下吗？”
    萧琰：“……”
    笑了笑，问道：“你想要让我造反？”
    孔紫嫣喘着气，怔了一下，却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也好像，说错了话，竟然有了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惊慌失措地道：“我，我……我不知道。”
    萧琰看向惊慌失措、神色犹豫又有一些不知所措的孔紫嫣，轻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随后看向了江面，声音低沉，又带着一点儿磁性，说道：“从我开口说话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才会努力地去学习，为的就是掌握知识。”
    “不过，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权力。”
    “从此，我开始努力壮大自己，习文习武，每一天，起得比鸡早，睡得也非常晚，从不虚度光阴，因为，我要胜天半子！”
    孔紫嫣不由展颜一笑，连忙意识到什么，垂下螓首来，心跳得厉害。
    萧琰端起茶盅，思量着。
    孔紫嫣乃是孔毅达的女儿，乃是掌上明珠，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孔家，是文庙孔家。
    在如今的大周，孔家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已经超出了朝堂、权柄、权谋争斗等的存在。
    若是能够得到孔家的支持，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或者说，给孔家留下一个好的映像，总要好过，让孔家去支持自己的敌人。
    萧琰想了想，迎着孔紫嫣的目光，说道：“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开太平！”
    “这……便是我此生之抱负！”
    这横渠四句，在这样一个时代，绝对是刷名声的利器。
    而萧琰却用来泡妞了。
    孔紫嫣闻言，心头一震，眼巴巴地看着萧琰，小嘴微张，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言以表达她内心的话意。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淡然之色，洒脱而又风流的闲钓的萧琰。
    这四句话，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了，让她也似乎打开了一扇门，感觉到，自己这一生，好像有了一个更大的目标，有了一个更为远大的理想，而不是只在国子监当一个助教。
    萧琰面色澹然，道：“所以，我不会逃避，躲，不过是和你说笑罢了。”
    “如今这大周，百姓们还能安居乐业，又何必给他们带来战火和纷争呢？”
    说着，转身看向孔紫嫣，道：“紫嫣姑娘，近日之言，也是一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是不要传到了第三人的耳中吧。”
    “这等言语，真要是传出去了，恐怕，我就真的无法安生了。”
    “到时候，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孔紫嫣听着萧琰的话，心神震撼，面色动容，过了会儿，甚至心底竟生出一股莫名情绪，想要上前，抱着这位西凉王世子，好生地安慰一番，当即认认真真地回道：“放心，此言，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不过，在她的心中，却又有一种，很想要让天下人都听到萧琰的这般豪言壮语。
    这才是大周麒麟儿。
    这才是真正的明主。
    若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相信大周一定是繁荣昌盛、国富民强！
第58章：私下幽会被发现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
    清冷而又严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仅仅是两个字，却能在其中听到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同时，还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上位者的压制力。
    这是一种不满、甚至是愤怒的力量。
    萧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本能地立马端正地做好，就好像是一个学生，在课间做了一点儿小动作，结果被老师抓到了，然后顿时惊慌失措的表现。
    不仅如此，他的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加速。
    似乎害怕这个声音的这个语调。
    总有一种自己被捉、奸当场的赶脚，心跳加速、脸颊一红。
    在萧琰身边的孔紫嫣直接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也有一种自己好像是被人捉、奸了一般。
    “呀！”
    直接起身，然后转身大步后退，与此同时，小嘴微张，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只是，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要怎么解释。
    她本来就坐在这水榭的钓台边儿不远，这几步后退，又是一个踉跄，身子没能控制住，直接往后摔倒，眼看着就要摔下钓台，掉进江中。
    孔紫嫣也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控制，吓得张大嘴，伸手划拉着，好似要抓住救命稻草。
    幸好，旁边的萧琰眼疾手快，立马起身，伸手抓住了孔紫嫣。
    孔紫嫣被抓住手腕，身子一顿。
    她本能地借用着这一股劲儿，向前一扑。
    然后……就扑进了萧琰的怀中。
    在他们背后，一身华丽的服饰，还披着一条坎肩的燕夫人，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萧琰和坐在萧琰身边的孔紫嫣。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还在那曲江楼看热闹，就有不长眼的大小姐，不知廉耻地跑来勾引萧琰。
    当真是岂有此理，自己差一点儿就成了热闹。
    气不过的燕夫人，清冷地叫出了萧琰的名字。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叫，吓到了那大小姐，然后她起身向后，却差一点儿摔进曲江。
    好在，萧琰及时拉住了她。
    可在燕夫人看来，对方这完全就是故意的。
    好一个孔紫嫣，以前还觉得你还算是一个大家闺秀，也算是一个才女。
    没有想到，你一个助教，在国子监勾引萧琰就算了，竟然还敢追到了这里！
    萧琰连忙扶着孔紫嫣站定，他后退了三步，对孔紫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孔紫嫣有一些后怕地拍着胸脯，使得胸脯一颤一颤的，然后抬头看向了萧琰，正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结果……就见到萧琰还在看着自己的胸脯，顿时脸色一红，连侧过身，轻声道：“多谢萧大哥的救命之恩。”
    而此情此景落在了燕夫人的眼中，那就是郎情妾意、柔情蜜意、男才女貌……。
    “哼！”
    燕夫人那裙摆下的绣鞋轻轻地跺了跺，轻哼一声，小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强压着没有说出来，只是盯着萧琰，默默无言。
    孔紫嫣本来脑袋一片空白，刚刚也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转身，对着站在那里的燕夫人躬身施礼道：“孔紫嫣见过燕夫人，刚刚只是凑巧路过，见萧大哥一人在这里闲钓，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燕夫人点点头，面色恢复了平静，似乎气一小子就消了，嘴角还挂起了一丝笑容。
    “紫嫣姑娘不必多礼，还要多谢紫嫣姑娘在国子监照顾琰儿一二呢。”
    “他性子顽劣，在国子监也惹了不少麻烦，也是紫嫣姑娘有着容人之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既然来了，那就多坐一会儿吧。”
    然而，孔紫嫣自己是真的偷偷跑来见萧琰的，如今被燕夫人发现，总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心下羞涩、紧张，又尴尬不已。
    哪里还敢多坐一会儿啊。
    连忙微微施礼道：“燕夫人客气了，萧大哥人挺好，在国子监也都是认认真真读书，哪里有过惹什么麻烦。”
    “我也只是恰巧路过，便打个招呼，几个姐姐在曲江楼那边等着我呢。”
    “先告辞了。”
    说完。
    又对着萧琰微微施礼。
    起身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水榭，好像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一般。
    走到燕夫人后边，直接提起了裙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萧琰则是收了鱼竿，又让不远处的萧战来收拾一下茶杯什么的，他自己则是上前，站在了燕夫人的身前，有一些疑惑道：“燕姨，你……这是生气了？”
    燕夫人抿着嘴唇，看了看萧琰，又换了温柔亲切的口气，轻声问道：“琰儿，你觉得紫嫣姑娘如何？”
    萧琰就知道燕夫人看到了孔紫嫣坐在他身边，便生气了。
    看起来，她好似长辈一般的询问，有一种想要给他说媒的意味。
    但是，这里面肯定是一个坑。
    萧琰直接道：“嗯，还算不错。”
    “不过，她乃是国子监文曲堂的助教，算是我的老师。”
    燕夫人拉着萧琰重新坐下，拍着他的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当今陛下也是十九岁就纳了王皇后为王妃，你如今都二十又二，过了年关，便是二十又三，也该上上心了。”
    萧琰眨巴着眼睛，看着燕夫人。
    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燕夫人一般，眼中尽是意外和疑惑，燕姨什么时候变了心思？
    “燕姨，我若是真要娶媳妇，那也是娶自己喜欢的人。”
    燕夫人嗔怒地瞪了一眼萧琰，有一些不满地质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若是没有喜欢的，就不娶了？”
    萧琰连忙说道：“娶，娶，肯定娶。到时候，燕姨你说娶谁就娶谁。”
    燕夫人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孔家嫡女、京城才女又如何？
    你若是想要嫁入西凉王府，那也要问问我呢。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
    萧琰扶着燕夫人走出了水榭，一边走，燕夫人一边轻声说着曲江楼上的好戏。
    等到身后只跟着萧战，而四下无人的时候。
    燕夫人才轻声道：“也不知道，北镇抚司的案牍库能不能查到关于赤血蛊毒的记载？”
    萧琰回道：“希望很小，他既然用了此毒，那就不可能还把解毒之法留在这世上。”
    燕夫人一听，右手顺势抓着萧琰的手腕，急切道：“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说，你一辈子就离不开这赤血蛊毒了？”
    “会不会影响到孩子呀？”
第59章：曲江宴中藏阴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顿了一下，他还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问题不大，就算是北镇抚司那边没有记载，相信药王谷的孙叔也会有办法的。”
    燕夫人却还是比较担心赤血蛊毒对于萧琰后代的影响，这可是传宗接代的大事儿。
    不过，她也不想继续给萧琰施加压力。
    曲江楼的祭祀之礼已经结束，可真正的活动才刚刚开始，武贵妃似乎是直接摊牌了，也不掩饰什么，当着王皇后的面，就开始拉拢那些个诰命夫人。
    而王皇后出自于大家闺秀，有着属于世家嫡女的尊严和尊贵感。
    再加上，她依然还是大周皇后。
    所以不管王皇后如何尽显平易近人的姿态，在很多诰命夫人们的眼中，那也是高高在上，端庄典雅，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
    总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一个乡下村姑的感觉。
    特别是王皇后的身边还有一个萧淑妃，人长得漂亮，可就是不太会说话。
    王皇后高冷，她则是口无遮拦，情商比较低。
    说起话来，要么容易冷场，要么就是废话，要么，甚至是能气的诰命夫人们恨不得挥拳打她。
    如此一来。
    整个曲江上，在这暖阳之下。
    武贵妃这边的诰命夫人们就成群结队，有说有笑。
    而王皇后这边的诰命夫人们就稀稀拉拉，三三两两，看着武贵妃那边的人群，颇为羡慕。
    她们的夫君已经是表明了，直接站队太子萧无忌这边，还有一些，是东宫属官。
    所以，这些诰命夫人们也只能是陪着高冷的王皇后，听着萧淑妃在那里碎嘴。
    这也是为何，祭祀之礼结束之后，燕夫人就立即去水榭找萧琰的原因。
    实在是，她觉得这种场合过于无聊。
    燕夫人不太喜欢和高冷的王皇后闲聊，更不想听说话没谱的萧淑妃叽叽喳喳，更不想和虚伪的武贵妃谈天说地。
    当然啦，她是不想参合太子萧无忌和二皇子萧弘之间的夺嫡之争，也不想参合武贵妃和王皇后之间对于后位之争。
    好不容易，等到萧琰进京来了。
    她更想要多陪一陪自家的琰儿。
    竹林之间的石板路上。
    王皇后身穿华丽宫装，姿态端庄地缓步而行，一群官员的夫人们也只能是跟在后面，而萧淑妃则是和几个夫人闲聊，宛如饭圈，叙述各自听到的八卦。
    岳晟风则是远远地跟在了后面，身边还有两个亲卫，在竹林里，还有几个北镇抚司的禁卫。
    而武贵妃那边，则是由北镇抚司两位九品高手跟随，两拨人，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时间也快要到了晌午，王皇后、武贵妃两人，会带着各自的诰命夫人们去梅园用餐。
    武贵妃这边的诰命夫人们其实并不是很多，毕竟，二皇子萧弘并非嫡子，也仅仅是秦王爵位，他的属官编制就不是很多，而不想东宫，属官编制就比较多，还有不少朝中的大臣们支持。
    当然啦，还有一些喜欢隔岸观火，不想参与夺嫡之争的官员，这些诰命夫人们就开始自行告退了。
    朝中也有一些大臣们，并不想在这时候，就直接下场，成为皇子手中的刀。
    一个是夺嫡之争实在是太凶险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结局是好是坏。
    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也有自持身份的，并不想直接下场，显得过于廉价。
    以及，有一些人的心中只是忠于皇帝。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他都会继续表示忠心，这种人，不求公相之位，只求安慰。
    武贵妃则是拉着一位诰命夫人的手，说说笑笑，到达了南边的梅园。
    这里的梅花已经盛开。
    暖阳之下。
    空中似乎还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梅花香味。
    也就在大家穿过了长廊，即将到达厢房的时候，从长廊上，突然飘下来一个人。
    “咻！”
    紧接着，便是抬起右手，一支短弩从手中射出。
    “小心！”
    武贵妃身边，一位身穿红衣襦裙，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大约也是十八九岁，乌黑的长发束起，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幞头，眉目间贴着一个火焰形状的花钿。
    当她见到那突然飘下来的人影之后，就已经把右手放在了腰间，在对方射出短弩的时候，她也抽出了腰间的一柄软剑。
    “叮！”
    软剑犹如毒蛇一般扭曲，一股力量似乎从剑柄到剑尖，最终碰上了短弩。
    精准击中了短弩的弩尖，竟然直接使得短弩急速飞回。
    这一剑。
    已经有了九品高手的实力。
    谁能想到，在武贵妃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位九品高手，还是一位女子。
    武贵妃回过神，直接躲在了她的身后。
    只听到鹅黄衫女子轻声道：“大家不要慌，不要给刺客找到机会，都慢慢退后！”
    武贵妃则是轻声道：“婉儿，小心一些。”
    ……
    另一边。
    王皇后带着诰命夫人们也到了北边儿的梅园。
    然后……也同样遇到了刺客。
    好在岳晟风速度很快，在刺客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王皇后身前。
    掷出腰间宝刀，挡住了短弩。
    其他禁卫见此情况，立即跟上，把王皇后和诰命夫人们包围在其中，然后审视地看向了周围。
    同时，也有几位七品高手，以最快速度接近刺客。
    岳晟风微微蹙眉。
    北镇抚司的禁卫们已经对这曲江进行过一次搜查，并且，从昨天开始就严防死守。
    这些刺客，又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又怎么躲到了现在。
    ……
    萧琰和燕夫人一起走着，也没打算离开曲江。
    毕竟，他们能够单独相处的机会和时间，总是很少，今日倒是不必怕人说什么闲话。
    这刚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
    萧琰双耳微微一动，立即伸手拉着燕夫人，把她抱在了怀中。
    燕夫人被他这突然之间的动作，弄得脑袋一片空白，随即面色绯红，轻咬嘴唇，羞涩地说道：“琰儿，我……我是你的姨呀。”
    萧琰双眼看着左前方那一片竹林，高声道：“藏头露尾做什么？”
    跟在后面的萧战、飞雪、飞雨听到萧琰的话，立即快步上前，挡在他们的前面。
第60章：麒麟煞影子刺客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这一片竹林乃是关中特有的一种竹子，被称之为铁竹。
    每一根竹子都长得高耸入云，并且和一般人的手臂一样的粗壮。
    关中的一场大雪，都没能压弯这铁竹。
    其中，也有一些紫竹。
    是当年建造这个曲江园林的工匠们专门从竹园之中移栽过来的，经过精心培育，然后几十年的生长，才有了如今这一片茂密的竹林。
    在这冬日之中，让曲江园林之中，也有一片碧绿风景。
    寒风摇曳着竹林，掀起了层层波浪。
    从竹林之中，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袍，带着黑色面罩的黑衣人。
    还真的有人！
    萧琰却微微蹙眉，看着黑衣人走出来的脚步，便暗道一声不好。
    踏雪无痕。
    这是宗师之境！
    来者不善。
    萧琰当即对萧战、飞雪、飞雨道：“你们三人先护送燕姨回去！”
    萧战一听，转身就打算护送燕夫人。
    燕夫人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当即表示：“我，我不走，我就远远地看着。”
    燕夫人觉得对方应该不会伤害她。
    可萧琰却不敢赌。
    “姨，听话，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
    燕夫人咬了咬牙，很是不舍，却也十分干脆。
    “好。”
    “我走。”
    “我在那大门口的马车上，等着你。”
    萧琰点点头。
    燕夫人当即转身，向着曲江园林的大门口走去。
    萧战立即跟上。
    飞雪和飞雨同时看了一眼萧琰，眼中也是担忧之神色，还有一些不舍。
    可她们两人知道，对方的境界高过她们太多。
    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跟上燕夫人，护送她出曲江园林。
    黑袍也并未阻拦，在出现之后，他的气机就锁定了萧琰。
    燕夫人走远了一些。
    却并未去曲江园林的大门口，而是转身去了南边。
    黑袍人不简单。
    似乎是专门为了萧琰而来。
    可萧琰身中蛊毒，实力已经大大地减弱了。
    身边又没有亲卫跟随，更没有高手保护，对上那个黑袍人，肯定是危险万分。
    燕夫人不可能看着萧琰死在这曲江园林。
    萧琰若是死了。
    她会让整个大周天下为他陪葬！
    “去南苑。”
    燕夫人神色阴冷，脚步飞快。
    最后索性张开双手，对飞雪和飞雨道：“你们带着我，要快！”
    然后又对萧战道：“你现在立刻回去，远远地观战，若是琰儿不敌，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要是拖不住，不可勉强，琰儿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要为他报仇！”
    萧战其实早就想要回去，但是他此生只听萧琰的命令。
    燕夫人说完。
    萧战却还是没有转身。
    稍微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想要回去。
    但是他又必须听萧琰的安排，护送燕夫人。
    燕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沙哑地对萧战道：“这种时候，你还犹豫作何，我会看着琰儿出事儿吗？”
    “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他出任何事情！”
    “缠龙岭那一次，你没有去，今日，你就在他旁边，你难道还要看着他受重伤？！”
    “听燕姨的话，现在立刻去，远远地躲着，不要让那黑袍人发现，若是琰儿不敌，你就冲上去，拖一拖！”
    萧战最后红着脸，说道：“好！”
    他认认真真地道：“燕姨放心，我一定会让大哥来见你！”
    说罢。
    转身就回去了。
    燕夫人便立即对飞雪和飞雨下令道：“走！”
    ……
    “有刺客！”
    “不要慌乱，该值守的值守，张千户，你立即带队去北苑，李千户，你立即带队去南苑！”
    “还有，赵千户、孙千户，你们两人立即带人去大门口值守，不得放一个人出去！”
    “若是有禁卫军，除非是圣人亲军，其他之卫率，一概不得入内！”
    “喏！”
    岳晟风在护送王皇后等人去北苑的开阔地带，然后等待北镇抚司禁卫前来支援。
    “皇后娘娘，诸位夫人，还请安心，我等一定会护卫娘娘和诸位安然回到京城。”
    “若是有一人受伤，皆可问罪于我！”
    王皇后到底是世家嫡女，这时候，还能面色平静，并且十分冷静。
    “岳指挥使乃是人中豪杰，又是宗师之境，深得圣人之信任，武力超群，本宫相信我们一定会安然地回到京师。”
    “我们也都会听从岳指挥使的安排，若是有人大惊小怪、惊慌失措、乱了岳指挥使的布置，那也是她自己不听，不愿被北镇抚司禁卫们保护，怨不得别人。”
    王皇后这番话，倒是让岳晟风高看了一点儿。
    当即拱手施礼，表示感谢。
    而诰命夫人们，还有跟随一起的士子、小姐，还有一些宫女、丫鬟，当即安宁了下来，不敢大呼小叫，又或者是自作主张了。
    至于南苑那边，也是差不多，武贵妃这时候，倒是彰显出来其风度和韬略。
    竟然直接夺得了指挥权，让北镇抚司的禁卫列阵，两位高手一前一后，上官婉儿护卫在她身边，慢慢地撤退出南苑，沿途收拢北镇抚司的禁卫们一起。
    好在，刺客只有七八人。
    已经和北镇抚司的禁卫们厮杀起来，这些刺客实力很强，都有着六品之境。
    其武器、杀人手法也都五花八门。
    有的用毒、有的用剑、有的用刀，也有暗器、又或者是赤手空拳。
    第一次见到杀人场面的诰命夫人们吓得尖叫连连，脸色苍白。
    还有一些大家小姐，更是当场昏了过去。
    任谁也想不到，好好一场曲江宴，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些个刺客。
    关键是，在北镇抚司的禁卫守护之下，曲江应该说是固若金汤啊！
    怎么还有刺客能够进来？
    还有，这大周如此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之象，为何还会有刺客来行刺？
    当然啦。
    不少诰命夫人们其实也看出来了，她们可以说是遭受到了无妄之灾。
    刺客们的目标，看起来好像是武贵妃。
    那武贵妃又得罪了谁呢？
    稍微一想。
    就想到了一个人。
    也想到了那个人身后的那个名门望族。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
    黑袍看到萧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稍微有一些意外。
    因为这里是曲江园林，今日又是曲江宴，世子们不可能还要随身带着武器来参加，那多少是有些失了礼数。
    但是，萧琰竟然随身携带着一把软剑。
    更为关键的是，萧琰竟然会软剑剑术？！
    传闻，萧琰的枪术才是天下第一，一人一枪，独战关外魔教高手而不落下风。
    传闻，萧琰师从‘枪仙’罗艺，一招燎原百斩霸气无双，更是自创了一套枪法，连罗艺都开口称赞，此枪法乃是当世一绝，已经超过了他这位师傅。
    所以，黑袍见到萧琰从腰带中抽出了一把软剑，才会有一些意外。
第61章：蜀山剑玄心奥妙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大周太极宫。
    萧尘穿着一身皇袍，坐在大殿之上，身前桌子上摆放着不少的奏章。
    依然还是各地的雪灾灾情，以及二皇子萧弘赈灾的进程和情况汇报。
    他却没什么心情看这些奏章。
    并非是看得厌烦了。
    而是……今日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若此事成了。
    他的心头之患也就能彻底除掉了。
    所以，萧尘在等，安静却又焦躁不安地等着一个消息。
    连午膳都没有用。
    就在这太极宫的太极殿上等了半天。
    此时。
    暖阳当空。
    午时的鼓声从国子监那边传来。
    萧尘看向了大殿门口。
    不过一会儿。
    瑞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直接一个滑步跪在了地上。
    “陛下！”
    “启禀陛下，曲江那边出现了刺客，岳指挥使请求陛下下令，关闭长安城门，派遣金吾卫、骁卫出动，护卫京师。”
    萧尘微微蹙眉，似乎很是震惊，大声道：“你说什么？”
    瑞安连忙大声回道：“回陛下，曲江那边出现了刺客，岳指挥使请求陛下下令，关闭长安城门，派遣金吾卫、骁卫出动，护卫京师。”
    “陛下，曲江那边，有刺客在刺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情况万分危机。”
    “岳指挥使派人回京城来上报，说是北镇抚司已经全部出动，前往曲江，捉拿刺客。还请陛下能够派出金吾卫、骁卫二营的禁军护卫京师，以防刺客混入了皇城内。”
    萧尘立即下令道：“来人，传令大将军秦业、程庭、薛渊三人！”
    “命秦业带人看守东城门和西城门！”
    “命程庭带人看守南城门和北城门！”
    “对每一位出城和进城的人，都要仔细盘查，不得放进一个贼子，也不可放走一个贼子！”
    “命薛渊带兵，前往曲江，接回皇后、贵妃和其他人，不得有误！”
    瑞安等人立即抱拳道：“喏！”
    萧尘吩咐完这些之后，起身走出太极殿。
    他让宫女为其更衣，换上了一件劲装，带着人，去了宣德楼。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京师长安城的主街——朱雀街。
    看起来。
    他似乎是在担心王皇后等人。
    其实，他等的是另有其人。
    不过。
    萧尘的心中还有一些意外和疑惑不解。
    媚娘那边怎么也出现了刺客了呢？
    ……
    本来在微风之下摇曳的青竹，突然翻起了一阵很大的波浪。
    靠近黑袍身后的铁竹，甚至是直接折断了一片。
    这便是宗师之境。
    全身凝聚了先天真气，内劲外放，可剑气纵横十九州。
    若能修行到大宗师圆满，甚至是突破大宗师之境，那便是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至今未曾见到过一位。
    没有人能够突破人体的极限，也没办法做到可以凭借修炼的功法，达到和天地同寿。
    不过，大宗师圆满之境，可一刀断水、搬山、摧城、开天。
    真正的天下无敌。
    黑袍的手中有一把很奇特的长剑。
    剑柄护手处是圆形，里面还有一颗球，在黑袍挥剑之时，竟然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剑身坑坑洼洼，就不似正常的剑身，且全身漆黑，好像是用玄铁锻造出来，整体连城一片。
    萧琰见到此剑，就眼神一冷。
    游龙剑，影子刺客。
    当年，在西凉王府的那一场刺杀，便是此人主手！
    江湖中，就算是青衣楼等杀手组织，也对这位影子刺客也是避让三分。
    飒！
    竹叶随着真气在空中乱卷。
    一人一剑。
    杀出了竹林。
    只留下一道残影。
    暖阳之下。
    残影于空中留下一个诡异的痕迹。
    这便是影子刺客。
    见到了他的影子，也就代表着，离死不远了。
    萧琰如临大敌。
    就算是前不久在缠龙岭面对中原十位高手，其中也有几位宗师之境的刺客，都没有这般凶险。
    因为此时此刻，他身中赤血蛊毒，影响到了真气的运转，也影响到了他的实力。
    同时，他只有一个人。
    萧琰一心二用，压制赤血蛊毒的同时，挥出了手中之软剑，剑身如游龙般灵活，时而如细雨轻拂，时而如狂风暴雨。
    他的步伐轻盈，身形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每一次攻击都像是轻描淡写，却又暗藏杀机。
    影子刺客之所以能够成为杀手榜中的第三人，便是因为他的独特身法。
    他能够在空中留下好几个影子，而每一个影子看起来却都很真实，就好像是他本人一样。
    当即攻击其中一个影子的时候，或许……它就是一个影子，而真正的影子刺客在另一边，完成最佳角度和最佳时机的刺杀。
    一击毙命。
    然而，萧琰这一犹如游龙一般的软剑，刺中了影子刺客。
    他那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此时，这双眼睛中再一次出现了一丝意外。
    第一次是因为萧琰随身带着软剑。
    这一次，则是没有想到萧琰竟然能够这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找到了他的真身！
    影子刺客虽然意外，却也并未慌乱，而是冷静应对，剑法刚猛无匹，仿佛巨浪拍岸。
    他每一步都踏得坚定有力，每一次挥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他的攻势如同山崩地裂，让人胆寒。
    以他的身法，本来应该是灵活、如毒蛇一般的阴柔剑法。
    不过。
    影子刺客修炼的却是正宗的蜀山剑法……玄心奥妙剑诀。
    两把剑交错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萧琰利用软剑的灵活性，不断在影子刺客的攻击中穿梭，时而贴近他的身侧，时而迅速撤离。
    而影子刺客则依靠强大的力量和刚毅的剑法，不断压制着萧琰的攻势。
    竹叶在两人的剑气中纷纷飘落，仿佛一场无声的细雨。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激烈的打斗给凝固住了，只有剑气纵横，让人目不暇接。
    影子刺客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他最为依仗的身法，在萧琰面前没了作用。
    他不知道，萧琰是如何能每一次都看到他的真身，每一次都能精准出击。
    如此一来，本来应该可以一击必杀的任务，竟然变成了和目标旗鼓相当，甚至是有了一点儿劣势。
    影子刺客立即舍弃了高明的身法，不再以影子的虚虚实实来迷惑萧琰，因为他这种身法在萧琰面前根本就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反倒是被萧琰每一次找到真身，打击了他的信心。
    影子刺客直接飘然落地，露出一个破绽来。
第62章：决死战一剑惊鸿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然而，萧琰久经战场，更是和不少高手对战。
    影子刺客的这一个破绽，他看出来了。
    萧琰并未追上来。
    他缓缓落地，趁机压制赤血蛊毒的反噬，吞下了一口鲜血。
    若不是当年学过一招望气术，今天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曲江了。
    萧琰之所以能够看出来影子刺客的真身，就是因为学过望气术。
    并非是什么天子望气术。
    只是道家之中，看风水、山势、天象等，同时，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气机。
    而这种道家望气术，也并非是人人都能练成，需要一定的天赋，也就是机缘，也需要悟性。
    影子刺客却也看出来萧琰看出来了他的破绽，更看出来萧琰在压制赤血蛊毒。
    若是萧琰没有中赤血蛊毒，以他的实力。
    也就没有刚刚那几十招。
    仅仅是几招之后，他就可能落败下来。
    不愧是大周麒麟儿。
    天纵之才。
    他才二十二岁吧？！
    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宗师之境，二十二岁就有了如此恐怖的实力，也难怪，陛下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这是一个比西凉王的威胁还要大的人。
    影子刺客不再犹豫。
    再出一剑。
    这一剑。
    寒光惊风雪、剑气动九霄。
    犹如人剑合一。
    只见一道寒气逼人的黑光直射而来。
    这一剑，几乎让竹海失去了颜色……。
    ……
    岳晟风护卫着王皇后等人安然地到了开阔场地，等来了北镇抚司的禁卫军前来支援，然后且战且退。
    十二为刺客。
    十二个六品高手。
    并且还能组成一个战阵。
    非六品不可敌。
    禁卫军的战士已经死伤几十人。
    岳晟风没有出手。
    在他身边的亲卫们尽力阻拦。
    等来了禁卫军之后，形势才算是好转，护卫着王皇后等，和十二个刺客越来越远。
    最后，连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岳晟风却没有松一口气。
    依旧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想不通一件事，这些刺客是如何进入曲江园林之中，是如何躲过了北镇抚司的暗哨和巡逻，从而躲进了北苑之中，等着王皇后等人到达，才开始行刺。
    除非，北镇抚司之中有暗桩，此人身份还很高，知道北镇抚司的暗哨在什么地方，又是知道北镇抚司禁卫们巡逻的时间和换班时间等。
    这么一想。
    岳晟风已经连身边的一些人，都有一些怀疑起来。
    他必须要保证自己护卫的王皇后等人，没有人有着一点儿的伤亡。
    毕竟，她们一旦出事儿，那可真的是牵连甚大，他的罪责也不小。
    同时，岳晟风也开始担心南苑那边的情况。
    北苑这边有了刺客。
    南苑那边呢？
    若是也有刺客，那该如何？
    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张亮、吴靖，你们二人一左一右，加快速度，我们立即到大门口那边，等待京师禁卫前来支援！”
    岳晟风已经派人回到京师上报，派出去的也不止一人，防止刺客在半道拦截。
    同时，也一直释放着信号，闹出动静来，让周边的北镇抚司禁卫们看到。
    只要是他们能够看到这边的动静，就会过来询问盘查，也就知道曲江宴中出现了刺客。
    也可及时回到京城请求支援。
    好在。
    这一路，并未有刺客继续出现行刺。
    岳晟风顺利地护送着王皇后等人到达了曲江园林的大门口。
    也见到了左骁卫大将军、幽州都督薛渊。
    岳晟风便站在了王皇后等人的前面，打量了薛渊一番，拱手道：“岳晟风见过大将军。”
    薛渊看了看岳晟风，先是拱手对王皇后施礼道：“薛渊见过娘娘，请娘娘移步，某奉命前来，护送娘娘等回京！”
    王皇后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萧淑妃的手，她一直紧紧地抱着王皇后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松懈，紧张得不行。
    “放松一些，薛大将军来了，我们安全了。”
    萧淑妃听到王皇后的话，看了看薛渊身后的骁卫营大军，这才安心下来。
    薛渊眼见王皇后等人走过来，这才轻声对岳晟风问道：“岳指挥使，怎么不见贵妃娘娘她们？”
    岳晟风这才立即回道：“贵妃娘娘她们在南苑，我现在就过去，带她们前来此处！”
    “大将军，皇后娘娘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薛渊点点头，催促道：“快去吧。”
    岳晟风转身，向王皇后行了一礼，便立即赶往南苑那边。
    等走到半道上。
    却见到了武贵妃等人。
    她们在北镇抚司两位高手的护卫下，正在往这边赶路。
    同时，燕夫人身边，晋王世子萧战，背着西凉王世子萧琰，在晋王世子萧战的身上，还有一些鲜血。
    岳晟风连忙上前，抱拳施礼道：“臣护卫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武贵妃见到岳晟风的时候，依然防备着，半步不离身边的上官婉儿。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算是安全的。
    “岳将军，此番，我们把身家性命都全系在你身上，也相信北镇抚司的护卫能力。”
    “可是，南苑那边竟然还有刺客出现，他们是如何躲过北镇抚司的护卫，又是如何在潜伏在南苑，最后趁着我们不被，开始行刺，不仅如此，大周的西凉王世子萧琰、燕夫人，遭遇了刺客行刺，西凉王世子萧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此间种种，我都会如实上报于陛下。”
    “至于你有何罪，又该如何处罚，乃是应当请陛下定夺。”
    “现在，还请岳将军能够继续护卫我们安然回京。”
    武贵妃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责备岳晟风，其实，是在为他说好话。
    毕竟，南苑出现了刺客是真的。
    而恰巧，他作为这一次的护卫主将，却没能在南苑拦住刺客，护卫她们这些人。
    这算是失职。
    很容易被这些诰命夫人们吹耳边风。
    武贵妃的如实上报，那就是说，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夸大，不带私人怨恨。
    岳晟风自然也是听出来了武贵妃的话意，当即深深地施礼道：“岳某护卫不周，让诸位受惊，甘愿受罚！”
    “不过，既然岳某来了，今日，便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一点儿惊吓。”
    “刺客若来，岳某誓死拼杀，他们若想伤到诸位，伤到娘娘，那就只有跨过岳某的尸首！”
    说完。
    起身，伸手示意。
    “娘娘，诸位，还请跟我一起回京！”
第63章身负伤昏迷不醒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曲江园竹林旁边的一场遭遇战，算是萧琰二十二年来最危险的一次。
    影子刺客的那一剑，乃是绝杀。
    萧琰不得已，只能是全力以赴，不再压制赤血蛊毒，拼了全力。
    同样刺出了一剑。
    也同样是蜀山的玄心奥妙剑诀。
    白虹贯日。
    一道金光，一道黑光。
    剑气斩断了竹林中一大片的铁竹，连不远处长廊的木桩都被斩出断，横切出一个口子。
    同时，真气的碰撞，产生的余波。
    直接掀翻了地上的石砖，也掀翻了长廊。
    方圆一里之地，直接成了一片废墟。
    影子刺客的身上，插着一把软剑的剑柄，软剑已经碎成了铁屑，只剩下一指之长，却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让江湖人谈之变色，也是当年在西凉的王府行刺，重伤王府好几位九品高手的影子刺客，就这样死在了曲江竹林。
    萧战躲过了碎石，抗住了真气余波。
    快步上前。
    抬起了木桩、青石等杂物，找到了重伤昏迷不醒的萧琰。
    二话不说，直接抱起了萧琰。
    把他放在一旁的石板上，又走过去，探查影子刺客，确定影子刺客被杀死，还是不放心，直接割下了他的头颅。
    这才重新抱起萧琰，赶向了南苑。
    燕夫人也很快就找到了武贵妃，没有说竹林那边有一位宗师之境的黑袍刺客。
    在见到武贵妃等人严阵以待，得知她们也遇上了刺客之后，立即提议，说着萧琰乃是少年宗师，虽然身中蛊毒，实力大大地减弱了，但是对付那些刺客，应该不成问题，便要带着武贵妃等人去竹林那边。
    武贵妃却从燕夫人那眼底的慌乱之色，看出来，竹林那边可能也有刺客。
    她本不想随着燕夫人去竹林那边。
    可转眼一想。
    这是一个让燕夫人欠下人情的好机会。
    以前，燕夫人对她敬而远之，似乎不想站队。
    那这一次，便是让燕夫人站队的好时机，有了这个人情，她岂能还能和以前一样？
    当即表示，跟随燕夫人一起去竹林。
    在武贵妃看来，她们现在有着北镇抚司的两位高手，还有北镇抚司的禁卫，对付刺客，应该是绰绰有余。
    而当燕夫人等人快要到达竹林的时候，就见到了萧战背着昏迷不醒的萧琰。
    “琰儿！”
    燕夫人大步上前，眼中泪水滑落，于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在了地上。
    “噗！”
    萧琰回应了她一下。
    当然，只是吐了一口鲜血，其中，还有少许的内脏。
    萧战的身上也就染红了一片。
    燕夫人见此，直接昏了过去，向地上倒下。
    好在，燕飞雪和燕飞雨及时飞速赶过来，扶住了燕夫人。
    ……
    岳晟风带着武贵妃到达了曲江园林的大门口。
    把武贵妃等人，也交给了薛渊。
    然后，他伸手示意，和薛渊在一旁，轻声道：“薛将军，情况……有些复杂。”
    “曲江楼那边的刺客，有三队，一队在北苑，似乎想要刺杀王皇后，一队在南苑，想要刺杀武贵妃。更为关键的是，还有一个高手，很有可能是宗师之境，在刺杀西凉王世子萧琰。”
    “萧琰和那刺客拼杀，重伤昏迷，刺客也被杀了。”
    “还请薛将军能够带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等人回京，岳某也会派遣北镇抚司的人护卫。”
    “园林中还有刺客，他们已经陷入了禁卫军的围困之中。”
    “我要去活捉他们，问个清楚！”
    薛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水可能比较深，他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便抱拳道：“嗯，岳指挥使放心，薛某一定会带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安然回京！”
    岳晟风抱拳回礼，然后又向王皇后、武贵妃等说明原因。
    言罢。
    他直接转身，带着人，快速赶向了竹林。
    西凉王世子在曲江园林之中遭遇刺杀，重伤昏迷，可是一件大事儿。
    若是在赶赴京师的路上，被什么十大高手伏杀。
    那不过是江湖寻仇罢了。
    可要是死在这曲江园林，那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若是处理不好。
    西凉王直接举兵谋逆。
    大周将会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
    等到岳晟风赶到了竹林，见到的就是一个无头的刺客，身穿黑袍。
    “他的头呢？”
    岳晟风记得萧战背着萧琰，并未带着头颅。
    那么。
    刺客的头又在什么地方？
    又是什么人藏起了他的头？
    为何藏起来？
    是因为刺客的身份吗？
    岳晟风只能是让北镇抚司的禁卫们守护现场。
    他又带着人赶去了南苑。
    北苑的刺客，他已经见过了。
    而南苑的刺客，他还没见到过呢。
    他必须见一见。
    好知道这些刺客的跟脚，也好上报此事。
    ……
    太极宫。
    鹿台上。
    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的萧尘。
    等来了一个人。
    此人并不是从长安城的朱雀街进入皇宫的。
    也不是从其他侧门进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皇宫，又是怎么出现在太极殿前面。
    此人穿着红色的太监服侍，带着宦官帽子，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太监。
    “陛下。”
    “影子，死了。”
    萧尘双眼一眯。
    过了一会儿。
    “嗯。”
    萧尘只觉得这暖阳并未温暖大地，反倒是一阵心寒。
    连影子刺客也杀不死他吗？
    不过一会儿。
    有一队人马进京，快马到达皇城外，下马，快步进入皇城。
    王皇后、武贵妃等都安然无恙。
    西凉王世子萧琰重伤昏迷。
    “嘭！”
    太极殿中。
    传出来一阵一阵声响。
    似乎有人掀翻了桌子，似乎有人在摔着花瓶和其他杂物。
    ……
    日落黄昏。
    因为曲江宴的一场刺杀。
    导致京师全面戒严。
    此时此刻。
    长安城外。
    一位身穿白衣，戴着斗笠、面纱的女子，身上还背着一个箱笼。
    这个箱笼用竹子编出来的，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竹子都已经成了棕色，还磨得非常光滑。
    她被拦在了长安城外。
    同时，听到了一些传闻，都是关于曲江宴的刺客的，等到……听到了西凉王世子萧琰重伤昏迷的时候，似乎急切无比。
    她直接离开了城门，绕着城墙而行。
    等到找到了一个无人之处。
    便脚尖轻点，飞身而起，凌空虚度。
    九品高手。
    其身法，和萧琰的身法有一些相似。
    再点一下城墙。
    一跃落在了城墙上。
    然后一个跨步，飞下城墙。
第64章：蛊毒反噬青梅来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状元府东厢房。
    燕夫人亲自为昏迷不醒的萧琰脱了外衣，用热毛巾清洗了他脸上的血水和灰尘。
    不过一会儿。
    飞雪带着名医李时大步走了进来。
    燕夫人连忙让开了位置，急切地说道：“李大夫，还请你救救琰儿，他刚刚遇上了刺客，身受重伤，还有那赤血蛊毒在反噬，不管如何，就算是再珍贵的药材，我都会想办法……。”
    燕夫人已经有一些语无伦次，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焦急，还有对萧琰身体状况的担忧。
    李时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拿出萧琰的手，一边把脉，一边对燕夫人安慰道：“燕夫人不必惊慌，冷静下来，才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同时，眉头一皱。
    赤血蛊毒已经开始吞噬萧琰的五脏六腑，若是如此下去，不过三天。
    萧琰的五脏六腑就被赤血蛊毒吃完，掏空了身子。
    到时候，就算是药王亲自前来，也无力回天了。
    这种情况。
    实在是太棘手了。
    可李时却不敢直接说出来。
    本来燕夫人已经坐立难安，神情恍惚，万分焦急。
    若是把萧琰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恐怕能直接吓晕过去。
    李时立即起身，打开了药箱，听得飞雪的简单描述，知道病人是萧琰，被赤血蛊毒反噬，他就立马准备好了镇馆之宝，也就是当年师傅药王孙思邈的独家秘方炼制出来的丹药。
    这是他这些年来，多方收集，终于是找齐了所有的药材，然后炼制出来的一颗珍贵无比的丹药。
    虽然并不是主治赤血蛊毒的解药，不过，面对萧琰现在这种重伤昏迷，五脏六腑都被赤血蛊毒吞噬的情况，以这一颗丹药的药效，能够快速恢复萧琰的真气，刺激他身体的本能，然后自动护主，压制赤血蛊毒。
    不然，不出三天，他的五脏六腑就会被赤血蛊毒给吃个干净。
    到时候就真的直接等死了。
    这颗丹药可以压制赤血蛊毒，然后立即去药王谷，请求药王的亲自出手。
    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李时打开药箱，里面有一个小青花瓷瓶。
    他拿着青花瓷瓶，来到了床前。
    打开了布塞。
    一股清香散发开来。
    这股清香闻之，就带着一股药香味儿，沁人心脾。
    燕夫人也闻到了。
    瞬间就明白李时拿出的这青花瓷瓶里面装着的药，应该不简单。
    顿时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李时能拿出这般能散发出药香的丹药来，那么，萧琰就有得救。
    李时正要倒出丹药。
    “慢着！”
    一个清灵的声音传来。
    燕夫人和李时都看向了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色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宛如碧波荡漾。腰间系着一条细长的丝带，随风飘动，增添了几分柔美和婉约。她的面容清秀，如同初绽的桃花，娇嫩而红润。眉如远山，轻盈而自然，透出一股从容的气质。眼睛明亮如星辰，灵动而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内心的疑惑和病痛，犹如是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
    李时直接失态，身体微微颤抖，双手都控制不住了，满眼都是惊喜和高兴。
    好像是见到了很多年没有见到的亲人一样，那种重逢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燕夫人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元央，你……你来了！”
    “快，快过来，琰儿遇到了刺客，身受重伤，又被赤血蛊毒反噬，现在昏迷不醒。”
    “你快救救他。”
    燕夫人一边大步走上前，一边激动地说着：“是我不好，我没能照顾好琰儿。”
    “今天就不该带他去曲江，是我的错。”
    “要不是我要带着他去曲江，要不是我一定要让他陪着我，也就不会遇上了刺客，也就不会重伤昏迷不醒了。”
    说着说着。
    燕夫人眼眸红润，两颊眼泪低落。
    崔元央，药王谷药王孙思邈的弟子，也算是关门女弟子，同时，也是萧琰的青梅竹马。
    当然，两人并非是从小就认识，而是当年三山之争，西凉王妃遇刺，以至于身体羸弱，萧琰就亲自去药王谷求医，这才认识了崔元央。
    而西凉王府在药王谷养伤那段时间，萧琰便用前世那点儿现代医学来和崔元央探讨医学。
    什么人体的结构，还有血液、细胞、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心脏的基础结构等等。
    不仅仅是崔元央被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点给吸引了，就算是药王孙思邈也被这种人体基础结构知识给吸引了。
    惊为天人。
    视为珍宝。
    而当萧琰用琉璃打磨出来两面凸透镜，向孙思邈和崔元央展示了水中的细小生物的时候，孙思邈动了想要收徒的心思。
    他觉得萧琰和医道有缘，若是从医，肯定能够成为一代神医，甚至是超过他。
    可惜，萧琰志不在学医。
    他说，世人的病，并非是学医就能够治好的。
    比如，在这人世间有一种病，那就算是药王孙思邈都没办法医治。
    那就是穷病。
    孙思邈闻之，就知晓萧琰志向远大，也就不再劝他学医。
    而那段时间。
    是崔元央最开心、最欢乐的时光。
    以前的她，很少笑，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是一心学医。
    可那段时间。
    崔元央的笑容，时不时地会出现。
    她可是药王谷的小师妹，也是药王谷的明珠，整个药王谷的师哥，那都是把这位小师妹当做是最亲近之人。
    而萧琰能够让崔元央笑起来，那他就是药王谷最好的朋友。
    崔元央被燕夫人拉着手，她拍了拍燕夫人的手，轻声道：“燕姨，此事非你之错，刺客就算是不在曲江行刺，那也会在其他的地方行刺。”
    “如若那时候，只有萧琰一人，怕是不止昏迷不醒了。”
    “放心吧。”
    “师傅已经找到了解赤血蛊毒的办法。”
    然后，又对站起来的李时道：“师哥，好久不见。”
    李时正要说话，崔元央却继续道：“不过，你手中的大还丹，若是给萧琰吃了，他可能当场暴毙。”
    “这大还丹，你还是收着吧。”
    李时听闻，当即收好大还丹，很是惭愧地说道：“幸好小师妹你来了，不然，我怕是要犯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崔元央来到了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萧琰。
    七年了。
    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
    “燕姨、师哥，你们都出去吧，让飞雪、飞雨，还有萧战哥哥在外面守好。”
    “在我没有打开门之前，不得有人打扰！”
第65章：参同契阴阳双修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燕夫人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不舍和担忧之色，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琰。
    最终，等到李时、飞雪等人退到了外面，她看了看床上的萧琰，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崔元央，在她点了点头之后，关上了房门。
    崔元央走上前，放下了箱笼，然后拿出了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不少银针。
    又拿出一个油灯，倒了一点儿桐油，点燃。
    银针淬火。
    右手一弹，银针直接飞射出去，稳稳地扎在了萧琰的头上。
    很快。
    萧琰的头上扎着十八根银针。
    然后，崔元央伸手脱了萧琰身上的衣服。
    看着八块腹肌、身材匀称的男人之身，崔元央脸颊微微一红，眼眸中却水波不惊。
    萧琰的上半身都扎着银针，封锁了赤血蛊毒的反噬速度。
    接着，崔元央从箱笼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捏开萧琰的嘴，喂了进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萧琰，崔元央那一直都是淡然之色，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情中，有了一丝微微动容。
    她在听到萧琰被中原十位高手伏击，最后身中赤血蛊毒的消息之后，便想要来京师找他。
    不过，被药王劝住了。
    赤血蛊毒乃是万毒窟的毒王炼制的十大蛊毒之一，很早之前就已经名传天下，多少宗师之境的高手，九品之上，都死在了赤血蛊毒之毒。
    孙思邈也早就听闻了赤血蛊毒，同时，也曾为身中赤血蛊毒的高手医治。
    最终倒是救下了这人，然而，他也因此成了一个废人。
    孙思邈让崔元央翻阅古籍，寻找解毒之法，他自己则是下了山。
    他深深地记得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说着一句话，世人有一种病，是作为药王的他也没办法医治的，那就是穷病。
    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死于赤血蛊毒。
    孙思邈下了山，寻找解毒之法。
    最后，在龙虎山的山长那里，找到一个能够解毒的法子。
    参同契。
    也叫做阴阳双修之法。
    通过参同契来让赤血蛊毒转移到另外一人的身上，然后封锁在肾脏。
    人又双肾，废掉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对人的身体健康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孙思邈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萧琰不能成为一个废人。
    他回到了山上，炼制丹药，然后把参同契交给了崔元央。
    同时，还有这一套银针之法。
    可以让崔元央和萧琰阴阳双修之时，两人身上的真气互相交融。
    因为萧琰身中赤血蛊毒，真气受到了影响，若是不用这个办法，提纯他身上的真气，那以后也就无法突破宗师之境，再也难登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了。
    崔元央伸手解开了腰间丝带，脱了衣袍。
    一双白嫩的大长腿，跨到床上。
    说到底，还是二十岁的姑娘，从小就在药王谷生活，又被药王谷的师哥们保护得很好，而她以前又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心性，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只知道学医。
    跪坐在床上的崔元央，眼眸中尽显羞涩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见到萧琰右手微微一动，这才回过神。
    双眸坚定无比。
    伸出手，扶住了。
    参同契里面也有介绍男女之事，看完之后，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了。
    崔元央缓缓地起身，慢慢地坐上去。
    “嗯……。”
    她没有想到会这么疼，但是为了萧琰，还是忍住了。
    ……
    萧琰做了一个梦。
    梦中，王皇后、武贵妃、还有武贵妃身边的大长秋上官婉儿，竟然都出现在了大床上。
    等到他刚要上手的时候，却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红色霞帔的女子。
    她的面容清秀，如同初绽的桃花，娇嫩而红润。眉如远山，轻盈而自然，透出一股从容的气质。眼睛明亮如星辰，灵动而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内心的疑惑和病痛，犹如是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
    “元央……？”
    萧琰觉得自己这个梦，真的是太离谱了。
    王皇后和武贵妃出现也就算了，怎么连崔元央也出现在这梦中？
    而且，看其穿着，今晚上，新娘应该是她吧？
    自己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啊。
    王皇后、武贵妃是怎么回事？
    燕姨……又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萧琰多想什么，崔元央缓缓上前，一边走，一边脱着衣服。
    等到走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伸手，捧着萧琰的脸颊，凑了上来。
    萧琰先是脑袋一片空白，紧接着，直接伸手，抱上了崔元央的腰肢。
    反正这是在梦中，管他娘的。
    干就完了。
    ……
    太极宫。
    萧尘并未去后宫安慰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而受到了惊吓的王皇后和武贵妃。
    摔了一些东西之后，便坐在那里。
    等着岳晟风的到来。
    申时末。
    岳晟风急匆匆地走进了皇宫，前往太极宫。
    刺客们北苑、南苑的刺客已经伏诛。
    没有一个活口。
    本来已经抓住的几个刺客，也都在押送前往北镇抚司的途中死了。
    他们早就吃了毒药，算好了时间。
    应该是死士。
    有来无回的那种。
    “陛下。”
    “臣护卫不利，以至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等受惊，西凉王世子萧琰身受重伤，臣甘愿受罚。”
    萧尘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略带一点儿沙哑，问道：“可有抓住活口？”
    岳晟风惭愧道：“臣无能，这些刺客应该都是死士，本来抓住了最后几人，但是押送回北镇抚司的途中，毒药发作，直接断了气。”
    “臣也在路上用了酷刑，可这些人应该是受到过训练，对于一般的酷刑，都能忍受得住。”
    “臣还没有撬开他们的嘴，他们就因为毒药发作而死了。”
    萧尘点了点头。
    又问道：“萧琰又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去了曲江，又怎么遇上了刺客？”
    “堂堂西凉王世子，大周的麒麟儿，进京的路上遭到了伏击，还中了赤血蛊毒，这也就罢了。”
    “怎么到了这京师，去参加一个曲江宴，还能遇上刺客，而身受重伤？”
    “西凉王可不是一般的亲王，萧琰接二连三地遭遇刺杀，你让朕如何向王叔交代？！”
第66章：真气交融宗师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崔元央趴在萧琰的腿上，喘着气。
    厢房里面有着暖炉，也还算是暖和，而刚刚一场疗伤，让她香汗淋漓。
    此时此刻，她脸色绯红，全身也都是红润细嫩，看起来就好像是洗了个热水澡一样。
    更为关键的是，崔元央看起来比之以前更有一种清灵之感，就真的好像是九天玄女一样。
    参同契。
    萧琰身体内的赤血蛊毒已经被崔元央吸收，然后封存在了肾脏之中。
    再加上，孙思邈花费了大心思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够慢慢地温补萧琰重伤的身体，还能蕴养他的真气。
    而阴阳双修的最终结果，是萧琰和崔元央的真气互相交融。
    崔元央以自身的真气催动了萧琰身体内的真气，然后自行开始运转，游走全身。
    提纯真气的同时，还能修补损伤的身体。
    萧琰修炼的真气十分霸道，可遇上了崔元央的道家真气，一阳一阴，达到了阴阳相辅相成、阴阳交融的最佳状态。
    原本，崔元央一直摸着宗师之境的门，也不过是一只脚跨过去了。
    这一次的参同契阴阳双修，直接让她晋升成为了宗师。
    同时，还多了不少的感悟。
    过了好一会儿。
    崔元央才缓过气来，缓缓地起身，拿出手绢，擦了擦，又给萧琰擦了擦。
    接着，便先是收过垫在床上的白布，上面有着几朵梅花。
    崔元央细心地叠好，放在了箱笼中的一个香囊里面珍藏好。
    再然后，才穿好了衣服。
    上前，收了萧琰身上的银针。
    ……
    燕夫人一直在外面守着。
    寸步不离。
    从黄昏到深夜。
    就算是寒风刺骨，却也一点儿都感受不到。
    身边也有着暖炉，手中还有一个，又吃了一颗李时赠送的驱寒丹药。
    其实也不是很冷。
    可她冷心之中早就没有了自己。
    也就感觉不到冷。
    就算是再怎么着急，却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生怕打扰了在房间中为萧琰疗伤的崔元央。
    一直到了戌时末。
    “吱呀。”
    房门打开了。
    重新带上了斗笠和面纱的崔元央，站在那里，轻声道：“燕姨，我现在需要一个房间来休息，萧琰哥哥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
    燕夫人喜不自胜，连忙对飞雪和飞雨吩咐道：“快，快带着元央去休息。”
    她自己则是急不可耐地走进了房间中。
    崔元央又对站在一旁的李时道：“师哥，小妹先去休息调养了。”
    李时连忙道：“快去吧。”
    他和崔元央也只是见过几次面，在崔元央进入药王谷的五个月之后，他便出谷了。
    孙思邈收徒不多，但是每一位弟子出谷之后，也很快就成为了名医。
    有几位在御医馆，也有一些，在其他地方开了医馆。
    而且，他们开医馆，完全就不用自己花钱，也不用自己去找药材商。
    自会有人很是积极地主动帮助出身于药王谷的他们建立医馆，让他们坐镇医馆行医。
    不管是朝廷也好，还是江湖人，就算是魔教邪派之人，那都是要给药王谷七分面子。
    毕竟，身处于江湖之中，谁不会有个什么意外，要么中毒、要么受伤。
    当然啦。
    药王谷的名声在民间也是非常大的。
    孙思邈早年行医天下，不知道救助了多少人。
    而每一次出现了什么瘟疫，以至于百姓们深受其害，那出现了瘟疫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孙思邈的身影。
    这也是为何药王谷的人出谷之后，会被很多人尊敬的原因。
    若是孙思邈出谷，就算是当今大周皇帝萧尘，都是要礼遇三分，尊敬七分。
    燕夫人走进房间，快步来到了床上，看着还在熟睡的萧琰，可以看出来，他一开始苍白的脸色，如今已经是恢复了正常，不仅如此，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飘逸俊秀硬朗。
    坐在床边，拉着萧琰的手，看着他呼吸均匀，还在睡梦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那曲江园林，见到了萧琰一口鲜血喷出来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快要失去他了。
    那种揪心的痛，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在崔元央为萧琰疗伤的时候，燕夫人也通过自身的情报网，打听到了当时曲江园林的整个经过。
    北苑、南苑也都是出现了刺客。
    而这些刺客，看起来好像是要刺杀王皇后和武贵妃，却没能成功。
    连人都没有伤到一丝。
    大部分刺客都被北镇抚司的禁卫们给杀了，少部分被抓住，结果毒性发作，直接死在了囚车之中。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
    可在燕夫人的眼中，更像是别人丢出来的棋子，是障眼法。
    其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王皇后和武贵妃，而是同样在曲江园林之中的萧琰。
    不然，为何只有萧琰遇上的刺客，有着宗师之境，为何只有萧琰拼死和刺客一战，从而身受重伤？
    若是王皇后和武贵妃那边也有一位宗师之境的刺客，她们还能安然地回到京师吗？
    不死也会受伤吧。
    燕夫人直接就怀疑上了坐在那皇宫之中的那个人。
    “琰儿，你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也就在这时。
    萧琰的梦中，大被同眠的一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犹如火山爆发一样。
    “燕姨！”
    看着眼前风情万种、气喘吁吁、全身红润、香汗淋漓的燕夫人。
    萧琰心跳加速。
    便直接上前，直接抱住了燕夫人那丰腴的身体，双手直接握住了雪山。
    然后使劲儿。
    而本来坐在床边，一心想着如何为萧琰出一口气，让那人再也无心忌惮萧琰的燕夫人，突然被萧琰给抱住了。
    这让她吓了一跳的同时，却又惊喜不已。
    琰儿醒过来了？！
    紧接着，她脸色一红，神色复杂。
    因为萧琰的一双手，很是不老实，竟然放在了那个地方。
    燕夫人伸手想要推开萧琰，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顿时身子一软。
    萧琰更是凑上前，叼住了红唇。
    “嗯……。”
    燕夫人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地看着紧闭双眼的萧琰，感受着他的热浪，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同时，身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跳也随之加速，双腿不自觉地摩擦着。
    可当燕夫人喘着气，却又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不过，燕夫人未经人事，并不知道这个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不然，她就知道崔元央为何让他们所有人出去，为何会独自给萧琰疗伤了。
    “嗯……。”
    燕夫人又是一个娇哼，只因为萧琰一只手直接往下一探。
    随之。
    她浑身颤抖不已。
    “呀……。”
    却忍着不敢大声，只能是闷声嗯呢，喘着气，在那一刻，使出了劲儿。
    推开了萧琰。
    “琰儿。”
第67章：萧弘受伤帝王急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想到，自己上一次做的梦，还能续上。
    不仅如此，还出现了崔元央。
    难道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自己好像是和那个影子刺客拼死一战，最后强行恢复境界，用了最强一招啊。
    按理说，应该是重伤垂死了吧？
    可怎么感觉，自己不仅仅是没有重伤，还恢复到了宗师之境，不仅如此，真气也有一些不一样了。
    萧琰立即环视了一下周边，见到了红着脸，靠在床上的燕夫人。
    “燕姨？！”
    他还以为燕夫人怎么了。
    燕夫人看着醒过来的萧琰，顿时欣喜不已，刚要上前，却感受到腿间的细腻冰凉，连忙止住了身子。
    同时，也伸手止住了想要过来的萧琰。
    “我没事。”
    “只是担忧你的安危，没有休息好。”
    “你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啊！”
    萧琰呼吸之间，闻到了一股味道。
    他可是两世为人，早就对这种味道有过了解，直接就怔住了。
    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梦，还有燕夫人那娇艳红润的脸颊，还有媚眼如丝的神情。
    只觉得……心跳加速。
    难道说，自己在受伤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
    燕夫人看着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萧琰，便连忙轻声道：“琰儿，我还以为要差点儿就失去你了呢，好在，元央来了。”
    “是她治好了你身上的伤，才让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当真是老天保佑啊！”
    萧琰欣喜道：“央儿来了？！”
    七年没见。
    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肯定是已经犹如天仙了吧？
    燕夫人也不在意萧琰对崔元央的称呼，若是其他女子，她还会吃醋。
    可崔元央这一次救了萧琰的命。
    况且，她早就知道萧琰和崔元央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承认崔元央可以为萧琰的妻子。
    药王谷的关门女弟子，崔家的嫡女，这两样身份，都不同一般。
    绝对是配得上大周麒麟儿，西凉王世子萧琰。
    燕夫人点点头。
    “元央为了给你疗伤，应该是消耗很大，如今去后院休息调养了。”
    萧琰本想要立马去找崔元央，听到燕夫人的话之后，就止住了这个心思。
    “燕姨，对不起，这一次，让你担惊受怕了。”
    燕夫人是再也忍不住。
    或许是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直接起身，上前抱着萧琰，轻声抽噎道：“琰儿，你不知道，当时我见到你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搭在萧战的背上，昏迷不醒，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气息也很是微弱，那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我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了你，又该怎么活着。”
    萧琰闻着清香，还有一股微弱的其他的味道，伸手拍着燕夫人的后背。
    轻声安慰道：“燕姨，没事，我吉人自有天相，怎么说，那也是出生就伴随着天生异象，还有通灵宝玉在护卫我呢。”
    “天之骄子，那就是天命之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死了呢。”
    燕夫人是真的后怕。
    若是没有崔元央及时赶到。
    若是李时直接给萧琰吃下了那颗丹药。
    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
    岳晟风自然不知道该怎么给西凉王一个交代。
    只能是低着头，不说话。
    萧尘也不过是一时气话。
    最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岳晟风退下去。
    “上一次是兴云庄，这一次是曲江宴，京师之地直接成了贼窝了？”
    “你这个北镇抚司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罚你六个月的俸禄。”
    “加强京师的防护，还有，发悬赏令，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赶在曲江宴上行刺皇后和贵妃！”
    岳晟风立即抱拳，躬身退了下去。
    萧尘坐在那里。
    心神不宁。
    萧琰身中赤血蛊毒，实力已经是十不存一，又是如何杀得了影子刺客？
    难道说，他并没有中赤血蛊毒。
    所谓的中毒，也不过是假象，是他故意的，想要假装中毒，让自己放松警惕吗？
    这一刻。
    萧尘只觉得这萧琰的威胁，是越来越大了。
    少年宗师。
    往后，那就是陆地神仙了啊！
    千军万马也无可奈何。
    萧尘觉得自己必须要乘他病，要他命！
    也就在他刚刚起身，想要直接去探望一下萧琰，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重伤昏迷不醒了，还是假装重伤。
    萧琰不死，他心难安。
    可就在萧尘站起来，刚要出太极殿的时候。
    瑞安公公急匆匆地走进大殿，直接跪在地上，施礼道：“陛下，蜀中传来消息，秦王殿下……。”
    萧尘一看瑞安那神色，就眼神一冷，沉声道：“弘儿他怎么了？”
    瑞安连忙道：“秦王殿下去蜀中赈灾，本来一切都还顺利，可因为大雪封路，蜀道难行，粮食无法很快到达蜀中，而带去的钱财，也没办法解决百姓之饥饿。”
    “蜀中三州都出现了反贼，他们直接抢了粮仓，还攻占了好几个县城。”
    “秦王殿下和益州大都督萧崇义一起镇压反贼，却于乱军之中，被反贼所伤。”
    萧尘立即追问道：“可有大碍？”
    瑞安连忙回道：“是被暗箭所伤，射中了肩膀，那暗箭淬了毒，如今还在昏迷之中。”
    说完，直接拿出了战报和密信。
    萧尘立即上前接过，打开阅览。
    这是益州大都督萧崇义送上来的战报，还有一封密信。
    上面讲述了蜀中雪灾之情况，还有二皇子萧弘到了蜀中之后赈灾的情况，以及后面遇到了反贼，镇压反贼的几次战斗，直到二皇子萧弘被暗箭所伤，中毒昏迷。
    萧尘看完，手中的战报和密信直接成了一堆纸屑。
    “招秦业、程庭二人立即前来见朕！”
    他现在已经是顾不得去看望萧琰了。
    瑞安连忙起身，退出去，让人赶快就找秦业、程庭二人。
    等到瑞安走了之后。
    萧尘直接回到了座位上，沉声道：“立即去告知影子，去蜀中，护卫秦王，同时，调查反贼，特别是那暗箭！”
    “朕要知道，射暗箭的人是谁，是不是有人指使的！”
    太极殿左边黑暗之处，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抱拳之声。
    萧尘坐在那里，思索片刻。
    又对守在外面的公公吩咐道：“来人，去召礼部尚书王珪前来见朕！”
第68章：无病装病看全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站在了后院的院门处，看着后院厢房。
    自己重伤痊愈，赤血蛊毒也被解决的事情。
    他就算是昏迷了。
    可是醒来之后，听到了燕夫人的解释，也就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猜想。
    原本，他以为那个味道是因为燕夫人，自己在重伤昏迷之后，对燕夫人做了什么。
    可是，当他知道身体内的赤血蛊毒被解决了，而自己一身的真气也比以前更为纯正，也更为纯粹，还没了以前的隐患，就怀疑崔元央对自己做了什么。
    当年那个一心只向医道，于外物漠不关心，连笑都不会、哭也不会的小丫头，如今应该是亭亭玉立了吧？
    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见。
    她是不是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小丫头时候的心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而另一边。
    燕夫人靠在浴桶边上，有一些魂不守舍。
    她不知道那时候的萧琰，有没有醒来，他是故意的，还是还在昏迷，是无意而为。
    内心之中有着好几个小人在打架。
    有希望萧琰是有意的，是醒过来之后，故意而为之。
    可另外一个声音，却不希望萧琰以自己重伤昏迷为理由，借机轻薄于她。
    这不是她那般宠爱的琰儿，也不应该是她认识的那个琰儿。
    又有一个声音，却觉得故意还是无意，都不重要，那一刻，她犹如飞上了云端，快活无比。
    那种滋味儿，这三十年来，还从未体验到过呢。
    萧琰是她最好的姐姐的儿子。
    她看着萧琰从小长到如今这二十二岁，也一直宠爱无比，当做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可……真的就是当做自己的儿子吗？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燕夫人。
    不是。
    不是的。
    她和萧琰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她也不过是和萧琰的娘亲结拜为姐妹，也并非是亲姐妹啊。
    况且。
    萧琰已经对她那什么了。
    岂能就这么算了。
    某一个晚上。
    她不是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吗？
    所以，她的内心之中，其实还是会有着某种幻想啊。
    那为何就一定要压制和隐藏那个想法呢？
    为何就不能为自己而活。
    想来。
    琰儿应该也是有着那个想法吧？
    他肯定是故意的。
    一想到，自己当时那般表现，燕夫人就浑身不自在，右手控制不住地探下去，左手抬起，放在了胸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就是忍不住。
    夜深了。
    寒风呼呼。
    萧琰披着狼毫大衣，在这院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小时。
    可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只是安静地站在这里。
    等待着厢房的大门打开，能够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个小丫头。
    萧三宝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在萧琰的身边，看了看厢房那边，双眼闪过一丝柔情和感激，这才轻声道：“世子爷，刚得到消息，萧弘在蜀中赈灾，遇上了起义军，他和益州都督萧崇义一起镇压，于战场上，中了暗箭，那暗箭淬了毒，如今中毒昏迷中。”
    “此事发生在十天前，萧崇义派人快马加鞭，刚刚把战报送到了京师。”
    萧琰点点头，轻声道：“射出暗箭的人，是不是王家的人？”
    毕竟，二皇子萧弘的人抢了兴云庄，这件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不是真的，那也是真的了。
    以萧无忌那种心胸，是不可能容忍萧弘抢了他的钱，还要拿着他本该用来刷声望的钱去给他自己刷声望。
    这完全就是杀人诛心。
    萧无忌没道理还会继续忍着。
    萧三宝轻声回道：“不是。”
    萧琰有点儿意外，想了想，猜测道：“那就是袁光印了。”
    萧三宝轻声回道：“八九不离十，当时战场之上比较混乱，但是萧弘和萧崇义都没有亲自参战，他们在后方，可反贼不可能会杀穿益州守军。”
    “萧崇义可是萧孝恭的儿子，也有着其父之英勇，益州守军并不弱。”
    “反贼之中必然有着精兵强将，才会快速冲锋到了后军阵前。”
    “再加上一位神射手，瞅准了时机，还有目标，射出那一箭。”
    “其目标也很明显，就是萧弘。”
    毕竟，按道理说，萧崇义乃是益州大都督，其身为主帅，肯定在萧弘的身前，目标也更大一些。
    可那支暗箭，偏偏射中了在后军之中，被萧崇义护卫着的萧弘。
    萧琰道：“王家想要借刀杀人。”
    萧三宝点点头。
    萧琰沉思片刻。
    萧弘中毒昏迷。
    赈灾之事就可能再一次被拖延。
    若是萧无忌站出来，再加上王家等世家的支持，说不定，还能夺回赈灾大权。
    不过，以萧尘的心性，他本就要打压关陇世家，想要扶持几位武勋、文官成为新的世家大族，从而削弱五姓七望之家。
    所以，他大概不会用萧无忌。
    最多，会让其他大臣代为赈灾，先安抚百姓，再继续针对世家大族。
    不过……。
    萧琰觉得，在针对世家大族之前，这位大周皇帝的心头大患，一定还是自己。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逐影剑剑主传人的消息吗？”
    思索片刻，萧琰继续问道。
    萧三宝摇摇头，轻声回道：“未曾打听到，当年逐影剑力战岳晟风等朝中五大高手，护卫其他人撤退，最后被他们围杀，逐影剑也就落到了北镇抚司之手。”
    “可能，逐影剑剑主传人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朝廷拿出逐影剑作为冬至诗会的奖励，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所以并未上钩。”
    萧琰轻声道：“继续打探，盯着梅花园那边吧，这冬至诗会的结果马上就会出来了。”
    “到时候，逐影剑肯定是要赠送出去。”
    “那个传人说不得会在逐影剑被送出去之后，再去取剑。”
    萧三宝点点头。
    萧琰继续问道：“廖彬呢，可有送去西凉？”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
    不找到身在西凉的那个暗桩，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去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若是他走的每一步棋，都被那暗桩传给了萧尘，那所有的布局，也都可能成为一场空。
    萧三宝轻声回道：“送出去了。”
    曲江出现了刺客。
    引起了一阵混乱。
    当时，秦业、程庭二人把守城门，严查每一位出城和进城的人。
    却也在这空隙之中，让萧三宝、崔判官找到了机会。
    把廖彬送出城。
    又秘密送往西凉。
    为此。
    整个法网的四大判官都到了。
    萧琰再一次点头。
    可这心下却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王家想要用袁光印这把刀，除掉萧弘，可那位却不想看到五大世家继续把持朝野，必然会借用这个机会，和王家斗法。”
    “不过，我想，那位在斗法之前，最不放心的人，还是我。”
    这并非是什么直觉。
    当年的三山之争时候的刺杀，缠龙岭的伏杀，曲江宴的刺杀，已经是三次了吧。
    每一次，也都算是大手笔。
    这也就足以证明了那人的态度和心思。
    萧三宝轻声道：“那，世子爷……？”
    萧琰道：“装病。”
    “我痊愈的事，只有父王、燕姨、飞雪、飞雨、央儿、还有你知晓，那就继续装病。”
    “等到我见到了央儿之后，明日辰时，再让怜香惜玉去看望我。”
    “然后，你做主，把我抬回王府吧。”
    萧三宝点点头。
第69章：青梅竹马心相印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崔元央也没有调息太长时间。
    当萧琰到了这院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道家的参同契，算得上是一种房、中、术，也是道家古籍记载的一种双修之法。
    不过，道家主张的还是无为而治，修炼参同契的人不多。
    毕竟这也不算是功法，只是修炼之道中的一个辅助之法，可用，也可不用。
    崔元央以参同契和萧琰阴阳双修，先是吸走了萧琰体内的赤血蛊毒，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内。
    没了赤血蛊毒的反噬。
    萧琰的身体也就可以开始自我修复，而孙思邈的那一颗丹药，正是用来修复他身体内被赤血蛊毒吞噬的五脏六腑，同时，还蕴养丹田。
    随着参同契的阴阳双修，崔元央体内的真气进入了萧琰的身体中，催动了萧琰体内的真气开始运转，然后阴阳交融，从而以崔元央的真气为主，带动萧琰的本体真气运行大周天，从而达到最佳的疗伤效果。
    最终，萧琰不仅仅是解决了赤血蛊毒这个隐患，还能恢复到宗师之境的实力，更稳固了原本不太稳定的宗师之境，以参同契的阴阳双修修复了全身的经脉，还拓宽了经脉，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至于崔元央，她也获得了很大的好处。
    第一个就是正是进入了宗师之境。
    没有什么异象。
    也没有什么真气爆发的场面。
    宗师之境，水到渠成。
    燕夫人等人并未注意到当时崔元央和一开始所见的不同，那种好像是融入了自然，自带一股出尘一般的气质。
    晋升成为宗师之境，算得上是一个最大的好处，其次，也是经脉的扩宽，真气的提纯，以及，原本柔和的真气之中，似乎带着一点儿萧琰的霸道真气，有点儿刚柔并济的意思。
    真气运转大周天的时候，也更为舒服，并且十分顺畅，没有以前中晦涩的感觉了。
    可对于崔元央而言，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七年没见萧琰。
    见面之后，他昏迷不醒，而她又对他做出了那种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萧琰。
    这才是她一直没有开门的原因。
    也是萧琰站在院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的原因。
    等到萧三宝离开之后。
    崔元央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起身，下了床，准备打开房门。
    萧琰的实力已经全部恢复过来。
    不然，也不会闻到了那股细微的味道。
    当他来到这里，站在院门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确定那房间里面的崔元央是醒着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七年没有见的小丫头。
    以前，两人还有书信往来。
    直到他要进京，才没了时间写信。
    最后，也就缠龙岭一战之后，他身中蛊毒，需要药王谷出手，才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
    可让萧琰没有想到的是，崔元央出谷来找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萧琰心中自然有着愧疚。
    所以也就没有直接上前，打开房门，进去见一见小丫头。
    他就站在这院门口。
    站在寒风中。
    等待着小丫头自己打开门。
    见与不见。
    这个选择，直接交给了小丫头。
    等听到房间里面的细微动静，萧琰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色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宛如碧波荡漾。腰间系着一条细长的丝带，随风飘动，增添了几分柔美和婉约。她的面容清秀，如同初绽的桃花，娇嫩而红润。眉如远山，轻盈而自然，透出一股从容的气质。眼睛明亮如星辰，灵动而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内心的疑惑和病痛，犹如是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
    萧琰微微张着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这样盯着门口的崔元央。
    当年那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七年不见。
    若是在大街上，他恐怕都认不出来吧？
    不过，若是细细去看，还是认得出来的，那一双永远都波澜不惊的眼神，这种出尘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不是一般的女子就能够拥有的。
    天生丽质。
    有些气质，那都是伴随着一个人的心性而生。
    在这世上。
    恐怕是很难再找到一位和崔元央一样的女子，那种心中不假外物，眼中无悲无喜。
    萧琰大步上前，直接站在了她的身前。
    “外面风大。”
    “别感染了风寒。”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崔元央的小手，同时，挥一挥衣袖，直接关了房门。
    崔元央抿着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萧琰的一顿操作。
    没有拒绝。
    却也没有再一次相见的欢喜。
    萧琰似乎也习惯了。
    拉着崔元央坐下。
    “你又救了我一命。”
    “而且……。”
    萧琰凑近了，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轻声道：“而且，还是那种方式。”
    “等到京师事了，我就去药王谷下聘礼。”
    他并非是调戏，也并非是自持身份，又或者是因为崔元央主动而以作要挟。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个只醉心于医道的大小姐，她能够主动，已经是相当于把身心都交给了萧琰。
    萧琰又岂能不知？
    崔元央却说道：“你是病人，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以前教了我很多医术，我理应救你一命。”
    若是其他女子，这样的话，明显好像是生气，又或者是拔、吊、之后不认人。
    可萧琰知道，崔元央的这个话，几乎就是她的真是想法。
    萧琰教了她医学知识，她不想萧琰就这么死了，所以就救了他。
    至于用的是那种方法，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嘛。
    这也仅仅是因为要救的人是萧琰。
    若是其他男人。
    崔元央肯定是不会用那样的方法，顶多，开一副方子，让人去拿药。
    至于能不能活，那就听天由命。
    这世上，生老病死之人很多，一个战场，就能死伤无数。
    她不可能用全力去救治每一个人。
    还有。
    她想要救的人，才会去救，不想要救的人，绝对不会出手。
    崔元央只是喜欢学医，也只是对学医感兴趣罢了。
    萧琰自是早就习惯了。
    拉着崔元央强行聊天，问了药王孙思邈的近况，药王谷的近况，又问了崔元央怎么来的京师，又是怎么进来的，最后又是怎么找到了状元府。
    崔元央也都一一回答了。
    虽然都比较简短，但是萧琰却听懂了。
    对于崔元央而言，这是她七年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说了这么多。
    当然，药王孙思邈除外。
    那是她的恩师。
    等到子夜之后。
    萧琰才轻声道：“央儿，我这里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让我看起来像是一个重病垂死的样子。”
    “然后假装慢慢地为我调养身体，最后我就算是能下床，也相当于是一个废人了。”
    “很有可能，明天一早，那位就会来探查我的情况。”
    崔元央听完，点了点头。
第70章：帝王探病查虚实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算得没有错，或者是说，他非常了解当今的大周皇帝萧尘。
    腊月初二的一早。
    暖阳还没有东升。
    萧尘就带着人到了西凉王府，亲自看望在曲江园林重伤昏迷的萧琰。
    崔元央进城的时候，并未被人察觉。
    那时候的北镇抚司也在忙着护卫曲江宴，而崔元央就算是穿着白衣，带着斗笠。
    可她出了药王谷，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京师。
    所以行踪还算是隐秘。
    仅仅是用了两个时辰多的时间，为萧琰疗伤，使得他恢复过来。
    在这期间，萧尘得到的消息是二皇子萧弘被暗箭所伤。
    所以……到现在，萧尘并不知道药王谷来了人。
    西凉王府的正门大开。
    张福带着怜香惜玉等所有西凉王府的人，躬身迎接，大周皇帝的圣驾。
    萧尘的身边，还有几位大臣，以及好几个御医。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西凉王府了。
    小时候就来过几次。
    可真要说起来。
    他不太喜欢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不太喜欢这里。
    虽然，西凉王府看起来，也就是一座宅院，和普通的宅院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萧尘总觉得这西凉王府看起来，让他不舒服。
    挥挥手。
    直接去了后院。
    没有人阻拦。
    而后院的门口。
    站着身材壮硕的萧战。
    他见到了萧尘，也只是躬身行礼，连话都不说。
    萧尘也习惯了。
    萧战当初进京之后，他也见到过，也想着拉拢一番，挖萧琰的墙角。
    可他发现萧战就是一个榆木脑袋，认死理的人。
    他的好意，对方连个回应都没有。
    没有想到，晋王竟然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当真是丢了皇室亲王的脸啊。
    还当做是宝贝一样宠着，有其父必有其子，晋王那样的蠢笨之人，才能生出这样蠢笨的儿子。
    萧尘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直接背着手，走进了房间中。
    萧战也紧跟其后。
    两个带刀侍卫想要阻拦，却被萧战一个怒目瞪过去，正要动手呢。
    萧尘冷哼一声，先是对萧战这种榆木脑袋，只对萧琰一人忠心，有一些不满，又挥手让侍卫们放了萧战进来。
    他今天来，就是想要确定萧琰是不是真的重伤昏迷，情况又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重伤垂死，那自然是极好的。
    若是重伤昏迷，不至于因此而死。
    那就想办法，阻拦别人为萧琰医治，拖死他。
    总之。
    萧琰就不能或者离开京师。
    所以，他自然是不会当着大臣们的面，直接对萧琰动手。
    萧战在和不在一旁，那都没有什么影响。
    萧尘走上前。
    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明显瘦了不少的萧琰。
    “我带了几位御医来，让他们看看吧。”
    萧战却一个大步跨过去，伸手拦在了床前。
    很明显。
    他不相信萧尘，更不相信萧尘带来的御医。
    萧尘眉头一蹙。
    “怎么，你想要抗旨不尊吗？”
    萧战瓮声道：“我为大哥请了名医，不需要御医。”
    萧尘哼了一声，对身边的几位大臣道：“看到了嘛，这就是朕所说的萧琰手下第一悍将。”
    “认死理的人。”
    萧尘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萧战的阻拦而生气，反倒是一副，我很大度，不和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的风度。
    不得不说。
    萧尘这么做，几位大臣才更为敬佩。
    跟在一旁的李义府，当即就吹捧起来，说什么，陛下圣明，陛下心胸宽广，陛下惜才云云之美言。
    萧尘笑了笑。
    并不作答。
    也就是这时候。
    外面的张福带来了一人。
    京师有名的名医李时。
    拒绝进宫当御医的药王谷弟子。
    萧尘是知道，萧琰重伤之后，被燕夫人带去了状元府，也知道，李时后来也去了状元府。
    所以，他挥挥手，让李时进来了。
    李时先是朝着萧尘等人躬身施礼，这才开口道：“陛下，请恕草民无能为力。”
    “萧琰世子本来就身中赤血蛊毒，早前，燕夫人就请我看过。”
    “然而，赤血蛊毒乃是万毒窟十大蛊毒之一，草民学艺不精，无法解毒。”
    “如今，萧琰世子和刺客全力拼杀，强行运行真气，以至于真气耗尽，无法压制赤血蛊毒。”
    “如今，赤血蛊毒已经开始吞噬萧琰世子的五脏六腑，这般情况，也就只有家师出手，方才有可能救得萧琰世子一命，不过，恐怕从此之后，萧琰世子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萧尘自是有一点儿不相信李时的话。
    “李大夫出身于药王谷，医术自然是这天下数一数二，不过嘛，这术业有专攻，朕今日带来的几位御医，早些时候，就有过翻阅古籍，寻找解毒之法，不若，还是让他们看看吧。”
    “不说完全解决赤血蛊毒，那也是可以让萧琰的伤势恢复一些。”
    “此番曲江宴的刺客一事，京师北镇抚司护卫不力，朕对不起王叔啊。”
    “还是让他们看一看，到时候，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是朕能够拿出来的，绝对会拿出来，让萧琰的伤势可以得到控制。”
    李时自然是躬身施礼，并未再说什么。
    萧战看了看萧尘，看了看李时，最后让开了。
    萧琰痊愈的事，还在瞒着萧战呢。
    因为萧战不太会演戏，瞒着他，那以他的智商和情商，在萧尘面前的表现，就是最真实，也是最能证明萧琰现在的情况。
    几个御医上前，开始一一为萧琰诊断。
    萧战就这么站在旁边紧紧地盯着。
    不过一会儿。
    一个御医起身，摇摇头，说道：“真气混乱，十不存一，脉象微弱，性命堪忧。”
    “这般情况，臣也是第一次见，世子的五脏六腑如今已经被赤血蛊毒反噬。”
    “好在，有一股药力，正在压制，但是这药力怕是也压制不了多久的。”
    李时连忙回道：“那药力，乃是药王谷的小还丹，也是草民寻找了很久的药材，最后炼制而成，五年时间，才炼制这么一颗，也仅仅是拖一些时日，若是这时间内，没有找到解决之法，药效减弱，赤血蛊毒很快就能够吞噬掉世子的五脏六腑，到时候，神仙难救。”
    萧尘听着御医的话，就心下一喜。
    又听到李时的话，顿时不喜。
    你说你，五年炼制出来的小还丹，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萧琰吃了呢。
    朕愿意给你高官厚禄，愿意出天价啊！
    朕的儿子还在等着呢。
    要不是萧尘这些年来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怕是直接就一脸阴沉和不高兴地看着李时。
    “不愧是药王弟子，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有如此高明的医术，炼制出来这般厉害的丹药。”
    “朕代为王叔，感谢李大夫出手相救了。”
    萧尘说完。
    又连忙吩咐人，下令让他们去药王谷，寻求药王孙思邈出谷。
    看起来，一副急切的样子。
    还拿出了不少天材地宝，以及一个条件，若是药王治好了萧琰，愿尊药王孙思邈为国师。
    这算盘打得真响。
第71章：诗会魁首逐影剑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尘满意地离开了西凉王府。
    几位太医一起给萧琰诊断，都说萧琰时日无多。
    如此一来，这心头大患也就能除掉了。
    萧尘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李时。
    因为二皇子萧弘在蜀中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他需要李时去救治萧弘。
    至于萧琰这边，他已经去药王谷请药王孙思邈出山了。
    若是请不来。
    那就没办法了。
    西凉王世子萧琰命中该有一劫。
    等到萧尘带着大臣、太医、李时等离开了西凉王府之后。
    张福、怜香惜玉等，送走了大周皇帝。
    便连忙回到了厢房。
    “呜呜……。”
    惜玉呜咽着。
    她压制不住心中的难受。
    跪在床边，和沉默不言的怜香一起，细心地为萧琰擦拭着身子。
    张福看了看床上的萧琰，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护卫着萧琰的萧战。
    只能是假意安慰了一下怜香，便退出去了。
    上司的意思，是让他在这时候盯紧了西凉王府，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报告。
    同时，最为关键的便是确定萧琰是不是真的重伤昏迷了。
    还有，任何一个进入西凉王府的人，都要确认身份，一旦发现了药王谷的女弟子，需要第一时间上报。
    至于下药？
    上司可能也知道，虽然整个西凉王府都是他们的眼线，但是跟着萧琰而来的六位亲卫，还有那个萧琰身边的老者萧三宝，必然会对萧琰的衣食住行都严加看管着。
    下毒是不可能的。
    若是萧琰真的重伤昏迷，没有多少时日。
    那他早晚都会死。
    若是萧琰并非是重伤昏迷，而是假装的，那他们就算是下毒，也会被发现，更会自爆身份。
    怜香惜玉为萧琰擦拭了身子之后，又为他换上了一身衣衫，把暖炉烧得火烫。
    接着，一个在床边服侍着，一个去了后厨，煮了清粥，还熬了燕夫人先前送来的药。
    两个亲卫就在一旁看着，寸步不离。
    煮好了清粥。
    惜玉便端着来到了房间。
    怜香端起来，吹了吹，等到吹得不那么烫了，才亲自给萧琰喂下。
    萧战看着亲卫点了点头，才没有阻拦。
    这些时日。
    萧琰都要白天在这床上躺尸了。
    ……
    京师的梅花园外。
    一位穿着青衣、身材瘦长的普通男子，看了一眼梅花园。
    距离冬至诗会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可大周皇帝似乎因为雪灾之事，无心看诗稿，评魁首，以至于冬至诗会的魁首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来。
    那把藏剑老人铸造的逐影剑，也就一直放在了梅花园。
    “小二，来一壶桂花酿，再来一盘白切羊。”
    男子走进了距离梅花园不远处的酒楼，坐在了厅堂的一角，点了一壶酒，一盘羊肉。
    厅堂中。
    也有好几桌吃客。
    “你们听说了吗？”
    “昨天的曲江宴出现了刺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遭到了刺客刺杀，好在北镇抚司禁卫支援及时，不然啊，后果不堪设想呢。”
    ——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大街上出现了不少北镇抚司的禁卫，还有金吾卫和骁卫的士兵呢！”
    “我一亲戚出城，都被拦下来了，没有急事儿，直接不让出城了。”
    “我说呢。”
    “原来是曲江宴那边出现了刺客。”
    ——
    “你这消息算什么，我还听说啊，西凉王世子萧琰当时也在曲江宴，然后直接被刺客杀得重伤昏迷了呢。”
    “听说，当时口吐鲜血，看起来，都快要死了。”
    ——
    “这消息，当真？”
    ——
    “那岂能有假。”
    ——
    “那这一下就有乐子看了啊，西凉王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当年一人独战十大宗师的猛人。”
    “百年来难遇的奇才，大周立国，这位可是有着一大半的功劳呢。”
    “可以说，整个大周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
    “你说……这西凉王世子在京师遇刺身亡，西凉王会不会……？”
    ——
    “慎言。”
    “慎言。”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就不该是我们担心的事情。”
    “还是说说曲江宴吧。”
    “本来是一场为受灾之地募捐的宴会，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出行，北镇抚司全部出动护卫，怎么还会有刺客呢？”
    ——
    “这我哪里知道？”
    男子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若有所思。
    不过。
    这些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要取回逐影剑。
    那是他娘亲所用之剑。
    一直落在贼子手中。
    他不仅仅是要取剑。
    还要报仇！
    只是，朝廷既然把逐影剑当做是奖品，还一直放在那梅花园，恐怕那里面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自然不能直接闯进去，暴露了自己逐影剑传人的身份。
    只有等到逐影剑被赏赐出去。
    他才有机会。
    ……
    回到了皇宫。
    萧尘就立即让秦业、程庭二人带着李时还有大军前往蜀中。
    一则镇压叛乱。
    一则为萧弘疗伤。
    然后。
    他才见了已经等待多时的礼部尚书王珪。
    两人打着锋机。
    萧尘见到无法从王珪这个老狐狸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沉思良久。
    最后，注意到了桌子上的诗稿。
    “冬至诗会魁首？”
    喃喃一语。
    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和嘲讽。
    “我倒要看看你是天命之子，还是天妒英才！”
    说罢。
    直接在萧琰的诗稿上面批红，交给了瑞安。
    上一次。
    本来就已经确定下来了。
    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这次正好。
    萧琰重伤昏迷不醒。
    给他一个冬至诗会的魁首。
    也算是死前最后一次扬名了。
    礼部尚书王珪回到官署的时候，后背湿透了。
    萧尘并不是那么好欺骗的人。
    刚刚一场交锋。
    若不是心性坚定，思维敏捷，怕是很容易就露出了马脚。
    好在。
    萧尘并未看出来什么。
    “王尚书，圣上手谕！”
    就在王珪微微出神的时候，瑞安的声音响起。
    吓了王珪一跳。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
    却发现，瑞安交给他的是一个手稿。
    再一看。
    原来是冬至诗会的魁首确定下来了。
    西凉王世子萧琰。
    一首《春晓》、一首《静夜思》。
    这个他已经听说过了。
    没有想到，陛下会在这时候，把魁首给了西凉王世子萧琰。
    他好像重伤昏迷，时日无多了吧。
    陛下……真的是心狠手辣啊。
    王珪感叹了一下。
    便立即让人去办事儿了。
    申时初。
    男子在茶楼，听着说书先生说书，说的是二皇子萧弘蜀中赈灾，体恤灾民，贤德圣明之事。
    眼角却注意到有一堆人马到了梅花园。
    不过一会儿。
    他们又出了梅花园。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传闻也不知从何而起。
    西凉王世子萧琰于冬至诗会所做两首诗，夺得了魁首之名。
    仅仅只有首句……两句。
    春眠不觉晓，和床前明月光。
    是夜。
    男子摸到了西凉王府的后院院墙一角。
第72章：玉箫逐影周婉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用来自污的两首诗，还能被评为诗会的魁首。
    看来，萧尘为了恶心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那一天的诗会上，不说全天下的才子都到场，却也已经是三分之一了吧。
    有一些，是不屑于参与这样的诗会为自己扬名。
    还有一些，那是不想凑热闹。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总有一些宅男，他们才华横溢，却不善于交际。
    萧尘强行把魁首按在了萧尘的身上，那就是让参与了冬至诗会的那些才子们心有芥蒂。
    他们写的诗也不差，就算是萧琰的那两句，确实有一些意境，可全诗就是一首拿不上台面，甚至是目中无人的打油诗，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的诗篇，这样的诗稿，怎么能被评为魁首呢？
    这明显是偏袒吧？
    就因为他是大周麒麟儿？
    就因为他是大周西凉王世子？
    不公平！
    萧琰能想象到有一些才子将会是一副什么嘴脸。
    不过。
    他不在乎。
    怜香惜玉已经熟睡。
    就连守在了门口的萧战，都睡着了，打着呼噜。
    她们若是不睡，萧琰连床都下不了。
    萧尘把逐影剑送来了西凉王府。
    同时，还有一人，也在这西凉王府。
    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
    虽然，他隐匿在了东厢房的一角，站在那树上，一般人很难发现。
    但是，这西凉王府之中，可不是表面上看的四处漏风。
    萧琰在岳晟风踏进西凉王府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是宗师之境对宗师之境的感知。
    不过，萧琰让崔元央压制了自己的境界，还装作是重病昏迷的样子。
    想要行动，那就必须让崔元央施展银针，解开被封锁和打乱的经脉。
    也就是说。
    萧琰以后每一次到了早上，就要被崔元央封锁经脉，装作是重病在床的样子，到了晚上，就要用银针解开封锁。
    而解开封锁的过程，是有一点儿艰难的。
    毕竟，萧琰已经是宗师之境，这个境界是很难压制的，也不容易压制，更不用说，还要封锁经脉了。
    好在，崔元央也已经是宗师之境，再加上，参同契之时，她的真气和萧琰的真气相互交融，已经对萧琰身上的真气和经脉很是熟悉了。
    不然，还真的没办法施展银针，让萧琰的重病在床有着九分相似。
    就算是那些个太医院的太医，也看不出来。
    就算是同样也有着宗师之境，甚至是境界更高的萧尘，也没办法看出来。
    萧琰身上的经脉寸断，重伤昏迷，那绝对是真的。
    都是被崔元央用银针打断的。
    能不真吗？
    萧琰隐匿了自身的气息。
    不然，以岳晟风如今的实力，还有他的感知力，肯定也能发现同为宗师之境的萧琰。
    要不是有着望气术，还有龟息术等高明的功法。
    萧琰还真的没办法骗过岳晟风，也不可能发现在东院那边的岳晟风。
    冬日的黑夜。
    万籁俱寂。
    只剩下寒风微呼。
    瘦弱纤长的男子潜入了西凉王府之中。
    不过。
    他很明显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宅院。
    走了一段，发现自己迷路了。
    男子微微咽了一口口水。
    深呼吸一口气。
    又抿了抿嘴。
    好生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特别是往后看了看，自己刚刚来时的路。
    然后继续向着西边摸索着。
    这西凉王府的院子实在是太大了。
    想想那些穷苦的百姓，连一个茅草屋都没有，还有一些，甚至是住在草屋之中，一场大雪，直接被压在了下面，就这么死了。
    而这京师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们竟然住着这么好的院子，每天都能大鱼大肉，每天都能酒池肉林，心中就有着一股气。
    要不是为了寻找逐影剑，他现在就想要找到那个什么西凉王世子，杀了他解恨。
    当年的三山之争，听闻西凉王也是率兵十万，覆灭了整个蜀山。
    江湖人和朝堂官，在三山之争以后，那就是世仇，不死不休。
    他找了好一会儿。
    最后不得不想了办法，在每一个院门，每一个廊道的入口，做了记号。
    这样一来。
    去过的地方也就不用再去了。
    直到，他到了东院。
    作为逐影剑的传人。
    当他踏进了东院之后，就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逐影剑的微弱剑气。
    虽然，他已经七年没见逐影剑了。
    可逐影剑的气息，还有逐影剑的样子，早已经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面了。
    特别是，他自己也修炼了家传绝学，玉箫逐影剑。
    这是专门为逐影剑而生的剑法。
    自然也就能够感知到逐影剑的存在。
    也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气息乱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
    守在东院的岳晟风出手了。
    “呼！”
    树木微动。
    破空之音传来。
    人未至。
    声先临。
    寒光掠影。
    杀气凛然。
    男子汗毛炸立，连忙拔剑，身形在这黑夜之中，若隐若现。
    八品之境。
    玉箫逐影剑剑法。
    犹如玉箫的轻微声音，清泉流淌、柔和而悠扬，同时，青色剑气延绵不绝。
    竟然挡住了岳晟风的这一刀。
    岳晟风落地，打量着男子。
    “不错。”
    “你的玉箫逐影剑法，比起当年的你娘，还要更为高明。”
    那男子开口了。
    “你是岳晟风？”
    这声音清脆，又带着一点儿风沙拂过的关外之感，就相当于是一个常年在西关戈壁沙漠中生活的那种粗放。
    很明显。
    她并非是一个男人。
    那不过是她易了容而已。
    想要躲过京师北镇抚司的盘查，想要混入京城而不被发现，自然是要易容的。
    普普通通的一个市井之人，总要好过她那英气的面容。
    岳晟风一手持刀，面无神情地回道：“正是。”
    又反问了一句。
    “你就是逐影剑的传人周婉秋，当年那峨眉山的漏网之鱼吧？”
    周晚秋冷冷的回道：“正是。”
    说罢。
    她脚步微动，走向了厢房。
    她要拿到逐影剑。
    那是她娘亲的剑。
    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岳晟风却没有阻拦，反倒是看着她走进房间，去拿桌案上的逐影剑。
    放在那里的，也确实是真正的逐影剑，并未被调包。
    因为岳晟风有着自信。
    自信可以再一次杀死逐影剑的传人，就像是当年杀死逐影剑剑主一样。
第73章：青月飞虹为谁来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周婉秋看着桌子上的逐影剑。
    原本清冷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动容，七年的时间，她一直以拿回属于娘亲的逐影剑为目标在努力地习武，在坚强地活着。
    如今，她终于见到了娘亲的逐影剑。
    周婉秋缓缓地上前，伸手拿起了逐影剑。
    这一刻。
    逐影剑似乎在轻微地抖动，它好像认得周婉秋一样。
    直到，周婉秋催动了真气，才让逐影剑安静下来。
    “七年了。”
    “今日，我就用你来为娘亲，为逐影剑剑主报仇。”
    周婉秋的声音犹如大漠胡杨。
    当年，逐影剑剑主在最后为了让人把周婉秋带走，拼死挡住了岳晟风等人。
    而周婉秋最后也随着那些人出了西关，到了关外。
    从此隐姓埋名。
    而护卫他们的人，直接投身到了关外魔教，成为了打手。
    看起来，是助纣为虐。
    却也只是为了养活周婉秋这些峨眉山的传人，不至于让峨眉山的传承就此断绝。
    同时，他们也在报仇。
    大周容不下他们，那他们就推翻整个大周。
    岳晟风看着周婉秋拿着逐影剑走出来。
    “当年，你娘那眼神中的不舍，就让我知道，逐影剑还有传人。”
    “也不仅仅是逐影剑，还有倚天剑、青虹剑几位。”
    “这些年来，我都在让人寻找你们的踪迹，甚至是去过关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原已经没了你们的容身之地，也就只有去关外苟延残喘吧？”
    “怎么？”
    “今日，就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京师？”
    岳晟风声音低沉而又浑厚，就好像是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话。
    在他的心中。
    没有什么善恶。
    也没有什么生死离别。
    只有一个。
    那就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大周皇帝萧尘。
    他忠的也不是大周。
    而是萧尘。
    因为是萧尘给了他一切。
    是萧尘让他从一个乞丐走到了北镇抚司指挥使，掌管整个北镇抚司。
    是萧尘让他从一个乞丐修炼到了如今的宗师之境，拥有着强大的实力。
    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在他饥饿、寒冷、即将死亡的时候，是萧尘的一句话，让他活了过来。
    所以，他要为萧尘扫除一切障碍，解决一切隐患，护卫大周国祚。
    当年三山之争之时，峨眉山的漏网之鱼，肯定会成为隐患，也肯定会卷土重来。
    七年了。
    这一次的逐影剑，不过是岳晟风的一次试探罢了。
    这件事情。
    他也上报给了萧尘，得到了萧尘的首肯。
    不然，萧尘也不会钦定萧琰为魁首，也不会把逐影剑送到了这西凉王府。
    到时候，逐影剑的传人在西凉王府盗剑，却死在了西凉王府。
    这个仇。
    恐怕以后就要有西凉王承担了。
    要说心狠手辣、老谋深算，那还得是萧尘。
    若是不心狠手辣，若不是老谋深算，萧尘也不可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不能逼得托孤大臣张安世不得不退出了朝堂。
    周婉秋听了岳晟风的话，呼吸一急，正要出手。
    可岳晟风比她更快。
    一刀出。
    寒光四溢。
    猎风呼啸。
    这一刀，可比在曲江园林之时，那影子刺客刺出的一剑。
    同样，也让整个东院都黯然失色。
    周婉秋也是没有想到，七年过去了，岳晟风更强了。
    这般气势。
    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
    然而，周婉秋本来就带着必死之心来的，为的只是见一见逐影剑。
    若是可以，杀了岳晟风更好。
    若是不行，那也是给了其他人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逐影剑是一个陷阱，以后的倚天剑、青虹剑也是一样。
    更是向他们传达一个消息，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比以前更为强大了。
    若是没有宗师之境，甚至是可比肩宗师之境的实力，那就不要轻易来京师。
    面对岳晟风的这一刀。
    周婉秋也动了。
    在黑夜之下，岳晟风的身材高大，力量更是犹如泰山，身穿黑袍，手持一把陌刀，就算是在这黑夜之中，也能看到陌刀上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一头寻找猎物的猛兽。
    周婉秋则身材纤细，身着一袭劲装黑衣，手持一把细长的剑，剑身轻盈且锋利。她的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她的动作灵活自如，剑法轻盈而狠辣，犹如一条在水中游弋的鱼。
    随着一声呼啸，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气势如虹。
    周婉秋则以剑为轴，灵巧地躲避着攻击，同时也不断发动反击。
    剑光与刀影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战斗越发激烈，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攻防转换迅速。
    岳晟风的陌刀时而如狂风暴雨般猛烈，时而如细雨般轻柔，令人难以捉摸。
    周婉秋的剑法则是灵活多变，时而快速进攻，时而巧妙防御，她的动作优雅而矫健。
    但是面对岳晟风宗师之境的实力，每一次的出招和防御，都会受伤，伤口不大不深，却伤在了几处要害。
    仅仅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周婉秋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伤口。
    而她却连岳晟风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说到底。
    逐影剑的被岳晟风拿出来的太早了。
    或者说。
    岳晟风不想在接下来的一场纷争中，还要分心去顾及一下这些当年的余孽。
    那就不如先把他们引出来，引入到中原的这个天下棋局之中。
    只要是他们入局了。
    万般生死也就由不得他们。
    十几刀后。
    岳晟风也就没了继续戏耍的心思，一脚横扫，直接踢得周婉秋倒飞出去，撞在了大树上，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这一脚。
    周婉秋的真气紊乱不说，五脏六腑都有一些移位了一样，而身上的刀伤，更是让她有一种，动一下，就要暴血而亡。
    这种刁钻而又诡异的刀法，也只有在那关外魔教见到过。
    岳晟风收刀。
    缓缓上前。
    打算活抓周婉秋。
    从而引出周婉秋背后的其他人。
    可刚踏出三步。
    便脸色一变，立即拔刀。
    “嘭！”
    岳晟风身上真气翻滚，硬抗了一剑。
    待到身形稳住，吞下了一口鲜血，才看向了突然出手的人。
    一个很是年轻的人。
    一个身穿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藏着杀气。
    “岳晟风！”
    “拿命来！”
    声音略显稚嫩，却也听得出来，好像是咬牙切齿。
    随之。
    又出了一剑。
    青月飞虹。
    这是青虹剑剑主的传人？！
第74章：故人非故藏婉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周婉秋也以为是青虹剑的传人来了。
    可仔细一看身形，就知道此人不是她认识的青虹剑传人，而是有人假扮。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能在这时候对岳晟风出手，就不是敌人。
    萧琰在逐影剑被太监送到了这西凉王府之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
    他没有想到的是，逐影剑传人会这么的急躁。
    在没有彻底探查清楚西凉王府的情况之下，就直接闯进来了。
    怎么说，也要先在外面打听一下，又或者是等一等，看谁先忍不住。
    又或者是花钱，请一些小贼进入西凉王府，当个炮灰，试探一番啊。
    这逐影剑刚到西凉王府，你当天晚上就闯进来，真当朝廷已经忘了当年的事情，已经对你们这些当年逃走了的三山后辈们不管不顾了吗？
    好在，西凉王府里面就只有岳晟风一人守在东院，若是再来几位。
    逐影剑传人怕是直接就被杀了，秒成渣渣。
    毕竟，进了王府之后，还能迷路，最后不得已做记号，这样的逐影剑传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周婉秋却挣扎着坐起来，咬牙对萧琰说道：“宋璟，你来做什么？”
    “这明显是他们设置的一个陷阱。”
    岳晟风一边挥刀抵挡着萧琰的攻击，一边打量着萧琰，似乎要把他记下来。
    同时，也有一些疑惑，整个京师早就戒严了，他们两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眼前之人，当真是青虹剑传人吗？
    周婉秋一身黑色劲装，却没有带着面纱，所以，岳晟风能从她的容貌之中看到几分当年逐影剑剑主的影子。
    可眼前这位青虹剑剑主的传人，却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这一双眼睛，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却又忘记了。
    可能……见到的人太多了吧。
    萧琰已经恢复到了宗师之境，真要是和岳晟风对打，若是用上最强的杀招，确实有机会杀死岳晟风。
    但是，他现在不是西凉王世子萧琰，而是青虹剑传人宋璟。
    不得不说。
    那逐影剑传人还算不笨。
    当然，也有可能，她还是笨，笨得连宋璟的真假都不知道。
    迷路的女生，通常也是脸盲吧？
    萧琰在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并且也只是用青月飞虹剑法，差不多是九品对宗师之境。
    看起来很是吃力。
    不过嘛，岳晟风却发现自己用了七成力，还是伤不了对方一丝。
    而这位青虹剑传人的青月飞虹竟然比当年的青虹剑剑主还要精湛、凌冽、飘逸。
    “呼！”
    也就在这时。
    厢房的楼顶上，出现了几个人。
    他们身穿锦衣，手持陌刀，直接跳进了院子中。
    萧琰一剑刺出。
    随之便是一掌。
    竟然逼退了岳晟风。
    然后直接顺势后退，到了树下，提起周婉秋，叫道：“走！”
    脚尖一点。
    飞跃而起。
    然后却又转身挥剑。
    原来，岳晟风已经追上来了。
    这一剑。
    似乎用了全力。
    而且，也不像是青月飞虹。
    看起来，好像是简单的一剑。
    但是剑气纵横，在这黑夜之中，肉眼可见的一道青色剑气剑弧割空而来。
    岳晟风立即蓄力，然后出刀。
    半月斩。
    刀气和剑气很快就碰撞在了一起。
    “轰！”
    旁边的大树顿时摇曳起来，很快，树叶哗哗地落下。
    岳晟风收刀再追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周婉秋被萧琰抱在了怀中。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扭头看向了抱着她的人，轻声道：“你不是宋璟，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我？”
    萧琰抱着周婉秋的柳腰，只觉得一片柔软，同时，还有一股清香扑鼻，也伴随着一股血腥味儿。
    “别出声，岳晟风他们还在追，你从我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瓷瓶，吃下丹药，隐匿气息，还有，擦干净血水，岳晟风的追踪术很高明，一点儿血腥味都能被他闻到。”
    周婉秋听完，便勉强伸出了右手，在萧琰的胸前衣袍中摸起来。
    萧琰只觉得这入手微微冰凉。
    “喂。”
    “右边一点儿。”
    “不要借机乱摸，好吗？”
    “怪痒的。”
    “会影响我的身法。”
    周婉秋面色一红，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抱着。
    可是，后面仇人还在追击，她也不敢胡来。
    连忙向右边一点儿摸去，还真的摸到了一个小瓷瓶。
    拿出之后，就打开了。
    微微思索一下，便直接把瓷瓶里面的药倒进嘴里。
    最后把瓷瓶塞进了萧琰衣兜里面。
    萧琰低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
    周婉秋一边调息，恢复伤势，一边道：“你应该是个好人。”
    萧琰无奈，好吧，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还挺高兴的。
    很快。
    他们就停在了一个小院里面。
    “这里是西城的一处荒院，北镇抚司一时半会儿不会查到这里，就算是巡查，也会有人应对，你在后院藏好了。”
    “逐影剑……我会想办法给你拿回来。”
    “还有，会有人给你完整的玉箫逐影剑剑法，你好生修炼，若想要报仇，就必须拥有足够强的实力，不然，那就是白白送死！”
    萧琰说完，一个飞身，直接越过了院墙，消失不见了。
    周婉秋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刚刚岳晟风那一脚，还是非常重的，她的肋骨可能都断了几根。
    看着萧琰消失的身影，她眼眸之中微微有一些动容，脑海里面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那一双桃花眼。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一双含着太多太多复杂情感的眼睛，有温和、有柔情、有意外，更有一种睿智、自信、强盛、霸道。
    她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呢。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可一想到，对方最后那一句话，顿时皱起琼眉，完整的玉箫逐影剑剑法？
    萧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西凉王府，然后立即躺在了床上。
    同时，早就守在房间里面的崔元央第一时间为他施针，断了他的经脉。
    “咳咳……。”
    萧琰咳嗽了几声。
    崔元央看着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萧琰轻声道：“无碍，有你在身边，我连钻心之痛都能忍受。”
    崔元央点点头，听到了一些风声，便直接起身，从暗道离开了房间。
    外面。
    岳晟风身穿铠甲，腰间挎着宝刀。
    他直接现身在西凉王府，说是今晚上在西凉王府发现了盗贼，想要偷盗逐影剑，为了防止盗贼伤害西凉王世子萧琰，便连忙赶过来询问一二。
    门口，萧战、萧三宝都在，而房间里面的外间，怜香惜玉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第75章：不做瞎眼聋帝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岳晟风以北镇抚司指挥使的身份，让萧战开门。
    双方有一些剑拔弩张了。
    萧战实在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什么北镇抚司指挥使，对方这一身装备，怎么看，都怎么危险。
    关键是，这都很晚了。
    怎么能让他去打扰大哥休息呢。
    萧战觉得，就算是大哥没有受伤，那也不喜欢岳晟风这样的人半夜来王府吧。
    不让他进去，就是不让他进去。
    岳晟风微微蹙眉，刚刚……他追丢了那个青虹剑的传人。
    对方明明只有九品的境界，可身法奇妙，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路数。
    最后追丢了。
    北镇抚司现在已经开始暗中查找了。
    他现在来，就是想要探查一下，也对刚刚那突然出现在西凉王府的青虹剑传人的身份有一些怀疑，想要证实一下，是不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不放过任何一丝的可能。
    而萧战越是不让他进去，他也就越是怀疑萧琰是不是假扮青虹剑传人，救走了周婉秋。
    萧三宝在一旁，只是微微躬身，显得一切和自己无关一样。
    岳晟风沉声道：“世子，你当真不让吗？”
    他的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萧战却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
    就是不让。
    岳晟风要是敢动手。
    他也会动手。
    就算是打不过。
    也要打。
    西凉铁骑从没有怕过谁！
    也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打开了。
    怜香惜玉两人躬身施礼。
    “奴婢见过岳指挥使，见过萧战世子。”
    怜香随即又接着道：“岳指挥使，世子爷重病在床，奴婢也已经看过了，里面并无贼子。”
    听起来，这话没毛病。
    可岳晟风却能听出来另外一层意思，姐妹两人看了，萧琰确实是重病在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岳晟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萧战和萧三宝道：“那就好，看来，贼子已经逃出了西凉王府。”
    “不过，如今世子身受重伤，应该要加强防备才是，这样吧，我留下是几个禁卫，护卫西凉王府的安危。”
    说完，也不管萧战和萧三宝愿不愿意，直接挥挥手让人去安排。
    怜香惜玉也随之施礼，然后关上了门。
    她们刚刚醒来之后，确实第一时间去里间看了看萧琰的情况。
    见到萧琰依然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便连忙打开了门，向岳晟风禀报，免得最后难以收场。
    姐妹两人若是再细心一些，趴在萧琰的身上闻一闻，就能闻到一股清香。
    这女子都喜欢用花瓣洗澡，也有一些，喜欢用花粉，还有一些，则是用香囊，当然，还会有一些女子身上自带一些淡淡的清香。
    只不过，岳晟风和萧战已经是剑拔弩张，她们也来不及细查什么，连忙就开门禀报了情况。
    岳晟风转身离开了后院，却又回到了东院。
    这里已经有了北镇抚司的两位高手坐镇，还有好几位暗哨隐藏在东院中，再加上隔壁的街上，还有重兵。
    就算是宗师之境来了，也能拖上一会儿。
    他看了看已经被放回原位的逐影剑。
    当时，他一脚踢飞周婉秋，挑飞她手中的逐影剑。
    那个青虹剑传人前来，只是救走了周婉秋，并未趁机取回逐影剑。
    以他的身法，应该是可以趁机拔出地上的逐影剑带走的。
    可是……他没有。
    岳晟风安排好了西凉王府的禁卫之事，便去了北镇抚司衙门，等着早朝之后，向皇帝上报。
    这一天的早朝，吵得很是激烈。
    二皇子萧弘一系的官员，请求萧弘回来。
    当初，一力推荐萧弘赈灾的是他们，如今，请求萧弘回到京师疗伤的也是他们。
    萧尘自然明白，他们是担心萧弘出现了什么意外。
    可对于他而言。
    蜀中如今出了叛军，并且占据了不少县城，还挡住了益州大都督萧崇义，重伤了二皇子萧弘。
    这叛军明显已经有了气候，若是不及时镇压，后患无穷。
    萧尘绝对不允许蜀中之地乱起来。
    所以，二皇子不能在这时候撤回来，李时和太医已经去了，还重金重礼去药王谷，请药王孙思邈赐丹药，为萧弘解毒。
    还有，秦业、程庭两位大将军也去了。
    蜀中不能乱，赈灾也要继续。
    同时，还要调查二皇子萧弘中暗箭的真正经过，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尘自然是看到了太子和二皇子之争，也看到了王皇后和武贵妃之争。
    但是，他没有阻止。
    就像是他的大哥和他的二哥争夺皇位一样。
    若是这朝堂之上没有争斗，若是这朝堂之上官员们团结一片，若是萧无忌、萧弘不经受考验，他们是坐不稳这个位子的。
    萧尘也很清楚，他的两个儿子并非是天之骄子，也更不是什么枭雄。
    那就要熬鹰。
    没有先天的天赋，那就要依靠后天的努力和锻造。
    宝剑在没有锻造之前，不过是废铁罢了。
    只有活下来的那个人，才能算作是可以担当大任之人，才能继承他的皇位，才能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在皇帝的眼中，只有这大周天下，萧家的皇位，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作为棋子。
    最后，萧尘并未答应让萧弘回来，也没有答应让太子萧无忌去蜀中继续赈灾。
    这一次的早朝，自然是不理想的。
    大臣们失望而归。
    萧尘气愤不已地回到了太极宫。
    不过一会儿。
    岳晟风在瑞安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
    上报昨夜之事。
    萧尘轻声道：“这么说来，萧琰真的重伤不醒，成了废人？”
    他不关心那什么青虹剑的传人。
    区区一个青虹剑剑主罢了。
    他手上的高手多的是。
    他只担心萧琰，只怀疑萧琰的重病是不是假装的，只想要见到萧琰真的重病在床，时日无多。
    岳晟风抱拳道：“确有可能。”
    萧尘点了点头，挥手说道：“你现在不必理会逐影剑，立马从兴云庄一事开始调查，还有曲江宴的南苑刺客，看一看，这些人的背后，到底还有谁？”
    “兴云庄的那个霸刀，自从那事儿过后，到现在都没了动静。”
    “此人到底是不是霸刀，也要证实！”
    岳晟风抱拳施礼道：“喏。”
    萧尘不想当一个瞎子，更不想成为一个聋子。
    兴云庄的霸刀、曲江宴南苑的刺客、青虹剑剑主，他感觉现在好像有不少事情，他都是一头雾水。
    这种感觉很不好！
第76章：一场好戏为公道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夜色清幽，小屋寂静。
    周婉秋眼中带着几分戒备，但更多的是疑惑，抿了抿嘴，缓解喉咙的不适，才虚弱地开口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萧琰还是一身黑衣，带着黑色面巾，只有一双眼睛在外。
    他背着手。
    站在小屋之中。
    “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周婉秋明显不信，直接问道：“那你为何会青月飞虹，为何会有完整的玉箫逐影剑剑法？”
    萧琰缓步上前，周婉秋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床上一角，防备地看着他。
    萧琰坐在了凳子上。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三山之争，多少武功秘籍流落在外，一个霸刀刀法，如今成为了北镇抚司人人皆可修炼之刀法。”
    “至于什么青虹剑剑法，逐影剑剑法，也已经不再是独门剑法。”
    “看起来，三山之争，是朝廷为了镇压武林，可如今的武林似乎比以前更强，更乱了一些吧？”
    “我会什么，重要吗？”
    周婉秋微微蹬着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有一点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琰。
    她明显是更不相信萧琰说的话了。
    萧琰却盯着周婉秋，轻声道：“听你的口音，你应该是从小就生活在关外吧？”
    “所以……你对于如今的中原武林，了解得不多。”
    “甚至是可以说，只是听那些魔教之人的传言，又或者是往来商贾的谈资。”
    “可一个关外魔教，已经很少能够入得了这中原武林，而往来商贾，他们又不是江湖人，又能知道多少武林之事？”
    周婉秋沉思了片刻。
    “这么说，江湖人人都会青月飞虹，人人都会玉箫逐影？”
    萧琰摇摇头，得意地说道：“不，青月飞虹、玉箫逐影这两套剑法，只有我一人学会了。”
    “至于其他人，有一些不过是残篇，有一些，根本就不是青月飞虹和玉箫逐影。”
    周婉秋看着萧琰那双眸之中的神色，为之一怔，微微握拳，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她在关外的时候，一直为了生存而挣扎着。
    只为了报仇。
    在她的眼中，人只有两种，活着的，和死了的。
    而萧琰这样厚脸皮的，她很少见。
    周婉秋再一次问道：“你救了我，还说要拿回逐影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吧？”
    她可不傻。
    只是有一点儿路痴罢了。
    可对于人情世故，对于人心，还是看得比较透彻。
    萧琰能够出手救她，还给了她完整的玉箫逐影剑剑法，就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是逐影剑剑主的传人。
    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这是关外的生存之道。
    萧琰道：“这是自然，当年，岳晟风为了忠于大周皇帝，参与了三山之争，联合了北镇抚司的一众高手围杀逐影剑剑主，最后，亲手杀死了逐影剑剑主，被大周皇帝器重。”
    “而七年后，逐影剑剑主的传人从关外而来，拿回了逐影剑，并且为上一代剑主报仇雪恨，杀死岳晟风。”
    “这叫做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同时，也叫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岳晟风杀死了逐影剑剑主，那他就应该死于当代逐影剑剑主之手。”
    “你觉得这场戏……如何？”
    周婉秋死死地盯着萧琰。
    她听明白了。
    对方要她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剑，一把可以杀死岳晟风的剑。
    可，这不正是她毕生之信念吗？
    七年之前，就只是为了报仇而活着。
    杀死岳晟风，报了杀母之仇。
    “好！”
    周婉秋回道。
    没有一丝情感。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怀疑。
    对方既然想要看到这场戏，必然会有办法让她能够杀死岳晟风。
    只要是能够杀死岳晟风。
    她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萧琰点点头。
    “那就养好伤，练好玉箫逐影剑剑法。”
    “对了。”
    “给你买了一支玉箫，你也练一练。”
    “毕竟，玉箫逐影剑剑法到了剑意通明的时候，一剑就能发出玉箫之音。”
    “若是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你之后的样子，就是流落青楼的歌姬，因为年老色衰，给自己赎了身，住进了这小院。”
    “记住，玉箫逐影剑剑法没有剑意通明之前，不得出小院，更不能暴露了自身的身份！”
    周婉秋点点头。
    “为了报仇，七年的时间，我都在关外那等人间炼狱之中生存，现在这点隐匿生活，算不得什么。”
    “岳晟风已经晋升为宗师，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杀死他，自然不会自寻死路。”
    萧琰点点头。
    转身离开了房间。
    周婉秋在萧琰走后，抱着双脚，头枕在膝盖上，微微出神。
    不过一会儿。
    看向了桌子上的一支玉箫。
    她下了床，缓缓上前，拿起了玉箫。
    ……
    萧琰去了状元府。
    直接去了后院的一个暖阁。
    飞雪和飞雨守在外间。
    见到一身黑衣的萧琰，点点头，掀开了门帘。
    萧琰只身进去。
    暖阁里面，微弱的烛光之下。
    燕夫人一身红衣，外面披着轻纱。
    听得动静。
    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见到萧琰，柔和地轻声道：“来了。”
    萧琰一边上前，一边道：“嗯，来了。”
    燕夫人听到萧琰的回答，白了他一眼。
    当初，萧琰比较小的时候，就和她说过这般有趣的对话故事，当时初闻，确实觉得有些意思。
    不过，萧琰这般说，就证明他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怎么，那小姑娘答应了？”
    萧琰坐在凳子上，拿起烧鸡鸡腿，几口吃完，擦了擦嘴，回道：“为了报仇，她在关外那种魔教之地隐忍了七年，七年的人间炼狱一样的生活，只会让她的恨意无限放大。”
    “不然，当听到逐影剑之后，也就不会只身入关，前来京师了。”
    燕夫人点点头。
    她喜欢看萧琰胸有成竹、十分自信的样子，也喜欢看着萧琰布局天下。
    “对了。”
    “你重伤昏迷这些天，西凉王府外面也有一个姑娘，偷偷地瞄着王府，一副想要进去，却又不敢的样子。”
    “估计十分担心你呢。”
    萧琰看着燕夫人微微吃醋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孔毅达的女儿，国子监文曲堂的助教孔紫嫣。
    萧琰连忙上前，给燕夫人按摩肩膀，回道：“她那般的才女，心中肯定是对什么英雄和才女的故事有所向往，情窦初开罢了，脑子里面都是仁义礼智信，那里懂得什么叫做男欢女爱。”
    “我和她一直都是清白的。”
    “燕姨放心好了。”
第77章：后遗症纳妾生子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燕夫人凤眸嗔白了一眼萧琰，轻哼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晶莹玉容之中，却又如同长辈一般的慈爱，轻声道：“孔家嫡女的身份，也算是门当户对。”
    “那姑娘既然对你一往情深，不如就先随了她。”
    “到时候，你自己上门提亲。”
    “反正，左右不过是当一个纨绔子弟，那就看起来更像一些吧。”
    “早一些纳妾，早一些生宝宝。”
    “这样一来，你父王也就不会那么担忧你在京师的安危了。”
    曲江宴一事过后。
    可能把燕夫人吓得不轻。
    上一次见到孔紫嫣和萧琰在水榭私会，还有一些吃醋呢。
    而这一次，竟然主动让萧琰纳妾，甚至是先生米煮成熟饭，再去孔家提亲。
    这岂不是要被孔家直接给扫地出门？
    未婚而育。
    对于孔家这样的注重礼仪礼节之世家门楣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萧琰不轻不重地给燕夫人按摩，听到这话，连忙解释，这凝眸看着那张温婉静美的脸蛋儿，四目相对，他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怦然。
    燕夫人玉容染绯，美眸流波，感受着对面少年目光中那流露着对自己毫不掩饰的迷恋，芳心为甜蜜和羞涩交织着，嗔怒道：“怎么呆住了？”
    萧琰立马收了心思，轻声道：“我知道燕姨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而心生担忧，你且放心好了，有央儿在身边，绝对不会出现曲江宴那样的事情了。”
    燕夫人直接扭了扭肩膀，略作生气道：“哼，说了你也不听，倒是长大了。”
    “你不知道，曲江宴那一次，我看着你在萧战的背上，大口大口地吐血鲜血，怎么叫你，你都没回应，气息微弱。”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你可以悄悄地生个宝宝，不是孔紫嫣，那就让飞雪飞雨给你生。”
    “我想办法带在身边便是。”
    “那狗皇帝太不是东西了！”
    “以他那心胸，怕是还会有影子刺客。”
    萧琰也只好停了手，坐在了燕夫人对面，安慰道：“让燕姨忧心了。”
    燕夫人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唉，你若不愿，就算了。元央也是一个好姑娘，为了救你，连姑娘家的清白也直接给了你，你也不能辜负了她。”
    萧琰看向容色端丽的玉人，那琼眉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丝忧郁，最近几天，也清瘦了一些，清声道：“嗯，我知道了。”
    终究是落落大方的燕夫人，平复了呼吸，倒不再唉声叹气，两弯柳叶细眉下，秋水明眸烟波横生，温婉的声音中，竟是带着一分不易觉察的锐利：“听闻，萧弘在蜀地镇压叛军的时候受伤，乃是被暗箭射中，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这也算是报应了。”
    “不过，这点儿报应还不够，那萧弘也不是我们所谋。”
    “最好能让萧弘永远地留在蜀中，这样一来，武贵妃怕是绝对不会放过王皇后和萧无忌。”
    “他们自己咬起来，到最后，狗咬狗，一嘴毛，最好，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不得不说，女人要是生气起来，那绝对是恐怖的。
    萧琰温声道：“想要出手的人很多，萧无忌、王珪、袁光印、当年三山的传人，还有前朝的后人等。”
    “我们暂时还是不必出手，先让他们出头吸引北镇抚司的视线，寻找一击击杀的机会。”
    燕夫人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就是说说，出出气。
    真要是刺杀萧弘，那肯定还是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击必杀的机会。
    不然，就如萧尘的刺杀一样，缠龙岭也好，还是曲江宴也罢，都算得上是前功尽弃。
    夜已深。
    萧琰不便久留。
    又说了一些贴心的话，好生地安慰燕夫人，让她放宽心，才离开了暖阁。
    然后于黑夜之中，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厢房。
    崔元央抿了抿樱唇，由着萧琰近得身前，就势坐下。
    萧琰看着出尘气质、宛若九天玄女，神情无悲无喜的崔元央，道：“这些时日，让你两头跑，受累了。”
    崔元央星眸颤动，道：“不累。”
    萧琰道：“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长此以往的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
    “不过，也快了。”
    “年关之后，就有了机会，到时候，便直接传出你出谷的消息，然后到了西凉王府，医治好了重伤垂死的我。”
    崔元央蹙了蹙柳叶细眉，心头有一些疑惑，有一些事情，她其实不太明白，人为什么要装病，更不明白，大周皇帝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大周有这样一位少年宗师，以后甚至是成为陆地神仙之境。
    天下再无敌手。
    不好吗？
    什么邪教魔教，又或者是西夏、突厥、北辽、高丽什么的，又岂敢再入侵中原？
    崔元央神情淡漠，清声说道：“一切听你的安排。”
    她本就不太喜欢这些世俗的事情，更不想去耗费心神思索人心世故。
    那太累了。
    远远没有学医来得好。
    萧琰自然是知道崔元央的清冷性子，当年在药王谷的时候，他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呢。
    就一个琉璃磨成凸镜，几乎是半年时间，磨了不知道多少琉璃，才最终有了两面凸镜，可以看到水滴之中的细小虫子。
    他直接伸手，拉着崔元央的纤长嫩手，轻声道：“我给你讲述一个故事吧。”
    “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不一样的医馆，一个不一样的看病方式。”
    对症下药。
    崔元央对于世俗之事不感兴趣。
    也只有对医学、医术方面的话题，有那么一点儿兴趣。
    当然啦。
    若是一些新鲜好玩又奇特的东西，也是会有那么一点儿上心的。
    萧琰则是给崔元央讲述了前世之人，去医院看病的故事。
    每一个城市，会有一个官府主办建立起来的医馆，最大的占地百亩。
    医馆里面会分为好几个科，看病、抓药、煎药、正骨、针灸、住院治疗等等。
    崔元央认认真真地听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萧琰抱在了怀中。
    两人就好像是老夫老妻一样，于黑夜之中，一个唠唠叨叨，一个认真倾听。
第78章：万叶流花用对人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怜香惜玉看着脸色苍白的萧琰，眉目之间尽显忧郁之色。
    这已经是好几天了。
    世子爷一直都是这般昏迷不醒。
    她们两人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感觉出来，萧琰在故意和她们两人保持着距离。
    很有可能，她们的身份早就被萧琰知道了。
    然而，萧琰却并未对她们百般刁难，甚至是直接出手杀了她们。
    毕竟，在这样一个时代，家主杀了奴婢和家仆，那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
    连小妾都可以随手让人，更不用说，有着卖身契在身的奴婢和家仆了。
    萧琰真要是一剑杀了她们，左右也不过是死了两个奴婢。
    事后，也不过是皇帝送两个宫女过来。
    她们的死，无关紧要。
    然而，萧琰并未这么做，回到西凉王府的那一天，就接受了她们两人的服侍。
    在那浴池里面，她们一开始也是使出了以前所学，已经动了情。
    虽然，最后没能到那最后一步。
    但是却也因此让她们更加高看了萧琰，这位世子，和其他的世子不一样。
    当然啦。
    她们可没有服侍过除了萧琰之外的其他世子，只是对于有一些事情有所耳闻罢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萧琰那种洒脱的性子，温和而又平易近人，才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她们身为暗桩，本来应该想尽办法从萧琰的身上套取一些情报。
    可是……一直到现在，她们两人都没能送上什么有用的情报。
    当然，这也和萧琰本来在保密工作这一块做得就非常到位，别说怜香惜玉两人，就算是大管家张福，还有这西凉王府之中上上下下的奴婢和家仆，都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不然，当初兴云庄一事，就能直接暴露了。
    “姐姐。”
    “我来吧。”
    惜玉看着怜香为萧琰擦拭着下身，微微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便上前，拿过了手巾。
    怜香回过神来。
    “不用，还是我来吧。”
    “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便端过来，等到为世子爷清洗好了之后，还要喂药呢。”
    惜玉嘟嘟嘴，每一次都是这样，到了最后，也就让自己帮忙为世子爷翻翻身子。
    然后，要么是让自己去看看瘦肉粥好了没，要么就是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哼，若是以后真的跟了世子爷，那根东西，是不是也要独占着，不让给你妹妹我呢？
    惜玉有点儿吃醋，嘟着嘴出去了。
    谁让她是姐姐，而她是妹妹呢。
    以前，怜香便是最照顾她，也救过她好几次，两人才形同姐妹。
    并且还被赐了名字——怜香惜玉。
    怜香仔仔细细地为萧琰擦拭了身子，等到惜玉端着汤药来了之后，又给他翻了身子，擦拭好，又一起为他穿上衣服。
    作为萧琰身边的贴身保镖，萧三宝自然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靠着柱子，微微眯着眼。
    就这么看着怜香惜玉两人忙上忙下。
    他倒是看出来怜香惜玉似乎喜欢上了世子爷，也就不得不佩服，世子爷这般长相，就算是重伤昏迷了，也能把女子迷得丢了魂儿。
    这大白天的。
    萧琰只能是装作重病在床。
    那萧尘就算是这样，还有一些不太放心，不过五天，就又派来了太医，假装给萧琰看看，还开了药方，甚至是想要给萧琰扎银针、贴药膏。
    也都被萧三宝拒绝了。
    根本就不相信这些太医是真的想要为萧琰疗伤的。
    当然啦。
    萧琰本来就是假装受伤了。
    根本就用不着。
    ……
    椒淑殿。
    武贵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出神。
    在听到萧弘中了暗箭，昏迷不醒的消息后，她就晕倒了。
    这几天来。
    都躺在了床上。
    “娘娘。”
    “陛下来了。”
    床边，上官婉儿轻声提醒道。
    武贵妃瞬间落泪。
    寝殿的门口。
    瑞安公鸭嗓子响起。
    “陛下驾到。”
    然后就听到萧尘的声音响起。
    “别喊了。”
    “莫要打扰了媚儿休息。”
    随即，萧尘便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寝殿的暖阁里间。
    看着躺在床上，独自落泪的武贵妃。
    “媚儿。”
    “这雪已经停了，路上一直都有人在清理，秦业、程庭带着李时先一步快马加鞭，相信不出十日，应该会到达。”
    “李时出身于药王谷，相信会医治好弘儿的。”
    “你这般伤心难过，坏了身子，到时候弘儿回来，见到你清瘦了，肯定也心疼不已。”
    “你把身子养好了，弘儿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凯旋而归。”
    “到时候，朕为其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武贵妃眼含泪水，柔声道：“臣妾只希望弘儿能安然回归，若是能够成功镇压叛乱，再为陛下完成赈灾，安抚民心之重任，也肯定是天佑大周。”
    萧尘拉着武贵妃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秦业、程庭带着李时轻装上阵、快马加鞭赶向蜀中。
    蜀中之地也有名医。
    也正在救治二皇子萧弘。
    只不过。
    萧弘身上的毒不一般。
    乃是万毒窟的毒。
    万叶流花。
    高价钱弄来的毒，总算是有了用处。
    所以蜀中的名医，也有几位出自于药王谷，其中不乏学有所成、医术精湛之药王名徒。
    可面对万叶流花这种毒，也是束手无策。
    说是蛊毒，其实也不算是蛊毒。
    因为蛊毒一般会有蛊虫。
    而万叶流花之毒没有蛊虫，就是一种奇特的毒，好像是一个邪气污气什么的进入了人的身体内，然后开始慢慢地吞噬人的精气。
    若是一般的邪气，药王谷还是有办法的，灵丹妙药一吃，绝对药到病除。
    可万叶流花之毒，实在是邪性，察觉得到它在慢慢地吞噬精气。
    但是就是找不到它在人体的哪个位置。
    灵丹妙药也不管用，连药气都能吞噬，虽有压制作用，但是也不过是减缓了万叶流花之毒吞噬人体精气的速度罢了。
    仅仅是十几天的时间，萧弘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不少，以前还能吃下一些米粥，如今连米粥都吃不下去，完全依靠丹药给身体提供生机。
    等到李时到达，也只是摇摇头。
    一开始，萧崇义只是把萧弘中毒的消息送到了京师，那时候，还没请来名医，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毒。
    而当名医到了之后，说出萧弘身体内的毒，萧崇义只觉得大难临头。
    却也不敢隐瞒，又是快马加鞭，把萧弘中了万叶流花之毒的消息送到了京师。
    传话兵和秦业、李时等，还在路上遇到过。
    不过，双方都急着赶路，便在深夜的驿站错开了。
第79章：千年狐狸张安世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又一次从深夜醒来。
    怜香惜玉已经陷入了沉睡，外面的萧战也同样如此。
    为了让这场戏更为真实一些，他不得不这么做，不然，以萧战的情商，是演不出那种在萧琰假装重伤昏迷之后的紧张、担忧、寸步不离、蛮不讲理的神态和行为的。
    任何一点儿不对劲儿的疏忽行为，都有可能导致张福、怜香惜玉等人察觉出来，从而事情败露了。
    现在还不是直接和萧尘撕破脸皮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张福和怜香惜玉，安排信得过的人进入西凉王府，自然是因为明面上的暗桩，和隐藏在身边，难以查询的暗桩要更好一些。
    张福、怜香惜玉在西凉王府，时不时送一点儿情报，把见到的、听到的送给他，也能让他安心，同时，萧琰自己也能安心。
    有时候，杀人能够解决很多问题。
    有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书房中。
    萧三宝轻声道：“崔判官传来消息，射中萧弘的那一箭，乃是一位神射手，能够培养出来这样的神射手，不简单。”
    “那一战之后，冲杀到萧崇义的后军，接近萧弘的主将，以及那位神射手已经找不到了。”
    “而萧弘中的毒，乃是万叶流花之毒。”
    萧琰有一些意外。
    “万叶流花？”
    萧三宝点点头。
    萧琰思索片刻，分析道：“这么说来，萧弘已经神仙难救了？萧无忌当真是好手段，还是小看他了啊。”
    萧三宝轻声回道：“这背后，应该还是有着王家在谋划。”
    萧琰点点头，说道：“百年的世家，千年的狐狸，能够从晋朝延续到现在的世家，必然不简单。”
    “萧弘就算是有他那皇帝老子在后面扶持，可面对世家的釜底抽薪，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萧琰觉得，若是那五姓世家大族若是出手对付他，恐怕就不是缠龙岭上中了赤血蛊毒那么简单了。
    万叶流花之毒。
    感觉就好像是艾、滋。
    当然，这不过是一种比喻。
    毕竟两者都很像。
    对于有着宗师之境的高手而言，艾什么的病毒，根本就伤不了他的身，就算是天花，也不行。
    宗师之境啊。
    凝练了先天真气于一身。
    这先天真气便已经是可以让人百毒不侵了。
    而宗师之境的高手，浑身已经是把先天真气凝练到了极致，融于经脉、血液、丹田、穴窍之中。
    什么艾啊、天花啊等瘟疫之症，遇上了宗师之境，那也是无法近身。
    只不过，有阳便有阴、有光明就会有黑暗，宗师之境也不是真正的什么毒都不侵，什么毒都扛得住。
    比如这万叶流花之毒，除非是陆地神仙，顶多是直接把毒性控制到最小，受点儿内伤，又或者是境界受点影响，还是可以扛得住的。
    而宗师之境，就很难抗住万叶流花之毒。
    听闻，炼制这种毒药的毒师，都是直接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祭，最后才炼制出来这般霸道的毒药。
    故此，这种毒，也只是听说过，几十年来，从未见到有宗师之境的高手，因为中了此毒而死的。
    就算是当年三山之争，也没有出现过。
    没有想到。
    这样的毒，最后只是用来杀死一个皇子。
    当然，这件事情可能也并非是萧无忌所为，也可能不是王家的谋划，而是当年三山的后人，也说不定。
    为了复仇，以身饲毒，最后趁机杀死萧弘，杀死萧尘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不可能。
    萧琰又道：“这么说来，萧弘活不了多久。”
    萧三宝轻声回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京师，到时候，皇帝必定心乱，做出取舍。也有可能，亲自去药王谷，请求药王亲自出谷。”
    萧琰闭上眼，右手轻轻地敲着。
    以萧尘的心性。
    亲自去药王谷的可能性很小。
    萧琰实在是太了解这位皇兄了。
    很惜命。
    同时，也很无情。
    萧弘左右不过是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有好几个呢。
    为了一个儿子，亲自去药王谷，这一路，肯定是要兴师动众了。
    然而，现在雪灾还没有得到有效赈灾。
    蜀中都有了叛军，更别说其他三个道，肯定也会有灾民最后活不下去，直接扯旗造反。
    不仅如此。
    萧弘被人暗杀。
    萧尘肯定也会担心自己亲自去药王谷，在路上也会遭到别人的刺杀。
    所以，萧尘去药王谷的可能性很小。
    而药王被他请动的可能性，似乎也很小。
    萧弘若是死在了回京师的半道上，萧尘可能也就痛心几天，而那位武贵妃……。
    想要让萧尘焦头烂额，让他无暇顾及自己，萧弘的死，还不行，必须要让武贵妃和王皇后彻底撕破脸皮，双方斗起来。
    这还不算。
    还有一个千年老狐狸，似乎一直在作壁上观。
    也要想办法，把他拉下水。
    萧琰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记得，张安世有一个儿子也在蜀中吧？”
    萧三宝回忆了一下，轻声回道：“不错，张十三郎张博，乃是一位庶子，如今为汉中別驾，在汉中之地，颇有一些声望。”
    萧琰沉声道：“那就让五鬼想办法，借用张博之手，来几场刺杀，秦业、程庭，然后是萧崇义，其最终目标，乃是萧弘。”
    “张安世这个老狐狸，退出朝堂三年，却依然牢牢地握着宰相之权，看起来似乎是年迈老了，可实际上，也不过六十多岁，这是也想要蛰伏。”
    “不过，这一场好戏，岂能让他做个看客！”
    萧三宝立马明白了萧琰的心思。
    抱拳道：“喏。”
    五姓世家大族、皇帝萧尘，这不过是大周的两个最强势力之间的争斗，而萧琰、萧无忌、萧弘，似乎不过是他们争斗的棋子罢了。
    可萧琰自然不想当什么棋子。
    两虎相斗，远远不如三虎厮杀。
    只有张安世下场。
    萧尘才会真正的慌乱起来。
    只有这样。
    才能逼迫他来一个鱼死网破，彻底掀翻了棋盘。
    不然，这样的小打小闹，今天来个刺杀，明天来个暗杀，何时才能让他不每天遭受经脉寸断之痛？！
    萧崇义的密信，也很快再一次送到了京师。
    萧尘打开一看。
    差一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万叶流花之毒！
第80章：逐影离京棋局动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仅仅是这四个字。
    却让萧尘感觉犹如晴天霹雳。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不过是反贼们弄出来的毒，不会太过于厉害，不说京师的李时，就是这蜀中的名医，应该也能治好。
    可让萧尘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很看好的儿子，竟然被人下了万叶流花之毒！
    这是用来对付宗师之境的高手的最强之毒啊！
    就算是他这位皇帝，都没能弄到这样的毒药，不然，西凉王世子萧琰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而萧弘也不过是一个六品罢了。
    二皇子秦王萧弘对习武并不是那么的有兴趣，也没有什么天赋。
    不过，在谋略和文采上，倒是非常出众。
    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尘才把弘文馆交给了萧弘，让他和弘文馆的学士们一起编撰一些文赋，修整历史史册等。
    可有人竟然用对付宗师之境的毒药来对付他的儿子，这是明显想要杀了萧弘。
    必死之局。
    萧尘手中的密信直接变成了粉末。
    他挥手召来了瑞安。
    “去，把岳晟风招来！”
    此时此刻，萧尘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
    皇帝一怒，必将有血雨腥风。
    毕竟，萧弘乃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有人直接用万叶流花之毒来毒害他的儿子。
    这个幕后之人必须要找到。
    若是不找到，他寝食难安。
    因为能够用万叶流花之毒毒死萧弘，那接下来，是不是也能用万叶流花之毒，毒死他这位皇帝呢？
    萧尘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药王谷请求孙思邈出谷，立即去蜀中为萧弘医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而是直接想到了找到那幕后之人，为萧弘报仇。
    这便是萧尘。
    不过一会儿。
    岳晟风到了。
    萧尘沉声道：“不用再盯着萧琰，朕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当岳晟风听到萧弘中了万叶流花之毒，也是大感意外，顿时感觉这大周可能要变天了。
    查出下毒之人。
    这个任务，犹如泰山，难如登天。
    出了太极殿。
    岳晟风都没能回过神。
    毒死二皇子秦王，这人实在是太大胆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竟然看向了东宫。
    回到北镇抚司衙门之后，岳晟风便立即找来了北镇抚司的四大名捕，让他们带着人，一起赶往蜀中。
    当天晚上。
    萧琰就感觉到了西凉王府的暗哨少了一大半，只留下三个人。
    这逐影剑也就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我说过，会把逐影剑给你拿回来。”
    “给，物归原主。”
    周婉秋连忙上前，接过逐影剑，紧紧地看着，轻轻地抚摸着。
    逐影剑发出微微的颤抖，还有一丝剑鸣之音。
    练习了完整的玉箫逐影剑剑法周婉秋，也就差这一把逐影剑了，有了逐影剑，她的剑意将会再上一层楼。
    “谢谢。”
    周婉秋眼眸感激地看着萧琰，真诚地说道。
    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利用她。
    能够把她娘亲的逐影剑拿回来，给她，那就是她的恩人。
    在关外，只有当年的几位传人，会对她这么好，可那也是因为他们只有团结起来，只有抱成一团，才能活下去。
    那也就不算是什么好意不好意。
    而如今，她初次回到中原，前来京师，打算拿回娘亲的逐影剑，并且为娘亲报仇。
    却技不如人。
    差一点儿死了。
    好在，眼前之人救了她。
    萧琰轻声道：“逐影剑已经到手，明天，这里的人会带着你离开京师，前往西凉，你在那里安心练习玉箫逐影剑剑法，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杀了岳晟风。”
    周婉秋点点头。
    她心中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外生活了七年。
    心中或许早已经麻木，只剩下了报仇。
    可这些时日。
    在这小院里面生活，没事了练习吹箫，又或者是劈柴，甚至是还学着做饭。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报仇之后呢？
    万一没有死，那应该做些什么？
    是继续去关外，过着那种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为了功法、钱财、物资等等厮杀的生活，还是像现在这般，找一处小院，每天自己生火做饭，过着隐居田园的生活呢？
    若是没有死，总还是活着的吧，那既然活着，总要继续活下去。
    或许，在京城这几天的安宁日子，让周婉秋放松了警惕，也没什么好警惕的，若是真的被人发现，那就只有拼死杀出去，杀不出去，最后也就一个死。
    那天晚上，若是没有人救，其实已经死了。
    萧琰走了之后。
    周婉秋拿着逐影剑，坐在了窗边，身前的火炉烧着，带来一丝丝暖意。
    若是在关外，她要披上狼毫才能保暖，可那关外的狼毫，一般都带着一股腥味儿，也只有上等的狼毫才会没有什么味道，可关外哪里能披得上上等狼毫大衣啊。
    她在这小院生活也没有多少天，可也就是这几天的生活，却让她有一些不太想离开这座小院。
    当然，并不是说，她仅仅是在这生活了几天，安逸了几天，就忘记了复仇。
    而是一种，若是大仇得报以后，自己很想要的生活，大抵是如此了。
    十五的圆月光辉洒下来。
    周婉秋看向了天上的圆月，想象着，当年一家人的欢快，这时候，应该会下山进城，置办一些年货吧？
    七年了。
    脑海里面却还能记得当年下山进城时候的场景，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
    周婉秋却没能感觉到。
    岳晟风带着北镇抚司的人去了蜀中，看来，萧尘是打算要查出下毒之人。
    此时，还不是杀死岳晟风的时候。
    这个只忠于萧尘的鹰犬，自然会有很多人惦记着。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拉大周宰相、当朝国舅、托孤大臣张安世下场，参与世家、皇帝之间的争斗。
    蜀中，借用张十三郎刺杀昏迷不醒的萧弘，不过是第一步，在这京师，还有一场，才是第二步。
    然后这第三步，那就要等到萧弘是死是活的最终之局。
    一旦萧弘没能救过来。
    第三步，会有人直接去完成的。
    死了儿子的母亲，才是最可怕的女人。
第81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西凉王府一切还是原来那般。
    东院那里的逐影剑并未丢失，北镇抚司的暗哨每天都会瞄一眼，确认一下。
    萧琰也没有每天晚上都要醒来，毕竟经脉寸断之痛，那是真的，用的次数太多，还是会伤及经脉。
    有时候，可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不必那么着急。
    急于求成，或许还会乱了阵脚。
    不过几日。
    蜀中之地，益州大都督府出现了不少刺客，于黑夜之中，打算刺杀萧崇义和萧弘。
    甚至是还有大周大将军秦业和程庭，这两人可都是名将之后，也深得各自的父亲之真传绝学。
    秦家枪、程家斧，那都是在当年排名十八好汉之中的前几位。
    大都督府上是血流成河。
    刺客差一点儿就接近了萧弘的所在的厢房，成功刺杀大周的二皇子。
    可惜。
    最终被高手所救。
    秦业、程庭所在驿馆也是一样。
    血流成河。
    两人的亲卫死了十几人。
    最后才完全击杀所有的刺客。
    等到他们两人立即赶到了大都督府，才发现整个大都督府也是血流成河，刺客和护卫都是死伤不少。
    萧崇义立即增加护卫人手，等着大周皇帝萧尘的旨意。
    在没有萧尘的旨意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带着萧弘回到京师，这一路上，那更是危险万分。
    敌人这已经是明目张胆，也是下了大力气。
    这么多人进入益州城，杀进了大都督府，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两日后。
    岳晟风到达，听闻刺杀一事，立即展开了调查。
    从刺客入手，地毯式的搜查，终于是打听到了一些线索，这些刺客之中，有人出自于青衣楼。
    不过，并非是青衣楼的主楼杀手，而是外门杀手。
    从外门之中，又找到了接任务的人，最后从他那里，发现了让岳晟风脸色一变的事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岳晟风不相信青衣楼之人说的话。
    可青衣楼的人回道：“岳指挥使，你乃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代表着的也是陛下，我不过是青衣楼的外门之管事，哪里敢欺骗您啊。”
    岳晟风却冷冷地说道：“那你可知道，这益州大都督府之中的那位是何人？”
    “你口口声声尊敬陛下，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哪里是尊敬陛下？！”
    “胆敢行刺殿下，你是不想活了吗？”
    青衣楼的人略作惨兮兮地回道：“哎哟，岳指挥使，这青衣楼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方开的价，实在是太高了。”
    “我们就算是不接，也会有人接手。”
    “这不，我们接下来之后，也不过是让外门的杀手去凑个热闹，把钱收了，办个事儿，至于成不成，那就另当别论啊。”
    岳晟风再一次冷哼一声，直接挥手走人。
    青衣楼之人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他们只认钱，从来就不认人。
    可青衣楼楼主乃是一位大宗师，擅长隐匿之法，到现在，也只有很少的几位同为宗师之境的人见过他。
    而见到他真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世人对青衣楼这个刺客之地恨之入骨，却没办法直接覆灭青衣楼。
    因为屠了这个青衣楼，很快，就会有第二个青衣楼出现。
    不过，岳晟风相信青衣楼之人所给出的信息，应该不会骗人。
    张家密令，那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
    事情也就严重了。
    他必须第一时间向陛下上报。
    同时。
    萧尘、武贵妃派来的高手，还有秦业亲率大军护卫二皇子萧弘回京，程庭留下，率领大军和萧崇义一起镇压叛军，同时，以李义府为主的几位大臣，带着赈灾银、粮食在蜀中赈灾，岳晟风则是要查清楚射出那一支暗箭之人的背后主谋。
    不过，他刚到益州，就听闻了益州大都督府的刺杀一事，然后立马开始调查，最后查出来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写完了密信，让人送回京师。
    岳晟风则是继续调查反贼，从反贼那里，找到射出那支暗箭的人。
    能够在大军之中，冲出沙场，接近了后军，最起码，也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还能养出一位神射手，就更为不简单了。
    反贼不过是普通百姓因为雪灾的影响，吃不饱、穿不暖，活不下去，只能谋反，抢占县城，打开粮仓，又或者是四处抢掠。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会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更不可能有神射手。
    岳晟风还想到了前几天，在京师守到了逐影剑剑主传人一事，把目光也放在了当年的三山后人身上。
    当年的三山之争，朝廷出兵镇压武林，杀得血流成河，肯定是树敌不少。
    有一些余孽逃过一劫，必然会寻思着报仇雪恨。
    那一支暗箭，也有可能是他们射出来的。
    岳晟风不放过任何一丝查出真相的可能性。
    而远在京师的萧尘，也接到了来自于岳晟风的密信，看到上面的内容，神色微微动容。
    竟然敢没有生气。
    就好像，似乎有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抬眼看了看太极殿的外面，似乎看到了宰相府邸，看到了那个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的舅舅张安世。
    “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
    萧尘咬牙切齿，却没能说出来，这句话，只能是在他心中说出来。
    此时此刻。
    大周的宰相府邸，也是京师最大的一座府邸，里面雕梁画栋、花苑、竹园、梅园、杏林、桃源什么的，应有尽有。
    而在一处杏林旁边的厢房中，正在午休的张安世，也接到了一封密信。
    正午的暖阳光辉之下，六十多岁的张安世依然是熠熠生辉，精气神十足。他身上的衣裳虽然简单，但却干净整洁，无一丝褶皱。那一身深蓝色的长袍，仿佛是他的灵魂的象征，沉稳而深邃。虽然年纪已高，但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如松，走起路来矫健有力，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在他的脸上刻着岁月的印记，皱纹宛如古老的河床，流淌着无尽的智慧与经历。他的眼睛犹如深邃的湖泊，清澈明亮，透出一种坚定而锐利的光芒。一头白发在暖阳的光辉下犹如金丝，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张安世的手，虽然布满了岁月的风霜，却依然强壮有力。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风雨，却依然坚韧的手，就算是看完了密信上的内容，神色已经无悲无喜，双手也没有一点儿的颤抖，就好像这封密信上的内容，平平无奇一样。
    “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河水中，却激起层层涟漪。”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82章：萧弘死而大局变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腊月二十日。
    从蜀中回京师的二皇子萧弘，死在了岐山。
    按理说，他吃了丹药，也能续命，等着药王孙思邈出谷，亲自为其医治。
    就算是没能等到药王孙思邈出手，也能在丹药的支撑下，活几个月的时间。
    万叶流花之毒确实无解。
    可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慢慢地吞噬人体机能，直到人枯瘦如柴，再无精气可吞噬。
    而人死之后，这种毒会更强大，只取心头那一滴黑血，便能够继续给人下毒。
    萧弘醒过来之后，得知自己中了万叶流花之毒，也是心惊不已，不能接受。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每一天都是每况日下，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躺在毛毯上，被人服侍，被人抬着、抱着，犹如一个废人。
    这种滋味……非常难受。
    对于萧弘而言，是真的不能接受自己从此就成为了一个废人。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一剑封喉。
    结束自己的一生。
    若说不甘心。
    那是肯定的，他也是一个有着很强大的野心的人。
    不然，也不会专攻学识，提升自己的才学，得到大周皇帝萧尘的肯定，从而慢慢地得到萧尘的恩宠，谋取不该属于皇子的权柄。
    这一次的赈灾，本应该是他彻底压大周皇太子萧无忌一筹的时机。
    为此，他准备了多年。
    暗中培养了不少死士，也借助荆州武家组建了一个组织，专门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只为那个皇位。
    然而，让萧弘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次的赈灾，却成了杀死他自己的最大破绽。
    世家大族之底蕴，让他心生无力之感。
    萧弘死了。
    死在了岐山。
    自杀的。
    护送的队伍，选择密而不报。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惊骇世俗，也太过重大了。
    秦业做主，从当地找到了最好的棺椁，先收敛好二皇子萧弘的尸体，接着轻装上阵、快马加鞭赶回京师。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而秦业也已经密信一封，送去了京师。
    密信先他们两天到达了京师。
    腊月二十二。
    萧尘还在等着蜀中的消息，等着萧弘回到京师，为此，他请了好几位名医，好几位高手，找到了好几颗灵丹妙药，以及药王谷的大还丹，道家的回春丹等。
    萧弘现在还不能死，很多谋划必须要立马开始调整和重新布局。
    最起码，也要等到他养出几把刀，斩去关陇世家的头。
    太极殿。
    萧尘还在处理公文。
    二皇子萧弘在益州镇压叛军而受伤，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
    朝堂之上，又开始为了赈灾而吵成了菜市场。
    东宫那边都在举荐太子萧无忌接手赈灾一事，可魏舟等人却上奏，萧弘受伤在前，若是太子殿下亲自去各地赈灾，又遇上了叛军又该如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萧无忌乃是大周皇太子，兹事体大，不能冒险。
    他建议由六部的侍郎为主，各州大都督、刺史为辅，于四道赈灾。
    并且要求按照往年对于雪灾的赈灾之法，异地安置、搭建粥棚、清理道路、积极救援等措施。
    还有二皇子那边的官员，请求萧尘想办法请出药王孙思邈，为萧弘医救。
    以及其他一些看热闹不嫌大的官员，开始趁机弹劾其他人，意图把对手拉下马，借机上位等。
    萧尘是一个头，两个大。
    下了早朝。
    还被张太后叫去了。
    “儿臣见过大娘。”
    张太后却拿着一本书在看。
    自从三山之争以后，她就开始礼佛，看的更多的是佛经，特别是玄奘和尚翻译的大乘佛法佛经。
    可这一次，张太后并未看什么佛经，而是一本史书。
    大周史籍。
    “坐吧。”
    张太后轻飘飘地回道。
    萧尘无法，只能是坐下来。
    张太后伸手翻了一页，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内容。
    “你可知道大周贞元二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尘一听。
    就知道太后的用意了。
    贞元二十三年。
    那不就是他那太子哥哥谋反的一年吗？
    最后失败，被父皇废黜，罢免了太子之位，后来抑郁而终。
    不仅如此。
    还有他那二哥也受到了牵连，因此而被贬，最后也因此而病死床榻。
    若是没有发生这事儿。
    皇位还轮不到他呢。
    “回大娘，记得。”
    张太后合上了书籍，说道：“好，那你说说，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尘看着张太后那严肃的神情，直接叹了一口气。
    “大娘。”
    “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
    “儿臣怎么能还要揭开伤疤，让大娘难受，也让儿臣自己难受？”
    “儿臣知道，在无忌和弘儿的事情上，做得有一些不对，可是如今之大周局面，和以前不同，五姓七望，原本辅佐祖父建立大周的最大功臣，却成了尾大甩不掉的麻烦。”
    “大娘，你知道吗？”
    “外面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皇权不下乡。”
    “也就是说，儿臣的旨意，最多也就到了县城，而各地县城的县丞、县尉等，若是想要遵守的，可能还会听一听，若是不想遵守的，直接就把大周朝廷法度丢弃在一边。”
    “而这些大部分的县丞、县尉等，看起来，也都是每一年科举考试取士的学士，有着治国理政之能。”
    “可他们的身后多多少少都有着世家大族的影子啊！”
    “寒门难出贵子。”
    “世家大族直接把书籍掌握在其手中，大肆培养学士，建立私塾、学院，看起来，是为大周养才，实际上，他们只是为自己养人。”
    “若是儿臣不管不顾，几年之后，皇权不仅不能下乡，甚至是连着长安城都出不了！”
    萧尘再也忍不住，直接向张太后苦诉。
    最近因为萧琰、萧弘、雪灾、萧无忌、王珪，甚至是舅舅张安世等人的事情而焦头烂额。
    现在又被张太后逼迫，要提起大周贞元二十三年，也就是他那太子大哥谋反的事儿，掀开张太后，以及他内心中的伤疤，直接崩溃了。
    张太后静静地看着萧尘有一些歇斯底里的吼叫，看着他犹如一头愤怒的老虎一般，露出了獠牙。
    “这才是你。”
    “记住，想做什么就去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难成大事。”
    “让你错过的从来不是时机，而是你那数不清的犹豫。”
    萧尘顿时明白了张太后的心意。
    他这段时间被压抑得太久了。
    现在发泄一番，似乎好受多了。
    “大娘。”
    快四十岁的人了，双眼红润，一副小孩子般的委屈。
    张太后却挥挥手，赶着萧尘。
    “去吧、去吧。”
    “大哥他老了，这个大周国祚终究还是要交到年轻的帝王手中，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善终。”
    “说到底，他是你的舅舅，我本宫的哥哥……。”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张太后却自己起身直接离开了偏殿。
    萧尘错愕，随即反应了过来。
    当即大喜。
    可随后，瑞安却跌跌撞撞一般，双腿一软，跪在他身前，递上了一封密信。
    萧尘见此，顿时只觉不妙，神色再次一变。
第83章：天之骄子巧布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尘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气的不仅仅是萧弘自己自暴自弃，更气的是，他的死，直接打乱了自己的布局。
    最气的是那下毒之人，心思歹毒，胆大妄为，明目张胆地挑衅他这位大周皇帝的威严。
    这一刻，皇权受到了最大的威胁。
    萧尘身为天子，再生气也不可能因此而直接杀人。
    秦业虽然有护主不力之罪，可萧弘并非是被刺杀，而是自己自杀的。
    顶多是看护不力的罪。
    再加上，秦业忠心耿耿，又是武勋之家的后辈，更是他即将想要提拔起来的秦家家主，用来对抗五姓七望之家的人。
    杀不得。
    至于跟随一起的李时，那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也杀不得。
    而萧崇义也是一样，同为萧家宗族之人，当年的萧孝恭乃是萧家的将帅之才，在为建立大周国祚上立下过汗马功劳。
    萧崇义这一次本身也没有错，他自己在萧弘中了暗箭之后，也是连忙拼死护卫，身中几刀，插着不少箭羽，差一点儿被那神射手给射死。
    整个事件之中，到现在，只查到了一点儿眉目。
    那就是在萧弘重伤之后，汉中別驾张十三郎以重金买了青衣楼的杀手。
    张十三郎府上的管事儿，还有几个看家护院消失不见了。
    查无此人。
    为何？
    很有可能是参与了益州大都督府的那场刺杀，死在了益州。
    此事虽然还值得商榷，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故布迷彰，可萧尘已经在气头上了，从萧弘中了万叶流花之毒开始，就逐渐失去了理智。
    大周国舅，已经到了不得不除掉的地步！
    故而，太后请见了萧尘，说了那句话。
    意思也很明显了。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张安世做的，也已经传了出去，不是真的也是真的，再加上，张太后也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刘秀能容得下杀了其兄长的朱鲔、曹操能容得下杀了其儿子的张绣……先帝能够容得下布局下毒想要毒杀他的魏舟，等到了萧尘这里，难道就容不下一个贪恋权柄的舅舅？
    不是不能。
    而是这就涉及到皇权，涉及到萧尘的底线了。
    朱鲔能为刘秀开疆拓土，张绣可以为曹操冲锋陷阵，魏舟能够成就文帝之美名，而张安世能够为萧尘做什么？
    除了把持朝堂，经常反驳萧尘之帝王心思，气的萧尘要吐血，还联合其他大臣一起，天天规劝萧尘要做一个什么样的皇帝，唠唠叨叨，完全就不把萧尘当做是皇帝来看待。
    萧尘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而张太后也看出来了。
    萧弘出事，张十三郎之迷局，直接把张安世拉下马，不是屎也是屎了。
    萧尘必然会借助这个机会，彻底把张安世除掉。
    从而好真正的掌权，成为大周皇帝，九五之尊、金口玉言。
    思忖着这些，萧尘自语着轻声喃喃，道：“你怎么就不能多活几天呢？”
    随即，眼神一冷，对瑞安问道：“秦业如今到了何处？”
    “禀陛下，秦大将军如今已到周至县，估计还有两日路程，就能到达京师。”
    “嗯。”
    ……
    张安世收到消息，眼中泛起思量之色，自语道：“萧弘这么一死，他肯定害怕了，而害怕的皇帝，会更加疯狂啊。”
    张冲问道：“父亲，难道我们就不做一些什么？。”
    “那你太不了解陛下了。”张安世讥道：“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张冲吟道：“父亲，十三肯定没有那个胆子，也不会那般做，如今也已经回京负荆请罪，愿意以他的死，来还回父亲的清白，我们可以顺着那些刺客去查，顺着青衣楼去查，查出那个陷害我们的人。”
    “他出了先手。”张安世随手拿了个棋盘，放在案上，拈起一枚白子“啪”地一下摁在棋盘上。
    “他先手，刺杀一事已经发生，张家手令也做不了假，谣言也已经传开，十三就算是死十次、百次，也洗不清了。”
    “就算是我们查出来那个人又如何？”
    “你觉得，是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张冲拈起一枚黑子摆上，道：“王家，兴云庄一事，太子不仅仅失去了赈灾钱和底气，也失去了兴云庄这个消金窟，更失去了赈灾之权。”
    “若是萧弘赈灾有功，其声誉必然超过萧无忌太多。”
    “萧无忌想要出口气，王家想要彻底断了陛下的念想，直接稳住太子之位。”
    “避免憨太子一事再一次发生。”
    张安世随手摆棋占了一角，道：“五姓七望、耕读传家、王佐之才，王家能够传百年，若是只依靠这等下三滥、刺杀、毒杀、暗杀的手段，早就被人所唾弃，被世人所不耻，被其他四家所不容了。”
    “你忘了两个人。”
    “或者说，在我们所有人的眼中，这两个人，一个老迈不堪，一个年轻气盛，都是没什么大用，自动忽视了。”
    “袁光印？”
    “丧子之痛、杀子之仇，那个老家伙一直都是一个疯癫之人。”
    张冲不解地问道：“那年轻气盛之人是谁？”
    他到现在都想不到，还有谁，会有这般手段，会如此胆大妄为，更能够有这般实力。
    张安世落一子，轻声道：“麒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萧琰？！。”张冲听闻，满脸的不信。
    张安世叹道：“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口衔宝玉、天生神力，一岁会走、两岁作诗，一首《侠客行》闻名天下、三岁习武，十岁领军，十五岁一人镇守玉门关，自此，西凉无战事。”
    “这样的人，岂能到了京师之后，就成了个年轻气盛的纨绔子弟？”
    “那，父亲为何不出手，想办法，杀了此人。”张冲愤恨道：“再如何的麒麟，如今也不过是一头病虎，杀了他，便能破局。”
    张安世缓缓道：“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张安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些复杂之气，“少年宗师，缠龙岭一战，没能杀了他，赤血蛊毒也没能杀了他，曲江宴的影子刺客没能杀了他，萧无忌从王忧帘那里得到的万叶流花之毒，没能用在他身上，却杀死了萧弘。”
    “这天命，应该就在他身上了。”
    “有时候啊，不得不信命。”
    张冲咬牙道：“那就让他这么布局，让陛下仇视父亲，让张家从此遭难吗？”
    “不，你不懂，眼界也没有那个小狐狸看得远。”
    “真正的天之骄子，岂能是庸才，这些年来，他早已经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堡。”
    张安世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又道：“一般的刺杀，杀不死他，除非有两位宗师之境的高手，并且，实力要远超于他，可纵观当今大周，能够找出来这样的两个人，很难。”
    “若是陛下亲自出面，或许还有可能，可如今的陛下，也在经历丧子之痛，更是已经自乱阵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父亲不能亲自入宫，和陛下说这些吗？”
    “只要是解释清楚了，陛下和父亲一条心，一起破局，护卫大周国祚。”
    张安世摇了摇头，道：“他不可能和我一条心的。”
    “幼虎已经长大，并且磨好了獠牙，他想要的是凭借自身的能力，彻底掌握皇帝之权柄。”
    “这样，才有成就感。”
    “而且，我命中该有一劫，当年，先帝托孤，便是劫起之时，到了如今，便是应劫之时。”
    张安世悠悠道：“放心吧，张家依然还存在，或许，还会过得更好。”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
    “嗒。”
    张安世又落一棋，沉声道：“可若是为父真的出了府，去了皇宫，才是张家覆灭之开始。”
    张冲不太懂。
    张安世却已经不太想继续解释什么。
    只是感慨，那般麒麟儿，为何没有生在张家呢？
    皇帝怒了。
    张十三郎还没到京师，就接到了一封圣旨。
    随即，喝了毒酒，死在了半道上。
    然而，他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路边草丛，过了七天，也不见张家人来给他收尸。
    最终，还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张太后身边的太监，请了人，定了普通的棺椁，装了尸首，埋在了附近山林里面。
    张十三郎怎么说，也是张安世的儿子，是张太后的子侄。
    岂能在死后还要受此侮辱。
第84章：为破局王家屠龙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这夜出门，萧琰没有那小院找周婉秋，穿着一身便衣，于夜黑之中潜行，走进了一家酒楼。
    “世子爷”
    “蜀中情况如何？”
    “岳晟风已经查到了青衣楼，见到了张家手令，风声也吹出去了。”
    “萧弘呢？”
    “死了。”
    “死了？”
    萧琰坐在雅阁之中沉思片刻。
    崔判官轻声解释道：“身中万叶流花之毒，已经形同一个废人，忍受不了每日俱下的虚弱身体，在腊月二十日的子夜之中，自己拔剑自刎而亡。”
    萧琰却并未回话。
    “阎君已经确认过了，萧弘确实是死了，这消息今日也应该传到了宫中。”
    “秦业带着棺椁已经到达周至，不过两日就会回京。”
    萧琰点了点头，问道：“王家可有什么异样？”
    “有。”崔判官道：“三日前，王家二房、三房的两位大管事儿，没有在府上，至今未归。”
    “他们离开府邸的时候，府中的库房似乎有很大一笔支出。”
    “这是要鱼死网破？如此说来，王家很有可能借此机会，为萧无忌谋取那个位子。”
    “毕竟，萧弘一死，萧尘必然动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萧琰喃喃了一句，闭上眼，回想着他入京之前，以及进入京师之后的所有布局。
    ……
    东宫。
    萧无忌前所未有的高兴，要不是以免萧尘召见，他恨不得喝个酩酊大醉。
    萧弘一死，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了。
    他也没有想到王珪会玩儿的这么大。
    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旁敲侧击，把万叶流花之毒给了袁光印，有了如此奇效。
    本来嘛。
    万叶流花之毒是给萧战准备的，后来萧琰从缠龙岭那里活着回来了，这万叶流花之毒又打算用在萧琰的身上，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本以为，好不容易弄来的万叶流花之毒，没了用武之地。
    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用在了萧弘身上。
    实在是太值了。
    比用在萧战、萧琰的身上更值得。
    当浮一大白！
    如此一来，他这位太子最后定然能够顺利登基。
    大势所趋，浩浩荡荡！
    “此番，我本无杀心，奈何你自己寻死啊，那就怪不得我了哟。”萧无忌喃喃道，“你死了，我也就睡得更好了，什么大周麒麟儿，那也不过是麒麟罢了，而我，则是大周真龙……。”
    萧无忌是真的想要大醉一场。
    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忍一忍吧。
    再忍一忍。
    到时候，想要喝什么就喝什么，想要怎么醉就怎么醉。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大丈夫当如是也！
    ……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时坐在雅阁中，萧琰自语了一句，道：“王家想要先下手为强，来一个弑君夺位，从而保住王家之宗族地位。”
    崔判官思索了片刻，看了看旁边的陆判官、钟判官、张判官三人。
    “很有可能。”
    “萧尘不过是王家的女婿，萧无忌则是王家的外甥。”
    “一个是真龙，一个是蠹虫。”
    “真龙想要压制五姓世家的壮大之路，甚至是直接覆灭整个五姓世家大族。”
    “这时候，他们只能是反抗，以及……屠龙。”
    王家不可能真的就被动地忍受着打压，更不可能就这样被萧尘扶持起来武勋之家，处处针对他们五姓世家大族，最后夺了他们五姓世家大族的气运。
    能够从东晋开始，传到了现在。
    又岂能是简单的一个大家族。
    又能够被推举出来，成为王家的家主，还能带着王家审时度势，坐上了大周这条大船的人，又岂能是简单的人。
    他们若是不反抗，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太子萧无忌被废黜、王皇后被废黜、王家之人慢慢地被赶出朝堂，甚至是最后连商号也都没了，最终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萧琰思索片刻，又道：“以王家现在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完成屠龙之大任。”
    路判官讥道：“王家确实没有这般实力。”
    “所以我们要帮忙。”
    钟判官判官想了想，道：“现在就动手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王家没有实力，若是再加上我们，应该还是可以谋一谋，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小心张安世。”
    “张安世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作。”
    萧琰道：“所以才要更加小心他，这个老狐狸知道，他现在不出府，不露面，才是最好的做法。”
    崔判官反问道：“张安世会帮皇帝？”
    “会！”萧琰斩钉截铁地道：“一定会。”
    崔判官想了想，点点头。
    萧无忌是王珪的外甥，那萧尘则是张安世的外甥。
    张太后还在。
    张安世肯定还是会选择萧尘吧。
    但也有危险。
    不过，做得越少，危险便越少。
    钟判官沉声道：“就算是如此，皇帝也必须死。”
    萧琰道：“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的死，本来就在我们的棋局之中，不过是早死了一段时间罢了。”
    “张安世肯定会有后手，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是要小心那最后的至强一击。”
    “若是只因为顾忌这最后的至强一击而放过了这个机会，五姓世家的覆灭，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到时候，五姓世家倒下了，张安世也随之倒下了。”
    “皇帝的权柄就会再度集中并且加强，那么，接下来，就会是藩王了。”
    “解决了藩王的隐患，也就能够彻底掌权。”
    “再抵御北地四敌，建丰功伟绩、皇图霸业。”
    “若真的是这般，大周也就能再显盛世乾坤，百姓们也就能够真的安居乐业。”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世子爷的幻想罢了。”陆判官道：“萧尘算得上是一个枭雄，可比起上一位皇帝，实在是差远了。”
    “若真的能够建立皇图霸业，也不至于有了现在这般局面。”
    “我还记得世子爷早年就说过一番话，也一直深深地记在心中，并且颇为赞同。”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致使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如今这朝堂之上，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心怀天下万民，又有几人，是真的爱民如子？”
    钟判官轻声补充道：“魏舟算一个。”
    路判官道：“可魏舟也善于明哲保身，看似每一次死谏，都有了不错的效果，可他敢直接死谏，指出萧尘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能够当着萧尘的面指出如今之大周存在的诸多问题吗？”
    萧琰笑了笑，安慰道。
    “所以，这就是法网存在的必要性，法无禁止即自由，若是国家有了明确的法度，严格遵守依法治国、有法所依。天下必然也就会太平，百姓们也可安居乐业，什么奴颜婢膝之徒，也不得违背法典法规。”
    “这样一个世界，才是我们想要见到的。”
    ……
    两日后。
    秦业的大军十分低调地到达了京师。
    还是分批次到达。
    他和萧尘派出来的高手等人，护送着萧弘的棺椁，从东城门进入。
    然后就被北镇抚司接手了。
    沿途百姓只是看到了大军将士们，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萧尘站在大明宫前。
    就这么等到了秦业等人。
    看着那个棺椁。
    眼神复杂无比。
    他最器重的儿子。
    就这么死在了蜀中，死在了赈灾之任上。
    他原本的谋划，也就直接落空了。
    王家……当真是好手段。
    萧无忌……也当真是自己的好儿子啊。
    在萧尘的身边，被上官婉儿搀扶着的武贵妃，直接瘫软地靠在了她的身上，双眼泪流不止，不敢看棺椁。
    上官婉儿同样流着泪。
    那位温如玉一般的少年郎，死了。
    “儿啊！”
第85章：喜醉酒太子失德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武贵妃撕心裂肺地哭叫一声，就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晕倒了。
    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上官婉儿搀扶着。
    萧尘则是走上前，站在了秦业的面前，看着单膝跪地的他，沙哑着声音，质问道：“你是不是和弘儿一起来欺骗朕？”
    “是不是弘儿让你这么做的，瞒着朕，假装自杀了，然后好引出那幕后真凶？”
    “是不是？！”
    秦业双眼一红，悲痛地回道：“陛下，秦王殿下他……。”
    萧尘咬牙道：“够了！”
    他一挥衣袖，大步走向了棺椁，对着禁卫吩咐道：“来人，打开，朕要亲自看看！”
    说实话。
    看到密信之后。
    萧尘确实悲痛过，可随之想到的还是这天下大局。
    他如何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
    王家似乎对于他的打压表现得非常抗拒，甚至是直接掀桌子，直接下一步下手，并且直接打在了要害。
    萧弘死了。
    这皇位的继承者，必然还是萧无忌的。
    而萧无忌最听谁的话？
    他这位父皇吗？
    不，是那个王皇后的哥哥王珪。
    就和他当年要依仗大周国舅张安世一样，没有这个舅舅的帮忙，他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那些个藩王可都盯着呢。
    萧无忌似乎也想要学他，依靠王珪，坐稳太子之位，并且还要指染皇位。
    可萧尘明白，五姓世家大族已经是尾大甩不掉，其培养出来的士子，实在是太多了，往后，读书人可能都要忘记孔圣人，而只记得五姓世家。
    如此一来，大周还是萧家的天下吗？
    皇帝还能金口玉言吗？
    萧尘正是看到了五姓世家的威胁，远远要比那些藩王的威胁还要大，所以，在针对萧琰的同时，选择了布局，扶持二皇子萧弘，等到以后，好借机废黜皇太子萧无忌、以及王皇后，从而完成对五姓世家的打击。
    藩王的威胁再大，那也是藩王，同时，也都姓萧，乃是大周皇族，身上留着萧家的血脉。
    可若是让五姓世家继续壮大下去，等到最后，这皇帝是谁，那完全就是他们说了算，让谁当皇帝，谁就是皇帝。
    萧弘的死，本身对于萧尘的打击并不是很大，世事无常，人终究是有生老病死。
    可萧弘的死，影响到了他的布局，同时，也让萧尘有一些慌，最近，连吃饭，都是增加了好几位太监先试吃，御膳房、太医院等地都是让岳晟风、影子去彻查了一番，确定是否有暗桩，每天都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人暗中下毒。
    太盲信于刺杀之道，早晚有一天会遭到反噬。
    这是当年国师的话。
    如今，似乎应验了。
    他的儿子，被人刺杀而亡。
    禁卫们哪里敢在这时候，在萧尘的面前，在这大明宫前，打开已经封闭了的棺椁。
    逝者安息。
    他们真要是动手了。
    等到皇帝反应过来，肯定是饶不了他们。
    “陛下！”
    禁卫们连忙单膝跪地，抱拳。
    秦业也连忙跪地走过来，继续抱拳，说道：“陛下，请节哀，殿下……臣护卫不力，请陛下责罚！”
    萧尘抿了抿嘴，伸手放在了棺椁上。
    “弘儿。”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不过是中了毒而已，朕已经派遣人去药王谷，带着朕的书信前往，请求药王孙思邈前来为你医治啊。”
    “怎么就这般轻易放弃了呢。”
    萧尘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再度醒过来。
    直接扑上前，抱着棺椁痛哭不已。
    腊月二十四。
    小年。
    大周皇宫一片素缟。
    萧弘出殡的当天。
    萧尘召见了邢国公袁光印。
    这位老将军在袁野死后，就一直告病在家，不仅如此，也上交了兵权，以及他原本带出来的一个营卫所。
    袁光印在被召见之后，便立即让人准备了热水，在这寒冬腊月之际，稍微清洗一番，又穿上了官袍，捯饬一番，神清气爽地随着瑞安一起进入了皇宫。
    可他没能见到萧尘。
    因为萧尘并不想见这位老将军，害怕见了面之后，就忍不住动手。
    他到时候就失去了皇帝的威严。
    也被魏舟唠叨个不停。
    所以，萧尘忍住了亲自见一见袁光印的冲动，只是让瑞安带着他去了大明宫的偏殿，交给他一封密信，让袁光印拿回去。
    袁光印接过密信。
    看也不用看。
    他知道上面会是什么。
    离开皇宫的时候。
    见到了二皇子萧弘出殡的送葬队伍。
    双眼出神。
    最后，看了看东宫，便直接回到了府邸。
    是夜。
    袁光印突然暴毙于床榻。
    没有中毒、没有自杀、没有他杀，就这么死了。
    袁家随即开始设置了灵堂，却谢绝了所有武将们前来吊唁，连大慈恩寺的和尚都没有请。
    三天后，便直接出殡送到西山那边的山林里埋葬了。
    腊月三十。
    年关来临。
    蜀中的叛乱也被完全镇压，好几个反贼首领都被抓住，然后于菜市场砍了头。
    因为朝廷的赈灾银和粮食到了。
    在几位官员的努力赈灾之下，终于是把雪灾的灾情控制到了最低点。
    大部分百姓都回复了生计，甚至是开始置办点儿年货，度过这个年关。
    只有少部分百姓，在这个年关之际，可能要冷冷清清，甚至是只能住在大通铺的草棚里面了。
    其他三道也都是一样，灾情得到了控制。
    不少百姓甚至是在早上打开门的时候，还捡到了一些碎银，又或者是一袋子粮食什么的。
    连忙跪在地上，感谢上苍的馈赠。
    没有人知道，这些钱财是怎么出现在每个人的家门口的，也没有人知道，那一袋一袋，少说十斤重的粮食，又是如何出现在每个人的家门口的。
    既然无法知道，那就是上天的馈赠。
    老天爷，终究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而这一天上午。
    西凉王府。
    萧琰睁开了双眼。
    虚弱地叫道：“水……水，来人，我要喝水。”
    在外间，正在给萧琰缝制一件新衣服的怜香惜玉都抬起头来。
    “姐姐。”
    “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怜香立即起身，大步走进里间。
    “世子爷！”
    不错。
    萧琰醒了。
    因为马上就要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他不能不醒过来，也不得不在这时候醒过来。
    怜香惜玉高兴得喜极而涕。
    守在那里的萧三宝也连忙起身，然后叫来萧战，让他去请名医李时，再去状元府，把萧琰醒过来的事儿告知燕夫人。
    也就在这一天。
    激动、兴奋、高兴、快要不知所以的太子萧无忌，喝多了。
    人喝多了，自然也就失去了理智。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美女。
    萧无忌没有想到，东宫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位身姿卓越、丰腴饱满、眼含桃花、妩媚妖娆的美人儿。
    这喝醉了酒，也就晕头转向，并且更容易冲动行事。
    他想也不想，直接扑了上去。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美人儿竟然尖叫起来，似乎不从。
    萧无忌怒了。
    我堂堂大周皇太子，想要临幸于你，乃是你的福气，更是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你竟然不从？！
    他直接上手，扒拉对方的衣服。
    “呲啦。”
    双手放在美人儿胸前的对襟处，直接用力一扒。
    一对让萧无忌瞪大了眼睛，欣喜不已的雪山出现在他眼前，顿时狂笑起来，然后低头张嘴……。
第86章：报私仇淑妃背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淑妃乃是当年高祖皇帝所收义子的女儿，算起来，也就是大周皇帝萧尘的堂妹。
    不过，因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什么同姓不能通婚的规定，在皇帝身上，也就形同虚设。
    萧尘为了拉拢这些藩王，便做主，招了那位藩王的女儿进宫，成为了淑妃。
    而这位萧淑妃呢，仗着自己乃是藩王之女，从小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到了这宫中，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
    当然啦。
    萧淑妃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身处这高墙深院之中，最好还是要找一个靠山。
    在这皇宫之中，最大的靠山自然是皇帝。
    然而，萧尘也不过是在一开始临幸了几次，然后就不怎么去萧淑妃那边了。
    说白了。
    不过是一次政治联姻罢了。
    萧尘想要拉拢的是那位藩王，至于萧淑妃这种蛮横、不懂风情的女子，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
    皇宫之中，第二大靠山，自然是掌印太监瑞安。
    可这位对谁都是毕恭毕敬，却又若即若离，萧淑妃虽然嚣张跋扈，有一些蠢，却也懂得基本的生存之道。
    瑞安这样的人，轻则不能招惹。
    那皇宫之中第三大靠山，自然就是王皇后了。
    出身于王家。
    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就算是皇帝萧尘，都要给她三份薄面。
    所以，萧淑妃就一直跟在了王皇后身边，成了王皇后的鹰犬。
    又仗着王皇后的宠信，在后宫之中，是不是欺负一下其他的嫔妃。
    她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不是谁都有着很好的出身。
    有出身的人，萧淑妃也不会去欺负。
    因为王皇后的关系，她也把武贵妃当做是了对手、敌人。
    双方在这后宫之中，一直都是剑拔弩张。
    腊月三十这一天。
    萧淑妃本来闲来无事，外面又有一些冷，便没有去太后那边，只是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无聊地摆弄着把件儿。
    谁知道，王皇后那边的一位宫女前来，说是王皇后在东宫那边，太子殿下得到了两颗东海鲛珠，有着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作用，想要献给王皇后和萧淑妃。
    此乃太子殿下的心意。
    王皇后就让她来告知萧淑妃，请萧淑妃也去东宫那边，看看东海鲛珠的成色。
    这后宫宾妃一般是不能轻易离开后宫的，更别说，还去东宫。
    太子萧无忌已经及冠，并且也已经结婚。
    这是要避嫌的。
    不过嘛。
    王皇后在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淑妃一开始也有一些疑惑，既然是进献东海鲛珠，为何不来后宫，不直接给王皇后，在王皇后的寝殿那边见面？
    非要让她去东宫呢？
    这本来有一些不合规定。
    传出去，也不太好。
    但是，既然王皇后在那边，而且，也是王皇后让她去的。
    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萧淑妃就是这般心大。
    直接带着身边的一位宫女，便随着王皇后那边的宫女到了东宫。
    最后，被带到了厢房中。
    萧淑妃闻到了很浓的酒气，也一下子就见到了喝醉了的太子萧无忌。
    她竟然走上前，想要关心一下。
    太子萧无忌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起来，随时都要摔倒了。
    她到现在都没有给萧尘生下皇子皇女，要不是因为得到了王皇后的宠信，在这皇宫之中，恐怕待遇早就降低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明白太子萧无忌的重要性。
    可她刚一上前。
    太子萧无忌便也扑了上来。
    这一下子。
    吓了萧淑妃一跳。
    倒下去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
    等到，被萧无忌那满口的酒气熏得受不了，才回过神，连忙尖叫。
    “啊！”
    萧无忌听着叫声，却更为兴奋了。
    这香气……。
    这丰腴的身材……。
    这白嫩细腻柔滑的肌肤……。
    萧尘被刺激到了。
    已经眼红了。
    彻底地扒了萧淑妃的衣服。
    然后开始拼命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他忍不住了。
    躺在地上的萧淑妃，已经是脑袋一片空白。
    她无法想象得到自己竟然遇上了这种事情。
    也无法想象，自己以后会面临什么。
    她很害怕。
    也很无助。
    以至于，她忘记了呼叫。
    不过。
    当萧无忌好不容易脱了自身的衣服，正要进一步的时候。
    萧淑妃回过神。
    挣扎起来。
    萧无忌伸手便是几巴掌。
    “孤临幸于你，乃是你的福气！”
    “你若不愿，孤直接杀了你！”
    萧淑妃被打蒙了。
    萧无忌正要进一步。
    “殿下！”
    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人。
    有太监、宫女，还有太子少詹事、太子太师等。
    他们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气血翻涌。
    “来人！”
    “快来人！”
    “拉开太子殿下！”
    “快！”
    众人一时间是手忙脚乱。
    有太监上前拉开太子萧无忌，也有宫女上前，搀扶萧淑妃。
    “大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孤……孤要临幸她！”
    “临幸她！”
    太子萧无忌被拉开了。
    他本身是学了武功的，可这时候，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连萧淑妃都没能认出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一样，根本就看不清楚人。
    萧淑妃被拉开，坐在了一旁，披上了衣服，却抱着腿，抽泣着。
    完了。
    自己要完了。
    她不仅仅是被太子殿下给强行那什么了。
    更是让太子少詹事、太子太师等看到了她那没有衣服的场面，一切都晚了。
    萧淑妃怕死。
    所以，她没有在这时候，为了什么清白去自杀。
    她只能坐在地上，抱着腿，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太子太师一甩衣袖，转身面向外面。
    是真的没眼看。
    太子少詹事则是眼神复杂，看着被强行拖走，去喝醒酒汤的太子萧无忌，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师。”
    “殿下……是被人陷害了。”
    太子太师沉声道：“唉，多事之秋啊。”
    太子少詹事双手握拳，想要继续为太子萧无忌解释什么。
    可却又无法开口。
    被人陷害？
    那太子醉酒也是被人陷害吗？
    醉酒之后强行对萧淑妃那般，也是被人陷害吗？
    就算是陷害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些宫女、太监也都看到了，而他、太子太师也都看到了。
    难道说。
    他们要当做是没什么事发生吗？
    而与此同时。
    东宫之事。
    也被那宫女直接上报到了太极殿。
    萧尘听完，手中的奏章摔出去很远，他本人更是“噌”的一下站起来。
    “逆子！”
    随即，气血翻涌，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来。
    “噗！”
    瑞安等人吓坏了。
    “陛下！？”
    萧尘挥手制止了他们，然后连忙压下心头火，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是一个陷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萧无忌。
    很有可能，就是他最为宠信的武贵妃。
    可……她这手段，实在是让他愤怒、无奈、咬牙切齿。
第87章：罚太子国舅上朝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二皇子萧弘死于赈灾。
    这才刚刚出殡不久。
    太子萧无忌就因为醉酒欺辱萧淑妃而被降罪，直接软禁起来。
    朝堂之上，因为太子萧无忌一事，再一次吵成菜市场。
    二皇子的死，让原本支持二皇子的那些官员，如今也四散开来，有的投奔了东宫，有的选择了其他几位皇子，有的立马开始作壁上观，不敢再乱站队了。
    可想去东宫的官员，一时间也找不到投名状，二皇子都死了。
    支持二皇子萧弘的那些个官员，应该是被拉拢的对象，不可能还要继续针对他们。
    可其他几位皇子，那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力。
    在这朝堂之上。
    原本最有威胁力的二皇子萧弘，死在了蜀中。
    太子萧无忌便是成了唯一的选择。
    就算是魏舟，那都要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太子萧无忌乃是嫡长子，也是大周皇太子，在身份上便是绝对的正统。
    可如今，太子萧无忌却酒后欺辱萧淑妃，这可是大逆不道、不仁不孝。
    “左仆射？”
    “张相来了？”
    “见过左仆射。”
    随着这一声声唤，殿中众人纷纷施礼，迎接张安世。
    “老臣，拜见陛下。”
    萧尘也很是意外，几年不上朝的张安世，今日怎么也来了。
    愣神之后，连忙抬起手道：“免礼。”
    “来人，赐座！”
    张安世已年近七旬，步履缓慢，施礼时还需小黄门扶着。
    他目光看向萧尘，心下却微微叹息了一声。
    一直以来，并不想这么早就下场的张安世，想要在这浑水之中，摸到一条大鱼，从而永远解决大周不安定的隐患。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尘没能看好他的儿子，没能看好大周的储君，以至于闹出这样的丑闻来。
    二皇子萧弘赈灾而死。
    太子萧无忌酒后失德。
    皇帝的颜面正在扫地。
    而他自己似乎还不得而知，甚至是不在乎。
    张安世的叹息，是叹息这些年来，他为了大周殚精竭虑，可到头来，坐在上面的人却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和布局。
    有一些话，是没办法去说道的。
    说出来。
    那就是刻意而为之。
    这短暂的见礼之后，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张安世不开口、萧尘不开口，文官、武官只好默默站在那里。
    刚刚还吵成了菜市场一样的朝堂，在张安世到来之后，瞬间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严惩太子萧无忌，以正视听。”
    这话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诸位大臣一听，面上不露声色，表情间却都微有些变化。
    萧尘眼中怒意泛起、魏舟依旧忧虑、孔毅达如老僧入定、王珪神色阴冷、崔玄亮心下一惊……。
    萧尘是真的没心情，但在这等场合也得接话。
    “张卿说得不错，无忌目无尊长、酒后失德、不仁不孝，理应该罚。”
    这就是张安世。
    一句话。
    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当然啦。
    太子萧无忌做出了那等事情来。
    难道不该惩罚吗？
    那皇帝的颜面何在？
    儿子欺辱了父亲的女人，父亲还要忍气吞声？
    这岂不是给天下开了个道德败坏的头？
    儒家的孝义就会受到最严重的一次挑战。
    若是太子萧无忌不受惩罚，整个士林恐怕都不会答应。
    幕后之人这一招，当真是狠，而且还是无懈可击。
    张安世悠悠道：“太子酒后失德，犯下了大错，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老臣恳请，在太子殿下接受惩罚之后，由魏舟、孔毅达、于志宁、盖文成四人担任太子太师，且，教导太子殿下修身养性、俭以养德，由陛下下令，命太子殿下终生不得沾酒。”
    纵是孔毅达这样的人城府颇深，此时也流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张安世这是在保太子萧无忌。
    一番话，让整个大殿的安静再一次提高一个档次，已经能够听到不少人喘气的声音了。
    萧尘的脸色也舒展开来。
    他看了张安世一眼，见张安世那形同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一双深邃的眼睛中也看不到一点儿的神情，不由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满意的。
    “舅舅还是愿意帮朕的啊。”
    萧尘抬手，沉声道：“张卿所言不错，无忌到底还是这大周的储君，只不过是酒后失德，先行责罚，然后好生的教导，若是能知错就改，自然是可以谅解。”
    武贵妃弄出来的这件事情，打了萧尘一个措手不及，二皇子萧弘意外身亡，如今大周的几个皇子之中，也就萧无忌的身份、年龄、心智等，都是符合大周储君的标准，况且，他本来就皇太子。
    这时候，皇太子的位子必定是要稳住的。
    若是一旦皇太子的地位受到影响，接下来必然会是一个更大的动荡。
    那就是册立皇太子之争。
    他想要对付的是五姓之家，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这样就很好，舅舅出面稳定了百官的心思，稳住了萧无忌的太子之位，他们君臣相得，传为美谈……。
    等到他彻底打压了五姓之家，收回他们手中的学院，收回他们手中的一些商号，提拔其他亲近皇家，并且听他的话的家族，便能彻底掌权。
    到时候，年迈的舅舅张安世，就让他告老回乡吧。
    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武九龄才要起身，他是武贵妃本家的堂兄，如今的吏部左侍郎，也是二皇子萧弘的舅舅，此番，自然是要为萧弘讨一个公道。
    忽听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却见是李义府已出席。
    “李卿啊，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萧尘不愿此时再理国事坏了心情。
    只要是太子之位保住了就行。
    不然。
    没了二皇子萧弘。
    又失去了太子萧无忌。
    他的两个皇子接连受到影响，如何让天下人看待他这位大周皇帝？
    怕是连当年的文帝都不如也。
    李义府神情固执，已从袖子里掏出好几份奏章，不给萧尘不听的机会。
    “臣弹劾尚书左仆射张安世欺瞒陛下。各地检举不法事之奏章传来，皆为张安世所扣压，实欺君大罪！”
    “嘶……。”
    朝堂之上，不少人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武九龄更是蹙眉，这和他先前商讨之策有着太大的出入，完全就是背道而驰。
    李义府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尘神色一变，直接挥动衣袖，道：“明日再议。”
第88章：贵妃舞剑杀国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李义府执意举起手中的一叠折奏，道：“庆阳知州郑之礼等人联名上奏，张安世派人于蜀中刺杀秦王殿下，意图谋反，且向西夏、突厥、辽国贩卖盐铁布匹、盔甲武器，亦通敌之嫌。”
    武九龄一听，双手立即捏紧了他的笏板上。
    准备随时起来，附议李义府弹劾张安世。
    因为他也明白过来，若是张安世不倒，以他那声望，若是支持太子萧无忌，他们的密谋也就毫无作用。
    李义府却不肯停歇。
    “又有兴元府学教授赵昕、胡彦等人联名上奏，礼部左侍郎张冲、户部右侍郎萧如海相互勾结，以采买之名，行贪墨之实，证据确凿，请陛下明查。”
    “陛下，臣亦弹劾……。”武九龄亦起身。
    “够了，”萧尘叱喝一声，不悦，一字一句道：“朕说，明日再表。”
    “陛下！”
    李义府声音突然拔高，郑重道：“臣怀疑，汉中制置使李尚存、京湖制置使周褚、汉中別驾张博、北镇抚司都虞侯袁显、右骁卫军车骑将军张亮、山南道安抚副使高师奎、河南道安抚使张远、秦州知州张芝亭……。”
    “够了，你怀疑他们什么？！”
    “臣怀疑以上官员，俱有攀附尚书左仆射张安世，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党同伐异、通敌之嫌。”
    文武百官倏然抬头。
    萧尘愕然。
    武九龄僵在那里。
    萧尘亦是神情一滞，其后是勃然大怒。
    “李卿，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萧尘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郑重至极，道：“你是说，朕的舅舅，大周的开国功臣、托孤大臣，还有朕的一半官员，从朝堂之上到各道州县，全通敌了？”
    “臣怀疑俱有通敌之嫌。”
    李义府似乎已显得很是疲倦，但还是继续道：“腊月二十日，大理寺捉获一形迹可疑之人，审问之下，乃突厥细作。招供，不久前曾给北镇抚司都虞侯袁显带来突厥可汗的一封书信，书信已在其书房中搜到，请陛下御览。”
    萧尘脸色难看至极，最终，还是点头示意。
    而他这一点头，也就代表着，他已经听进去李义府的话，并且，开始怀疑张安世起来。
    其实，萧尘早就想要借机罢了张安世。
    可他的布局才开始，就被二皇子萧弘中毒身亡，太子萧无忌酒后失德的接连意外给打断了。
    自有小黄门上前，接过李义府手中那叠奏折摆在御案上。
    奏折下面，有三封信。
    小黄门拿起其中一封，展开，用双手呈在萧尘面前。
    ……
    “袁将军无恙。听闻，中原此番雪灾严重，百姓苦不堪言，若有大变，请及时告知。”
    后面还有一些内容，但萧尘只看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跳得厉害。
    他恨不能立刻回头冲侍卫们大吼一句。
    “来人，给朕取了袁贼的脑袋！”
    但作为君王，他还是极克制，抬头看向李义府。
    “可有证据？”
    “臣虽不愿信，但确有实证。”李义府道：“袁显之回函，正在御案上……。”
    案上还有两封信没看。
    一封是袁显给突厥可汗的回信，另一封是突厥可汗写给张远的信，请袁显代为交给张远。
    袁显乃是北镇抚司都虞侯，算得上是北镇抚司的副官，岳晟风不在京师，他和其他几位副官可以统领北镇抚司的禁卫，拥有着兵权。
    张远乃是河南道安抚使，这一次，河南道受灾严重，他被派遣到河南道巡视受灾地区，本身也是四品官员，光禄寺少卿，同时，也是张家之人，张安世堂弟之子。
    这二人身份都不一般。
    皆非同小可。
    萧尘没有马上看这两封信。
    他先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三省六部诸相公与张卿留下，其余人告退……去政事堂等候。”
    “臣等告退。”
    这种事情，自然是事关重大，却也不能让文武百官都在这看个热闹。
    只留下了重要的大臣，还有张安世这个当事人。
    他在李义府站出来之后，就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或者说，从他踏入这宣政殿的时候，就未曾有过一丝动容。
    萧尘心里有些恼火，怪武贵妃、李义府等人不识体统，就不能等私下里再禀奏？
    这般把柄，怎么说，也要等到他打压了世家大族之后，再行拿出来啊。
    不一会儿，殿中闲人皆已退下。
    “打开吧。”
    萧尘沉声吩咐了一句，这才让小黄门展开袁显的回信。
    信中的内容很多。
    从西凉王世子在缠龙岭被伏击，中了赤血蛊毒开始，还附带着，说了西凉从此无麒麟，触手可及的建言，到二皇子萧弘身中剧毒，最终自刎而亡，大周内部争斗不休，国力日渐衰弱。
    以及，商讨什么突厥南下，吸引禁军北上，他们可借机逼迫皇帝退位让贤，共举太子萧无忌登基大典，然后和突厥签订议和一事，还有什么和亲、互市、让出朔州、西凉等地的言论。
    萧尘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这已经不是通敌之嫌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卖国求荣、谋逆之言、大逆不道了。
    逼迫皇帝退位让贤？
    共举太子萧无忌登基大典？
    他们的眼中，还有大周，还有他这位皇帝吗？
    萧尘再次感到，死亡竟离自己如此之近。
    同时，对张安世今日的忽然上朝，开口为太子萧无忌求情一事的真实用心，表示怀疑。
    萧尘不惧突厥可汗这种蛮夷。
    他的手中有着精兵强将，还有着不少名将，真要是打起来，未必会输。
    但是他恐惧的是张安世、王珪这些老狐狸，一起密谋，改换天庭。
    他的皇权不能受到一点儿威胁。
    他的地位也不能受到一点儿的威胁。
    看过袁显的回信，又看突厥可汗写给张远的信。
    有意拉拢张远，并且还表现的对张安世的尊重和尊崇，以及许诺了诸多好处。
    还想着一起推举张安世为摄政大臣，双方形成同盟，先攻西夏，再占北辽。
    让张安世在人生的最后时段，立下万世之功，流芳百世。
    萧尘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第89章：老狐狸以退为进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袁显呢？”
    萧尘的声音都变了，整个人再也坐不住了。
    这种事情若是真的。
    实在是太可怕了。
    比王家对萧弘下毒，武贵妃让太子欺辱萧淑妃还要让他心惊胆战。
    这是通敌卖国啊！
    若是突厥、西夏、北辽三国得知了中原之内乱，立即联合起来，他便是四面受敌。
    又要想办法平复五姓世家，又要想办法安抚张安世，还要对他们低声下气，再想办法抵御外敌。
    可袁显、张远等这样的人都通敌卖国了。
    张安世甚至是已经想着要要推举太子萧无忌登基大典。
    他的低声下气，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疯狂吧？
    到时候，直接把他推下万丈深渊，从此成为一个被软禁起来的太上皇。
    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恐怖。
    李义府行礼，回道：“陛下，这也只是前几日抓到的奸细，得到的三封书信，兹事体大，臣也不敢贸然行动。”
    “袁显今日还在北镇抚司，负责护卫京城之安危。”
    萧尘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张远……可有回信？”
    “未曾发现。”
    是没有发现，而不是没有，也就是说，此前很有可能有过回信，但是已经无法查证了。
    萧尘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那细作是可有说，什么时候送回袁显的书信？”
    李义府回道：“半月之后。”
    萧尘闭上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语气正式起来，对张安世问道：“张卿，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张安世坐在那里，伸手抱拳施礼，一张老脸上毫无表情，恭恭敬敬应道：“禀陛下，老臣以为兹事体大，宜先查清。”
    说了，近乎于没说。
    萧尘不悦。
    “如今，岳晟风在蜀中调查弘儿被人暗箭所伤一事，还有益州大都督府的刺杀一案，有要事在身，无法回京。”
    “而李卿弹劾之言，虽然只一个细作，还有这三封书信，可从笔记上看，确实是来自于突厥可汗的代笔，萧显的亲笔书信。”
    “若他们真的有心勾连外贼，那便是头等大事！”
    “朕不想冤枉任何一位忠心爱国之士，更不想放过任何一位通敌卖国之贼！”
    “魏卿，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整个大殿上，也就二十位重臣。
    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说法。
    然而，萧尘在这时候，还是犹豫了，说到最后，本来应该已经有了定论，却还是语气一转，看向了站在那里，似乎在假寐的魏舟，询问他的看法。
    魏舟睁开双眼，行了一礼，答道：“张公老成持重，于大周忠心耿耿，心中也有着大周国祚、天下万民，当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
    “不过，其他人，臣对他们了解不多。”
    “此事也绝非是小事，袁显、张远、李尚存、周褚、张亮、高师奎、张芝亭七人，也都是大周之官员，上到四品，下到七品。”
    “不能只以一纸弹劾便要问罪于他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若是他们其中真的有人在勾连外贼，便是对大周有着很大的隐患，不得不除，不得不慎重。”
    “臣以为，可以由大理寺卿李义府、刑部尚书褚良、兵部尚书郭舒翰形成三司会审，对袁显等七人一一进行审查。”
    说到底，还是要查。
    怎么查？
    如何查？
    他的二皇子萧弘在蜀中被人暗箭所伤，下了万叶流花之毒，最后自刎而死。
    到现在，他连那个射暗箭的神射手都没能找到。
    连杀死二皇子萧弘的真正仇人都无法确定，没办法查出来。
    还有……兴云庄一案，突然出现的霸刀刀主霸无天，这人的真实身份，也没查出来。
    还有……。
    所以，萧尘现在觉得自己手中的人，能够完全信任的不多，眼前就好像是有一片迷雾，根本就看不清。
    他能确定的敌人，也就只有五姓世家，还有坐在他眼前的椅子上的张安世。
    这三封书信的出现。
    是真的影响到了张安世在这今日入朝时候，对于萧尘的影响。
    一开始。
    他有一些相信张安世，应该还是识大体的，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因为他代表着大周正统。
    可当这三封书信出现在御案上的时候。
    萧尘便彻底相信了张安世是有意想要坐看他和五姓世家两败俱伤，再站出来主持大局，重新掌权。
    毕竟，他那大儿子城府不深，喜形于色，更容易掌控。
    五姓世家不就是想要推举萧无忌登基大典嘛？
    就是因为萧无忌比他要听话啊。
    老狐狸张安世难道就没有这心思吗？
    萧尘的心中愈发烦躁，竟然直接对张安世再次问道：“张卿，对于此番清查一事，你又如何看？”
    张安世再一次抱拳，施礼道：“禀陛下，老臣不知该如何说……。”
    萧尘微微蹙眉，有一些无奈地看着张安世。
    “一旦清查，必然是要引起轰动，到时候，若是这些人提前联合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秦王殿下前不久在蜀中赈灾之时，遭遇贼手射暗箭，因此而中了剧毒。”
    “堂堂一位亲王，陛下的亲子，就这样被暗杀了。”
    “对于大周朝廷来说，难道就不是一个打击吗？”
    “世人会如何看待大周？”
    “昨日，太子殿下又做出那等事情来。”
    “这事儿传出去，不仅仅是对大周皇家颜面的损失，也会让太子殿下失去了民心。”
    “一位不仁不孝的皇子，又如何能担当太子之任，又怎么能成为大周储君？”
    张安世这是直接把问题给全部抛出来，二皇子萧弘死了、太子萧无忌又酒后失德，现在又来一个朝中大臣们一起通敌卖国。
    大周的朝堂很明显地已经乱起来了。
    萧尘要做的是清查这些官员吗？
    不是。
    他要做的是安抚人心！
    是挽回作为帝王的颜面和威望。
    但眼下，萧尘没心情听张安世说这些破事。
    张安世越是这么说。
    似乎也就越是证明他心中有鬼，不想让萧尘清查袁显等人。
    “够了。”
    张安世直接伸出双手已捧起头上的官帽，郑重其事又道了一句。
    “臣……乞骸骨！”
    以退为进。
    你既然怀疑我的用心。
    那我就直接辞官回乡，自证清白。
    可这时候，若是张安世这位开国功臣、托孤大臣、大周宰相、权倾朝野的人辞官不干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混乱局面。
    那是萧尘不想看到的。
第90章：麒麟儿深谋远虑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够了。”萧尘冷冷道：“朕在问你话。”
    “老臣问心无愧。”
    张安世抬眼看着坐在上面的皇帝萧尘，轻声道：“陛下，如今……当以大局为重。”
    “如今各道赈灾已经有了成效，当以加大力度赈灾，以安人心。”
    “同时，还要撤回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由他回到京师，主持清查袁显等七位官员。”
    “无罪者，自当是清者自清。”
    “有罪者，自当是定罪论罚。”
    “至于臣是否有什么其他心思，只需要恩准老臣乞骸骨，告老回乡，当个田中老汉便可。”
    萧尘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朕的舅舅，是父皇当年信任有加，亲自定下圣谕的托孤大臣，是大周的肱股之臣！”
    “朕若是连你都不相信了，还有谁可信？”
    张安世拱手施礼道：“老臣惶恐，谢陛下隆恩……。”
    然而，萧尘并未听从张安世的话，把岳晟风调回京师。
    萧弘之死，其实也让他耿耿于怀。
    王家是如何出手的，萧无忌有没有参与其中，那个神射手到底是谁，万叶流花之毒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个问题，他都想要知道。
    除此之外。
    他也是想要借助这件事情，反咬五姓世家一口。
    名正言顺地打压五姓世家。
    ……
    萧琰醒了。
    听到外面大街上隐隐约约传来的热闹之声，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继续躺在床上了。
    怜香惜玉则是欣喜不已，一个忙着倒水，一个直接趴在了萧琰的身上抽泣着。
    萧琰这时候确实是十分的虚弱。
    轻声道：“玉儿，别哭了，你再趴在我身上哭，可能会一下子把我压死了。”
    惜玉连忙起身，有一点儿惊慌失措。
    “世子爷，对不起，对不起……。”
    萧琰笑了笑。
    怜香倒了水走进来。
    对着还在抽噎着的惜玉道：“还不快扶起世子爷。”
    又叮嘱道：“慢一些。”
    惜玉连忙点头，上前轻轻地扶起了萧琰，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萧琰的脑袋就这样枕在了软软一团之上。
    怜香则是上前，坐下来，端着茶水，亲自喂萧琰。
    外面。
    萧三宝让萧战去请了名医李时。
    而萧琰醒过来的消息，自然也就不胫而走。
    张福听闻，立即前往后院。
    “世子爷？”
    他快步进屋，在萧三宝的前面，瞄着卧房，见到了醒过来的萧琰。
    连忙施礼。
    脸上装作是很高兴，很激动的样子。
    萧琰轻声道：“听怜香说，今日已经是腊月三十，没有想到，我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府上的年货置办的如何了？”
    “要准备一些厚礼，如今到了年关，我要给京师的一些好友，送过去，拜拜年。”
    张福连忙躬身回道：“老奴这就去置办。”
    刚好，还没想到借口脱身呢。
    这一下子，倒是不用想了。
    张福离开了西凉王府。
    到了醉仙楼。
    去了后院。
    把萧琰醒过来的消息，告知了王大奎。
    出了醉仙楼。
    又去了明月楼。
    然后到了距离北镇抚司衙门不远处的茶楼。
    这才去置办厚礼。
    只不过，这时候的朝堂已经吵得犹如菜市场。
    不过一会儿。
    几年不上朝了的大周宰相张安世，竟然穿着官袍，走进了宣政殿。
    可紧接着。
    他刚为太子殿下求情。
    就遭到了李义府的弹劾。
    然后……牵扯出来袁显、张远等人的通敌卖国之嫌疑。
    这七人之中，两人出自于张家，还有四人，可都是张安世提拔起来的。
    这背后，是否有着张安世的意思。
    还很难说清。
    所以，也就没有人在意萧琰醒过来了。
    他们的关注点也都在这朝堂风云之上。
    燕夫人见到躺在惜玉怀中的萧琰，玉容倏变，凝神看过去，美眸中涌起一丝关切，惊喜不已道:“琰儿，你……你醒过来了？”
    那神情，看起来就好像是不敢相信，却又十分激动。
    这演技，也可以被封为天后了。
    萧琰轻声道：“我昏迷的这些时日，让燕姨你担忧了。”
    燕夫人直接上前，很自然地把躺在惜玉怀中的萧琰揽在自己怀中，双眼红润，抽噎着说道：“何止是担忧，我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唉声叹气，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怜香妍美玉容上浮起关切之色，轻声说道：“燕夫人，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昏迷十几日，终于是醒过来，应当是可喜可贺之事。”
    “还请燕夫人能够请得各地名医，想办法去药王谷请求仙丹妙药。”
    “世子爷的身子依然很是虚弱呢。”
    惜玉也是连连点头。
    燕夫人抬手擦着眼角，激动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会尽全力，想办法去药王谷求得仙丹妙药，为琰儿医治的。”
    怜香惜玉这些时日的表现，也通过萧三宝，让燕夫人知道了。
    她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真正地爱上了萧琰。
    不过。
    细作就是细作。
    燕夫人还是不会接受怜香惜玉的。
    萧琰醒过来，自然是皆大欢喜之事，燕夫人直接留在了西凉王府。
    萧琰也让萧三宝写了书信，把他醒过来的好消息，告知远在西凉的西凉王，又和燕夫人商量着，如何去药王谷求药，又如何拜访在京师的官员。
    交谈之中，萧琰自然还是那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不过，因为身受重伤的原因，也就弱了不少，犹如一只病猫一样了。
    日落黄昏。
    早朝那边的事情也早已经结束了。
    燕夫人依依不舍地回到了状元府。
    晚上。
    怜香惜玉依旧沉睡过去。
    萧琰躺在床上。
    听着萧三宝的汇报。
    昨天晚上，钟判官把突厥细作，还有袁显和突厥可汗的往来书信，以及基本账簿，还有一些书信，都送到了李义府的府上。
    因为他得到了消息。
    一直没有出府的张安世，在昨天下午，去了阁楼，摸了摸官袍。
    虽然只是摸了摸。
    但是萧琰却觉得，老狐狸忍不住了。
    太子萧无忌突然出事，若是再不出手，到时候，太子萧无忌也将会被牵连，甚至是丢了太子之位。
    那到时候，大周将会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太子之位之争。
    萧尘一意孤行，想要打压五姓世家，甚至是削弱张安世的声望之谋。
    张安世必然要在这时候出手。
    不然。
    大周很有可能因此而亡国。
    事实证明，萧琰赌赢了。
第91章：老国舅全身而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尘还是发话了。
    “岳晟风还在蜀中查清弘儿中毒一事，清查袁显等七人是否存在通敌卖国之罪，就按照魏卿所言，交给李义府、郭舒翰、褚良三人。”
    张安世道：“喏。”
    萧尘淡淡道：“就算是引起了轰动，那也要查，不查出来，朕心不安。”
    李义府道：“陛下圣明。”
    其他在场的大臣皆道：“陛下圣明。”
    萧尘却不觉得自己圣明，只觉得站在这里的大臣，一个一个，都有着私心，一个一个都在谋划什么。
    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完全信任的。
    萧尘摇了摇头，意兴阑珊。
    心想反正无论如何做，也改变不了太多。
    想要用萧弘来打压五姓世家，结果还没开始，只是想要给萧弘造势，就出现了意外。
    为此，他失去了一位才学过人，温文尔雅的一位仁孝的儿子。
    本想要先查清楚萧弘之死，从而反咬王家，怎么也要把五姓世家拉下水，不仅仅是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结果，他的太子，在东宫侮辱了他的淑妃。
    接二连三的意外。
    接二连三的打击和颜面尽失。
    到如今，倦了。
    听到李义府的弹劾，见到三封书信的内容，差一点儿就要掀桌子。
    直接下令，来一场杀戮。
    可是，他还在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一旦开启了杀戮。
    大周必将亡国。
    朝臣们不懂他的疲惫。
    此时既知道了袁显等人似乎有勾结突厥，张安世似乎想要推萧无忌登基的谋划之后，萧尘心中也有了定计，已懒得再去多问怎么怎么处理萧无忌之事。
    今天还忙，还得与大臣们商议太多太多。
    萧尘遂又对张安世道：“如今大周内外不稳，正是危机四伏之际，还请张卿能够一心为国。”
    “陛下，老臣自当为大周肝脑涂地。”
    萧尘知道现在不是和张安世翻脸的时候，查袁显等人可以，但是问罪张安世，明显不可能了。
    便挥挥手，要让张安世退下。
    张安世施了礼，正要告退，忽听又有人道了一句。
    “禀陛下，臣亦收到一份尚书左仆射张安世通敌之证据……。”
    武九龄站了出来，既然已经出手，岂能还要留着余地，一旦张安世反应过来，直接出手，他们恐怕难以抵挡，必须要在今日，就把他按死。
    袁显等人通敌之证据，分明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若是张安世真的想要推举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那到时候，武贵妃，还有他们这些当年站在二皇子萧弘这条战船上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而他，又是武贵妃本家的人，萧弘的舅舅。
    有了这层关系。
    便已经把他绑死在了武贵妃的战船上。
    现在唯一的办法。
    那就是阻止萧无忌登基。
    把他也拉下水。
    然后再想办法，找一个听话的皇子。
    好在，今夜有件事让武九龄很高兴——李义府竟然找到了袁显、张远等和张安世有牵连、有关系的人的通敌卖国的罪证，直接扣了一个大帽子在张安世的头上。
    直接将证据拿出来，由圣心裁断。
    让萧尘防备着张安世，并且对太子萧无忌心存芥蒂，给萧无忌登基为帝的路上，放上一座大山。
    “陛下请看，此为张安世给北辽皇帝耶律玄五的礼书，臣已查实……。”
    萧尘眼看着武九龄捧出那个迷信竹筒，打开，开始喋喋不休。
    他只感到厌烦。
    为何这些臣子永远不明白？
    臣子的本份是为天子做事，而非给皇帝找事。
    国事本已繁重，他已不耐烦再听武九龄一句句分析这密信的内容了。
    而坐在那里的张安世，看着武九龄拿出来的那封密信，一直波澜无惊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微微动容。
    却也仅仅是一瞬间，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更没有人知道。
    那封密信，是他让人放到了武九龄的房门前。
    本来，是想要以武九龄的弹劾，挑起这一场战火，从而先解决武贵妃这个不安分的人。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李义府竟然掌握了袁显等人勾连突厥的罪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张安世心下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知道是谁瞒着他，做了这些事情。
    不过，他也只是心下猜测和推算，面上也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
    直到这封书信的出现，才有了一点儿动容。
    巧合？
    还是说，自己的身边，有细作？
    不过，刚刚好，武九龄在这时候拿出这封信来，反倒是帮了他一把。
    前面的书信，确实是会让陛下猜忌他。
    可这一封什么通敌卖国的信被拿出来。
    陛下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前面的结党营私，也可能是别人的诬陷。
    确实。
    对于萧尘来说，他其实并不太相信张安世会通敌。
    张安世通敌？
    张安世就算是有万般不是，本为托孤大臣却事君傲慢无礼，又有可能结党营私，以宰执身份培养自己的亲信，把持科举取士，来个桃李满天下，甚至是把持朝堂……太让人不喜了！
    但唯独不会潜通突厥。
    这一点，萧尘能确信。
    “请陛下再看这里，左仆射有意想要和突厥和亲，并且许诺诸多物资和钱财等，还要……。”
    “且住。”
    萧尘忽然抬手，止住武九龄的喋喋不休，转向张安世。
    张安世依然是一脸的平静之色。
    他从萧尘的神情中已经看出来了，这位皇帝会怀疑袁显等人，却不会怀疑他。
    最多……也不过是对他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有一些不满。
    这是一位已经成熟的帝王，想要拿回自己所有的皇权的正常表现罢了。
    所以，张安世不慌。
    萧尘收了书信，却挥挥手，道：“都退下吧。朕相信张卿之忠心，还不至于中了蛮夷这等低劣伎俩。”
    张安世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武九龄和李义府愣愣地看着张安世被小黄门搀扶着退出大殿，心头犹有些不敢相信。
    太容易了。
    那般确凿的证据，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竟就这般？
    像是全力一拳挥出，击了个空，他如脱臼了一般不适应。
    李义府还是不死心，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至少应该……。”
    “朕用人不疑。”萧尘依旧是那圣主的气魄，道：“你和褚良、郭舒翰三人一起，对那突厥细作严刑审讯，看一看，是否还会有收获。”
    “除此之外，对袁显等人，也要彻查，不管是通敌卖国，还是官商勾结，只要是有贪赃枉法之事，一律上报，不得欺瞒。”
    “臣遵旨……”
    萧尘是真的感觉到了心累。
    萧弘的死，也极大地刺激到了他。
    结果昨天又出现了萧无忌于东宫欺辱萧淑妃一事，直接气血上涌，再也压制不住了。
    又是要面对五姓世家的挑衅和釜底抽薪，又要面对张安世可能逼他退位让贤，力推萧无忌登基的谋划，还要面对这些大臣们的互相攻伐，直接就焦头烂额了。
    眼下这时节，只能是荣养功臣，以示皇恩浩荡。
    安抚百官之心、百姓之心。
    就这般简单。
    李义府才出皇宫。
    有人迎了上来，低声道：“卿正，那突厥细作死了。”
    如古井无波，李义府淡淡问道：“招了？”
    “是，此番只是前来打探消息，因为突厥那边雪灾也比较严重，突厥可汗通过商贾了解到了中院之雪灾，便有心想要趁此时机，拉拢一些大臣，同时，安排遣使，扰乱大周朝堂。”
    “嗯。”
    轿帘被放了下来。
第92章：五方博弈谁问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马车穿过彻夜灯火通明的长安城朱雀大街，转回到坊间小巷，最后到了他的府邸前停下，李义府下轿之后，径直走进了书房。
    然后，让人准备好了茶水，还吩咐管家，要注意外面的动向，防止有人盯梢。
    不过一会儿。
    又有一辆马车来到了李义府的府邸后院停下。
    武九龄换了一身行头，又让人把胭脂芳的马车放在了另外一个坊间，他都过去，上了马车，来到了这李义府的府邸。
    为的自然是防止有人盯梢，跟踪他。
    毕竟，官员私下里聚会，是很容易被人说闲话。
    特别是在这时候，更不能被抓住了把柄。
    “你当真抓到突厥的细作？”
    李义府不答，在位置上坐了，长叹一声。
    “不是我抓住的，是有人在昨夜送过来的，突厥的细作、三封书信，起初，我本不太相信，连夜审讯之后，才从细作的口中证实，袁显等人确实有通敌之嫌疑。”
    武九龄微微蹙眉，说道：“我昨夜也收到了一封书信。”
    “是关于张安世的通敌卖国之嫌疑的书信？”李义府也皱着眉头，沉思不已，“可你不该在那时候拿出来，陛下还需要张安世，还有太后在，张安世必然无恙。”
    武九龄回道：“我也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信任张安世，他不是被张安世打压了这么多年，早就有心想要除掉张安世吗？”
    “这可是一个好时机。”
    李义府摇头不已，叹道：“不，除掉袁显等人，等于是已经敲打了张安世，也破开了他织好的网，于陛下而言，这就相当于是已经展现了自己的皇恩浩荡，还有他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告诉张安世，他才是大周的帝王，这就够了。”
    “至于直接除掉张安世，在没有彻底打压五姓世家之前，陛下还需要张安世这位托孤大臣。”
    这就是一个复杂的关系，也可以说，算是相互利用。
    萧尘需要张安世的威望，需要他这位舅舅来给自己撑腰，然后打压五姓世家。
    至于张安世想要做什么？
    他们到现在都还看不透。
    武九龄直接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道：“那就这么看着张安世在这一场争斗之中，活下来？”
    “他若是活下来，肯定会联合其他人一起，推举太子萧无忌登基，到时候，便是我们的末日。”
    “要我说，现在最关键的便是借此机会，除掉张安世。”
    武九龄并不害怕面对大周皇帝萧尘，因为他看起来是大周的帝王，却也因此，受到了更大的限制。
    不然，他也不会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让两个皇子斗起来。
    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还想着保住自己？
    武贵妃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杀了他。
    只有张安世这个老狐狸，才是最让人看不透，最让他忌惮的一个人。
    “张安世看似垂垂老矣，相位不久。可他依然是大周国舅，太后的哥哥，先帝时期身边的红人，如今的托孤大臣，朝野上下多少官员，都是他提拔起来的。”
    “这样一个人，不仅仅是皇帝害怕，就是作为他的对手，我也在担忧。”
    “张安世若是真的只是想要力推太子萧无忌登基帝位，然后他则为摄政大臣，再一次只手揽权，那也可以有办法对付一二。”
    “就怕他心中还是愿意支持当今陛下。”
    李义府再一次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武九龄，轻声道：“我自然也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彻底除掉张安世，可让陛下问罪于张安世，明显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
    武九龄若有所思。
    ……
    萧三宝和四位判官一起，抱拳施礼，“世子爷。”
    是夜。
    萧琰于暗室之中，询问道：“朝中情况如何？”
    萧三宝回道：“李义府弹劾张安世，本来已经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可武九龄却直接拿出张安世亲笔书信，说他通敌卖国，陛下却连看都不看，直接挥手让武九龄等人退下，让李义府等人清查袁显，让张安世回去了。”
    萧琰稍微有一些意外，问道：“武九龄手中有着张安世的亲笔书信？”
    陆判官回道：“是，很有可能是张安世故布迷障，本想要用武九龄来弹劾自己，从而借机反咬武贵妃等人。”
    “却不想，遇上了李义府弹劾袁显等人。”
    萧琰看着陆判官，问道：“你觉得，是巧合？”
    崔判官道：“突厥的细作，还有袁显、张远等人的通敌罪证，是我们很早就搜集到了的，而昨夜，也只有我们四人，并未被人发现，或者是跟踪过。”
    萧琰点点头：“这么说来，应该是歪打正着了。”
    陆判官道：“不过，以萧尘的心性，恐怕还是会怀疑张安世的真正目的。”
    “怀疑也好，不怀疑也罢。”萧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通敌卖国者，罪该当死。”
    “至于其后计划……”
    “只能说是，破了第一层杀机，但事远远未成，各项计划继续。”
    萧三宝和四位判官抱拳道：“喏。”
    从今日萧尘对待张安世的态度来看，这位皇帝也是明白当前的轻重缓急，真正的敌人，并非是他的舅舅张安世，而是直接出手，杀了他的二儿子的五姓世家。
    甚至是已经忽略了自己醒过来的消息。
    怕是也顾不上了。
    至于这一次没能击倒张安世，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不过，今日的导火索已经埋下了。
    什么时候引燃。
    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
    张安世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中的他，双目炯炯有神，一点儿都看出不来，已经是垂暮之年的那种精神状态。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事情来。
    若不是今日的李义府弹劾。
    恐怕还要继续被欺瞒。
    等到马车到了府邸停下来，张安世都没有起身。
    一直到大管事儿掀开了车帘，查探情况，他才恢复了平静之色，慢慢地起身，下了马车。
    “冲儿在何处？”张安世温声问道。
    另一位管事儿躬身道：“大公子在醉仙楼宴请梅之礼、崔子陵、元寻欢等人。”
    说完，瞄了一眼张安世，继续道：“大公子有言，说是要联合这些人，为太子殿下求情。”
    张安世顿了一下。
    又继续走向书房。
    “嗯。”
    “等到他回来，告诉他，来书房一趟。”
    管事儿连忙躬身道：“喏。”
    张安世回到了书房。
    又叫来了一位管事儿。
    “告诉郭舒翰，袁显、李尚存、张远、周褚、张亮、高师奎、张芝亭这七人，不必去保，通敌卖国者，罪该当死。若有作奸犯科、贪赃枉法者，自然由圣人裁决。”
    “还有，盯住李义府，查清楚，他又是如何调查到袁显、李尚存、张远等人的罪证，又是如何发现那突厥的细作的？”
    李义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这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也是一个最会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人。
    他不可能为了自身的前途，在这时候，还要站在武贵妃那一边。
    没了萧弘。
    武贵妃这一系的人，都断了根基。
    没了根基。
    也就谈不上以后。
    但是此人却没有立即倒向太子萧无忌，也没有选择明哲保身。
    那就说明，他心中明白，跟着武贵妃，还会有机会。
    张安世则是好奇，他所知道的跟着武贵妃的机会，到底是什么？
第93章：国舅教子思麒麟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马车离开了李义府的后院门口，拐进了小道。
    武九龄掀帘向后探了一眼。
    “大郎放心，那边有人望风，没有尾巴。”
    “那就好。”
    武九龄在和李义府商讨之后，也总感觉自己好像别人盯上了。
    不然，不会在昨晚上。
    他们两人刚好都收到了密信，还都是关于张安世等人的一些罪证。
    这是明显要借助他们的手，除掉张安世。
    可两人思索了好一会儿。
    也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因为想要除掉张安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
    张冲快步赶到了书房，只见张安世正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看到那本书的时候，张冲眼神微微一变。
    “父亲。”
    “回来了，梅之礼等人可有什么言语。”
    “梅之礼对于宣德楼前进谏一事很上心，崔子陵、元寻欢两人虽然没有拒绝，却也并未答应一起死谏。”
    张安世并未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梅之礼乃是江淮梅家之人，在江淮之地，有些名气，可梅家在江淮最大的依仗，还是他们的商号，说白了，看起来是耕读传家的世家，可真要算起来，也不过是商贾之家，洗不掉身上的铜臭气。”
    “梅之礼在这之前，就已经有意要选择支持太子萧无忌，从而于明年的春闱，取得进士及第。”
    “以梅家的实力，还有梅之礼的城府，以后最好也不过一左侍郎吧。”
    “梅之礼自然是最积极的一个人。”
    张冲连忙躬身道：“父亲所言极是。”
    张安世看了看张冲，示意道：“坐吧，今晚上，我们父子两人再谈谈心，以后，恐怕是没多少的机会了。”
    张冲依言坐下，又立马道：“父亲说的什么话，您老当益壮，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张安世笑骂了一句，却又突然沉声问道：“张远、张亮、袁显、李尚存等人是怎么回事？”
    张冲愣了一下，回道：“儿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他们怎么呢？”
    “他们通敌卖国的事情被李义府等人发现了，于今日朝堂之上，弹劾于我。”张安世漫不经心，悠悠道：“说为父在勾连突厥可汗，意图逼迫陛下退位让贤，然后力推太子萧无忌登基大位，好成为大周的摄政大臣，从而再一次执掌权柄。”
    张冲直接滑倒，跪在地上，神色慌张地说道：“父亲，我是想要为张家保存实力，并无二心。”
    “你要是真有二心，也就不会还能跪在这里了。”张安世讥道：“只不过，你做的这些事情，连太子萧无忌都不如，我也未曾想到，教导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这般结果。”
    张冲红着眼，脸色也有一些涨红，憋屈道：“冲辜负了父亲之教导，也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请父亲责罚。”
    张安世叹了一口气，并未回话，过了一会儿，缓缓道：“起来吧。”
    他的眼中泛着些许冷意，道：“张远、张亮、李尚存等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为父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通敌卖国之贼。”
    “当年，突厥率兵南下，破关而入，一路从朔州到晋阳，再从晋阳到了这长安城北的渭水之上，你可知道，这一路上，是个什么样子？”
    “那些突厥贼兵，见了男人就杀，见了女人就抢，金银珠宝全部掠走，还一把火，烧了房屋。”
    “多少人因此而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是，他们都不过是普通百姓，他们的死，他们的困难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可你应该清楚，若是大周倒下，到时候，突厥、西夏、北辽、高丽联合起来，百万大军过北关而入中原，那时候，又会是什么场景？”
    “你们……拦得住吗？”
    “大周乱，只是乱在这朝堂，也只不过是皇帝、世家之间的争斗罢了。”
    “从来就不是我、皇帝、世家、太子等人之间的争斗！”
    “为了张家？”
    “为了张家，你就应该克己奉公，心中只有大周，而不是只有张家！”
    “没了大周。”
    “张家什么都不是。”
    张冲直接趴在了地上，面有不甘，却开口道：“父亲，儿知错了。”
    可知子莫若父。
    张安世看着趴在地上认错的张冲，眼神中尽是失望，也有一些杀意。
    他是有让萧尘退下来，当个太上皇，再让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从而安抚人心的想法。但是，这也是建立在大周还算是稳定的基础上，建立在他们能够面对藩王、外敌的压力。
    毕竟，萧尘一心想要打压五姓世家，而五姓世家如今和朝堂之上的重臣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他这位大周国舅，其实也算是五姓世家的那边的人，也和五姓世家有着不少关系。
    有女儿嫁给了五姓世家的子弟，也有五姓世家之女，嫁进了张家。
    这也不过是联姻，真正的利害关系，还是政治上、利益上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张安世才继续开口道：“年关之后，除王珪；请立太子，再除武贵妃。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实在是太多，这两人也并非是什么易于之辈，你若是再有什么私心，仅这两场大争便要将整个张家烧个干净。”
    张冲抬起头，看着张安世，见到他眼神之中的坚定，便知道自己以后不可能再有什么动作了。
    “父亲，儿打算以后就在书房中读书养心，既然辜负了父亲的教导，儿愿意努力学习，以后就算是不能入朝，也可去书院当个教授，为大周培养人才。”
    张安世不可能因为袁显等人的事情，直接杀了张冲。
    不值得。
    怎么说，张冲也是他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父亲之前的感情也比较浓厚。
    如今，张冲不过是走错了，也不过是一心想要保着张家，并没有错。
    只不过，他确实是担当不起大任。
    都说虎父无犬子。
    可张安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连他一半的城府都没有。
    看着退出书房的儿子。
    张安世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大周麒麟儿——西凉王世子萧琰。
第94章：大争之世博前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琰儿，来，张嘴。”
    燕夫人捧着一碗人参红枣莲子粥，舀起一勺，端起来喂到了萧琰的嘴边。
    萧琰张口，吃完后，说道：“好吃。”
    燕夫人给了萧琰一个好看的白眼，然后狡黠地问道：“那你吃出来，这人参红枣莲子粥，是谁熬煮的吗？”
    萧琰醒过来之后。
    燕夫人就每天前来看望，还会带来一日两餐，把萧琰照顾得无微不至。
    毕竟，这时候的萧尘等人已经开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顾不上萧琰了。
    就算是燕夫人住在这西凉王府，估计也没人说闲话。
    言官们都盯着太子萧无忌。
    酒后失德是小事。
    可侮辱了萧淑妃，就是天大的事。
    这叫做败坏道德，破坏了儒家遵守的孝道。
    萧淑妃怎么说，那也是皇帝萧尘的淑妃，是皇帝后宫中的女人。
    而太子萧无忌是皇帝萧尘的儿子。
    这就相当于是儿子指染父亲的女人。
    这还能得了。
    至于原本盯着萧琰的东宫官员、皇帝的眼线等等，也都撤走了。
    为了调查萧弘的死。
    也为了调查张安世等人的通敌之罪等。
    根本就顾不上一个重伤在床，病入膏肓的萧琰。
    “这么好吃的粥，肯定是燕姨的厨艺。”
    燕夫人笑了笑。
    “就你嘴甜。”
    “嘿嘿。”萧琰道：“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念燕姨的厨艺，吃起来，会有一种家的味道。”
    燕夫人一听，双眼温柔地能出水了，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然后喂给了萧琰。
    “既然喜欢，那我就天天做给你吃。”
    “嗯。”
    ……
    大周，永徽六年，正月初二。
    子夜。
    萧琰默默听着萧三宝等人的汇报，了解李义府等人对袁显这些人的调查，还有岳晟风在蜀中那边的调查进度。
    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给岳晟风一点儿提示吧。”
    “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回到京师。”
    “此人晋级宗师之境多年，上一次，我以青虹剑剑法打了一架。”
    “那时候，我压制了境界，却也感觉到岳晟风留了手，并未用全力。”
    “作为皇帝身边的重臣，当年三山之争以后，他能这么快晋级宗师之境，应该是练习了正统的功法，获得了更多的资源。”
    “这样一个人，若是在京师，又要想办法找一个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人，消耗掉我们的人手。”
    崔判官点点头，抱拳道：“喏。”
    萧琰又思索片刻。
    继续道：“袁显那边不必继续盯着，以萧尘、张安世等人的心性，这些人，肯定是要成为这一次的争斗之中的下杂鱼，先问罪几个，缓和双方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过，只要是能够让萧尘怀疑张安世的动机，就算是成功了。”
    陆判官抱拳道：“喏。”
    萧琰又继续道：“听闻，张冲、梅之礼等人想要在宣德门外死谏，请求萧尘饶恕太子萧无忌的过错？”
    萧三宝回道：“本来已经开始联名上书，但是张冲今日未曾出府，被张安世软禁起来了。”
    萧琰道：“那就想办法，鼓动一下其他的士子们，让他们一起。”
    “还有那个萧显，倒是可以引诱一下。”
    “越是死谏的人多，效果也就越好。”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萧无忌深得人心，而得人心的太子，对于萧尘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萧三宝顿时明白了萧琰的谋划。
    ……
    明月楼一间雅致香闺之中，有歌伎信手拨弦，开口唱起来。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接着，又有一位清灵的歌声响起。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声，敛眉含笑惊。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梅之礼走进，听着这词，皱了皱眉，向歌伎道：“出去！”
    “之礼兄，怎么了？”几位士子正听得认真，不免觉得扫兴。
    “至此之际，唱着艳词，毫无眼力。”梅之礼轻呵一声，道：“歌女不明亡国恨，暖阁清唱艳词欢。”
    “听着便让人不舒服！”
    几位士子们也都清楚梅之礼为什么不舒服。
    说白了。
    本来想要巴结太子萧无忌。
    结果冬至诗会上，被那西凉王世子萧琰抢了风头不说，还只是因为对方的两句而被夺了魁首之名。
    后来本想要出面帮忙给太子萧无忌一起赈灾，好借机表现一番。
    结果，兴云庄被抢劫一空。
    太子萧无忌也因此失去了赈灾之重任。
    梅之礼只能再换方法。
    然而，还没等到他找到办法，就传来了太子萧无忌酒后失德的传闻。
    这勾栏听曲肯定是听不下去，一位士子只好给梅之礼倒了杯酒，随口问道：“也不知道今年这春闱，还会不会如期举行？”
    “春闱乃是大周科举取士之大事，自然会如期举行。”
    “那就好。”
    “不过……也说不定。”梅之礼轻呵一声，淡淡道：“若是朝中出现了比较大的动荡，自然是顾不过来，这春闱一事，也就要拖一拖了。”
    “如今这朝中，能出现什么大动荡？”
    “五姓世家谋逆。”梅之礼直言道：“张太公联合外贼逼迫陛下退位让贤，怎么，你们没听说过？”
    “之礼兄，我是今岁才入京考恩科的啊。”
    “哪里听过这些。”
    “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这是在妄议朝政，传出去，影响不好，甚至是会招来祸端啊。”
    几个士子们是脸色一变，有一种想要离开这厢房的冲动。
    却又十分好奇。
    这上面，真的已经到了这儿地步吗？
    他们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秦王殿下于蜀中赈灾，却在镇压叛贼的时候，被人冲杀接近后军，中了一箭，却身中剧毒，没能等到药王老先生的救治。”梅之礼提醒道。
    “须知道，当时，秦王殿下本就带着金吾卫精锐，还有益州大都督带着的骁卫精锐，叛贼真的有这般实力，可以冲杀两卫之精锐大军，接近了后军吗？”
    “这反贼的实力也太强了吧？”
    “可为何，当程大将军、岳指挥使带着人到了蜀中，不过十天时间，就彻底镇压了这些叛贼呢？”
    一个士子道：“一开始的那个叛贼，并非是叛贼，而是……刺客！”
    “然也。”梅之礼饮着酒，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眼神渐渐焦躁起来。
    “之礼兄，今日，你约我等相聚，到底有何事？”
    梅之礼揣着酒杯，问道：“你若是恩科落榜，打算回徐州？”
    “那当然，这京师，吃住实在太贵了，实不相瞒，小弟囊中羞涩，为了赴京赶考，借了不少钱财，若是春闱没有如期举行，我也只能先行回徐州，若是落榜了，也是要回去的。”
    梅之礼摇了摇头。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推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回去之后又能如何？”
    “继续寒窗苦读一年，然后再来参与科举取士吗？”
    “明年若是再一次恩科落榜，又该如何？”
    “年复一年。”
    “何时才是个头？”
    “这一次，你们帮我，也是在帮你们自己。”
    “如今这大争之世，我辈读书人，岂能还继续碌碌无为！”
    士子打开一看，又惊又喜。
    “金……金叶子？”
    梅之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着，节奏很乱，问道：“答应了？”
    士子悻悻地抽回手，问道：“做什么？”
第95章：无饵垂钓放长线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什么？”
    “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太子酒后失德，朕还惩罚不了他？”
    “父教子，有何错？！”
    萧尘气愤不已，叫嚷道：“他们一个一个跪在宣德门前死谏，说什么不得惩罚太子，朕又不是要杀了他。”
    萧无忌酒后失德，欺辱了萧淑妃，虽然那时候，他已经喝醉了，意识不清晰。
    可这口气，也不完全是他酒后失德的原因，而是，他联合王家一起给萧弘下毒。
    这一口气。
    萧尘必须要出。
    “那就让他们跪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喏。”
    这些士子们在宣德门前跪在地上死谏。
    看起来，一身正气。
    可在萧尘看来，确实太子萧无忌的人心。
    却又更生气。
    这些个读书人，读书都读傻了。
    一个一个之乎者也。
    他们跪在那里，就直接把太子萧无忌酒后失德的事情给传出去了。
    到时候，天下人都要看皇家的笑话。
    都知道，太子萧无忌酒后失德，欺辱了大周皇帝的淑妃。
    这完全就是帮倒忙。
    可恶。
    当真是可恶至极！
    ……
    “老爷，来了。”
    说话的船夫正拄着桨立在船头，守着一名正在钓鱼的老者。
    老者坐在垫了毛毯的胡凳上，后面有着靠背，可以依靠，身边放着暖炉和火盆。
    好在，今日的风不大，暖阳高照。
    自从上一次的暴雪之后，就没有再下过雪，天气也是有阴有晴。
    小船晃了晃，有人踏到小船上。
    老者也不回头，开口道：“人啊，不服老不行，这身子骨，好久没出府。”
    “冷了就烧暖炉，热了就加冰块。”
    “如今这稍微吹点儿寒风，就感觉寒气入骨，让人颤颤巍巍，有些守不住。”
    来人坐在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胡凳上，轻声道：“太公老当益壮，可要比很多同龄人的身子骨，都要硬朗一些呢。”
    “这大周，还需要太公主持大局。”
    不错，这钓鱼的老者，正是大周国舅张安世。
    他指着鱼竿，问道：“未挂鱼饵，老夫想知道，是否有鱼能‘愿者上钩’？”
    来人回道：“饵还是得有，鱼毕竟不是庙里好做慈悲的和尚，岂能甘愿被下箸而食……。”
    张安世轻声道：“不错，不错。”
    “饵还是要有，有了饵，才能钓大鱼。”
    ……
    长安城。
    东市的临街上。
    有一卖糖人儿的小贩儿。
    扛着插满了糖人儿的木棒，对站在他身前，眨巴着一双一双单纯的眼睛的总角小孩问道。
    “想不想吃？”
    “想。”
    “可我们没钱。”
    “不要钱。”小贩儿拔下一个糖人儿，笑道：“你们帮我唱歌，我给你们糖人儿吃。”
    孩子们明显有一些不太相信，会有这般好事儿，“真的吗？！”
    “真的，但要每天都唱，要是说话不算话，晚上会有蜈蚣咬你们的。”
    “好啊！我们说话算话，我阿娘教我要守信。”
    “来，拿着。我教你们唱……”
    好一会儿之后。
    有童谣在巷子里响起。
    “大蝗虫、小蝗虫，尽是人间害人虫。”
    “姜太公无饵河边钓，大鱼上钩做封神翁。”
    “大蝗虫、小蝗虫，尽是人间害人虫……。”
    ……
    张安世收起了钓竿，在船舱中坐下，开口说起来。
    “当年，暴君无道，天下民不聊生，徭役繁重到了十室九空，连如我这般的赳赳老者，都要去挖河道，当纤夫。”
    “大周高祖于群雄割据之时，振臂高呼，直取长安，这才有了如今的盛世。”
    “王、崔、卢、郑、李，这五家在当年，确实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可他们同样也为其他诸侯出谋划策，为的就是把这鱼放在不同的鱼篓里面。”
    “只要是有一个鱼篓最后满载，那他们就是有功劳的。”
    “而当初，大周初立。”
    “也确实是需要五姓七望之家的士子，他们都读过书，看得懂公文，也懂一些为官之道。”
    “用起来，也就方便很多，也能很快稳定地方，安抚民心。”
    “可当年的乳虎，如今却成为了巨大的蠹虫。”
    “若是不想办法把这些蠹虫给除掉，大周的血必然会被他们给吸个干净。”
    “到时候，这天下就不再是大周的天下。”
    “他们会一直趴在大周的国祚之上，掌控着中原。”
    “中原乱不乱，世家说了算。”
    “那当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好不容易到来的盛世，不能就这么毁了！”
    来人拱手应道：“太公所言极是。”
    张安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可若是没了这些世家大族，大周也未必会好多少。”
    “毕竟，五姓世家也并非是千年传承，也都是当年的臣子罢了。”
    “没了五姓世家，以后可能会出现七姓、八姓。”
    “连我那长子都知道，要在这一场争斗之中保存张家，要让张家依然枝繁叶茂，最后成为和五姓世家一样的世家大族。”
    来人沉声道：“张大郎守成有余。”
    “是啊。”张安世叹了一口气，又道：“若是安宁的世道，若是陛下圣明、藩王臣服、外敌虚弱，他还是能守住张家的基业。”
    “可守住了又如何？”
    “这天下王朝，一旦有一位昏君，便可能亡国，这世家大族，若是有了几位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败家也不过是几年光景，甚至是可能一夜之间。”
    “儿孙自有儿孙福，可若是这大周永远屹立不倒，张家的后辈们，也就不会遭受战火。”
    “没有战火，不管如何，也能活下去的。”
    张安世谋的是什么？
    是大周国祚。
    先帝于他有恩。
    所以，他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周乱下去，看着大周毁在了萧尘的手中。
    张安世如何看不出来，如今的大周其实已经是积弊已久，冗官冗兵冗钱。
    王公贵族们只知道贪图享乐，也只知道权柄倾轧。
    就好比，已经人亡家破的邢国公袁光印。
    为了袁家也可传承千百年。
    便早早地选择了支持太子。
    结果，也因此而晚年丧子，最后又为了报仇，竟然成为了世家手中的刀。
    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没了大周。
    当然，张安世也明白，在世家大族人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大周。
第96章：为公为私或为名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郭舒翰沉默了一会儿。
    “太公。”
    “若陛下一意孤行。”他叹息道：“你是不是……？”
    张安世道：“其实，他也算是一位明君，心有沟壑、眼中有大周江山，虽然没有大周的百姓，可只要这大周屹立不倒，盛世自然还在，百姓自然也是安居乐业。”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大周子民，所以他才会一心想要雄图霸业，想要坐稳皇位，想要彻底掌控皇权。”
    “然而，五姓世家可不是纸老虎啊，几百年、十几代人的积累，其底蕴之深厚，就算是前朝之君，也要忌惮七分。”
    张安世收起了鱼竿，转过头，看向郭舒翰。
    “你觉得老夫做错了吗？”
    郭舒翰有些吃惊于张安世的眼神，最后肯定道：“没有。”
    张安世点点头。
    郭舒翰道：“五姓世家有私兵，再加上，还有辽王、齐王、韩王这三位藩王，也和世家牵连颇多。”
    “岳晟风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当初混在反贼之中的那一批精锐铁骑，王珪依然稳坐在朝堂之上。”
    “如今，秦王殿下已死。”
    “只要是保住太子萧无忌的位子，保存世家之底蕴，他们依然可以赢到最后。”
    “老夫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张安世感慨道，“秦王和太子，若论二人德操心性，秦王温文尔雅、博学多识、尊儒重文，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守成之君。”
    “至于太子萧无忌，不说也罢。”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秦王殿下乃是武贵妃所出。”
    “天命难违。”张安世叹息一声，道：“所以，我看到了世家有所动作，察觉到了袁光印会出手为自己拿死去的儿子报仇，却还是无动于衷，你知道为什么吗？”
    郭舒翰沉默下来。
    张安世道：“立长不立幼。”
    郭舒翰沉思了一下。
    顿时明白了张安世的良苦用心。
    立长不立幼。
    这就是相当于把祖制、把规矩给永远定下来。
    当年，太宗皇帝便是如此，才登基为帝，藩王就算是心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憨太子没有做出那等事情来，当今陛下也就没有机会登基为帝，大周王朝就能真正遵守立长不立幼的祖制。
    这样一来，就能直接堵住藩王们的嘴。
    立长不立幼，而不是立贤不立长。
    张安世继续道：“袁显、张远等人就不必保了，卖国求荣之辈，死不足惜。”
    “喏。”郭舒翰道：“太公，王珪应该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吧，李义府等人突然弹劾，世家之人也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除掉太公。”
    张安世笑道，“那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他们玩一玩吧。”
    ……
    今日无早朝，可政事堂忙得不可开交。
    因李义府、郭舒翰、褚良三人要形成三司会审，对袁显、张远等人进行审查，人手也就调走了不少。
    一下子也成为了朝中最为重要的事，并且，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说人人自危，却也有不少和这七人有过牵连的，还有一些原本被张安世提拔起来的，还有一些有心想要依附于张家的官员，那自然是心慌意乱。
    所以，整个政事堂还出现了不少岔子，好在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都能改正过来，不影响到皇帝批阅奏章，不影响政务的处理。
    不然，肯定是要有几位官员先人头落地。
    而在宣德门外，二十几位士子，已经跪了一天一夜。
    这第二天。
    已经有人撑不住了。
    却没有被抬走，而是直接铺了个棉被，喂了姜茶，便睡在了宣德门外。
    等睡醒了。
    继续跪。
    “袁显通敌卖国之罪，已经是罪证确凿，而张远、李尚存等人，还在调查，但是以清查的力度来看，恐怕他们此后就算是没有落个通敌卖国的罪责，也会有贪赃枉法之罪。真是好笑啊，这一通忙，也不知是在应付北面谍探，还是因为有人煽风点火。”
    醉仙楼雅座，崔民干开口这般一句，启了话题。
    “那正主今日又做了何事？”
    郑任基应道：“去渭水上垂钓。”
    王珪轻声道：“应该是见了人。”
    崔民干等人一愣，也都低头思考：“见谁？为何就没人发现，他们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呢。”
    郑任基道：“老狐狸狡猾，就算是时时刻刻盯着，却也并非是眼见就为真，说不得，他们看到的那个老者，并非是张安世呢。”
    “任基兄所言不错。”王珪低声肯定道。
    崔民干轻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他还能泛起大浪来不成？”
    郑任基道：“还是小心为妙。”
    崔民干有一些不满，问道：“张安世为何要和我们做对？”
    “大周能够立国，当年，我们可是出了不少力气，太宗皇帝都未曾对我们动手，萧尘小儿却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安世他也算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这些年的好处，难道都白给了？”
    王珪道：“他的眼中……只有大周。”
    崔民干却不屑道：“呵。”
    “当朝国舅、托孤大臣，如今大势已去，他就算是见了萧尘，也未必能够在这时候翻盘了。”
    “如今这大周储君，太子之位，是不可能动摇的。”
    王珪眼中杀意浮过，却笑了笑。
    “民干兄说得不错。”
    “对了，童谣放出去了？”
    “放了，张安世若敢再掺和太子之事，自会应此谶言。”
    王珪点点头。
    他拿起手中的酒杯把玩着，喃喃念叨了一句。
    “萧尘、张安世？我将任独相……你打压我们之时，就没想过这点吗？”
    不错。
    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一次能除掉张安世的好时机。
    李义府的这一次弹劾，真的是太及时了，也太重要了。
    王珪打算趁此时机，来一个一石二鸟。
    除掉张安世的同时，也能除掉坐在那上面的那位，换一个听话的人，换一个不仇视他们，还要依靠他们的皇帝。
    童谣很快就传开了。
    回到长安城的张安世于府中听闻。
    在太极宫批阅完奏折，还在等着岳晟风、影子两人的消息的萧尘，也从瑞安那听闻这两句坊间童谣。
    大蝗虫是谁？
    小蝗虫又是谁？！
第97章：铁骑精锐影狼卫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西凉王府门前长街旁边对面的楼阁中，两名汉子正透过窗缝向外看着。
    “那个女子是哪家探子？”
    “孔毅达之女孔紫嫣。”
    “并非是什么探子，燕夫人出来了……走吧，跟上。”
    两个汉子下了楼，跟了燕夫人一段路，待拐过长街，又有别的人接替。
    他们遂回到北镇抚司，将见到的情报上呈。
    “辰时一刻，燕夫人到西凉王府上，未时三刻左右，燕夫人出了西凉王府，回到状元府上，在这之间，未曾出府，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继续探。”
    坐在那的北镇抚司长史提笔记下。
    随后越来越多的消息送来，汇总过后，送到了瑞安的手里。
    入了夜，用过晚膳后，又是召见了北镇抚司的人，询问了他们探得的一些消息，见到其中有一个关于西凉王世子萧琰的情报，这才想起来一些事。
    “听闻，萧琰已经醒过来了？”
    “腊月三十日巳时二刻左右醒来，不过，到现在依旧是躺在床上，张福等人也未曾见到有什么人进入西凉王府。”
    “……。”
    “他身中蛊毒，又是和宗师之境的刺客大战一场，最后还能反杀了刺客，明明已经断定活不过几日，为何还能醒过来？”
    “属下……属下不知。”
    萧尘再一次看了看关于萧琰的情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此番就先放过他吧，朕已经无人可用，若是再分心，得不偿失。”
    几位太医联合诊脉，最后都断定萧琰已经是经脉寸断，蛊毒反噬，命不久矣。
    不过，西凉王是何人，当年差一点儿就能够坐上皇位的人，在大周江湖之中，那也是享有盛名。
    不仅如此，听闻，萧琰和那药王的关系匪浅。
    他若重伤垂死，去药王谷求取仙丹妙药，说不定还能吊着一口气，只要是人活着就行。
    大抵上应该是如此了。
    上一次的大还丹。
    这一次，可能又是什么丹药吧。
    一想起药王谷的丹药来，萧尘是又气又羡慕，萧弘那时候若是能有药王谷的仙丹妙药，也不至于自己自问而死。
    萧尘把萧琰的情报放在了一边。
    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王珪、崔民干、郑任基，还有张安世、李义府、郭舒翰、褚良等人的动向。
    正月十六。
    岳晟风终于找到了关于蜀中反贼刺杀二皇子萧弘一案的线索。
    “指挥使，暗桩的消息到了。”副使快步赶来，道：“根据反贼的描述，还有益州大都督卫所将士们的描述，终于找到了那些人的来路。”
    岳晟风立即道：“讲。”
    “影狼卫。”
    “影狼卫？前朝时期徐子陵的亲卫。”岳晟风又问道：“可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还在查，他们在射中了秦王殿下之后，就立即开始突围，从南边撤走，当时，益州大都督萧将军还让人去追，却没能追上。”
    “影狼卫乃是轻骑兵，每一位影狼卫的骑术都很高，并且，他们的战马都是来自于关外牧场的好马。”
    “不过，他们当时人数众多，根据我们的打探，他们从益州撤出，到了汉中，开始四散隐藏。”
    “不过，在扶风县，还是有人见到有几位有些陌生的人，牵着高大的骏马。”
    “我们又找了家中养了马的人，从蜀中找到了陇右，从陇右找到了河东等地，还真的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其中，有八个人的马，都是好马，平日里也没用来拉东西，被视若珍宝。”
    “连自己都养不活，却还要紧着马吃食，这样的人，若是是爱马如命，怕是说不过去。”
    “我们的人都在盯着呢。”
    “王崔郑卢，沆瀣一气，欲与陛下扳手腕……却不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次，他们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岳晟风说着，踱了几步，又吩咐道：“加派人手，直接把这些有嫌疑的人，全部给抓起来！”
    “早已经销声匿迹的影狼卫再一次出现，便说明，当年徐子陵死了之后，有人招揽了影狼卫。”
    “能够养活一支影狼卫这样的精锐骑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岳晟风转头看了看长安方向，喃喃道：“大战……即将开始了。”
    果然。
    很快，消息送到了京师长安城。
    “影狼卫？！”
    萧尘“呵”了一声，眼中闪过些惧意。
    当年，十八路诸侯一起反抗暴君，徐子陵便是其中一路，他所带领的影狼卫，乃是骑兵之中的精锐。
    大周若是没有西凉王带领的铁骑，就不会还有现在的大周了。
    十八路诸侯。
    徐子陵一人一军独战八路，最后打下来一大片的疆土，几乎是整个中原的东南之地，都被徐子陵占领了。
    大周居于长安城，徐子陵居于洛阳城。
    最后一场大战。
    西凉王的铁骑死伤无数。
    这也是为何，后来的突厥能够趁机南下，并且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从关外破关，一路到了长安城北的渭水河畔。
    没有想到，几十年后，再一次见到了影狼卫。
    萧尘很明白。
    这样一支骑兵精锐，以北镇抚司的骑兵对抗，怕是十万对一万，也很难取胜。
    事实的结果，也确实和萧尘想的差不多。
    ……
    “指挥使，出事了。”
    “负责抓捕影狼卫的人，都失手了。”
    “这些影狼卫都是六品、甚至是七品的高手，本身战斗力便不俗，我们的人损伤惨重。”
    岳晟风倏然转过头，走了两步。
    “不对，你们探查到的人，很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暴露出来的，他们应该是影狼卫里面的统领一级，就是扰乱我们的视线的。”
    “属下立即请京城高手前来支援！”
    岳晟风刚要点头，忽然又意识到了不对劲，道：“慢着，容我再想想。”
    王家……这是要做什么？
    岳晟风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心跳立马加速。
    “你立即从益州、汉中调配人手，还是朝着养马之人入手调查，凡是有马的人，都要查仔细了！”
    “我现在去见大都督。”
    “稍晚一些，会有任务交给你。”
    “先下去吧！”
    副使拱手道：“喏！”
第98章：贵妃泪哭鹰犬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皇宫华清池旁的花苑。
    武贵妃坐在上首，扫了眼前站在那里一眼，对其似乎十分不满意。
    她知道萧尘的心思，如今是被逼迫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了。
    不然，也就不会这么的被动。
    可让她最痛恨的便是萧尘在萧弘中毒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安排人，送去药王当初赠送的万灵丹。
    这是药王孙思邈和道家掌门玄成英一起炼制的丹药，不仅仅可以解毒，还有着能让一个五品高手，直接踏入宗师之境。
    还有着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等功效。
    就算是垂死之人，在吃了这颗丹药以后，也能起死回生。
    然而，萧尘却把它视若珍宝，在萧弘中了万叶流花之毒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拿出来给萧弘解毒的心思。
    武贵妃是非常了解萧尘的一个人。
    无情。
    都说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不过是说帝王的心中有着天下，处理国事就要讲究国法，只能无情。
    萧尘却是真的无情。
    武贵妃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怎么苦苦相逼，也不可能让萧尘拿出万灵丹来的。
    所以，她没有开口。
    她就要是要让萧尘的心中有所愧疚，哪怕只不过是一丝，也能够让萧尘在以后面对她的苦苦相逼的时候，会有一点儿内疚。
    “昨天的朝堂之上，你为何要在那时候，还要拿出张安世的罪证？”
    “姑母，张安世这老狐狸一日不倒，我们一日就不可能报得了仇。”
    武贵妃眼神一冷，呵斥道：“那你知不知道，李义府的弹劾，已经让陛下起了疑心，而你的弹劾，却又让他的疑心减弱了一分！”
    武九龄自然是有一些愧疚、后悔和羞耻，回道：“姑母，侄儿错了。”
    “哼！”
    武贵妃冷哼一声。
    她是真的对武九龄有一些不满的情绪。
    以前就觉得自己这个侄子有一些扶不上墙，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惯会欺负自己人的草包。
    可她手中没什么能用之人。
    也就一个李义府，还能够独当一面。
    然而，对方也不过是借助她这个贵妃的身份，还有二皇子萧弘的身份，来博一个前程。
    现在，萧弘死了。
    李义府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
    “你和李义府是如何商讨的？”
    “姑母，李义府的意思是凭借这一次的机会，把矛头指向张冲，不管如何，先断张安世一臂，扰乱他的心思。”
    武贵妃讶然，随即沉思了片刻，觉得李义府的这个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现在这个阶段，也就只有如此了。
    她不由又摇了摇头。
    可这个办法并非是上上乘，只是针对张冲，张安世完全可以出手保下来。
    就算是张安世不出手，陛下也不会杀了张冲。
    说白了。
    从这个商讨的结果就能看出来，李义府已经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忠心了。
    “那就让李义府去做吧。”
    “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去做……。”
    “想要扶持太子登基的人很多，可最不愿意让太子登基的人，就只有一人。”
    “你现在不是为了帮萧弘报仇，而是为了稳固陛下的皇位！”
    “你可明白这其中之意？”
    武九龄抬眼看了看一身盛装，妖艳而高贵，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武贵妃。
    她的眼眸深邃如海，闪烁着独特的光芒，仿佛可以洞察人心。那嘴唇饱满而柔软，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风情。
    连忙止住某些心思，低头回道：“明白。”
    ……
    李义府连忙步入政事堂，只见萧尘正在看着什么。
    “臣见过陛下，有一紧要之事，臣调查袁显、张远一案，发现在他们之间，有一人，一直在为他们联络，织了一张大网。”
    “是吗？”萧尘问道：“你可查出来，此人是谁？”
    “陛下，此人之身份……臣觉得，还是要再继续调查一番，拿到所有的证据，让人心服口服，那时候，再把此人之身份公之于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萧尘看了一眼李义府，问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是，毕竟，此人身份牵扯甚多……”
    李义府话到一半，心里突然一颤。
    一瞬间，他灵光一闪，已明白了一件事……。
    武九龄在宫城外踱步良久，终于见李义府出宫。
    “如何？”
    “上了马车再说吧。”李义府神色平静。
    武九龄连忙随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刚看到北镇抚司的人出动，你这是已经成功了？”
    “没有。”
    武九龄一愣，脸色的神色渐渐有些凝滞。
    “袁显、张远等人已经完了。”李义府轻声道，“张冲自己负荆请罪，被罢了官职、爵位，此生不得继承赵国公之爵位，贬为庶子。”
    “那……。”
    “张安世依然稳坐尚书左仆射之位。”
    李义府转过头，看着武九龄，有些懊恼。
    “陛下要的是平衡，似乎已经没了打压五姓世家的心思，也没有想要彻底掌权的心思。”
    “他在等，等着张安世年迈，等着自己培养的人逐渐掌权。”
    “在这三方博弈之际，他先叫了停战。”
    ……
    贵妃殿，武贵妃低着头，收敛了刚刚的睿智神情，很快，她换上一抹哀愁的神情，缓缓在地上跪倒，看着那个君王的身影走到近前。
    “臣妾拜见陛下。”
    “你好大的胆子，朕命你闭门思过，你竟还敢勾结外臣。”
    “臣妾有罪。”
    两行清泪从武贵妃那美艳的脸下滑落，她哭道：“请陛下赐臣妾死罪……。”
    “媚儿，弘儿的死，朕也心痛啊。”
    “可如今，大周内忧外患，突厥、北辽等贼已经是蠢蠢欲动，还派遣了不少细作进入中原，收买人心，连朕最信任的北镇抚司都有了突厥的眼线，这让朕寝食不安。”
    “你放心便是，弘儿的仇，朕一定会报的。”
    “臣妾，臣妾只想要跟着弘儿一起，免得他一个人害怕，弘儿早早就懂事乖巧又孝顺，本以为这一次，他会为陛下做一些安抚民心之事，谁知道……。”
    武贵妃大哭不已。
    眼泪在滚滚而下。
    她仿佛是水做的一般。
    萧尘是心疼不已，一直说着好话安慰着。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在他的怀中哭累了，睡着了。
    萧尘看着眼睛又哭肿了的武贵妃，叹了一口气，神色中，也有一点儿愧疚。
    不过，他直接抱起了武贵妃，把她放在床上，拉着她的手，然后让上官婉儿为武贵妃更衣，他就这般坐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瑞安前来禀报，他才离开。
第99章：谣言四起战火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入夜，太极殿。
    萧尘坐在御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外面已经传出好几个童谣，其意思也直指大周宰执张安世。
    这是最费心神的政务之一。
    即位以来。
    萧尘一开始如履薄冰，再后来，尝试着慢慢的掌权，走到如今这般快要君临天下的地步，也是费心费力、费心费神，布局多年才有的结果。
    张安世、魏舟、岳晟风、王珪、崔民干、郑任基、西凉王、萧琰、太子萧无忌、二皇子萧弘……。
    权臣、庸臣、刚臣、直臣、佞臣，国舅、藩王、世家。
    各方势力都是错综复杂。
    萧尘作为大周皇帝，也算是权力的中心，需要的便是在这些各个权力之间游走和平衡。
    张安世？
    张安世很聪明，但张冲作为他的儿子，做出哪些个事情来，这么聪明的张安世却看不出？
    他似乎，每每敢把皇帝萧尘当作筹码以谋私利？
    看起来，是为了大周。
    实际上恐怕是为了自己这位大周开国功臣、大周托孤大臣、大周国舅可以善始善终吧？
    他需要的还是一位听话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终于，萧尘开口，问道：“近来所有弹劾尚书左仆射张公的奏折都找出来了？”
    “禀陛下，七日内宫中四百七十一封奏折中，共有八十七份弹劾张公，皆在此处。”
    萧尘看了前两份，见又是弹劾张安世“蒙蔽上听”云云，不悦地丢在一旁。
    拿起最后一份奏折，他看了一眼，问道：“这封奏折何时到的？”
    “昨夜送进宫，今早时摆在太极殿，陛下还在后宫贵妃娘娘处，未曾御阅。”
    萧尘又不悦地“啧”了一声，喃喃道：“科举考试舞弊，二十万金一个进士，大周的进士这么不值钱吗？”
    这已经不是买官卖官了。
    这完全就是蔑视王法，把国家法度当作是一纸空谈。
    更为关键的是，欺上瞒下。
    难怪。
    难怪啊。
    自己殿试的时候，一直感觉这些进入殿试的大学士，没有几个是那种真正的人才。
    大周这么多年。
    难道就出了张安世、魏舟、虞世柟这几位大才之人嘛？
    世家大族专门培养读书人，专门让他们参加科举取士，就算是三甲，那也是进士，也是有了功名，到时候，直接去地方上，从以县丞开始。
    世家大族之所以让萧尘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就是因为一句话。
    皇权不下乡。
    至于张安世等人，却直接盯上这三省六部的官员的名额。
    萧尘扫了眼身边的内侍，始终觉得不合心意。
    “召瑞安来随侍。”
    “奴婢领旨。”
    如此吩咐过，他才继续看手中的奏折。
    ……
    张安世府。
    明亮的烛光当中，张安世对郭舒翰摇头道：“谣言止于智者，不过是些许童谣罢了，就让他们唱吧。”
    “止是止不住的，真要是出手的话，反倒是落入了下乘。”
    张安世伸出有一些枯瘦的老手，挽着袖子，清洗茶杯，轻声道。
    郭舒翰点点头，道：“陛下知道我是孤臣，任何一个派系都不会容我，御史台也没有我的人，在袁显、张远等人的事情上，是最公正的那个人。”
    “不过，李义府似乎有意把他们的事情引到大郎的身上，剑指太公。”
    “呵。”
    张安世倒了两杯茶，讥道：“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手忙脚乱？”
    郭舒翰问道：“不能吗？”
    “冲儿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也是有着教导不严之过错。”
    “可关乎于大周国祚之事，难免会有流血和死亡。”
    “二皇子萧弘的死，才是真正扰乱了我的布局。”
    张安世说到这里，连手中的茶，都不想喝了。
    其实，他是支持萧尘当初的谋划，利用萧弘来针对太子萧无忌，然后借助太子萧无忌和王皇后来打压五姓世家。
    这一点，在当年他为了大周，撮合萧尘迎娶王家嫡女，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可到了如今。
    王家的出手反击，也是迅速并且一剑封喉。
    “你不懂圣眷。”张安世轻声道，“陛下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为了大周的稳定，他又要开始用平衡之道。”
    “这就是帝王之术。”
    “只要是王家和我斗起来，他就能够作为一个主持公道的人，从而抽身事外。”
    “这样一来，也就能够看着王家和我蚌鹤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郭舒翰点了点头。
    他确实不懂圣眷。
    也正是因为不懂，所以他的心中就只是装着大周。
    这样一来。
    他就成了一个孤臣。
    什么太子党、秦王党、张相党、藩王党、世家党……等等，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谁犯了错，谁贪赃枉法，他就弹劾谁。
    从当年的太子府千牛刀卫，再到后来的骁卫将军，再到统领，最后成为了兵部尚书。
    郭舒翰凭借的便是自己的忠心。
    张安世放下茶杯，道：“我们该谈正事了。”
    郭舒翰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属于张相一党。
    但是，他现在和张安世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打压世家大族，保证皇权的绝对性，从而保证大周的安稳。
    攘外必先安内，世家大族的不安分，始终是大周内忧的最大隐患。
    是夜，长安街巷依旧繁华。
    有孩童唱着歌谣跑过。
    郭舒翰听着这歌声，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闪过些忧虑。
    他快步穿过小巷，等了一会，待随行的汉子示意已经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才快步离开，又闪进了一个小院中。
    很快，王珪、崔民干、郑任基联和邢国公袁光印在蜀中谋害二皇子萧弘的消息传出，一个个御史开始奋笔疾书。
    他们都明白，这时候的朝堂，已经成了一个战场。
    这个战场的双方主帅。
    一个是王珪等代表着的世家大族。
    一个就是大周宰执张安世。
    而在他们的背后，其实还有更高层次的战场。
    先是张安世的儿子涉嫌通敌卖国，被贬为了庶子，而如今，却又爆出更大更炸裂的消息。
    王珪等人联合袁光印刺杀了二皇子萧弘！
第100章：朝堂之上杀机现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夜里从张相府出来，郭舒翰回府睡了一觉，在四更天起来，换了一身隆重的朝服，往大内宫城走去。
    今日要开大朝会。
    天色未亮，灰蒙蒙一片，御街上已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不过，大部分都是要参与大朝会的官员。
    昨天，王家联合袁光印谋害二皇子萧弘的事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坊间传开，并且传得是绘声绘色，从太子萧无忌和二皇子之争，再到兴云庄失火，钱财被抢劫一空，然后导致太子萧无忌无力赈灾，而二皇子萧弘这时候倒是站出来了，抢了赈灾之权，结果却因此而丧命。
    这个传闻的内容，很多官员其实都不清楚，甚至是不敢相信的。
    心中有猜测的官员，则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而没有猜到的官员，只觉得惊诧不已。
    王珪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王珪等人也发现，低估了张安世、低估了萧尘。
    本以为萧尘会为了大周的安宁而用平衡之术，本以为张安世为了大周，会当一个缩头乌龟。
    现在看来，萧尘、张安世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计较。
    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凭借袁显、张远等人，把火引到张冲的身上，从而扳倒张安世。
    不是的。
    人家二十二岁跟随先帝，当了一辈子的官。
    要易储，还能连易了储之后如何收拾局面的后手也不先布置好？
    那么，再多的童谣，也不过是徒增一乐罢了。
    这些对于张安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而刺杀二皇子萧弘。
    这这才是真正的大杀招。
    一个不好。
    罪同谋反。
    他们有这个心，但是真不能背上这个污名啊！
    且不说。
    萧尘等人可以凭借这一件事情，打得他们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刺杀皇子。
    这里面牵扯实在是太多。
    世人会如何理解？
    二皇子萧弘有贤名，更是一位世人皆知的贤王。
    这样一位王爷去赈灾，结果被王家给杀了。
    为什么？
    不就是担心二皇子萧弘会威胁到了太子萧无忌的太子之位嘛。
    为了一个太子之位，便要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这样的太子，还适合成为大周的皇帝吗？
    不适合！
    事实上，这个传闻传出来。
    让很多人都有一些意外。
    首先是皇帝萧尘，为此，他直接去了后宫的贵妃殿，找到了武贵妃，想要证实一下，这件事情，是不是武贵妃传出去的。
    可武贵妃的痛哭流涕，王家杀了她的儿子，她还不能报仇，还不能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已经是非常痛苦了。
    萧尘通过北镇抚司的调查，也确实没有查到武九龄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证据。
    这件事，不是武贵妃让武九龄传出去的。
    他只能去调查张安世。
    王家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给暴露出来了。
    而坐在府邸的暖阁里面，观望风声的张安世，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顿时蹙眉。
    他怀疑是武贵妃。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武贵妃也太沉不住气了。
    竟然在这时候，把王家谋害萧弘的消息给传出去。
    这是要做什么？
    一旦王家鱼死网破，直接逼宫，推举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她还能有几天可活？
    张安世在萧弘死后，也只能选择太子萧无忌。
    但是。
    扶持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的那个人，只能是他，而不能是王家之人。
    不错。
    张安世也有心思让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
    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步棋罢了。
    同样的。
    最惊诧、最意外的还是王珪、崔民干等人。
    因为他们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用的还是以前已经隐匿的隐狼卫。
    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是皇帝萧尘、宰相张安世等人怀疑，却也仅仅是怀疑，根本就找不到证据。
    邢国公袁光印都被皇帝给赐死了。
    人死为大。
    死无对证。
    萧尘更加无法找到什么证据，用来证明王家所做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有人查出来了。
    这传闻的内容，已经把王珪的所谋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甚至是他王珪本人了。
    王珪开始怀疑崔民干、郑任基他们，还有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有皇帝、或者是宰相张安世安排的暗桩。
    ……
    三鞭响起。
    百官入宫。
    三通鼓声之后。
    宣政殿的大门打开了。
    文武百官进入宣政殿候着。
    不过一会儿。
    身穿冕服的萧尘，走进了宣政殿，坐在了皇帝宝座上。
    “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臣李义府，有事启奏……”
    李义府双手捧着笏，出列。
    他要当众弹劾王珪。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依然还是秦王党之人，是武贵妃手中最大的鹰犬。
    王珪联和袁光印刺杀二皇子秦王萧弘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总之，也不用什么怀疑不怀疑了。
    外面传出来的内容，已经把这件足以震惊大周朝野的大事，事情的经过描述得十分详细了。
    物证、人证也都有。
    只要是抓住了，审问一下，就能够证明。
    而这件事情，其实也不太需要去证明什么，外面传开了，世人也都知道了。
    不是真的，那也可以是真的。
    李义府打了个头阵。
    请求皇帝裁决，抓住隐狼卫，找到王珪等人谋害二皇子萧弘的证据，然后问罪。
    接着，便是武九龄等人。
    连魏舟也站出来了。
    因为他听到这个传闻之后，也是大感意外，本以为二皇子的死，死于反贼的冲杀，中了暗箭，最后不治身亡。
    因为此事在发生之后，就被萧尘给捂住了，没有把个中具体情况报出来。
    把萧弘的死，先归罪于反贼的身上。
    魏舟也就信了。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萧弘的死，并非是反贼冲杀，而是有人刺杀。
    刺杀的人，不是别人，是五姓世家的王家，也是太子萧无忌的舅舅，王皇后的亲族。
    这一下，事态也就升级了，意义也不同了。
    若是这件事情，太子萧无忌也参与其中，那他还适合大周储君之位，还能成为大周皇帝吗？
    一个背负着杀弟夺位之污名的皇帝，还能治理好这个大周吗？
第101章：鼓楼之中夜柔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朝堂之上，弹劾王珪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王珪自己只能是站出来，请求皇帝主持公道、彻查谣言，还他一个清白。
    这么一来。
    调查二皇子萧弘的真实死因，也就不得不被摆在了台面上。
    然后，很快，影狼卫的出现也就被呈放在了文武百官的面前。
    再然后，武勋们一个一个摩拳擦掌，表示影狼卫狼子野心，乃是大周之大敌，要立即消灭。
    这可是建功立业，升官加爵的机会。
    正愁着，自己的儿子比较多，只有几个爵位不够用呢。
    是夜。
    萧琰下了床。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怜香惜玉，脚步轻盈，直接闪身，从暗门离开了里间，然后轻轻一跃，就到了房顶。
    于黑夜之中潜行，很快就到了国子监。
    摸到了国子监的鼓楼那边。
    正要去文曲堂那边，却见到鼓楼上，有一个清秀的身影。
    萧琰轻轻笑了笑，脚尖一点，直接跃进了鼓楼中。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萧琰将一双熠熠目光看向孔紫嫣，道：“孔助教，这是在想念谁呢？”
    他听萧三宝说，孔紫嫣在他昏迷期间，好几次到了西凉王府外面徘徊，一脸担忧的样子。
    仔细思来，也是有趣的紧。
    孔紫嫣微微一顿，不敢相信地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前的萧琰，粉唇翕动了下，只觉得心头有一股脑儿将心里话说出的冲动，以一种清脆的声音问道：“你……你好了？”
    萧琰轻笑了下，道：“没有，我，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幻想，又或者是我的鬼魂。”
    孔紫嫣原本幽怨又带着一些惊喜的神色，在听到萧琰这一句话的时候，没能忍住，捂着嘴，噗嗤一下轻笑出来了。
    笑过之后，又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琰，说道：“我……我还以为你还要很长时间才会恢复过来了呢。”
    “这些时日，因为秦王殿下出了事，所以文曲堂那边就没有开课。”
    “我没什么事情做，便在这鼓楼看书呢。”
    说到最后，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不再说，柔声道：“你，你不是说，你会保护好自己吗？”
    萧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唉，长得太帅，又太有才了，也就太招人嫉妒了呗，竟然舍得让一个宗师之境的刺客来刺杀我。”
    孔紫嫣：“……”
    檀口微张，明眸似嗔似疑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清丽的鸭蛋脸儿上，白里透红，有些关心之色。
    萧琰笑了笑，道：“和你玩笑呢。”
    孔紫嫣玉容微顿，“嗯”了一声，道：“听闻你重伤昏迷不醒，都快一个月了，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我还以为……。”
    萧琰上前几步，笑了笑道：“没事，我吉人自有天相，天之骄子，那自然是有着老天爷保护着呢。”
    孔紫嫣闻听萧琰之言，就是娇躯一颤，抬起那张清秀的鸭蛋脸儿，明眸熠熠地看着那个目光湛然，脸上挂着淡淡和煦笑意的少年。
    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委屈，说道：“是啊，你可是天之骄子，本应该可以为大周之兴盛，做出一番功业，让大周变得更为强大，也更为繁荣昌盛，可却被他所不容。”
    “不过，最近，他被二皇子萧弘的死，还有王家的王珪和张安世两人的争斗而焦头烂额呢。”
    “就，就活该。”
    说到最后，鸭蛋脸儿就有些滚烫，螓首偏过一旁。
    她这还是第一次说脏话呢。
    心都忍不住嘭嘭猛烈地跳起来，脸颊绯红，端的是可爱至极。
    让人恨不得抱在怀中，好生地腻歪一番。
    萧琰轻笑道：“嗯，我确实是受了重伤在床，不过，还好有着药王谷的丹药，治好了我的伤，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好起来。”
    “要不是陛下最近被朝政之事缠身，已经顾不上我了，我可能还要晚一些才能醒过来。”
    “今晚上，我也是瞒着所有人，来国子监找你。”
    孔紫嫣闻言，惊得“呀”了一声，鸭蛋脸儿迅速绯红染霞，芳心之中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欣喜，螓首偏转过一旁，樱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
    萧琰又旋即收了笑意，道：“因为京师最近可能会有一场动荡，到时候，可能很乱，你就不要再去西凉王府那边了，就安心地在国子监，看看书、养养花，轻易不要离开这里。”
    “也告诉孔夫子，不要听信大臣们的谣言，还有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谗言。”
    “孔家不需要参与这种争斗之中，他只要负责国子监，负责太学生们的学业即可。”
    孔紫嫣：“……”
    萧琰打量着身材苗条的孔紫嫣，轻声道：“等到这一次的动荡之后，我可能就要离开京师，回西凉了。”
    孔紫嫣闻言，眨了眨眼眸，看着一旁的少年，芳心涌起羞恼，还有一股不舍。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干什么说这些呀？
    还有，我什么时候天天去西凉王府了，哼，才没有呢。
    还有，你要离开京师了，和我说做什么，要离开就离开，要走就走，我又不拦着。
    可……可心中为什么，还是有一些不是滋味，还是有一些不舍，还是有一些担忧呢？
    萧琰说道：“二皇子那件事儿，确实是王家做的，因为皇帝想要打压五姓世家，他们自然要反抗。”
    “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时候，王家很有可能逼宫，然后扶持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
    “不过，二皇子的母妃武贵妃自然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皇帝更不想在自己还没彻底掌权，还没有享受到九五之尊的权柄，也才四十岁，精力还算可以的时候，退位让贤。”
    孔紫嫣闻言，听着少年的话，芳心微震，眸光熠熠地看着那少年。
    萧琰说着，也自顾自轻笑了下，清声道：“原本一个强盛无比的大周，却因为人的野心，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那一代人的努力，那一代人的忍让，那一代人的鲜血，都是白白付出了啊。”
    孔紫嫣玉容怔怔，少年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为其坦然、慷慨气度心折之余，芳心也不禁涌起一股暖流，那暖流中掺杂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丝甜蜜。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记住我的话，不必再去西凉王府，更不要出国子监，就在这里，等着风雨停歇。”
    萧尘笑了笑，准备转身走人。
    他对这个少女的品格，还是有着几分喜爱的。
    以前，或许是觉得对方乃是孔家嫡女，想要拉拢一下孔家，可当他听到孔紫嫣在他昏迷之后，还在西凉王府外面徘徊好几日，整个人都清瘦下来了，也就有了一些动容。
    他虽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却也不是一个能够做到绝对的钟情。
    好女孩，别辜负，坏女孩，别错过。
    这是前世的网上流行的一句话。
    萧琰压下心头的一抹思绪，看向怔在原地的孔紫嫣，温声道：“回去罢，夜里风大寒气重，别再着凉了。”
    说着，看了一眼眸光盈盈如水的孔紫嫣，脚尖一点，直接跳下了鼓楼。
    孔紫嫣在心头回想着犹在耳畔的萧尘的话语，一颗芳心轻轻震颤着，手中捏起一缕秀发，不知何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目光竟是有些痴了。
第102章：驱虎吞狼安内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状元府
    黑夜之下，廊檐下的灯笼早已燃起，家丁在门外看守着门户。
    萧琰从国子监鼓楼离开，又是一路潜行，到了这状元府。
    见一见孔紫嫣，叮嘱一番。
    也不仅仅是为了两人之间的那点儿事儿。
    这是要通过孔紫嫣，向孔毅达传递一些消息。
    孔家在大周的意义非凡，实力其实也很强大，只不过，他们从不参与朝堂斗争。
    孔家的大部分人，都是担任着闲职。
    记记账，做一些起居郎什么的。
    而孔家家主则是担任国子监祭酒，也负责编撰史书，前朝史记，又或者是当代史册等。
    这一次，内忧外患之下，相当于是五方博弈。
    萧琰、萧尘、王珪、张安世、突厥。
    他们才是这一次的争斗真正的执棋人。
    萧琰这会儿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内厅，只见崔元央坐在暖炉边，正在捣药。
    这些时日，她都在状元府和西凉王府之间往来，也都是萧三宝、飞雪、飞雨带着护着，以防被人发现了。
    崔元央自身也是宗师之境，也算是一位高手，但是她只钟情于医术，在武学上的造诣并不是很高。
    见萧琰挑窗户进来，抬起明眸看了一眼。
    “你来了。”崔元央停下捣药，柔声说道。
    萧琰点了点头，轻脚走上前，凝眸看向崔元央，恰迎上一双莹润如水的星眸，轻声道：“这么晚，就不必捣药了，可以先卧床看书。”
    崔元央抬手要捋一下耳边的秀发，萧琰疾步上前，抬手为她捋了捋，轻声说道：“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西凉了。”
    相对来说。
    萧琰的心中，这一世，他最中意的人，还是眼前的崔元央。
    她虽然有一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看起来有一些薄情寡义，可真要是薄情寡义之人，就不会在他重伤的时候，选择用那种办法来医治他。
    崔元央不过是因为家中环境的原因，再加上她自身的心性，本就有一些喜欢清冷罢了。
    这也没什么。
    又不是前世那种现代社会，需要人情往来，需要一个社交圈子。
    在这大周。
    崔元央只需要钻研医术，只需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不需要去做一个女强人。
    崔元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闲来无事，书也快看完了，便想着捣药，这是金疮药，过些时日，或许会用到。”
    萧琰道：“嗯，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来得少一些，以免被人发现了。”
    “你也不要轻易出门，京城可能会乱上一段时间。”
    崔元央点点头。
    萧琰则是伸手，给崔元央打下手，两个人在这暖阁里面，轻声地捣药。
    一直到了夜半之后。
    萧琰才拉着崔元央的手，说了一番话，才离开。
    翌日，大明宫。
    书房之中，萧尘坐在御案之后，正在看着一份儿奏章，往日冷硬、沉凝的面容上，现出满意之色，其上自是李义府、郭舒翰、褚良等人对蜀中反贼一事调查的奏报。
    这将会是打压五姓世家的第一步，接着，还会收回他们的一些权柄，收回一些他们这么多年来侵占的良田、家宅、商号等等。
    等到狠狠地剥削一下五姓世家之后，他就有了足够的钱财，足够的声望，足够的底气，让大周国舅退出朝堂，从此之后，他将会彻底掌权，成为大周的九五之尊。
    到了那时候。
    大周就是他说了算。
    这才是真正的万万人之上。
    再想办法，集结兵力，开始北伐。
    同时，想办法削藩。
    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萧尘放下奏章，转头看向一旁弯腰侍奉的瑞安，吩咐道：“李义府、郭舒翰、褚良三人清查袁显、张远等七贼有功，赐苏锦五十匹，以资嘉勉。”
    瑞安闻言，应道：“陛下，奴才这就吩咐人去。”
    萧尘转而阖上奏章，拿起另外一份儿奏折，凝神看着，只是不多时，脸上就有不虞之色流露。
    这是齐王的奏章，大意是，“陛下，大同关的边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军饷了，再不发军饷，将士们就要哗变了。”
    “哼！”萧尘冷哼一声，将手中奏章弃置于御案，威严、冰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就知道要钱，张口闭口就是军饷，还拿着将士哗变来威胁朕？”
    显然，在萧尘眼里，齐王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军饷怎么可能没有发。
    郭舒翰身为兵部尚书，这件事情由他负责，而郭舒翰是什么人，他萧尘最为清楚不过。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贪墨军饷。
    这是故意的。
    就是想要借此来弹劾郭舒翰，好让他不能去彻查萧弘在蜀中被刺杀一事。
    很明显，齐王可能站在了世家那边。
    这不就是恶心萧尘嘛。
    瑞安垂下头，低声道：“陛下，北镇抚司那边以前就查出来过，齐王克扣了一些大同关的将士们的军饷，然后用这些钱来为齐王妃打造了首饰，还有，在青州临淄城外建造了一座牛山禅寺，请了西域密宗高僧坐镇，宣扬佛法。”
    “这个混帐东西！”萧尘面色铁青，怒斥道。
    垂眸再看着手中的奏章，目光阴了阴，半晌之后，拿起朱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儿，算是允准了齐王所请。
    “让人把他的奏章，送到府上去。”萧尘将奏章狠狠扔到地上，冷声道。
    虽然知道齐王克扣了军饷，可这件事情还真的不能宣扬出去。
    不然，天家颜面何存？
    将士们也只会更为痛恨皇家宗室亲王。
    齐王也是一位藩王不假，若是把这事儿宣扬出去，也能让齐王失去军心。
    克扣了军饷的齐王，还能掌控得了兵权吗？
    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这件事情却不是现在。
    因为克扣军饷的藩王不少，克扣军饷的官员也不少。
    这一点。
    萧尘心中也很清楚。
    现在还不是清算齐王这些藩王的时候。
    瑞安躬身道：“喏。”
    萧尘又继续看着奏章，对于弹劾王珪的奏章，也都看的仔细，批阅得仔细，想要找到更多的支持者。
    对于弹劾张安世的奏章，同样也是看得仔细，但是批阅起来，却都是各种搪塞。
    因为他还需要张安世这位舅舅的支持。
    驱虎吞狼。
    五姓世家是群狼，却比张安世这头老了的大虫强大太多了。
    所以，先灭群狼，再逐独虎。
第103章：世家之主退为进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臣，乞……乞骸骨。”
    “陛下！丁大全该罢免，而非请辞，臣请陛下圣裁！”
    随着这悲呼、怒叱，大殿上不少臣子都看向站在一边那个，已表现得事不关己的李义府、武九龄两人。
    这其中，一部分自然是受到过二皇子萧弘提拔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是武贵妃想办法收买的官员，以及一部分，见到了王珪等人可能会失利，便直接临阵倒戈的人，还有一部分，自然是站在张安世那一边的官员，甚至是还有一部分，是站在皇帝萧尘那一边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王珪也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站在五姓世家这边的官员也有不少，他们自然在据理力争。
    因为调查到了现在，也不过是找到了影狼卫的踪迹，并没有抓到影狼卫。
    就算是抓到了影狼卫，这也可以是影狼卫血口喷人。
    再然后，王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周当年争霸天下，王家为此可是出了不少力，王珪此人也有出谋划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谋杀大周的皇子呢。
    这是冤枉的！
    但也有人看得透彻，这一场争斗，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本质上，是皇帝想要打压世家大族罢了。
    他们就根本没有必要插手。
    一旦下场，很有可能成为车前卒，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有很大的怀疑，二皇子萧弘的死，是王珪主谋的。
    毕竟，二皇子萧弘去赈灾，是抢了太子萧无忌的风头，一旦赈灾成功，那便是有功于社稷，更能够收获人心，得到贤王之名。
    这样一来，对太子萧无忌的太子之位，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更何况，皇帝这些年对于萧弘的宠爱那已经是人人皆知。
    所以，王珪就来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萧弘，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也就再也没有皇子可以威胁到太子之位了。
    王珪……是太子萧无忌的舅舅啊！
    要知道，大周的宰执张安世，可是当今陛下的舅舅呢！
    旁人只看到大周宰执张安世多年没有上朝，上朝也只是请求陛下责罚太子萧无忌，但是并未废除萧无忌的太子之位，看起来，是在保萧无忌的太子之位。
    实际上，张安世也是为了获得太子萧无忌的好感。
    更是为了稳固大周国祚。
    作为大周宰相，他做得到。
    可以说，张安世并非全然是愚忠，而是尽到了宰执的职责，也保持了臣子的分寸，更是怀着亲舅舅的亲情。
    然而，在外人看来，张安世就是一个老狐狸，冒了一次头，被李义府弹劾，从而查处了袁显、张远等人，更是废了他的长子张冲，一下子被打怕了，不敢冒头了。
    这才是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王珪出手打了萧尘一个措手不及，还毁掉了他棋盘上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然而，以萧尘皇帝之权、张安世之谋，二人若肯合力是如何？
    这是部分朝堂官员之中的关于这一场争斗的看法。
    不过，很多人都忽视了一个人。
    那就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或者说，当萧琰在缠龙岭重伤，到了京师解救萧战之后。
    便彻底看清楚了京师的水有多深，他从十二岁开始布局，到现在，已经是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
    他也织起来一张网，也利用这一张网，成为了一个执棋人。
    在这天下棋局之中。
    拥有了可以和皇帝萧尘、宰执张安世、世家之主王珪三人掰手腕的实力。
    并且，还更强一些。
    比如，二皇子萧弘想要抢兴云庄，就被燕夫人察觉了。
    然后，她把这个消息给了萧琰，让萧琰抢先一手，得到了兴云庄中的大部分钱财。
    西凉有了这些钱财，今年也能度过一个寒冬，还绰绰有余。
    比如，王珪、袁光印两人联手，刺杀二皇子萧弘。
    萧琰是得到了一些情报，根据一些线索，想到了他们的这一步。
    所以，他也就在一旁推波助澜。
    最后还能根据王珪的棋局，找到了他的棋子。
    不然，京城又如何能够在萧尘已经玩儿起了平衡之术的时候，传出谣言来呢？
    王珪只想着传童谣，从而给张安世波脏水。
    萧琰却直接利用谣言，以假乱真、以假作真，而这个谣言，却又是王珪的棋局每一步的真实情况。
    连王珪自己都被这个谣言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啊。
    影狼卫被查出来了。
    谣言的出现。
    整个事情的合情合理，那都是真的，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他如何狡辩？
    又如何去解释？
    “诏谕，降王珪为中奉大夫，迁任南康知州……。”
    “臣……领旨，谢圣恩！”
    王珪缓缓跪倒在地，高举双手。
    当众提出的罪证，并不是他联和了袁光印刺杀二皇子萧弘。
    毕竟，刺杀大周皇子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
    必须要有十足的证据才行。
    现在，没有抓住影狼卫，没有逼迫王珪直接鱼死网破之前，是不可能把谋杀二皇子的罪名，直接扣在王珪的头上。
    不仅仅是王珪那边的官员不相信，不承认，就算是其他的官员，也会心有怀疑。
    难以服众啊。
    所以，最后的罪名不过是科场舞弊、侵占民田、贪权受贿罢了。
    这些罪证，若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成功问罪于他。
    因为皇帝还需要世家来为他治理天下。
    可现在，世家已经心生反骨。
    到了不得不出的地步。
    没了圣眷。
    问罪王珪，也就不过是一纸奏章罢了。
    王珪知道，现在就算是不认罪，也没用了。
    特别是在那谣言传出来之后。
    他若是还继续挣扎，反倒是证明了谋杀二皇子萧弘的事情就是他所为。
    到时候，百口莫辩。
    不仅仅是会让以前支持世家的那些人，失去了支持的信念，还会让萧尘、张安世抓住把柄，彻底击垮整个世家。
    以退为进。
    承了旨意，王珪起身低着头，心中自然有一些不甘心。
    毕竟，这算是在这一场的争斗中，输了一局。
    不过，只要是太子萧无忌还在太子之位上，只要是他还没有死。
    只要是世家的底蕴还在，他就依然还有赢到最后的机会。
    退出朝堂也好。
    不被皇帝忌惮了。
    那皇帝下一位所忌惮的人，应该就是张安世了吧。
第104章：刺杀之道棋局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李义府、武九龄等人看着低着头的王珪，只觉得他的身形多少有一些佝偻。
    可他们两人的心情，确实截然相反。
    李义府的心中并没有扳倒了王珪的沾沾自喜，反倒是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对于前程的担忧，也就更大了。
    他如今算是什么？
    武贵妃一党？
    可武贵妃的儿子萧弘已经死了，那个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周皇帝的人，死在了蜀中。
    他跟着武贵妃还有什么前途？
    扳倒了王珪。
    只能说，在这朝堂之上，到底还是有了些许名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可证明了这个实力又能如何？
    他要的是前程！
    最终，李义府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皇帝宝座上的萧尘。
    或许，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孤臣。
    官场上，有利则合。
    争权夺势，只讲利益。
    王珪所代表的世家若是倒下了，接下来就是张安世这位国舅。
    而这两个最有势力、最有权力的人退出了朝堂。
    那这朝堂之上，还有什么人？
    虞世柟这位明哲保身的老臣，魏舟这位铁骨铮铮的直臣，岳晟风这样忠心耿耿的忠臣，郭舒翰这样一心为国的孤臣，而他本来就是一个佞臣，一个阿谀奉承的奸臣。
    以前，只是依靠二皇子萧弘才得以提拔和重用。
    那么如今，他只有依靠坐在那上面的皇帝。
    其实。
    从来都是如此。
    也只有如此。
    才能走得更远。
    至于武九龄，自然是有一种大仇的报的高兴，还有一种，击败了世家之主王珪的沾沾自喜，骄傲自满。
    对于前途，在他看来，只要是武贵妃不倒下，只要是皇帝还是萧尘，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
    这一场朝会，并没有过于激烈。
    李义府、武九龄等人弹劾王珪之后，在那谣言四起，涉及到了谋杀二皇子萧弘的嫌疑之中。
    王珪只能是以退为进，明哲保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是这谣言传出来，是张安世谋害二皇子萧弘，他或许也会如此积极。
    可谋杀二皇子萧弘的主谋就是他王珪。
    他怎么辩解？
    说冤枉的？
    要是张安世，那还有的辩解。
    他是大周国舅，是托孤大臣，是已经半只脚都要入土了的老臣。
    这样的人，为何要去谋杀二皇子？
    就因为陛下宠爱二皇子，威胁到了太子萧无忌的皇位嘛？
    若是太子萧无忌是张安世的外甥，这还好说。
    可他们之间已经差了一辈。
    张安世根本就没有谋杀二皇子萧弘的动机。
    也就只有王珪，他才是真正有着想要谋杀二皇子萧弘的动机的那个人。
    这也是为何萧琰要把事情的经过传出去，以真乱真。
    毕竟，王珪是真正地做了这件事情。
    也是最符合这个人的人选。
    扣在他头上。
    扰乱他的棋盘。
    可以说。
    萧琰是站在了他们所有人更高一层，甚至是两层来下棋。
    抢先萧弘火烧兴云庄。
    引导袁光印查到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乃是萧弘，也让太子萧无忌记恨上萧弘，从而让两个皇子相争。
    萧尘自然要想办法平衡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至于让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可萧琰高估了萧尘，也低估了他的无情。
    没有想到，他没有先去平衡太子萧无忌和二皇子萧弘之间的夺嫡之争，反倒是在曲江宴，安排了刺客刺杀他。
    好在，萧琰也是早有准备，身上备了药王谷的丹药，有强行压制赤血蛊毒的作用，恢复宗师之境，杀死了刺客。
    还有青梅竹马崔元央也即将到达京师，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不然，想要杀死影子刺客，就有一些难办，很有可能，还会失去一左膀或者右臂。
    好在，崔元央正好出了药王谷，要来京师给他医治赤血蛊毒。
    萧琰才自己出手了。
    再然后，直接装作重伤昏迷，从而消除了萧尘的戒心。
    也正好在这时候。
    王珪、袁光印动手了。
    不过，让萧尘没有想到的是，王珪真的很大胆，选择直接杀了二皇子萧弘，以绝后患。
    当真不愧是世家之主，深谙斩草要除根的道理。
    这好不容易散了朝会。、
    李义府正随着人潮往丽正门而去，头上的官翅半点不晃，步履稳当得像当了好多年大臣。
    忽听有尖细的声音响起。
    “李卿正留步。”
    原来是武九龄。
    看着武九龄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李义府就摇了摇头。
    如今这大局还没有定下来，王珪不过是被贬官而已，世家之底蕴还在。
    张安世也还在。
    太子萧无忌也不过是看管在东宫，没有被废黜。
    现在就高兴，也未免太早了吧。
    ……
    宰相府邸。
    张安世兜着一只鹦鹉。
    这是越王上贡的一只鹦鹉，会学人说话。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不错。
    鹦鹉竟然在说着兵书。
    不一会儿。
    大管家躬身走进来。
    向张安世禀报了今日朝堂之上的结果。
    王珪被贬官了。
    张安世轻声道：“嗯，听闻，王家在博陵建造了一座书院，叫做鹿山书院，名声很大，几乎可以和稷下学宫相提并论？”
    “二十四院唱文曲，桃李书香满天下。”
    “世家之底蕴，便在于他们有钱、有书籍、有教授、有学院，可以教导出来很多很多的读书人。”
    “从晋朝之后，便是如此，一座一座学院的建立，一直到如今，已经不止二十四座书院了。”
    “可……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世家啊！”
    “他们教育出读书人，做什么了？”
    “他们建立的书院，出钱教导学子，那么，从他们书院出来的读书人，用得放心吗？”
    “天地君亲师，君亦可为师也。”
    “这些书院，应当都该有朝廷掌控，那些学子，应该都可以成为圣人门徒。”
    “如此一来，才可让他们为官。”
    说完之后。
    张安世却对着鹦鹉问道：“你说，是不是？”
    鹦鹉点头道：“是呀，是呀。”
    张安世笑了。
    他指着桌子上的一个信笺，对大管事儿吩咐道：“你想办法，把这封书信送给虞世柟，他自然会明白的。”
    大管家躬身道：“喏。”
    等到大管家走了之后，张安世看着鹦鹉，又轻声道：“执迷于刺杀之道者，终将会被其反噬。”
    “你想要以绝后患，别人自然也会这么想的。”
第105章：王崔郑长街暗杀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王珪府。
    “大哥，你就这么认了？”郑任基不满地开口问道，“这么离开京师，我不能接受。”
    王珪抚须沉吟，道：“莫急，我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在蜀中的谋划，可以说是知道的人甚少，可传出来的谣言，却八九不离十。”
    “连我们如何用袁光印这把刀的经过，事无巨细，都说道了出来，完全就好像是我们几人给透露出去的一样。”
    崔民干道：“可我们几人是不可能说出去的，知情的几个人，都是绝对能信任的自家人。”
    “不错。”
    “但是谣言却传出去了，还传得和我们的谋划几乎是一样的。”
    郑任基看了看王珪和崔民干，最后瞪大了双眼，愤恨道：“这么说……我们身边出现了细作？！”
    王珪和崔民干点了点头。
    郑任基立即问道：“是谁？”
    他瞪着双眼，神情非常不满，那些人，都是他非常信任的人，竟然会有细作。
    这能忍！
    王珪看了看崔民干，摇摇头，说道：“暂时还不知道，也没办法去怀疑，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露出马脚。”
    “一旦冤枉了一个忠心之人，便能让其他人心寒。”
    “这个人，必须要隐晦地查，不能让所有人察觉到，这件事情，就交给民干兄。”
    王珪又对郑任基叮嘱道：“你呢，就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莫要打草惊蛇了。”
    郑任基点了点头。
    崔民干继续道，“太子萧无忌已经取了武勋之女，我们现在还要把世家之女嫁入东宫，岂不是……。”
    皇帝嗣子的婚事，当然由皇帝说的算。
    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
    王珪被贬，已经是开始低头认错了。
    那接下来，自然是要选一个世家之女，嫁入东宫，给太子当妾室。
    最后拿出一部分钱财赈灾，再拿出一部分钱财发放军饷，还有一部分钱财冲入国库。
    安慰一下没钱用的皇帝。
    他自然也就会对世家忍一手。
    王珪他们也能想办法，先扳倒大周国舅张安世。
    这个老狐狸在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一天，在这京师都城一天，五姓世家就一天不得安宁。
    就好像是有一把刀，一直架在他们的肩膀上。
    到了最后，真的逼迫了皇帝退位让贤，扶持了太子萧无忌登基为帝。
    他们还没能庆祝一番呢。
    张安世这把刀就可能会落下来，反咬世家一口，然后他自己扶持太子登基为帝，从而再一次只手遮天。
    王珪遂问道：“可有适宜人选？”
    崔民干道：“我表兄崔民昭，此人你们也都认识，素有雅名，为人亲和，与世无争。他儿女众多，其中九女儿还在闺阁之中，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之才女。”
    “无恙否？”
    “无恙。”
    王珪叹息一声，缓缓道：“现在的情况对于我们而言，其实还是有着优势的，只不过，我很好奇，身边的那个细作，到底是谁，又是谁安插进来的？”
    “不太像是当今陛下的手段，毕竟，若是真的是他的人，那他就不可能亲眼看着我们杀死他的儿子。”
    郑任基颌首不已，道：“大兄高见。”
    崔民干却轻声道：“不见的，当今陛下可是真正的无情之人，或许，他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却还是任由我们去做，以一个儿子的命，换取我们五家之底蕴呢？”
    郑任基一想，“很有可能。”
    崔民干低声又道：“就这么看着我们杀了萧弘，这样一来，他才有机会抓住我们的把柄。”
    “就像是现在这样，看起来，是在平衡我们和张安世之间的争斗。”
    “实际上，他却在暗中出手，想要毁了我们的声誉。”
    王珪想了想。
    捋了捋胡须，眼神中也是沉思不已。
    他一开始也只是有一点儿怀疑，自己的身边可能有细作，而崔民干这一番话，似乎颇有道理，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身边有细作了。
    只是……他是谁呢？
    出了王珪府，迅速上了马车，崔民干叹息一声。
    他已五十九岁了，素有匡扶天下之志，可惜至今还无缘中枢。
    皇帝过于忌惮他们世家大族了。
    说实话。
    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五姓之家的人坐上那个位子。
    因为他们看得出来，那个位子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古往今来。
    有过千年的世家。
    比如他们。
    却没有千年的王朝。
    崔家从东汉末年开始发迹，出现了不少铭记史册的德才兼备之人。
    再到晋朝时期，也有过身居高位的国之重臣。
    从而一举成为了当时的大家族，再然后，便是一直耕读传家，最为做官，从来不想坐上那个位子。
    可如今，皇帝却容不下他们了。
    “拦住他！”
    “保护大郎……！”
    “嘭！”
    一声重响在马车外面响起。
    崔民干掀开一点儿车帘，瞄着外面，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短刀，和他的几个护卫在厮杀着。
    “咻！”
    远处，一支短弩朝着马车内的崔民干射过来。
    “小心！”
    有亲卫注意到了。
    连忙提醒。
    还要扑上来拦住这一支短弩。
    崔民干不慌不忙、不惊不惧，微微偏过头，直接躲开了这一支短弩。
    作为世家大族，作为一个读书人，君子六艺，他不说样样精通。
    但是起码也是从小开始学习，再加上世家的资源，到如今，也已经是八品了。
    崔民干直接掀开了车帘，站在马车上。
    大眼一看。
    十二个刺客。
    每一位都身手不凡。
    他的这六个亲卫也都是八品高手，也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死士。
    可对上这十二个刺客，竟然还有一些吃力。
    当然，对方也是比他的亲卫多了四个人。
    崔民干跃下马车，轻声对亲卫们吩咐道：“不可恋战，且战且退，向建邺坊方向撤！”
    他离开王珪府上没有多远。
    这时候撤回去。
    还能够得到王珪府上的护卫的支援。
    刺客那边却也在这时候，变换了阵型，十二个人，主攻、副手、观战者、指挥者、近战之战阵，再加上，还有一个指挥者，在远处以弓弩扰乱，这样的配合，显然是有着很长时间的训练，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崔民干心中开始怀疑，是谁要在这时候，刺杀他？
    又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于当街，刺杀他这位朝中官员，博陵崔家之家主。
第106章：苦肉计元宵国宴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是夜，已经入睡的张安世被大管事儿叫醒了。
    “老爷，刚外面传来消息，说是侍郎崔民干、长史郑任基在街上遭遇刺客刺杀，身受重伤……。”
    “陛下可有什么话？”张安世立即问道。
    管事儿回道：“陛下听闻便立即下令让北镇抚司关闭城门，还加强了防备，让大理寺卿李义府、北镇抚司副使一起追查刺客。”
    “不仅如此，还暂缓了王珪赴任的旨意。”
    张安世道，“这么说来，这是王珪的一招苦肉计？”
    “可能。”
    张安世可没有安排刺客去刺杀崔民干等人。
    难道说，是皇帝做的？
    可为何没有下死手。
    直接刺杀了崔民干、郑任基呢？
    他们身边的亲卫武力也并不高，他们自身也没有达到宗师之境。
    只需要两位宗师，就能够完成刺杀。
    张安世不相信皇帝会没有两位宗师之境的高手。
    张安世摇头道：“也有可能不是。”
    管事儿轻声道：“我打探到了一点儿消息，今晚儿，崔民干、郑任基去了王珪府上，一个时辰之后，才离开王珪府上。”
    “他们从王珪府上离开止，走到了半道，也都是到了小巷之后，遇上了刺客。”
    “刺客似乎早就埋伏好了。”
    “最后，崔民干、郑任基两人的亲卫拼死护卫他们回到了王珪府上。”
    “王珪府中有高手出手，才击杀了刺客。”
    “得以保住崔民干、郑任基。”
    张安世点点头。
    不管这一次是不是苦肉计。
    王珪都不会去上任了。
    不仅如此。
    这一场刺杀，算是彻底掀翻了桌子了。
    ……
    “李大夫，我那两位兄弟的伤势如何？”王珪府上，他对着走出房门的李时，连忙问道。
    李时道：“崔侍郎的右肺处中了一掌，此乃铁砂掌，中此掌之后，便会中了铁砂掌之毒，好在我还有解毒丹，能解此毒。”
    “不过，崔侍郎以后怕是不能与人动武了，若想要痊愈，还是需要修养，再加上，以上等药材，配上我这一副方子，吃个三年左右，应该是可以的。”
    “至于郑长史……。”李时沉吟道：“他的伤势不重，只是被短弩穿身，好在距离心脏之处，还差一点儿，用上我的金疮药，不成问题。”
    王珪连忙道：“多谢，多谢。”
    然后连忙让人去备了重礼，算作是酬谢。
    李时也不会推辞，直接接了。
    治病救人。
    收取报酬。
    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加上，他在京师的医馆还需要再扩大一点儿，也就需要钱把旁边的院子买下来。
    因为现在的医馆，已经开始收治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可以住在医馆，可随时诊脉，以研究其病理，也好治愈。
    同时，李治还会对那些没钱看病的病人，少收医药费。
    可医馆的人也总是要生活的。
    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
    李时离开了。
    王珪回到了暖阁，独自坐在那里。
    不过一会儿。
    管事儿来了。
    说是崔民干、郑任基已经醒了。
    “大哥，我们……我们差一点儿就死在了京师啊！”郑任基一见到王珪，便立马叫嚣起来。
    “我知道。”王珪沉声道，“可那些刺客都死了，其中也有来自于青衣楼的人。”
    “我也让人去探查去了。”
    “这还要探查什么，肯定是张安世那老狐狸所为。”
    王珪缓缓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若是他，就不会这时候刺杀。”
    “让你们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张安世此人并不是喜暗杀之道，所以，刺杀你们的人，不可能是他。”
    崔民干咳嗽了几声，微微喘着气，虚弱地道：“我也觉得不是张安世。”
    “你们应该知道，西凉王世子萧琰吧？”
    “缠龙岭的十大恶人伏杀，到了京师，又在曲江宴遇到了刺客。”
    “从此便身中蛊毒，然后重伤昏迷不醒。”
    “这倒像是那位的手笔。”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有可能。”王珪沉着脸道。
    郑任基咬着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忍气吞声，就这么躲在府上？”
    崔民干还有一些虚弱，是不是蹙眉，右胸一阵一阵的刺痛，内心也一阵一阵地火大。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遇上了刺杀。
    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死亡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对方如若不是一掌，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王珪道：“等等吧，再等等。”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
    萧琰听完崔判官的话，点了点头，轻声道：“再等等，时机还不成熟。”
    世间之事，就好像是一盘棋。
    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的人，看起来好像是执棋人。
    可他这位执棋人却有着约束，他只能坐在那里，也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双眼，仅仅看得到眼前的棋盘。
    所以，他会输。
    因为在他的棋盘上。
    如今只有世家、张安世两人。
    他坐拥天下，却忽略了天下人。
    或者说。
    当他喜欢刺杀的时候。
    就盲目于刺杀。
    而萧琰也正是借助于他的刺杀，完成了蛰伏。
    还需要再赢几场。
    就可以回西凉，就能够完成他棋盘上的真龙。
    没关系，他最喜欢比赛了……。
    “虞卿，你觉得崔民干、郑任基两人的刺杀一事，会是谁人所为？”
    太极殿偏殿中，虞世柟面对着萧尘的提问，有些小心地应道，“臣不知。”
    “没关系，你可以猜一猜，分析分析。”
    虞世柟觉得萧尘这就是在为难他。
    这件事情，要么是陛下你所为，要么就是大周国舅张安世所为。
    除了你们两人，还会有谁想要杀了崔民干和郑任基？
    他们的仇人比较多，可能够在京师安排这么多的刺客，可就不简单呀。
    我若说了张安世。
    那不就是成了指证张安世的证人了。
    我若是说陛下您自己。
    恐怕连这皇宫都走不出去了。
    虞世柟可不蠢。
    “陛下，臣以为，应该是崔民干和郑任基的仇家所为。”
    萧尘看了看虞世柟一眼。
    轻笑一声，说道：“哈哈，虞卿，说得不错，王珪能做那些贪赃枉法之事，那崔民干、郑任基也有可能会做的，所以他们肯定是得罪了人，这才遭到了仇家上门报仇。”
    “来，不说这个了。”
    “这时候招你前来，是因为赈灾一事，已经有了成效。”
    “你先看看。”
    “在这一次的赈灾中，有功之人，自当赏赐，有过之人，自当问责。”
    虞世柟连忙接过来，细细阅读。
    很快就领悟到了皇帝的心思。
    有功之人。
    皆为皇臣。
    有过之人。
    皆为家官。
    皇帝这是想要彻底拔出世家大族这个毒瘤呀。
    “如何？”
    萧尘轻声问了一句。
    虞世柟看完，恭敬地放好了奏章，回道：“恭喜陛下，陛下节俭爱民、任贤革新、内政修明，有着明章之治，乃社稷之福也。”
    萧尘点了点头。
    挥挥手，直接让虞世柟退出去了。
    这也是一位老狐狸。
    不过，萧尘知道这位老狐狸是一个听话的老狐狸，他会知道皇帝的心思，也会按照皇帝的心思行事。
    有一些事情，用不到他，那就不要用。
    有一些事情，用得到他，那就要用。
    这才是一个皇帝要做到的，那就是人尽其用。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清瘦很多，却也多了一股优柔的气质，看起来，没了以前那种高贵冷艳。
    这种气质，反倒是让萧尘更为疼爱她了。
    “媚儿来了。”
    “外面风大，你在寝宫候着便是，朕处理完了国事，自会过来陪着你。”
    武贵妃轻声道：“夜深了，得知陛下还未休息，便下厨煮了燕窝粥。”
    “陛下还是要休息，注重龙体安康。”
    “熬夜伤身又伤神呢。”
    萧尘连忙道：“哎，知道了，以后就会少熬夜，今儿晚上也是有特殊的事情要及时处理。”
    说完，接过了武贵妃手中的青瓷碗。
    武贵妃看着萧尘慢慢地吃着燕窝粥，微微一笑，不急不徐地在旁边，为萧尘续上了热茶，然后又在一旁收拾了一番。
    等到萧尘吃完了一碗燕窝粥，便接过了空碗，放在了饭盒中，遵身施礼。
    “陛下，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妾身在寝宫等着陛下。”
    萧尘点了点头。
    ……
    萧琰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任由怜香惜玉为他更衣，已有些想念西凉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如今已经能下床了。
    不过，气色依然很差，身子也非常虚弱，走几步，都要大喘气。
    不仅如此。
    时常咳嗽。
    有时候，依然会咳出血来。
    看得怜香惜玉是愁容满面，抽噎不已。
    今日乃是元宵节。
    照例。
    要在宫中举行一场国宴。
    萧琰被怜香惜玉搀扶着，出了西凉王府。
    不仅仅是他要参加。
    还有几天前，遭遇刺杀的崔民干、郑任基也会参加。
    王珪被延迟了上任的旨意。
    也被邀请在列。
    大周皇帝这明显是想要在这元宵佳节，看一看自己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几个人，一身重伤的样子。
    这大概，是他最高兴见到的场面了吧。
    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恶趣味。
    然而，萧琰也本打算让世人看到他一身重伤，弱不禁风的样子。
    免得有人还要胡乱猜测什么。
    “御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
第107章：小人得志会妖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尘看了看一直被怜香惜玉搀扶着的萧琰，又看了看同样被搀扶着的崔民干、郑任基，颇有一点儿春风得意，抚须笑道：“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又有四道雪灾得以有赈灾之良好成效，当值得为之庆祝。”
    萧琰忽感到了什么，转头一瞥，却见是武贵妃正在看他。
    上一次在曲江宴的时候，差一点儿就见到了这位大周的武贵妃。
    却因为刺客刺杀一事，错过了。
    这妇人看似不过二十余岁，皮肤光洁得如同新生幼儿，浑身上下却带着少见的风韵，妩媚欲滴。
    这大殿中那些歌姬皆美，却无一人有她这般美态。
    她一双媚眼正看向萧琰，朱唇含笑，似想要勾他的魂。
    异常妖冶。
    难怪，难怪取名叫做武媚儿，确实妩媚。
    她没有那种端庄姿态，只有无比的艳丽。
    那挂着笑意的红唇轻轻抿了一抿……。
    未必是有意的，许是她媚态天生。
    萧琰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想当年，他的娘亲，那也是天下第一美人，真正的国色天香，身上的气质也是出尘。
    然后就是燕夫人，她的身上也有着一种妖媚，特别是在萧琰的面前，故作小女儿姿态的时候，真的能够勾人心魄。
    再然后，就是崔元央这种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一般的女子了。
    所以说，武贵妃这般的媚态，在萧琰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武贵妃扫了萧琰身上一眼，有些得意，那双眼似微微弯了弯，带着笑。
    萧琰被怜香惜玉搀扶着坐下，直接忽视了武贵妃那不着痕迹的勾引。
    勉强端正着身子，手中拿着一个手帕，时不时捂嘴咳嗽几下，继续看歌舞。
    萧尘则是主动开口，自然是先和大周国舅打了招呼，开场就聊起了昔年，大周文皇帝和大周国舅两人的一些雅事儿。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张安世自然是陪着一起，当了个捧哏儿。
    文武大臣们也没有一个不耐烦，也没有一个敢说一个不是。
    都是陪笑着。
    还时不时吹捧一下，拍个马屁。
    可说着说着。
    张安世的一句话，差一点儿就冷场了。
    萧尘拍了拍膝盖，笑了笑，问道：“张公，话里有话啊。”
    “老臣不敢。”
    张安世也算是非常了解萧尘的人，在这时候，是不能谈及国事，特别是眼下这种特殊时期。
    谁说谁尴尬。
    提一提轻松的政事却是无妨，也不可避免。
    这其中的分寸，他掌握得住。
    毕竟，王珪已经被罢免了，崔民干、郑任基也遇上了刺客，虽然不知道这刺客到底是谁人安排的，但是最起码，崔民干、郑任基收了重伤，被仇家找上门寻仇的消息也传开了。
    五姓世家的仇人还真的有，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个仇人，不得真的找上门？
    所以……张安世觉得这刺杀是皇帝萧尘安排的。
    毕竟，这位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暗杀一道，为此，当年还想办法培养了一个顶级杀手，影子。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萧尘已经培养出来不止一位影子刺客了。
    萧尘果然不生气，指了指张安世，已心里有数，转头看向萧琰。
    “琰儿，你的伤势如何了？”
    萧琰正看着一名小歌姬，她因为自己的关注，已然是脸泛微红，看着倒颇有趣。
    冷不丁，被身边的怜香轻轻提醒了一下，听到萧尘的话，有点儿意外。
    他连忙回头，应道：“禀陛下，咳咳……臣被赤血蛊毒反噬，如今，怕是，怕是时日无多。”
    “不过，咳咳，臣，臣也看开了，还是在这没死之前，好生地享受一番，也，咳咳，也不枉此生了。”
    萧尘一听，不禁莞尔道：“你啊，唉，当真是天妒英才，朕颇为惋惜啊，大周麒麟儿，怎能未曾立下大功业，便这般夭折，江湖之人，最是可恨！”
    又看了看那宫女，温和地说道：“莫总盯着一人看，看得人家跳错了两个动作，你学周郎顾曲不成？”
    萧琰自然是听出来萧尘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却也故作纨绔，听不明白一样，脸色微微一红，稍显紧张和害羞地应道：“臣，咳咳，臣没，没看。”
    萧尘遂笑道：“哈哈哈，没看，没看，莫激动，激动了容易伤身子。”
    萧琰脸色更红了，都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
    萧尘见到萧琰这般，很是满意。
    再怎么被传的如何如何英才，如何如何了得的大周麒麟儿，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
    想当年，自己二十二岁，在做什么呢？
    呵呵。
    王叔啊王叔。
    你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扬名。
    可他终究不是真龙！
    ……
    张安世瞄了一眼红着脸，低着头的萧琰。
    未曾发现什么。
    作为影帝级别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面前，表演一个纨绔、稚嫩的少年郎，还算是得心应手的。
    张安世就算是老狐狸，却也是才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西凉王世子。
    正所谓，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以前一直听着什么大周麒麟儿、大周麒麟儿，可当真正见到了大周麒麟儿，却发现，所谓的大周麒麟儿……就这？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反差。
    而这样的反差带来的效果也是比较明显了。
    很多人都觉得，大周麒麟儿不过是传闻，不过是弄虚作假，为了扬名罢了。
    以前还觉得他在藏拙，可有时候，藏着藏着，似乎也就成了真的。
    萧尘觉得调、戏一个纨绔，一个有些稚嫩的少年郎，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成就感。
    便把目光放在了崔民干、郑任基的身上。
    开始了皇帝版本的说教。
    一番说辞。
    顿时让王珪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
    因为贪赃枉法等罪名的帽子已经扣下来了。
    他不得不戴着。
    然而，皇帝现在却要借此机会，开始说教，这样的说教，就是一个耻辱。
    对于在乎名声的世家大族之人来说。
    王珪的名声可能真的要臭了。
    这帽子……不是屎，也是屎。
    洗不清。
    夜有些深了，宴饮还在继续。
    今晚上。
    原本在去年算是宴会的主角，都不在了。
    一个是太子萧无忌。
    一个是二皇子萧弘。
    有这两人在，元宵国宴，当真是有看头的。
    可如今。
    好像只看到大周皇帝一个人在表演着。
    也看出来。
    他好像没有因为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被刺杀，自己的大儿子欺辱了自己的淑妃而感到伤心，感到难过……。
    或许，萧尘以为，他已经快要完成打压世家大族的重大目标，更要彻底收回皇权，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了吧。
    在他的身上，好像看到了小人得志的嘴脸。
    当然啦。
    这是萧琰看出来。
    也是王珪、崔民干、郑任基感受到的。
    那边武贵妃还坐在御案边，扶着额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萧尘看了看殿外的天色。
    觉得这国宴，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露了脸就行。
    让他们看到自己真的是身受重伤，而不是装出来的，躲起来了。
    便已经达到了目的。
    “陛下，咳咳，臣……。”
    “领他出宫吧。”萧尘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正搂着一个美姬，和李义府、褚良等大臣开怀畅饮。
    他是真的放松了对萧琰的警惕，连让太医再给萧琰诊脉一番，一探虚实的心思都没了。
    萧琰也乐得如此，在怜香惜玉的搀扶下，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府上。
    喝了药。
    在怜香惜玉的服侍下，洗漱一番，于里间睡着了。
    不过一会儿。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凉王府。
    ……
    状元府。
    飞雪带着一人走进了后院的燕夫人闺阁。
    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有娇媚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好姐姐，你这一次帮了我，以后便是我的亲姐姐。”
    萧琰微微一愣，便听对面又说了后面的半句。
    “我就算是给你那琰儿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之后，燕夫人的声音传来。
    “哼，那也要琰儿答应才成。”
    飞雪轻声道：“夫人，世子爷到了。”
    燕夫人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
    窸窸窣窣的响声中，旁人都退了下去。
    燕夫人才开口解释道：“琰儿，武妖妃要加入我们，她这人，也算是可怜，于你也有一些用处，你看着办。”
    萧琰在外边坐下，看着轻纱屏风，只看到两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知道，燕夫人不会害他，更知道燕夫人不会这么贸然带着武贵妃来到状元府，并且让他见一面，这就相当于是把他痊愈的秘密透露给了武贵妃。
    并且，燕夫人在一开始，就给他了一个信息。
    武贵妃要加入他们。
    那么，武贵妃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一些谋划。
    所以才会想要加入我们。
    燕夫人自然是不得不答应这个请求。
    因为，一旦武贵妃把她掌握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了萧尘，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一个致命打击。
    萧琰回道：“燕姨既然愿意让娘娘见我，那自然是可以相信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武贵妃却柔媚地问道：“那世子爷觉得妾身的敌人是谁？”
第108章：后宫之斗美人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回道：“杀子之仇……以及，负心人。”
    武贵妃沉默了一下，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自然是痛打落水狗。”
    武贵妃道，“王珪他们还不算是落水狗，只是吃了点亏罢了，现在打他们，我那点儿人手，还不够格。”
    萧琰拿出一个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令牌，可以让你去城北醉仙楼，找那里的东家金不换，那点钱，去青衣楼买人。”
    武贵妃将令牌收了，道：“我给他下药了。”
    轻飘飘一句话。
    整个暖阁里面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燕夫人和萧琰都有一些意外。
    “弘儿中毒的时候，他那宝库里面还有一颗万灵丹，当年药王孙思邈赠送给先帝的。”
    “先帝留着，交给了他。”
    “可他就这么见着弘儿因为中毒而含恨自刎，无动于衷。”
    萧琰沉默不语。
    武贵妃又道：“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心狠，可……他本应该有办法可以救弘儿的。”
    “若说无情，他才是无情之人！”
    萧琰道：“那你可有想过，在这之后呢？”
    “之后？”
    “之后自然是赖活着吧。”
    萧琰点点头，道：“时机还没到，张安世、王珪两人都没有想要鱼死网破的心思。”
    “妾身知道。”武贵妃道：“但是，崔民干他们遭遇了刺杀，他们肯定怕了。”
    “他们一旦怕了，就不会继续忍着吧。”
    最后这句话，她是在咬着唇说的，带着些为难，隔着墙也透着股妖治。
    萧琰不急着回答。
    因为，武贵妃这个人，他接触的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和前世那历史上的那位女皇有一些相似，但是不能真的把她和那位女皇相提并论。
    萧尘也非李治。
    “嗯，让李义府、武九龄继续弹劾张安世，还有萧无忌吧。”
    武贵妃嗯了一声。
    燕夫人似乎拍了拍武贵妃的手，安慰道：“事到如今，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能做的太多了。”
    “做的太多，他们两人说不定会先针对你。”
    说着一些安慰了武贵妃的话。
    不过一会儿。
    武贵妃就离开了暖阁。
    自始至终。
    她也没约过屏风，和萧琰当面交流。
    等到武贵妃走了之后。
    燕夫人走出了屏风。
    “琰儿。”她走出来，坐在旁边的胡榻上，又多点了两支蜡烛。
    “武贵妃不太可信。”
    “你为何把令牌给了她，让她去金不换那边拿钱呢？”
    萧琰道：“因为不给她一个令牌，不让她见一见我们的人，她也不会相信我们。”
    “她的胆子很大，已经开始给那位下药，看起来，似乎心中的怨气很大。”
    “但是，我们也要小心，她有其他之谋划。”
    因为萧琰问了她，在这之后呢？
    在真的杀了萧尘，真的废了萧无忌之后，武贵妃会做什么？
    因为在那之后。
    萧琰必然是要完成他的雄途霸业。
    那个位置。
    终究会是他的。
    到时候，武贵妃愿不愿意放弃自己贵妃的身份呢？
    若是不愿意。
    到时候，两个人也会成为敌人。
    萧琰揉了揉额头，回想着今夜萧尘的态度，知道已消散了这个大周皇帝大部分的戒心，上策达成，只差最后几步了。
    燕夫人嗯了一声。
    起身走到了萧琰的身边，伸出双手，轻轻地为萧琰按摩着太阳穴。
    “看的出来，皇帝和张安世等人，都已经把你当做是一个纨绔子弟了。”
    “而你现在又是重伤在身，毫无威胁。”
    “听闻，那位想要借助这一次的赈灾，提拔一些官员，罢免一些官员。”
    “而罢免的这些官员中，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培养的读书人。”
    “那位是想要动世家大族的根基。”
    “你说，世家大族会如何反抗？”
    萧琰轻声道：“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燕夫人点了点头。
    ……
    崔元央抬头看了萧琰一眼，萧琰那眼神让她有些羞，便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低下头。
    之后再抬头，再低头。
    崔元央实在是被萧琰那制热的眼神，看的有一些心烦意燥了，嘟囔了一句，“好了，好了，我知道要好生地修养，我是医者，自是比你懂得还多。”
    萧琰很开心，笑道：“我知道，不过，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医者难自医嘛。”
    “再说了，我要当爹了。”
    “你就不能允许我高兴一下，兴奋一下啊。”
    萧琰笑了笑，走到榻边坐下。
    他本有许多话想说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其实还是有一些尴尬。
    崔元央说到底，那也是名门闺秀，乃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只不过从小就跟在药王孙思邈身边学医，相当于是药王孙思邈的养女。
    身份自然是十分尊贵。
    可她现在算得上是未婚先育。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名声可能不会太好。
    萧琰也无法给出什么承诺来。
    因为崔元央也不需要什么承诺，也不会在乎什么承诺，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于她而言，喜欢便是喜欢，想要做那就做。
    不喜欢。
    谁来逼迫她都没有用。
    萧琰拥抱着崔元央，轻声说着话。
    他知道崔元央现在可能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是只要是他说，崔元央也会当一个捧哏，因为她现在并不是真的想要萧琰在耳边唠唠叨叨，而是说，怀孕了的女人，需要一个男人的陪伴。
    所以，萧琰也就挑着话题，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过一会儿。
    “嗯？”
    他低头看着，崔元央已经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萧琰低头亲了亲崔元央的额头，宛然一笑，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父亲。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贵妃殿，雪白的狮猫从柜子上跃下来，冲着武贵妃喵了一声。
    ……
    “叫我做甚？没良心的小东西。”武贵妃没好气骂道：“就知道吃，吃了就睡，你倒是清闲。”
    “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饿了。”
    “慧儿，你带小灵儿到院里玩一玩，再让膳房煮些猪肝给它拌着吃，看它馋得。”
    吩咐过后，武贵妃自抚着额倚着，悠悠叹了口气。
    终于，一直到傍晚，才有宫娥跑来禀报道：“娘娘，大长秋回来了。”
    “快传。”
    武贵妃支起身来，看着那快步赶进来的上官婉儿，忙问道：“如何？”
    “回娘娘，已经取到了。”
    “多少？”武贵妃问道。
    “一百万金。”
    “嗯。”
    “还算是不错。”
    “可曾见到了那酒楼的东家金不换？”
    “见到了。”
    武贵妃笑了笑，道：“不亏是大周麒麟儿。”
    “娘娘，还有一桩不好。”上官婉儿低声道：“皇后今日先是见了秦国公、卢国公夫人，之后见了崔姥，最后又见了崔氏女……。”
    武贵妃顿时面泛寒霜。
    “这么说来，她要为五姓世家出面了？”
    上官婉儿细声细气喃喃道：“太后也召见了皇后。”
    如今宫内这形势，一眼便知。
    武贵妃以往占着天子的宠幸，也权倾天下过，这不假。
    但宠幸这种东西，说没便没的。
    且武贵妃以前最大的依仗，便是颇有君子之名的二皇子萧弘，母凭子贵，皇帝宠爱萧弘，自然更为宠爱武贵妃。
    可如今，二皇子萧弘遇刺身亡。
    没了皇子的武贵妃，也就没了最大的依仗。
    如今的依仗，也就只能是来自于皇帝的宠爱，以及那一点儿感情，还有心中的愧疚。
    一句话，宠幸都是虚的，富贵长存靠的还是名分、实力。
    武贵妃现在想要报仇。
    那就必须先在这后宫之中站稳了脚步。
    才有可能报仇。
    毕竟，她的仇人不少。
    王皇后、太子萧无忌，以及他们身后的五姓世家。
    真要是说起来。
    武贵妃和皇帝萧尘的敌人算是同一个人。
    他们是站在了统一战线上的。
    这也是为何，武贵妃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也看出来了。
    皇帝萧尘似乎在利用她来打压五姓世家，还有大周国舅张安世。
    那好。
    她就当这把刀。
    杀了这些人。
    杀个干干净净！
    “哼！”
    “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本宫倒要看看，她的谋略又有几成！”
    上官婉儿明白武贵妃的心思，局势到如今，唯一能倚靠的，也就那位装病的大周麒麟儿。
    当然啦。
    她也看出来，武贵妃这么的明目张胆，是因为有恃无恐。
    皇帝想要打压五姓世家。
    武贵妃想要为萧弘报仇，他们两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所以，不管是武贵妃做什么，皇帝都是默许的。
    不然，太子萧无忌欺辱萧淑妃这件事情，真要是深挖，真要是追究，那必然还是会查出来什么。
    但是皇帝没有。
    他默认了这件事情。
    就为了给太子一点儿污名。
    就为了让王家、张安世都跳出来。
    这就是大周皇帝萧尘。
    他太想要上进了。
    非常迫切地想要彻底掌权，从而君临天下。
    ……
    王皇后的凤冠摔在地上。
    为了太子，她不得不自降身份，同那些诰命夫人说着好话，不得不拿出好处来。
    这不仅仅是在救太子，也是在救王家、崔家。
    可王皇后也看出来了。
    真正想要他们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皇帝——萧尘！
    “你当真就那么无情吗？”
第109章：北辽扣关张辞官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元宵节已过。
    今年的元宵节和往年有一些不同，看似热闹的节日之中，却隐藏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风。
    好像是有点儿肃杀之气的味道。
    却又好像是权力交锋的明争暗斗。
    月沉日升，有快马从北面赶来，直驱北镇抚司。
    之后，一众文武百官们火速赶进宫中，惊扰了连续数日沉溺于后宫的君王。
    “陛下，辽东急奏，北辽世侯、武城耶律齐领兵扣关！”
    “都慌什么？”萧尘脸色不变，只有不耐烦与疲倦，“召秦业带兵北上，为此番御敌之主帅，齐王为副帅，再下令让真定折冲府府兵支援！”
    计议良久，群臣退下。
    萧尘独坐了一会儿，北辽什么时候南下扣关都可以，却偏偏选择在这时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随即，萧尘召来北镇抚司副使。
    “陛下……。”
    “毋多礼，朕问你，崔民干、郑任基刺杀一事，调查得如何了？”
    “禀陛下，还在查，青衣楼那边也不知道是谁接了这个任务，所以，那些青衣楼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假的。”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进入的京师，也无法得知，因为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好查，到现在，都没有人见到过他们。”
    萧尘的脸色难看起来，踱了几步，又问道：“王珪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一直在家，除了名医李时，未曾发现有陌生人进出过王家。”
    “那，萧琰、萧显等世子那边呢？”
    “也是一样，未曾发现有什么异动。”
    萧尘有一些不悦，按着膝坐在御榻上沉思着，最后又问了一句。
    “张公近来在做什么？”
    ……
    “张安世近日在做什么？”
    萧琰的案前铺着一张辽东战场的局势图，看了许久，最后却问起了张安世的情况。
    崔判官回忆了一下，脑海里面，大案牍术立马检索起来。
    “自从上一次进宫，为太子说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院子。”
    “不过，他身边的管事儿，倒是每天都有出府买办”
    “仔细说。”
    “正月初二，大管事去了……。”
    “初四日清晨，大管事儿去了……。”
    萧琰皱了皱眉，问道：“就这些？”
    崔判官道：“就这些。”
    “我们的人也查了一下他所去的这些地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萧琰道：“没有异常，那才是真正的有异常。”
    “堂堂的公相府邸，佣人女婢确实很多，人员比较多，那每天的吃穿用度，买办的次数也会多一些。”
    “可这大管事儿买办的次数，也太多了，而且，每天都是他亲自出来。”
    “难道，就不能安排其他人吗？”
    “这些地方，或许大部分都是障眼法，只有一个地方，才是张安世的眼睛。”
    萧琰自己都建立了一个法网，用来探查情报，才能掌握这大周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的一些动向和消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看起来，萧琰是因为前世的谍报影响，可暗桩一事，千百年来，早就有了。
    就好比蒋干盗书一样。
    萧尘的手中肯定也有一个情报组织。
    那作为如今的大周国舅、托孤大臣、宰执公相，张安世的手中不可能没有一个情报组织。
    若是能够找到这个组织，盯上它，到了关键时刻，直接毁了，也就让张安世成了一个瞎子，不仅仅是一个瞎子，还可能成为一个哑巴。
    但是……想要找到张安世建立起来的情报组织，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就算是察查司崔判官亲自去跟踪调查，也没能看出来什么。
    萧琰踱了两步，又道：“思来想去，耶律齐此番进犯，不太可能是耶律洪基的命令，仅仅是五万人扣关，也仅仅是他一个人领兵扣关，不合时宜呀。”
    崔判官道：“所以，很有可能是王珪，又或者是张安世故意为之，从外部施压，引走皇帝身边的人？”
    萧琰语气冷冽下来，“若真是如此，这便是通敌之罪。”
    崔判官道：“可皇帝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在这时候离开京师吗？”
    “会的。”
    萧尘语气十分肯定，似乎也猜出来王珪和张安世想要做什么了，道：“三足鼎立，只会纠缠越深，伤害越大，不如先除掉一龙，再两虎相斗，各凭本事。”
    四个判官听闻，思索了片刻，也就明白过来。
    或许自始至终，王珪和张安世都是朝着那个方向想的。
    三足鼎立不假。
    可最不安分的人，一直都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只有先除掉了他。
    也就不会有什么变故。
    再两虎相斗，各凭本事。
    赢了的人。
    扶持他们想要扶持的人。
    然后，便是让他君临天下了。
    ……
    “嘭”的一声响，萧尘拍案怒叱道：“为什么？”
    张安世道：“老臣问心无愧。”
    萧尘抖着手中的书信，脸色难看至极，说道：“好一个问心无愧！”
    “让蛮夷南下，指染中原，通敌卖国，你却说自己问心无愧？”
    “父皇让你为托孤大臣，你便是这么做的？”
    “朕，真的就让你这么失望吗？”
    张安世却面色平静，跪在那里，一言不语。
    萧尘的手中拿着的书信，正是有人从耶律齐那里拿到的，里面是突厥可汗的使者，送出去的密信，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耶律齐那里。
    密信上面，描述着中原的重大变故。
    说什么。
    这时候是攻打中原的最佳时机。
    大同关守军因为朝廷克扣军饷，已经是军心不稳了。
    而镇守真定郡的齐王，也已经是被酒池肉林伤了神，不再是以前那位英武的齐王了。
    这时候，只要是五万兵力，就能够拿下大同关。
    拿下了大同关，就能够联合突厥一起拿下晋阳，北地就犹如探囊取物，轻松占领。
    而这个书信的字迹，不是别人，正是张安世的长子张冲！
    “舅舅，真的好舅舅。”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朕的表弟做出来的事儿！”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臣愧……”
    “够了。”萧尘又叱骂一声。
第110章：一心为国太子师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张冲真的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吗？
    这封书信，若是真的是张冲写的，又是如此事关重大的内容。
    突厥可汗的暗桩，就这么被人给截取了？
    耶律齐拿到手，看完之后，却不直接烧了，好保护张冲这个暗桩，以后继续为他们传递消息，却反而一直带在身边？
    带在身边之后，还能被人看到，最后偷了，转而送到了皇帝萧尘的手中？
    这其中，有没有阴谋，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张安世呢？
    关于这一点，萧尘能想得到。
    可他没时间去深思。
    首先，袁显、张远这两人通敌卖国之罪是真的，他们私下里贩卖了盐铁等重要的物资给西夏、突厥、北辽，赚取了不少钱财，至于有没有给出关于中原局势的情报，这一点也无从查证了。
    可仅仅是一个私下卖出被严令禁止的物资，那就已经是通敌卖国了。
    而让他们这么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安世的儿子张冲。
    有了这件事情在前，萧尘还能相信张冲，完全信任张安世吗？
    不太可能了。
    所以，耶律齐南下扣关，他带在身边的这一封密信，一封张冲亲笔所写的密信，是不是真的，好像也没办法深究。
    萧尘正是要借助这件事情向张安世发难。
    “老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
    李义府走过街巷，到了武九龄府邸门外，一路都皱着眉。
    武九龄亲自迎接，拱手行礼道：“义府兄来了，快快请进。”
    两人一路到了暖阁。
    武九龄连忙招呼着李义府坐下，他则是亲自倒茶。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张安世终于要倒下了。”
    李义府叹息一声。
    他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奇怪，还有一种别扭。
    “张安世没有死，就不算是倒下。”
    武九龄头也不抬，毫不在意道：“他已经失去了圣眷，没有了圣眷，再加上，还有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如今不少言官也都盯上了他，一个王珪刺杀二皇子，一个张安世通敌卖国，感觉这一次的争斗，言官算得上是收获最大的那个。”
    李义府道：“陛下是想要彻底掌权，但是……世家之势还没有彻底失去，左右也不过是王珪被贬，名声有了一点儿影响，而崔民干、郑任基遇上了刺杀罢了。”
    “只有收回世家的那些学院，只有让这些学院成为朝廷的学院，让那些学子成为天子门生，这不过是其一。”
    “世家之势，真正在于这大周七万八千六百二十三位官员，其中有一半，甚至是一大半，都和世家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一半，都是出自于他们建立起来的书院啊！”
    武九龄一顿，他没有想到李义府调查得如此仔细和认真，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故意借助此事打压张安世，然后，让王珪等人直接跳出来？”
    李义府点点头，回道：“很有可能。”
    武九龄冷笑一声，说道：“那不正好，王珪此人罪大恶极，我们已经是千防万防了。”
    “弘儿身边也有一位宗师之境、一位九品高手护卫，却还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此仇不报，我如何对得起那枉死的弘儿！”
    “不管是王珪也好，还是张安世也罢，他们谁先死，那就先下去陪着我那侄儿。”
    ……
    王志宁已走到堂外，听着里面的动静，驻足不前。
    他仰起头，因屋檐处的灯笼太刺目，只好闭上双眼，深吸了几口气。
    他已经被陛下任命为太子少师。
    负责教导太子萧无忌。
    可最近，太子的所作所为却愈发暴虐无度了。
    先是建立了兴云庄，京师最大的一个赌场，也是这大周最有名的消金窟，让多少无辜百姓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紧接着，就因为兴云庄被抢劫一空，一把火烧了。
    就直接让王家的人，杀了他的弟弟。
    背上了杀弟之名。
    最近，又是酒后武德，竟然敢欺辱皇帝的淑妃，那可是他的父皇的嫔妃啊！
    他怎么敢？！
    王志宁真的觉得这位太子萧无忌，远远不如二皇子秦王萧弘。
    可那位，终究是二皇子，是武贵妃所出，而非王皇后所出，身份上，便不可能。
    惋惜，叹息，憋屈。
    王志宁真的有一口怨气，觉得老天爷对大周不公。
    为何要让萧弘那般儒雅君子，成了大周的二皇子，为何要让萧无忌这等昏庸暴虐无常之人，成为了大周的太子。
    他是真的不太想要教导这样的太子啊！
    王志宁思及至此，突然伸手用力抽了自己两巴掌。
    “啪”的两声重响。
    如此，似乎心里好受不少。
    可思来想去，还是无可奈何。
    萧无忌是大周的皇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所以，就算是心里再苦，也得扶持着走下去……。
    那不堪入耳的声音渐渐歇了，他大步进了大堂，只见萧无忌正捧着本书在看。
    “殿下在看何书？”
    萧无忌连忙抬起头，见到是王志宁，似乎有一些意外，连忙放下书，起身施礼。
    “孤拜见老师。”
    王志宁瞄了一眼萧无忌放在桌子上的书籍。
    “殿下再看孝经。”
    “那敢问殿下‘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何解啊？”
    萧无忌心下不高兴，对王志宁大为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左顾而言他，道：“先生，孤听闻，张太公辞官了，可知，所为何事？”
    “张太公可是肱股之臣，有着王佐之才啊！”
    “我很想要向父皇谏言，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呢。”
    所以，他这是根本就没有看孝经。
    王志宁摇头叹息，之后板着脸道：“殿下，陛下罚你闭门思过，读书练字，好修养身心，这国朝大事，自有陛下裁定，殿下大可不必担忧。”
    “殿下，古语有云，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殿下若真的能够安心下来，趁着这段时间，多读书，修养身心，能让陛下、让文武百官刮目相看。”
    “又何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又何须在意那些敌人呢？”
    “孤知错了。”萧无忌连忙虚心施礼道。
    王志宁点了点头，上前拿起了孝经。
    “殿下，既然你今日读了这孝经，那老臣便为殿下讲解一下其中之意吧。”
    萧无忌双脚都要抠出一个大明宫来了。
    心中是烦躁不已，恨不得直接把眼前唠唠叨叨个不停地老人，直接给五马分尸。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就算是他只动了手，怕是会直接失去太子之位的。
    他现在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母后，他的舅舅身上，希望他们能更快一些，快一些完成谋划，让他坐上皇位。
    他真的受够了！
第111章：打草惊蛇除疑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噗……”
    血从一个蒙面大汉胸口喷涌而出。
    黑夜之中的大周宰相府邸，却有黑衣人翻墙而入，还没动手，就直接被什么给撞飞出去。
    之后，护卫们冲上来，挥刀就砍。
    血光四溅。
    “有刺客！”
    “保护公相！”
    后院卧房之中。
    本来已经熟睡的张安世被这一阵吵闹给惊醒过来。
    “吱呀。”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大管事儿看着已经穿戴整齐，手中持剑的侍女，点点头。
    然后躬身朝着里间施礼道。
    “老爷，外面……有刺客闯进来了。”
    “可知来了多少人？”张安世就这么穿着单薄的白色锦衣，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身子，问道。
    大管事儿回道：“六人，有三人从侧面院墙翻进来，一人直接被当场杀死，还有两人轻功不错，躲开了，如今被困在了前院，另外三人从后院冲进来，也被拦着。”
    “这六人都是七品高手。”
    张安世疑惑道：“只不过是七品高手？”
    “便被安排来刺杀我。”
    张安世只觉得荒唐。
    堂堂大周国舅，大周的托孤大臣，府上就不会有宗师之境的高手护卫吗？
    这是太看不起他这位大周宰执了吧？
    还是说，对方根本就知道不可能刺杀得了他，所以就吓唬吓唬他？
    可六个七品高手，在宗师之境的高手面前，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对方不可能不清楚。
    既然对方很清楚，却还是安排了刺客闯入宰相府邸，很有可能，就是另有所谋。
    张安世沉思片刻，还是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
    “本非为了杀他，为了找到他那个通敌卖国的儿子。”卢承庆皱了皱眉，“只要是抓住了张冲，就能从他的口中知道更多，此人已经被贬为庶子，张安世却无动于衷，张冲心中定然会有怨气。”
    “若是能够引诱他，出这口怨气。”
    “说不定，就能找到张安世的命门。”
    崔民干咳嗽几声，轻声问道：“兄长如何做的？”
    “还能如何？假装是青衣楼的刺客，闯入宰相府邸行刺，然后请了人暗中抓住张冲，把他绑了回来。”
    “绑回来了吗？”
    “没有。”
    郑任基立即不满地说道：“便该听我的，再来一次釜底抽薪，何苦闹出这等动静来？”
    卢承庆微微有一些不屑和不满，说道：“呵，那般轻易，你来安排……。”
    王珪眼见郑任基和卢承庆要吵起来，连忙道：“好了，这一次的行刺，必然会打草惊蛇。”
    “不过，那老狐狸和那小狐狸已经开始下死手，我们若是再不想办法，就只能是任人宰割。”
    “皇帝有意要趁着此番赈灾有功，提拔他培养出来的官员，还要除掉我们书院教导出来的学子。”
    “若真的让他成功，这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心血都将白费。”
    大周立国虽然不过三十八年。
    而五姓世家已经存在了百年之久，这百年多来，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很多。
    而大周立国之后，五姓世家也为大周教导出来不少学子。
    可以说，算是直接换了一批。
    这些人，帮助大周皇帝治理地方。
    小到师爷，大到朝中四品。
    而最多的还是地方上的县丞、郡丞，其次是太守一级别的官员。
    这些官员和世家大族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有的，已经成了五姓世家的女婿。
    有的则是被五姓世家扶持起来，也就是上面有人，慢慢提拔，从而平步青云。
    他们享受着世家大族的人脉关系，这个人脉关系甚至是从书院开始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同窗好友，师兄师弟。
    这才是世家大族的根基。
    ……
    太极殿。
    皇帝萧尘听到了张安世的府上，遭到了刺客行刺，顿时蹙眉。
    “嘭！”
    御案被整个掀翻在地，杯盘砸得粉碎。
    “岂有此理！”
    他是真的气啊！
    这王家当真是比他还深谙刺杀之道。
    在蜀中刺杀了他的儿子。
    如今又要在京师刺杀他的舅舅。
    这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留了。
    掀桌子。
    萧尘已经不打算温水煮青蛙了。
    这时候，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要想赢。
    那就要看谁的刀快！
    ……
    西凉王府。
    惜玉探头探脑往主屋里瞧了一眼又跑出来，找萧三宝问道：“世子爷呢？”
    “世子爷在一个人喝闷酒。”
    “呀，这怎么能成呢！”
    “世子爷他，他重病在身，怎么能喝酒呢，喝酒伤身，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喝酒，三宝叔为何不拦着啊！”
    惜玉一听萧琰一个人在喝着闷酒，顿时焦急不已。
    想要进去劝一劝。
    可被萧三宝挡在外面，又不敢。
    萧三宝看起来老了。
    可那一双眼睛，却非常有神。
    有时候严厉起来。
    就好像刀子一样。
    惜玉是比较害怕萧三宝的。
    “唉，奴婢……奴婢告退。”惜玉看着萧三宝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能是嘟着嘴，非常失落地离开了。
    她又进到屋里，心里不由有些担忧，抱着萧琰换下的衣服闻了闻，发现没有血味才放松下来，往榻上一躺，自言自语着。
    “世子爷真的是可怜，明明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连对我们这些人，都没有一点儿为难过。”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也没有暴躁不安，更没有自暴自弃。”
    “就算是心情不好，也只是一个人喝闷酒。”
    “喝醉了就睡觉。”
    “若是我，若是我的话，早就自寻短见了吧。”
    直到傍晚时分，一辆马车缓缓从长安大街驰来，到了临近西凉王府的坊间脚下一拐，往西市那边行去。
    萧琰已从车底跳下，翻进一间小院，穿过地道，重新回到了府邸中。
    萧三宝快步迎上来，道：“有客到了，是兵部尚书郭舒翰，在前院正堂里面等着，等了半个时辰了。”
    萧琰点点头，不慌不忙道：“容我换身衣服。”
    同时，接过萧三宝手中的烈酒，大喝好几口，又运行真气，让酒气充满全身，再从气穴冒出来。
    不消片刻，就犹如一个喝醉了的人一样。
    浑身酒气。
    他先回了后院卧房，迈过门槛之前见屋内拖得干净，于是停下脚步，脱了那带着泥泞的靴子，交给了萧三宝。
    只见惜玉正抱着一叠衣服，蜷在床角睡得正香。
    萧琰走上前，摇晃着身子。
    “啪！”
    一巴掌拍在了惜玉那浑圆的臀部上。
    竟然还荡起一阵小波浪。
    “呀！”
    惜玉被拍得惊坐而起。
    尖叫了一声。
    见到是萧琰。
    连忙镇定下来。
    却又立马上前，搀扶着。
    “世子爷，李神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饮酒，以后，以后还是要少喝点儿。”
    她知道世子爷现在肯定是心情难受。
    也劝不了。
    所以只能是轻言轻语几句。
    她们是丫鬟，不可能越过身份，约束萧琰，不让他喝酒的。
    “咳咳，喝酒？没有，放心吧，我不喝酒的。”萧琰晃了晃，摇头道，“我，我还有事儿，快给我更衣，要，咳咳，要去见郭公。”
    惜玉一听，连忙给萧琰找着衣服，然后换上。
    萧琰却指指脖子上，道：“咳咳，来，再，再留两个印子，都淡了。”
    惜玉脸色一红，有一些害羞道：“世子爷，一会儿还要见客，若是让郭公见到，有失身份。”
    但萧琰已俯下身来。
    “乖，听话，不然，不然我就去找你姐姐。”
    惜玉一听，只好凑上前，用力吮了两口。
    ……
    偏堂上，郭舒翰已饮了五杯茶水，终于见萧琰被一丫鬟搀扶着，脚步轻浮地走过来。
    “让郭公久等了”萧琰拱手赔罪道。
    郭舒翰眯眼看着萧琰，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来，也是听闻了你之事，大感惋惜，这些时日，因为公务缠身，未曾有时间前来。”
    “今日也是忙里偷闲，若是再不来，以后也很难再见。”
    郭舒翰挥挥手，让惜玉还有他身边的管事儿退下。
    “你们都退下吧。”
    “我和大郎说说话。”
    下人们都退走，堂内只剩两人。
    郭舒翰端着茶杯，却良久不开口说话。
    萧琰也有耐心，并不急着问。
    只不过是时不时咳嗽几声，眼神稍显迷离，似乎喝多了，有一点儿醉了。
    郭舒翰又看了他的脖颈处一眼，终于开口道：“你当真甘心此生就这样了？”
    萧琰迷离的眼神，愣了一下，失落之感，再也掩盖不住了。
    “不甘心又如何？”
    “赤血蛊毒，万毒窟十大蛊毒之一，连药王都束手无策。”
    “如今蛊毒反噬，每一天都在啃食着我的五脏六腑，连上等的醉花春都喝不了。”
    “只一口，就感觉五脏六腑犹如刀割一样。”
    “都说时日无多，时日无多。”
    “可我每天还要忍受着这些犹如一把刀在身体里面刮着刮着的疼痛而活着。”
    “那一刻，我也就能体会到萧弘的心境，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了。”
    郭舒翰沉默了。
    听到二皇子萧弘的时候，端着茶杯的手一紧。
    久久没有松开。
    他这一次前来，其实还是看不清楚如今这局势，从萧琰进京之后，似乎就没有消停过。
    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从兴云庄的一场大火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萧无忌失去了他的消金窟。
    二皇子萧弘死于蛊毒。
    皇帝、张太公、王珪三人又是明争暗斗、不死不休。
    看似如此。
    可郭舒翰总觉得在这其中，好像有一张手，在悄然地拨弄着棋子，下着一场更大的棋盘。
    他有怀疑过萧琰。
    所以，便在今日来瞧一瞧。
    上一次的元宵节，太远了，也因为崔民干等人遭到了刺杀，皇帝萧尘似乎有意平衡王珪和张安世，让他看到了停火的苗头。
    可当前天夜里，张安世的宰相府邸出现了刺客。
    这让郭舒翰明白过来。
    他们还是不死不休。
    根本就没有了停战的可能。
    在这争斗的背后，肯定会有一个既得利益者。
    现在看来，似乎不像是这位西凉王世子萧琰所为。
第112章：鱼死网破亮毒箭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郭舒翰一路离开西凉王府，他虽然没有宗师之境，却也算得上是一位八品高手。
    萧琰的重病在身，他自认为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可他依然保持着对萧琰的怀疑。
    西凉王当年便是一位真正的雄主，带着铁骑为大周打下了大半个中原。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如今大周的变局而无动于衷呢？
    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受重伤，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又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呢？
    袁光印那样的老将在自己的儿子死于兴云庄之后，都想着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不惜葬送了自己的整个军营卫所，十几位跟随他的副将、偏将等，都受到了牵连。
    为了报仇，连一切都不顾了。
    西凉王就能够忍气吞声？
    当年为了大周的国祚，可以主动放弃夺嫡之争，带着大军抵御突厥、北辽联军。
    如今，还能为了大周，连儿子的死，都无动于衷吗？
    郭舒翰不太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张安世已完成了布局。
    从太子萧无忌、秦王萧弘两人的表现，一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胸无大志；一个谦和温良、平易近人、贤德勤俭。
    整整谋划了八年。
    大周早已经过了马上安天下的时期，也已经强盛到四夷轻易不敢扣关，每年还会缴纳一些贡品，以安抚大周，虽然没有到俯首称臣那一步，却也不敢惹怒了大周王朝。
    这时候的大周，也就不需要一位有多么贤明的君主，只要是能够守住这一份基业便可。
    而很显然，太子萧无忌不说算得上是一明主，连守成之君都不如。
    八年间，张安世在想办法让二皇子萧弘可以得到皇帝的宠爱，也让皇帝对世家大族、对太子萧无忌越来越不满，其实也不用做太多，世家大族本身的存在，就让皇帝萧尘心有忌惮了，太子萧无忌本身也是那种自大、肆意妄为的性子，终于等到了眼前这个时机。
    至此，一切已水到渠成。
    只要有人一脚踹开那道门，便可将萧无忌这个不堪为君的废物，从储君之位上狠狠拽下来！
    还能彻底打压世家大族，寒门难出贵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以后，书院归属于朝廷。
    读书人都将是天子门生。
    这样一来。
    世家大族想要掌控皇权，让皇权不下乡的说法，也会成为过去。
    思来想去皆是如此。
    但萧琰若是装病，那真的就是太可怕了。
    郭舒翰想不通。
    直到他回了府中，有人迅速赶过来，低声道了一句。
    “岳晟风已经秘密回宫，似乎抓住了影狼卫，得到了什么线索。”
    “王珪呢？”
    “他们还在府中，应该也是刚刚得到了消息。”
    郭舒翰已感到了不好，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问道：“不可能，岳晟风这么快回来，最担心的人应该是王珪，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得到消息，为什么没有想办法拦着岳晟风？”
    那人回道：“很有可能，是想要趁此机会，永除后患。”
    郭舒翰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岳晟风若是还在蜀中，真要是得知京师的变故，必然会有所动作，这就是一个隐患，不如让他回到京师，一起除掉，这也很符合王珪的谋划，一把推开来人，道：“再去打探，记住，如今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让我们的人机灵点儿，不得打草惊蛇，更不得暴露身份，以免被人以假乱真。”
    他焦急地踱了几步，脑子里一团乱麻。
    岳晟风到底在蜀中调查到了什么？
    是王家和影狼卫的同谋，还是说，张十三郎……？
    郭舒翰现在最担心的一点，那就是当初的张十三郎安排人刺杀中毒的二皇子萧弘一事。
    这件事情，随着张十三郎负荆请罪之后，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在这之后，又是袁显等人通敌卖国，又是张冲联合了耶律齐，引走了秦业的武卫大军。
    皇帝对张安世的信任，在逐渐地减弱。
    若是岳晟风查到了什么，这个内容不是对王珪有害，而是对张安世有害。
    那么，张太公此番必定无法洗刷身上的嫌疑和污泥。
    不应该的，都已经到了这时候。
    皇帝难道不知道孰轻孰重吗？
    张太公不可能想要看到大周乱下去。
    皇帝应该明白，张太公就算是不太喜欢他的肆意妄为，却也不会害了他啊！
    岳晟风应该不会查到什么不利于张太公的线索吧？
    王家不会这么快就有了什么布置。
    箭矢在烛光之下，闪耀着寒光。
    这是一支特殊的箭头。
    一般的工匠，是没有条件和手艺，可以打造出来如此坚硬无比、寒光四溢的箭头。
    不仅如此。
    这一支箭矢射出去，还会伴随着响声。
    那种裂空一般的响声。
    犹如催命的音律，让人汗毛乍起，心慌意乱。
    这就是影狼卫独有的箭头。
    在这世上，也就只有影狼卫可以打造出来。
    除此之外。
    没有人可以造出来。
    王珪眯着眼看了两眼，轻声道：“岳晟风回来了。”
    卢承庆淡淡道：“回来了好，免得我们还要分派人手去蜀中。”
    “到时候，皇帝将召张安世入宫奏事。他会在辰时左右路过宣德门后的长廊。”
    “我们埋伏于此。到时弩箭射出，张安世便是有宗师之境的护卫在身边，也必死无疑。”
    “这支箭矢之上，可是涂了剧毒。”
    “虽然没有万叶流花那般厉害，却也是这世上见血封喉的毒。”
    崔民干轻声问道：“杀了之后，能瞒過去？”
    卢承庆回道：“死士已准备好了，旁人只会认为，因张安世刺杀二皇子萧弘，导致武贵妃含恨在心，便趁着张安世入宫之际，安排了刺客，至于那天晚上的盗贼，便是为了踩点。”
    郑任基则是沉声提醒道：“此次，莫再失手了。”
    王珪一直没有说话，这个谋划，也并非是他提起来，也不是他安排的，而是卢承庆和郑任基。
    说实话，他觉得这样的刺杀，还是过于冒险，也过于简陋了。
    只不过，事情也确实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
    刺杀就算是不成功，那也不会查到他们，就算是查到了，那就看皇帝和张安世怎么接招。
    这时候，他们已经掀了桌子。
    差不多就已经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了。
    若说他此前还不想对张安世下杀手，那是顾虑着朝廷规矩，也顾虑着世家大族的利益。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失策，就不是一个失策而已，很有可能会挑起更大的战火，从而把整个世家大族都带向了火炕之中。
    可当他被弹劾，被赶出了朝堂。
    当崔民干、郑任基在大街上就遇上了刺客，差一点儿就被刺杀了。
    王珪遂警觉起来，也知道，局势早就不是他想要求稳，就能够稳下来的，不是他退三步，就可以安然无恙，和以前一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世子爷，你要出去，怎么也要带上我和姐姐呀。”
    “明月楼那地方，你们去做什么？”
    “咳咳，听话，在家陪着香儿，无聊就找姐妹儿一起推牌九什么的，又或者是种花也可以啊。”
    萧琰任由惜玉给自己换过衣服，拍了拍她的脑袋，又道：“等我回来，给你带全聚德的烤鸭。”
    “世子爷，我……我和姐姐也可以学舞啊，我们以前就学过呢。”
    “我和姐姐也可以跳舞的。”
    萧琰捂嘴咳嗽了几声，笑着道：“是，你们会跳舞，不过啊，你还小，不懂什么叫做情、调。”
    萧琰在怜香惜玉那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下，离开了西凉王府，坐在马车里面，由萧三宝、萧战、几个西凉铁骑等护卫着，去了明月楼。
    这几天，他的气色看上去又好了一点儿。
    不过。
    萧琰酗酒的次数也多了，去明月楼看银灵子的霓裳舞也多了。
    似乎有一种在这人生最后的时光之中，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等到了明月楼。
    萧琰在萧三宝的搀扶之下，直接到了中院。
    然后给了钱。
    到了三楼的暖阁里面。
    不过一会儿。
    穿着一身红色轻纱霓裳的银灵子，走进了暖阁中。
    银灵子蛇腰款摆、梨臀轻晃，那一团圆鼓结实忽左忽右，缓缓走到了萧琰的身前，伸出一双剔如玉脂，不胜荧照的柔荑。
    直接就轻轻地扑倒在萧琰的怀中，身轻如燕，柔软细腻，让人不免热血沸腾起来。
    萧琰看着她高高翘起的、裹在湿绸里的半裸雪股，喉结“骨碌”一搐，却无津唾相润，仿佛被熊熊欲焰蒸化，口中干得发苦。
    察觉到萧琰那囧状的银灵子，嘴角勾起笑容。
    大周麒麟儿、西凉王世子又如何？
    还不是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绣红靴帮子仍裹出裸足般的曲线，可想见靴里的脚掌是如何凹圆匀敛，当是分外应手；衬与修长的足胫、修长的小腿、修长的大腿与腰肢。
    银灵子就好像是一条美女蛇一样，一举一动，就散发着勾人的气味儿。
    感觉到自己的两座雪山前，已经被一双大手覆盖，银灵子娇嗔道：“世子爷，还请轻一些呢，不要弄坏奴家的衣裳啦！”
    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可人。
    萧琰偏过头，咳嗽几下，然后喘着气，轻声道：“放心，弄坏了，本世子再给你买新的，要多少，就买多少！”
第113章：善恶到头终有报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啊！”
    睡梦中突然听到动静，张冲惊坐而起，转头看向窗外。
    “大郎？做噩梦了？”美妾的胳膊伸了过来。
    张冲一把推开。
    他起身，亲自推开屋门，只见天已亮了，外面有一群婢女正在准备端水给他洗漱。
    张冲挥退了想为他更衣的婢女，披了衣服直趋大堂，招过护卫。
    “昨夜府中可有动静？”
    “大郎放心，里三层外三层守着，便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几时了？”
    “快辰时了。”
    张冲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女婢为自己更衣。
    自从上一次，几个刺客冲进了这宰相府邸。
    他亲眼见到一个护卫一掌直接把那刺客打得四分五裂，脑海之中就有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作为大周宰执的长子，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见到过死人。
    可那时候，他知道，那些人是伤害不到他的。
    因为他有着父亲的保护。
    可如今，他做错了事情，父亲已经对他很失望。
    若不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很多张家的秘密，还有张家的血脉，是张安世的儿子。
    他早就死了。
    在这一场争斗之中，他就是张安世的车前卒。
    张冲一直想要在张安世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可以带着张家走得更远。
    所以，当他察觉到张安世想要支持二皇子萧弘的时候，他就和二皇子萧弘走得近一些。
    却也知道，这时候的二皇子萧弘不过是秦王，走得太近，就直接暴露了父亲的心思，到时候，二皇子萧弘恐怕再也无缘皇位了。
    他不敢扰乱了自己父亲的谋划。
    只能是暗地里借助大周国舅之子，大周宰执之子，培养着属于他的班底。
    而想要拉拢人，就需要钱，需要利益。
    张家也确实是培养了不少商号，可大部分都被张安世掌握着，只有少部分，被张安世交给了张冲，然而，这点儿钱根本就不够，为了钱财，只能是铤而走险。
    谁知道，袁显那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大到了他难以控制的地步。
    可他们的胃口大，胆子也大，赚到的钱也就越多。
    被拉拢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张冲一度觉得，自己拉拢的这些人，织起来的网，比自己的父亲张安世的还要大。
    然而，到了现在。
    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看起来一张很大很大的网，在皇帝面前，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袁显等人连一个水花都没能翻起来，就被查处问罪，身首异处了。
    张冲怕了。
    他不怎么怕死。
    但是怕的是落入别人手中，生不如死！
    ……
    “家主。”
    “快说，事成了？”
    大管事儿重重点头，压着那颤抖的声音，道：“成了！”
    卢承庆立刻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
    就等着时机成熟，张安世若是进宫，那他就必死无疑！
    卢承庆沉吟着，问道：“张安世那边有何消息？”
    “自从上一次刺客闯入他的府邸之后，陛下派遣了金吾卫的人守护，暗中还有张安世自己的暗桩，我们的人如今也传不出消息来，在外面的人，也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张安世、张冲等人，应该还在府邸。”
    卢承庆这才大舒一口长气。
    ……
    张冲出不了这个院子。
    因为他被软禁起来了。
    也算是另一种保护。
    自从袁显等人被问罪开始，他就在这个院子里面被软禁起来，半步都不能踏出这个院子。
    上一次，让他心神不宁的时候。
    还是袁显等人被查处，然后皇帝萧尘下旨，把他贬为庶子。
    旨意送到了这个小院。
    那一刻。
    张冲深感绝望。
    而今天。
    他再一次心神不宁。
    可能是因为昨晚上的噩梦。
    他梦到自己被一个身穿黑袍，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的人审判，然后遭受了千刀万剐之痛。
    张冲觉得自己的感觉一向是没有错的。
    所以，吃完了饭。
    本来要抄写韬略的他，最后还是扔了笔，想要见一见父亲。
    “来人！”
    “我要见大父！”
    张冲直接走到了院门口，在亲卫的阻拦之下，开口叫着。
    “我要见……。”
    话到一半，一只手突然从张冲背后伸出。
    一把摁住了张冲的嘴！
    “呜。”
    张冲奋力挣扎着，但身后那人力气极大，他竟是完全挣不开来。
    下巴被人死死卡住，双手被紧紧钳住。
    “嗯……。”
    后脖子处剧痛传来。
    张冲先是瞳孔放大，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昏倒在地。
    与此同时。
    整个宰相府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西院升起一股浓烟，应该是着了火。
    后院那边也有动静，应该是有刺客从后院院墙那边翻过去，闹出来的。
    而这边的小院院门口。
    几个护卫已经断了气。
    一位身材高大，手持一把九尺大刀的魁梧汉子，就好像是提着小鸡一样，提着张冲。
    “放下他。”
    魁梧汉子刚出院门，就被人拦住了。
    对方同样是五大三粗。
    而他还有一双非常长的手臂，以及比寻常人还要宽厚很多的手掌。
    “开山手柳师蒿。”
    “霸刀霸无天？”
    不错，抓住张冲之人，正是萧琰假扮的霸无天。
    萧琰放下了张冲。
    “没有想到，当年一双开山手，打进嵩山少林寺，屠杀了一种僧徒的柳师蒿，竟然躲进了宰相府，成了宰相的看门狗。”
    柳师蒿冷哼一声，对萧琰的开场嘲讽，顿时不满。
    他直接抬起了一双手。
    踏前一步，提声大喝：“柳某领教一下你这霸刀，你还能活下来，再狗吠也不迟。”
    语声方落，飕飕两声，一掌而出，如泰山压顶，“呼！”径朝萧琰的脑门拍过来！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身法，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就是这么一掌。
    但是也就是这么一掌，却让这小院刮起了狂风。
    柳师蒿一掌挥出，眼前的霸刀却像泥鳅游鱼般缠转过来，他手上的刀也是，萧琰一招已与他交错而过，自是毫发无伤。
    柳师蒿痛极，不明白护身的罡气何以突然失效，这霸刀刀锋削过之处，全是这一抓里的弱点，仿佛变戏法的秘藏机关被人掀了开来，专挑紧要处破坏，伤害倍增。
    须知道，他可不是仅仅依靠自己这一双开山手，更为关键的还是横练功夫金钟罩。
    原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精进了不少，最起码，在这江湖之中，也应该排名在前吧。
    至于眼前的霸刀，也不过是一个江湖后辈罢了。
    当年的霸刀早已经死在了三山之争。
    可仅仅是一招。
    对方毫发无伤，他却被刀锋所伤，还伤在手臂。
    当真可恶至极！
    柳师蒿毕竟是早就成名的宗师之境，亦是变化多端，不是每一下都能像第一击那样顺利破隙。
    两人一个前后左右疯狂出掌、一个兜着圈子连消带打。
    萧琰似乎有意想要看一看当年打上少林寺的开山手，到底有多强大。
    少林寺也有不少成名绝技，大力金刚手、罗汉拳、散花掌、波罗密手等。
    可能够打上少林寺，就足以证明这开山手不简单。
    交手数十合，柳师蒿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伤口，他知道这样下去极是不利，一式“开山碎石”又被萧琰轻易化去，惊天之威如击空处，突然明白过来。
    ‘他这路刀法，根本就不是霸刀！’
    虽不明就里，他却不是冥顽不灵之人，作势再发一次“开山摧城”，待大刀抹至，突然反掌拍在了大刀刀身上，左掌画了个圈平平推出，想要借此机会，一掌拍在萧琰的胸口上。
    然而，萧琰已经看完了他的开山手，觉得有一些无趣。
    这样的开山手，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练得，其他人没有他这么长的一双手，根本就施展不出开山手的威力。
    毕竟，对于兵器而言，一寸长、一寸强。
    而在近战的时候，一双比普通人还要长很多的手，自然也算是一寸强了。
    萧琰身子轻轻一震。
    “亢！”
    一阵能震撼人心的声音响起。
    萧琰于空中后退三步，而柳师蒿却直接倒飞出去，紧接着，便有人在空中，就斩下了他的首级。
    当年杀的少林寺血流成河的元凶之一，开山手柳师蒿就这样死在了宰相府邸。
    萧琰落地，直接把手中的大刀插在了院子中，深入地下，只留下一点儿刀身和刀柄。
    然后就提着昏迷不醒的张冲，直接离开了小院。
    不过一会儿。
    北镇抚司的人到来。
    宰相府邸也逐渐安宁下来。
    闯进来的刺客。
    一个没抓到。
    来无影，去无踪。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怎么到了宰相府邸周围的。
    也没有人看到他们是怎么在离开宰相府邸之后，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光天化日之下。
    宰相府邸就这么闯入了一群刺客，来势汹汹，去的轻松。
    书房内。
    头发花白的张安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宗师之境的高手，一个年迈，比张安世还要老一些，一个身穿锦衣，身材高大、面相方正。
    在外面的喧闹安静下来不久，大管事儿就带着岳晟风到了这书房。
    “在下见过张公。”
    岳晟风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张安世则是直接看向了管事儿，问道：“冲儿呢？”
    管事儿略作悲痛地回道：“老爷，大郎……大郎被抓走了。”
第114章：迷雾重重心神劳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政事堂中，早朝之后，萧尘带着文武百官在这里继续议事。
    他与一众大臣还在议政，这已是连续几天都如此了。
    政局动荡，让所有人都感到心力交瘁。
    大臣们也都不是傻子。
    能够站在这朝堂上的官员，就算是尸位裹餐，却也更懂得为官之道。
    皇帝有意打压世家，也有意把清除大周宰执的羽翼，从而彻底掌权。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世家大族的人在反抗。
    张安世在谋划什么，有意打压世家大族。
    三方之博弈。
    他们也看得出来。
    可在这时候，大部分的官员，只要是能置身事外的，也都选择作壁上观。
    魏舟也好、虞世柟也罢。
    这些个大臣都知道，他们要么不帮，要帮，那就只能是帮陛下。
    帮世家大族？
    这朝堂之上多少官员都和世家大族有关系。
    他们现在下场，能不能赢还不一定，就算是赢了，世家大族能够给他们什么？
    都已经是一只脚跨进了棺材的人，也没几年好活了。
    帮助了世家大族，推太子萧无忌登基？
    可以太子萧无忌那心性，还不如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大周皇帝萧尘呢。
    帮助张安世那个老狐狸？
    谁知道那个老狐狸在密谋什么。
    是推太子萧无忌登基，还是选择还不到十岁的三皇子？
    和世家大族一样，他们这些老臣，这时候下场，那就讨不到什么好处。
    帮皇帝，那也不太可能。
    这一帮，那可就是马前卒，很容易就惹火上身。
    崔民干、郑任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陛下，臣以为，扶风郡郡丞所犯之罪，罪责比较轻，并不能因此就直接罢了他的官。”
    “扶风郡三年前遭遇蝗灾的时候，这位郡丞可是赈灾有功，于当地，这位郡丞可是很得民心之官员。”
    “若是仅仅因为库银失窃，就要罢了他的官职，那以后，谁还敢为大周治理一方？”
    “够了！”
    萧尘好话说尽，终于发了脾气。
    他一心想要罢了和世家大族牵扯比较深的官员，可事实上，这朝堂罢免官员，并非是他说了算。
    当然，他要是强行罢免了。
    朝臣们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朝堂之上一大部分官员的声音，其实都是反对。
    前不久。
    他为了平息梅之礼这些个太学士，只好是答应了崔民干等给太子萧无忌纳妾的提议。
    并且还为此昭告天下。
    也算是给梅之礼等太学士一个说法了。
    太子萧无忌只是被处罚在东宫读书练字，并没有因此而直接易储。
    这才让梅之礼等太学士没有跪死在宣德门前。
    可如今，又有太学士站出来。
    表示皇帝因为雪灾一事，又或者是库银失窃一事，就问罪那些官员，不少官员在当地可是声望很高，就因为这点儿罪，就要被罢官，视国家法度于无物。
    “郑泽，朕已好言劝了你一整夜，莫不识抬举。”
    郑泽无奈，跪地请罪。
    “臣……。”
    “闭嘴，你说得够多了。可若是这些个贪官污吏还能继续为任一方，那就是朕对天下万民不负责，是对科举考试的轻视，以后，怕是这天下都将是贪官污吏横行其道，这件事，朕绝对没有让步的可能。”萧尘抚着额头，只觉头痛得厉害。
    若郑泽还敢再多说一句，他真要翻脸了。
    到时候，什么情面也不要讲，什么帝王心术也没有，直接派人抓了，拔了他们身上的官袍，抄了他们的家，流放千里之外。
    郑泽叹息一声，行礼道：“喏。”
    掰扯了好几天，他已尽了全力，终究还是没能让皇帝饶恕那些官员，保住世家之根基。
    “都告退，余下事，明日再议。”
    萧尘用力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不等臣子们退下，自倒在御榻上。
    最近这精气神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晚上都无心睡眠，一心思考着，如何才能在保住大周国祚，不让世家鱼死网破的同时，还能让世家彻底臣服。
    又想着，如何能够让张安世看到，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位总角小孩儿，而是已经长大了，是成熟稳重的大周皇帝。
    他可以做到更好。
    “不必摆驾，朕在前殿歇。”
    疲倦压下来，但心里太多政务，一时却睡不着。
    心绪万千。
    也就在百官们已经退出政事堂的时候。
    瑞安匆匆而来。
    “陛下！不好了！”
    耳边那尖叫声传来，萧尘冷哼一声，绝不打算起身。
    便是天塌下来，他也想要躺一会儿，缓一缓。
    “陛下！张太公府上出现了刺客，西院着了火，还有……还有张太公长子张冲被刺客给绑走了！”
    萧尘倏然翻身而起。
    “你说什么？！”
    ……
    张冲闷哼一声醒过来。
    却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紧接着，想要动动手脚，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着了。
    “你们是谁？”
    “你们抓我来，想要干什么？”
    他先是慌张和恐惧，紧接着，求生的本能让他思绪立马运转起来，保持着冷静。
    崔判官道：“张冲，你可知罪？”
    这声音，就好像是九幽地狱一样，冰冷之中还有一些沙哑，又好像是金属一样，总之，就不想是一个正常人的声音。
    张冲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我，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崔判官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
    心烦意乱。
    萧尘知道张冲做了什么事情，可如今，不是问罪张安世的时候。
    一个，张太后那里，就说不过去。
    第二个，他还需要张安世。
    世家大族的根基还没清除，先是出手刺杀了他的儿子，后来又想要刺杀张安世。
    现在更是直接冲进了张安世的府邸，绑走了他的儿子。
    这可是大周宰执的儿子啊！
    还有着金吾卫的守护，张安世的府邸肯定还有高手保护吧。
    就这样。
    还能绑走张冲。
    世家大族到底培养了多少高手？
    若是他们让这些高手冲进皇宫，又该如何？
    “陛下，岳指挥使到了。”
    萧尘直接对着走进来的岳晟风问道：“可看出来，是什么人所为？”
    岳晟风一边抱拳施礼，一边回道：“回禀陛下，臣只看出一人之痕迹，此人乃是去岁火烧兴云庄的霸刀刀主霸无天。”
    “霸无天？”
    岳晟风道：“不错，今日巳时末，先是有黑衣刺客翻墙而入，吸引了公相府上的护卫，然后又有刺客趁机去了西院，用黑火油，烧了西院厢房。”
    “再接着，便是霸无天出现，杀了开山手柳师蒿，带走了张冲。”
    萧尘默默听着。
    岳晟风又道：“以霸无天的霸刀刀法，不可能杀得了开山手柳师蒿”
    “不可能？”
    “至少，不会那么轻松。”岳晟风又道：“唯一的可能，这位霸刀刀主霸无天是假的。”
    萧尘道：“这么说来，霸无天确实是死在了缠龙岭。”
    “那么，出现在京师的这个霸无天，又是何人？”
    “对方为什么要假扮霸无天？”
    岳晟风回道：“臣以为，对方是不想暴露自身的身份，毕竟，霸无天已经死在了缠龙岭，他学了霸刀刀法之后，再假装霸无天，也就没人能够看得出来，他到底是练了什么武功，又是什么跟脚，是什么人。”
    萧尘冷冷地说道：“查。”
    岳晟风抱拳道：“喏。”
    京师有着‘霸无天’这样的人，对于萧尘来说，也将会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此人在火烧兴云庄的时候，就曾遇上了一位宗师之境的高手，却还能一战而退。就说明，此人的境界已经是早就到达了宗师之境，甚至是比大部分的宗师之境还要强一些。
    然而，在三山之争以后，这中原之地的宗师之境就已经少之又少了。
    这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强大的高手，自然是让萧尘忌惮不已。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应该不是武贵妃的人。
    若是武贵妃的人，萧弘就不会在蜀中遇刺了。
    更不是太子萧无忌的人。
    那么，不是太子萧无忌的人，也就不是王珪的人，因为王珪不可能让人去烧了太子萧无忌的心血。
    萧尘微微蹙眉。
    可若是张安世的人，又为何要在自家府中，绑走了张冲呢？
    岳晟风看着皇帝萧尘在蹙眉深思，好像也在想着那‘霸无天’究竟是何人。
    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声提醒道：“陛下，前不久，张太公的府上，也出现了一次刺客行刺之事。”
    “不过，那一次，刺客中没有宗师之境的高手，行刺也就失败了。”
    萧尘抬起头，看着岳晟风。
    稍微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也就明白了。
    ‘霸无天’是张安世的人。
    上一次的刺客，很有可能是王珪他们派去的。
    张安世为了让王珪等人死心，便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让‘霸无天’出面，假装行刺，然后抓走了张冲。
    这样一来，他就能够保住自己的长子了。
    更能够直接把张冲藏起来，让王珪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找不到张冲。
    王珪等人就不能直接掌握张安世的一些罪证。
    萧尘轻声道：“算了，还是不必去查了，时刻注意王珪他们的动向！”
    岳晟风抱拳道：“喏。”
第115章：童谣四起惊雷落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梅之礼站在了虞世柟的马车前躬身行礼，然后就被虞世柟叫上马车，他又施了一礼，才坐下，斟酌着说辞，低声问道：“虞尚书，在下若说王珪、卢承庆要害张太公，世柟公信吗？”
    “不甚相信。”
    “那说张太公要害世柟公，可信？”
    虞世柟镇定自若地笑了笑，抚着花白的长须，道：“若不信，老夫岂会邀你上轿？”
    他一个老臣，在几年前就已经放权了，不理朝政，也没有什么党羽班底。
    在陛下、王珪、张安世三方之争的时候，也没有选择要帮谁。
    他一个尚书，对这三人也没有威胁啊。
    他们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却先想着要除掉自己这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实在是太荒唐了。
    梅之礼声音愈轻，附在虞世柟耳边，道：“世柟公性命之忧便在眼前，请随我下轿，抛开随从护卫，暂避一避。”
    “你又是如何得知消息，有人要谋害我？”
    梅之礼没有回答，只是略作焦急，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公若不走，再无解释之机会。”
    虞世柟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老眼中透着思忖之色。
    他又想到了昨天宰执府邸遭到了刺客一事，张安世的长子张冲被人抓走了。
    这已经算是真正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就看皇帝、王珪、张安世谁的手段更加强硬了。
    而这时候。
    张安世那个老狐狸会不会想办法控制了他们这些老臣，然后趁机打败了王珪等人，在逼迫他们联合一起，让皇帝退位让贤，共举太子登基为帝？
    “好！老夫便信你一遭。”
    梅之礼倒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说服了虞世柟，还愣了一下，连忙拱手称赞道：“世柟公有洞幽察微之能，晚辈佩服，必不敢负您的信任。”
    马车不算大，他这一动作还磕了一下头。
    但是，就他这一副急切的样子，还有这种看着有些青涩稚嫩的行为，更添了几分真诚。
    梅之礼遂领着虞世柟穿过热闹的大街，拐过几条巷子，进了一间客栈。
    再从后面出来，两人俱已是寻常打扮，仿佛是一对祖孙。
    一辆驴车停在巷口，接了他们，往御街行去。
    ……
    大周永徽六年二月二。
    此时是戌时三刻左右，御街上灯火通明，街边小贩正大声吆喝着，行人如织。
    梅之礼轻手掀开车帘，露出一道细缝。
    “世柟公请看，那正在被押送的三人，可是卢承庆的亲随？”
    虞世柟凑过去看了一眼，道：“不错。”
    “押送他们的八人则为北镇抚司暗探，为首者乃北镇抚司副使范琼。”
    虞世柟点了点头，眼中已有忧色，喃喃道：“张安世……这是打算做什么？”
    梅之礼轻声道：“改天换地。”
    虞世柟看了看梅之礼，没再说什么。
    他一双老眼又向长街那头看了一眼。
    范琼这人很有可能是张安世的人，他已经找到了控诉王珪、崔民干、卢承庆等人的证据，并且假借这些证据，把帽子扣在世家的头上。
    王珪、崔民干、郑任基、卢承庆四人还在京师，控制住他们，世家大族也就没了家主。
    张安世肯定还会有后手。
    那个老狐狸，一向如此，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老夫还是有一些好奇，你又是如何得知张太公的密谋？又想要做什么？”
    虞世柟话到这里，脸色突然僵住，一双老眼圆睁，怀疑自己看错了。
    视线中，一个挑着担的小贩挡在了范琼等人面前，扁担一晃，筐子里的瓷器掉落，碎了一地。
    暗探们正在大骂，突然，街边冲出几个汉子，撞在了那些暗探身上。
    范琼还按着刀，威风凛凛的样子，背后突然便显出一段匕首。
    滴着血……。
    虞世柟张了张嘴，长须抖动。
    前一刻，他还听到纷繁杂乱的声音。
    “上等的景德镇青花瓷哟。”
    “哎呀。”
    “哐当……。”
    “我的青花瓷！”
    “你们赔我的青花瓷！”
    “胆敢拦着我们做事，还不快些让……。”
    “噗！”
    但随着这一刀，虞世柟像是一瞬间聋了。
    在他耳里，整条长街静下来，再听不到那些叫卖声，吵闹声。
    只有那匕尖的血还在滴着。
    快、准、狠。
    瞬间刺中。
    直接从后背插进了心窝之中。
    能成为北镇抚司副使，范琼本身也算是七品高手吧，七品高手，堂堂大周北镇抚司副使，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在了大街上，在他这位尚书面前，被人给刺杀了。
    什么北镇抚司副使，什么七品高手，什么朝廷命官？
    人的命。
    在这一刻，更为脆弱。
    “啊！”
    尖叫声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本来还有一些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人群直接炸开了。
    大家都在四散逃亡。
    一个一个争先恐后，面色惊恐，慌不择路。
    “杀人啦！”
    “杀人啦！”
    长街乱作一团。
    “嘭！”
    有人掀翻了摊铺，执起明晃晃的单刀，冲向了剩下几名北镇抚司暗探。
    手起刀落、人头掉地。
    鲜血瞬间喷射出来。
    虞世柟老眼圆睁，已然完全吓呆了。
    他苍老的身子颤抖不停，不敢继续看那血淋淋的一幕，却根本来不及转身。
    终于，梅之礼放下了车帘。
    “世柟公受惊了，请放心，不会误伤到百姓。”
    虞世柟又是一抖，愕然张了张嘴。
    “你……你，王珪他怎敢？他怎敢？”
    车厢内，梅之礼并不理会，郑重看向虞世柟，开口道：“世柟公还不明白？王珪的刀已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外面又是两声重响，有人喝道：“货到了，走！”
    “走！”
    虞世柟没站稳，摔了一下，明显是那些武夫在拉着驴车，直接跑了，再起身，只听得远处已有巡捕在大嚷着。
    “追捕凶徒！”
    一句话入耳，虞世柟想到自己这般庙堂宿老突然成了什么“凶徒”，一口气呛在喉咙里，竟是透不过气来，只好猛拍胸脯。
    “咳咳咳……。”
    梅之礼担心老头子被这血腥场面吓到了，一个不好，直接去了。
    那他们的这一些谋划，可就要出差错了。
    连忙上前，为虞世柟轻轻地拍着背，渡了一些浩然正气之真气疏导虞世柟的身子。
    ……
    一间酒楼上，钟判官看了一眼长街上的乱象，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心中自语了一句。
    “你们该知道，世子爷不是等到被逼急了才用这上策，而是回京师长安之前就在准备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当年，为了能够削弱藩王们的实力，皇帝谋划了三山之争。
    与此同时。
    西凉王妃也在那一场刺杀中身中重伤，再加上三山之争，王妃所在的师门损失惨重，几乎是直接被灭门了，因此郁郁而终。
    这个仇。
    自然是要报的。
    所有计划似乎是同一时间开始准备的。
    什么文以儒犯法、侠以武犯禁。
    大周皇帝害怕宗师之境的高手，更害怕陆地神仙，他想要凌驾于众生之上。
    可事实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重法度，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应该遵守国法。
    而江湖也不应该成为中原朝廷的敌人。
    大家都是中原人。
    有了法度，也就有了规则和约束。
    用世子爷的话来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江湖人，也不应该是打打杀杀，也不应该是尔虞我诈、门派之争。
    这个大地很大。
    中原不过是一片大陆而已。
    “都安排好了？”
    “是，已传告下去，今晚开始。”
    也就在这时。
    旁边一条街道上，一些玩耍的孩童，又唱起了童谣。
    “崔卢郑王、大周萧张，五姓大虫，一跃腾空，风起云涌，长子吃黄。”
    钟判官笑笑，伸手在茶水里沾了沾，嘴里微微念叨着，在桌上写一个字。
    ……
    虞世柟终于平复了呼吸。
    他感到四周安静了些许，想来是已离开了那繁乱的大街。
    但远远的，有歌声飘来。
    “风起云涌，长子吃黄”
    虞世柟喃喃着，眼中泛起惊慌之色，拉过梅之礼便道：“这歌……。”
    “太公放的谣言，世柟公还未明白局势已到何种地步了？”梅之礼一字一句道：“今夜，当行废立之事！”
    “不！”
    虞世柟声音很含糊，似从喉咙里炸开。
    “不可！”
    他绝不能接受。
    张安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
    更为关键的是，这盛世大周，不能就这么乱了。
    不能给北地四夷之国南下中原的机会。
    “绝不可，不可……。”
    “王珪刺杀了秦王殿下，已经罪同谋逆！”梅之礼大喝一声，道：“他就是仗着世家大族的底蕴，仗着自身背后的世家这座大山，连皇子都敢杀，又是派遣了刺客，闯进了太公府上，继续用刺杀之道，解决掉他眼前的所有敌人，若是再让他这般下去，以后谁还能挡得住？看不顺眼，就刺杀了，便是人人自危。因事态已至危如累卵，非雷霆手段不能挽回！”
    “不，不……。”
    “世柟公！张太公已有证据，完全可以让世人看清楚王珪等人的真面目，也有手段，可以安抚文武百官，只要是除掉了世家大族这个蠹虫，大周将会更为繁华昌盛！”
    “真的？你容老夫想想……。”
    虞世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惊懵了，努力想镇定心神。
    远处，歌声愈高，在反复唱过了前几句之后，终于，递进到了后面的歌词。
    “老大吃黄，老二遭殃，老爹无情，家业将亡。”
    到这里，已有许多人不敢再跟着唱。
    但那歌声却越来越近，离宫城、也离此间越来越近。
    “若安家业，唯盼周公，帮扶幼子，业力家成。”
    虞世柟努力侧耳倾听，终于将那歌谣听到了最后一句。
    “一家之盛，万家之安，天雷降世，周公莅临。”
    虞世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张安世有这般大胆。
    他只张开嘴，喃喃了一句。
    “天雷降世？周公莅临？”
    他喃喃自语，话音刚落。
    “轰！”
    大地颤动，拉车的驴受了惊吓，刨蹄大叫。
    虞世柟被扶下驴车，转头西顾，只见宫城方向火光冲天。
    “轰！”
    “……！”
第116章：改天换地于今夜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一辆马车出了王珪居住的府邸，汇入京城大街。
    “老爷，侯先生到了。”
    王珪掀帘一看，只见他的幕僚侯思止正快步赶过来。
    “思止，上来说吧。”
    侯思止三十多岁，体态却显年轻，一脚登上马车，动作迅捷。
    他早在十年前便中举入仕，先任县丞，一路为官至衡阳知府、淮南郡丞，却不肯再去赴任，居于王珪幕下。
    此人有大才，王珪十分看中他，遂于京师安排了官职，如今也已经是少卿。
    “禹玉公，查到了，张安世突然派人秘将诸多宗室邀至府中。”
    “不会吧？”
    王珪大讶，喃喃道：“张安世真要在这时候，直接撕破脸皮？”
    “眼下得到的消息，只知张安世派人秘密将几位宗室邀请到府上，至此时未曾出来，京师城防、皇宫宫防今夜亦忽然增强，或将有大变。”
    这些情报终究是太少，侯思止思忖着，不敢确认，但最后依旧补充了一句。
    “再观张安世所为，不乏有改天换地之可能。”
    王珪轻声道：“没想到，那张安世竟然还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还真的想要继续掌权。”
    他当然明白，只靠眼下这一点消息，不足以断言。
    但，这正是他所期待之事。
    趁此时机。
    除掉张安世。
    把一切的祸事都推到他的身上。
    保住太子萧无忌，只要是过了今晚上。
    王家就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知道，张冲到底是被谁抓走了？”
    侯思止回道：“不知，北镇抚司那边也是没能查出来，只是听说，抓走张冲之人，乃是霸刀霸无天。”
    王珪想起什么来，反问道：“此人在兴云庄出现过？”
    侯思止回答道：“不错，火烧兴云庄的时候，此人也出现了，还杀了白不归。绑走张冲的时候，在张安世的府上，还杀了开山手。”
    王珪低头沉思起来。
    “如今，若是张安世联合了宗室，逼迫皇帝先废了太子殿下，再退位让贤，推举三皇子赵王殿下登基为帝。”侯思止低声道，“这才是那老狐狸的最终谋划，三皇子赵王殿下年不过十岁，后宫有着张太后，朝堂之上有着他张安世，这大周便已经是张家的天下了。”
    “荒唐！”王珪大骂一声，喝道：“张安世乃奸佞之臣！”
    “禹玉公，轻声。”
    侯思止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只见京师大街堵得厉害。
    今晚上，乃是要紧时刻。
    他现在已经通风报信，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禹玉公，我们一定要提前行动，不能给张安世改天换地的机会。”
    王珪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
    马车才走了没几步，忽听前方有尖叫声传来。
    “啊！”
    “杀人啦！”
    人群如潮水般汹涌，个个转身向这个方向乱逃。
    “出了何事？！”
    “杀人啦！”
    侯思止立即拉着王珪下马车，趁着人群混乱，立马退出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容易退入一个瓦子，突然又听到歌声传来。
    “老大吃黄，老二遭殃，老爹无情，家业将亡。”
    侯思止听完，看了看王珪。
    王珪脸色有一些苍白，神情也没了一开始的那种平静。
    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张安世的反击来的这么快，这么迅速。
    ……
    远远的一间酒肆里。
    陆判官捧着酒碗，斜斜看向王珪。
    只见护卫们已站成一圈，将王珪和侯思止护进一间茶室，隔绝着人群，任他们低声私语。
    听肯定是听不到的。
    陆判官眼中透着些审视之意。
    快了。
    快到王珪做决定之时。
    只看他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这一步，干系可大着……。
    “这是张安世的手段。”
    王珪呼吸急促，因遇到当街行凶而情绪激动了不少，语气也快了许多。
    “他竟然学了我这一招，放谣言，以假乱真。”
    “禹玉公，学生直言一句。”侯思止低声道：“张安世应该是忍不住了，继续忍下去，他失去的人手会越来越多，只有趁着自己羽翼丰、满之时，立即动手。”
    “我们现在必须要立即做决断，如何阻止张安世行改天换地之事。”
    王珪点了点头，道：“我很冷静。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兵权、人心、太子殿下，这三样，我们必须要拿捏在手中。”
    “喏。”
    王珪眼神果绝。
    “思止，请你持我信令，速调东宫千牛刀卫，包围张安世宅院，以通缉凶徒之名，拿下那些宗室之人，不让张安世有联合他们的机会。”
    “若是北镇抚司有阻拦，张安世也有刀卫，那就直接抢，抢不过，便杀了！”
    侯思止犹豫了一会，又欲劝他。
    “禹玉公……。”
    “此大事！”王珪咬牙道：“谋大事者，岂有畏缩之理？”
    又转头向马夫问道：“卢承庆在何处？”
    “在国公府。”
    “立即报信给他，他知道要做什么。”
    王珪自语着，沉思着。
    这时候。
    该怎么做，才能完成真正的驱虎吞狼之计。
    皇帝的身边肯定有不少高手。
    皇宫中的供奉可都是宗师之境的高手，当年三山之争，出现了三人。
    也正是因为这三人的出手，才得以让那江湖山崩地裂。
    这三人都是皇宫的供奉。
    张安世又是如何解决这些供奉呢？
    张太后……？
    这么一来，自己就要比张安世面对的挑战更大了。
    想要解决这些供奉，那就只能花费更大的代价。
    可为了王家的未来。
    再大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张安世身边肯定也有高手，一个开山手还不够。
    那老狐狸不可能不养着高手，不然，这些年来，早就被人给杀死了。
    思及至此，王珪遂道：“回府，等消息。”
    今夜的长安必然混乱一片。
    还很危险。
    这时候，只有在自己的府上，有着护卫，有着高手，才算是安全。
    想要赢到最后。
    那就要活到最后。
    陆判官单手捧着酒碗，斜光瞥见赵与訔出了瓦子、开始返程，他遂笑了笑。
    他没再跟着王珪，而是转道，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
    宰相府邸的南面，有一个坊间，坊间的一处小院，紧靠着宰相府邸所在的坊间，而最靠近的地方，只有百米之远。
    萧琰的身前有一张非常大的图纸，正在调度一个个又一个的探子。
    他站在院子中，面对着张安世府邸的灯火通明。
    陆判官走上前，想了想，又排到一个暗探身后。
    “你们下去，让他先说。”萧琰头也不回，问道：“王珪这条线布好了？”
    “布好了。”陆判官道：“他已经回府，侯思止去了东宫那边。”
    “不出所料。”萧琰道，“算时间，差不多。”
    他拿着一根眉笔，在图纸上标注着，随口分析了两句。
    “哼，他们这些人总是喜欢朝争，喜欢争权夺势。在这个战场上，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唯一有的“利益”二字而已。”
    “总觉得这样的人生，才算是精彩，不枉此生。”
    “玩弄权术，最后也会因为权术而亡。”
    “一个一个，也就这点儿志向了，目光之短见、心胸之狭隘、心思之狡诈。”
    “若说这天下之乱，不在天灾，而在人祸，人祸之源，就在朝堂！”
    萧琰是真的看不上这些只会在朝堂上玩弄权术的人。
    最不屑的就是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心玩着什么帝王权术，这个要平衡，那个也要平衡的皇帝萧尘。
    平衡到了最后。
    也就彻底失衡了。
    萧琰道：“虞世柟为何可以拉拢？因他是老臣，虽然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功劳，可熬到了现在，也就熬出来声望了。而王珪，绝计不可能帮我们，他的心中只有王家。”
    “他太聪明、太多算计，当年算计各地藩王，算计我的父王，算计我的阿娘。”
    “如今，还想着算计世家大族，算计皇帝。”
    “他想要的是大周国祚能够稳定，能够继续传承下去，而他……顺带再当一次权臣，让自己落下一个美名。”
    “可是，他老了，精力不如以前，心思也不再缜密，手底下的人，也不如以前那般全心全意为他卖命了。”
    “一个是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张安世老了，算计得没有以前那样，让人毫无反抗之力。老了，没几年可活，一旦他死了，这座大山也就倒下了，他们必然是走狗死、狡兔烹，也难逃被人算账的下场。”
    “跟着张安世，不划算。”
    “一个是因为他们已经过了太长时间的荣华富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上了好日子，谁又愿意去过苦日子，享受了荣华富贵，谁又愿意还继续跟着张安世拼命呢。”
    那传于长安市井的歌谣还在散播着。
    王珪在马夫等人的护卫之下，急匆匆地赶回了府邸。
    可能是因为长安城已经有点儿乱起来。
    也可能是因为张安世不屑于玩儿刺杀之道，所以，王珪安然地回到了府上。
    他刚要吩咐人，严加防守，再去请那几人。
    却想到了那童谣的最后几句。
    “天雷降世！周公莅临！”
    “轰！”
    王珪一愣，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向皇宫那边，只见半边天被火光照耀得如同白昼。
    “轰！”
    “……”
    王珪惊呆了。
    他张了张嘴，良久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不错。
    是恐惧。
    看着皇宫所在方向的冲天火光。
    一点儿兴奋之感都没有。
    只有深深的恐惧。
    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动静，能够有如此大的威力？
    整个长安城都好像抖了一下。
    张安世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不敢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
    王珪的身子已因那道天雷而颤抖起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动作太快了。”他沉吟着，果断下了决心。
    大事只在今夜！
    必须先下手。
    皇权之争，不容犹豫。
    立刻调动京师兵马，先杀张安世！
第117章：惊雷一响各方动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轰！”
    爆炸声传来时，魏舟等人还在从大明宫朝着政事堂那边走，前面还有内侍提着灯笼引路。
    政事堂在望，魏舟还在沉思陛下为何连夜召见。
    前天在政事堂，陛下已经逼迫的郑泽低下了头，默许了陛下罢免和世家大族关系匪浅的诸多大臣。
    看起来，世家已经低头臣服，后面只要是罢免这些官员，再让世家交出学院，打压世家的谋划也就算是成了。
    从此之后，五姓七望之名门，在大周可能就要不复存在，成为过去。
    正在此时，北面太极宫方向的惊天雷霆晃亮了魏舟的眼。
    “轰！”
    大地震动不停，瓦片砸落。
    “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整整二十余息，等魏舟再从地上爬起身，只看到身边的大臣嘴巴不停大张大合。
    内侍吓得直接丢了灯笼，抱头蹲在地上，还有官员，爬起来就往回跑。
    魏舟耳中还有着轰鸣声，脑袋一片空白。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护驾！”
    “护驾！”
    他大步朝着太极殿那边跑去，因为官袍有些长，不便于奔跑，还摔了几次。
    可魏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就好像是疯了一样。
    一边跑。
    还一边叫着。
    “护驾！”
    “护驾！”
    同一时间几乎快要疯了的还有很多人。
    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
    他是负责护卫京师安危，也是负责皇城的安危，此时，正在北镇抚司衙门值守。
    并非是北镇抚司在京郊的大军营卫所的衙门，而是在京师中的官衙，也就在皇城内，尚书省的北边，将作监的对面，距离太极殿没有多远，可以随时听宣。
    “护驾！”
    “副使，你立即带人去东宫！”岳晟风直接对同样惊慌失措的副使，还有几个统领吩咐道，然后脚尖一点，冲上了房顶。
    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副使立即指着宫中禁卫便大喝道：“你们随我来！”
    岳晟风要争这当先护驾之功。
    他们自然是拦不住，也不敢去争。
    一来，岳晟风乃是宗师之境，实力比他们高太多。
    这时候争。
    岳晟风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二来，陛下也更加信任岳晟风，而非是他们这几人。
    “护驾！快随我护驾！”
    太极殿外终于没有瓦片再落下，内侍们冲出来，四下一看，又迅速跑回去。
    他们进了太极殿，对还站在那里的皇帝萧尘施礼。
    “陛下，还请移步！”
    萧尘却并没有慌张。
    或者说。
    一开始的那一声巨大的响声，确实吓到他了。
    可当一位老供奉随即就出现在他身边，顿时，也就有了安全感。
    外面已经是混乱一片，但太极殿内还算是安定。
    御前禁卫中有人狂奔而出，要赶向各道宫门。
    “不可。”北镇抚司副使大吼道：“保护殿下要紧！请命京师禁卫守军立即增援……！”
    ……
    龙首原上，张判官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瞄着太极殿方向。
    最后又放下右手。
    他想揉揉脸，以缓解手中的压力，手一抬，想到脸上还抹了灰，又放下来。
    以前在西凉的荒漠地带，他们也试了很多次榴弹炮的威力和射程等。
    可以说，从最开始的那种简单的大炮，再到现在这种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榴弹炮，经历了很多年的改造，花费了多少人的精力，又花费了太多的钱财。
    终于是打造出来这种威力犹如九天惊雷一样的榴弹炮，摧毁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宗师之境。
    和陆地神仙差不多了吧。
    真的能够搬山、断水。
    很快，有数十人从山下那边飞跃过来。
    “张判官，办成了。”
    “好样的。”
    张判官伸手，接回了一枚令牌。
    这是能够进入皇宫的令牌，萧琰给他的。
    早在几天前，萧琰从武贵妃那里拿到了这个令牌。
    “归队！”
    很快，有一百人组成的队伍，从龙首原上冲下山，他们穿着禁卫军的衣服，重兵布甲，左手盾、右手刀，嘴里怪叫起来。
    “天雷啊！天雷……。”
    ……
    萧琰神色平静，看着黑烟冲天的皇城方向。
    他知道，榴弹炮一旦开炮，必定会伤及无辜。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做。
    大周一旦乱起来，死的人更多。
    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很多，包括自己，若是一时心软，到时候，自己身边的那些亲人，自己的那些朋友，自己在乎的那些人，可能都要跟着一起受苦受累受到牵连。
    大丈夫，不心狠手辣，又何以成大事。
    此时已别无良法，他闭上眼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考虑这些，继续思忖着。
    皇宫之中必定有人会顺着动静和响声，找到龙首原那边的炮营阵地。
    不过，除非是宗师之境的高手，还是那种身法和防御力都很强的高手。
    不然，他们根本就躲不过子弹。
    十年的时间。
    在当初三山之争还没有开启，在萧琰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就指着书籍上面，关于炼丹之术中炸炉的描述，向西凉王提出一个设想。
    既然炸炉这么厉害，轻则伤人，重则直接摧毁一个房屋。
    那如果掌握这种炼丹之术，是不是可以把它当做是武器，丢到敌人的军阵之中炸开，瞬间能死伤无数。
    西凉王顿时觉得这法子不错，便找了不少炼丹师，终于是找到了他们炸炉时候的操作，然后秘密地进行了实验。
    再后来，萧琰就参与其中，在这个大周时代，造出了火药，从最简单的虎尊炮样式，再到后来的红衣大炮，那种黑不溜秋的圆形炮弹，最终到现在的榴弹炮。
    十年的时间，无数工匠的研发，无数次的改造，无数次的实验，很多次的炸膛，才有了现在这威力很大的榴弹炮。
    引信、弹体、炸药、弹丸等结构。
    解决了高炉炼铁法，又解决了炮弹构造需要的车床等，最后才制造出来炮弹。
    没有电的时代，很难能够有气密性非常高的炮弹。
    不过，这个时代有武功，有真气，有宗师之境的高手。
    只要是练成了御器之法，并且达到了比较高的境界，就能够解决很多因为没有电的时代造成的诸多困难。
    该进宫了。
    他只能带着两百人入宫。
    算起来，他一共带了八百心腹精锐到长安。
    但这种事情不能单纯对比人数，得看势。
    八百心腹。
    四位宗师之境的判官，算是第一战斗力。
    十二夜叉算得上是第二等战斗力，再往下，便是各个小队了。
    他们合则成为八百战兵，上马可战敌将，下马可攻敌军轻骑兵、步卒等。
    这些人训练有素，还是从西凉铁骑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他们的出身于西凉，祖上都算是西凉人。
    身世清白，也已经结婚生子。
    不仅如此。
    他们还跟随萧琰一起进行过地狱式的魔鬼训练，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训练、一起上战场。
    萧琰初到京师，并没有多少势，所以，只能把大部分人派出去造势。
    他尽力把八百名心腹用到极致，比如火烧兴云庄的时候，带走了兴云庄中的大部分钱财，比如刺杀重伤的二皇子萧弘，也是有八百士兵中的人带着人，混入其中，以假乱真。
    比如，巡查整个长安城，最后找到了龙首原的山上，清除了这里面的一些虫兽。
    在萧琰到了京师后不久，就在龙首原的山上隐藏下来，很少生火，犹如野人一样度过了年关，等到了今天的这个契机。
    其他人在临安城内杀人、打探、封堵、联络等等，为了是乱别人的势、借别人的势。
    但还远远不够。
    杀人本就难，更难的是控制局面。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一将功成万骨枯。”萧琰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句，愈发冷静。
    在轰炸之声响起来的之后没多久，西凉王府的管事儿张福就不见了踪影。
    萧琰自然是知道他去了何处，想要见什么人。
    西凉王府也不仅仅是张福一个人不见了踪迹，还有其他八人，也都不见了。
    萧琰尽力安抚了怜香惜玉，一边说，一边咳嗽，让她们躲起来。
    “咳咳，听我说，我还要去状元府，带着你们不方便。”
    “我有萧三宝和萧战的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我一个快要死了的西凉王世子，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可是，我若是不去状元府，看不到燕姨，我心难安。”
    萧琰看起来是尽量温和地劝说了怜香惜玉。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凉王府。
    ……
    宫城北面，玄武门。
    这是长安皇宫北面的外城墙。
    中间只隔着太液池、御花园、大明宫。
    玄武门已戒严，拒马摆出，一排排兵士执戟而立，衣甲鲜亮。
    守门的将领见又有禁军赶过来，正在喝问，不料对方先喝问了一句。
    “发生了何事？！”
    “不知。”
    “右骁卫大军前军统领李怀安奉旨领兵增援！这是调令，还不快快放我们进去。”
    这是真令符、真调令。
    不过，这个令符和调令，并没有送到右骁卫大军处，而是送到了张判官的手中，再由他，交给了十二夜叉。
    穿过玄武门，不远，是大明宫。
    此时的大明宫，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榴弹炮的射程只有这么远。
    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那么大的榴弹炮，仅仅是从西凉那边运输到京师，就花了很长时间。
    毕竟，这一路都是很多关口。
    就算是拆成了一件一件的零部件，像是炮膛、炮管这样的大型零部件，依然没办法很好地隐藏。
    到了京师，也只能是藏在外面，根本就没办法送进京师城内。
    好在，皇城在长安城北，靠近龙首原。
    再过大明宫，正对着的便是太极殿。
    萧琰进入皇宫的次数不多，不过，谁让他在皇城的后宫那边有人呢。
    张判官轻松过了玄武门的守军关口，进入了太液池、御花园、见到了一片废墟，黑烟滚滚的大明宫，穿过了大明宫，便要到太极殿了。
    可以见到这里已经是混乱一片，内侍们慌慌张张地四散逃亡，有一些宫女被吓得哭叫起来。
    也有一些，因为炮弹炸开的余威波及到，身上挂了一些彩。
    他一挥手，朝着太极殿方向，叫道：“王珪、崔民干、卢承庆意图谋反，快去太极殿护驾！”
第118章：改天换地囚笼计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并没有去状元府，而是去了宣德门前，目光一瞥，就见到了刚刚赶来的禁卫军，正要进皇宫。
    他遂有了判断，榴弹炮的射程已经算是非常远了，可龙首原到太极殿之间的距离，刚好就在榴弹炮之外。
    想要直接炸了那位，不太可能。
    刚刚那几发，不过是打草惊蛇，让整个京师都乱起来。
    只有乱起来。
    那些个还想着投机，还想着玩儿什么权术的人，都将会被迫直接动手。
    这时候，什么密谋，什么布局也都失去了作用。
    “轰！”
    这一次的惊雷声声音听起来比较弱。
    因为这一发炮弹并非是在皇宫内爆炸的。
    而是在龙首原
    不过，又有爆炸声响起。
    宫城更加混乱。
    守在宣德门这边的人，乃是卢承庆专门安排和收买了的宫廷禁卫，他们本来是要刺杀要进宫的张安世。
    却不想，没能等来张安世，反倒是等来了这样一场大的变故。
    如何是好？
    是继续守着。
    还是去救驾？
    卢承庆安排的人还在犹豫。
    “金吾卫在此！让开！”宣德门的城门外，有大将喝骂一声。
    萧琰看着装备精良的禁军护卫，猛一挥手。
    “嗖！”
    弩箭猛然激射而出，射进前方那些护卫的身体，也射向屋檐处的灯笼。
    “敌袭！”
    “杀！”
    身边，萧战已领着人杀了上去，嘴里还大喝道：“张安世反了！”
    “金吾卫大将军李敬业跟着张安世一起反了！”
    “……”
    “快，快射箭！”
    城墙上的守兵本来是卢承庆安排的人，听到张安世反了，城门前的金吾卫禁军护卫也跟着一起造反了，顿时有一点儿慌张。
    带头的人连忙下令，射杀金吾卫的禁军护卫。
    反正，他们要刺杀张安世。
    那么，现在只要是张安世的人，那也是该杀的。
    不杀。
    难道等他们进来，关了城门，杀自己人吗？
    “咳咳……。”
    后方，萧琰捂嘴咳嗽了几声。
    萧显连忙关心道：“琰弟，没事吧？”
    萧琰微微喘息着，回道：“没事，护驾要紧，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要进入皇宫，护卫在陛下身边。”
    “只要是陛下没事，我们也就没事。”
    “张安世到底是外戚，他若是弑君谋反，到时候，我们姓萧的所有人，都活不成！”
    不错。
    萧琰找来了萧显等藩王之子，拉着他们一起，前往皇宫来护驾。
    好让他们做个见证。
    他，萧琰，重病在身，时日无多，却一心为国。
    他才是真正的大周忠臣。
    至于这一次的混乱，乃是因为张安世为了自己，为了给儿子张冲报仇，打杀了王珪等人，然后想要冲进皇宫，杀了皇帝，再扶持年幼的皇子登基为帝。
    萧显有一些害怕，微微哆嗦着身子，看着前方的厮杀，颤声道：“我们，我们这点儿人，能拦得住张安世吗？”
    萧琰微微沙哑着声音，说道：“拦不住也要拦！”
    其他几位世子倒是也有不害怕，反倒是有一些兴奋，叫道：“对，拦不住也要拦！”
    “他姓张的想要弑君谋位，谋夺的还是我们萧家的皇位，这岂能忍。”
    “先帝若是知道了，估计能把张安世给骂死。”
    “亏得先帝还重用他，那么信任他呢！”
    “他竟然胆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奸臣当道，罪该万死！”
    萧战一马当先，手中长刀虎虎生威。
    他可是一身横练功夫到了九品，普通的弩箭都伤不到他，破不了防啊！
    同时，萧战的力气很大。
    长刀所向，无人能敌。
    一千余金吾卫禁军护卫根本就拦不住。
    况且，这又是在长街之上，两边都是房屋，中间这街道在平时看起来比较宽，可到了这时候，就显得有一些狭窄和拥挤了。
    很快，一千余金吾卫禁军护卫便被屠杀殆尽。
    萧战抬起手中长刀，冲着宣德门城墙上的守卫将军叫道：“我乃晋王世子萧战，奉命进城护卫陛下安危。”
    “张安世意图谋反，情况危急。”
    “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
    太极殿。
    萧尘任人簇拥着在御座上坐下，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此前种种。
    今夜不知发生了何事。
    更不知道那巨大的声响，又到底是什么？
    是谁发起了这一场动荡。
    是王珪？
    还是张安世？
    又或者，是北地的突厥和北辽？
    萧尘到现在，还没见到岳晟风，也没有见到影子。
    这是他现在第二信任的人。
    在他身边，还有两位供奉。
    只要是有着这两人在，他一直都是安全的。
    萧尘其实希望今晚儿这一场变故，是王珪所为，而不是张安世，因为，对于张安世而言，事情还未到这一步。
    他努力镇定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在命瑞安拟旨，对罢免世家大族有关联的官员，进行最后的定论，只要是这旨意被中书省盖章，也就生效，等重臣们到了再公开处置，便能断了世家之根基……突然间，地崩山摧。
    混乱，太乱了。
    直到这时候，萧尘才想起来什么。
    “瑞安，去……去将太后接来。”萧尘吩咐道，“对了，皇后和武贵妃也接来，还有，立即让北镇抚司的人去东宫。”
    不错，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妻妾。
    瑞安慌张跪倒，领了旨意。
    这就是萧尘。
    生母是至亲，妻子是体面，武贵妃是真爱，太子是储君。
    至于其他的，什么萧淑妃、嫔妃等，都靠不住。
    瑞安连忙施礼道：“陛下安心，奴婢这就去……。”
    萧尘抚着额头，又感到头疼得厉害，嗓子里泛着恶心，眼前一阵模糊。
    他太累了。
    最近隐隐感觉心力憔悴，然后还伴随着头痛，太医也只是诊断出来，他气血不足，并无其他问题，然而，这般症状愈发严重。
    脑子里有东西堵着。
    可能，是因为针对王珪、张安世两人的布局，让他把耗费了巨大的心神吧。
    既然，自己已经落下了一些病，那这个谋划就必须成功，也必须值得！
    头疼。
    疼得愈发厉害，像是脑子被人狠狠攥住，血脉不通。
    因那惊雷心慌得愈发厉害，根本难以镇定心神思考……
    一会之后，萧尘才用力握住御座扶手，努力回过神来，思忖着今夜之事。
    也就在这时。
    “砰！”
    一声大响，瓦片从顶上砸落，轰然砸在大殿之上……。
    “护驾！”
    岳晟风终于冲进殿中，指挥人手护住坐在御座上的萧尘。
    “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萧尘微微抬起手，说道：“无碍，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岳晟风连忙回道：“有一伙儿贼子在龙首原，不知道用了什么武器，能够放出犹如惊雷一样的东西，可让这皇城内产生巨大动荡，好似丹炉炸了炉子一样。”
    “大明宫那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臣在赶来的路上，见到了大明宫那边，似乎有一伙儿人过来了，应该就是贼子，已经让人前去拦着了。”
    岳晟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厉害的东西，仅仅是在太极殿靠北的方向，借着夜色，看着火光冲天的大明宫，还有龙首原那边的动静，就联想到了一些事。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大明宫那边出现了几百禁卫，可那些禁卫的装备精良，队列整齐，进退有度。
    这明显就不是大周京师禁卫该有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今晚的主谋人手。
    岳晟风立即下令，让周边北镇抚司禁卫去拦截他们。
    他自己则是赶到了太极殿。
    等见到毫发无伤的萧尘坐在御座上，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忽然。
    “张安世反了！”
    “金吾卫大将军李敬业带着金吾卫大军将士哗变，杀进城来了！”
    “快，快去太极殿护驾！”
    喊声从南面宣德门方向传来。
    金吾卫大将军李敬业乃是李基的儿子，李基和张安世当年都是文皇帝的部下，一文一武，是为文皇帝的左膀右臂。
    没有想到，李敬业竟然跟了张安世，一起谋反！
    此时再听到这话，不由让人一惊……。
    “张安世反了？！”
    向着太极殿方向赶过来的魏舟，听着后方的声音，顿时心跳加速，满眼都是不相信。
    张安世会在这时候谋反？
    为什么？
    他又为了什么？
    就因为自己的长子张冲被人给抓走了吗？
    还是说……他早就想要再一次当权臣，再一次只手遮天吗？
    “保护陛下！北镇抚司全部听令，拦住他们！”岳晟风立即转身，对太极殿外面的北镇抚司部将吩咐道。
    今夜，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别想要靠近太极殿！
    什么张安世反了。
    李敬业杀进了城内。
    这些……也很有可能是那主谋之人故意为之。
    他谁都不相信。
    他只需要保住坐在御座上的皇帝萧尘。
    而萧尘在隐约听到这声音之后，就确定，今晚上必定不是张安世主谋。
    若是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是王珪！
    一定是他。
    敢在蜀中杀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就敢在京师，掀了这天！
    萧尘顿时又开始担忧张安世的安危起来。
    若真的是王珪。
    张安世那边必定也出了大乱子吧？
    ……
    “世柟公是说，张太公欲行废黜之事？”
    听完虞世柟的一番话，大宗正萧熙不愿相信。
    可当他回过头，望向宫城北面，想到那声惊雷，一时茫然。
    虞世柟叹息一声，“我也不相信，可是你看看那皇城的惊雷，那是张安世密谋了好几年，让袁显等人买通了西域胡商，找到的大杀器。”
    “虽然遇上了宗师之境，这武器也就没了作用。”
    “但是皇城内又有几位宗师之境，而且，张安世准备了这么多年，手中岂能无人。”
    “再说了，不管是不是张安世，这时候，都应该前去救援皇城内的陛下啊！”
    虞世柟被梅之礼说动了，最后来到了这太庙，找到了大周皇家宗室的大宗正萧熙。
    不错，作为大周的大宗正，萧熙乃是高祖的儿子，也是文皇帝、西凉王的同父异母的皇弟，如今皇帝萧尘的皇叔。
    他的手中，也掌握着一支营卫，营卫人数不多，也就两万人马。
    用来护卫太庙皇陵的。
    “老夫不管大宗正何意，只告诉大宗正一句，此时是在争、在抢，抢到先机的，活。”
    “而晚一步，可就什么都没了。”
    萧熙一愣，侧耳听着宫城处传来的喊声。
    大周最严重的一次党争，犹如是一股巨力，猛地在他背上一推……。
    萧熙忽然拔刀在手。
    “他娘的，不守太庙了……传我命令，入宫勤王！”
第119章：世子大闹太极殿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太极殿附近正是一片大乱。
    “别过来！”北镇抚司的统领对萧战等人大吼。
    萧琰、萧显等人上前。
    “我乃齐王世子萧显，听闻皇城内有惊雷巨响，城外也是一片混乱，唯恐这皇城内的陛下和大臣们有什么闪失，特此前来护驾，尔等还不让开！”
    北镇抚司的统领自然是见到过萧琰、萧显，以及那大高个萧战。
    但是这时候皇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到底是谁在谋反，谁是想要刺王杀驾的敌人，他们一时间还没办法分清楚。
    所以，一时间有一些犹豫。
    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世子是真心想要护驾的吗？
    一旦放了他们过去，出现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罪责难逃了啊。
    萧显的身边，另外一位世子对北镇抚司的统领的犹豫，大为不满。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我们难道还会谋反不成？”
    “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今晚上，张安世意图谋反，想要行刺陛下，扶持三皇子登基为帝，好当个权臣！”
    “我们都是皇亲国戚，难道还会和那奸臣同流合污不成？！”
    突然，有一队人马从宣德门方向奔来。
    脚步声传来的同时，齐吼声也已响起。
    “王珪、卢承庆、崔民干、郑任基暗害陛下亲子，意图谋逆！随大将军清君侧！”
    “王珪意图谋逆，随大将军清君侧啊！”
    萧显明显被这一队人马给吓到了，连忙抽身，躲到了身边护卫的身后，其他几位世子也是一样，只有两人，是站在那里，没有被吓得颤颤巍巍的。
    “李敬业！”萧琰红着脸，大声道：“你竟然和奸相张安世狼狈为奸，你，咳咳，你不得好死！”
    李敬业看着挡在前面的萧琰、萧显等人，眼前一亮。
    大声道：“原来是你们，齐王和王珪早就蛇鼠一窝，你们这时候前来皇宫，肯定也是和王珪狼狈为奸，意图谋反！”
    “今日，我便是前来清君侧，护卫陛下，护卫大周！”
    “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萧琰的身边，那个没有被吓到的世子，立即站出来，指着李敬业破口大骂。
    “呸！”
    “你个乱臣贼子，连皇亲国戚都敢杀，还说自己是清君侧，你才是那个奸臣，要清君侧，杀的也应该是你！”
    说完，转身对着北镇抚司，还有身边的亲卫们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了李敬业，陛下肯定会重重有赏！”
    萧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然后跟着说道：“不错，杀了李敬业，陛下重重有赏！”
    听到萧琰的话之后。
    萧显也来劲儿了，探出身子，指着李敬业，叫道：“杀了狗贼李敬业，陛下重重有赏。”
    萧琰轻声提醒道：“快，我们不能站在这中间，太危险了，快向太极殿那边撤。”
    “让北镇抚司的禁卫们拦住他们！”
    “只要是我们到了太极殿，到了陛下的身前，让陛下见到了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忠心，以后，肯定会不再怀疑我们的。”
    萧显眼前一亮，觉得这办法实在是太好了。
    “对！”
    “快，悄悄地后撤，让北镇抚司的人拦住他们。”
    说完，还搀扶起萧琰，慢慢地后撤。
    李敬业一看，就知道萧琰等人想要溜走。
    他确实是听从了张安世的命令，前来皇城，护卫陛下。
    这乱子。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安世觉得王珪不可能在今夜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不至于。
    可又一想。
    皇帝已经定了旨意，对罢免出身于世家大族的一些官员，还有一些在世家大族的书院中读书的官员，这是想要断了世家大族的根基，以后，再也没有读书人愿意去世家大族的私塾读书，也不会想着和世家大族产生什么关系。
    世家大族的人脉必然会大受影响，也就不可能还能保持着耕读传家了。
    这本来也是张安世想要的结果。
    王珪在这时候不出手，一旦旨意定下来，昭告天下，他就失去了人心。
    那时候再出手，似乎也就晚了。
    张安世便立即让自己的管事儿拿着令牌，去了城郊的军营，见到了李敬业，让他立即带兵进入皇城内。
    不能让王珪的阴谋得逞。
    与此同时。
    他也安排人，去了王珪的府上。
    京师遭逢大乱。
    王珪死于混乱之中。
    也说得过去吧。
    “冲过去，活抓那些世子，不能让他们在皇城内捣乱！”
    李敬业是知道齐王和王珪的关系。
    见到萧显在其中，就有点儿怀疑他这时候，比他还要先一步进入皇城，又这么大胆，在这混乱之际，不躲在家中，还跑了出来，更是跑到了这个是非之地。
    萧显这个纨绔子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除非，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装的。
    总之，齐王世子萧显的目的性，绝对值得怀疑。
    李敬业觉得若是抓住一问，便能带着他去太极殿，交给陛下，让陛下知道，今晚上，到底是谁意图谋反。
    这样一来，就可以洗清张太公谋反的嫌疑。
    “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他们啊？！”
    萧显着急地对北镇抚司的人叫道。
    突然，一枚小型的炮弹落在这长廊的旁边，也就是太极殿面前不远。
    “轰！”
    北镇抚司的统领一个激灵。
    看着人马齐全的李敬业，立即抬手，大声道：“拦住他们！”
    李敬业微微蹙眉。
    眼看着萧琰、萧显等藩王世子，躲在了北镇抚司的身后，朝着太极殿那边跑过去。
    “王珪谋逆，随张太公和李大将军一起清君侧！”李敬业连忙大吼一声。
    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忠心。
    可他刚喊罢。
    那些世子却在后方叫着。
    “护驾！张安世欲行谋逆，快护驾！”
    远远的，好像也有喊声传来，同这边的喊声汇在一起。
    而不时响起的爆炸声还在加剧着混乱，使双方皆不能冷静下来处置。
    李敬业的金吾卫步卒和北镇抚司的殿前侍卫撞在了一起。
    终于，长戟挥出，血溅下，双方已动了手……。
    这让李敬业更加确定，这些世子不简单。
    他们原本来到京师，就是作为质子，以此来让那些藩王不敢轻举妄动。
    可齐王已经向着那王珪老贼了。
    萧显等人肯定是趁此机会，想要去太极殿，制造混乱，给王珪他们一个机会。
    必须要拦住他们！
第120章：真真假假背黑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太极殿。
    惨叫声中，有尸体从鹿台上被抛下来，如麻袋摔在地上闷响着。
    萧显等人明显被吓了一跳。
    萧琰则是通过火把看皇帝仪驾，之后扫视着宫内守卫的情况。
    太乱了。
    已经有身穿北镇抚司禁卫军士兵的衣袍铠甲之人，从大明宫那边，冲向了太极殿。
    也有不少，身法很快，直接跃过了高墙，冲向了太极殿的刺客。
    萧战凑近看了一会，道：“大哥，陛下无碍。”
    萧琰点了点头。
    萧显等人高兴不已，说道：“太好了，陛下没事就好，陛下没事就好。”
    他们这一伙人还是比较显眼的。
    然而，那些刺客今夜是瞧不上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了。
    刺王杀驾。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萧琰则是继续观望了一下。
    终于是发现了王家的死士，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晚这一场闹剧。
    王家若是不参与，那就真的很难演下去。
    不过，萧琰断定王珪在今夜之大乱初始，肯定会出手的。
    因为他不愿意看到张安世成为赢家。
    更不想看到皇帝萧尘成为赢家。
    大乱一起。
    他就害怕，害怕真的是张安世在清君侧。
    所以他不可能忍得住。
    就算是忍得住。
    那张安世也会出手。
    而一旦张安世出手。
    王珪还能忍吗？
    不可能的。
    郑任基、崔民干以及卢承庆也不会忍，更不会跟着他一起忍。
    ……
    龙首原。
    张判官身边的人轻声提醒道：“张判官，炮弹不多了。”
    “足够了，能引来三位宗师之境。”
    “这榴弹炮一出世，就注定会引来石破天惊，也注定会打出一个响亮的名声。”
    “用这些炮弹，让三位宗师之境葬送在这龙首原上，也是值得的。”
    身边人轻声道：“可太极殿那边……。”
    “无妨。太极殿那边不用我们去管，现在去了，也不过是送死，王珪他们见到这动静，不可能忍得住，再加上，辰龙已经出手，有他在，王珪无法保持清醒。”
    “唯一能弹压局势的人只有皇帝萧尘，但对萧尘而言，暂时最重要的是保命，榴弹炮一出，为的就是吓破他的胆。”
    “这时候萧尘必然不敢贸然行动，只有让皇宫中的供奉左右贴身保护。”
    “可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王珪会是先一步出手的那个人。”
    “张安世很有可能会先观望一阵，然后再出手。”
    “我们先解决了这三个宗师，最后再去皇城，拦住张安世，把这口锅，彻底背在他身上。”
    张判官身边，十二夜叉之一的午马回道：“明白了。”
    张判官话到这里，又补了一句。
    “直到皇帝稳住心神……如果他还有机会的话。”
    ……
    与此同时，朝天门。
    朝天门并非城门，也非宫门。而是御街上的一道门，只是用于隔绝三省六部与长安民居。
    大宗正萧熙听了虞世柟的劝说，已领着长安皇陵巡卫两千人赶到朝天门，正见有百余兵士正领着其他几个宗室赶向宫城。
    但朝天门内，李敬业早已经让金吾卫的将士们把御街堵得水泄不通。
    几个宗室亲王亮出了身份牌，想要进入皇宫。
    却被金吾卫的将士们拦住，不让他们进去，一时间，有着僵持之状。
    他们原本是被尚书左仆射张安世邀请去了府上。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太多的话。
    更没有涉及到易储什么的。
    张安世邀请他们，只是想要和他们通个气，一旦王珪真要是胆子大到了行谋逆之事，这些宗室亲王也要先有一个准备啊。
    毕竟，以防万一。
    万一……皇帝萧尘、太子萧无忌、甚至是三皇子都受到了牵连。
    那就只能是由他们这些宗室亲王出来主持大局。
    当然啦。
    这个意思不能直接说出来。
    真要是说出来。
    这些宗室亲王岂不是也对皇位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反倒是挑起更大的乱子来。
    张安世只是想要先给他们一个甜枣，再敲打他们一下。
    同时，也是给皇帝萧尘提个醒。
    不要做得太绝，把王珪等人逼上了绝路，到时候，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谁知道啊。
    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呢。
    皇城那边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张安世只能是让还在自己府上的北镇抚司禁卫，以及他的几个护院，护送这些宗室亲王。
    谁知道。
    他们被拦在了朝天门。
    萧熙还在愣神。
    他身边的虞世柟却当即抬手一指，大喝道：“大宗正缉捕凶徒，都拿下！”
    这是大宗正职责所在，让人挑不出错处……。
    毕竟，大宗正卿萧熙本就是管理着皇室宗卿的亲王，也是皇帝萧尘的皇叔。
    在宗室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亲王。
    那几个宗室亲王见到了大宗正卿萧熙，先是一喜，总算是见到了主心骨。
    可随着虞世柟一声大叫。
    皇陵巡卫还真的有十几人上前。
    他们顿时被吓得一缩。
    “呯！”
    萧熙的人已冲到宗室亲王的前方，突如其来几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
    火光之中，好几个北镇抚司的禁卫直接被掀飞出去，宗室亲王也被余波轰倒在地，张安世府上的护院，背上血淋淋一片。
    萧熙大吃一惊，完全愣住。
    虞世柟则是真的确定，张安世今晚上要谋反了。
    “张安世与这几位亲王同谋！”
    “快，抓住他们！”
    场面大乱。
    数支冷箭突然从朝天门那边射出，正中几名皇陵巡卫士卒。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伤害韩王等人！”
    李敬业部下之统领，听到虞世柟的话，便确认，他们应该是敌人。
    因为……他们自己是张太公的人。
    而那边的人，却说张太公和韩王他们谋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能是谋逆呢。
    这个罪名若是扣下来，他们整个金吾卫的将士们，都可能要人头落地。
    所以，不能让他们抓住了韩王等人。
    “救命啊。”
    “救命。”
    “我不想死。”
    “我没有谋反啊！”
    韩王几人被吓得抱着头哭喊着。
    萧熙也很快反应过来。
    忍着心中的强烈不适，立即下令，让身边的皇陵巡卫们拦住朝天门的金吾卫步卒。
    同时，暗自心境，张安世……真的谋反了！
第121章：十年之谋大宗师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好，萧熙已没有选择，张安世谋逆之罪这个黑锅，肯定是要背上了。”
    陆判官喃喃自语了一句，用一支画眉用的柳炭笔在图纸上打了个勾。
    “去告诉崔判官，不必再管萧熙，立即去东宫找到北镇抚司副使，不得留下活口！”
    “喏。”
    “告诉卯兔，保护好三皇子。”
    “喏。”
    “辰龙人呢？”
    “陆判官，辰龙随虞世柟的人去通知长安各官员了。”
    “让他别跟着，他该去通知张安世的人清君侧了……。”
    调派了许久，陆判官最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手中的清单。
    他皱了皱眉。
    ……
    在西凉布置时，萧琰就谋划了大方向。
    而随着事态的不断进展，也一直在扩充、调整。
    比如，火烧兴云庄之后，立即舍弃了后续扶持二皇子萧弘打压太子萧无忌的诸多计划，改为让王珪的人杀死二皇子萧弘。
    因为这样一来。
    王珪和太子萧无忌必定会背上一个杀死皇子的罪名。
    不管如何。
    这个罪名是洗不掉的。
    有了这个罪名在。
    王珪也会投鼠忌器，太子萧无忌也会更为疯狂，有一些事情，没做之前，和做了之后，会很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心境。
    二皇子萧弘死了。
    皇帝萧尘会如何看待王珪等人，如何看待太子萧无忌？
    比如，本打算用船只在北城城门玄武门那边，轰开城门，直接进入大明宫，轰炸了太极殿，为此还带了云梯，但有了武贵妃所给的令牌，也就再一次做了调整。
    比如，虞世柟、大宗正萧熙并非不可替代之人，重要的是他们的立场，而在同一立场中，还有数十人需要事先打探，以准备利用。
    比如，今夜的这一场大乱，本来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的。
    但是北地突厥异动，有着南下之象。
    张安世的后手一直没有探查清楚，王珪、卢承庆等的谋划，一直都不痛不痒，似乎不愿意鱼死网破。
    继续下去，王珪、卢承庆必败无疑。
    到时候，张安世就能够扶持三皇子登基为帝，成为权臣。
    这老狐狸太难对付。
    只有发动这样一场大乱，让王珪、卢承庆他们成为炮灰，打个先手。
    至少，解决掉皇帝萧尘、宰相张安世的马前卒，他们也好逼迫张安世的最后手。
    改天换地是主线。
    在这主线上，还有三条线。
    藩王、世家、张安世。
    这算得上是大周最顶尖的势力。
    在这一条主线、三条副线之中，还有很多很多支线，这些个支线，催动副线，再用副线实现主线任务。
    这就是‘法网’当初在西凉时候的谋划。
    再到前几天。
    崔判官、陆判官、钟判官、张判官四个判官，卯兔、辰龙、巳蛇、午马等十二夜叉，能来的也都来了，原本就在京师的，也领到了重任。
    而陆判官要做的，是通过大量的情报分析出事态到哪一步了，哪些事顺利，哪些需调整，哪些该舍弃。
    今夜形势至此，并非萧琰完全料算到了，也并非完全按他设想。
    而是有充足的准备，遂呈现出目前的结果。
    至于后面？
    陆判官这里，有萧琰罗列出的各种可能，他需要不停地看萧琰是否留下了应对方案。
    若不足以应对，事还是会败。
    败了，也有败的应对。
    毕竟，今晚上这一场混乱，是由张安世挑起，王珪紧随其后。
    他们两人才是混乱之源。
    而萧琰，他还是一位重伤垂死，没有多少时间可活的西凉王世子。
    是在这混乱之际，带着萧显等世子，冲进了皇宫，誓死护卫陛下的忠臣。
    这天下，只能是他们萧家的天下。
    而非张家、王家的天下。
    所谓“算无遗策”，不是未卜先知，而是计算的多。
    但有一事，从今夜开始方向便算漏了。
    张安世不见了。
    混乱之后，被他邀请到府上的宗室亲王们就吓得连忙要出宰相府。
    张安世安排人把他们送出来了。
    可随之，张安世自己消失不见，又或者说，躲在了宰相府。
    未羊没有发现张安世的踪迹。
    王家的人也已经杀到了张安世的府上，和府上的高手打起来。
    双方都没有请出大宗师。
    只有三四位宗师之境的高手，打的不可开交，整个宰相府邸都是混乱一片。
    因为宗师之境的高手打起来，不说毁天灭地，偌大的宰相府的，也不够他们祸祸。
    可是，不见了张安世。
    世子爷留下了大量用于刺杀张安世的布置，全然没用了。
    陆判官看了看皇宫方向，又看了看宰相府，如今这个混乱场面。
    以那个老狐狸的心性，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去，找到未羊，告诉他，不必再查张安世。”陆判官终于开口吩咐道：“让他紧跟着张家的人，继续潜伏。”
    “喏。”
    陆判官摘下面具，揉了揉脸，心中自语了一句。
    “不愧是老谋深算之辈，当年输了一步，这一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贵妃殿。
    上官婉儿护着武贵妃，站在大殿的屋檐下，远望龙首原那边，最后看着太极殿方向。
    侧耳倾听，宫内到处都是乱喊乱叫。
    在她身后。
    武贵妃安静得可怕。
    似乎这一场混乱和她无关一样。
    也就在这时。
    不远处走来一队步卒。
    “我等奉陛下旨意来接贵妃娘娘。”
    上官婉儿却冷声道：“不许过！无令不得擅入后宫！”
    “事态紧张，陛下命我等便宜行事，还请娘娘见谅”
    武贵妃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去太极殿，要在他的身边。
    不到最后一刻。
    绝对不能大意，更不能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无碍。”
    “快走吧。”
    “太极殿那边如何，陛下可有什么事？”
    侍卫统领只是躬身施礼，不作回答。
    武贵妃则是急匆匆地赶向太极殿。
    ……
    太极殿前。
    萧琰、萧显等人只能慢慢地靠近，以防那些刺客杀过来。
    也防止北镇抚司的禁卫们把他们也当做是刺客。
    所以，一边走，一边叫，亮明身份。
    萧琰看着那些刺客冲进去，却又被扔出来。
    皇帝身边有着供奉，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可王珪招来的都是什么人？
    完全就是土鸡瓦狗。
    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就这样，还想着和皇帝萧尘斗，你拿什么斗啊？！
    也就在这时。
    一人从皇城西边飞跃而来。
    凌空虚渡。
    背着手，犹如闲庭阔步一样。
    大宗师！
    终于有大宗师出现了。
    此人一身黑色锦衣，看起来，似乎只有五十多岁。
    但是，萧琰一看对方的衣服和面貌，就认出来此人是谁。
    崔敬城，博陵崔家三房的家主，也是一位武痴，传闻，此人二十岁就已经晋升为宗师，后来一直闭关修炼，很少出手。
    但是每一次出手，必定都足以传闻于天下。
    最近一次，是五年前。
    崔敬城有所突破，领悟了最强儒家心法，虽然比不上儒圣，却也是儒家之中的前十。
    与此同时。
    太极殿中，皇帝萧尘的身边，一位供奉动了。
    他身形一闪。
    就直接来到了太极殿外。
    同样是只身站在了空中，看着飞身前来的崔敬城。
    “不错。”
    供奉开口，犹如九天之上的仙音，站在地面上的萧琰、萧显众人都听到了。
    崔敬城看着供奉，也开口道：“你也不错。”
    七年了。
    三山之争的时候，大宗师死伤无数。
    以前，大宗师不说遍地走，那也是一双巴掌数不过来的。
    三山之争之后。
    大宗师已经是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了。
第122章：真假世子贵妃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武贵妃无奈，美目一转，寻找着萧琰的身影，却没在护卫中找到他。
    她呆立着，一时也有些失措。
    复又看了看，只见备好的都是八人抬的暖舆，怕透风，围得严严实实。
    再仔细一瞧，她乘坐的暖舆由侍卫来抬，遂连忙缓步上前，缓缓掀开轿帘偷瞄了一眼，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笑意来。
    她上了暖舆，看着坐在里面的萧琰，捂嘴妖媚地笑着问道：“本宫如何坐？”
    萧琰拍了拍腿。
    武贵妃犹豫片刻，咬着下唇，瞄了萧琰两眼，不上去。
    “不敢？”萧琰道：“有事你与说。”
    武贵妃便很自然地坐在了萧琰的腿上，伸出白嫩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凑上前，轻声道：“什么事儿？”
    她看着稍有些丰腴，却一点也不重。
    萧琰直接伸手抱住了武贵妃，叼着她的嘴唇，过了一会儿，才松开
    之后，因感受到了什么，她稍镇定下来，强颜笑道：“你故意的？”
    “也许吧。”
    “你这铠甲为何于光明铠不同？这般硬，怎还能如此硌人？”话到这里，武贵妃顿了顿，低声自语道：“真硬。”
    萧琰道：“这是锁子甲。”
    “三皇子那边可安顿好了？”
    “放心吧，他那懦弱的性子，连张安世都想要拿捏，本宫出手，他们母子两人自然是乖乖听话。”
    萧琰又凑上前。
    “赏你的。”
    武贵妃美眸一睁，嗔怒道：“大胆，你竟然胆敢亵渎当朝皇贵妃，想要谋反不成？！”
    不愧是妖妃。
    这么快，就知道萧琰喜欢什么。
    萧琰轻声道：“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儿不过……，皇嫂，你且等着，我会让你母仪天下！”
    ……
    贵妃殿前的两排宿卫撤换了之后，暖舆直接朝着大明宫那边走去。
    “杀了王皇后好不好？”起行后，武贵妃又问道，“王皇后一死，我便是太后，往后一切皆由我们说的算……。”
    萧琰道：“你挺狠心的。”
    “我狠心？”
    “她的儿子和她的大哥联手杀了本宫的儿子！”
    “是他们先下死手的。”
    “这些年来，若不是本宫在这后宫之中小心翼翼，便早就被她给害死了。”
    “哦，知道了，你这一生如履薄冰。”
    武贵妃凑到萧琰耳边，神情低落，却又更为妩媚了，道：“唉，没有想到，最懂我的人，是你。”
    “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为何，早些年，没有遇上你呢。”
    萧琰拍了怕武贵妃那丰腴的臀部，只觉得这弹跳力度，非常的软弹。
    “好了。”
    “时间不早，你现在就跟着我的人去太液池那边躲起来，后面，大宗师打起来，根本是没个轻重。”
    “保护好三皇子。”
    “以后，你就是大周太后！”
    绕了一小会，到了无人处，萧琰跃下步舆。
    他步履从容地走了一段路，心中计算着今晚的所有谋划和布局，最后选择去往坤宁宫。
    今晚上，还有一人也是关键。
    此人便是张太后。
    那位看起来慈爱祥和的老妇人。
    可萧琰很清楚，当年西凉王府遇刺一事，她脱不了干系。
    因为拦住西凉王的那个人，出自于宫中的供奉。
    不是皇帝萧尘身边的两个供奉，而是张太后身边的那位供奉。
    消炎走上石阶，回头看了一眼，步入殿中。
    ……
    身边还有一位供奉。
    太极殿前，岳晟风拦住了一个又一个刺客。
    随着外面，传来崔家的崔敬城出手，引走了他身边的一位供奉之后。
    萧尘也开始渐渐想清楚种种事由……。
    自从先皇托孤。
    张安世成为了大周的托孤大臣开始。
    权相之象就形成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在想办法夺回皇帝的权力。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党争过烈，必有弊端。
    权相未曾赶出朝堂。
    世家大族却已经想着扶持太子萧无忌，继续稳坐世家大族之位，实力甚至是超过了大周皇族。
    这种庞然大物，似乎比权相的威胁更大。
    想要收回皇权。
    必须拔掉世家大族这个毒瘤。
    皇权不下乡。
    这个传闻，深深地刺痛了皇帝萧尘的内心。
    至于线索如何梳理，得有个线头……暂时先落在崔敬城身上。
    世家大族已经被逼迫到了绝路上，一旦那些官员被罢免了，他们也就没办法掌控地方，且很有可能从此失去了大势。
    只怕是王珪察觉到了危险，铤而走险，欲立太子萧无忌。
    这是清君侧，必须有个由头，王珪遂将罪名安给了张安世。
    张安世不得不反击。
    但，还有不对。
    王珪不应该有这般大的胆量。
    张安世也不可能只是反击，而没有其他的布局。
    唯一的可能。
    张安世现在不动手，就是为了让王珪冲进皇宫，杀了自己，他再做渔翁，带着人进入皇城善后。
    来一个人赃俱获，把所有的祸乱之罪全部泼到了王珪等人的身上。
    拔掉了世家大族这个拦路石之外。
    还能借刀杀人。
    借用世家大族这把刀，杀了一心想要夺权的皇帝。
    自此。
    张安世扶持年幼的皇子登基为帝，再一次成为大周权相。
    只能是如此了，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而当务之急，是平息宫中乱象。
    怎么做呢？
    皇帝萧尘也不是没见到过党争之祸，贞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大周憨太子就曾谋反。
    他那时候还比较小，就这么亲眼看着大哥谋反，想要杀了父皇，自己做皇帝。
    而父皇是怎么做的呢？
    今夜，王珪与张安世必败，因其料错了一事。
    “朕，崩不了。”
    萧尘自语了一声，再次感受到帝王的权柄。
    然而才开口，头疼欲裂。
    或许是太久没得到休息，且费了太多心神了。
    外面。
    巨大的响声传来。
    和九天惊雷差不多。
    这是崔敬城已经和皇城供奉打起来了。
    ‘萧琰’、萧显等世子，也趁着这个混乱场面，赶到了太极殿外面。
    “岳指挥使，我乃齐王世子萧显，我们见到皇城火光冲天，然后混乱一片，特意前来护卫陛下。”萧显的声音很大，生怕岳晟风等人听不到。
    另外一位世子也站出来了。
    “不错，我们在外面听闻，奸相张安世意图谋反，还有，还有金吾卫大将军李敬业。”
    “我们在宣德门的城门口还遇上了李敬业呢，他竟然想要杀了我们。还好，有着北镇抚司的禁卫们阻拦，我们才得以撤退到了这太极殿。”
    解释完。
    他又朝着太极殿内大声道：“辽王世子萧律，拜见陛下，陛下放心，我等前来护驾来了。”
    “贼子们休想惊扰了陛下！”
    ‘萧琰’点了点头，萧显、萧律还算是不错，很好地配合着他，到了这太极殿外。
    他现在也不着急进去太极殿，毕竟自己是假扮的萧琰，一旦被那供奉看出来什么，就容易露馅。
    好在，萧琰本身身受重伤，经脉寸断，成了一个废人。
    而他本身就是一个废人。
    岳晟风看了看坐在御座上的萧尘。
    然后对外面的萧显等人说道：“你们的忠心，陛下已经看到了。”
    “太极殿中有我护卫，必定保陛下之安全。”
    “你们就在外面，和北镇抚司的禁卫们一起护卫太极殿吧。”
    这是不让他们进来。
    萧显看了看‘萧琰’。
    ‘萧琰’点了点头。
    萧显这才回道：“喏！”
    他其实也不想进入太极殿。
    毕竟这混乱之夜的目的，是为了刺杀皇帝。
    现在到了太极殿中，一旦刺客攻进来了，他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真要是先跑了，岂不是假心假意护驾？
    还会让皇帝萧尘对他不满。
    站在外面。
    一旦不对，直接扭头就跑。
    只要是活着，那就不丢脸。
第123章：崔卢联手杀供奉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太极殿外。
    大周皇城内的供奉本欲挑动对手心绪，岂料崔敬城窥破其意，当即直接动手，一抹血线散在风中，“嘶──”的裂帛细响，竟还慢了一霎。
    随即，崔敬城迳朝大周供奉扑去，单掌“呼”的一声劈他面门！
    谁能想到，看起来儒雅的崔敬城，竟然也修炼了一身横练功夫。
    这一掌，可不简单。
    他这下全力施为，毫无保留，只求攻得大周供奉无法先手。大周供奉则是有意示威，于掌风及体前从容出指，又一抬头，那黄浊眼瞳如标两杆铁撑，硬生生撞来，身前凭空升起一道无形气墙，坠势顿阻。
    那指风快锐无匹，余劲削石入土，激尘迸散，斫痕宛然。
    而崔敬城却对这指风不管不顾，身上罡气浑然天成，直接挡住了指风。
    大周供奉见此，手底不停，连圈带转，粘上崔敬城左臂，转动间生出一股难以挣脱的吸力。
    转带着他的左手上抬，令胁下空门大开，竖掌印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不过须臾间，在外人看来却极漫长。那目睹死亡迫近、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极端恐怖，足以令人放弃挣扎。
    这便是大宗师！
    崔敬城面对大周供奉如此恐怖的杀招，依然十分镇定，右手继续出掌，左手握拳，这一霎的刚柔转折妙到巅毫，两股不同的劲力一齐发动。
    大周供奉见此微微蹙眉，这等刚柔并济之法，实属难见。
    他连忙回臂缩手，抵着呼啸而来的刚掌倒退两步，生生将七成劲力散至脚下，指风之劲气再度加强，仅剩的一成仍震得他七孔迸血，乌红汩出嘴角，竟难自抑。
    崔敬城锐眼微眯，寒声道：“你已经老了，人老了，就应该遵守天地轮回之道，强行续命，只会损伤自身。”
    大周供奉五内翻涌，嘴上却不肯示弱，咬碎满口血水，冷笑道：“我虽老，但拦住你，足以！”
    仅仅是一个照面。
    崔敬城率先出手，先一步压制住了大周供奉。
    再加上，大周供奉已经老了。
    是真的老了。
    真要算年龄，恐怕已经是一百多岁了吧。
    当年萧家还没有争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被萧家家主尽力培养，找了各家之所学，助力他们晋升到宗师。
    再后来，萧家得了天下，就有了更大的资源，一举成为了中原之地的大宗师。
    现在甚至是利用特殊秘法，让自己延年益寿，强行续命。
    以崔敬城和大周供奉二人的修为差距，其实真要是生死之斗，崔敬城必然不是其对手，坏就坏在此地乃是太极殿，下面坐着大周皇帝萧尘。
    大周供奉说完，易掌为指，抵着崔敬城掌心一吐劲，轰得他拔地而起，旋身倒飞出去！
    不过，崔敬城很快便稳住了身子。
    大宗师，确实很强。
    大周供奉单指平举，看似未动，杀意已凝聚成形，崔敬城仿佛见他一霎眼越过两丈来长的距离，来到身前，匹练似的霜白指气自指尖寸寸凝现，
    崔敬城身在半空，无以闪避，再一次一掌一拳，“啪！”
    掌拳齐施，于贴面一尺间奋力抢攻，大周供奉仅以左掌拍、挡、格、挑，游刃有余。
    双方似乎都索性摒弃招式，仅以明快的强攻抢攻之法，咫尺间寒意飒然，飕飕声不绝于耳。
    掌意、拳意、指意于击刺间不住堆叠，宛如雪落，竟不消散，隐隐透杀。
    蓦地，大周供奉指劲一滞，原来，一道剑气当胸贯至！
    大周供奉尚未动念，真气罡气已然发动，三尺之内休说剑气，连空气里的潮润都凝成细小的水珠，几可目之，更遑论人与剑等实体。
    卢剑秋，卢家的二房，也是一位宗师。
    此人善于刺杀之道。
    此前，更是参与了刺杀二皇子萧弘一战，于军中，拦住了二皇子身边的高手。
    大周供奉身形倏转，快到残影数叠仍无法摆脱，双掌空击，竟然掀起层层气浪，气劲挡住了崔敬城。
    大周供奉的本相自击地、挪退、闪避等残影中抽出，叠掌于胸，一往无前的剑意却如一根无限延伸的长针，就这么“穿”过了坚逾如铁的双掌、雄浑的护身气劲，浑无阻碍地贯穿了他。
    “这是……蜀山玄心奥妙剑诀！”
    不具实体之物，本就不能以实体阻挡。
    真气练得再精纯，毕竟还是有形有质，有迹可寻。
    以大周供奉的武功识见，原不该有此误区，盖因此剑的创制者执念之深，乃是这大周最强大的剑诀之一，甚至是已经无人能及。
    在三山之争以后，也随之销声匿迹，世上再无人可修炼，也没了功法秘籍，根本就没办法修炼。
    但是，卢剑秋炼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这等奥妙剑诀，融合了自身的刺杀之道，形成了阴狠而又绝妙的剑法。
    大周供奉七年来未再遭遇此剑，熟悉的剑意深深震撼了他，不过，这等伤，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轻伤罢了。
    他豁然转身，几乎是瞬间移动，直接闪现到了崔敬城的前方，一指戳向崔敬城，瞬间白气滔天，宛若龙现！
    崔敬城的气息一敛，周身的空气突然沉肃，他信手一勾，一枚鸽蛋大小的碎石自地面浮起，停在屈起的右手食指前。
    他身形氤氲，似被一团蜃影笼罩，原本应该看不见的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凝缩，隐隐现形。
    卵石浮空、潮气粒粒凝结，连挪身时的靴底扬尘，都顺着飞散的方向静止在压缩已极的场域中。
    凝缩之物与指风一触，使凝缩的空气、水珠，乃至澎湃内息……来不及还原便已灰飞烟灭。
    若有第三人置身于他们身边空中一丈方圆之内，此际不仅吸不到丝毫空气，怕还要被压得胸膛塌陷，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息吐出，落得七孔流血，凸目而亡。
    大周供奉鼓劲一震，被炸得披血弹飞，一举越过四五丈的距离，“扑通！”摔下空中，摔落在太极殿的鹿台上。
    “咳咳……。”
    大周供奉咳嗽了几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咻！”
    一支短剑直接激射而来。
    乘他病，要他命。
    卢剑秋以重伤之身，用了最后一点儿真气，御剑刺杀大周供奉。
    在太极殿门口的岳晟风本要上前抢救，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短剑，插在了大周供奉的额头，并且深入其中。
    “呃……。”
    大周供奉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似有不甘心，却还是直挺挺地躺下去了。
    另一边，崔敬城也倒飞出去，却被卢剑秋接住，然后自己一边咳血，一边拿出丹药来给崔敬城服下，又快速离开太极殿这个是非之地。
第124章：世子只身报血仇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你就是血罗汉吧？”乾清宫，身材魁梧的萧琰，手提一把陌刀，对着站在宫殿中的一个老僧问道。
    “不错，你专门为我而来？”
    血罗汉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又是吟诵着佛经。
    因为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敌人有多少。
    早年，他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九品之下，不计其数。
    九品之上，也是双手可数。
    “是啊。”
    血罗汉却道：“可我记得，我未曾杀过霸刀刀主？”
    “你确实没杀过霸刀刀主，只不过，这一次是有人想要买你的命。”
    话说完，一缕青芒刺亮双眸，萧琰只身若游龙，挺刀扑至！
    这一刀无声无息，刀刃与空气剧烈摩擦，曳开一道龙火般的刺亮轨迹。
    血罗汉袍袖翻如花绽，忽自那僧袍衣袖之间，冒出佛光，飕然而凝，幻成一位佛陀，刹那间，射向了那刀芒。
    “轰！”
    萧琰在挥出刀芒之后，鬼魅般的身形在血罗汉前后反覆穿行，刀光矫矢，竟不稍停。
    怪异的光景持续了片刻，血罗汉才突然会意，
    这是峨眉山的最强身法“分光化影”，速度快绝，远非常理可度。
    “七年分光炼绝影，哭向青山永夜心！东家给钱的时候，让我在杀你之时，念叨几句，以免你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你。”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秋水一刀来，四山重如泰！”
    萧琰此刻显露的刀法之精，实是血罗汉平生仅见，莫说当年的三山，又或者是江湖中的顶级刀客，他有幸见过当年的第一刀客韩三山露过一手，论修为论造诣，的确稳坐“刀圣”之位。
    而今日眼前之人的刀法，竟然和那刀圣韩三山不相上下，假以时日，必定也能够成为下一位刀圣。
    而这般矫矢如龙、快逾惊电，变招浑无迟滞，简直像几名心意相通之人同使刀阵、攻得密不透风的刀法，竟然名不见惊传，还只是一位刺客？
    “峨眉山？”
    血罗汉有一些疑惑。
    当年峨眉山的余孽，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位天纵之才吗？
    萧琰呼的一刀扫出，再一次抢先攻击。
    血罗汉虽然惊诧，但是，却也是一位身经百战之人，如非自身实力威力强绝，怕已失守。
    此固是强者自负，另一方面也是好奇心使然。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当年三山之争，让整个江湖武林的各方势力，都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损失。
    峨眉、蜀山、嵩山少林这三山更是直接锁山闭门。
    峨眉山成了道观。
    嵩山成了寺庙。
    蜀山成了剑冢。
    没有想到，那些漏网之鱼里面，还有这样的奇才。
    若是在当年，，必然会成为江湖之中最顶尖的高手，有着刀圣之资。
    但是现在嘛。
    他千不该，万不该，来到这京城皇宫之中报仇。
    刀刃于佛光之中擦出星火，卷起两道炽亮龙腾，上下交攻，火花间迸出嗡嗡低吟！
    萧琰残影一凝，肩颈闪动，刀光数不胜数。
    血罗汉俯仰于刀芒间，说是闪躲杀招，更像避开刀刃所生震音。
    峨眉山的分光化影身法确实高明。
    佛门的迷踪步也不差。
    萧琰的刀法大开大阖，气象万千，凭空斩出的龙形火光淡去缓慢，转瞬绕着血罗汉周身缠成了一团，宛若炽红荆棘，在被刀鸣震散之前，又留下新的轨迹……。
    血罗汉则是步罡踏斗、僧袍飘飘，说不出的肃穆端雅，有着神人般的气势，令人心生仰望。
    越发好像是一位得道高僧，甚至是佛门之中的罗汉了。
    萧琰手中的陌刀犹如泰山，峨眉山并没有顶尖的刀法，和蜀山一样，练的事剑，不过，萧琰怎么说，那也是天纵之才，学了霸刀刀法之后，也能领悟刀意，这霸刀刀法转眼使尽，学落实却是身形一晃，密密麻麻的刀光当中忽不见人，下一霎眼，血罗汉生微佝的身影已凝于萧琰背后。
    萧琰霍然转身，挥刀如长鞭，刀气飞甩似浪，击中尚未完全凝聚的残影。
    “霸刀刀法？！”
    血罗汉疏眉微挑，举臂一格。
    “噹！”
    刀气和佛光碰撞在一起，发出来巨大的响声。
    血罗汉见到过一次霸刀刀法，看着萧琰的招式，总有一种熟悉感。
    可……这并非是来自于霸刀刀法。
    只不过，血罗汉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般凌冽的刀法。
    夜色中，月光洒在萧琰冷峻的脸上，映出一抹寒光。
    他手中的刀，锋利无匹，仿佛能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血罗汉双手合十，眼中却无悲无喜。
    “阿弥陀佛。”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冤冤相报何时了。”
    老和尚的声音悠远而深沉，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
    萧琰冷笑一声，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成佛？我早已忘却了慈悲，依靠杀人过日子，岂能放下手中的刀？”
    他说完，身形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血罗汉双眼微眯，身形未动，却似已洞察先机。
    萧琰的刀光如闪电般划破黑暗，直取血罗汉的要害，却只见他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然后，双手合十，一股无形的力量自掌心涌出，与萧琰的刀气相撞。
    轰鸣声响起，气流激荡，周围的宫殿中的摆设，还有地上的青石砖直接裂开，甚至是飞溅出去。
    萧琰退后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血罗汉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看来，这些个当年手中沾染了武林人士的鲜血的人，躲进了皇宫，被收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血罗汉深吸一口气，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萧琰身后。
    他双手成爪，直取萧琰的后心。
    萧琰反应迅速，一个翻滚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趁机挥刀反击，刀光闪烁，气势如虹。
    两人激战了数百回合，已经从乾清宫打到了外面。
    萧琰的刀法越发凌厉，每一刀都仿佛要劈开天地，血罗汉的内力也越发深厚，每一次出手都能让萧琰感到心悸。
    “噗！”
    终于，萧琰的刀光划破了血罗汉的衣袖。
    血罗汉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一股强大的内力自掌心涌出。他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刀客面前，一掌拍出。
    萧琰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他拼尽全力挥刀抵挡。然而，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他手中的刀瞬间断裂，整个人也被震飞出去。
    落地后，萧琰勉强支撑起身体，眼中却透露出不屈的光芒。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血罗汉。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与执着。
    血罗汉从萧琰的双眼中看到了无限的恨意，还有滔天一般的杀意。
    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
    他就是那个正主！
    萧琰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再一次向血罗汉猛扑而去。
    刀光如血一般嫣红。
    血罗汉双手合十，身上金光闪烁，一位佛陀身影护在他的周身，犹如佛陀法相，然而，红光闪烁，仅仅是一瞬间，又好像是漫长的季节。
    血罗汉便缓缓倒在了地上。
    萧琰看着倒在地上的血罗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当年，西凉王府遭遇刺客行刺，好几位西凉王的部下，为了保护王妃和他而被杀死。
    那些人之中，原本也有着妻子儿女，也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一夜之间。
    这个家庭因此而失去了光明。
    这些年来，不管是西凉王，还有他这位西凉王世子如何去弥补，也无法弥补一个家，失去了顶梁柱，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女失去了他们的父亲这种巨大的悲痛和伤痕。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萧琰抬眸，看向了乾清宫的后院，那里……还有一个仇人。
第125章：至尊皇位不好坐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世子爷，皇帝们为何都容不下王爷？”
    “因为猜忌、忌惮、害怕，这是皇权带来的边际效应，不管是谁坐在那上面，都会害怕有人会抢了他的皇位。”
    “不，若是王爷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会害怕和恐惧。”
    “皇帝能力不行，没有御下的手段和信心，才会害怕。文皇帝也不过是在憨太子造反，后继无人，自身又体弱多病，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所以有了害怕之心。”
    “纵观历史长河，明君者，必定是君明臣贤，君王弱则多猜忌，朝堂不稳。”
    “不客气地说，王爷、世子爷都是明主，可谁又能保证世子爷之后，还会又明主来继承大周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皇权带来的一个弊端。”
    “又或者，世子爷所言，皇权带来的边际效应。”
    “说得不错，争权夺势不以个人意愿为转移。文臣武将只能互相撕咬，最后活下来的，才能真正地掌握权柄。”
    “王朝的构架就是这样，‘制衡’被摆在第一位，其它一切都得靠后。互相制衡就是内部的不断摩擦、冲突。我说得再多，你们还是想不明白？我带你们到长安看看，看看大周是怎么样自我消亡的……”
    钟判官看着萧琰从乾清宫中走出来，再次回想起了离开西凉前世子爷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今夜说过的另一句——“今夜这些文武将领的表现，就是大周往后十年的映射。”
    确实，若是没有世子爷进京，皇帝肯定还是会想着削弱世家大族，还是会想着把张安世赶出朝堂，还是会想着彻底掌权。
    世子爷只是把今夜的这场混乱，提前了而已。
    不远处，禁卫军正相互厮杀。
    这一场变故，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们就是喊了几声，放了几颗榴弹炮。
    然后那些人就像没脑子一样，乱作一团。
    什么大周禁军，什么大周北镇抚司，都不过是皇帝、王珪、张安世，甚至是世子爷的棋子。
    天下为局。
    众生为棋子。
    说得真不错。
    萧尘看着那供奉被人刺杀在了太极殿前。
    却已然无动于衷。
    因为他已经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来。
    大周供奉就是他最后的依靠，任何叛乱，在这皇宫里面，只要是有着大周供奉在，那就能够平定。
    可如今，他失去了一位大周供奉。
    若是再来刺客，他身边的最后一位大周供奉，就要出手了。
    到时候，还会有谁来保护他？
    岳晟风原本还有一些镇定的心，这一刻也没办法镇定了。
    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
    在汉中的时候，他就查到了王珪等人似乎有意想要把他托在汉中，京城也就没了他这位北镇抚司指挥使的护卫。
    在这之后，北辽的耶律齐扣关，把骁卫大将军秦业给引到了大同关。
    京师几乎成了一座防守薄弱的空城。
    那一刻，岳晟风就万分着急，直接赶回到了京师。
    也确实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可他只不过是北镇抚司指挥使，有着执掌北镇抚司的权柄，却也是如履薄冰。
    皇帝未曾让他出手针对王珪等人，也未曾出手针对张安世。
    他岂敢轻举妄动？
    一旦动了。
    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被王珪和张安世两人针对，皇帝又能如何保他？
    岳晟风没动。
    在想办法，搜集王珪、张安世两方的罪证，想要借天下人之口，解决这一场斗争。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珪突然掀桌子了。
    崔敬城、卢剑秋已经出手。
    接下来，会是谁？
    下一刻，有人急匆匆赶过来，在外殿处通禀道：“陛下，陛下，太后那边出现了刺客！”
    萧尘‘噌’一下就站起来了。
    什么？
    乾清宫出现了刺客？！
    王珪……！
    萧尘怒目圆睁，双手忍不住地颤抖着。
    “岳晟风！”
    “快，快带着人去乾清宫，一定要保住太后的安危！”
    岳晟风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王珪的声东击西。
    乾清宫那边的刺客，只不过是想要引他过去，毕竟，乾清宫那边还有一位老供奉呢。
    那位，岳晟风是知道的，也见到过一次。
    他觉得这天下，除非是两位大宗师出手，不然，不可能杀得了那位。
    岳晟风稍显犹豫。
    萧尘却不管不顾了。
    张太后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着张太后在，他才能稳住张安世。
    同时，他心中的孝义告诉他，如若张太后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会悲痛欲绝。
    岳晟风咬咬牙，躬身施礼道：“喏！”
    夜色愈深。
    岳晟风出了太极殿，向内苑宫门处走去。
    有士卒快步过来，禀报道：“岳指挥使，大明宫那边的打斗声好像是停下来了。”
    “嗯？”
    “岳指挥使，大宗领皇陵巡卫正在朝天门和李敬业的亲卫死战，那边出现了一声惊雷巨响……。从张太公府上回来的几位亲王，被那东西所伤。”
    岳晟风微微蹙眉。
    不可能！
    从张太公府上回来的几位亲王，和刚到朝天门的大宗正，他们那边出现了惊雷。
    是谁放的？
    又是如何放的？
    能够在双方将士们的眼皮子底下，伤了人？
    那犹如惊雷一样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
    岳晟风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烦躁，同时，也没有这般煎熬。
    “你们尽力拦住李敬业的人！”
    “不得让他靠近太极殿！”
    岳晟风吩咐完之后，立即去了乾清宫。
    张太后，一定不能出事儿！
    岳晟风离开太极殿了。
    陆判官当即收好了图，让人放出了信号弹。
    “啾……嘭！”
    钟判官抬起头、崔判官也抬起头，轻声道：“该我们了。”
    张判官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烟花，笑了。
    快了。
    快了。
    改天换地就在今晚。
    从此，风云际会、龙翔九天！
    大周必定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宣德门、朝天门等皇城城门外。
    “什么人？！”
    突然，有大吼声传来。
    “咻！”
    漫天箭羽激射而来。
    黑甲铁骑出现了长街的尽头。
    影狼卫。
    再一次杀进了京城！
    李敬业的亲卫们，和他们厮杀在一起的卢承庆收买的人，朝天门那边，大宗正萧熙、阻拦萧熙的李敬业大军，神色都是一变。
    树的影、人的名。
    影狼卫当年乃是和西凉铁骑齐名于天下的精锐铁骑，实力之强，比突厥轻骑、北辽铁骑还要强悍。
第126章：血饮狂刀逐影剑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护驾！”
    太极殿周围还有百余人。
    “保护陛下！”
    “咳咳……。”
    萧显搀扶着‘萧琰’连忙避开太极殿正门，朝着偏殿那边躲着，轻声道：“快走，这哪里是我们能呆的地方。”
    又是一位大宗师。
    手持一把长刀，他直接从天而降，冲出几步，看着前面的太极殿，咧了咧嘴，提刀便杀过去。
    夜色中，北镇抚司的统领，慌慌张张地抬手指着，大喝不已。
    “拦住他！”
    然而，并没有人冲上去。
    “刷。”
    一道寒光闪过。
    北镇抚司的统领直接从头到脚，分成了两半。
    鲜血溅出来。
    竟然是一道血雾。
    这一团血雾，直接飞起来，飞向了那把刀。
    雪饮刀、郑刁。
    北镇抚司的禁卫们见到这一幕，顿时更加没了想要阻拦来人的心思，直接吓得退到了一边。
    郑刁缓缓地走上太极殿，抬起手中红色的雪饮刀，指着皇帝萧尘。
    “我这把刀，还从未喝过皇帝的血。”
    “几十年前的江都，让我错过了，今日，倒是不能再错过这一次的好时机。”
    “喝了皇帝的血，我这雪饮刀定然能够成为天下至强武器！”
    郑刁邪笑着。
    说出来的话，却让皇帝萧尘遍体生寒。
    ……
    “杀！”
    影狼卫大吼一声，猛冲向城门。
    守卫们似乎忘了打仗应该怎么打。
    只顾着逃跑。
    “嗖！”
    几千支弩箭激射，血雾喷洒。
    大宗正萧熙身边的几个亲卫来不及拔刀，受伤倒地，他的腿上也中了一箭。
    好在亲卫连忙拖着他，挤进了城门内。
    “关城门！”
    “快关城门！”
    亲卫们拖着萧熙一边退，一边叫着。
    影狼卫统领直接催马上前，马步赶上，手起刀落。
    “噗。”
    一刀就斩杀了想要关城门的士兵。
    身后，更多的影狼卫冲了过来。
    钟判官带着人，从原本的中书省那边，直接朝着太极殿这边赶过来。
    北镇抚司还在奋力阻挡李敬业的大军。
    李敬业却不想恋战。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解释不清，可若是死战，那就更加解释不清。
    只能是一边解释，一边尽力活抓北镇抚司的人，把他们给绑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把他拖住在这长廊这边。
    钟判官翻阅了城墙。
    直接朝着李敬业杀过来。
    李敬业本来指挥着将士们如何应对。
    突然感觉了危险。
    连忙抬手招架。
    可惜，已经晚了。
    “噗。”
    人头落地。
    今夜，李敬业这个大将军披着威风凛凛的盔甲，指挥着金吾卫救驾……没想到这么不耐打。
    这念头一闪而过，身后的士卒已杀向前。
    钟判官不再犹豫，大吼道：“叛贼李敬业已除，护驾！”
    “李敬业谋逆，尔等放下兵器，让你们不死！”
    他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穿着北镇抚司副使的铠甲头盔衣袍，还拿出了副使的腰牌。
    这时候。
    北镇抚司的人就算是没有见到过这位副使，却也本能地相信了他就是北镇抚司的副使。
    连忙跟着一起大喊。
    金吾卫这边，在李敬业突然被斩杀的时候，就愣住了，听到北镇抚司的大喊，已经是六神无主。
    只有李敬业的亲卫，还在抵抗，还想要抢回李敬业的尸首。
    可他们哪里是钟判官的对手，寒光四起，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亲卫之性命。
    北镇抚司这边见到这副使如此至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钟判官再一次亮起了腰牌。
    “尔等速速随我一起去宣德门那边迎敌，叛贼联合了影狼卫，杀进了皇宫！”
    “拦住影狼卫，护卫京师！”
    “陛下有令，杀一影狼卫，赏金一百两，杀两个影狼卫，赏金五百两。”
    “升官加爵、封赏无数、光耀门楣就在今日！”
    “随我去宣德门，杀影狼卫！”
    北镇抚司的人立即附和，跟着钟判官杀向了宣德门。
    其他的金吾卫就这么看着北镇抚司的禁卫们从他们身边冲向了宣德门。
    他们站在这里互相看了看，最后……咬咬牙，跟着北镇抚司的禁卫，杀向了宣德门。
    “啊！”
    惨叫声不停响起。
    禁卫们已完全被杀懵了。
    主将死了。
    千户死了。
    影狼卫就好像是狼入羊群一样，手起刀落，收割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没有人敢阻拦他们。
    “啊！让开啊！”
    “别杀我……！”
    影狼卫驱赶着溃乱的北镇抚司、皇陵巡卫士卒冲进太极殿。
    “护驾！”
    瑞安在大吼。
    皇帝身边的大周供奉正在和雪饮刀郑刁大战，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候，大殿中只有几百北镇抚司的士卒。
    可他们已经被雪饮刀给吓到了。
    如今再看到影狼卫，竟然也害怕地不敢上前。
    没了岳晟风。
    他们就没了主心骨，更没了士气。
    ……
    乾清宫外。
    萧琰双手杵着陌刀，看着急匆匆而来的岳晟风。
    “你来晚了。”
    岳晟风脚步一顿。
    立即咬牙冲过来。
    双眼直接变红了，神情也是暴怒无比。
    来晚了……。
    张太后已经遭遇不测了。
    他该如何向陛下交差啊！
    “你该死！”
    岳晟风一刀劈下来。
    刀气有着几丈长。
    他们的目光如刀，冷冽而坚定。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仿佛连风都为之凝固。
    岳晟风一身黑色战袍，手持一柄乌黑如墨的长刀，刀刃上闪烁着寒光。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瞬间的挥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能撕裂天地。
    萧琰的动作轻盈而灵动，如同疾风骤雨。
    刀光的碰撞都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
    他们的身影在快速移动，时而如同两条黑影相互追逐，时而如同两道闪电相互碰撞。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的刀气所切割，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气流。这些气流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壮观的画卷，时而如同狂风暴雨，时而如同平静的海面。
    岳晟风的身上已经挂了很多彩，对方的实力远超于他，更是一位用刀高手。
    大宗师！
    还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大宗师。
    绝对不是霸无天。
    根本就不可能是霸无天。
    霸无天的刀法只有霸道，有去无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噗！”
    岳晟风闷哼一声，后退了五步。
    右手持刀，微微颤抖着。
    他的左手手筋被挑了。
    就在刚刚，对方那快到了极致的陌刀，从他手腕划过。
    他立即用真气护住了血脉，止住了鲜血。
    “不过如此。”
    萧琰开口道。
    而他的一开口，直接让岳晟风再一次后退三步，满脸的震惊之色。
    “不可能！”
    “不可能是你！”
    他大声地叫着。
    可随之。
    却又似乎释然了。
    “是你。”
    “也只有你，才会隐藏得如此之深。”
    “不愧是大周麒麟儿。”
    “不愧是大周神通，少年宗师。”
    岳晟风喃喃自语。
    萧琰面色平静，开口道：“好了，他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
    从乾清宫中走出一人。
    正是当初被送出京师的周婉秋。
    她的手中，提着一把剑。
    逐影剑。
第127章：狡兔三窟避祸端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政事堂。
    “王珪终究一儒生尔。”褚良缓缓道，“他岂敢真的‘清君侧’？”
    他正看向太极殿与南宫门之间，在那里，乱象已渐渐平息。
    “褚公错了。”郭舒翰沉着脸，喝道：“王珪联络北镇抚司副使，无诏入宫，与谋逆无异。”
    “王珪能够让袁光印杀了秦王殿下，便已经是天大的胆子。”
    “如今，他再行清君侧，逼迫陛下退位，扶持太子登基，从而彻底掌权，又有何不可？”
    “舒翰兄。”褚良叹道，“那一道惊雷，仿佛天崩地裂，如今外面已经是兵荒马乱，我们这些人出去，又能做什么？”
    “我相信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一定会护卫好陛下，也相信，左仆射张太公，也会尽力护卫陛下安危。”
    “我们只等着最后的旨意便可。”
    郭舒翰拂袖道：“褚公，尔等若是怕死，便在这里等着吧，愿意跟我一起去太极殿护驾之人，可跟在某得身后！”
    “舒翰兄，莫急，莫急，我们又不是不愿意去，总要有个章程，有个定论吧，就这么贸然冲出去，岂不是莽夫行径？”褚良道：“王珪应该不敢谋逆，他在叫屈、哭诉。外面的混乱也似乎要平息下来了，我们可以等一等，若是有人来，也好告知我们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再做商讨，最后去太极殿护驾，也好有个章程啊。”
    也就在这时。
    政事堂外面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叫道。
    “不好了。”
    “不好了。”
    “影狼卫从宣德门杀过来了！”
    “北镇抚司的禁卫军在拼死抵挡，可眼看着，都快撑不住了啊。”
    郭舒翰、褚良等人不由大讶。
    “他竟真的要清君侧？”
    郭舒翰向石阶下喝问了一句。
    “太极殿那边如何了？！”
    “我，我也是听说，听说有好几位大宗师在太极殿行刺，那边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你，你听谁说的？！”
    那人回道：“是，是从太极殿那边跑过来的内侍和宫女，他们说大明宫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边还有贼子从玄武门那边过来，然后，然后还有从乾清宫跑过来的一个内侍，说是，说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遇到了刺客……。”
    褚良悲呼道：“天要亡我大周啊！”
    只听这一句话，郭舒翰转头看向褚良一眼。
    他的心也在听着对方说太后也遭遇不测，便跟着乱了，没了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和一副想要去太极殿护驾的强硬态度。
    张太后，那可是张太公的妹妹啊！
    张太公就这么看着太后娘娘遭遇不测？
    郭舒翰到现在，都没见到张太公，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只有一点，那就是金吾卫李敬业来了。
    他想要去支援李敬业，想要和李敬业一起到太极殿外护卫陛下，为张太公发声，同时，也为张太公正名。
    可他没有想到。
    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当他知道今晚，王珪要谋逆的时候。
    还在官署中忙着如何在皇帝提拔那些人的时候，顺带塞进去几个自己的人。
    可他刚把名单确认好了。
    却听到一声巨响。
    然后，整个政事堂都乱起来了。
    外面惨叫连连。
    他本想要立即去太极殿，却被从那边逃过来的人给拦住，狭窄的长廊都是人。
    他只能在政事堂，打算稳住这里的官员，过一会儿，带着他们去太极殿，好在皇帝身边护驾，同时，也好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可不过一会儿。
    北镇抚司和萧琰他们的人在闹着。
    李敬业带着人也到了。
    太极殿南门这边彻底乱起来，他们没办法第一时间进宫了。
    等到郭舒翰想要带着他们去太极殿救驾的时候，这些官员却害怕，不敢出去。
    “天雷降世，周公莅临。王珪之反意昭然若揭……！”
    郭舒翰话到一半。
    褚良却直接对那人问道。
    “陛下可无恙乎？”
    那人回道：“我不知道，我问道的消息就只有这些。”
    郭舒翰立即催促。
    他现在是真的太想要知道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太公去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场动荡，却什么都没错。
    按理说。
    张太公这时候应该站出来啊！
    当初，便是这么密谋的。
    张太公也说过，他的心中，只有这大周天下！
    ……
    张安世看了看已经乱作一片，火光四起的京城。
    他回想起前朝末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跟着文皇帝一起，率兵攻入长安城。
    那一天。
    真正的主攻之人，乃是西凉王。
    可以说。
    大周这一半的江山，都是西凉王打下来的。
    若是没有西凉王，高祖都不会想着要争霸天下，若是没有西凉王，大周不可能会在天下大乱之际，成势攻入长安，占据了京师，坐拥关中而居天下。
    又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辅佐文皇帝而做的那些事。
    一转眼，自己已年过六旬，成为了大周的宰执，成为了托孤大臣，有过只手遮天，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个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就好比今晚。
    在谁也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皇城出现了惊雷。
    那一声巨响。
    让张安世第一时间就带着人，从府中的密道，到了这城外。
    在他看来。
    不管是王珪谋逆也好。
    还是说，有人想要刺王杀驾。
    今天晚上，必定是凶险万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时日一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看起来，好像是陛下打压世家大族，王珪等人在反抗，在拉着他一起下场，三方之间的争斗。
    可张安世一直在梳理，发现这其中，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思及至此，突见远处火光一闪。
    “轰！”
    太极殿爆炸开来，照亮了整片宫闱。
    “……”
    张安世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城郊一处比较隐匿的山谷，里面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让人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小院。
    狡兔三窟。
    他不可能把宰相府当作是他的安全屋。
    打吧。
    乱吧。
    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打得两败俱伤，我最后出来收拾乱局，才会有更多人听我的。
第128章：玉箫逐影报血仇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京城乱成一片，你却躲在这里享清闲，当真是大周的好国舅啊！”
    张安世猛然睁开双眼，看向了山谷前。
    在他身边。
    两位高手也同样警觉。
    张安世微微惊诧，却又似乎释然了。
    “西凉王，你终于来了。”
    不错。
    这个声音，就算是五年没有见。
    他也能听得出来。
    似乎，很多梦里，他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呼！”
    微风习习。
    一个人，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张安世的小院前，站在一片树叶上。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安世。
    他一身紫袍，身形高大，仗着国字脸，容貌看上去，有一种老中年的沉稳。
    这样的老大叔，若是出现在网络上，绝对会收获很多很多小迷妹。
    张安世打量了一下，有一点儿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突破了？！”
    西凉王背着手，幽幽地说道：“是啊。”
    张安世点点头。
    如若不能突破，西凉王现在应该和他差不多，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了。
    唯有突破，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栏，才会延年益寿。
    西凉王继续道：“当年的事儿，我不怪大哥，但是你们张家兄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忍了这么多年。”
    “你们却还想着谋害我那儿子。”
    “你说，我还怎么忍？”
    张安世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西凉王不死。
    他坐在大周宰执的位置上，便是寝食难安。
    只是可惜。
    上天到底还是眷顾西凉王。
    他是枭雄。
    他的儿子，也不差。
    “所以……今夜之变故，甚至是从萧琰入京开始，就已经在谋划了？”
    张安世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西凉王伸手。
    “我只是在清君侧。”
    随即一掌推出。
    张安世身边的两人，早就有所防备，随着西凉王的动作，立即奋力前跃，无暇他顾，“砰”的一声重重撞上。
    一人挡住西凉王的一掌，闷哼一声，一人立即拔剑，反手闪电扫回，快到不及瞬目，这一记杀招，非常强大，剑气纵横，形成了一张网。
    西凉王生的昂藏，称得上是玉树临风，背着一只手，从容面对一息之间挥出来的剑气。
    第一击扫着西凉王的喉咙，却让那剑客瞠目吸气，不知是想蓄力来记猛的，抑或单纯速战速决，第二击不免稍慢。
    与此同时，接了西凉王一掌的人，立即吃了一颗丹药，也随即拔剑。
    两仪剑法。
    乃是武当绝学。
    第一位剑客咬牙切齿，急促的呼吸未歇，蓦地视界一暗，仿佛有半虚半实的巨大异物铺天盖地而来，气息倏窒，几欲鼓爆胸膛。
    他本能地挥剑，“铿”的一响，手中宝剑直接断成两截。
    同时，西凉王的掌刀刀气，狠狠地落在他的腹侧！
    以两人身量悬殊，西凉王一直都是不慌不忙，从容对敌，武当山的两仪剑法，在他面前，似乎也黯然失色。
    第二位眦目欲裂，硬生生咬住一口血瀑，呲牙暴喝：“小心！”
    连忙挺身上前，挥剑击向那掌刀刀气，劲风呼号，若闭上眼，还以为挥舞的是水磨禅杖一类，一刀重似一刀，只攻不守，狂态毕露。
    西凉王冷哼一声，猿臂暴长，拈花指，往第一位剑客右臂“天井穴”轻轻一捏！
    第一位剑客惨叫着，肘关以下瘫如蛇蜕，仗着狂性不退，右肩一抡，把脱力的臂膀当鞭使，狂吼扑来。
    西凉王却瞬间到了他的身后，拈两枚树叶，稳稳插入第一位剑客的“悬枢”、“命门”两穴。
    仅仅是这两招，就让那第一位剑客单膝跪倒，下半身已无知觉，痛吼中隐露惊惧。
    西凉王猱身欺近，手腕一抖，一枚树叶直接刺穿第二位剑客左臂桡尺两骨，似由臂间长出血花，瞬间爆开。
    一旁的张安世瞠目结舌。
    大宗师巅峰之境，便是如此恐怖吗？
    于生死之际，激发惊人战意，张安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然，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这座小院之中了。
    瞬息之间，也就在西凉王一掌拍飞了第二位剑客的事后，张安世手已扬，一道寒光闪现。
    ——是飞刀！
    飞刀亦是刀。
    古往今来擅使飞刀的侠客，决计不去练什么铁蒺藜或透骨钉；而精研暗器的名家，多半也无意将飞刀放入暗器囊里。
    刀器与暗器，本是两道，强加混淆，何以登峰？
    然而，这般快到极致，已经快要破音的飞刀，就算是宗师之境也无法躲避的飞刀，就这样被西凉王夹住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飞刀。
    再看向张安世。
    “果然是你！”
    ……
    “果然是你！”
    岳晟风看到周婉秋出来之后。
    便再也忍不住了。
    当初，在西凉王府的时候。
    他快要成功抓住这个三山的余孽，到时候，借助她，做一个局，引出那些隐藏在江湖中，又或者是关外的余孽，到时候一网打尽。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时候，会有人出手救走了她。
    关键是，在这偌大的京师之中，在他的地盘上，还能有人救走周婉秋之后，把她藏起来。
    岳晟风几乎是快要翻遍了整个京师，也没能找到周婉秋。
    他有过怀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隐藏起来，除非是那些个，他没办法去搜查的府邸，其他地方，根本就藏不住周婉秋。
    可那些府邸，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去查。
    只能是认了。
    谁能想到，在这里，在今夜，他再一次见到了周婉秋。
    原来……这一切，都是大周麒麟儿的布局。
    周婉秋拔出了逐影剑。
    玉箫逐影、清风明月。
    箫音袅袅，犹如百鸟朝凤。
    岳晟风右手抬刀，直指周婉秋。
    也用了他最强的刀法，这一刀，竟然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隐约和玉箫逐影相抗衡。
    难怪，难怪当年的三山之争，他能不受玉箫逐影的影响。
    “噗！”
    周婉秋站在了岳晟风的身后。
    “叮。”
    剑尖，一滴鲜血落在了地上。
    “嘭。”
    岳晟风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不过一会儿，就染红了一片。
第129章：太极殿中斩帝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魏舟转头看去，只见一支黑骑从大明宫那边杀到了这太极殿。
    随后，漫天箭羽射向了太极殿周围的北镇抚司禁卫，那黑骑趁着箭羽，冲向了太极殿。
    呆立了片刻，魏舟只觉心头一惊。
    “护驾！”
    太极殿外还有百余人。
    魏舟不顾身边惊慌不已的宫女内侍等人，迅速便向太极殿冲过去。
    “保护陛下！”
    影狼卫冲出几步，看到了禁卫们全都向太极殿涌去，咧了咧嘴，提刀便杀过去。
    “保护陛下！”
    夜色中，其实不太分得清北镇抚司禁卫与其它禁卫军的衣着。
    有人已预感到不妥，转身就跑。
    他们没想到，影狼卫竟然在这时候杀到了皇宫中，冲到了太极殿这边。
    一切的变故实在是太快了。
    其实，王珪和卢承庆也确实准备好了，一旦皇帝下死手，那就鱼死网破，来一招改天换地。
    只不过，他们还没完全准备好，就这么被动地开始了他们的谋划。
    本来嘛。
    还想着在皇宫内伏击张安世，直接杀了这个大周宰执，皇帝还能说什么？
    “杀！”
    隐狼卫统领大吼一声，猛冲向北镇抚司禁卫军。
    见到如此精锐，带着鬼面獠牙的面具，装备也是精良的影狼卫，北镇抚司禁卫们都吓傻了。
    忘了打仗应该怎么打。
    在这广袤的大地上。
    有着几个传说中的骑兵。
    突厥的狼卫，北辽的轻骑，燕云的影狼卫，西凉的西凉铁骑。
    前两个，不过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草原上，所以骑术比较高，人也是比较高大，所以才会强大。
    而后面两个，那真的就相当于是传说中的存在。
    突厥骑兵、北辽轻骑在影狼卫和西凉铁骑面前，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最强则是西凉铁骑。
    当年可是横扫整个中原，还镇守边关，让漠北之铁骑无法南下中原。
    “嗖！”
    数支弩箭激射，血雾喷洒。
    北镇抚司的不少禁卫们来不及拔刀，就被箭羽射伤，受伤倒地。
    影狼卫直接骑马冲过来，高高跃起，落在了太极殿前的鹿台上，健步赶上，手起刀落。
    “噗。”
    一刀就斩杀了一个北镇抚司禁卫。
    “啊！”
    惨叫声不停响起。
    北镇抚司的禁卫们已完全被杀懵了。
    不仅仅是他们。
    就是坐在太极殿的御座上的皇帝萧尘，也懵了。
    他从岳晟风那里知道王珪可能和影狼卫有所勾结，于益州之乱的时候，暗箭射伤他的儿子。
    可影狼卫在当年已经被西凉铁骑给杀的消失了踪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
    王家又是怎么找到影狼卫的？
    又或者说……影狼卫自始至终都是有着五姓七望之家族在扶持吗？
    萧尘的脑海里面有着很多的疑惑。
    可他更明白，现在不是疑惑这些的时候。
    影狼卫已经杀进了皇宫，杀到了这太极殿上。
    他的左右供奉，一个被杀，一个如今还在死战，他最信任的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很有可能也被牵制住了。
    这时候，没人能护得了他。
    只能依靠他自己。
    也就在萧尘站起来的同时。
    影狼卫的统领走进了大殿。
    影狼卫铁骑如风，身披铁甲，手持长剑，他的眼神坚定而冷峻，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他的身后，是无数忠诚的士兵，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他的命令。
    萧尘身穿明黄龙袍，头戴玉冠，目光深邃而威，。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剑尖指向了影狼卫统领，仿佛在挑战他的忠诚与勇气。
    影狼卫统领也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如同猛虎下山，剑锋所到之处，无人敢挡。
    萧尘则是直接一脚踏步，跃出御座，则如同龙游浅水，长剑舞动间，带起一片金色的旋风。
    他右袖曳地如鱼尾，另一侧袍袖翻飞，乍现倏隐的宝剑似蛇信吞吐，只攻不守，极为狠厉。
    居下首的影狼卫统领同样只出左臂，右袖攒紧压在身后。双眸半闭、观鼻静心，无论萧尘如何抢攻，他总是单掌一摔，以开碑碎石般的强横掌力退敌。
    萧尘足未沾地，长剑已舞开烁影，缠头裹身，乃是当年蜀山剑圣的成名绝技“万剑朝圣”的自创招数。
    影狼卫统领虚晃一招，陀螺般转回原处，将背门卖与萧尘。
    萧尘人剑落地，各自还形，点足扑向影狼卫的背心，岂料他并未顿止，倏又旋回，对正萧尘，“……看暗器！”
    飕飕细响，自影狼卫统领的护腕中打出大片牛毛针来！
    萧尘才撤剑招，正欲冲刺，只来得及抡起雄剑，叮叮咚咚扫飞一片。
    随即，左腕反转，雌刃旋扭间，顺势拍开两枚漏网之鱼。却听泼喇一声，影狼卫统领袍袖扬起，银光直标萧尘面门，这最后一枚毒针，赫然藏在他垂落的右手护腕里！
    萧尘用力后仰，几乎翻了个筋斗，这才落地。
    他对着影狼卫统领狞笑道：“你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根本就不是隐狼卫的打法。”
    “你们到底是谁？”
    呸的一声，影狼卫统领哼笑：“卑鄙无耻？”
    “你们萧家当年为了灭杀整个隐狼卫，拿我们的家人作为威胁，逼迫我们现身，最后却连小孩都不放过，若说卑鄙无耻，你们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
    “今日，不过是厉鬼索命罢了。”
    “只要是杀了你，不管是什么方法，那都是最好的方法！”
    “就像是在益州，杀了你最宠爱的儿子一样。”
    “怎么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
    “哦。”
    “我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虽然宠爱你的儿子，但是你有不少儿子，死一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萧尘眼中怒火冲天而起，双臂齐出，一边仍以大慈悲手推挪运化，另一边却抬起宝剑，改使残毒的血饮长河，以为奇兵。
    市井说书人不通搏击，颇爱吹捧所谓“左右互搏”，其实拳脚路数有单有双，分使双臂进攻，并不会凭空增加一倍的威力，此术真正的精髓，在于“分心二用”四字，能够任意变化拳路，奇正相生，自是刁钻难防。
    萧尘做不到一心两用，佛门武学的正大光明与邪派剑法的阴狠毒辣，也并非全无扞格，但毕竟是皇帝，三山之争中的受益者，两人以快打快，相缠片刻，影狼卫统领已是险象环生，似乎有一些不能力敌。
    萧尘边加紧进攻，边殷殷冷语：“就你这样的，还想要报仇？再回去修炼个几十年吧！”
    “当初若不是西凉王暗中作梗，放了你们一马，什么影狼卫，早就是一堆枯骨了。”
    “这一次的叛乱，是不是西凉王在背后主使？！”
    眼看影狼卫统领宝刀已至，萧尘右手宝剑抵挡，一翻腕子，反将影狼卫统领压倒，提掌送出，影狼卫统领虽及时抵挡，雄劲却连人带臂轰退丈余远。
    影狼卫统领本欲稳住身形，脚跟一用劲，臂间一股巨力涌起，如浪头打落，止不住退势，“嘭”的一声撞到大殿之中的大柱子。
    他微一皱眉，这个变招是有点儿意外的，足以将百炼钢化围绕指柔的黏缠劲力，何以一霎间又成了摔碑似的重手法，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萧尘掸了掸襟摆，淡然道：“西凉王当初一战杀了好几万影狼卫，最后不过是放了你们这些个余孽，你们就愿意听从他的了？”
    “要说这血海深仇，真正的仇人，应该是西凉王才对吧？”
    影狼卫统领吐了口唾沫，吃了一颗丹药，回道：“所以，萧家所有人，都该死！”
    他再使血影剑、两仪剑、辟邪剑等不同路数，然而无论如何出手，总在取得优势、准备一剑定江山时，被萧尘一翻一压，重掌打飞。
    打到后来，只见影狼卫统领剑势大开大阖，雄浑磊落，周身真气流转，俨然有一派宗师气度。
    若说影狼卫统领像一尊高大雄伟、剑光灿烂的身穿铠甲的剑圣，化出无数大道，举手投足无不是精妙绝伦的招数，包罗万象，令人目不暇给，那么站在对立面的萧尘，便如小小一尊真龙法相，万象到得此处，俱是空空如也，若有似无，一剑一掌竟然挡住了无数剑气。
    萧尘睁大眼睛，眼珠上覆着的灰翳瞬起，绽放青黄异光，仰头爆出刺耳的豪笑：“你们休想杀了朕！”
    “朕若不死，影狼卫、五姓之家，必定灭门，鸡犬不留！”
    “上一次，让你们影狼卫逃了。”
    “这一次，朕就彻底覆灭你们！”
    越说越狂，末了竟长嚎起来，浑身骨骼劈啪作响，青筋暴凸，犹如一头怒火滔天的真龙之声。
    帝皇诀非是什么盖世绝学，一般人学不会，也只有身为皇帝的帝王，在坐拥龙脉之地，然后以龙脉之气蕴养自身，从而把自己和整个大周的国祚相结合。
    看起来，好像是正道修炼之法。
    实际上，则是一种邪性的修炼之法，因为古往今来，没有一位皇帝可以做到延年益寿，寿命可以超过一百多岁。
    就算是修炼到了大宗师，甚至是可能到了陆地神仙境界。
    也会有劫。
    这个劫，可能来自于天劫，也可能来自于人劫。
    王朝依旧在，帝王几会轮。
    萧尘想要延年益寿，想要一直坐在皇帝的御座上。
    所以，他把自己和大周龙脉融为一体。
    他死。
    大周亡。
    大周龙脉之气只要是还有一丝，他就还有一口气可活。
第130章：山陵崩塌报血仇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爆栗般的骨骼撑裂声在大殿中清晰可辨，令人牙酸，就仿佛是在快速地成长一样。
    影狼卫统领的背影却十分从容，手中的剑，再一次划过一道浮光掠影。
    “可……可恶！”皇帝萧尘哑吼着，虽然刺耳，声音却好似野兽一样。
    “你……你这逆贼……你、你……做了什么？”
    影狼卫摇头，开口道。
    “别问我，该问问你身边的人。”他望着露出痛苦之色的萧尘，继续缓缓开口说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说的可不仅仅是皇帝无情，其实，连皇帝身边的人，也非常无情，不是吗？”
    皇帝萧尘抱肩瑟缩，痛苦得难以言语。
    他仿佛在影狼卫统领的眼里望见一丝怜悯，可这样的怜悯只会让他心中窝火。
    “是她？！”
    “朕对她也算是情深义重，为何，为何要这么做？！”
    “最毒妇人心！”
    皇帝萧尘霍然抬头，涣散的眸光却穿透了影狼卫统领，蹙眉凝思，旋即露出恍然之色，一把将袍襟扯得稀烂，露出毒气散发到了心脉地方的胸膛。
    萧尘在怀疑是王皇后给他下了毒，因为王皇后是王珪的妹妹，也只有她最是可疑。
    当然，王皇后也确实给萧尘下了毒。
    有时候，身边的人，是最难防备的。
    因为在萧尘看来，王皇后没有那个胆量，也不会那么做。
    但是，他最没有防备的那个人，确实要他的命的那个人。
    皇帝萧尘显然想通了这一节，强忍着经脉中无数小刀攒刺般的痛楚，咬牙道：“朕想知道，朕的舅舅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今晚上这一乱，其实超乎我们的意料，因为我们还在想着要怎么进入京师，还在等着王珪等人的谋划，而今晚上，我们本来还在训练，突然就听到了京师中传来几声巨响，不过一会儿，王珪的人就跑来，让我们快速京城。”
    “王珪的人也去了张安世的府邸，死战到最后，才发现，张安世已经跑了。”
    影狼卫统领看着痛苦不已的皇帝萧尘，依然在戒备着，却也回答了皇帝萧尘的疑问。
    因为他知道，皇帝萧尘很有可能还有着后手，他要让皇帝萧尘知道，他今晚上，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萧尘痛苦难当，胡乱从腰带夹层里取出一颗丹药，哀求道：“救救朕……这是‘万灵丹’，你……你拿去，只要是救了朕，荣华富贵任你选，就算是一字并肩王，朕也愿意加封于你……朕真的好难受……。”
    影狼卫统领摇摇头，也就在这时候，萧尘伸出来的右手手袖之中射出一枚银针！
    “……无可救药！”
    影狼卫冷哼一声出掌，皇帝萧尘如纸鸢断线飞出两丈，撞在了御座后面的墙上，直接把鎏金的墙都给撞出一个大坑来，然后掉落在御座上，痛苦挣扎着。
    萧尘的痛苦并非伪装，但疼痛如斯，代表他一直试图运行帝皇诀的功体，如此作为，岂有哀告求饶之理？
    果然他背脊落地，凭一股嚣悍狂气漠视疼痛，连忙打开了御座上的一个机关，
    “天不亡我，只要是能够吃到万灵丹，体内毒药就能解了，朕就能活下来！”
    当机关打开，御座旁边的扶手翻开，里面是一个盒子。
    萧尘拼了全力扑上去。
    可他快。
    影狼卫更快。
    皇帝萧尘杀猪般大叫起来：“痛……痛死老子啦！把万灵丹给我，快，给我，我可以把皇帝的位子让给你，朕只求活着！”
    影狼卫手中拿着盒子，却没打开，停下脚步，怔怔瞧了会儿，“噗哧”一声，轻笑了一下。
    这就是大周的皇帝。
    为了活着。
    连皇位都可以让给别人。
    “可惜。”
    “晚了！”
    ……
    “别打了啊……陛下驾崩了……”
    “护驾……”
    突然，有人大吼了一句，气势慑人。
    “都给我住手！还护驾？陛下已驾崩了！”
    “除叛逆！保护陛下！”
    太极殿外边的吼叫声已传了过来……。
    魏舟大惊不已。
    “护驾！”
    魏舟还在大吼，连喊的话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拦他。
    所有禁卫全是慌慌乱乱。
    “出了何事？！”
    “统领，我等……”
    “滚开！挡我者死！”
    “来人呐！”
    终于，魏舟跌跌撞撞跑到了太极殿。
    耳畔只有喘气声，大哭声。
    “陛下……！”
    影狼卫统领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人头。
    “你们的陛下，已经死了。”
    魏舟跌倒在地，然后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啊！”
    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已是老泪纵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喊道：“来人呐，快，抓住他，杀了他们，为陛下报仇！”
    “陛下……。”
    可是，影狼卫的将士们已经把北镇抚司的禁卫们杀的差不多了，早就失去了胆气，这时候，谁还敢上前，阻拦影狼卫的统领啊。
    陆判官看着影狼卫统领手中提着的人头，确认那就是皇帝萧尘，心下松了一口气。
    改天换地计划终于是成功了。
    ……
    政事堂
    郭舒翰大吼道：“怎么回事？！”
    “是……是王珪，王珪等人意图谋反，五姓之家的大宗师都来了，杀了陛下身边的两位老供奉。”
    “陛下呢？”
    “是影狼卫。”
    郭舒翰又问：“影狼卫呢，可有抓到他们？”
    “没有，影狼卫们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直接从玄武门那边冲进来，然后直接杀到了太极殿，那个影狼卫的统领直接冲进太极殿，杀了……陛下。”
    郭舒翰哽咽着，道：“陛下呀……。”
    褚良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向政事堂外，只觉外面的黑夜无比深邃……。
    ……
    龙首原上，张判官还在带着人围杀最后一位宗师之境的高手。
    月色朦胧，雾气缭绕。
    夜色中的龙首原，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覆盖，显得格外诡异而肃杀。
    宗师之境的高手，名叫萧寒，一袭青衫，手持长剑，孤身立于丛林之中。
    他的眼神深邃，宛如寒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萧寒的气息内敛而深沉，仿佛一座沉睡已久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张判官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位高手，手榴弹什么的也已经引爆了好几个，火铳也对萧寒这种身轻如燕，轻功卓然的高手没办法。
    这就是宗师之境的高手，速度快到可以瞬间移动。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伴随着一阵凌厉的剑气。
    张判官的左手微微示意，他身边一人手持双刀，率先向萧寒发起了攻击。他的刀法狠辣而迅猛，犹如两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直取萧寒的要害。
    萧寒眼神一凝，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他长剑一挥，一道璀璨的剑气瞬间划破夜空，与对方的双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战斗瞬间爆发，萧寒如同一只猛虎下山，气势如虹。他的剑法凌厉而神秘，时而如狂风骤雨，时而如细水长流。每一次剑出鞘，都伴随着一道璀璨的剑气，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张判官立即挥手，叫道：“结剑阵。”
    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向萧寒，试图将他淹没在这片血色的海洋之中。他们的兵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危险的轨迹，每一次攻击都足以致命。
    但萧寒却如同磐石般坚定，他的剑法越发凌厉，每一次挥剑都能逼退数名高手。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如同一道孤独的幽灵，在血色的战场上翩翩起舞。
    战斗持续了许久，萧寒的身上已经沾染了数处血迹。但他的眼神却越发坚定，仿佛有一股不屈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只不过，他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炮火的余威还是震得他经脉受损，再加上，皇城那边的动静，让他无法专注，再见到影狼卫之后，更是方寸大乱。
    张判官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深深地刺入了一名萧显的胸膛。
    萧显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长剑，然后缓缓倒下。
    夜色渐深，雾气渐渐散去。
    张判官擦了擦汗水，让人快速地榴弹炮等收拾收拾，赶在禁卫军来到这龙首原之前，销毁榴弹炮所留下的一丁点儿的痕迹。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那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战场，仿佛在诉说着皇城变故的另一个战场。
    ……
    太极殿
    “山陵已崩，瞒不住了，眼下当以稳定国势为重！”郭舒翰再次大喝一声。
    魏舟眼中泪水未停，却是回答不了郭舒翰的话。
    他不可察觉地叹息一声，目光落向了东宫。
    刚刚，影狼卫的统领直接把皇帝萧尘的人头扔在了地上，然后他带着影狼卫的将士们直接离开了太极殿。
    来无影，去无踪。
    或者说，来的时候，已经把整个皇宫的禁卫们都杀得差不多了。
    也没有人敢阻拦他们。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皇宫。
    魏舟也听到了身边人的谈话，他知道刚刚出手，硬闯太极殿，引走了皇帝身边的老供奉的人，乃是五姓之家的人。
    他确定，今晚上这一场变故，一定是王珪等人谋划。
    他本想要等张安世能够带着人前来护驾，镇压王珪等一众叛贼。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等来张安世。
    皇帝陛下就这么被影狼卫给杀了。
    当郭舒翰带着人赶过来之后，才稍微让整个混乱的太极殿有了些许安宁。
    魏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东宫。
    皇帝陛下已经被杀死了。
    这是事实。
    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
    可国不可一日无君。
    必须想办法。
    不然，整个大周都将会因此而亡。
    郭舒翰抚须良久，低声道：“现在，只有立即推举太子登基，然后昭告天下，让还在京师的藩王世子们回去，同时，各地藩王们要追击影狼卫，凡是影狼卫者，杀无赦！”
    “还有，立即找到张太公，请求张太公出面，主持大局，责问王珪、崔民干、卢承庆等人！”
    魏舟以袖子擦着泪，良久不语。
    他是真的无法相信今晚上突然出现的这一场变故，毫无征兆，也无法预料。
    他总觉得王珪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可那身边一些认识郑剑秋的人，说出了他们的名字，魏舟没有见到过他们，但是对他们这几个高手，确实早有所耳闻。
    真的没有想到，王家的出手，会这么的快，并且这么的出其不意。
    再一想，其实也又很合理。
    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刺王杀驾。
    不就是应该要这样吗？
    一念至此，魏舟踱了几步，回过头，忽问道：“三皇子殿下呢？”
    “不知。”郭舒翰眼神坦荡，似乎又惊醒道：“魏公是担心东宫那边也……？”
    “可你我皆知，此绝对是王珪手笔。他可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怎么可能会……。”
    又一想。
    不对。
    魏舟担心的不是东宫太子殿下，而是三皇子殿下。
    魏舟闭上眼，犹豫不决。
    王珪若是真的连三皇子殿下也杀了，他们是真的没办法，捏着鼻子认了。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让人诟病的一次政变吧。
第131章：国舅身死太子薨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夜才过丑时。
    本该是最夜深人静之时，但从明月楼的高台上看去，长安城却还是灯火通明、嚣声振天。
    “什么，陛下……陛下被人给杀死了？”
    萧显只觉心肝都颤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不少，颤颤巍巍地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很努力地，想要像‘萧琰’一样云淡风轻。
    “千真万确，外面都已经闹开了。”
    “陛下……陛下的人头都被那影狼卫的人给带走了，只留下一个无头尸体，坐在那御座上。”
    “实在是……。”
    实在是太惨了。
    几个世子们也都是心思复杂。
    萧尘下令让他们来京师，这意思他们也都知道，就是来当质子的。
    一开始，心中确实不好受。
    可长安的繁华，却也让他们享受到了世子应该享受到的待遇。
    说到底。
    他们都是姓‘萧’。
    萧尘这个皇帝被影狼卫给冲进太极殿杀了，侮辱性非常大。
    “咳咳……，你们可有人受伤？”
    “平安兄放心，我们刚刚在隐狼卫冲向太极殿的时候，躲开了。”
    “那些个影狼卫确实十分强大。”
    “很难想象，西凉铁骑又有多强。”
    “是啊，我看到影狼卫冲过来，就……就不敢去太极殿了。”
    “咳咳……我们现在要去太极殿！”
    萧显将手按在膝上，手却还抖得厉害。
    “我，我们现在去太极殿？”
    “要不，要不还是回去吧？”
    他喃喃着，还是有一些害怕，真要是去了太极殿，见到那些血腥场面，以后估计都睡不着。
    其他人也都是有一些犹豫，是真的没有想到，今晚上会闹的这么大。
    “是啊，我们现在去太极殿，还能做些什么？”
    这些个世子。
    可以说，除了萧琰以外，都是草包。
    那些藩王也都是精明之人，不可能把真正有能力的儿子给送到京师。
    皇帝一旦不高兴，又或者是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们最好的继承人死在了京师。
    那藩王之位岂不是就要就此断了传承。
    ‘萧琰’踱了几步，眉头愈皱愈深。
    “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那些个大臣还以为，我们也参与了今晚上的事情呢。”
    “咳咳，我们，我们可是来护驾的。”
    ‘萧琰’自然要完成华丽的换身计划，一直躲在这偏殿，也不是事儿。
    “对，我们是来护驾的！”
    “影狼卫已经走了，陛下也已经死了，我们继续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现在就去太极殿！”其中一世子叫道：“不然，到时候，还真的说不清！”
    ‘萧琰’带着世子们动作亦快，迅速收拾了一番，转身便去了太极殿。
    ……
    西凉王看着只身站在院中的张安世。
    已经六十多岁，胡子花白了。
    可整个人在这时候的气势，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人。
    庙堂这局棋下到如今，本已是胜券在握。
    上承圣眷，下修权术，内执朝堂，外倚兵权，所有对弈者，本不可能再翻盘。
    不可能。
    除非……棋盘被掀翻。
    那一道落在大明宫的惊雷突然砸在耳边时，眼前仿佛就看到了这棋盘轰然砸碎在地上，棋子四溅。
    黑的、白的，在脑海里跳动不停，让人愤怒。
    谁掀的？
    西凉王。
    以及西凉王世子萧琰！
    早便预感到这父子想掀棋盘，故而要杀他，一定要杀他！
    哪里算错了？
    算不到这对父子这么快，这一招棋还没落下，棋盘就已经砸在地上。
    本不可能这么快，为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萧琰早在回长安前就下了决定。
    这是天生的反骨，叛逆，当天下人共诛之……。
    思及至此，所有的局势张安世已经想通了。
    “山陵崩。”
    他喃喃着，眼中有泪水滑下，喃喃道：“陛下……陛下啊……！”
    君臣恩重，自有份情谊在。
    但眼下，他也只是这般念叨了两声，眼中的悲伤便褪下，重新浮起冷冽。
    庙堂是权力之战场，容不得这些温情脉脉。
    张安世看着漂染独立，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的西凉王，问道：“若是我当年没有谋划那件事情，你还会不会行今天这一局？”
    西凉王沉声回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张安世抬眼看了看西凉王。
    “老夫千算万算，也只是为了大周。”
    “可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两个人。”
    “或者说，从始至终，我都算错了。”
    “我知道，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也没有后悔的可能。”
    “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这大周，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西凉王冷哼一声，不屑道：“别继续冠冕堂皇，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为的不过是你心中的那点儿野心罢了。”
    “这大周，依然还是我萧家的天下！”
    “三十年前，我能拱手让出去，三十年后，我也能轻松拿回来！”
    张安世心中却以为西凉王想要登基为帝，便只能是闭口不言。
    “咻！”
    一道寒光闪过。
    照亮了整个小院。
    张安世怒目圆瞪，直挺挺地倒下去。
    在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把飞刀。
    是他自己的飞刀。
    西凉王冷哼一声，拍拍手，身边出现了好几位高手。
    有人上前，开始处理着尸体。
    身边，一位老人抱拳道：“王爷，皇帝已经被隐狼卫给杀了。”
    “东宫那边，太子也被崔判官的人给杀了。”
    “武贵妃按照约定，推举三皇子登基为帝。”
    西凉王点了点头。
    转身，看了看皇宫方向。
    最后，轻声道：“走吧，回西凉，等他。”
    ……
    萧琰到了太极殿外。
    在一阵巨响下，吓得萧显等人混乱不堪。
    “咳咳。”
    “不要惊慌，声音还是在大明宫那边。”
    “快，快去太极殿。”
    萧显连忙搀扶着萧琰，众人赶到了太极殿。
    而在太极殿中。
    魏舟、郭舒翰等人也刚刚赶到。
    “陛下！”
    “陛下呀！”
    “呜呜……。”
    魏舟哆嗦着身子，悲痛不已。
    萧琰也是悲伤不已。
    萧显看了看，连忙掐着自己的大腿，哭了出来。
    这一哭，却又真的止不住了。
    这一夜，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胆战心惊、惊心动魄。
    吓死孩子了。
    不过一会儿。
    北镇抚司的人匆匆来到太极殿。
    “魏中丞、郭尚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也遭遇不测了！”
    魏舟愣住了。
    郭舒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32章：山陵崩塌变故大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王珪呢？”
    “张太公呢？”
    魏舟和郭舒翰两人快言快语急切地问道。
    问完。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
    魏舟确定今晚上的刺王杀驾乃是王珪等人主谋，可太子萧无忌也遭遇不测。
    这明显就不太像是王珪等人的谋划。
    他们不可能会让影狼卫的人杀了太子萧无忌，更不可能不安排人保护太子萧无忌，他可是今晚上这一场暴动的关键人物啊。
    然而，太子萧无忌还是死了。
    死在了今夜。
    王珪等人又在什么地方？
    皇帝萧尘已经死了。
    影狼卫带着他的首级冲出太极殿，无人敢拦。
    这时候，应该是王珪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呀？
    可到现在，他们也没见到王珪的身影。
    然后就是大周国舅张安世。
    此人也算是今晚上皇城暴动的关键人物，也应该在这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
    皇帝萧尘已经死了。
    太子萧无忌也死了。
    总要有一个既得利益者站出来吧？
    众人都是摇摇头。
    而站在太极殿中的几个世子，其中有一两人，那是蠢蠢欲动。
    皇帝萧尘死了。
    太子萧无忌也死了。
    那么，若是三皇子也被杀死。
    皇帝萧尘这一脉，就剩下两个嗷嗷待哺的皇子。
    大臣们不可能扶持还是一个婴儿的皇子登基为帝吧？
    那么，很有可能会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个人，过继到皇帝萧尘的名下，然后登基为帝。
    而传闻中，西凉王世子萧琰，大周的麒麟儿，如今也是一个病秧子。
    好像重伤在身，命不久矣。
    最大的那个有威胁的候选人也失去了资格。
    接下来，是谁？
    齐王世子？
    辽王世子？
    这个可能性就太多了。
    当然，最后还是要看大臣们和宗卿们的商讨结果。
    万一……万一，这皇帝的宝座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呢？
    几个世子的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萧琰感觉到了。
    而在他身边，搀扶着他的萧显，目光还在偷瞄着坐在御座上，那个无头尸体，一边瞄，一边忍不住哆嗦着身子，既害怕，却又忍不住的好奇。
    根本就没有去想，皇帝萧尘、太子萧无忌都死了，皇帝宝座会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估计就算是想到了，也不会去坐吧。
    毕竟，他这害怕的样子，根本就不敢在以后，坐上那个御座。
    魏舟和郭舒翰第一时间又想到了三皇子。
    “快。”
    “快去玉华苑！”
    “请皇后娘娘，又或者是贵妃娘娘出面，去找三皇子殿下！”
    这时候了。
    也顾不了那么多。
    禁卫们连忙去了玉华苑。
    张太后也遭遇不测了。
    岳晟风死在了乾清宫前，被人一剑封喉。
    至于张太后，则是一条白绫，吊死在了乾清宫中。
    一晚上。
    张太后死了。
    皇帝萧尘死了。
    太子萧无忌死了。
    大周两位老供奉死了。
    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死了。
    王珪、张安世不知所踪。
    不知道这一场动荡最后的赢家是谁。
    也就不知道，到底是谁谋划了今晚上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暴乱。
    魏舟和郭舒翰、褚良等人都在不安分地等着。
    不仅仅是等着玉华苑那边的消息。
    也在等着王珪、张安世两人的现身。
    可等了一会儿。
    太极殿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连忙看过去。
    只见，一众北镇抚司的禁卫们护送着几个人走进来。
    再看。
    原来是武贵妃！
    武贵妃牵着一只小手。
    三皇子！
    三皇子竟然没有遭遇不测。
    魏舟、郭舒翰、褚良、李义府、武九龄等一众大臣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要是也出现了意外。
    那真的就难办了。
    而萧琰身边的世子们，那都是神色不一，暗自不甘心的人，还是挺多的。
    三皇子还活着。
    那就说明，他们和皇位无缘了。
    武贵妃瞄了一眼御座。
    顿时流泪不止。
    然后伸手捂住了三皇子的眼睛。
    魏舟见此，悲痛不已，却还是颤颤巍巍地上前，躬身道：“臣等，恭迎娘娘，恭迎殿下。”
    武贵妃抽噎着，问道：“魏公，太，太子殿下呢？”
    魏舟擦着眼泪，回道：“回娘娘，太子殿下，也遭遇不测了。”
    武贵妃叹了一口气。
    “唉。”
    “这可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候。
    太极殿外面又有了动静。
    萧熙、虞世柟匆匆赶来。
    他们在朝天门那边遇到了影狼卫，要不是巡卫誓死保护，萧熙可能也会死于影狼卫刀下。
    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影狼卫突然就撤走了。
    萧熙这才连忙带着剩下来的巡卫们赶来太极殿。
    “陛下！”
    看着血淋淋的御座。
    萧熙一个摇晃，直接跌到在太极殿的门口。
    虞世柟也是哆嗦不已，瞬间流泪。
    魏舟、郭舒翰等人看着出现在太极殿门口的萧熙、虞世柟，神经却又紧绷起来。
    都这时候了。
    该出现的人，应该会出现了吧？
    可已经卯时，也不见王珪和张安世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太极殿外。
    皇帝萧尘的尸体已经被收拾，放进了棺椁之中，旁边则是张太后、太子萧无忌。
    灵堂也很快被布置出来。
    萧琰等世子，则是继续守在皇城内。
    “咳咳。”
    萧显坐在偏殿，时不时扭着屁股，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萧琰问道：“老弟，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有机会回去呀？”
    “这京师，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萧琰捂嘴咳嗽了几下，轻声道：“应该会的，大周遭逢如此大变，朝廷为了安抚我们大父的心，应该会放我们回去。”
    萧显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等到了卯时末。
    北镇抚司那边的探子，才回到了政事堂。
    “中丞，王尚书，也遭遇不测了。”
    郭舒翰‘噌’的一下起身，压制住心中的惊喜，问道：“崔民干、郑任基等人呢？”
    北镇抚司的探子回道：“也死了。”
    魏舟立即问道：“张太公何在？”
    王珪等人死了。
    那就说明这一局，应该是张安世赢了。
    那么。
    张安世应该要站出来，主持大局才对呀？
    北镇抚司的探子摇摇头，回道：“太公府上的人说，他们也未曾见到，有人更是去了城郊外的一处山庄，也没见到人。”
    郭舒翰急切道：“不可能！”
第133章：君死臣亡安后事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王珪不是今晚上暴乱的幕后主使吗？
    他怎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
    是张安世出手了吗？
    那么。
    张安世又为何也消失不见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时间，心中不免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站在这里的官员，有世家大族的人，也有皇帝那边的，也有张安世那边的，还有武贵妃那边的，甚至是几个三皇子那边的，总之，好几个派系。
    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就有所猜测。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在作壁上观，根本就不想早早下场。
    这是一场神仙斗法。
    早早下场，只会成为出头鸟。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可现在。
    世家大族的官员，以为王珪等人来了这一场清君侧，就等着王珪他们出面，这些官员也好振臂高呼，顺利完成最后的站队啊。
    然而，王珪他们也遭遇不测，死了？！
    人死了。
    他们还怎么站队？
    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
    同样六神无主的人，还有郭舒翰。
    郭舒翰是知道一点儿张安世的谋划，还以为，今晚上的这一场清君侧，虽然是王珪等人率先发动，不过，张太公也有防备，必然不会让他成功吧？
    他也就带着官员们在政事堂，稳住他们，等待着张安世最后出面稳住大局。
    在听到皇帝萧尘被隐狼卫杀死了的那一刻。
    他只是感觉眼前一黑。
    心都抽搐了一下。
    总觉得，事情并非是他看上去那么简单。
    张太公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被影狼卫的人杀死啊。
    就算是被王珪，又或者是刺客杀死，那也好说。
    可影狼卫是什么？
    那是当年大周最大的敌人，也是当年燕云影狼卫十六骑的余孽。
    这些人突然出现，从蜀中杀了二皇子，再到如今冲入京师杀了大周皇帝。
    朝廷的颜面何在？
    大周的颜面何在？
    区区影狼卫竟然连大周皇帝都给杀了。
    这天下，还有能够拦住影狼卫的人吗？
    有。
    还真的有。
    郭舒翰看了看站在世子们中间的萧琰，那苍白的脸色，时不时咳嗽一声，看起来病弱娇子。
    唉……。
    若是，若是陛下不那么做，而是重用西凉铁骑。
    大周何至于如此啊！
    “呜呜……。”
    武贵妃擦拭着眼泪。
    听到王珪等人遭遇不测，就松了一口气。
    听到张安世消失不见，就大松了一口气。
    稳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萧琰能够成功，不愧是大周麒麟儿，这般算计。
    无人能及。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可现在看来。
    萧琰此人之智谋，犹如再世诸葛。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无外乎是也。
    大丈夫，当如是也。
    想到在车辇之中，萧琰那举动，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人都有一些酥了。
    而武贵妃的哭声，也再一次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聚在了武贵妃和三皇子的身上。
    魏舟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郭舒翰却突然目光如炬，微微喘着气。
    “娘娘，如今之计，唯有立即以遗诏，昭告天下，推举殿下登基为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
    “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做好一切筹备，我等也尽心尽力，稳住大局。”
    “京师……不能乱啊！”
    郭舒翰说完，又看向了魏舟，躬身抱拳，沉痛悲哀地说道：“魏公，如今也唯有你能稳住京师这混乱局面，还请魏公为了大周，为了天下，主持大局！”
    李义府在这时候也连忙跟上，躬身施礼道：“魏公，你也是文皇帝时期的托孤大臣，乃是大周忠心耿耿的正直忠臣，天下人，谁人不服您的德操？”
    “今夜这一场动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让我们措手不及，心慌意乱。”
    “到现在，也唯有你站出来，说句话，表个态，稳住大家的心思。”
    “然后立即安排禁卫们护卫京师，同时，再昭告天下，举殿下登基为帝。”
    “再施以仁政，安抚人心，人心稳了，大周才不会乱啊！”
    “北地大同关那边，北辽的人，还在扣关，边军将士们还在浴血奋战，京师若是乱了，大周……也就要乱起来了啊！”
    武九龄也很快反应过来。
    心中大喜。
    一开始的害怕和恐惧，后来的迷茫，在武贵妃出现在太极殿的时候，才想明白，今晚上，最大的赢家，恐怕就是武贵妃了。
    他的好日子，要来了！
    当即连忙躬身抱拳，请求魏舟出面稳住局面。
    其他人也都连忙跟上。
    几个世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萧琰咳嗽着，站出来，抱拳道：“请魏公为大周，为天下黎民百姓，咳咳，主持，主持大局！”
    萧显连忙跟上，其他世子们也就只好跟上，不痛不痒、还有一些不太甘心。
    魏舟看着躬身一片的人。
    还有那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三皇子殿下。
    深呼吸一口气。
    “都起来吧。”
    此时此刻，他的身形有一些佝偻，可神情却异常坚定。
    确实。
    大周还不能乱。
    不能给北地异族们南下的机会。
    当年，五胡乱中原的时候，中原大地犹如一片人间炼狱，中原百姓们是苦不堪言，那段时间，道德败坏、法纪不存，百姓犹如蝼蚁一般。
    大周不能再走上那条老路。
    他不允许！
    魏舟开口道：“为今之计，首先当立即安排人手，对整个京师加强巡逻，以防宵小趁机闹事儿，守住城门，只出不进。”
    “此事，当由郭尚书负责，整个京师还有多少禁卫军，有多少人手，全都用上。”
    “皇城的安危，京师的安危，就交由你手上了。”
    郭舒翰立即躬身抱拳道：“喏！”
    同时，心中暗喜，这是直接把京师的兵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如何不喜。
    郭舒翰也不含糊。
    直接让人写了圣旨，用御座前御桌上的皇帝印章，还有传国玉玺盖章，算是圣旨了。
    有了圣令，再加上虎符，就能调动京师禁卫军。
    魏舟又环视一眼，他也知道，站在这里的有着王珪的人，也有张安世的人。
    “诸公。”
    “事到如今，恐怕也出乎你们的意料吧。”
    “大周还不能乱。”
    “至少，在老夫还没死之前，就不能让京师先乱起来。”
    “过往种种，老夫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追究什么。”
    “从现在起，还请诸公能够尽心尽力，辅佐殿下登基为帝，辅佐新帝。”
    魏舟说完，竟然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老夫，感激不尽！”
    李义府等人连忙上前，扶起了魏舟。
    “魏公言重了。”
第134章：君弱王强社稷倾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一边走，一边咳嗽着。
    太极殿前往宣德门的路上，可以看到不少北镇抚司的禁卫军们在清理着尸体。
    有御前侍卫的，也有金吾卫的，也有北镇抚司的禁卫，还有一些内侍，几个宫女。
    就是不见影狼卫。
    其实在宣德门前，有一场激烈的厮杀。
    钟判官带着人，拦住了宣德门前的影狼卫，没有让他们从这里冲进去。
    因为这里靠近政事堂，靠近东宫。
    政事堂的那些官员还不能死，他们必须要在这之后站出来，主持大局。
    东宫的那位太子萧无忌，也必须死。
    影狼卫的人，是保不住他的。
    好不容易谋划这一场清君侧，自然是要把所有的隐患，直接给灭杀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皇帝萧尘死了。
    张太后也死了。
    太子萧无忌死了。
    五姓世家的王珪、崔民干、郑任基、卢承庆也死了，他们死于张安世的大管事之手。
    张安世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就立即安排了所有的部署。
    以五大高手去刺杀王珪等人。
    又以三个高手去东宫，把太子萧无忌给藏起来，护卫起来。
    然后自己也带走了几个高手，顺着家中的密道，前往城外的庄园小院。
    在这里，躲避祸患。
    不管是王珪等人清君侧，还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只要是活着，活到最后，再带着遗诏卷土重来。
    必定可以再一次掌权。
    可惜。
    张安世算漏了一个人。
    西凉王闭关三年，终于突破了。
    以前传闻的什么闭关修炼，未能突破，走火入魔，自尽而亡的消息。
    是假的。
    西凉的内斗也是假的。
    西凉王世子萧琰重伤垂死，也是假的。
    今夜清君侧的真正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西凉王，还有西凉王世子萧琰。
    张安世直到见到了西凉王，才明白过来。
    老狐狸，躲了一辈子，谋划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棋差一筹。
    走错了一步。
    也就步步错。
    算了一步，也就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萧琰的身边。
    萧显是一边偷瞄，一边心惊胆战。
    恨不得长了四条腿，直接飞回去，躲在家中。
    他现在已经被人搀扶着了。
    差一点儿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萧琰一边走，一边咳嗽着。
    快到宣德门了。
    和一队北镇抚司禁卫军们擦肩而过。
    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崔阶带着人，去了太极殿。
    他如今官升好几级，成为了北镇抚司的副使，负责护卫皇城。
    他虽然姓崔，不过和五姓世家的崔家，没什么关系，算得上是身家清白之人。
    如今，岳晟风死了。
    北镇抚司的几个副使，也死于今夜。
    只能是矮个子之中拔将军。
    崔阶这位在北镇抚司之中的名声还算是可以，有着素雅君子之风。
    也就被郭舒翰看中了。
    这时候，郭舒翰自然是想要趁机拉拢朝臣们，好让更多的人支持他。
    五姓世家的王珪等人死了。
    世家大族的领头羊也就没了，肯定是元气大伤。
    而张安世也消失不见。
    大周宰相也可能死于今夜。
    那么。
    下一任宰相是谁？
    自然是魏舟。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魏舟不会一直坐在那个位子上的。
    出了宣德门。
    萧显爬山了马车，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催促着，回去了。
    其他几位世子，倒是朝着萧琰抱拳示意，也各回各家，准备离开京师。
    就在刚刚，魏舟最后一个建言。
    让藩王世子们各找各的爹。
    以前，是君强王弱，让他们进入京师当个质子，算是约束各地藩王。
    如今，京师动荡，皇帝被杀，大周国舅也可能死于混乱之中。
    朝廷弱而藩王强。
    再留着这些世子们在京师，藩王们很有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不能留着了。
    特别是西凉王世子萧琰。
    他已经重病垂死，若是死在了京师。
    西凉之人以此为借口，直接南下，直取长安。
    无人能挡啊。
    影狼卫能趁乱杀入皇城内，最后杀了大周皇帝，无人拦得住。
    那，比影狼卫更强大的西凉铁骑，又有何人能拦？
    萧琰上了马车。
    立即开始打坐，真气运转周身。
    不过一会儿。
    便恢复了元气。
    看起来，精神奕奕，双眼闪烁着光芒，不再是病秧子。
    “先去状元府。”
    萧琰轻声道。
    马夫萧三宝直接调转了方向。
    不过一会儿。
    到了状元府。
    萧琰下了马车。
    直接从正门进入了状元府。
    府上。
    正堂中。
    一位身材高大，两鬓各有一缕白发，身穿黑袍锦衣，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子，大刀阔斧地坐在那里。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他死了。”
    萧琰一边走，一边点头。
    黑袍人继续道：“廖彬也死了。”
    “送到西凉之后，消息就不胫而走，当晚，就有人刺杀他。”
    “老赵知道这是陷阱。”
    “不过，他还是跳进去了。”
    “他说，廖彬出了京师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经定下来，没什么好说的。”
    “老赵当年在八公山一战，为我挡了一支暗箭，差一点儿就死了。”
    “我请了不少名医，把他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没有想到，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对不起你娘。”
    萧琰上前，浅浅地笑了一下，又摇摇头。
    “阿耶。”
    “人心难测，阿娘从未怪过你什么。”
    黑袍人抬起头，双眼微红，莹光在眼眶内闪烁着，只听到他轻声道：“嗯。”
    他站起来，拍了拍萧琰的肩膀。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若要我做什么，直接书信一封。”
    “我知道，你心中有着一个很大很大的棋局，尽管落子。”
    “我想要看看，你创造的盛世，是个什么样子，又是何等繁华昌盛。”
    “以后，去见了你娘，也能和她说道说道。”
    萧琰点点头。
    “嗯。”
    西凉王离开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萧琰则是去了后院。
    东院卧房居中置了张全不相衬的大长桌，桌上堆满账册书卷、图纸簿记，迭起来比一人还高，将桌后之人完全遮住，桌下只露出一抹栀子花似的明黄罗裙。
    裙子的主人双腿交迭，裙掖里翘出一只小巧的鹦鹉绿绣鞋，鞋中未着罗袜，雪白的足背酥腻莹润，浑不露骨，更难得的是娇腴如雪面团子一般；未见玉趾，已知是只肉呼呼的香滑小脚，教人忍不住想捧在手里，轻轻握着揉着，恣意品尝。
    再往上，着一袭白衣委地，上绣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
    燕夫人听得动静，连忙抬起头，见是萧琰，欣喜不已，嘴角一抿。
    “回来了？”
第135章：朝堂事了入江湖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人常言，长姐如母。
    燕夫人乃是萧琰娘亲的结拜姐妹，也算是萧琰的小姨，对萧琰真的是无微不至。
    她那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眸光盈盈如水，轻声问道：“琰儿，事情都办妥了？”
    萧琰点了点头，道：“都办妥了，要不了几日，我就可以回西凉了。”
    屋内窗明几净，桌椅以及书画装扮得简约小方，身形丰腴，曲线曼妙的丽人，起身缓步来到书案之畔，提起一个茶壶，给萧琰斟了一杯茶，道：“那就好，喝茶。”
    说着，将茶盅递给萧琰。
    萧琰接过茶盅，抿了一口，看向这隔着一方大几落座的丽人，说道：“燕姨，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吧。”
    “你也好长时间没去西凉看看了，那边如今可是改变了不少呢。”
    “我让人在阳关那边种了防护林，如今初春，倒是可以看到杨柳依依。”
    萧琰的心思也很简单，就是不想燕夫人被困在这京师。
    随着年龄渐长，燕夫人原就如满月的秀丽容颜丰润如霞，眉眼细长，倒也渐渐有了高贵典雅成熟的气象，燕夫人柔声说道：“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想去西凉看看，也想要把此番京师之谋，和你娘亲说道说道，她生了个好儿子啊。”
    “可如今这京城，我还不能离开，更不能随着你一起去西凉。”
    “此番清君侧的骂名，是要张安世背着的。”
    “那我就要让他彻底背负着杀死自己的外甥，杀死自己的妹妹，只为了争权夺位的骂名。”
    “放心吧。”
    “我会有机会去西凉的。”
    当你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
    这一句话，燕夫人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因此而约束了萧琰，他想要做什么，应该是他自己要做什么，而不是为了别人去做什么。
    萧琰温和地笑着，看向这容颜丰媚的丽人，说道：“好，西凉一直都是燕姨的娘家。”
    燕夫人招招手，让萧琰坐在自己身边，直接拉着他的手，道：“你此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倒是有些好奇呢。”
    燕夫人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线条丰润，白外透红，眉眼蒙起一股灵动之意。
    萧琰拧了拧眉，轻声说道：“朝堂事了，该去江湖了。”
    燕夫人挑了挑琼眉，柔声道：“江湖？三山之争以后，江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江湖，对于朝廷也没了什么威胁，你为何还要去江湖？”
    萧琰说道：“朝廷如今势弱，江湖之中的那些人，必然会因为三山之争而心有浮躁之意。”
    “当年三山之争以后，江湖确实不再是当年那个江湖，却也更乱了。”
    “攘外必先安内，我要去江湖立规矩，只有让中原武林形成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意识，立下了规矩，重建正道武林，压制邪门歪教妖人等，让各地百姓都能安稳下来，才会让中原安宁安稳，恢复元气。”
    “中原武林安稳了，百姓的日子好过了，才率兵北上，解决北地之威胁。”
    “这样一来，才能真正实现天下大同。”
    燕夫人柔声道：“既然此去乃是江湖，那我就更不能陪着你了，这京师还需要有人照看着，不然，以朝堂之上那些个碌碌无为，只知道争权夺势的狗官，早晚会把大周朝廷给搅合得污泥不堪。”
    萧琰温声道：“辛苦你了。”
    燕夫人恍若翠羽的秀眉之上，这双水润莹莹的美眸眨了眨，柔声回道：“不辛苦，能够帮助到你，我也很开心呢。”
    萧琰默然片刻，斟酌着言辞道：“武贵妃此人野心很大，你且小心，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她也看到我的实力，必然不会做得太过。”
    “她想要掌权，想要母仪天下。”
    “那就先给她吧。”
    “她应该有能力，可以镇住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
    燕夫人眉眼绮韵流淌，点了点头，回道：“嗯，知道了。”
    萧琰温润亲和，轻声说道：“我会时不时来京师，敲打一下她。”
    “只要是有我在，有阿耶在西凉，有西凉铁骑，武贵妃肯定还是要乖乖听话。”
    燕夫人明艳的两颊泛起绮丽红晕，轻声说道：“听说，你让人绑走了王皇后？”
    这是她有点儿意外的。
    须知道，王皇后都已经快四十的女人了。
    还是太子萧无忌的娘亲。
    萧琰应该直接杀了才是，为何要绑走了她呢？
    萧琰则是想到了当初的那个梦，那个大被同眠的梦，只觉得心中有一些火热。
    当然，他很快就压制住了。
    毕竟，他又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还是有着绝对的理性的。
    萧琰温声道：“不是我，是武贵妃，武贵妃对她心中有恨，所以让人绑走了她。”
    燕夫人点了点头。
    两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
    萧琰才离开卧房，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崔元央还在研磨药粉，今晚上一场暴动，‘法网’的人也有不少受伤的，正好用得到金疮药。
    两人相拥在一起，耳鬓厮磨着，此刻正是二月时节，枝叶婆娑及至近辰时时分，暖阳已经升起，萧琰拥住绵软如一团泥的丽人，轻声说道：“等过几日，我们就一起回西凉，到时候，你好生地养胎。”
    此刻，崔元央脸蛋儿绮艳明丽，美眸睁开一线，声音少多没些坚硬、娇媚，轻声回道：“嗯。”
    不过一会儿。
    飞雪在门外，道：“世子爷，崔姐姐，该吃饭了。”
    飞雨则是提着热水，服侍萧琰洗个澡，身下黏糊糊的。
    “嗯，这就起来。”
    萧琰应了一声，目光温煦几分，自己找来衣裳。
    在崔元央的一江春水中柔波荡漾，渐渐得以恢复元气，便起得身来。
    萧琰连忙上前扶起她，崔元央嗔怪一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萧琰拉过崔元央的素手，拥入怀中，轻声说道：“那也不行。”
    小心地有一些过头了。
    崔元央眼底是又气又觉得好笑。
    燕夫人见到萧琰和崔元央一起走进来，便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吃完了饭。
    萧琰才趁着暖阳，回到了西凉王府。
    此时，西凉王府之中，剩下来的人不多。
    怜香惜玉面若死灰，坐在那里……。
第136章：怜香惜玉绕指柔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怜香幽幽叹了一口气，弯弯细眉之上，柔润微波的美眸中满是忧伤。
    她没有什么不甘心，也没有什么怨恨。
    只是不想让怜香跟着自己一起受到牵连，她们都是可怜人，但是却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时候，怜香甚至是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们也毫无办法。
    她们是被北镇抚司指挥使岳晟风培养出来的暗探，专门监视着西凉王世子萧琰的动向。
    甚至是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下手，杀了西凉王世子萧琰。
    然而，这些时日的相处。
    怜香惜玉却觉得这是她们最美好的时光，每天打扫一下庭院，还有世子爷的卧房，尽心尽力服侍世子爷。
    而世子爷又是一位平易近人的人，对她们也是极好的，并没有她们一开始幻想中的那般不堪。
    都说日久生情，她们对萧琰产生了她们不该有的情感。
    就在这时，一位跟随着萧琰的亲卫，走进来，说道：“世子爷回来了。”
    “世子爷有吩咐，让你们两人去卧房。”
    怜香惜玉闻言，心头一颤。
    怜香深呼吸一口气，拉着怜香站起来，先是对亲卫说道：“多谢”
    又对惜玉轻声道：“走吧。”
    不过小一会儿。
    怜香惜玉来到了后院卧房，看着坐在那里的萧琰，跪在了地上说道：“见过世子爷。”
    萧琰道：“嗯，我知道你们来自于北镇抚司，也知道，你们听命于岳晟风，还送了一些消息给岳晟风。”
    “不过，岳晟风已经死了。”
    “不仅仅是岳晟风，张太后、皇帝、太子、王珪、崔民干都死了。”
    “张安世也隐匿起来。”
    “你们的卖身契被我拿回来了。”
    “你们应该明白，我不会就这么放你们离开，因为你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怜香神色低落，惜玉更是双眼无神了。
    世子爷要杀了我们？
    可怜香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直接伏在地上，抽噎着说道：“多谢世子爷。”
    惜玉还没想明白，就这么呆愣着。
    萧琰挥手，说道：“起来吧。”
    怜香扯了扯惜玉的衣袖，轻声道：“惜玉，还不快谢谢世子爷，世子爷宽宏大量，还愿意让我们继续服侍，以后，我们要尽心尽力，更要听话，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任性了。”
    惜玉回过神来，哭着笑道：“姐姐，真……真的吗？”
    怜香捋了捋惜玉耳边杂乱的发丝，柔声道：“是真的。”
    惜玉直接扑进了怜香的怀中，哭了出来。
    怜香歉意地看了看萧琰，轻声安慰着。
    萧琰也并非是什么于心不忍，更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明知道怜香惜玉乃是暗探，还要带在身边。
    若论杀伐果断，他比王珪、张安世两人还要狠辣。
    可他假作重伤垂死的这些时日，怜香惜玉是尽心尽力地服侍左右。
    这点儿情义，还是要有的。
    再加上，他也算是初为人父，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了牵绊，也有了一点儿柔软。
    怜香惜玉自然是对萧琰感激不尽，直接归了心。
    暖阳升起之后。
    昭示也从京师开始，送达到各个地方。
    大周的皇帝，于这一夜，被影狼卫刺杀身亡，同时，还有张太后和太子萧无忌。
    所以，三皇子登基为帝。
    与此同时。
    武贵妃垂帘听政。
    魏舟为大周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大周宰相，主持大局。
    郭舒翰为尚书右仆射，也就是副相，和魏舟一起辅佐新帝治理大周。
    先前，由皇帝萧尘定下的要问罪一些大臣的政策，也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该问罪的臣子没有问罪，该提拔的臣子，也没有提拔。
    当然，朝堂之上，因为王珪、崔民干等人死去，还是空出来不少位子。
    比如，礼部尚书、北镇抚司指挥使等。
    作为朝堂之上如今的新贵，郭舒翰、魏舟、虞世柟、武贵妃，隐隐成为了四方夺权。
    武贵妃让李义府、武九龄建言，提拔了好几位。
    直接就明着开始培养自己的羽翼。
    李义府也从大理寺卿升官加爵，成为了三品大员，掌控了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两个尚书，还有一个大理寺。
    郭舒翰则是有着兵权，掌握着兵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尚书三个尚书。
    魏舟还是御史中丞，却又因为其铁骨铮铮，大家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从而统领百官，手底下也有御史台、秘书监等。
    虞世柟和褚良这两个算得上是中立派，掌握着刑部尚书一个尚书。
    整个京师还在戒严之中，大周要举行国丧。
    七天的时间。
    七天之后，萧琰就可以离开京师了。
    厢房之中，屏风上倒映着一颀长、一娇小的两道身影。
    萧琰在怜香惜玉的侍奉下解着衣袍，进入浴池之中，微微闭上眼，等了一会儿，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宽衣声以及哗啦入水声，由着怜香惜玉揉捏、搓洗着肩背。
    萧琰面上平静中带着欣然，轻声说道：“过段时间，你们会随我一起游历天下，闯一闯江湖。”
    惜玉声音许是因为羞涩，略有些颤抖，更多的则是激动，轻声道：“真的吗？”
    那真的是太好了。
    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师呢。
    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
    萧琰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打量着那张五官俏丽，因为热气腾腾而白里透红的脸蛋儿，说道：“你要相信你家世子爷的话。”
    说话间，挑起那光滑圆润的下巴，噙着那两瓣薄唇，恣睢而掠。
    惜玉柳叶细眉下的明眸，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但继而雾气润生，弯弯睫毛垂下，两只小手老练地攀上少年的肩头。
    过了一会儿，惜玉脸颊嫣红欲滴，娇哼一声，平复着气息，清越、婉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俏皮，娇笑道：“世子爷，我想要学一件乐器。”
    萧琰：“……。”
    伴随着哗啦啦声响，自惜玉背后拥着，宛觉一株娇小玲珑的花骨朵在掌心中缓缓盛开。
    萧琰直接伸手，抱着怜香，又附耳在惜玉耳边轻声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想要学吹、箫？”
    说着，手指也作宫商角徵之变，就听得音调细微不同的腻哼之音响起。
    惜玉娇俏地笑着，轻轻道：“是呀。”
    待沐浴之后，萧琰神清气爽，换上一身蜀锦精制的常衫，站在厢房之中的铜镜前。
    他这个年龄本身就……容易玩火自焚。
    实在有些高看自己的定力，刚刚一个没忍耐住，只能让怜香惜玉一起弹奏一曲。
    三寸丁香缠绕，又是轻弄慢捻，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起来。
    自从和崔元央修炼了参合契之后，对那方面的定力，也就远远不如以前了。
    念及此处，不由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正自穿着小衣的怜香和惜玉。
    此刻，两位少女早已垂下一颗螓首，露出光滑如玉的削肩，双手软弱无力系着小衣，只是系着小衣的小手有些颤抖，一个蝴蝶结钮扣打半天竟都没有系上。
    怜香和惜玉脸颊嫣红欲滴，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干咳了几下，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少女只觉腮帮子有些发酸，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
    只是系着小衣，几次就系不上钮扣。
    萧琰摇摇头，走上前，伸手……。
    怜香和惜玉抬起莹润如水的清眸，道：“世子爷……咳咳……。”
    萧琰轻声道：“你这手抖的，我帮你穿罢，别着凉了，到时候，可就没人服侍我了。”
    怜香和惜玉都是轻轻应了一声，任由萧琰帮着系着小衣穿衣裳。
    眼中的炙热和柔情，估计连钢都可以融化了。
第137章：夜会太后入江湖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大周永徽六年二月初十。
    宜会亲友、订盟、裁衣、合账、安门、出行、入学、入宅、上梁、立碑。
    也就在昨天。
    大周皇帝萧尘、张太后、前太子萧无忌，已经在皇陵中安葬。
    而今日。
    被加封太子的三皇子在魏舟、郭舒翰等人的辅佐之下，举行了登基大典，顺利登基为帝。
    过程上，也没有太大的曲折，更没有什么变故。
    五姓世家的人也没有反对。
    王珪等人的死，也就被归结到因为清君侧，被张安世的人给杀了。
    张安世则是畏罪潜逃了。
    毕竟，五姓世家如今的底蕴还在，各地官员还都是他们的人。
    为了安抚这些人。
    黑锅也就只能是给张安世背上。
    至于在太极殿，杀了两位大周老供奉的事情，大家也都避而不提。
    谁敢提？
    那郑剑秋可只是轻伤而已。
    若是五姓世家再闹起来，大周就真的要大厦将倾了。
    山陵崩塌的那一天晚上，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五姓世家的人其实也不想继续鱼死网破，朝廷势弱，他们实力一息尚存，完全可以保住世家大族的基本盘。
    是夜。
    乾清宫。
    这里已经大变样。
    以前是那种佛家气息，显得有一些清冷，还有一些陈旧。
    如今，很大装饰都被换掉了。
    旧的直接送出去，交给了金不换，卖了个好价钱。
    毕竟，以前也都是皇家用品，规格十分高档，大部分都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如今，粉色的轻纱蚊帐、蓝色的隔帘、青色的屏风，上面还有一只火红的凤凰。
    整个乾清宫看起来更为明亮，也更为富丽堂皇，规格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镜子之中，倒映出一个雾鬓云鬟，高贵典雅，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犹如上等瓷器，细长的眉眼中透出淡淡的温柔，令人心动。
    “婉儿，你说头上别着这根金翅凤头钗好看一些，还是这根碧玉簪子好看一些。”
    一袭桃红衣裙，武太后伸出戴着碧玉手镯的皓白玉手，捻起妆奁内的首饰，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欣喜。
    上官婉儿笑道：“娘娘戴哪一个都好看。”
    武太后玉容染绯，红唇勾起弧度，拿着那翠玉发簪，道：“那就这一支吧。”
    这么晚了。
    却不是卸妆，而是梳妆。
    很明显，武太后这是想要见人。
    将翠玉发簪别于云鬓，温婉、成熟的花信少妇，在镜中赫然显出，岁月虽不曾在脸蛋儿上，但那股轻熟、妩媚的气质。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双耳微微一动，听到了些许微弱的声音。
    “见过世子爷。”
    上官婉儿也算是国色天香的丽人，如今穿着一身襦裙，尤其高高束起的纤腰，将玉人本就窈窕静姝的身段儿显露出来，愈发显得端丽妍美。
    萧琰轻笑道：“西凉王世子萧琰，拜见太后娘娘。”
    想起来。
    他这一次一进京，好像入宫见的便是那位张太后。
    如今，即将离开京师了。
    见到的却是这位武太后。
    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啊。
    武太后闻言，星眸微嗔，盈盈步子近前，清声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
    旁边的上官婉儿则是悄然地退出里间，守在了外面。
    萧琰不说话，却已欺身近前，在丽人娇嗔薄怒中，拦住那纤纤腰肢，带入怀中，温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你……唔～”武太后还没说完，却见呼吸一近，后半截话就被堵在丹唇中。
    过了一会儿，已有一些喘不过气的武太后，被轻轻推开一些，喘着粗气，只听那人在自己耳畔轻笑着，“甘美甜润，妙不可言。”
    乾清宫的内殿。
    地龙燃着，热气腾腾，宛如暖春。
    夜半的烛光，将两道一颀长、一柔美紧紧相拥的人影投落在墙上，依稀重叠。
    武太后眼眸嗔白了一眼萧琰，轻哼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晶莹玉容作冷霜之色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作登徒子之行，你再敢轻薄本宫，本宫非告诉皇儿不可，治你一个……唔～”
    正说着什么，就又见温软气息欺近而来。
    不得不说。
    这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做宝。
    武太后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人，还生了个儿子，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马。
    很快就知道，自己该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这未央人。
    就是不一样呢。
    武太后缓缓闭上明眸，细密的睫毛掩下一丛娇羞，双手扶住萧琰的肩头，轻轻回应着。
    不过一会儿，已经是瘫软在了萧琰的怀中，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凌乱，双腿磨砂着，抬眸嗔怒道：“衣服都被你弄乱了。”
    萧琰揽住武太后的纤纤腰肢，轻声道：“谁让太后娘娘这般娇美动人。”
    武太后脸颊微红，抓住萧琰捉怪的手，羞恼道：“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大周麒麟儿。”
    萧琰潇洒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因为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武太后一听这话，顿时双眼含情脉脉，柔声道：“是了，这才是本宫看中的男人。”
    说到最后，眉眼低垂，玉容浮起有些羞怯，对面的少年明明和萧弘年龄相仿，现在却是她的情郎。
    萧琰看向容色端丽的玉人突然含羞带怯，捉住那嫩滑、纤细的柔荑，清声道：“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武太后忽觉耳垂传来阵阵思热之感，继而带着颤栗如过电一般般的苏麻，袭上全身。
    丽人玉容一怔，神情满是难以置信。
    桃红唇瓣微张着，口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腻哼，狭长、清亮的凤眸也眯成一线，娇躯自是软了半边。
    “嗯……。”
    想要抓住女人的心，最好的通道便是那里。
    这一夜。
    自然是极尽欢喜。
    双方都得到了非常大的满足感。
    天还未亮。
    萧琰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走出里间。
    发现上官婉儿修长的双腿夹着被子，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就这般睡着了。
    萧琰轻轻一笑。
    离开了乾清宫。
    ……
    鄱阳湖为淮南道境内第二大湖，仅次于太湖。
    站在鄱阳湖边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鄱阳湖不仅仅是渔民生活所系，也是才子佳人结伴同游的旅游胜地。
    故而，鄱阳湖之上也因此出现了一些专门提供给游人乘坐的客船。
    一叶蓬舟，一壶清酒。少许炭炉，阵阵琴声。
    或是小舟戏鱼，或是斜阳晚钓颇有几分情趣。
    萧琰带着怜香惜玉三人踏上小船，小船微微摇曳，带着莫名的韵律。
    划船的老汉约莫五十上下，一头的银发，岁月也在脸上刻下了深深地皱纹。
    不过，看其站在这微微摇曳的小船上，却稳若泰山。
    似乎是一位撑船老手了。
    “公子小姐，你们想怎么玩耍？是在那边杨柳堤游玩一番，还是到那边的绿柳山庄去看看呢？”
    萧琰坐在马扎上，也一样，稳若泰山。
    三月春风似剪刀。
    这淮南的清风之中带着一股嫩叶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听到老船夫的话。
    萧琰温和地说道：“自然是去湖中心的小岛上去看看。”
    老汉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扫过陆笙淡雅的笑容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咧，公子小姐坐稳了。”
    老船夫撑着竹竿，小船慢慢地向前。
    “公子小姐去湖心小岛做什么？”
    “自然是踏青啦。”
    “那还请公子小姐见谅，老汉儿也只能带着你们在这湖中心看看，去不得那小岛咯。”
    萧琰装糊涂地问道：“怎么？岛上不许人进么？”
    “这倒不是，但是湖心小岛已经有主了，未经主人同意，老汉儿我也不敢把人往那送。”
    萧琰笑眯眯地看着老汉问道。“老伯，那你同不同意我们上岛呢？”
第138章：国有国法追杀令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的话音落地，怜香和惜玉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们在彻底归心之后。
    也随着萧琰一起修炼参同契，实力大涨，直接从四品高手，提升到了五品，再加上后来的丹药，更是到了六品之境。
    不仅如此，还在西凉的静心湖修炼，蜀山、武当的剑阵，还有高明的剑法等。
    一个月的时间，实力也是突飞猛进。
    这才被允许，由萧琰带在身边，一起闯入这中原的武林之中。
    这一次，便是在这淮南道，见一见十三连环坞的岛主梅若风，也是淮南道的第一大帮派的帮主。
    老头也没有继续装糊涂而是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小伙子，你是如何发现我身份的？”
    萧琰回道：“第一，今日这湖上，游荡的都是大船，却只有你这一条小船，要么，你是这湖心小岛的主人，要么，就是湖心小岛的管事儿，掌管整个鄱阳湖。”
    “第二，你的境界再怎么隐藏，却还是瞒不过我这一双眼睛。”
    “谁能想到，老船夫会是一位大宗师呢？”
    老船夫一手握着竹竿，一手叉腰，仰头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湖心小岛是十三莲花坞岛主的地盘，你们一路从京师而来，又所谓何事？”
    “请他帮个忙。”
    老船夫疑惑道：“帮忙？做什么？”
    “不便透露。”
    “那……湖心小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公子知不知道。”
    “有所耳闻！”
    “那就好！既然公子遇到了我，那三道门的考验倒是可以免了……。”
    萧琰站起来，略作认真地说道：“不必，规矩本就是要人来守的，我最不喜欢的便是随便打破规矩。”
    老船夫捋了捋胡须，欣赏地看着萧琰，高兴道：“好一个守规矩！”
    说完，老头周身气势狂涌，银发突然间飞舞起来。
    船下的水面，在波光粼粼之中剧烈的翻涌，整个小船也仿佛水中的倒影一般扭动。
    萧琰轻轻挥手，背着手，站在船上。
    一股暗劲从他脚下直接延伸到了整个船，任由那湖水如何翻涌，小船就好像是一叶扁舟，更好像是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却一点儿颠簸之感都没有。
    老船夫脸上的轻视渐渐的散去，留下了满脸的振奋。
    很久没有看到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了。
    “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公子的内力过关了，不知道公子的武功如何？”
    萧琰伸手示意，微微一笑，说道：“老伯，您试一试便知。”
    老船夫挥着手中的竹竿，把它放好，这是撑船之物，可不能直接扔了，紧接着，浑身的气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仿佛能穿透时空。
    而萧琰眼神坚定而炽热，初入江湖，便和早已经名传江湖的十三莲花坞岛主一战，也算是练练手吧。
    老船夫长袖一挥，顿时风起云涌，气势如虹，直逼萧琰而来。
    萧琰丝毫不惧，他身形如风，巧妙地避开了老船夫的攻击，同时出掌反击。
    两人的拳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
    老船夫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而萧琰则如同游龙戏水，灵动而迅猛。
    他们的身影早已经离开了小船，在湖面上快速移动，每一次交锋都让人眼花缭乱。
    老船夫的拳法凌厉而霸道，而萧琰的掌法则充满了灵动与智慧。
    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老船夫突然一拳挥出，天地色变，拳气化为一道巨大的龙形虚影，呼啸着朝萧琰扑去。
    萧琰则是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周围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紧接着，他双手画圆，一道璀璨的两仪图直冲云霄，与老船夫的龙形拳气激烈碰撞。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两道真气相互抵消，化为无形。
    老船夫和萧琰同时后退数步，眼中都闪烁着欣赏与敬意。
    两个人都是双脚直接踏在湖面上。
    “好，好，好！”
    老船夫大叫了三声好，单凭比拼招式，对方的一招以柔克刚，真的是无懈可击，两个人就算是继续打下去，估计也很难分出胜负。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惊才艳艳的年轻人。
    “原本以为小友的真气已经浑然天成，当真是让老汉儿我都有一些汗颜。佩服，佩服！”
    萧琰抱拳道：“老伯过奖了，拳怕少壮，我算是占了便宜。”
    老船夫摇摇头，回道：“公子哪里的话，好便是好，你这实力，就算是于同龄人之中，那也是已经无敌了吧。”
    “我倒是好奇，你的身份，又师承何处？”
    “看你的掌法，倒是很想武当山的牛鼻子，可我未曾听闻，武当山有你这样的年轻才俊。”
    萧琰则是没有回答老船夫的疑问，而是反问道：“那老伯可愿意送我们上岛？”
    “公子请上船！”
    老船夫再次打量了一番，最后伸手示意，说道。
    这一次，小船的速度比大船还要快，就好像是装了发动机一样。
    不消片刻。
    湖心小岛就已经到了。
    老船夫刚刚站上案岸，远处三两个十三连环坞的弟子便涌了过来。
    “岛主，您回来了！”
    萧琰点了点头，他在见到梅若风之后，就有一些怀疑他的身份了。
    果不其然。
    他就是这淮南道十三连环坞的岛主——梅若风。
    梅若风挥挥手，吩咐道：“去，告诉梅老三，泡一壶最好的雨前茶，老夫今日要招待贵客。”
    说完，又对萧琰三人道：“走，老汉儿带你们看看这湖心小岛。”
    这湖心小岛，犹如一颗镶嵌在碧绿翡翠中的璀璨明珠，静静地卧于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岛屿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岛上的古老建筑和苍翠树木都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小岛四周环绕着清澈的湖水，湖水碧波荡漾，仿佛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天地之间，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水草和游动的鱼儿都清晰可见，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闪烁着太阳的光芒，犹如无数颗繁星在跳动。小岛上的建筑古朴典雅，散发着浓郁的历史气息。
    不愧是十三连环坞岛主梅若风的养心居，湖心小岛周围的大船，其实没什么人。
    一般的才子佳人在这鄱阳湖游玩，也都是去那边的杨柳堤，又或者是杨柳山庄。
    可山庄到底是山庄，虽然也非常好看，到了这初春之时，也是桃花盛开、鸟语花香。
    然而，和湖心小岛比起来，还是有着差距。
    萧琰看出来了，这湖心小岛的布局，其实也暗合阵法，所以才会更为让人舒心。
    每一处的景色都不同，每一处却都是相辉相映、相辅相成。
    等到了议事堂。
    梅若风示意萧琰坐下。
    “公子从京师而来，想来，应该是朝廷之人吧？”
    “前些时日，京师的大变故，我们也算是有所耳闻，不知道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琰示意怜香拿出令牌，解释道：“我乃新任北镇抚司淮南道千户萧平安，前来这十三连环坞寻找岛主，是因为前段时间，十三连环坞发出一枚追杀令。”
    “而追杀令追杀的那位，正好是我想要抓捕的对象，此人奸、杀同门师妹，然后叛出师门，又犯了好几个案子。”
    “按照大周律法的第二百三十六条，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当剥夺其所有身份，没收所有钱财，贬为奴隶，发配矿山，服十年以上徭役。”
    “我要缉拿他去北镇抚司归案，接受大周律法的审判和处罚。”
    梅若风看着神色认真，却又很是淡然平静的萧琰，微微蹙眉。
    朝廷……这是要把手再一次伸向江湖？！
第139章：帮有帮规查真凶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千户，这国有国法，帮优帮规，朝廷有法度，可江湖也有着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追杀令已经下了，像是这样的江湖败类，自当杀之而后快，又何必劳烦萧千户亲自动手呢。”
    知道了萧琰的身份，梅若风的话语之间，也没了一开始的那般亲近。
    更为关键的是，萧琰这话中之意，似乎想要把手伸向江湖。
    且初次动手，便直接直指追杀令。
    梅若风就算是再怎么大度，再怎么豪情，也没办法做到拍手叫好。
    萧琰则是继续温和地说道：“此人其实已经被我抓住了。”
    “萧千户倒是好手段哪。”梅若风沉着脸，看着萧琰。
    萧琰坦然面对，解释道：“就是碰巧遇上，然后便抓住了他。此人知晓我乃是北镇抚司千户，便也没有过于反抗，被抓之后，则是喊冤，说自己本来和小师妹约好了要一起下山历练的。”
    “可早上辰时去小师妹的房间，见到的却是让他撕心裂肺的场面。”
    “他当场就已经怒气冲天，发了疯，忘记第一时间告知师傅。”
    “也就在他大喊大叫之时，同门师兄弟，还有他的师傅也都到了。”
    “结果，他就成了杀害他小师妹的凶手。”
    “我观其悲痛欲绝之情，不像是假作，这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本人的原则，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恶贯满盈之人，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心怀善良之人，更不能让死者含冤受屈，坏人逍遥法外。”
    “只不过，这四象门乃是淮南道的门派，我贸然插手江湖宗门内的事情，必然会被四象门所拒绝，还会让那真正的凶手有所察觉，甚至是有所防备，毁掉所有的证据。”
    “到时候，想要查出真凶，也就更为麻烦了。”
    萧琰解释完，直接站了起来，抱拳道：“所以，我想要请老伯能够做个中间人，让我可以拜访一下四象门，调查一下当初的真实情况，兴许……可以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梅若风算是明白过来。
    这少年想要查案。
    因为他的身份，不便于插手四象门自家门派内的事情，所以就来湖心小岛，找他这位十三连环坞的岛主出面，做个中间人。
    梅若风摇摇头，回道：“萧千户太看得起梅某了，这个忙，怕是帮不上。”
    朝廷当年在三山之争的时候，派出大军，杀穿了整个中原武林。
    这算得上是血海深仇。
    至今，中原武林之人对于朝廷，那都是避而远之。
    不至于天天刺杀什么官员，却也不怎么喜欢和朝廷的人打交道。
    而朝廷也没有再向江湖伸手，用地方官府来管束江湖之事。
    江湖事，依然还是江湖了。
    梅若风还是第一次见到北镇抚司要捉拿江湖贼子归案，来一个问罪处罚。
    这个忙，自然是不能帮。
    帮了。
    他梅若风从此就成了朝廷的走狗。
    萧琰自然是知道梅若风为何会直接拒绝，其中缘由，自然是清楚明白。
    “我知道，这个忙，算是开了先河，也破了江湖的规矩，更会让老伯在江湖的名声有失。”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提议，还请您听了之后，可以思考一二。”
    萧琰继续道：“第一，我记得，当年三山之争平定之后，这东南之地的江湖，有着一个盟主令，见盟主令者，当无条件顺从，所有武林人士永结同心，一致对外。”
    “而盟主令每过五年，会换给另外一个宗门的门主持有。”
    “如今，这盟主令应该在您的身上吧。”
    “我们也不必请出盟主令，大动干戈，只为了查一个宗门内的恶贼叛徒。只需要老伯您开口，说一声，还被冤枉者一个公道，还死者一个公道，只是追查真凶，并不会插手宗门内的事务。”
    “若是能够找到真凶，老伯您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会更上一层楼。”
    “第二，我不会以北镇抚司千户的身份去查案，只是以十三连环坞的客卿身份去四象门，只为查出真凶，让追杀令不至于错杀一个正直善良之辈。”
    “如此一来，追杀令才会有更大的影响力，才会彰显其真正的作用。”
    梅若风眼中的欣赏之色，再一次言语以表，捋了捋胡须，说道：“萧千户当真是文武双全，不仅仅是功夫了得，就是这心思也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一番话，说的老汉儿都有一些自行惭愧。”
    “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助纣为虐，让那真凶逍遥快活，让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为其背负骂名？”
    梅若风说完，直接对着门外的一个老者叫道。
    “梅老三，你就陪着萧千户去四象门走一趟吧。”
    梅老三走进来，躬身道：“喏。”
    ……
    在梅老三的带领下来到了四象门，送上拜帖，四象门的掌门刘羡阳亲自出门来迎接。
    “梅三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刘掌门客气了……”
    江湖人惯用的见礼方式，抱拳形式一下，刘羡阳就带着梅老三、萧琰两人进入了四象门之中。
    这次萧琰没有带上怜香惜玉，毕竟，这一次前来是为了查案，而不是为了春游，带上两位天香国色的丫鬟，怎么也有一些说不过去。
    一行人被引进到客厅，分坐两旁。刚刚坐定，四象门的三个弟子也相继赶来。
    对着主位上的刘羡阳抱拳行礼。
    刘羡阳点了点头，便简单做了个介绍，“这便是我三位不成器的弟子，二弟子宋集信，三弟子陆城，四弟子卢正淳。
    接着，则是看向了萧琰，问道：“梅三哥，这位可是你的高徒？”
    “哈哈哈，刘掌门是太抬举我了，这位，可是我们岛主请来的客卿萧平安，此番前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刘掌门请我们放出的追杀令，便是萧客卿负责，并且……已经抓住了那恶贼。”
    “什么？！”
    刘羡阳满脸惊容地站起身，眼中精芒闪动着。
    怨恨、愤怒、杀意……。
    而站在那里的三位四象门的亲传弟子，则是神色各异。
    这一切，萧琰则是尽收眼底。
    “呼。”
    突然间，房顶上有着轻微的声音响起。
    这是有人在房顶，好像是偷听他们说话，得知萧琰抓住了四象门的恶徒，从而露出马脚来。
    不过，萧琰其实在他踏上房顶之时，就已经有所察觉，却并未做出什么反应来。
    很快，那道疾风便落到客厅门外，一个少年无声的落地，竟然没有丝毫停歇，身形再一次的冲上高空。
    “别跑！”
    外面，四象门的弟子也发现了他的身影，连忙追上去。
第140章：大案牍术问经过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赵康，给为师回来！”
    “呼……。”
    随着刘羡阳一声浑厚的呵斥声刚落，一道身影，几个起落的来到客厅之中。
    而这一次，萧琰和梅老三也看到了少年的不凡之处。
    若论轻功，这位少年可能已经跻身于宗师之境，身法飘然，就好似一只小鸟一样。
    大宗师可以利用真气突破空气的阻力，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
    那也是因为大宗师身上的真气已经是收放自如，并且还十分浑厚。
    境界上也是有一种暗合天道的意思。
    而这位少年，看起来也不过是五品之境，可在五品之中，他的轻功，恐怕是无人能及了。
    难怪，他能够悄然无声地趴在房顶，也只有最后起身一点儿动静，让人察觉出来。
    只不过，再看这少年的双眼，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之中，充满了天真无邪。
    刘羡阳厉声喝道：“赵康，你在做什么？”
    “玩！”少年嘟着嘴，瞪着无辜的眼神回道。
    “玩什么？”
    “抓蝴蝶！”
    “哼，为师今日在接待贵客，你要玩儿，那就去后院，或者是后山。”
    “不得再来前堂。”
    “哦……。”
    赵康转身，脚步轻点，就在这前堂留下了一道残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梅老三还是第一次知道四象门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位轻功卓越的人，当即询问道：“羡阳兄，这位是……？”
    “让梅三哥看笑话了，这位乃是老夫的五弟子，七年前遇见，便觉得其天赋不错，带回山中，收为五弟子。”
    “可惜，四年前，他在后山采药的时候，不慎摔下了山谷，伤了脑袋，从此之后，也就不记事儿，犹如十岁顽童一样。”
    “不过，这一摔，他的天赋倒是更强了一些，不管是我教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等到后来，连老夫的毕生绝学，也都学了去。”
    “到现在，老夫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
    “这些年来，也请了不少名医，更是去了药王谷，请药王出手诊治。”
    “却也没能让他痊愈，一直都是这般，少不更事，犹如顽童。”
    “老夫也只能是一直把他养在山门。”
    梅老三点点头，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倒是可惜了。”
    刘羡阳也随着叹气。
    他当年是真的觉得老天待他不薄，送了这样一个天赋很高的弟子给他。
    谁知道，天妒英才。
    四年前，赵康去采药，想要炼制丹药，淬炼身体，结果不慎摔下了山崖，差一点儿就没了命。
    好在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可惜，伤了脑袋，得了失魂症，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
    整天就知道玩儿。
    心智犹如几岁的孩子。
    本来可以当做是继承人的五弟子，也就成了一个累赘。
    四象门后继无人了啊。
    刘羡阳如何不心痛。
    “对了，既然抓住了那个逆徒，为何不见梅三哥带过来，可是有什么变故不成？”刘羡阳被赵康这么一打岔，都忘记了那个逆徒的事儿了。
    这可是四象门的耻辱，也成了刘羡阳心中的一块心病。
    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那逆徒直接千刀万剐了。
    宗门不幸。
    宗门不幸呐！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发出追杀令不久，就抓住了他，不过，他却有言，自己乃是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
    “他不求其他，只求可以查出真凶，他就算是死了，也能瞑目。”
    梅老三说完。
    三个弟子又是神色各异。
    而刘羡阳直接一掌拍在了身边的桌子上，桌子直接变成了粉末。
    “什么？他还想喊冤？他残害同门，乃是老夫亲眼所见，不是他，还会是谁？”
    萧琰直言道：“刘掌门亲眼所见？那刘掌门为何没及时制止？”
    刘羡阳冷哼一声，说道：“我见到的时候，妍儿已经被他杀害了。”
    “他当时红着眼，犹如疯牛一般，除了他还能是谁做的？萧兄弟为何如此问？莫非你们以为老夫故意陷害自己的弟子么？”
    梅老三则是开口道：“刘掌门先别羞恼，陆吾在不久前被我们抓了，但是他却一直喊冤，我看他那神情，不像是故意为之，他也有言，他和羡阳兄之明珠乃是青梅竹马，他十分宠爱，根本就没有想要害她之心。”
    “我见其说辞，倒是也有几分真实，便上报了岛主，岛主询问过后，也觉得不能冤枉一个心地善良之人，更不能放过一个恶贯满盈之人。”
    “羡阳兄，你也不想你的女儿蒙冤而死，那真凶却依然逍遥快活吧？”
    然而，梅老三的话音刚落，刘羡阳的二弟子宋集信大声道：“陆吾当时发了疯，残害了小师妹，此事也是我们亲眼所见，而且，他叛逃师门之后，也做了不少恶事。为何，你们却说他是个善良之人，你们竟然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刘羡阳微微蹙眉，直接呵斥道：“住口！”
    他先是对梅老三和萧琰抱拳道：“劣徒口无遮拦，还请梅三哥见谅。”
    梅老三摇摇头，回道：“四象门遭逢此等大变，情有可原。”
    刘羡阳又对宋集信沉声道：“老夫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那逆徒就算是满口谎言，可他已经被梅三哥抓住，跑不了！”
    “梅三哥想要查清真相，也是主持公道，为小师妹报仇。”
    “你们不可不敬！”
    萧琰则是直接对宋集信问道：“你说你亲眼见到，这么说来，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宋集信被刘羡阳呵斥了一下，虽然还是忿忿不平，却也老实了一些。
    “没有，我和师傅一起到的后院怡心居。”
    “第一个到的人是四师弟。”
    萧琰又对卢正淳问道：“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当时现场又是什么样子的？陆吾是已经发了疯，还是在你到了之后，才发了疯？”
    卢正淳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我本来是想要如厕的，刚到茅房的时候，就听到了大……陆吾的吼叫，当时，我还吓得一个哆嗦，确认了声音是从怡心居那边传来的，想也不想，就赶了过去。”
    “我的小院和怡心居不远，很快就赶到怡心居，就……就见到陆吾双眼通红，叫着，是谁，是谁杀了妍儿。”
    “他看到我之后，便直接出手，想杀了我。”
    “我连忙防护，并且朝着师傅那边退，陆吾好像是杀红了眼一样，我被他打伤了，差一点儿就被他杀了。”
    “好在，师傅和二师兄及时赶到，从陆吾手中救下了我。”
    萧琰点点头。
    首先，确定了四弟子卢正淳的口供，他算是第二个到案发现场的人。
    第一个人，就是那个‘逆徒’，四象门大弟子陆吾。
    而卢正淳到的时候，陆吾亲眼见到小师妹商研儿惨死，已经发了疯，见到卢正淳的到来，就把他当做是凶手，想要报仇。
    陆吾的吼叫声，还有打斗声，惊动了刘羡阳等人，他们也很快赶到，从陆吾手中救下了卢正淳。
    萧琰继续问道：“那么，你们中，是谁……最后一个见你们的小师妹的？”
    “也就是，她遇害之前，你们谁最后见到过她？”
第141章：都有嫌疑迷雾重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事发的那天晚上，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商研儿是什么时候？”萧琰问道。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二弟子宋集信开口道：“是我，差不多，酉时左右，刚刚要开饭的时候，我亲自给小师妹送的饭。送完饭之后我便离开了怡心居，回到会宴堂和众师弟用餐。”
    “所以，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过小师妹的人。”
    萧琰继续问道：“吃饭的时候，陆吾在不在？”
    宋集信非常肯定道：“在。”
    萧琰又问道：“那你给小师妹送饭的时候，可又看出来，她有什么异样？”
    宋集信回道：“没有了。”
    萧琰点了点头。
    他抱拳对刘羡阳说道：“刘掌门，酉时到子时，这中间还有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内，陆吾、宋集信、陆城、卢正淳都会在东院各自小院里面休憩，也就是说，没人能够证明，他们四人任何一位，有着没有去那怡心居的作证。”
    “所以，他们四个人，其实都有嫌疑。”
    宋集信等人听了萧琰的话，顿时脸色一变，都是忿忿不平。
    怎么他们也有嫌疑了呢？
    刘羡阳则是微微蹙眉，有一些不喜，沉声道：“萧兄弟这是何意？”
    “那岂不是要把他们都抓起来不成？”
    萧琰解释道：“刘掌门，您乃是宗师之境，这个境界的人，对于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应该有所感知吧？就算是睡着了，可这再怎么微弱的动静，您应该也能立即察觉。”
    “可你是在陆吾吼叫之后，才惊醒过来，然后赶去了怡心居。而能够在不被你察觉的情况下，将商研儿先、奸、后、杀，真相只有一个。”
    “此人，要么，是先下了药，迷晕了商研儿，然后再做出那等事情来。”
    “要么，他和商研儿熟悉，商研儿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迷晕，再下手。”
    宋集信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喝道：“哼，那陆吾岂不是正好符合，师妹是认识他的，所以就相信了他，可是，他却给师妹下了合欢散，当然不会有所反抗更不能闹出什么动静了。”
    “那畜生做了此事之后，自然是知道自己没脸再见人，便假装发疯，叛逃出四象门。”
    萧琰意外，这算是一个新的线索，问道：“合欢散？你又是怎么知道商研儿被下了合欢散？”
    宋集信神色悲痛，似乎是不想继续回忆那让他愤恨不已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陆城，沙哑着声音，回道：“是四师弟发现的。”
    卢正淳先是看了看刘羡阳，又看了看宋集信，只好回道：“是我，我验尸的时候，发现的。”
    萧琰看了看卢正淳，此人的右手，看起来确实是一双医者的手，问道：“你懂医术？”
    卢正淳点了点头，回道：“嗯，我来四象门拜师之前，跟着家父学医。”
    萧琰立即问道：“那你觉得这合欢散来自于何处？”
    他这么一问。
    刘羡阳和宋集信、陆城都愣了一下。
    对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卢正淳连忙回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若是我，我又岂会在验尸之后，主动说出小师妹中了合欢散？”
    “再者，合欢散乃是有伤天和之毒，家父曾经就告诉我，若碰此毒，比遭天谴。”
    “我知晓怎么解合欢散之毒，却并不知道如何炼制合欢散。”
    萧琰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抱拳对刘羡阳说道：“刘掌门，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可否带我去商研儿的房间看看？”
    刘羡阳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沙哑着，说道：“房间已经打扫过了，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不过，他说完之后，还是缓缓的站起身。
    萧琰和梅老三也跟着站起，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互相看了看。
    宋集信看向卢正淳的目光，还是带着一点儿怀疑之色。
    卢正淳看向陆城的目光，则是微微有一些不满。
    二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关键时刻，却直接把他给卖了。
    三人各自看了一眼，便跟在了萧琰和梅老三的后面，在刘羡阳的带领之下来到商研儿的房间。
    房间确实是已经收拾干净，就连床上的被褥也已经被收起。整个房间，依旧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怡心居就是一个小院。
    四象门在当地也算是中等的宗门，位于郡城外一处山麓上，有着外门和内门之分。
    外门在半山腰，都是教一些炼体功夫，学会了之后，一般都是去商队，当个脚夫。
    内门才算是真传弟子，出路也就比较多。
    护院也好、保镖也罢，又或者是入江湖，又或者是去折冲府，从一个小卒开始，凭借战功，升官加爵。
    这怡心居在四象门山麓上，处于东院之东。
    小院占地不是很大，一共有着四间厢房，靠东一侧，是独栋二层的阁楼。
    房间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不说一尘不染，最起码，肉眼已经无法可见什么蛛丝马迹。
    至于指纹什么的。
    那是不太可能，扫指纹需要很多专业的工具和药剂才可以。
    萧琰要看的，无非是地形而已。
    陆吾、宋集信他们也住在东院，距离这怡心居不远，按照他们的实力，赶到这怡心居，估计也就一分钟不到。
    而再往后，则是一处庭院，那里就是刘羡阳的住所。
    对于已经有品的武夫来说，再高大的院墙，也拦不住他们，除非大家都有着防人之心。
    可谁能想到，同门师兄妹之中，还隐藏着一个恶魔呢？
    外门的弟子不太可能。
    他们都是横练功夫，就算是有轻功比较好的，从外门潜入到这内门，也一定会被内门的人发现，毕竟这内门之中，也不只是只有陆吾等四个弟子，还有三位师叔。
    而那天晚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动静，直到陆吾的吼叫，才惊醒了众人。
    而商妍儿又被人下了合欢散，要么是外面的采、花、贼，要么就是同门师兄。
    萧琰觉得，是同门师兄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萧琰正在低头思考的时候，只听到“嘭、嘭、嘭”的声音，再一看，院子里，刘羡阳的小徒弟赵康，正在像是一个蛤蟆一样，蹲下，跳起来，速度快，脚一蹬，就跳起来，爆发力很强，却又能轻轻地落地。
    这种力道的控制，就已经非常人所能及。
    刘羡阳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沙哑着问道：“赵康，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42章：再死一人新线索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赵康歪着头，用理所应当的口气说道：“我在学蛤蟆跳呀，我跳，我跳……。”
    萧琰却在赵康落地的瞬间，飘然而至，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跳的很好。”
    随即开口，安慰了一下赵康。
    赵康歪着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萧琰则是运转真气，顺着赵康的经脉，探查一下他的身体。
    这真气刚一进入赵康的身体内，就感觉到他体内有着一股磅礴的真气，浑厚而又纯正，是真正的正派修炼功法。
    赵康的真气感受到了萧琰的真气，竟然自动运转，想要抵挡萧琰的真气进入。
    不过，萧琰立即采取了柔和的方式，用四两拨千斤的以柔克刚，绕开了真气的阻挡，悄然地探查着赵康的身体。
    不过一会儿。
    便放开了手。
    脚尖一点，便瞬间回到了阁楼上，背着手。
    事情发生的也比较突然。
    刘羡阳倒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萧琰的行为，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被梅老三给按住了。
    而他再看萧琰这等飘逸的身法，顿时心下也有一些好奇。
    十三连环坞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少年才俊为客卿？
    而且，看起来，还是主掌追杀令。
    其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犹如不出世的白玉公子，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贵的气质。
    梅若风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请出这样的高手为客卿？
    萧琰背着手，说道：“刚刚，我用真气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有着一团灰暗之气，想来，应该是摔下山崖之后，脑中出现了瘀血，阻碍了脑海中的经脉，导致血液运行不畅，那一团灰暗之气，也正好属于他记忆的一部分。”
    “这也是导致他什么都不记得，看起来好像是七八岁的孩子一样。”
    刘羡阳再一次叹气，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几岁一样，回道：“萧兄弟所言，和药王诊断的结果分毫不差。”
    “当年药王也说，赵康脑子里面有一团灰暗之气，应该是瘀血。”
    “只不过，这个瘀血的位置处于识海之中，若是以真气清除，很有可能伤及识海，到时候，情况恐怕比现在还要糟。”
    “轻则永远都好像是八岁孩童，永不记事，重则永远昏迷不醒。”
    “药王也束手无策，我便只好带着他回来，让他在山门中修行。”
    “其实这样也好，四象门不至于连一个八岁的孩童都养不了。”
    梅老三看着继续学着蛤蟆跳的赵康，瑶瑶头，轻声道：“可惜了。”
    刘羡阳似乎不再去想赵康的问题，转而对萧琰问道：“萧兄弟，这怡心居，你也看了，我的几个徒弟，你也问了，不知道，可有什么发现？”
    萧琰则是点点头，说道：“有。”
    刘羡阳顿时激动起来，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
    旁边的梅老三则是露出了好奇的目光，看着萧琰，他到现在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反倒是觉得刘羡阳的四个徒弟，好像都有可能。
    萧琰竟然只是问了话，然后看了看这怡心居，就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而宋集信等人，也是紧盯着萧琰。
    宋集信的目光十分狂热，也很是急切，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萧琰看出来什么线索，到底是谁害了商妍儿。
    陆城虽然也是一样急切，不过，并不是那么的强烈，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卢正淳也是差不多。
    三人的神情都还算是正常，并没有因为萧琰的一句话，就表现得有什么异常。
    或许，真凶还真的就是那个大师兄陆吾。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在寂静的午后，响起的那么的突然。
    宋集信、卢正淳两人直接被吓得一个哆嗦。
    可能，他们刚刚在想要知道萧琰发现了什么线索，有一些过于专注了。
    没等到萧琰的回话，却等来了这么一声惨叫。
    萧琰立即脚尖一点，上了房顶，回忆了一下刚刚惨叫的方向。
    刘羡阳、梅老三也紧跟其后。
    然后是宋集信三人。
    “什么？”
    当萧琰赶到了西院的前院之时，就见到了两个人，面色有一些惊恐。
    他立即飞身上前，落在了门口。
    “什么？”
    “师弟！”
    “五师叔？！”
    “是谁？是谁做的？”
    一声声惊呼响起，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惶恐。
    刘羡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身形一闪便已经冲进了师弟的房间之中。
    他的师弟被人杀了，整张脸深深地埋在脸盆之中看似窒息而亡，四肢已经被人折断，而且喉结也被人敲碎。
    能有人在萧琰、梅老三、刘羡阳的眼皮子地下，悄然无声地杀了一个四象门的师叔，当真是不简单。
    这等实力，最起码也应该是九品。
    而四象门之中，好像并没有多少九品的高手。
    萧琰上前看了看尸体，说道：“好精湛浑厚的真气，好高明的手法。”
    “这等手法，和龙抓手、天山折梅手、分经错骨手差不多，不过，看其伤痕，并不像是龙爪手、分经错骨手。”
    “此人能够在我们还在东院的时候，在这西院行凶杀人，并且，速度非常快，我们赶来之时，就已经不见他的踪迹，应该是身法超然之人所为。”
    萧琰刚一说完，刘羡阳脸色瞬间大变。
    很有可能是宗门内的人行凶杀人。
    然后，身法超然，能够迅速逃离西院，在他们赶来之时，已经看不到踪迹。
    这个人，只有一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刘羡阳面色已经有一点儿狰狞，沉沉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只有七八岁啊！”
    宋集信等人也联想到了什么，也都是神色各异，也都觉得不太相信，小师弟会是真凶。
    他就是一个顽童，一个叫他做什么，只要是哄一哄，他就会去做，犹如一个傻子一样。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萧琰则是解释道：“我何时说过，真凶就是赵康了？他只是也有了嫌疑罢了。”
    “况且，残害商妍儿的真凶，和杀死刘掌门的五师弟的真凶，可能不是一个人。”
    “冒着被我们撞见的危险，也要杀了此人。”
    “不可能是寻仇，若是寻仇，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杀，明显不太合理。”
    “他的死，或许和商妍儿的死，也有一些关联。”
    萧琰背着手，在房间里面踱步，走到衣柜的时候，却眉头一皱。
    然后，冷哼一声，说道：“看来，我又收获了一个新的线索。”
    说完。
    他就直接伸手，打开了衣柜。
第143章：老而成贼再推理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打开了衣柜之中的暗格。
    刘羡阳等人大感意外，他们也没有想到，这衣柜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格。
    萧琰却后退了两步，直接对陆城说道：“你来把那里面的箱子拿出来吧，这里面，绝对会有让你们大吃一惊的东西。”
    萧琰又看向了刘羡阳，眼中闪过莫名之色，说道：“刘掌门，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可不要过于暴怒，容易走火入魔。”
    到了宗师之境以后。
    想要再更上一层楼，就不是天天练真气一回事儿了。
    而是要养心。
    刘羡阳已经到了宗师之境，这个境界，若是心境不稳，就会走火入魔。
    其实也就是不容易控制心境，容易迷失了自我。
    刘羡阳得了萧琰的提醒，也就给自己开始了心理建设，不至于被箱子里面的东西给影响了心境。
    同时，他们也都好奇，这里面会是什么，会让刘羡阳见到之后，能暴怒，还会走火入魔。
    陆城听到这里，都不敢上前去拿包厢了。
    刘羡阳沉声道：“去，把它拿出来。”
    陆城只要缓缓上前，拿出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萧琰继续道：“放心，没有什么机关，你直接打开便是。”
    陆城听了，老脸微红，只好上前，打开箱子。
    虽然上了锁。
    可这种一般的锁，对于陆城来说，只需要用真气给炼化了便是，很轻松。
    “砰。”
    锁开了。
    陆城缓了一下，最后打开了箱子。
    可箱子打开那一瞬，他却闭上了眼，似乎不敢看里面的东西，胆子也太小了。
    刘羡阳看着紧紧地盯着箱子，他十分好奇，什么东西会让他暴怒。
    结果……。
    箱子里面是几件彩布？
    刘羡阳疑惑道：“这是……？”
    萧琰则是解释道：“我刚刚在怡心居闻到了两种香味，其中一种香味，和这衣服的香味一样。”
    “这并非是一般的绸缎，而是……女子的裹、胸、布。”
    “(ΩДΩ)！！！”
    “畜生……混账东西！”
    刘羡阳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在场还有萧琰、梅老三等人在的话，说不准刘羡阳直接将他已经被杀死的五师弟给拉出去鞭尸了。
    宋集信双眼通红，他们听了萧琰的解释之后，也就明白过来，这彩衣是什么。
    没有想到，平日里老好人五师叔，竟然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
    宋集信直接转身，朝着已经被收了尸，放在地上的五师叔，就是一脚。
    “直娘贼！！”
    他一脚还不解气，还想要补几脚，却被卢正淳给拦住了。
    “二师兄，他已经死了。”
    人死为大。
    刘羡阳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四象门之中，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他四象门的名声也就臭了。
    这一刻。
    刘羡阳是真的要走火入魔。
    梅老三立即出手，挥一挥衣袖，浑厚的真气瞬间爆发而出，却是向着桌子。
    “轰！”
    整个桌子，连带着桌子上的箱子，还有箱子里面的衣服，直接被捻成了粉末。
    梅老三这才对刘羡阳说道：“此事，就当做是没发生，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刘羡阳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唉……。”
    他叹了一口气。
    人再一次老了好几岁。
    “让梅三哥、萧兄弟看笑话了。”
    萧琰则是背着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刘掌门，虽然我的话可能会难听，但是现在这条意外的发现，也就足以证明，陆吾不太可能是杀死商妍儿的凶手。”
    “因为真凶在这时候杀了你的五师弟，很有可能就是想要杀人灭口。”
    “很有可能，那一天，他在给商妍儿下了合欢散之后，被你的五师弟给发现了。”
    “而你的五师弟，很有可能在那一天，想要再去偷衣服，却意外看到了凶手下毒以及杀害商妍儿的经过。”
    “事后，你的五师弟并未把此事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说出来，他的事情可能也会暴露，索性就趁此机会，以这个为要挟，让那真凶给他好处，他就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真凶给了他好处之后，你的五师兄就理所应当，把这事儿瞒下来。”
    “直到今天，我上门，表示已经抓住了陆吾，还在怡心居那里，说出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个真凶听到之后，为了不让自己的事暴露，直接动手，杀了你的五师弟，想要杀人灭口。”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的五师叔，会是一个好色之徒。”
    “他那天晚上出现在怡心居，并不是听到什么动静，又或者是路过，而是想要去……偷衣服。”
    听完萧琰的推测，梅老三顿时露出了心悦诚服的佩服表情，“不愧是……不愧是岛主看重的少年英才，这般猜想，实在是非常契合。”
    “这么一看，陆吾还真的不太可能是真凶。”
    因为陆吾被萧琰给抓起来了。
    其实，萧琰并未出手抓人，而是法网的人。
    想要入江湖。
    那自然要对江湖有个了解。
    这些年来，萧琰可是一直都掌握着中原武林、塞外漠北的一切动向。
    江湖每天都有着打打杀杀，每天都有着命案。
    而萧琰在看完所有的卷宗之后，选定了四象门。
    抓住陆吾。
    若他真的是凶手，那就可以借此机会，以大周律法问罪处罚，从而打开北镇抚司管理江湖，树立大周法典的局面，让江湖人知道，他们也要接受大周律法的管理和约束。
    如若他不是凶手，那就可以借此机会，查出真凶，为北镇抚司树立一个正直公道、执法部门的形象。
    这就是萧琰入江湖的第一步棋。
    刘羡阳仰天长叹，一声叹息之后，整个人仿佛瞬间憔悴了十岁一般。
    萧琰的推测合情合理，但是这仅仅是推测而已。
    可这推测已经非常接近他们所看到的了，一想到四象门之中，出现了这等凶恶之徒，一想到自己那一向老实守成的五师弟，却是一个好色之徒，还偷内门女弟子的……。
    想到这里，就心痛无比。
    有一种，无颜面对四象门先祖，特别是上一代掌门，也就是他的师父。
    突然，刘羡阳的气势严肃无比，身边周围真气暴涨，他环视了一眼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咬着牙，沙哑着声音，犹如九幽地狱一样的声音，问道：“是谁？你自己站出来，为师可让你死个痛快！”
第144章：凶手很强挖陷阱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都是神色一变。
    宋集信面对暴怒无比，犹如一头老虎一般的师父，连忙回道：“师父，五师叔死的时候，我……我们正和师父您还有梅师伯在一起呢。”
    他这么一说，刘羡阳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宋集信说得不错。
    他的五师弟被人杀死的时候，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也正好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时间。
    也就是说，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都有着不在场证明。
    刘羡阳看向了梅老三。
    因为梅老三说了，陆吾已经被抓起来了。
    他想要确定，陆吾是不是真的被抓起来了，还是说，是陆吾偷偷回来，杀死了他的五师弟。
    不管是谁，刘羡阳现在都不想放过对方。
    四象门之耻辱。
    也是他的耻辱。
    梅老三则是看向了萧琰。
    因为刘羡阳的五师弟被人杀死的时候，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都和他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杀人。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可能是真凶。
    梅老三也开始怀疑，萧琰是否真的抓住了陆吾，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萧琰回想了一下刘羡阳的五师弟死亡时候的场景，眼光一闪，轻声道：“杀人者应该是另有其人。”
    “试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一个七品高手，动作还很干净利落。应该是直接当面，在死者转身又或者是看到凶手的第一眼，凶手就直接出手，速度快到了让一个七品高手都反应不过来，一击必杀。”
    “挥手之间，直接敲碎了死者的喉咙，与此同时，死者在被敲碎喉咙之际，发出了叫声。”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发出叫声，吸引我们过来。”
    “总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的速度，杀死一个七品高手，然后在我们赶过来的时候，飘然无踪，连一丝气味儿都没有留下，凶手，应该是一位宗师之境的高手，甚至是更强。”
    刘羡阳张了张嘴，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四象门一直都是与世无争，从来没有过宗师之境的敌人。”
    “他为何会来四象门，杀死了我……那狗贼？”
    “萧兄弟刚刚推测，杀死这狗贼的人，应该是杀害我那弟子的真凶。”
    “如今，却又说，杀死这狗贼的人，应该是宗师之境。”
    “那么，他们到底你是不是一个人？”
    “我的这些弟子……是不是就没了嫌疑？”
    萧琰看了看宋集信等人，审视片刻，回道：“依然不能彻底排除他们的嫌疑。”
    “不能直接怀疑任何一个人，却也不能不怀疑，因为只有先怀疑每一个人，才能去查证他们每一个人的嫌疑，直到，找到最有利的证据。”
    刘羡阳深呼吸一口气，对萧琰问道：“好，那此事就拜托萧兄弟了。”
    “一定要查出那贼子来，不然四象门以后，怕是不能安生了。”
    萧琰点了点头。
    他让宋集信带着陆城、卢正淳在前堂，并且由四象门一位长老看守着。
    然后，他开始和梅老三、刘羡阳两人复盘。
    “刘掌门，从我和梅三哥到这四象门开始，表明了来意之后，其实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不然，对方不会对刘掌门的五师弟出手。”
    “刘掌门的五师弟确实是死于杀人灭口，不过，凶手应该是宗师之境，甚至是更高。”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高手，还有待查证。”
    “除此之外，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凶手给商妍儿下了合欢散。”
    “合欢散之毒，在江湖之中，已经不常见。”
    “凡是药师，大多数都不会配这种药，也只有一些为了钱的药师，才会冒着被正道之人所问罪的危险，配这种药。”
    “其实，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简单地设置一个陷阱，让凶手掉进去。”
    “这样一来，也就能找到那个真凶了。”
    这时候。
    又没有监控摄像头，更没有那种顺着人际关系普查，再从嫌疑人身上找线索。
    没有办法用现代的调查手段，锁定最有嫌疑的嫌疑人。
    这时候，再多的线索，除非是有了一个证人，亲眼见到了案发现场的经过，甚至是见到了凶手，才有可能直接破案。
    现在以宋集信等人的片面之言，又或者是萧琰掌握的一点儿线索，根本就没办法直接锁定嫌疑人。
    萧琰要做的就是布置一个局，简单并且粗暴，直接让凶手自己把自己给暴露出来。
    随着时光慢慢地流逝。
    已经是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四象门上，仿佛是给四象门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宋集信、陆城、卢正淳三人也都获得了自由，除了不能离开宗门，想要做什么都行。
    宋集信在听完长老的话之后，却连忙说道：“为什么？我要见师父，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凶手，凶手是谁？”
    可惜，四象门的长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宋集信去了后院，却被长老给拦住了，他紧握双拳，看了看后院，最后纷纷一声，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
    陆城在离开前堂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卢正淳则是去了药房。
    因为那药房是他一个人打理的，今日晒在外面的药材还要收回去。
    不然，晚上这山麓上的露水比较大，有一些药材，需要时不时拿出来晒一晒，防止长毛。
    是夜。
    “师……师姐，你怎么了？”
    “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外门。
    一个女弟子偶感风寒，让卢正淳配了药，煎好了之后，由外门一个弟子送过去。
    可那女弟子服下还没一会儿，就面色红润，眼神迷离。
    也就在这时。
    外门的长老及时赶到。
    直接以以真气，想要为那女弟子解毒。
    “快。”
    “去禀报掌门，就说外门弟子有人中了合欢散之毒！”
    那贼子竟然在这时候，再一次下手。
    长老又对另外一位管事吩咐道：“快去内门，找到卢正淳！”
    很明显。
    这合欢散之毒，就是那卢正淳下的。
第145章：一波三折真凶现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最先赶来的，依旧是刘羡阳和梅老三两位。
    萧琰则是不慌不忙，跟在了后面。
    “谁！谁下的毒。”
    刘羡阳到了之后，第一时间就大声地质问道。
    外门的长老连忙回道：“是卢正淳，小月得了风寒，让卢正淳配药。”
    “谁想到，小月喝了之后，就……就中毒了。”
    “卢正淳？！好，好一个狗东西！来人，将卢正淳给我拿下！”
    “是！”
    四象门弟子瞬间惊动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远处响起了卢正淳的惊叫声，“师弟，你们做什么？哎，师弟，在这样我要还手了……。”
    “孽徒，还不束手就擒？”
    “师傅？！”
    刘羡阳冷冷的站在卢正淳的面前，而卢正淳此刻正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刘羡阳面前。
    “为师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教导，却养出来你这样一个白眼狼、孽障，早知如此，当初，当初就不把你带回山上。”
    卢正淳已经呆傻地跪在那里。
    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
    他就是正常配个药，然后抓好了药，交给了外门的弟子，让他回去煎药。
    这药方，是他后来在淮南名医那里获得的，也是出自于药王谷的药王之手，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就会中毒了呢？
    卢正淳本想要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当刘羡阳说出那话之后，他脑子直接一片空白。
    自己不是白眼狼，自己不是孽徒。
    师傅竟然……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默哀大于心死。
    卢正淳已经放弃了狡辩。
    刘羡阳见此，又有一些于心不忍，却又还是强忍着，冷哼一声。
    他看了看宋集信和陆城。
    “你们去他房间搜一搜，只要是找到了合欢散之毒，他就算是百口莫辩！”
    宋集信和陆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转身，去了卢正淳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刘羡阳又对一位长老示意，让他跟着。
    不消片刻。
    宋集信等人就回来了，他来到刘羡阳身边，拿出了一个瓷瓶，先是忿忿不平地看了一眼卢正淳，然后大声道：“师傅，这是在四师弟房间搜到的。”
    卢正淳看了一眼，没有回话。
    他知道，有人在陷害他，可他因为刘羡阳的一句话，已经有一些死了心，特别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竟然是这般结果。
    更是感觉这人心不古，世人的心，都是脏的。
    累了。
    毁灭吧。
    刘羡阳冷着眼神，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也非常意外。
    萧琰则是上前接过瓷瓶，放在鼻下轻轻的嗅了嗅，“不错，的确是合欢散。”
    “碰……。”
    刘羡阳暴怒的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卢正淳，你还有何话要说？”
    看着卢正淳这么一副认命了的神情，他的心也在绞痛，真的不忍心再说什么狠话。
    可是，不抓住那个真凶，四象门都会因此而彻底土崩瓦解。
    为了四象门，他只能狠心继续演下去。
    “师傅，我，我无话可说。”
    刘羡阳一听，为之一怔，差一点儿演不下去了，可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是十分愤怒的样子。
    “好，那我今日就要清理门户！”
    说完。
    就要上前，一掌拍死卢正淳。
    “刘掌门，稍安勿躁！”
    萧琰一直站在一旁，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前堂中发生的师徒之间的名场面。
    然后，也就有了新的发现，或者说，真凶在这一刻，放松了。
    也就暴露了。
    “下毒之人，不是卢正淳。”
    “不是？”
    刘羡阳收手的动作很快，又假意愣了一下，“他配的药，然后又从他的房间里面搜出来了合欢散之毒，不是他还能是谁？”
    萧琰摇摇头，背着手，开始了最后的复盘，解释道：“第一，若是他是真凶，就没有必要在验尸之后，说出商妍儿中了合欢散之毒，这岂不是自己出卖自己？”
    “第二，真凶能够在残害了商妍儿之后，还能保持着冷静，把此事嫁祸给陆吾，就说明，这个真凶很聪明。”
    “第三，真凶应该还有一个帮手，或者说，还有一个真正策划了这一次的四象门内乱之事。”
    “此人想要把有望成为四象门下一任掌门人的陆吾给逐出四象门，并且，还要让他生不如死，从此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说明，那个凶手，要么，是四象门的敌人，要么，就是邪、教、魔门之人。”
    “因为他们想要让陆吾这样的中原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成为一个背负了骂名的恶贼，甚至是把他逼上绝路，最后再引诱他进入邪、教、魔门。”
    “第四，卢正淳自己配药，却让病人中毒。这种伎俩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就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抓住了陆吾的同时，还要调查商妍儿的死亡真凶，找到他。所以，他着急了，为了自保，他让那背后的人杀死了刘掌门的五师弟，想要杀人灭口。”
    “第五，也就是在这第四点之后，为了能够自保，他就借此机会，给外门女弟子下药，和嫁祸陆吾一样，嫁祸给卢正淳。”
    萧琰说完。
    前堂一片沉默。
    卢正淳也恢复了些许神采，很是感激地看着萧琰。
    而萧琰，却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看向了陆城，问道：“你说是不是，陆城？”
    “什么？”
    “萧……师伯，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城茫然的瞪着眼睛，但眼底深处却闪过浓浓的慌张。
    “你，你在怀疑我？”
    “是啊，当宋集信第一个走进前堂，拿出合欢散的瓷瓶，并且瞪了卢正淳一眼，还献宝一样，把瓷瓶献给了刘掌门，我还以为，真凶是他呢。”
    宋集信愣了一下。
    脸色一白。
    只觉得，这些人好可怕。
    师父也可怕。
    他，他好蠢。
    陆城倒是有些意外，问道：“那为何又不是大师兄，而是我？”
    萧琰看了看刘羡阳。
    刘羡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转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卢正淳。
    亲自拍了拍他的膝盖。
    卢正淳一慌，却又有一些委屈。
    快三十的大男人。
    这一刻，却留下了眼泪。
第146章：如此阴谋为哪般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刘羡阳叹了一口气，拍着卢正淳的肩膀，说道：“唉，为师，为师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行如此之策。”
    “委屈你了。”
    “是为师的错。”
    卢正淳擦着眼泪，哭笑着道：“师父，是我的错，我，我……。”
    他，“我”了个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他就是受了很大委屈啊。
    师父，师父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刘羡阳却拍着卢正淳的肩膀，又蹬着陆城，沉声道：“你确实有错。”
    “你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你却不狡辩，还要承认。”
    “你这是纵容凶手，纵容那个真正的恶贼！”
    “你应该狡辩，也应该证明自己没有错，是被冤枉的。”
    卢正淳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他本就是这么一个人。
    刘羡阳却一步一步上前。
    “说！”
    “你背后那个人，是谁？！”
    “师傅！”陆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刘羡阳面前。
    “师傅，他血口喷人，真的不是我，明明在四师弟房间，搜出那合欢散的人，是二师兄啊。”
    “师傅，我今天除了上厕所之外一直没有离开过你安排人的眼线啊……弟子哪有机会下毒？”
    刘羡阳再一次看向了萧琰。
    萧琰背着手，继续解释道：“合欢散的毒，确实不是你搜出来的，可却是你暗示了宋集信，让他搜出来的。”
    “宋集信，搜查卢正淳的房间的时候，你说一说，当时的经过吧。”
    宋集信现在是真的恨透了陆城。
    因为平日里，大师兄喜欢卢正淳，还有那个小师弟多一些。
    而小师弟也最喜欢大师兄。
    所以在内门之中，他和陆城两人算是臭味相投。
    宋集信这人想要和陆吾抢小师妹，更想要抢掌门之位。
    所以，他也在尽力拉拢陆城、卢正淳。
    可卢正淳为人一直都是那种老实守城的性子，比陆城还要老实，也不喜欢交际。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药房。
    宋集信是真的没有想到，平日里，他对陆城那么关照，也一直以为陆城是个老实人，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宋集信当即把自己在卢正淳房间怎么搜索，怎么找到了那个暗格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说完。
    他自己也愣住了。
    好像……一进入卢正淳的房间，就已经中了陆城的阴谋。
    是他，是他让自己搜卢正淳的卧房，而他去搜书房和药房，而自己正是在卧房的床铺下，发现了暗格，找到了合欢散！
    “我……”陆城脸色瞬间变得死灰，这完全是一场不在同一等级的智商碾压。
    陆城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但却在萧琰的眼中漏洞百出。
    萧琰则是继续说道：“我想，残害商妍儿的事，应该是那个高手所谋，你才能做得天衣无缝吧？”
    “杀刘掌门的五师弟，是你心慌意乱，逼迫那个高手所为。”
    “不过，他也算是做得没有留下痕迹。”
    “而这一次，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你根本没时间去联系他，便自作主张。”
    “我们故意在外门演一场戏，就是为了给你留足了时间，让你把合欢散之毒，藏在卢正淳的房间，来一个祸水东引，把此事嫁祸给卢正淳。”
    “而第一个找到合欢散之毒的人，应该就是真凶？”
    “你说，是不是？”
    陆城正要借此反驳。
    却被萧琰直接打断了。
    “确实，这么拙劣的陷阱，你还是感觉得出来的，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把合欢散之毒，放在那个床下。”
    “你什么都没做。”
    “因为在你身边，还有着弟子和长老盯着，你没有时间，可你也感觉得到，这就是一个陷阱。”
    “所以，在搜查卢正淳的房间的时候，只是让宋集信去搜卧房。”
    “因为你知道，若是搜出合欢散的那个人，才有可能是凶手。”
    “你只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对不对？”
    陆城瘫坐在地上，却抬起头，恨恨不平地看着刘羡阳，又带着杀气，看向了萧琰。
    他仰着头，笑了。
    那种狂妄的笑容。
    却有一些瘆人。
    “哈哈哈！”
    “是，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谁让师傅你的眼中就只有大师兄、小师妹呢。”
    “你想要让他们成为神仙眷侣，想要让大师兄继承掌门之位，想要让四象门名扬淮南。”
    “你那么的在乎四象门的名声，那么器重大师兄。”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把我们带上山？”
    “为何还要收留我们为四象门的弟子？”
    “你连四象决都完完全全地传授给了大师兄，不然，那天晚上，他也不会逃出宗门。”
    “你还是舍不得杀了他呀。”
    “要是那天晚上，大师兄没有摔下后山，也就不会逃出去。”
    “要是那天晚上，大师兄直接被你杀死了，该多好。”
    陆城看向了萧琰。
    “是你！”
    “都是你！”
    “要不是你，我就能够成为四象门的掌门！”
    “你很聪明？”
    “可是，你算漏了一点。”
    “小师妹的合欢散，确实是我下的，我们为小师妹解毒之后，并没有杀了她。”
    “因为只有这样，她醒过来，清清楚楚地记得发生了什么，才会更为痛苦。”
    “那样，她就会痛苦地死去。”
    “而不是在快活之后，茫然得被人给杀了。”
    陆城邪笑着。
    “哈哈哈。”
    “所以，你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凶手！”
    “我们？”
    萧琰眼神一怔，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一幕画面，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差点没被憋死。
    “畜生，不是你，还能是何人？”
    “若是妍儿活着，肯定会告发你们，所以你才会杀了她，还想要狡辩！”
    “我恨，我恨没能早点认清你这头畜生！”
    刘羡阳激动的脸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子被两个畜生轮番糟蹋，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碎。
    他直接伸手成爪，一下子就把地上的陆城给吸过来，掐住了路程的喉咙。
    “说！”
    “你背后那个高人，到底是谁？！”
    陆城红着脸，惨笑着，不屑着，痛快着，嘲讽道：“你不会知道的，也不想知道的，他的身份，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哈哈哈哈！”
    “杀了我吧！”
    “为商妍儿报仇！”
    “清理门户。”
    “你不是一直都在喊着要清理门户吗？”
    “来啊！”
    “咔……。”
    一声脆响！
    陆城转瞬间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宗门不幸！”
    “家门不幸呐！”
    “我无颜面对四象门的先辈，我……我！”
    梅老三连忙上前，惊叫道：“羡阳兄！”
第147章：卷土重来搅混水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梅老三一把按住激动的刘羡阳，生怕他干出什么傻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了，哪门哪派不会出一两个欺师灭祖的东西？你切勿太过自责。”
    刘羡阳却沙哑着声音，眼睛都充血了，“梅三哥，四象门百年的声誉，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啊！”
    梅老三安慰道：“十三连环坞也出现过恶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到一个老实人，私底下会是心思邪恶之人呢？”
    “况且，陆城应该是被人诱惑的，到死都没说出那个人，还说，我们不会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知道了，也会大惊失色。”
    “我想了一下，这种可能，也就只有邪、教、魔门之人了，还是会让我们非常忌惮的人。”
    “羡阳兄，中原武林很有可能要再一次遭受劫难，魔教、邪、徒可能会卷土重来，这时候，我们一定要上下团结一心啊！”
    “这四象门，也需要羡阳的护卫和管理。”
    “四象门若是没了你，才是真正的要没了。”
    刘羡阳长叹一声。
    “多谢梅三哥！”
    萧琰还是站在旁边冷静地观望着，刘羡阳出手杀死陆城，他也没有阻拦。
    陆城该杀。
    可是……。
    这件案子，还没完！
    虽然梅老三和刘羡阳等一众人都以为真凶已经伏法，真相已经大白。
    但萧琰却知道，陆城临时之前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都这时候了。
    他没有必要说谎。
    商妍儿……真的不是他杀的。
    也不是刘掌门的五师弟杀的。
    那么，要么是商妍儿自己，她清醒过来之后，无法面对自己被下毒之后还被那什么的欺辱，便直接掐死自己，要么，就是陆吾，他看到心爱之人受此大辱，心性大变，出手给了商妍儿一个痛快，又或者是商妍儿求他出手，都有可能。
    关于这些猜测，那就要找到那个幕后之人了。
    那个引诱了陆城，让他给商妍儿下了毒，从而欺辱商妍儿，再嫁祸给了陆吾，让陆吾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还出手，杀死了刘掌门的五师弟，故布疑阵，从而给萧琰查出真相的路上，添加一点儿障碍。
    若不是萧琰的鼻子非常灵敏，闻出来，在刘掌门的五师弟的房间里面，有一股有点儿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和怡心居的味道差不多，也就真的会怀疑，商妍儿死亡的真相。
    又或者，那个幕后之人其实也知道刘掌门的五师弟做了什么，他就是故意让萧琰查出来刘掌门的五师弟所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
    因为这也是可以给四象门的声誉带来影响的事情，更是一个无法洗去的污点。
    陆城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魔门之人引诱的。
    可刘掌门的五师弟不可能是魔门之人引诱的吧，偷女弟子的内、衣，然后，还和男弟子一起，对女弟子下、药。
    四象门的名声，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彻底臭了。
    可……如何才能找到那个人呢？
    “萧兄弟，您在想什么呢？”
    梅老三的声音将萧琰从深思中唤醒。
    萧琰抬起头，发现周围看向自己的一双双眼睛也不再如以前那么排斥，而是变得崇拜起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萧琰敷衍着，又对刘羡阳问道：“既然残害商妍儿的真凶已经找出来，那么陆吾应该可以释放了吧？刘掌门也应该主动为其平冤昭雪，这样一来，才能挽回损失。”
    那个幕后之人不是想要毁了陆吾吗？
    那就不让他如愿。
    这样一来，他一定还会出手。
    只要是他出手，就一定会留下踪迹。
    萧琰对于这一次的江湖之行，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自然，自然！”
    “明天老夫亲自和梅三哥、萧兄弟你们一起下山，亲自去接陆吾。”
    “老夫要亲自道歉，不分青红皂白，也没明辨是非，误会了他，还差一点儿杀了他。”
    “老夫……有愧于他啊。”
    梅老三看了看萧琰。
    因为陆吾是被萧琰抓住的。
    人，现在还不在十三连环坞呢。
    怎么接？
    萧琰则是说道：“不过，也不急，引诱陆城的那个人，还没有找到。”
    “此人还在，四象门必定不安稳。”
    “只有找到此人，才能解决四象门隐藏的危机。”
    萧琰又看向了梅老三，抱拳道：“梅三哥、刘掌门，还请你们派出几个人，分几个方向，送信去十三连环坞，告诉梅岛主，小心邪、教、魔门卷土重来。”
    “特别是，小心身边的人。”
    “我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是敌在暗，我们在明处。”
    “一定不能让他们在暗处搅动了江湖武林之风云，然后浑水摸鱼，让中原武林不得安生。”
    梅老三连忙点头，回道：“萧兄弟提醒得对，我这就亲自书信一封。”
    他又对刘掌门说道：“羡阳兄，此事，我等一定会守口如瓶。你也告诉内外门所有知情的弟子，就说，这一切，都是魔门之人所为，陆城也是因为受到魔门之人蛊惑而迷失了心智。”
    “我现在书信一封，告知岛主，要提高警惕，小心防备，不给魔门之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还请羡阳兄也能书信一封，把四象门的事情简短说一说，让岛主知道四象门发生的事情。”
    “我和萧兄弟一起，继续查出那个真正的凶手！”
    刘羡阳点点头。
    两人来到了后山的院子。
    刘羡阳直接开口，说道：“梅三哥，那位萧兄弟，应该不是十三连环坞的客卿吧？”
    他没给梅老三解释的机会，继续道：“老夫虽然看错了人，以至于给四象门带来了如此变故，却也看得出来，萧兄弟，并非是十三连环坞的人。”
    “不是老夫有意看低了十三连环坞，梅岛主豪气冲云天，老夫自是十分佩服，十三连环坞也是人才济济，老夫也很羡慕。”
    “不过，这位萧兄弟，浑身上下都是贵不可言的气质，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江湖人。”
    “他更像是皇族之人。”
    大周的皇族，可是姓萧！
    刘羡阳这么一说。
    倒是也给梅老三提醒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来，羡阳兄是真的目光如炬，萧兄弟确实不是十三连环坞的人。”
    “他来自于长安，乃是淮安北镇抚司的千户。”
    “至于说，是不是皇族之人，我就不知道了。”
    刘羡阳也愣了一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萧琰竟然还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还真的有另外一层的身份。
    “梅三哥，那你觉得，这位萧千户此番，意欲何为？”
第148章：苍天神教惊现世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梅老三则是一边走，一边说道：“羡阳兄，我们是江湖人，江湖人遵守着江湖的一套规矩，而你又是四象门的掌门，要做的就是壮大四象门。”
    “除此之外，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这一次，萧兄弟出手，查出来四象门内的恶徒，解决了四象门的隐患，还让羡阳兄器重的徒弟可以平冤昭雪，从而继续继承掌门之位。”
    “如此一来，也算是圆满了吧？”
    刘羡阳看着梅老三的身影，若有所思。
    确实，知道萧琰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是朝廷的人，就行了。
    至于萧琰想要做什么？
    那就不是他想得到，也不是他可以知道的。
    四象门，也不过是淮南一个小小宗门，连一流都不是，又何必操心那么多呢？
    江湖有着江湖的规矩。
    朝廷就算是伸手，那也不可能真正彻底执掌整个江湖。
    因为江湖人不会同意的。
    当年，三山之争以后，朝廷也想要执掌江湖。
    可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因为有着朝廷掌控，官府管理的那个江湖，就不是江湖人心中的那个江湖。
    说白了。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宗门的掌门，打听那么多，知道的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刘羡阳快步上前，抱拳道：“多谢梅三哥指点。”
    刘羡阳和梅老三写好了书信，交给了六位弟子，让他们把信送出去。
    而后，刘羡阳自然是开始后续安抚工作。
    先是召开了宗门大会，把商妍儿的事，他的五师弟的死，陆城的死，也都做了一个解释。
    梅老三和萧琰算是作为见证人。
    然后，陆城和刘羡阳的五师弟的尸体，直接被外门弟子，找了地方，火化，骨灰埋在了西山的荒野。
    怎么说，也是四象门的人。
    一夜交叠雨落，气温和昨天晚上一样，再一次骤降。
    这昼夜温差，确实有一些大。
    “轰……！”
    子夜时分。
    后山小院。
    瞬息之间，一道气势划破天际。
    一道强大的、可怕的真气波动就这么突然而然地出现了。
    萧琰立即睁开眼，飞身打开窗户，空气中还残留着真气激荡的余波。
    没有半点迟疑，瞬间冲出房间。
    这时候，就没有什么飘逸的身法，直接闪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后山小院。
    仅仅是二十几秒，萧琰就来到了内力余波激荡的地方。
    身形刚刚停下，身后响起了衣带破空的声响。
    梅老三仿佛大雁一般从天空缓缓的落下，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道般定格。
    刘羡阳死了。
    四象门的掌门人死了。
    和人在这后山小院交手，很快就被人杀死了。
    刘羡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
    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恐。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甚至是十分诧异，也十分让他惊恐的人。
    萧琰记得，陆城死之前，就说过，他们不会想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的，他的身份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陆城说的是所有人，不是刘羡阳，也不是某一个人。
    这也是萧琰他们怀疑那个幕后之人是邪、教、魔门之人的原因。
    如今看来。
    确实如此。
    “师傅！”
    赶过来的宋集信等人也都傻眼儿了，卢正淳则是扑上去，激动地抱着刘羡阳的尸体，痛哭不已。
    “从交手到我赶来，短短眨眼之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却能完成击杀刘掌门，然后，还能快速逃走，我尽力感知，却无法察觉对方的踪迹？”萧琰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一次，萧琰感觉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
    之前幕后黑手一直在暗中操控着发生的一切，让他有了只要找到幕后黑手就能尘埃落地的错觉。
    可如今，仅仅是一个四象门，就有这样一个高手在其后谋划布局。
    四象门从建立宗门到如今，也没有出现什么惊才艳艳之辈，也就不可能招惹到那些魔门之中的真正高手。
    可现在，四象门事件的背后，却出现了这样一个高手。
    在萧琰、梅老三、刘羡阳合力查出真凶，平定四象门内乱的时候，直接出手，击杀了刘羡阳。
    好像是鱼死网破一样。
    事情败露了。
    索性就不玩儿了。
    直接杀了刘羡阳，让四象门彻底乱起来。
    卢正淳还在抱着刘羡阳的尸体在痛哭，随着他摇晃着尸体，一道亮光闪烁了一下。
    萧琰立即出手，挥手从刘羡阳的怀中吸出一物。
    隔空取物。
    这是一个用青铜制造出来的令牌。
    比巴掌还要小一些。
    令牌悬浮在空中。
    只见，一正一反，有着两个字。
    “苍天。”
    梅老三的脸色猛然间一变，瞬间瞳孔都变大了，微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声音卡在了喉咙处，连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都非常的困难。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死灰，仿佛好像是见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其神色，和死了的刘羡阳差不多。
    萧琰也是神色一变，通晓江湖之事的他，也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苍天神教。
    一个三十五年前，搅动江湖武林风云的魔教。
    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相传。
    苍天神教建立于东汉末年。
    当年，第一任教主乃是黄巾军的建立者张角。
    也就是太平道的创始人。
    此人得了一部天书——《太平要术》。
    从而修炼有成，步入了陆地神仙之境。
    于东汉末年，掀起了血雨腥风。
    后来，张角以太平要术只身屠龙，斩断了东汉的龙脉，断了东汉王朝的传承，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最后被龙脉之气反噬，病死于军中。
    东汉之后。
    太平道也一直都是邪、教，被各个势力打压。
    而到了西晋末年。
    有一人，以奴隶之身，得到了《太平要术》从而建立了苍天神教。
    他一路杀戮不止，还建立了一个短暂的王朝。
    苍天神教从那时候开始，便成了中原武林的噩梦。
    石勒死后，又有人执掌苍天神教，在江湖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三十五年前。
    也有一位苍天神教的教主，在中原武林掀起了血雨腥风，并且还断了前朝的龙脉，最后引得十八路好汉联合起来，才彻底镇压了苍天神教。
    而那位苍天神教的教主，却没有死，而是从十八位好汉，十八位大宗师的手中，逃走了。
    那一战，发生在蓬莱。
    有人说，苍天神教的教主，逃去了海外。
    也有人说，苍天神教的教主已经葬身大海，死了。
    可如今……苍天神教的令牌再一次出现，如何不让梅老三脸色大变，如何不让刘羡阳死前惊恐不已？
    萧琰收了令牌，看向了梅老三。
    “看来，要变天了。”
    也就在这时。
    于黑夜之中。
    四象门的中院，也就是内门弟子所在的院子。
    一道比较大的亮光闪烁，犹如炮、弹爆炸了一样。
    “轰！”
    萧琰和梅老三再一次神色一变。
    两人正要冲过去。
    萧琰却立即大声对梅老三说道：“带上他们，小心声东击西！”
第149章：再回京师重落子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轰……！”
    半夜时分，四象门的内门之中，发生了一场震耳欲聋的声音。
    真气在内门之中肆掠着。
    整个内门，在真气爆发的中心地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一道残影从梅老三的身边掠过，快的就算梅老三也仅仅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这是什么身法？
    梅老三瞪大了眼睛。
    看着萧琰和他手中卢正淳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一些不敢相信。
    一个人，提着一个人，还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让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江湖高手，也不仅汗颜。
    同时，在梅老三手中的宋集信也是羡慕不已，对方看起来比他还年轻，比他还要俊秀，连武功都比他还要高。
    若是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在这江湖之中，还愁没有侠侣吗？
    就这个身法，足以惊艳了江湖。
    “救命啊！”
    “救救我！”
    有几个外门的弟子被波及到了，而内门之中也有长老，也被真气爆发出来的余波给重伤。
    萧琰立即放下了卢正淳，叫道：“快去救人！”
    他自己则是来到了真气暴动的中心。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
    躺着一个人。
    正是四象门刘羡阳的小徒弟赵康。
    那个脑袋摔下山崖，心智只有七八岁的小师弟。
    在萧琰的身前，赵康脸色漆黑的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口中喷出。
    萧琰上前拿出一颗丹药，捏开赵康的嘴，直接给他喂下去，然后立即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又调理着他那已经寸断的经脉。
    却发现，赵康的体内竟然还有一股微弱却又十分灼热的真气，正在护着他的丹田，然后从丹田开始慢慢地修复着他的伤势。
    能够拥有护住意识的真气，绝对不简单。
    赵康修炼的可能并非是四象门的四象诀，而是更为高阶的功法。
    还是那种纯正的正门高阶功法，能够达到陆地神仙境界的至强修炼法门。
    而这时，梅老三也带着宋集信赶到。
    “萧兄弟，他怎么样了？”
    宋集信也连忙问道：“萧师伯，小师弟，他，他如何了？”
    萧琰收回真气，站起来，看了看这一片废墟。
    “身受重伤，经脉寸断，好在，他的体内有一道真气在护着他的经脉。”
    “我给他喂了一颗天元丹，能不能彻底恢复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梅老三惊诧道：“天元丹？！”
    这可是药王谷十大名贵丹药之一。
    传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他没有想到，萧琰竟然拿出了天元丹。
    宋集信也很意外。
    还有一点儿不太小心。
    天元丹啊。
    把四象门卖了，都买不起。
    大宗师都要给三个人情于药王谷，才能得到一颗。
    真正的仙丹妙药。
    重伤垂死，有这么一颗丹药，绝对能够起死回生。
    梅老三佩服道：“萧兄弟大义，老夫佩服。”
    也难怪，岛主会答应他的请求，让我带着，前来四象门调查陆吾叛逃四象门一事。
    萧琰则是再一次蹲下身，扒开了赵康的衣服。
    露出了胸膛来。
    只见。
    陆吾的胸膛上有着一个掌印。
    漆黑的掌印上，还有一层冰碴。
    因为赵康身体内那灼热的真气在修复身体，也在抵御这寒冰掌印的寒气，从而有着阵阵白气冒出来。
    “玄冥神掌！”
    “苍天神教十二护法之一的玄冥老祖。”
    “他还活着！”
    “玄冥老祖？”
    萧琰也有一些意外，大案牍术开启，很快就回忆起来，这位玄冥老祖是谁。
    苍天神教从建立之后，一直都是一位教主，两位神使，十二位护法。
    并且，他们修炼的功法，每一代也都是一样。
    教主的《太平要术》。
    两位神使也有自身的最强功法。
    而十二位护法之一，修炼这玄冥神掌的人，被称之为玄冥老祖。
    所以，在四象门之中布局，想要彻底搞臭四象门的幕后之人，就是苍天神教的玄冥老祖。
    他在告诉世人。
    苍天神教，再现江湖了。
    四象门，已经成为这玄冥老祖的狩猎场，而且他还是一条躲在暗中的毒蛇。
    “四象门的弟子们不能再在这山门上了，必须下山，分散开来，又或者是直接解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死守四象门，只会让那玄冥老祖将整个四象门屠杀殆尽。”
    “既然这苍天神教重出江湖，那就不可能只针对一个四象门。”
    梅老三顿时脸色一变。
    所以……十三连环坞那边。
    萧琰看出来梅老三的担忧了。
    “我们必须先赶回十三连环坞，然后昭告整个江湖，一定要小心苍天神教的重出江湖。”
    “而且，这一次，必须要上下一心了。”
    梅老三担忧地点点头。
    他明白萧琰所说的上下一心是什么意思。
    当晚。
    卢正淳和一个长老，带着赵康去了金陵城。
    宋集信带着其他几个弟子，去了建康城。
    四象门的弟子直接分成了六个队伍，前往六个地方，也算是保存实力了。
    毕竟，刘羡阳死了。
    赵康又重伤昏迷。
    也就没人能够挡住玄冥老祖。
    萧琰和梅老三也快速地赶回十三连环坞，也就是鄱阳湖的湖心小岛。
    这一路，几乎是没有休息。
    而萧琰还借着机会，把苍天神教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了陆判官，让法网的人密切注意整个江湖，特别是苍天神教的所有消息。
    鄱阳湖边。
    当萧琰和梅老三赶到的时候。
    这里似乎已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有一艘大船，直接变成了残渣，木头、木板什么的，漂浮在湖上。
    萧琰立即脚尖一点，竟然踏水而行。
    梅老三再一次震惊不已。
    眼看着萧琰去了湖心小岛。
    他也只能是焦急地在岸边等着。
    不过一会儿。
    有一艘小船前来接应他。
    看到这小船的出现，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踏上小船之后，便立即询问其情况。
    “苍天神教确实是出现了。”
    “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年，苍天神教依然死灰复燃。”
    “就好像是江湖武林的浩劫一样。”
    “永远都挣脱不了这些邪、教、魔门。”
    “中原武林，为何没有出现过陆地神仙？”
    “不是没有，而是每一次的出现，到了最后，都因为镇压那苍天神教的教主而同归于尽了。”
    “唉！”
    梅若风嘴唇发黑，整个脸也都是黑色的，好像中了很深的毒一样。
    这是苍天神教的十二护法之一的鬼道人。
    擅长妖术、幻术、下毒、隐匿、易容等，杀人于无形，特别是喜欢用‘鬼’杀人。
    十三连环坞这一次也是死伤无数，几个晚上，好几位内门弟子都被悄无声息地杀了。
    看起来，好像是死在了梦境之中。
    诡异手段，让梅若风头痛不已，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人，却还是没能抓住对方，反倒是因为自己这边的人被迷惑，导致梅若风被自己人围杀，差一点儿就死了。
    梅若风唏嘘不已，却又感激地对萧琰说道：“此番，倒是多谢萧公子身边的两位女侠，要不是她们两人出手，以音波功破了幻术，老夫恐怕就要死于那妖道之手。”
    萧琰回道：“邪教魔门之人重出江湖，自然是人人见而诛之，梅岛主，我现在要回京师一趟，苍天神教非同小可，这一次，恐怕不少门派都受到了影响。”
    “我以为，此番江湖武林之浩劫，最好应该是上下一心，朝廷的人和江湖的人同仇敌忾，才能镇压魔门。”
    梅若风点了点头，说道：“理应如此。”
    萧琰休息了一天。
    就带着怜香惜玉赶回京师。
    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不仅仅是江湖之人要警惕，就是这朝堂之上，也应该警惕，也要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化解三山之争的时候，带来的成见。
    大周显庆元年，四月初六。
    萧琰到了京师，便在当夜，坐着燕夫人的马车，进入了皇城。
第150章：回京师夜会太后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皇城，乾清宫。
    早已经收到了消息的大周武太后，此时此刻，穿着红色轻纱，斜躺在宽大的寝床上，一手撑着腮，一手拿着书。
    这红色轻纱，透明度刚刚好，让她那妖娆的身段若隐若现。
    武太后翠丽秀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地看向走进寝殿的少年，连忙丢了书籍，想要起身，却又微微一笑，抛了个媚眼，问道：“世子爷初入江湖，感觉如何？”
    萧琰点了点头，回道：“还算不错，有了不少发现，感觉这江湖比朝堂还是有意思一些。”
    毕竟，哪个男人能够拒绝一个江湖梦呢？
    这会儿，萧琰直接上前，坐在了床榻边，拉过武太后的纤纤素手，对上那双纠缠着思念的熠熠明眸，问道：“初次为太后，感觉如何？”
    其实也看得出来。
    武太后比前段时间更加妖娆妩媚，也更为有女人味儿了。
    武太后眉眼之间，尽显妖娆妩媚，勾人心神，声音柔婉依旧，说道：“自然是……想你想得紧。”
    自从尝过了萧琰的味道之后，就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武太后很多个晚上，都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呢。
    最后，不得不拉着上官婉儿，解解渴。
    萧琰轻笑说道：“我有正事儿要说，至于看你想得紧不紧的事儿，稍后再说。”
    毕竟，完事儿之后，就是贤者时间，是真的懒得说话，也不想思考了。
    有一些事情，还是先说好了。
    然后再解渴也不晚。
    萧琰剑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武太后，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端庄典雅的武贵妃，如今成了武太后，似乎更加高贵，也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
    这种气质，对于孟德者来说，简直就是大杀器。
    若是让他们看到了，绝对会几个晚上睡不着，甚至是直接拿出手机，输入某一个搜索网站，然后输入关键词……。
    萧琰面色温煦，轻轻捏着武太后那白皙、丰润的脸蛋儿，说道：“最近，江湖之中出现了一次小的动荡，却也牵扯出来一个足以让整个江湖都为之一震的事情。”
    “苍天神教重出江湖，开始搅动着江湖风波。”
    武太后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那张白腻脸蛋儿丰润如红霞，颤声说道：“什，什么……苍天神教？”
    萧琰解释道：“东汉末年的太平道，三十五年前，直接断了大隋龙脉的苍天神教。”
    “如今再一次重出江湖，就要小心他断了大周的龙脉。”
    “到时候，你这大周太后，怕是当不了多长时间。”
    武太后瞬间瞪大了眼睛，眼镜之中，也有一些慌乱，若真的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可她又看向了萧琰。
    娇俏声音中带着嗔怪，说道：“嗯，那世子爷准备怎么做？”
    萧琰轻笑了下，说道：“自然是借此机会，让大周朝廷彻底掌控江湖。”
    “以前宗门林立，各个宗门之间互相竞争，互相争斗，私下内斗之事实在是太多了。”
    “这根本就不利于大周的安宁，也不利于大周的发展。”
    “若是能够朝野一体，到时候，宗门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大周培养高手的。”
    “而这些高手，可以带动大周的发展，可以壮大大周的兵力，也能壮大大周整体实力。”
    “现在的宗门之人，眼界还是太低了。”
    “他们的眼中只有中原江湖，却没有更高一层的远谋。”
    “以后，陆地神仙遍地走。”
    “以后，日落之地，皆为周土！”
    武太后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冒金星，崇拜之色，狂热无比。
    这才是她的男人！
    这才是她愿意被征服的男人。
    武太后直接起身，伸出手，抱住萧琰的脖子，凑了过去。
    萧琰也伸手抚过丽人的削肩，凑近那两片涂着淡红胭脂的唇瓣，噙住那两片柔软，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武太后也以纤纤素手攀过少年的后背，脸颊浮起玫红气晕。
    萧琰又是伏在丽人雪子之间，说道：“现在知道你的男人心中的志向有多大了吧？”
    萧琰说完，顺嘴叼着，只觉得奶香奶气，让人食欲大振。
    武太后直接仰起头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听着那哧溜之声，轻声闷哼着。
    她身体柔软，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
    只觉得浑身有一些发烫。
    喉咙也有什么在堵着。
    只会“嗯，嗯，嗯”的闷哼。
    武太后那张冰肌玉肤的玉颊，已然滚烫如火，显然也有了几许动情。
    情到浓处，武太后直接柔声道：“婉儿，你也进来吧。”
    上官婉儿也不多言，近前，一边走，一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寝殿之中，刺绣着凤凰和青鸾的朱红色帷幔被金钩缓缓勾起，而一方红木打造的三尺绣榻上。
    萧琰则是躺在床榻上，目光静静望着帷幔上的花纹，怔怔出神。
    武太后则是坐在一方绣墩上，一头如瀑青丝垂落下来，目中满是欣然无比。
    萧琰此刻，目光居高临下看向玉颜渐渐丰润白腻，好似一掐都能出水的丽人，丽人正自玉手窸窸窣窣，也不知做些什么。
    武太后是真饿了。
    萧琰又转过脸来，凝眸看向一旁的上官婉儿，说道：“婉儿，过来。”
    “嗯。”
    上官婉儿那张秀丽脸颊羞红如霞，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走过来，被萧琰拉着趴在他的身上，随之，温润的小嘴就被某人给叼着。
    萧琰轻轻抚住少女的香肩，感受到上官婉儿此刻在掌中轻轻颤抖，心头就有几许欣然莫名。
    大丈夫，当如是也。
    不一会儿。
    伴随着啵的一声，汩汩之势不绝。
    上官婉儿娇躯绵软如蚕，那张雪肤玉颜的娇小脸蛋儿，因白里透红，恍若梨花花瓣洁白柔嫩，而两片莹润微微的粉唇，檀口开启，樱颗贝齿，似轻轻吐着柔润香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上官婉儿昏睡过去，到底是初次承欢，不堪鞭伐。
    武太后喘着气，趴在萧琰的身上，右手在萧琰的心口画着圈。
    “世子爷。”
    “本宫这里，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与你呢。”
    说完。
    对外面叫道：“团儿，把她带过来。”
    萧琰朝着外间看去。
    只见一位面色红润，微微低着头的宫女，手中牵着一个红色的绳子。
    绳子那端，绑着一个女子。
    一个没穿衣服，爬在地上进来的女子。
    未施粉黛，却天生丽质，双眼迷离，看到床上的萧琰，先是有一些害怕，却又变得有一点儿讨好之色。
    “主人，请赏赐奴婢。”
    萧琰微微张嘴，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向武太后。
    她竟然还会这一手？
    爬着进来的女子，显然就是以前的大周王皇后啊！
    武太后声音微微有一些沙哑，轻声道：“爬过来，好生地服侍你的主子。”
    王皇后连忙上前。
    萧琰修炼了参同契，自然是能一直保持着神采奕奕。
    一场大战，再一次开启。
    一直到了后半夜。
    雄鸡第一次打鸣了。
    才慢慢停歇下来。
    萧琰这才感觉到，腰竟然有一点点儿的酸。
    双腿也稍微有一点儿无力感。
    果然，再强大的老黄牛，遇上了这种情况，也能累坏，只有耕不坏的地，没有累不坏的牛。
    天色微亮。
    萧琰才坐着马车，去了状元府。
第151章：谈魔门侠女柔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此刻，自大门而至仪门、二门，一路灯火。
    毕竟，天还没有大亮。
    可朝阳的余晖已经是轻轻洒落在大地上，静谧无声。
    晨曦如白练一般。
    京师，状元府。
    暮色四合之时，迷离灯火映照出状元府的桐油金漆匾额，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萧琰也重新返回了状元府。
    “世子爷回来了。”
    飞雪抬眸看向那花厅中的少年，惊喜说道。
    萧琰笑着看向亭亭玉立的少女，目光在飞雪那张秀丽的脸蛋儿上盘桓了下，轻声说道：“你准备点儿热水，我等会儿还有些事儿。”
    一个多月不见燕夫人，心中也不知怎么的，就对燕夫人十分想念。
    就在昨夜，还在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的时候，脑海中，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以前做过的一场梦。
    那个梦境之中，和昨晚上的场面似乎很相似，只不过，少了三个人。
    飞雪一边儿提起茶壶倒茶，一边儿柔声说道：“世子爷，夫人也是刚刚醒过来。”
    然后又小声地提醒着。
    “夫人，对世子爷昨夜未归，有些生气了呢。”
    萧琰接过飞雪递来的茶盅，说道：“苍天神教重出江湖，此事事关重大，昨晚上，也是复盘了一下，并且在皇家御用藏书阁那里找了不少卷宗，想要了解苍天神教的过往。”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能让苍天神教乱了我的布局。”
    飞雪眉眼含笑，柔声道：“嗯，夫人也是知道世子爷很忙，也让人积极地收集着关于苍天神教的消息呢。”
    飞雪自然是向着萧琰的，当然，对于燕夫人，那也是十分尊敬和拥护。
    作为燕夫人身边的剑侍，她是能够为了保护燕夫人而战死的人。
    萧琰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笑问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是等我等了一晚吗？”
    飞雪抿了抿粉唇，轻声道：“嗯。”
    然后，萧琰直接拉着飞雪入怀，凑近过去。
    飞雪此刻连忙闭上粲然眼眸，只觉一阵心满意足。
    这么多年，世子爷还是依然喜欢她的。
    而后，萧琰在飞雪的侍奉下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前往后院。
    燕夫人横了一眼萧琰，幽幽道：“哟，还没累坏呢。”
    只怕是刚刚回来，就前去寻找那位艳后，也不知他怎么就这般念念不忘。
    早知道，就不答应那艳后，帮她牵线搭桥了。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想就生气。
    哼！
    萧琰面色微滞，连忙上前，给燕夫人轻轻地按摩肩膀，解释道：“昨夜去了皇家御用藏书阁，翻找了卷宗，查一查苍天神教的底细。”
    燕夫人享受着萧琰的按摩，说道：“苍天神教确实要防备，每一代教主都是惊才艳艳之辈，更是陆地神仙之境。”
    “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和那《太平要术》有关，应该是修炼了太平要术之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成为陆地神仙。”
    “这也是苍天神教出现之后，为何能搅动江湖风云的原因。”
    “苍天神教想要坐拥江湖，称霸天下，而江湖之人，却想要得到太平要术，从而成为陆地神仙。”
    “你可要小心了。”
    萧琰点了点头。
    燕夫人到底还是识大体，心中把他放在第一位。
    燕夫人却感受到萧琰的双手似乎按向了不该按的地方，便微微动了动身子，让他的双手放回了肩膀，继续道：“朝堂之上，还算是安稳，不过……也要小心苍天神教的人潜伏进入朝堂。”
    萧琰也回过神，装作刚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按摩着，说道：“是该防备。”
    燕夫人道：“还好，你留下了魏舟，此人一心为国，倒也让人敬佩不已。”
    萧琰沉吟片刻，说道：“魏舟一直以来，忠的都是他自己心中的大义，忠的是大周天下，而非任何一位君王。”
    “这样的人，确实是大公无私，让人敬佩。”
    “不然，我也不会留着他，只有他在，武太后才不会兴风作浪。”
    萧琰想要入江湖，想要做到真正的大同天下。
    那这朝堂之上，也就必须要一个顶梁柱，要一个镇山石，不然，以武太后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肯定会积极培养班底，增强自身的羽翼，从而掌控朝堂。
    “哼，你还叫他武太后？区区一个艳后罢了，若是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人便是。”
    萧琰闻到了一股醋味儿。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双手更为轻柔。
    “燕姨，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燕夫人轻声说道：“嗯，我自是知道你有分寸，有谋划，不然，早就让人杀了那艳后。”
    说完之后。
    似乎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又继续说着苍天神教，两个神使，还有十二护法，各自的功法，各自的成名绝技。
    在她看来，武太后也好，苍天神教也罢，这些都是萧琰成为一代雄主的试金石。
    不然，他很年轻，早早就登上那个位子，执掌天下，人生也没什么波澜。
    有了这些人的存在，生活才有意义。
    ……
    周婉秋黛眉之下，那双眸光潋滟的美眸凝视着眼前的白衣如玉般的少年，声音珠圆玉润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回得京城？”
    萧琰道：“昨日。”
    随即问道：“这些时日，在这里可还习惯？”
    周婉秋在报了血仇之后，并未离开京师，而是留在了西凉王府。
    因为她答应过萧琰，只要是能够报仇，她此生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萧琰便让她留在西凉王府，学习峨眉山的剑法。
    周婉秋点了点螓首，玉颜笑意浅浅，柔声说道：“每日不愁吃不愁穿，比在关外好很多，不过，我还是希望，可以帮到你。”
    说完，抬起眼眸，目光灼热地看着萧琰。
    萧琰说道：“当你晋升到了宗师之境，就会有任务交给你，放心吧，只有你实力强大了，就能帮到我。”
    周婉秋现在的实力，其实也不差，甚至是比怜香惜玉还要强很多。
    毕竟，她可是三山之一，峨眉山的传人，更是在关外生活了那么多年。
    论阅历，论对人心的了解，还有心性，都要比从小接受暗桩训练和教导的怜香惜玉强很多。
    所以，萧琰不会把周婉秋带在身边，而是有真正的任务，需要她去做。
    周婉秋抬眸看向那少年消瘦的面孔，低声道：“我，我最近在学习做饭，你，你要不要，尝一尝？”
    萧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呀，正好，有一些想念漠北的吃食呢。”
    周婉秋怔了一下，温婉地笑着，心中也好受了很多，脚步轻快地去了后厨。
    她其实是学了一些中原菜系的，可始终做不好。
    萧琰说，他想要吃漠北的吃食。
    这个她就比较拿手呢。
第152章：油泼面婉秋之心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西凉王府现在已经没了张福那些个管事儿、佣人、女婢，在这偌大的西凉王府之中，也就几个从西凉那边过来的老兵成了老护院，带着一家子住着。
    一共也就十三个人。
    平日里，对于周婉秋这位女侠，那也是爱护有加。
    在他们的眼中，周婉秋是个好生养的，绝对能够给世子爷生个大胖小子。
    有时候，还故意引导着周婉秋去萧琰所住的后院主卧房间，借以清扫的名义，让这位女侠在房间里面呆着。
    然后，时不时说一些世子爷小时候的丑事儿，又或者，提一提世子爷没了娘亲之后，如何清苦，又是如何孤单，更是如何努力成长起来。
    以至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周婉秋的心中就有了一位十分立体的西凉王世子萧琰。
    真正的大周麒麟儿。
    周婉秋也是在三山之争以后，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时候，本来还是一位有人疼爱的刁蛮小姑娘，变成了后来在漠北摸爬滚打的魔女。
    在漠北，若是不心狠手辣，早就被人给吃干抹净了。
    不过一会儿。
    周婉秋做好了饭，端了过来。
    “漠北其实没什么好吃的，一年到头，能够吃上几次青菜，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儿。”
    “以前，在峨眉山，我就不太喜欢吃青菜。”
    “我喜欢吃蜀中的龙凤糕、糯米糕，还有胡麻饭、酱鸭、烧鸡等。”
    “后来去了漠北，便只能吃馕。”
    “我后来从一位老婆婆手中学了一手面食，叫做油泼面，用上姜蒜、茱萸，再用滚油烫一下，香气扑鼻。”
    萧琰接过来，便闻到了一股香气。
    说起来。
    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吃到另类的油泼面。
    “嗦……。”
    萧琰也不客气，竟然直接端着碗，嗦起面来。
    周婉秋看着萧琰如此吃面，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便也不客气，端着碗，开始嗦面。
    不得不说。
    这面，确实很好吃。
    又劲道。
    配上姜蒜，还有茱萸，加了点儿醋，味道还算是可以了。
    若是能有红辣椒就好了。
    那个油泼面，也是一绝。
    萧琰觉得以后若是天下大同，一定要让人出海，去寻找辣椒、红薯、土豆、玉米等种子。
    烤红薯、酸辣土豆丝、煮玉米、玉米糊等，那也是能让他想起家乡的味道的啊！
    萧琰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说道：“当真美味，不过，以后若是能够找到辣椒，配上干辣椒面，做一道真正的油泼面，也是极好的。”
    周婉秋：“……。”
    她不太懂，什么是辣椒。
    不过，既然世子爷说了，那就一定是了，同时，心中也记下了，世子爷想要找到辣椒。
    周婉秋愣怔片刻，柔声道：“世子爷一定会找到的。”
    她知道，这饭吃完了。
    世子爷可能就要离开这西凉王府。
    但心底深处又有几许舍不得。
    萧琰点了点头，说道：“对了，你听说过苍天神教吗？”
    周婉秋黛眉紧蹙，道：“以前听说过，三十五年前曾大闹中原武林。”
    “后来，好像是被中原武林的大宗师出手镇压。”
    “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在漠北，听得最多的乃是密宗、血神教、妖刀门。”
    萧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嗯，那我们走一走，消消食，我给你说一说这苍天神教。”
    周婉秋“嗯”了一声，起身跟随。
    两人来到东苑一个高阁的二楼，此刻，轩窗之外竹林的风声呼啸，晚春的清风拂面。
    萧琰说道：“苍天神教乃是东汉末年太平道的传承，其教主修炼的乃是太平要术，属于一种非常邪门的功法。”
    “修炼之后，可以吸纳他人的真气为自己所用，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晋升为高手。”
    周婉秋站在萧琰的身边，通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还是她第一次，站在上面，看着西凉王府的东院。
    身边还站着世子爷。
    这种感觉，很微妙。
    只是恍惚片刻，周婉秋玉容羞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胡思乱想着，此刻思绪纷飞，芳心一跳，在心底轻啐了自己一口。
    到底是被这中原的安乐生活，迷了心智啊。
    怎么就想到那种事情了呢？
    萧琰的声音还在继续，“苍天神教还有两位神使，十二位护法，其下，自然还有很多很多教众。”
    周婉秋很快就稳定了心神，认真地听着萧琰介绍着苍天神教，因为她明白，世子爷说这些，肯定是和她以后的任务有关。
    萧琰介绍完了苍天神教的基本情况之后，则是看了看周婉秋，此时，清风拂面，吹乱了她耳边鬓发，吹动着她的衣袖，同时，也展现出来，她那玲珑凹凸的身段。
    萧琰一开始是真的没有其他什么心思，就是带着周婉秋走一走。
    说一说苍天神教，让她尽早对这个魔教有一个认识。
    以后，也好帮他做事。
    谁知道，走到了这二楼，然后便看了看外面的风景。
    再然后，这一股春风吹来，又有了别样的景致呢。
    萧琰收回了目光。
    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周婉秋才回过神，稍微有一点儿心虚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刚刚有一些走神了。”
    萧琰笑着道：“无碍。”
    周婉秋问道：“所以，世子爷是想要我以后能够帮你对付苍天神教的人吗？”
    萧琰点了点头。
    “苍天神教培养了十二位护法，那我也培养十二位高手，专门针对他的护法。”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镇压，甚至是让苍天神教从此在中原武林之中销声匿迹。”
    周婉秋“嗯”了一声，回道：“世子爷放心，我会好生地练习剑法。”
    萧琰离开了西凉王府。
    对于周婉秋，他其实是有着用处的，那就是让她在以后，可以安抚峨眉山的后人。
    她本身也是峨眉山的后人，萧琰算是半个。
    大周以后肯定是要踏足于漠北的，到时候，周婉秋就会有着很大的用处。
    可现在，他并不是只单单把她当做是一枚棋子了。
    离开了西凉王府之后，萧琰本想要回到状元府，却在长街拐角，看到了一抹身影。
    当即脚尖一点，转了个方向，去了国子监。
第153章：醉花酿才女之情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孔紫嫣黑长发梳着流云鬓，别着一根珠钗，流苏垂下，平添几分俏丽，两道如烟柳眉之下，明眸熠熠。
    她那一双明媚流波的美眸盯着萧琰，提起一旁青玉流光玉壶，轻声道：“怎么有时间来京师了。”
    说着，提起玉壶，给萧琰斟了一杯，纤纤玉手，推至近前。
    萧琰清冷目光落在少女那张皎如春月的玉容上，笑道：“当然是想你了。”
    说着，举起酒盅，和对面的丽人碰了下杯，抿了一口。
    他买了烧鸡，来找孔紫嫣喝酒。
    孔紫嫣却仰脖一口饮尽，两颊顿时浮起桃腮红晕，放下手中酒盅，瓷杯口现出胭脂唇印，而后，抬起一双清灵流波的美眸，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柔声道：“我不信。”
    萧琰：“……。”
    没有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少女竟然没有了以前那般迂腐了。
    看起来，变化也有一点儿大。
    嗯，瞄了一眼，确实比以前大了一些。
    毕竟，以前那叫做小荷才露尖尖角。
    萧琰轻笑了下，说道：“最近，有魔门重出江湖，我发现了一些踪迹，便想着来京师，让朝堂之上的人提高警惕，防止魔门混进去，搅动风云。”
    孔紫嫣闻言，抿了抿樱唇，清澈凤眸盯着萧琰的面容，轻声道：“看来，我又要找一些书来看了”
    自从萧琰提醒了她，京师要乱了。
    自从永徽六年年末的那一场变故之后，孔紫嫣就开始努力看书，看的不再是以前那种写着情情爱爱的书，而是文韬、武略，还有一些兵法韬略等。
    因为她想要帮助萧琰，想要能够和他一起，伴随着他，建功立业。
    萧琰看着眼前似乎有一点儿幽怨的少女，迎着那一双藏星蕴月的眸子，沉吟片刻，清声道：“其实，你也可以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书上的道理，终究是别人总结出来的道理，只有你自己悟出来的道理，才是你自己想要的。”
    以前的孔紫嫣，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书呆子少女。
    若是再戴上一副眼镜，那就是真的了。
    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脸颊，看上去圆润无比，再加上，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确实好似女书呆子。
    而如今。
    孔紫嫣那脸颊上的婴儿肥已经消失了，人也清瘦了一些，却有了一丝灵动。
    孔紫嫣闻听对面少年半是宽慰半是赞美的话语，芳心涌起一股欣喜，妍丽柔美的脸蛋儿上，两朵嫣红浮起，一如烟霞绚丽等，樱唇乍起，眼波盈盈，幽幽道：“我想要做的事情，是想要帮你，可我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
    此言一出，几是表白心迹，但其实还是有着几分委婉暗示意味。
    萧琰闻言，心头微动，不由对上那一剪秋瞳，似能捕捉到那双美眸中等蕴藏的绵绵情意。
    一时间，倒是默然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位孔家的才女，竟在此时向他表露了心迹，虽然这心迹，多少还是有些朦胧不清，留着几分余地。
    仔细想了想，其实也能理解，不是萧琰自夸，而是老天爷真的对他不薄，不仅仅是穿越了，直接从一个婴儿开始，还给了他一个绝世容颜。
    以他这相貌，真要是在前世，那也能很快成为一线大明星，绝对的人见人爱，真正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而这，只是在这个世界吸引女子的一点，再加上，他西凉王世子的身份，与生俱来的高贵，足以让万千少女对他痴迷了。
    而在孔紫嫣这里，他又拿出了瘦金体，还有两首诗等，更是符合孔家才女对于俊才的幻想。
    再怎么清高、保守的孔家才女，也会动凡心啊。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没事，你多看书也可以，以后，我会让人送一些书籍过来，你每天负责抄录，然后交给我的人，存放起来。”
    “因为在以后的以后，我会建立很多很多学堂，初级学堂、中级学堂、高级学堂。”
    “不仅如此，还会对寒门读书人免费教学，让他们读书。”
    “在以后的以后，读书……将不再会是世家子弟的专属，不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进入学堂，人人都能读书，人人都会尊孔孟之道。”
    孔紫嫣微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琰。
    她只觉得这好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不可能实现的吧。
    孔紫嫣提起一旁的青玉酒壶，轻声道：“倘若真的能够实现世子爷所言之景象，那便是天下人的福气，我敬世子爷一杯。”
    这才是她愿意帮助萧琰，隐藏他的身份，隐瞒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还会在父亲面前，有意无意说着西凉的一些事，让孔毅达对西凉有个全新的认识。
    然而，就在孔紫嫣提起酒壶，想要斟酒之时，却觉自家玉手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捉住。
    丽人心神一颤，抬起螓首，看向萧琰，说道：“世子爷……。”
    “你啊，酒多饮伤身。”
    萧琰那清冷的目光柔和了很多，落在宫裳丽人的玉容上，另外一手拿过孔紫嫣的酒杯，清声道：“这杯酒，我代你饮了，如何？”
    孔紫嫣闻言，玉容微顿，樱唇翕动了下，芳心不由涌起欣喜，清亮凤眸弯弯成月牙儿，笑靥几如春花娇媚，婉转酥软的声音中，都带着几分轻快：“那给你斟酒。”
    孔紫嫣自品出一些特别的意味，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然后看着少年提起酒壶在酒盅中斟了一杯，那与年龄不符的面庞上，有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并无丝毫扭捏作态，这下子却让她心绪莫名安定下来。
    萧琰举起酒盅，转头看向孔紫嫣，轻声道：“会的，事在人为，当人人都能读书识字，也就能够明辨是非，更能够知法懂法而遵纪守法，这样一来，天下也就更加安宁，王朝也会更加兴盛。”
    “大同天下，盛世乾坤。”
    什么是雄图霸业？
    这才是真正的雄图霸业！
    孔紫嫣美眸微动，似是感受着目光中的意味，心头也有几分期待。
    萧琰抬眸看向丽人，目光落在那端庄淑雅、妍丽清秀的玉容上，心头也有几分怦然，沉吟片刻，道：“这杯酒，其实，我现在还不想饮。”
    说着，又是放下酒盅。
    孔紫嫣眸光闪烁，惊异地看着对面少年。
    然而，却在这时，却见那世子爷忽地欺近而来，温和而又灼热在耳畔响起，“相比醉花酿，我还是更想饮你这杯美酒……。”
    孔紫嫣美眸睁开，丹唇微启，轻声道：“你……唔……。”
    萧琰直接扶住了少女的香肩，忽地凑近过去，噙住两瓣桃花，只觉入口饱满莹润，柔软细腻。
    不由寸寸攫取着甘美，在生涩的回应中，叩开樱颗贝齿……。
    孔紫嫣这时如遭雷殛，弯弯眼睫颤了下，盖住了清亮眼眸，瑶鼻中发出一声腻哼，娇躯颤栗，略有几分僵直，似乎从未遭遇过这等情状，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是无师自通一样，伸手抱住了萧琰的脖子。
    然后，热烈地回应着。
    过了许久，萧琰平复着呼吸，揽过孔紫嫣的香肩，转头看着那容色娇媚、面向羞喜的丽人，附耳轻声道：“美人之酒，果是甘洌清醇，醉人心田。”
    孔紫嫣被耳畔热气呵得心旌摇曳，弯弯柳叶眉下，美眸顾盼流波，芳心羞喜交加，佯装嗔怒道：“登徒子！”
    萧琰笑了笑，抿了抿嘴唇。
    孔紫嫣脸色绯红，低着头，犹如一个鹌鹑。
第154章：西湖畔邪不压正 - 大周不夜侯 - 邺余

    萧琰在京师告知了武太后、燕夫人要防备苍天神教的魔门之人，混入朝堂，便又去了淮南。
    因为法网传来消息，他们发现了苍天神教的踪迹。
    如若不是萧琰早就建立起来法网这个强大的情报组织，并且学习大数据分析法，把很多消息都进行了甄别和归类，再加上，对这些消息进行了汇总。
    苍天神教根本就藏不住，就像是五姓世家藏着影狼卫一样。
    其实，萧琰早就已经发现了影狼卫的踪迹，毕竟两千影狼卫，就是两千人。
    这两千人不可能完完全全地隐藏起来，特别是在法网盯着五姓世家的时候，稍微一点儿蛛丝马迹，都能通过大案牍术给发现，从而慢慢地查出来。
    苍天神教并非是一开始就能有着神使，有着十二护法。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进入苍天神教，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炼那些魔门功法。
    苍天神教的教主需要去寻找合适的人选，成为他的部下。
    根据法网汇总了江湖的所有信息，终于可以确定，苍天神教的教主是谁，隐藏在什么地方。
    萧琰立即去了十三连环坞，找到了梅若风。
    “什么？！”
    “那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竟然能这么快找到他，当真是大快人心。”
    “我现在就通知几个掌门，让他们速速到临安会和！”
    萧琰点了点头。
    随即就和梅若风、梅老三等人一起赶去临安。
    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梅若风，已经找到了苍天神教的教主，而是只说，找到了其中一位护法，也就是扰乱四象门的那位玄冥老祖。
    对于梅若风来说，找到这玄冥老祖，那已经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苍天神教的教主能够培养出来一位大宗师之境的护法，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若是能够杀了一位护法，也能拖延苍天神教彻底重出江湖的时间。
    众人赶到了临安，又到了西湖旁边的雷音寺。
    不错。
    那苍天神教的教主，就藏在雷音寺之中。
    “你们想要做什么？”
    梅若风上前，直接亮出了盟主令。
    “我乃十三连环坞的岛主梅若风！”
    “我们发现有魔门之人，藏在这雷音寺之中，你们快让开！”
    和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梅若风直接一挥衣袖。
    拦住他们的和尚顿时东倒西歪。
    “走！”
    事不宜迟。
    梅若风直接闯进了雷音寺。
    “萧兄弟，玄冥老祖是谁？”
    萧琰身法也很快，直接去了后边的禅院，说道：“跟我来！”
    等到了禅院。
    就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穿着锦斓袈裟，一副佛光宝相。
    端的是佛门高僧的形象。
    若是第一眼，甚至是十几眼，都很难相信，此人就是苍天神教的教主。
    梅若风看了看眼前打坐的僧人。
    觉得有一点儿不相信，他就是玄冥老祖。
    “萧兄弟，他……就是玄冥老祖吗？”
    萧琰却盯着眼前的僧人，沉声说道：“他不是玄冥老祖。”
    梅若风松了一口气。
    是啊。
    这位一看就是高僧，怎么可能是玄冥老祖。
    可，萧琰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确实是不是玄冥老祖。”
    “他是苍天神教的教主！”
    梅若风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样。
    “什么？”
    “萧兄弟，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嘛？”
    “对啊，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苍天神教的教主。”
    “是啊，苍天神教的教主，三十五年前，那都已经五十岁了，到现在，也有八九十岁吧？”
    “此人怎么可能是苍天神教的教主呢。”
    打坐的僧人也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不知尔等突然闯进来，打扰贫僧修禅，意欲何为？”
    他又露出一丝精光，看向了萧琰，问道：“施主，你指着我说，我是苍天神教的教主？”
    “须知道，这苍天神教的教主乃是一位魔门之人。”
    “贫僧早年就出家，后来得了玄奘法师的指点，这才修行大乘佛法，并且有所得。”
    “试问，一个魔门之人，又如何能修行佛法呢？”
    梅若风显然也不太相信眼前的僧人就是苍天神教的教主，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像了。
    不仅如此，这高僧说得也不错，那苍天神教的教主乃是魔门之人，怎么可能会修行佛法。
    萧琰却解释道：“是吗？”
    “可苍天神教的历代教主，修行的都是太平要术，此乃道家至尊法典。”
    “当年，张角修行的是真正的太平要术，虽然被世人称之为妖道，可那也是真正的正道法典，修行之后，也能真正进入陆地神仙，甚至是白日飞升。”
    “而后来，苍天神教的教主修行的太平要术，是半部，也就是残缺不全的，所以成为了真正的妖道。”
    “还有一个真理，那就是……佛本是道！”
    “当年惊艳整个江湖，也差一点儿就灭了整个江湖的苍天神教教主，确实死了，死在了海外。”
    “所以，太平要术便流失海外，被人得到了，新一代的苍天神教教主也就应运而生。”
    “而那位捡到了太平要术的人，本来是一位和尚，得到了太平要术之后，竟然能够佛道魔三修。”
    “也算是一位惊才艳艳之辈，甚至是已经超过了好几代苍天神教的教主。”
    “佛、道、魔三修，古往今来，你应该是第一人！”
    梅若风听着萧琰的话。
    顿时连忙让众人向后退了几步，并且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僧人笑了。
    欣赏地看着萧琰。
    “不愧是大周麒麟儿，更不愧是法网之主。”
    “我没有想到，你能够这么快就找到了我，并且，还能知道我佛道魔三修。”
    “听闻，你乃是生而知之之人，也是天之骄子。”
    又打量了一下。
    补了一句。
    “更是真龙之子。”
    听着苍天神教教主的话，梅若风看了看萧琰。
    其他人也有一些意外。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萧琰就是不过一北镇抚司的千户呢。
    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萧琰也笑了。
    “那你可有兴趣，看一看，是你这苍天当立，还是我这位天之骄子当立？”
    萧琰话音刚落。
    苍天神教教主直接出手。
    “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