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贞观十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李承乾呆望着房梁,他回来已经大半年了。 李承乾翻了翻身子,睡得头疼。 门外有脚步声,李承乾默默闭上眼睛,重挖过去的记忆并不难,可他这大唐太子的第一世太过荒唐与可笑,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一双温热的大手覆在额上,李承乾下意识皱眉,却是心道不好。殿门“咯吱”一声被关上,李承乾心下一沉,父亲那样精明的人,他露馅了。 “皇后病倒,大郎射雁为母祈福,尚未开弓,突然口吐鲜血倒地。皇后去世,大郎在灵堂前泣血昏倒,苏醒后便人事不知,听宫人说大郎这个把月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李承乾缓缓睁开眼睛,该来的始终要来,他在人世间轮回千年,此刻这具躯壳之中,是李承乾亦非李承乾。 “臣承乾,拜见陛下。” 李世民落座,细细打量着李承乾,一股难言涌上心头,总觉得眼前的李承乾不对劲,却又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 “朕这些日子忙,实在抽不出时间看你。今日散朝早,想着过来瞧瞧你。” 李承乾俯首在地,他与父亲从贞观七年之后就开始疏远了,从前有母亲从中调和,现下没了母亲他们父子关系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回陛下,臣思及母亲,一时悲怵。” 提到已故的长孙皇后,触及到李世民心底的柔软,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皇后三子四女,生前最疼爱的便是你了。” 一千四百多年,二十几世轮回,足以磨灭太多东西,一如他和父亲的爱恨情仇。可提起母亲,他总忍不住心痛。 “太子如今这般荒唐颓废,如何对得起皇后?” 李承乾顿了一顿,这个时候是贞观十年末,他还不曾开始荒唐颓废。不过,领导说你错了,那你就一定错了。 “臣谢陛下教诲。” 一拳打在棉花上,倒叫李世民有些恍惚,他顿了半晌,道:“起来吧!” 李世民目不转睛看着李承乾,道:“承乾病了一场,同从前不一样了。” 李承乾笑了一笑,现在这具躯壳里是经历了一千四百年轮回的李承乾,怎会同从前一样。 “《诗经》上说:无母何恃,臣自然是不一样了。” 李世民盯着李承乾,想从儿子脸上寻找些许蛛丝马迹,可那一双眸子静默若幽深的寒潭,探查不出一丝一毫情绪,心口蓦地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抽离一去不返。 “你母亲不在了,还有朕在,哪里就让你这般惶恐不安。” 李承乾拜了一拜,语气疏离又淡漠:“令陛下忧心,是臣之过,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望着眉眼间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长子,心中千言万语都被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是一叹:“明日记得上朝,参你懈怠朝政的奏疏满天飞,烦的朕头疼。” 李承乾道:“臣遵旨。” 躺平日久,迟早都要面对,李承乾在李世民离开之后,唤了宫人进来,烧了热汤沐浴。 最后一次轮回到二十一世纪,李承乾的家境条件并不太差,独生子女,一家三口在编人员,无房贷车贷压力,日子过得极其松弛舒心。一朝回到解放前,哪哪儿都是不得劲儿。 苏氏进来拜见,李承乾看向这个女人,前世那场开玩笑式的谋逆注定失败,可他决意反扑父亲,苏氏受他连累,颠沛流离半生。他轮回也曾为女子,感同身受,对眼前的女子更添了几分愧疚与不忍。 “前殿摆了膳,殿下可要用一些?” 李承乾摇头,拍拍苏氏肩膀,道:“你同象儿一起用,我不饿。” 见状,苏氏也不多言,屈膝行了礼退出殿外。 李承乾沐浴过后,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临近年关但逢上皇后崩逝,宫里头不似往年张灯结彩。 外头的日头不错,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李承乾叫人端了碗米粥过来一饮而尽,旋即叫人唤了李象过来。 唐代贵族男子十二岁就有房事启蒙,已而他在贞观四年的年末就有了长子李象,贞观五年及冠。 皇子房事启蒙的宫人地位不高,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好命的,生了李象便撒手人寰。 贞观九年迎娶太子妃武功苏氏女,这一年六月祖父去世,他为祖父守孝。 贞观十年母亲去世,依照唐代丧礼,又为母亲守孝九个月。 一直到贞观十二年,他才有了苏氏所出的嫡长子李厥。贞观十年的年关,他膝下暂且只有李象这么一个孩子。 执着于父子之情,惊恐于东宫危机四伏。 贞观十四年前只想着如何笼络人心,眼见父亲越发的偏爱青雀,贞观十四年之后,他不堪巨大的压力疯魔,一直到贞观十七年谋反事败,自始至终也不曾真的教导过李象,自不必说后来的李厥、李医。 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于他的孩子而言。 李象今年不过六岁,长得粉妆玉砌,很是讨人喜欢。 李承乾弯腰抱起儿子,道:“往后在东宫,只要没有阿耶与阿娘之外的人,象儿不必行跪拜之礼。” 李象似懂非懂的点头,李承乾捏捏儿子的小脸,脸上笑意愈发的柔和。 第2章 请陛下称太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极殿议事,从前总会发表些意见的太子,今日一言不发。 李世民皱眉,骤然失去母亲固然伤怀,可大唐的太子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天知道,相隔一千四百多年,这一众故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李承乾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来半年多,要么侍疾要么自己病着,根本没来上朝,这才不敢贸然开口,怕认错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承乾,诸位臣工说了这许多,你怎么一言不发?” “请陛下称臣为太子!”不去看李世民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李承乾打断李世民问询,继续道:“久病未愈,还有些昏沉,贸然言语恐失了分寸,故不敢妄言,请陛下恕罪。” “哪有儿臣挑拣君父称呼的,太子殿下饱读圣贤之书,怎能做这样胆大妄为,无礼无德之举?” 李承乾眯了眯眸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熟人,太宗皇帝的托孤重臣之一,对他的私生活以及新城公主是否应该提前出嫁重拳出击,李治迎娶武则天一言不发,将色厉内荏,前倨后恭演绎到了极致。 “孤是不是太子?” 于志宁一愣,显然没料到太子突然发问,慌忙应承道:“殿下自然是太子。” 李承乾淡淡一笑,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太极殿上先有君臣后父子,陛下称呼孤为太子,孤称君父为陛下,这才是礼法。于卿方才说没有儿臣指摘君父称呼的,就有臣下无端质问储君吗?孤为太子,即便有过也合该是陛下问罪,发落至有司明正典刑,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随意攀污?” 三两句话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于志宁忙不迭向李世民喊冤。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脸上并不见一丝怒容,一朝储君的太子,不能是个软骨头。 “察纳雅言,也是储君的气度。” 李世民认可李承乾的反击,但在他看来,未来君主要能够虚心接受谏言,才能保住江山社稷万年。 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李承乾不接受任何人的PUA,哪怕对方是天可汗李世民。 “臣受教,谢陛下教诲!”言罢,李承乾冷冷扫了眼于志宁,补充道:“孤方才问话,于卿为何不答?莫非是觉得孤这个太子,不够资格问卿家的话?” 在场众大臣皆是一愣,连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承乾会逮住于志宁不放。 “太子,朕方才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李承乾面色从容,不紧不慢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陛下让臣察纳雅言,一番劳苦用心,臣怎会不懂?” 李世民道:“那太子还咄咄逼人?” 李承乾眸子微垂,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之色:“陛下也说了,是察纳雅言,而非是容忍恶言恶语。难道陛下心里,于卿家的无端污蔑是雅言?” 骤然被反将一军,饶是见过大场面的李世民,此刻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左庶子言语固然有失当之处,太子殿下的辞色也太过锋利了。” 李承乾看向说话的人,拜师宴放他鸽子的房玄龄,东宫太子少师,又把房遗爱送到李泰府中做幕僚,两处押宝,左右摇摆,最后新君登基,借吴王李恪的冤案,直接夺了房玄龄配享太庙的资格,整个房家除房遗直外,全给扔去岭南吃荔枝去了。后续吴王李恪冤案昭雪,房家也没被召回。 “左仆射的意思,孤合该受人污蔑?” 眼看李承乾要同房玄龄对上,李世民不愿牵扯太广,遂开口打破僵局:“于志宁无端责难太子,免去其太子左庶子职衔,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诸卿引以为戒。” 皇帝一锤定音,众大臣没再多言。 太极殿散了朝会,李世民单独留下了李承乾。 “大郎,你可知房玄龄是什么人?” 李承乾道:“陛下的从龙之臣,大唐的定国柱石,当今朝廷之上,百官执牛耳者!”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朕还以为高明不知!” 近年来父子逐渐失和,可如今他尚未残疾跛足,父亲这会子还没有废太子的意思。得罪房玄龄,对他百害而无一利,自不是父亲愿意看到的。 “朕若没有开口制止,高明是不是要同房玄龄针锋相对?” 李承乾道:“臣已经言明是非,左仆射不去指责无端生事的于志宁,反而觉得臣不该为自己分辩。加害人委屈,受害人有罪,臣请问,陛下也是这般想的?” “放肆!”李世民目光冷了几分,剜了李承乾一眼,道:“你阿娘去世,朕知道你心情郁郁,可你是太子,不要把你的不痛快牵扯到前朝来。” 李承乾顿了一顿,只能说父亲真的是想多了。 “臣若有错,大臣们指出来,陛下可以罚,臣可以改,可臣若无错,就不接受任何人的污蔑与指控。” 李世民只觉得眉心疼,道:“你哪儿来这么多歪理?” 父亲的反应意料之中,这个三纲五常的年代,不讲究是非对错,君王和父亲要的只是臣属与儿子的绝对服从。畸形的社会伦理结构下,很多时候为自己辩白,争取公道也是一种罪恶。 “所以,陛下还是认为于志宁的污蔑合情合理,房玄龄拉偏架是理所当然?臣为自己辩白是强词夺理,是大逆不道?” “你……”李世民气的喉咙发硬,父子四目相视,李承乾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李世民可以肯定,就是天塌下来,李承乾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殿门:“滚!” 终于可以走了,李承乾从容起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向父亲行了大礼,恭敬退出殿外。 第3章 怼了李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从太极殿出来,迎面碰上李泰,大概是觉得母亲仙逝,往后再也没人为李承乾在父亲面前周旋,李泰的表情颇为倨傲,隐隐还有几分不屑。 自恃父亲宠爱,李泰目下无尘,一向不把李承乾放在眼里,从前母亲长孙皇后在世,他还会收敛些许,如今母亲去世他是一点都不愿意装。 “太子孝顺母亲,难道不孝顺父亲?头一天上朝,就惹得父亲动气。” 太极殿的门并不隔音,他们在殿前争吵,殿内的李世民能听到,李泰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李承乾笑笑,他不计较李泰的无礼,毕竟他混过二十一世纪,骨子里的尊卑观念早就淡薄。可若对方非要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他不介意拿起尊卑观念反击。 “魏王,以什么身份质问孤?” 李泰悲愤道:“我是父亲的儿子。” 李承乾负手而立,眉眼含笑看着李泰:“孤也是父亲的儿子,孤还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没资格质问孤。” 李泰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于公于私论名分,他对上李承乾都处于弱势,言语上占不到便宜。 “兄长不过八岁就被立为皇太子,父亲对兄长寄予厚望,悉心培养,兄长就是这样报答父亲的吗?我不过是为父亲鸣不平,兄长就这般疾言厉色,这难道就是兄长的气度?” 察觉到落在背后的目光,李承乾知道李世民同他和李泰只隔了一道殿门,李泰这是打算用父子之情逼他破防。 “孤八岁被立为皇太子,至今已有十年,可有荒唐疏漏?怎么就辜负了陛下苦心孤诣的培养?今日早朝于志宁以下犯上,陛下已经下诏处置,魏王觉得处置不妥,大可以上疏陛下,请陛下收回诏书,另下诏向孤论罪,而不是来太极殿借陛下的名义给于志宁哭坟。” 李泰心狠手辣,可到底阅历有限,李承乾这一连串发问,他有些招架不住。 李承乾冷笑一声,道:“早朝才散了半个时辰,魏王就得了消息过来质问,不知是哪一个多嘴多舌的搬弄是非,其心可诛。” 殿内的李世民眸底射出阵阵寒光,青雀乖巧仁孝,他素来多疼了几分,却不想竟有人借他爱子之心兴风作浪,简直可恨。 “大殿之前,你们两兄弟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李世民从殿内出来,面沉如水。 李泰行了大礼,疾步到父亲身边,眼眸发红,垂泪欲滴,活脱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李承乾饶有趣味看着眼前一幕,有这个演技,要是生活在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背后再有点儿资本支持,绝对是金马影帝的存在。 “到底是咱们李家,父慈子孝当真叫人动容。” 李世民目光陡然锐利,直勾勾落在李承乾身上,有玄武门在前,他自然听得出李承乾言语中的讽刺。 适可而止,李承乾拱手拜了一拜,道:“臣还要回东宫上课,就不在此多逗留,搅扰陛下与魏王天伦叙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脱口而出的“滚”字:“去吧!” 东宫之中,张玄素已经等候许久,古往今来的老师都不喜欢学生迟到,对方是太子为这些小事不敢骂但不影响张玄素摆出一张臭脸。 李承乾看出张玄素的不满,道:“陛下留孤说了几句话,后来魏王过来又被拖了些时辰,迟了这许久,让老师久候,实在是抱歉。” 张玄素一惊,似乎是不敢相信太子向他致歉,老脸一红,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生硬。 “陛下留人,迟上一时半刻也无甚要紧。” 张玄素的反应,也在李承乾意料之中,比起色厉内荏的于志宁等人,张玄素是真的刚直。不过,那时的李承乾是太子,一开始就是上位者,要的是臣下绝对的服从。张玄素作为老师,觉得老师教导学生,学生就应该受教。两种极端的思想理念相互碰撞,在贞观十四年后,他彻底疯魔险些杀了张玄素。 日落西沉,授课结束,李承乾当堂完成窗课,交于张玄素查过之后,亲自将人送出东宫。 回到显德殿,承乾命人带了李象过来,李象已经启蒙,正学《诗经·击鼓》篇。 童声稚嫩,李承乾平静无波的心被勾起阵阵涟漪,他抬手驱散了宫人,在案上将宣纸铺开,又将李象拉到怀里,亲自研墨,手把手教李象在宣纸上描摹。 “阿耶的字好看,先生总说我的字歪歪扭扭,不成体统。” 李承乾笑了笑,道:“人贵自重,旁人怎么说不必放在心上,你自个儿用心就行,下了功夫总能写好。阿耶的字,也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 李象双眸发亮,他不过六岁,难得同父亲亲近,得父亲亲自教导,血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往父亲怀里蹭。 李承乾微微一笑,揉了揉李象发顶,不禁为这个孩子的未来发愁,定期清理宗室是大唐皇室的优良传统。前路茫茫,他要如何才能保下李象一生平安,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李世民被李承乾气的胃疼,思来想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以查功课为由继续和儿子斗法。君王骨子里强悍的征服欲,越是难以驾驭的臣子,越能够激起他们的兴趣。一个桀骜不驯的儿子兼太子,把李世民气胃疼的同时,也让他惊喜不已。 李承乾想事情太入神,以至于忽略了殿外有一双眼睛盯了他许久,蓦然抬头,父子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就无声的火花,瞬间拔高了殿内的气压。 李世民微微勾唇,抬脚踏入大殿。 李承乾拉着李象起身,疾步上前迎驾。 早朝憋着恶气在心里,太极殿前他又夹枪带棒收拾了一通父亲最爱的青雀,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友好,李承乾不愿意李象看到这不和谐的一幕,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不好。 “象儿,你先去丽正殿找你阿娘,为父同你阿翁说几句话,晚些时候陪你用膳。” 第4章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象儿过来,翁翁抱抱。” 李象同李世民并不亲近,下意识往父亲身后躲,李承乾拍拍李象后脑勺,温声道:“象儿乖,翁翁很慈祥得,过去让翁翁抱抱。” 李世民饶有趣味的盯着李承乾看,据他所知李承乾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子,并不怎么亲近。 李象挪了过去,李世民拉过孙儿搂在怀里,捏了捏小家伙脸蛋,又将人松开:“象儿出去玩,翁翁同你阿耶有话要说。” “孙儿遵旨!” 李象叩首行了大礼,一步三回头退出殿外,幼子本能依赖父母,好不容易得来同父亲相处的机会,就这么被人打断,小孩儿心里自是不开心。 “象儿的母亲只是掖庭的婢女,朕记得大郎从前不怎么上心象儿。” 第一世的李承乾当然不会上心一个出身低微的庶子,可现在这副壳子里是见识过新时代的李承乾,自然不一样了。 李承乾走到父亲下首落座,随手倒了杯茶水推到父亲面前,道:“养而不教枉为人父,象儿是臣的儿子,好生教导他是臣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到责任,朕还是你的父亲,也不见得你对朕孝顺几分。” 李承乾顿了一顿,意料之中,他道:“陛下这话怎么说?臣愿闻其详!” 李世民默默在心里甩了个白眼给李承乾,道:“今晨你在太极殿,打断朕说话,那么多人朕很没面子。” 李承乾听明白了,父亲这是要他顺毛哄,一来他们父子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二来他也没有青雀雉奴的影帝演技,实在是为难他。 “上朝的时候称职务,没问题啊?” 李世民被堵的胸口疼,工作的时候称职务,现在不是工作,李承乾还是称呼他“陛下”不是阿耶或者父亲。可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他堂堂大唐皇帝,实在拉不下脸让李承乾称呼他阿耶。 “方才出去时,碰见太子右庶子,他说太子恭谨仁厚,勤于治学,少君有德,是我大唐社稷之福。” 李承乾轻笑,他不过是放下储君的架子,给予了一个老师基本的尊重,二十一世纪司空见惯,却得来张玄素这般赞誉,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兴许是臣今日功课做得好,讨了右庶子欢心,哪里就扯上社稷之福了。” 李世民挑眉,道:“太子有些德行,朕心中十分欣慰,大郎没必要自谦避嫌,防备着朕。” 李承乾笑容有那么片刻的僵硬,父亲,真的是想多了。 “有德之人未必有才,有德有才之人未必能用,能堪大用之人未必是高谈阔论之辈。一篇功课,纸上谈兵,右庶子的赞誉,臣发自真心觉得自己不敢当。” 李世民来了兴趣,忙问道:“那依高明看,什么样的人才是堪大用之人?”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一个人是否能堪大用,很多时候由不得他们自己,只能因时因势而变。能用了就用,用不了放弃。” 李世民点点头,继续追问道:“怎么就是一个因时因势而变?” 李承乾幽幽一笑,道:“拿臣举例,暂时还是一个能用的太子,太上皇与皇后丧期,陛下都命臣暂理政务。哪一天陛下有了更加优秀的儿子,臣与时势相悖,陛下起了废太子的心思,或者臣几位兄弟之中,有人能效仿陛下玄武门之变,臣成了第二个息隐王,臣自然就不堪大用了!” “你……”又是玄武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被撩拨起来,成功让李世民想起来,他过来是找场子的。“太子,你可真会举例啊!” 李承乾听出了言语中的咬牙切齿,却不以为意,大唐王朝就没几个正常登基的原装太子,他也不认为他魂穿回来能改变历史结局。 “万事皆有可能,况且……” “况且什么?”李世民压着胸口乱窜的怒火,道:“太子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朕非拿鞭子抽你一顿不可。” 李承乾道:“息隐王妃出身荥阳郑氏,朝中以裴寂、封德彝为首支持息隐王的官员多半出自山东世族。陛下之肱骨如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出自关陇世族。玄武门惊天一变,表面看是秦王与太子围绕帝国最高权力之争,内里实则是关陇世族与山东世族围绕最高权力进行的一场博弈。” “封德彝是前太子的人?” 李承乾顿了一顿,当下还在贞观十年,封德彝双面间谍属性是在贞观十七年才被父亲得知的,贞观十七年之前,父亲一直以为封德彝是自己的人。 “臣幼年得翁翁疼爱,时常出入太极殿伴驾,封德彝曾向翁翁进言,秦王不可不防。” 李世民气结,道:“那你怎么不及时告诉朕?” 李承乾道:“臣那时才五六岁,根本就不晓得这话什么意思。再说了,这种搬弄口舌是非的事情,并不符合臣所受的教养。” 李世民:…… “门阀世家之争若江水洪流,十年前,他们辅佐陛下与息隐王谋求在朝廷上的话语权,数年之后他们未必不会辅佐臣与陛下其他皇子继续明争暗斗。臣也好,陛下其他几位皇子也罢,论谁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凭借一人之力与门阀世族相抗衡。君王制衡,世家博弈,兄弟阋墙,出局那一个,自然就是不堪大用之人。” 李世民垂眸不语,自魏晋以来,门阀世族垄断官场,掣肘君王,胡作非为,相互结党为一己之私置朝廷社稷于不顾,大唐一统之后,打压门阀世家的同时还要保证朝局稳定,恢复农耕生产,也是他比较头疼的问题。 “前隋科举取士,朕也在不断完善,高士廉等人编写《氏族志》,也能帮着压一压这些门阀世族的气焰。” 李承乾默然,科举制度到了唐中晚期后,基本为世家把持,完全失去了对世家的限制约束能力。 两宋时期经济的高速发展,家境好些的平民百姓也能读得起书,步入仕途,经济基础改变了原有的社会结构,政治基础的结构发生转变,北方又经历战乱。世家门阀生存的土壤被彻底破坏,才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科举制度固然能够打破门阀世家的仕途霸权,可十年寒窗不可能在朝夕之间推翻世家千百年的积淀,门阀世家在文化上的霸权短期内也难以撼动,臣之愚见,当前保持朝局稳定,对下恢复农业生产和商业贸易,对上还是要平衡好各大世家,循序渐进,逐步打压瓦解。” 李世民点点头,他作为大唐皇帝,如何不明白如今的局势,难得李承乾小小年纪见事也这般清楚明白。罢了,太子脾气臭一些,就臭一些吧!魏征他都能忍,还忍不了一个李承乾了。 “往后不许在太极殿上打断朕说话,朕也要面子。” 李承乾点点头,不打断别人说话是一种人际交往的基本礼仪,何况对方是皇帝,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一点都不过分。 “没问题,臣也有一事求陛下允准。” 李世民暗暗腹诽:兔崽子跟他讨价还价! “说!” 李承乾道:“往后有人无端指责臣,臣为自己辩驳,陛下您不许拉偏架。” 李世民:…… “什么叫做拉偏架?你一个太子,非要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才行?” 李承乾顿了一顿,一本正经的看向父亲:“所以,陛下的意思,满朝文武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下,单凭臆测就可以随便叱骂臣?” 李世民:…… 第5章 陛下可以废太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丢下一句“逆子!不识好歹!”旋即拂袖而去,李承乾揉揉鬓角,总算将这位难缠的主儿送走了。 丽正殿摆了膳,宫人进来请示太子是否前往用膳,李承乾想到自己承诺要陪李象用膳,便起身往丽正殿去。 唐朝的饮食文化,相比二十一世纪,实在是寡淡至极,李承乾随便吃了几口,就没了进膳的欲望。 李象吃得津津有味,苏氏看丈夫对李象舐犊之情,不禁望了眼自己小腹。同太子成婚一载,相继遇上太上皇与皇后崩逝,国孝在身不知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李承乾看出苏氏的心思,唐代女子十二岁出嫁,苏氏今年不过十三,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初一小学生,孕育生子多危险。 “我母亲十三岁嫁与陛下为妻,十九岁才有了我。你年纪还小,太早生育伤身子。至于孩子,我们总会有的。” 这个年代的女子,孩子就是立身之本。李承乾自己也做过女人,苏氏的担忧,他自然能明白。 苏氏心里一暖,点了点头,道:“殿下的好意,妾身都明白。” 古人没有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可供娱乐,戌时左右基本都睡下了,李承乾来了将大半年,基本适应了这种作息,又叫人打了热水过来泡脚,倒头就睡。 翌日一大早,李承乾穿戴整齐出了崇明门,同往常一样在承天门前等候上朝。扫了一眼承天门前没人,李承乾随便拉了个侍卫过来问:“今天诸位大臣来的都这样迟吗?” 那侍卫满眼懵逼,呆愣愣道:“回太子殿下,今日休沐,不上朝。” 李承乾:…… 穿回来挂机太久了,以至于他连上朝和休沐的时间都混乱了。 百官休沐,不用上朝,张玄素也不会来上课,李承乾当即打道回府,脱了朝服倒头又睡了个回笼觉。 李世民自甘露殿醒来,洗漱过后宫人摆了膳,张阿难知皇帝昨日被太子气着了,遂上前来道:“三更前后,承天门前发生了件趣事,或可以博陛下一笑。” “说来听听。” 张阿难一边试膳,一边道:“太子殿下一身朝服在承天门前等了一刻钟左右,眼瞅着到了上朝的时辰独不见百官,太子殿下还抓了个侍卫问为何不见百官来上朝。” 李世民闻言开怀不已,道:“这小子歇了一个来月,是忘了还有休沐这回事儿。用过膳朕去东宫,好好笑话他一通。” 张阿难顿了一顿,私心觉得皇帝在甘露殿笑笑就行了,太子牙尖嘴利又强词夺理,他怕皇帝没笑话成太子,自己憋了一肚子火回来。 “高明,朕听说你今日去上朝了?” 李承乾猛的抬起头来,满心满眼都是无语,来串门不提前知会一声吗?会吓死人的! “臣拜见陛下!” 李承乾上前迎驾,一想到李承乾在承天门外的模样,李世民嘴角的笑意就压不住,他走到李承乾身侧,道:“上朝的时候称职务,朕在太极殿称太子,来显德殿也要称太子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承乾当即改口:“儿拜见父亲。” 李世民满意点头,道:“起来吧!” 李承乾唤宫人上茶,依着规矩坐到父亲下首。 “休沐都不忘上朝,我儿果然勤勉,有子如此,朕心甚慰。” 李承乾尴尬一笑,道:“睡糊涂了,闹了一场笑话,让父亲见笑了。” 李世民道:“可人都说睡久了才会糊涂,大郎睡了也没几个时辰,怎么糊涂的连休沐都忘了?” “此事说来惭愧,父亲就别打趣儿了。”李承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父亲日理万机,好容易今日休沐,合该好好歇息一日才对。” “大郎相陪吗?” 李承乾笑道:“昨儿陪象儿进膳,答应说今儿教他骑射,不好言而无信,恕儿无法奉陪。” 员工和领导在思维方式和认知水平的差异,注定二者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实干型领导不喜欢虚的,只看绩效,事儿干好就行,废话少说。 非实干型领导,话说的漂亮,脏活儿是你的,功劳是领导的,员工靠得太近容易被卖。 所以,除了必要的工作交集,李承乾一般不会主动招惹领导。 何况,眼前这位领导,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危险值直接拉满。 “正好,朕今日有空,许久没查大郎的弓马骑射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儿觉得您还是别查了。” 李世民不解:“理由?” 李承乾尴尬一笑:“儿最多挨您一顿打,就怕影响您的心情!” 李世民:…… “听大郎这个意思,可见是懒怠的紧。” 李承乾道:“先是翁翁后是阿娘,一年时间,两次国丧,儿受命监国又要服丧守孝,前不久还病了一场,不瞒父亲,弓马之事儿已经许久没动了。” 提到已故的长孙皇后,李世民脸上一片哀伤之色,他们是患难夫妻,鹣鲽情深,育有三子四女,如今她撒手人寰,往后漫漫长夜值他一人独守了。 “你母亲膝下三子,都是她的骨肉,她生前最是疼你,朕希望大郎能担起兄长之责,爱护幼弟,友悌手足。” 李承乾垂眸,压着嘴角的笑意,句句不提李泰,句句都有李泰,不愧是史书盖章,宠冠诸王的太宗爱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承乾!”李世民声音重了几分,玄武门的腥风血雨至今还笼罩在他心头,作为父亲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己儿子再走一趟他曾经的路。“青雀是你母亲的儿子,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 李承乾暗暗腹谤:敢情李建成和李元吉不是您老人家一母同胞的兄弟? “陛下若实在爱重魏王,可以废了臣另立魏王为太子。” “你……”李世民拍案而起,怒目瞪着李承乾:“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承乾神色淡淡,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陛下也是皇子,皇子没有成为皇帝的野心,您自己信吗?” 一句话堵得李世民哑然,他自然知道青雀亲近他,除却父子之情,自然也还有其他的想法,可在他看来,他能够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给青雀宠爱,给承乾权柄,碍不着承乾什么事儿。 “臣可以购置一批军械藏在东宫,您叫人搜宫,以谋逆罪处置了臣,事发当日臣饮鸩自尽,绝不让您背上杀子的污名。太子妃和象儿受臣牵连,必定会被废为庶人,失去角逐皇位的资格,远离纷争,也能平安终老。” 李世民一肚子火,在对上李承乾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无端妄言,真是不嫌事大,哪天非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天塌了你才满意了。” 李承乾笑道:“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了,也还有高个子顶着。” 第6章 宴无好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送走李世民,李承乾让人叫了李象来,带着李象去学骑射,事实证明,老师这个行业,真不是随便能干得,太废人了! 李象挽着父亲,乐不可支,仍是意犹未尽。 李承乾满脸疲惫,惊叹于小孩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值。 回到显德殿才落座,就有宫人急匆匆进来禀报,晚些时候皇帝在两仪殿设宴。 李承乾算了算日子,他是贞观十年二月左右回来的,现在时贞观十一年的年初,这一年不是侍疾,就是守孝,没时间关注外面的事情。 皇家的宴会素来是宴无好宴,李承乾内心并不怎么愿意去赴宴,可领导的指示必须贯彻到底,李承乾换了正装,照例去承天门外,同众大臣一起候着。 皇帝在休沐宴请大臣,不是什么稀奇事,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看见太子过来,忙迎上前去见礼。李承乾职业性标准假笑,一一向众人回礼。 敏锐如长孙无忌,一眼看出了李承乾的不同寻常,大病一场过后,完全不似从前青涩稚嫩。察觉到来自于长孙无忌的打量,李承乾偏过头舅甥二人目光在干燥的空气中交接,碰撞出阵阵无声的火花。 “国舅为何如此看着孤?可是孤脸上有东西?” 长孙无忌心下一沉,从前李承乾见面都是称呼“阿舅”,今日奈何一反常态! “殿下久病,臣心中挂念。” 李承乾含笑答谢:“多谢国舅挂念。” 哄鬼的话,真要是挂念,他在东宫睡了一个多月,怎会没有一次登门探望? “都这个时候了,怎的不见魏王?” 李承乾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没认出来…… “陛下召,诸卿有序进殿。” 李承乾是太子,位在百官之前,随着引路的司礼官,经承天门,过太极门,又穿延明门绕过太极殿,方至两仪门前,百官分作两列,随着太子进了两仪门入殿中。皇帝没来,众人依着座次落座,等着皇帝驾临。 白日里教李象骑马耗费精力太甚,李承乾闭目养神,殿内闹哄哄的一片,像极了没有科任老师坐镇的课堂,十分理解宋朝皇帝为什么要发明长翅帽,防止官员交头接耳。 长孙无忌时不时去看李承乾,若他所料不错,魏王之所以没出现在承天门,该是提前去甘露殿拜见皇帝了,大概率皇帝会与魏王同时进殿。众大臣向皇帝行礼,魏王跟着受礼,可他们是臣,无甚要紧。就是不知太子拜魏王,会是什么表情。 少时,殿外内侍官一声高呼,李世民进殿,不出长孙无忌预料,身后跟着魏王李泰。众大臣起身下拜,李承乾也睁开眼睛,随着大流一起拜下去。 李世民上方归座,唤众大臣起身,李泰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隐隐有挑衅之色。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大臣也在无意间观察李承乾的表情,没穿回来之前,受这样的羞辱,李承乾肯定就红温了,可穿回第一世的李承乾,这点儿毛毛雨,实在不足挂齿。 “魏王身为臣子,太子之礼岂可坦然受之?” 说话的是魏征,李世民也惊觉不妥,看向李泰道:“四郎,向太子见礼。” 李泰紧了紧拳头,心下记了魏征一笔,不情不愿起身向李承乾行礼:“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目光幽幽,联想到李泰方才的挑衅,开口道:“免礼,小孩子过家家,还带个草帽子当皇帝,魏王不必较真。” 言外之意讽刺李泰狐假虎威,穿了龙袍也成不了皇帝,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却始终无人开口。 李泰悻悻的归了座,李承乾低头看所谓宫廷御膳,基本都是冷的,吃完了回去胃要难受大半夜。 “四郎不会较真,较真的是太子。” 李承乾顿了一顿,领导爱子之心,非常理解。 “陛下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臣无异议。” 李承乾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成功又撩拨起了李世民的火气。 “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太子不较真,将礼数还给魏王如何?” 李承乾点点头,表示可以,起身面对李泰行了拜礼,殿内陷入死寂,事件的主人公却依旧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陛下,臣以阿娘在天之灵担保,臣真的没有同魏王较真。” 魏征道:“尊卑有别,哪有储君向亲王行礼的,太子殿下您也太失分寸了。” 李承乾笑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何况只是一拜,无甚要紧,魏爱卿快些入座进膳,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长孙无忌垂眸不语,暗道李承乾狡猾,以退为进直接将皇帝和魏王都架起来了,以他对魏征的了解,下一次早朝魏征的奏疏会让李世民想提刀杀人。 至于李泰,先是受太子之礼,后有逼迫太子行礼,朝野内外固然感慨其深受帝宠,也会指责其恃宠跋扈,目无君上。 “朕不过玩笑,太子怎能当真。” 李承乾道:“君无戏言,有些玩笑,陛下开得起,臣子开不起。”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目光愤懑又带着几分幽怨:“珍馐美味在前,怎么就堵不住你的嘴?” “臣明白了!” 李承乾扫了眼案上的吃食,对比下他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国宴菜,已经不能用云泥之别形容了。领导让他吃喝堵住嘴巴,难吃也得吃。 还在国丧期间,膳食都是清一色素菜且没有酒,歌舞自是更不会有。席间只有皇帝与诸卿闲聊,内容涉及面甚广,李泰不时插话与座高谈阔论,李承乾自始至终,都只是神情淡漠的听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太子殿下……” 李承乾抬手打断长孙无忌的发言,道:“珍馐美味堵了孤的嘴,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对视一眼,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太子从前最是喜欢热闹的,今儿总盯着佳肴,要是把太子撑坏了或者憋坏了,就是朕的罪过了。” 话音刚落,众人发出阵阵笑声,在这个皇权尚未达到顶峰的封建王朝,君臣关系还不像后世那样固化,皇帝开个玩笑,众大臣笑一笑无妨。 李承乾笑了一笑,平淡开口:“能博陛下与列位臣工一笑,臣也没白做一回哑巴。” 换做第一世的李承乾,此刻早就被调侃的面红耳赤,羞愤恨不能立刻离席。可他这千年轮回,享过太平盛世,经历过乱世血流成河,见过易子而食,登顶过王侯将相,做过卑微的奴仆,一贫如洗的老百姓,甚至被拉去做过菜人。 帝王将相的汗青史,贩夫走卒的血泪史,二者相互交织,铸就一卷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他在其中经历的太多,心底早就泛不起什么涟漪了。莫说只是寻常三言两语,就是刀架脖子上,他也不至于破防。 第7章 牛马的自我修养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宴会结束,李承乾满脸疲惫回到东宫,一番倒腾过后,倒头睡下。 甘露殿灯火通明,李泰依偎在父亲膝侧,父慈子孝,亦是一片岁月静好。 “你阿兄心性坚韧,城府深不可测,你不是他的对手,往后少去招惹他。为父把你留在身边,只因父子骨血天性,也只能是父子情意,你能明白吗?” 李泰身子一僵,自是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身为皇子,同父同母所出,凭什么李承乾是太子,他就只是一个亲王,就凭李承乾早出生那么一两年吗? “阿兄真是命好,从前有阿娘护着,现在又有阿耶护着。分明是阿兄咄咄逼人,阿耶却要儿子忍气吞声。” 李世民看了眼李泰,淡淡开口:“你随着为父受太子及诸臣之礼,以目光挑衅太子,为父都看在眼里。只是觉得你年纪太小,孩子气性,不愿意点破罢了。” 李泰顿觉脊背发凉,不过也只是片刻,眨眼间他眼泪如珠子般滚落:“儿子不是有心冒犯太子,儿子只是看不过太子顶撞阿耶,儿子跟他讲理,他还拿身份压制,儿臣心里头不好受,这才做了错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拿了帕子过来替李泰将眼泪擦干,道:“昨日的事情你受了委屈,为父都记在心里。夜深了,你早些回府歇息,朕叫阿难送你。” 李泰顿住,这会子宫禁,宫门下了钥,往常父亲肯定会留宿他在宫中,今日却要张阿难送他出宫。 “阿耶,儿心里难受,想留在宫中陪您。” 李世民揉着眉心,道:“你今日在百官面前,堂而皇之两次受太子的礼,明日早朝绝对有奏疏弹劾你悖逆伦常,不识礼数,目无君上。朕留你在宫中,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朝野会如何议论此事?” 受储君之礼的影响,李泰当然知道,他脸上委屈更甚,道:“第一次受礼,儿随着阿耶进殿,避无可避。第二次受礼,是阿耶让太子行礼。这些大臣,他们到底讲不讲理?” 李世民定定的看向李泰,目光中似有探寻之意,这孩子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痴卖傻! “青雀,不要让朕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泰也只能见好就收,满脸委屈的拜别父亲,跟随张阿难出宫。 翌日早朝,李世民一眼就看出李承乾脸上的困倦之色,问道:“太子昨夜没睡好?” 李承乾暗道:谁家牛马喜欢天不亮打卡上班,为什么要他穿来第一世做牛马,不让他穿到退休后,去公园找大爷们下棋或者陪大妈们跳广场舞。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对视一眼,太子还是年轻,昨日之事面上不计较,回去还是辗转难眠。 “臣久病初愈,昨儿教象儿骑马,闹腾了大半日,一觉醒来浑身腰酸背痛。” 李世民笑道:“原来是这个缘由,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儿就行。” 李承乾闻言,自嘲一笑:“陛下尽管把心放肚子里,臣是犬子,自知之明绝对管够,绝不主动招惹您的爱子。” “承乾……” 李承乾皮笑肉不笑,道:“上朝的时候称职务,请陛下称太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一个兔崽子而已,不值得动怒。 “朕不跟饶舌。” 那实在是太好了,李承乾摸了摸鼻子,默默闭上嘴巴,闭目养神怕打瞌睡,只能睁着眼睛听父亲同一众大臣议政。恍惚之间,似乎梦回高中政治或者历史课堂,科任老师带着几个时事迷高谈阔论。 早朝全程装死,朝会结束,众大臣有序离场,李承乾却岿然不动,李世民及众大臣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李承乾尴尬一笑:“一个姿势坐久了,没怎么动,腿麻,诸位见笑了。” 李世民抿嘴轻笑,众大臣三三两两出门,脸上都挂着淡淡笑意。 “整个早朝,你怎么又是一言不发?”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十分无奈的看向父亲:“与座诸君,皆是陛下之肱骨,见识或阅历远在臣之上,臣听着学着就行,为什么要插嘴?” 领导果然是领导,理解不了牛马的心,能摸鱼谁要拼命工作。父亲应该穿去二十一世纪,体验几年常态化九九六,间歇性零零七的工作制。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太子,太子,朝政之事你一点都不上心。” 李承乾点点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朝政之事您老人家上心是应该的,臣听着学着没问题,上心那就越界了。” “不是,你哪儿来那么多歪理?” 李承乾默默叹气,希望太子可以独当一面,又忌惮太子威胁皇权,古今皇帝和太子的死局。 “时候不早了,臣该回去上课了。前儿就迟了,让右庶子好等,今儿要是再迟了,那老爷子该摆脸色了。” 李世民皱眉,语气明显不满:“你是太子,大唐储君,轮得到他给你摆脸色?” 李承乾耐心劝慰,道:“陛下这话就不对了,右庶子一把年纪,不畏寒暑兢兢业业教学,结果学生迟到早退,推己及人,换做谁心里都有怨气。” 李世民唤了张阿难进来,吩咐道:“去东宫告诉右庶子,太子参加午后的朝议,今日的课停了。”看李承乾没反应,李世民道:“太子怎么又不说话了?” 李承乾道:“您老人家发话,臣可以抗命,还有这等好事儿?” 李世民:…… 腿总算是能动了,李承乾勉强换了个姿势,又缓了大半晌,这才从地上起身。 “你干嘛去?” 李承乾一脸无辜的看向父亲:“课停了,饭也不让吃吗?” 李世民:…… “留下来,陪朕用膳。” 李承乾点了点头,随李世民去甘露殿用膳。 “高明可知魏征和房玄龄要给儿子娶新妇?” 李承乾摇摇头,这个年代没有热搜,他又不是狗仔队,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家长里短。 “魏征要和太原王氏联姻,房玄龄派人去探清河崔氏的意思,都吃了闭门羹。” 五姓七望连皇家都看不上,区区宰相又怎会放在眼里,李承乾默默干饭,不想评论此事。 “朕就不明白,这一个个高官厚禄,地位显赫的朝中大员,怎么就乐意捧一群破落户的臭脚?” 李承乾笑着看向李世民,道:“儿与青雀成婚时,清河崔氏或者范阳卢氏,要是有个人站出来,说愿意让家中嫡系女为太子妃与王妃,您老人家愿不愿意?” “朕……朕有那么老吗?张口闭口老人家!” 李承乾道:“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皆源自吕氏姜姓,乃姜太公后裔,卢氏因封地卢邑而受姓卢,崔氏封地崔邑而受姓崔。袁绍一个四世三公就足以支持他在汉末乱世中博出一番成绩来,何况是祖上人才辈出的崔卢两姓。”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若有所思,道:“这些个世家源流,朕都是知道个大概,承乾你是从何得知的,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承乾顿了一顿,总不能说大学捞学分,选修课程刚好是关于门阀士族的兴起和衰亡吧? “臣幼年受教与陆公德明,听他老人家感慨曾经的王谢两家,特别是琅琊王氏,曾一度号称:王与马共天下。小孩子好奇心重,陆公也不吝赐教,故而知道些许。” 李世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惜了,德明公早逝。” 李承乾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朝廷法度六十就能乞骸骨,陆公八十高龄任上驾鹤仙去,您管这叫早逝?”这个压榨属性,提出九九六福报的马爸爸来了,都得给您磕一个。 第8章 陛下,您开心就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高明病了一场,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了。” 李承乾笑笑,第一世上心的结果,最后理想与现实差距太甚,他精神分裂疯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二世他成了唐高宗时代一个普通老百姓,每日为生计奔波,又困于前世因果,整日郁郁寡欢,活得疲惫不堪,最后土地被吞并,处处流浪被活活饿死。 第三世他出生在洛阳,是武周时期一个商人之子,生意风生水起,本该幸福美满,却因商业吞并,为被酷吏和豪商惦记上家产,成为大鱼吃小鱼中小鱼,死于酷刑之下。 第四世他是大明宫的一个宫女,目光所及皆是血雨腥风,见过李隆基铸就盛世,也见过安史之乱长安的破败不堪,最后老死宫中。 第五世他是代宗时期一个小吏之子,日子平淡,他也渐渐放下过往执念,可中唐之后国势衰微,战争频繁,他的宁静被打破的太容易,他被流寇当做粮食分而食之。 ……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的心境早就发生质的变化。 “父亲觉得,儿该上心些什么?” 李世民道:“你是太子,不能对朝政漠不关心。” 李承乾轻笑,问道:“那父亲能保证,儿上心朝政,咱们父子不会走到汉武帝与卫太子的结局?” “朕不是汉武帝,这样无端揣测,只会害了你自己。” 李承乾道:“去岁陛下想要魏王住进武德殿,被魏征劝阻作罢。武德殿是什么地方?陛下您不知道?陛下同息隐王、海陵刺王相争,那二位就是武德殿谋划如何暗害陛下。魏王一但住进武德殿,会在朝廷引起多大的风波,您真的不晓得?” 李世民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李承乾,可李承乾脸上的淡漠与平静,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的吞没着一切。 “陛下可以解释您只是爱子心切,您是天子,是皇帝,只要您咬死了没人敢摁头让您承认,魏王住进武德殿是别有用心。天下臣民不信也得信,可朝廷之外翻起的暗涛,是您咬死了不承认就可以压下的吗?” 面对天子雷霆之怒,还能面不改色,半点阵脚不乱,这不像他认知里的李承乾,李世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您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了装聋作哑,因为您自己也知道,您是九五之尊,无需您多费唇舌,自有大儒为您辩经。” 李世民突然抚掌,含笑看着李承乾:“好定力,好胆识,像朕的儿子。高明,你真的变了,变的让朕觉得陌生,似乎从未认识过你。” 前后人设差异太大,引起怀疑了,李承乾顿了一顿,淡淡开口:“父亲,你我父子从贞观七年之后就开始疏远了。儿苦恼过,痛苦过,特别是您盛宠魏王,让儿觉得惴惴不安,有息隐王前车之鉴,儿觉得您可以理解儿。儿向阿娘倾诉,阿娘从中周旋,她说您对儿寄予厚望,才会疾言厉色鞭策,说您时常夸儿聪慧,儿不知真假但相信阿娘。如今阿娘去了,儿无人可倾诉,亦无人能够劝慰儿的不安与惶恐。父亲觉得,儿不该变吗?还是父亲心里,患得患失,郁郁寡欢,心性不稳,喜怒无常的承乾,才是您想要的儿子,是您希望的太子?” 殿内气压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处于风暴中心的父子二人却显得格外平静。 “高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承乾道:“陛下的态度在朝野掀起的风浪,臣与魏王将来被朝中势力裹挟。一如当年的陛下和息隐王,哪怕前方是不归路也会被推着前进。个人的力量有限,儿怎么想,青雀怎么想,在波诡云谲的朝局之中,实在无关紧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待下去斗乌鸡眼儿就太没意思了,李承乾向父亲深深一拜。 “您也看出来了,儿对朝政不怎么上心,留在这里也是聋子的耳朵,儿告退了。” 言罢,也不等李世民点头,李承乾转身往殿外去,李世民伸手欲挽回,却又不知说什么话好。 回到东宫,李承乾思索,方才甘露殿一番交谈,想必有好一段时间,父亲都不会来东宫找他了。接下来的日子,定时打卡上朝,退朝之后回来上课,当堂完成作业余下的时光带带娃,陪陪媳妇儿,如何不算是另一种岁月静好。 事情后续发展如李承乾预料,甘露殿一事过后,李世民再没去过东宫,就是早朝不定期抽查李承乾对朝政发表意见。本就是第一世的太子,又是二十一世纪的考公人,应付起来也不难。 又是休沐,李承乾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昏沉沉打瞌睡,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李承乾揉揉眼睛,待看清眼前人,着实吓得不轻。 李承乾迅速起身,往后退了三步,行了大礼:“臣恭迎陛下!” 李世民注意力被摇椅摇椅吸引,施施然落座:“地上凉,起来吧!” 李承乾提着衣摆起身,道:“您来了也不叫人通报,或者您叫臣一声也行,臣可不经吓。” 李世民偏过头去看李承乾,拍了拍摇椅扶手,道:“这谁的心思,倒是机巧的很。”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月前瞧见树上落下一颗鸟窝,在地上左右摇摆却始终不倒,一时有了主意,就画了草图送去少府监,亏得少府监匠人机巧,竟给做出来了。” 李世民道:“这个朕叫人搬走了,你重新让少府监做去。” 李承乾:…… “有心思花在研究这些,朕得给右庶子说一声,你的功课还得加一些。” 李承乾无语,资本家的思想,在规定时间完成工作,不是牛马工作能力突出,而是牛马的工作不饱和。 “没问题,您吩咐,臣照办。” 李世民:…… “高明那日在甘露殿说的话,朕考虑了许久,还同你阿舅说了,你阿舅也夸你长大了。” 李承乾不以为然,长孙无忌这场面话,第一世的他可能会信,现在可拉倒吧!比起提前下注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可精明的多,局势不明坚决不站队。 “陛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必拐弯抹角,直说,臣一定照办。” 李世民气的贼疼,他就是来串个门,拉近些父子感情,这兔崽子脑袋里一天装的什么东西。 “好的很,朕今天心里头不痛快,来找麻烦,撒气的,非要打你一顿解气,你现在就找人取鞭子过来,袒身受刑,朕什么时候喊停才能停。” 李承乾顿了片刻,道:“好,臣照办,陛下开心就行。” 话音未落,李承乾偏过头吩咐宫人取了鞭子过来,背对着父亲跪下,三两下解了上衣,露出小麦色的后背。 “陛下口谕,你们打就是了。” 第9章 难缠的领导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得了令的卫士不敢贸然动手,遂向皇帝寻求最后的指示,事情急转直下,李世民也没料到李承乾会真的碰上来。又没犯什么大错,他哪里舍得打儿子,换做青雀,这会子早就说软话了。 “高明,阿耶……”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他不称朕,称阿耶,这般明显的暗示,李承乾那么聪明,该知道他的意思。 “有点儿冷,臣怕冻出风寒来,陛下您快些打,打完之后您气顺了,臣也好穿衣服。” 李世民很是委屈,他被无端揣测说句气话一点都不过分,李承乾自己讨打,又不是他没给台阶,李世民躺下闭眼不去看李承乾。 “愣着干什么,打!” 鞭子划破空气,落到李承乾脊背上,瞬间抽走一道油皮,带出一道血花来。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没有这种酷刑,可于他而言,并不是不能忍受。他在明清几世,曾受牵连被凌迟,也当过菜人,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刮掉,一刀刀剁下,鞭刑实在算不得什么。 十鞭过后,李承乾背上一片血色,横七竖八全是伤口,可李承乾除了鞭子落下时的闷哼,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更别提讨饶了。 “别打了!” 李世民发话,刑罚戛然而止,李承乾不紧不慢穿好衣服,转身叩首道:“谢陛下赐罚。” 李世民目不转睛看着李承乾,语气颓然道:“高明,阿耶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打你出气。” 打都打了,目的如何重要吗?李承乾抬手拭去脸上汗渍,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道:“臣知道了。” 李世民无奈叹气,道:“今日若是青雀,他就不会像你这样。” 李承乾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承乾是承乾,青雀是青雀。陛下喜欢青雀,那就多同他亲近。承乾做不了青雀,青雀也不会是承乾。” 李世民暗暗摇头,心知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吩咐宫人去太医署传侍御医为太子处理背上的刑伤。 两盏茶功夫,侍御医背着药箱吭哧哧的过来,李承乾谢绝宫人搀扶,回到寝殿自顾褪了外袍,俯身趴到床榻上。 处理完刑伤,李承乾几乎脱力,死气沉沉的趴在榻上。李世民还没走,径直走过去坐到李承乾床榻前,打量着眼前不认识的新家具。 “这又是?” 李承乾道:“地上冷冰冰的,垫了褥子肩膀也冻得发硬,臣一时兴起仿胡床画了草图,叫少府监打了送来用。” “高明不上心朝政,把心思都用在这上头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理解父亲的看法,封建社会的现状: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臣的确不成器,让陛下烦心了。” 李世民道:“高明是怨阿耶,过去那几年对你的冷淡?” 李承乾暗道:想太多,单纯就是不想和领导有太多接触! “这世间没有谁天生就该对谁好,父母与儿女也是一样。能得到偏爱是幸运,得不到是情理之中的现实。动辄以怨恨,只会迷失自己的本心,让自己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陛下也好,青雀也罢,臣都不会怨。” 李世民自嘲一笑,道:“那高明为何疏远阿耶?” 李承乾道:“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请陛下明言。” 李世民沉默半晌,道:“从前高明会为了青雀、雉奴同阿耶置气,闹脾气,阿耶感慨你不稳重,却也觉得你孩子心性,直率可爱,弥足珍贵。” 李承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父亲是个感性的皇帝,君王的狠辣与普通人柔情交织。总结下来两个字:拧巴! “陛下,臣不仅是您的儿子,还是太子妃的丈夫,象儿的父亲。为人夫为人父,臣要以身作则。似从前那般小儿行径,是万万要不得的。” 李世民沉默良久,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大郎好好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李承乾长长舒了口气,天爷,总算打发了这难缠的领导。 李世民离开之后,李承乾闭着眼睛眯了一小会儿,晚些时候,苏氏过来伺候,看到李承乾背上的伤,不由得落泪。 “殿下说一句软话,何至于受这样的重罚。” 李承乾笑笑,看样子父亲临走之前召见了苏氏,请了个说客说和。 “不妨事,一顿鞭子而已,我还不至于扛不住。别哭了,这两天看着暖和,脸容易皴。” 苏氏点点头,夫婿一场大病过后性格大变,她自然察觉的出来,可相比从前那个生人勿近的太子,眼前的太子倒是更添了几分人情味。 “陛下每次过来,都是负气离开,时间久了,妾身怕殿下失了圣心。” 李承乾轻笑,道:“这些事情我有分寸,你不必为此忧心。” 古今皇帝,既要又要还要的典范。要儿子承欢膝下,又要太子独当一面。他做太子独当一面的时候,父亲推出一个李泰跟他针锋相对。 李治做儿子承欢膝下,父亲又觉得子不类父,跑去跟长孙无忌说什么改立太子的话,成功坑了一把李恪。 李泰是死的早,以高宗武后一朝的宗室清理力度,一个曾经参与夺嫡被贬的王爷,死迟一些能不能善终都两说。 苏氏见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言,聊了几句家常,见李承乾昏昏欲睡,满脸疲惫之色,便起身告辞离开。 送走苏氏之后,殿内又恢复一片静默,李承乾昏沉睡下,一直到第二日三更时分,宫人准点叫他洗漱上朝。 第10章 长孙家试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背上的伤痛断断续续,宛如密密麻麻的针一遍又一遍的刺穿皮肤,如芒在背,古人造词诚不欺人。 李世民瞥见李承乾脸上薄汗,心下不忍:“太子身体不适,可以上疏告假。” 李承乾轻笑,牛马的自觉,只要没倒下,就准时打卡上下班。 “谢陛下挂怀,臣无碍。” 众大臣习惯了太子在早朝一言不发,实则他们也巴不得太子一言不发。人所共知,太子大病一场过后,三寸肉舌锋利至极,于志宁被贬,谁还愿意去招惹太子。 一种另类的岁月静好,李承乾十分受用,事实证明,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面对任何突发情况,只要自己稳住不破防,保持头脑清醒,就能够找出对方在言语上的漏洞,最后把对方干破防。 早朝结束,李承乾径直回东宫,张玄素着了风寒,坐在上位,精神十分萎靡。 李承乾为这老人家捏了一把汗,春秋换季感冒,不仅折磨现代人,也平等的折磨古代人。旋即命人熬了碗热热的姜汤给张玄素,又叫人抬了炭火盆进来摆在张玄素身边。 “右庶子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布置下功课就行,孤自己看书完成窗课。” 张玄素说什么都不肯,咳得满脸通红,还是强撑着给李承乾讲完课,一直到李承乾窗课做完,他查过才离开东宫,临走前还不忘一通谆谆教导。这种工作态度,李承乾十分佩服,张玄素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一定是资本家争抢的劳模员工。 才结束早课,李承乾稍稍活动了下身子,不出意外牵扯到背后的伤,痛的他一个激灵。 “殿下,长孙驸马前来拜见。” 李承乾皱了皱眉,长孙冲,他来做什么? “请进来。” 贞观一朝夺嫡之争,长孙无忌前期属于观望状态,他和长孙冲舅表兄弟兼大舅哥和妹夫,亲上加亲的亲戚,但关系着实一般般。 内侍引了长孙冲进殿,二人各自见过礼数,分了宾主落座。长孙冲率先开口:“早朝见太子殿下脸色憔悴,父亲挂念,叫臣前来探望。” 李承乾道:“劳宗正卿转告国舅,就是挨了陛下几鞭子,不是什么大事,他老人家国事缠身,还要为孤烦心,孤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长孙冲面上一僵,从前见面,太子私下都是唤他大表兄,称呼父亲为阿舅,这一次却改称他为宗正卿,称父亲为国舅,言语之间的疏离可见一般。 “路过承天门时,遇见魏王带着小皇孙进宫,小皇孙还背了一段《诗经·蓼莪》。童声可人,听的人心都软了一片。” 《诗经·蓼莪》,李承乾笑了笑,李泰受太子之礼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几位言御史接连上疏,父亲冷了李泰一段时间,李泰急着破局在情理之中。长孙冲走这一遭,大致是父亲在交谈之中让这老狐狸长孙无忌察觉出什么,所以派出长孙冲过来试水。 “欣儿是个聪明孩子,莫说魏王爱重,孤看着也十分欢心。宗正卿与长乐公主成婚多年,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儿,就能理解魏王爱子之心了。” 长孙冲抿了抿唇,他不信太子没听懂的他的暗示,可太子不接话茬,他也不好明言。 “殿下有佳儿在膝下,何必羡慕魏王。臣在家中,常听人说东宫的小皇孙谦恭知礼,聪颖好学。两位皇孙都站到陛下面前,也是难分伯仲的。” 李承乾呷了口热茶,长孙冲暗示他用李象去和李泰争宠,若是长孙无忌授意,无非要试探他够不够格走到最后,若不是长孙无忌授意,那就是长孙冲自己的蠢主意。 “孤的孩儿,孤自己教好就行,旁人怎么看无关紧要,他也不需要为了孤,刻意去求谁的怜悯和喜爱。” 一句话堵的长孙冲没了下言,只能扯一些其他话题,尬聊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找个借口溜了。 国舅府,下人通报大郎君回府,长孙无忌命人传话在书房见长孙冲。 长孙冲将今日东宫与太子一番交谈告知父亲,道:“太子和从前大不相同,对咱们家疏离的很。” 长孙无忌道:“魏王得陛下宠爱,可为人太过轻佻,难当大任。太子,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大出息,现在不一样了。” 长孙冲道:“太子对咱们家十分疏离,就算成了气候,于长孙家而言未必是好事。” 长孙无忌道:“我位列三公之一,陛下春秋鼎盛,太子就急忙拉拢,让陛下怎么看他?安分守己,才是聪明人。时机到了,他自然会上门。” 长孙冲道:“若太子不上门呢?” 长孙无忌道:“他就是不需要我这个阿舅,我也是国舅,你也是驸马,一样门庭显赫。况且,他若是不成气候,魏王轻佻,还有雉奴,只要大唐的皇帝是我的外甥,我们长孙家就能长盛不衰。” 长孙冲深以为意,道:“父亲高瞻远瞩,是儿太过急切了。” “太子不愿过早同国舅府往来,你我父子身在前朝不好直接去东宫。可长乐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兄妹情深,她可以多多走动。” 李承乾并不知长孙无忌那一通脑补,他此刻被背上鞭伤折腾有气无力,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比起受刑,皮肤分泌组织液时,那种火烧针扎般的阵痛才疼得人抓心挠肝。 日落西沉,李象隔着一道屏风在外请安,他亲近父亲,却不敢贸然近前,探头探脑的小模样十分讨人喜欢。李承乾起身披了大氅,擦拭掉额上的汗水,这才唤李象进来。 “阿耶脸色苍白,憔悴的很,可是又病了?” 李承乾挨鞭子,李象并不知晓,苏氏也没有告知,年纪尚在懵懂的他,也看不出父亲受了伤。 “睡得时间有些长,没精神。” 李承乾拉着李象出去,宫人掌了灯,四周却仍旧昏沉沉一片,每当这个时间,李承乾就会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晚上下班,骑着小电驴,沿着河堤一路回家,冲个热水澡,躺到阳台的摇椅上,怀里蜷缩着他收养的狸花白,泡一壶老爹珍藏的好茶,说不出的惬意与悠闲。 “从前儿来请安,阿耶都不怎么同儿说话,儿还以为,阿耶不喜欢儿。” 古今总是大差不差,得不到的偏爱的孩子小心翼翼,李承乾揉揉李象的发髻,目光十分柔和。 人很难脱离时代的局限,第一世的李承乾没有二十一世纪平等理念,李象这么一个出身低微,身后毫无助力且不得皇帝宠爱的庶子,如何能入大唐太子的眼? 更何况,儒家的伦理体系之下,儿女只是父亲的私有物品,打杀了合情合理,不太合法,但付出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 儿子较之于女儿,多了传宗接代的作用,儿子只有一个父亲,可父亲从不缺儿子,这种畸形的伦常影响下,一个孩子能得到的父爱,几乎全凭运气。 运气好的如第一世的李承乾,仰赖母亲是长孙皇后,谋反之罪也能苟活。运气不好的碰上李隆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日杀三子。哪怕最后知道三子皆被冤屈,也毫无心理负担的追封迫杀亲子的宠妃为后。 “象儿要是喜欢,阿耶可以多抽空陪你。” 李承乾捏了捏李象的小脸,他在这一世已经没什么值得惦念的了。只是,偏偏回来了,李象满心孺慕称他一声父亲,真情难得,他自然不愿辜负这个孩子。 第11章 卿何污朕?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习惯了李承乾万年不变的假笑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早朝李世民除了不定时问上几句,也习惯了李承乾一言不发。 定时打卡上下班,上下学,陪妻子和儿子聊天,打打五禽戏,二十一世纪牛马渐渐适应古代的生活节奏,倒也不那么难受了。 息隐王为太子时,能够自由出入宫禁,勾连朝臣,鉴于后来玄武门之变的教训,李世民登基之后对东宫进行了相应的约束,太子没有皇帝手诏,不能随意出入宫禁,否则会受到重罚。 休沐之日,百官出游踏青,李承乾却只能憋在东宫里,东宫不小,却也只是大一些的四方院落,住的时间久了,眼睛审美疲劳,也就愈发的向往外面的世界。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东宫有自己的园子,上朝上课结束,太阳西沉,李承乾不喜夜间出行,甚少去宜春苑。休沐日整日闲暇,宜春苑不乏是个好去处。 李承乾叫人在宜春苑架了秋千,又向先生给李象告假,几个年纪相当的内侍陪李象玩闹,他与太子妃苏氏在亭子里品茶赏景,倒也十分闲适。 “象儿那孩子从前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还有些怯懦,现在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一举一动大方得体,出落得愈发好了。” 李承乾含笑看向李象,孩子成长过程需要父母引导,小孩子敏感,李象生母早逝,苏氏对李象再好,也难以替代生母,有血缘之亲的父亲不在乎,孩子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哪里能开朗的起来。 “太子妃从前也不怎么爱笑,眉宇间总是有几分淡淡的愁绪,现在也开怀了不少。” 苏氏面颊绯红,羞赧开口:“从前殿下不苟言笑,时而雷霆之怒,妾身心有畏惧。” 李承乾默默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女子十二岁及笄出嫁,苏氏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放在二十一世纪,还只是个初二学生。 “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从前难为你了。” 李承乾不敢承诺苏氏和李象母子太多,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穿回去,若第一世的自己回来,即便腿不瘸不变态,那也封建时代的太子。 况且,以李唐李家儿郎的凉薄程度,加上前朝后宫残酷的政治斗争,第一世的他登上帝位之后什么德行谁都说不准,苏氏能不能善终都两说。 苏氏摇摇头,嫁入东宫一年多,太子总算被她捂化,少女情窦初开,哪怕知道夫婿未来三宫六院,也不影响她此刻对未来夫唱妇随,齐眉举案的憧憬。 樱花满枝,灿若云霞,李承乾折了一枝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他对苏氏有愧,觉得还是应该将他未来可能离开的事情跟苏氏通个气,到时候也不至于太受打击。 “你我既成夫妻,我自当尊你重你。可人心易变,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息隐王和陛下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至亲手足,如今却……若真有一日,我变了,让你完全陌生。我希望你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倾注太多的感情,明白吗?” 苏氏愣了片刻,道:“不管殿下变成什么样子,妾身的心都不会变。殿下荣华妾身与殿下共享富贵,倘或将来殿下遭逢不测,妾身陪殿下吃糠咽菜,共赴黄泉,无怨无悔。” 李承乾无奈叹气,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有大好的年华,自己活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苏氏摇摇头,并不赞同李承乾的话,李承乾笑了笑,他不知苏氏能否接受,或许苏氏内心已经接受,只因他是领导,所以不愿表露太多。无论哪种结果, “我今日所言,你记在心里就可以,不要宣之于口,将来若有变数你能想起这些话,盼你多多释怀。” “妾身都听殿下的。”苏氏抬头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妾身吩咐宫人备膳。殿下是去丽正殿用膳,还是在显德殿单独用膳?” 李承乾道:“平常忙着,没时间陪你和象儿进膳,往后休沐日都在丽正殿进膳。” 苏氏招手唤来李象,取来帕子为李象拭掉额间的汗水。李承乾一家三口回到丽正殿,就有宫人前来通报,皇帝在显德殿等了小半个时辰。 李承乾顿觉天塌了,他让领导等了一个小时! “陛下来了,为何不通报?” 宫人慌忙跪下,说话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太子殿下恕罪,陛下不让通报。” 李承乾叹气,他该想到的,他是东宫领导,没有更高层领导的授意,东宫的打工人没几个敢隐瞒不报。 七世纪地表最强碳基生物,亚洲州长,李承乾可不敢怠慢,赶忙整理了仪容往显德殿去。 “臣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永享康泰。” 李世民正在翻阅李承乾的功课,随便扫了眼跪下下首的人,道:“早起传了张玄素进宫问你的功课,他对你赞誉有加,那老古板难得夸人,朕也过来看看,咱们太子有多大的进益。” 打工人李承乾默默心疼了一把张玄素,谁家正经老板休息日喊员工去公司汇报业务进度。 “下次来陛下过来,还请提前遣人通报,臣也好提前备着迎驾。今日让陛下久候,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世民道:“你的字,进益倒是极大,笔势雄浑有力,沉稳苍劲,谈不上技巧,难得心境沉淀,倒不像是你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闻言,李承乾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写个字还有这种讲究,李承乾的技能点不在书法上,能看出字体好坏,但透字看人他不是不行,是压根想不到。 上位好书法,下位投其所好,贞观一朝大臣几乎人均书法家。他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都有一手好字,他是例外,他的字拿出去说不上差,但比起李泰、李治等人,就有些不够看了。 “从前什么字体都想试一下,贪多贪足什么都写不好,收了心反倒写好了,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看了眼尚未礼毕的李承乾,人家青雀和雉奴哪个不是行了礼就赶紧起身凑到他身边撒娇,他可没说罚跪,李承乾自己爱跪那就跪吧! 李承乾保持叩首在地的动作,时间长了腰酸背痛难受的紧,他实在不懂,今天好好的哪儿得罪了父亲,让他一直这么跪着。 “听太子的意思,现在是不打算讨朕欢心了。” 李承乾忍着腰椎处传来的酸痛,这话怎么说? “臣愚钝,请陛下明言!” 李世民笑道:“夫楚王好细腰,而美人省食;吴王好剑,而国士轻死。朕好书,诸王投朕所好,都练的一手好字,朕望子成龙,乐得儿女成才,所以常加勉励,从不斥责。” 李承乾苦笑,他就是随意编了个理由,怎么这么倒霉撞风口上了。 “陛下误会了,臣没有。” 李世民不言,只是默默翻阅李承乾这半年的功课簿子,按照时间依次在案上摆开,圈画出优劣。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总算翻看完李承乾功课。久坐身体僵硬胀痛,李世民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高脚的坐具果然比矮脚的坐具舒服太多。 这些奇技淫巧,本不该是太子研究的,可李承乾这大半年,无论是功课还是心性,都是突飞猛进,李世民也就不愿意为些许小事责问。他和观音婢的第一个孩儿能这般成器,为君为父他都是十分欣慰。就是这孩子对他疏离太甚,愈发的不愿意亲近,让他尤其不爽。 长时间弯腰叩首,尾椎骨处如断裂般传来阵阵痛楚,愈发的难熬,额间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地面上。 “臣不知身犯何错,求陛下明示,臣愿领罪责。” 李世民抬眸看向李承乾,淡淡开口:“朕也不知太子身犯何错,要不太子自己编个罪名,再赏自己一顿打。太子放心,这一次朕也不见心为净,太子把自己鞭笞至死,朕也不多管闲事。” 闻言,哪怕稳如老狗李承乾,此刻也有些委屈,他压了压心里的酸涩,道:“臣无错,陛下为何罚跪?” 李世民气极反笑,起身踱步到李承乾面前,道:“朕何时罚跪太子?卿何污朕?” 闻言,李承乾顿时哭笑不得,明清皇权专制达到顶峰,皇帝不开口平身,臣子就不能礼毕起身,明清混官场遗留的老毛病,都忘了现在身处隋唐。 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整个人酸软在地,猛的改换姿势,腰椎登时传来剧痛,李承乾脸色瞬间苍白。 李世民暗暗摇头,上手把人扶起来,道:“朕都不知道,高明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规矩,行个礼朕不发话,你不起身。” 李承乾有苦难言,只得胡乱解释道:“陛下明鉴,礼不可废,臣……” 李世民懒得听这些陈词滥调,斥道:“再敢搪塞朕,院子里跪着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承乾默默闭嘴,踉踉跄跄归座,良久才从那股难受劲中缓过来。 “谢陛下。” 李世民一头雾水,道:“谢什么?” 李承乾道:“谢您扶臣一把。” 李世民:…… 第12章 做个慈父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的功课簿子,朕都给你批了,却如右庶子所言,此前你数次监国,朕看你处理朝政甚佳,勉之。” 李承乾态度恭谨,垂着眸子道谢:“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李世民十分厌烦李承乾的客套,他和太极殿那帮大臣待在一起都没这么拘谨。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李世民挑眉,含笑看着李承乾,道:“高明难得开口,说来听听。” 李承乾道:“下一次休沐臣,臣想出宫,去京郊散散心。”他是社畜,是牛马,独不是宅男。 “好!”李世民答应的十分痛快,道:“朕少时常与你舅父、姑丈一起驾马出游,不醉不归,活得十分自在。只要你不耽误功课,不耽误上朝,玩一玩无伤大雅。回去之后,朕给你一份诏书,往后休沐都可以出去。” 李承乾起身拜下,道:“臣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来了这么久,这一声万岁是真的发自内心。 “朕也有件事情同高明说。” 李承乾愣在当场,果然不能对老板抱有太大的幻想,领导的饼没有一口是白吃的。 “往后早朝,不要是朕问一句你答一句,搞得朕是个暴君,连太子多说几句话都要计较,吓得太子不敢在朝上出言。” 李承乾听出父亲言语之间的情绪,大胆猜测,应该是他的表现,加之此前李泰受太子之礼闹出来的事端,惹来了朝中御史上疏,父亲无端背了锅。 “好,臣往后尽量多多参与议政。” 李世民点点头,御史上疏他可以不看,但当面进谏他不可能捂住耳朵不听。 “陛下,臣还没用午膳,要不臣先去用膳,您也早些回甘露殿歇息。”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朕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你没用过午膳,朕就用过了?” 李承乾顿了顿,试探着问:“那,一起?” “高明,你很不乐意?” 李承乾心道:除了部分社牛或别有所图员工,正经打工人,谁喜欢跟老板坐一桌吃午饭,瘆得慌。 “没有,陛下驾临,蓬荜生辉,臣只有受宠若惊的份儿,哪里会不乐意。”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李承乾闭嘴:“朕是用膳,不是听你说这些言不由衷,口不对心的废话。” 李承乾顿了一顿,看着父亲,目光诚恳:“不算口不对心,陛下的确是当今一代天骄,当今无人能出其右。臣此言,绝无半句恭维之意。”下一个能和天可汗匹敌的碳基生物叫朱重八,要等上六百多年呢! 一朝天子,真心或是假意,一眼就能看破,李承乾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在儿子心里自己有这么高的地位,李世民嘴角不由得上扬。 “难得高明真心夸朕一次。” 李承乾:…… “太子妃和象儿呢?朕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高明把他们藏着不让见人。” 李承乾很是无辜,道:“他们母子殿外候驾,不是您吩咐张翁,只让臣一人进来,其他人没有召见不得入内吗?” 李世民:…… “那还不是怨你,朕是怕你的功课太差。朕的脾气又不好,压不住脾气踹你两脚是你活该。太子妃倒还罢了,象儿是晚辈,不好要他们看你笑话。” 李承乾顿了一顿,不愿让人看他笑话,爱与不爱,果真是一眼能看出来的,第一世时他坠马瘸腿,父亲立刻宣布,群臣见诸王行大礼,那时京中能受大礼者唯魏王李泰一人,父亲难道不知他会成为朝野的笑话? “陛下挂怀,臣铭感五内。” 李世民有些失望,他没有在儿子脸上找到几分真情实感,与其说是儿子,倒不如说是臣子。 “是吗?为何真在高明脸上看不出几分真切的情意?” 李承乾顿住,第一世的大唐太子李承乾会因为父亲偏爱而窃喜,可他不完全是那个李承乾啊! “陛下对臣子有情是君臣情深的佳话,臣子用情意要求陛下是不知分寸。陛下,现在的承乾不好吗?为什么陛下一定要从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承乾呢?”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年纪轻轻,倒是颇通为臣之道。高明是不是忘了,你我是先做了八年的父子,后才有的君臣之别。从前的高明,聪明却不稳重,让朕很是头疼,可也让朕安心,哪有孩子不同耶娘闹脾气的。现在的高明,太过稳重了,对一切都淡漠的让人觉得可怕。” 李承乾垂眸不语,他不知该怎么和父亲解释,他死在黔州,此后每一世都带着记忆轮回,为前世不甘,然后在现世拼了命的弥补前世的不甘。可时代滚滚洪流之中,人是什么?只是历史的车轮碾过的泥土,帝王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逃不过湮灭的命运,他奋斗过也沉沦过,最后看开了一切。 无论世道好坏,他都在守住自己道德底线的前提下努力的活着,享受活着的乐趣,若是要死也坦然赴死。至于个人荣辱,对得起自己本心就行,别人怎么看不重要。 “高明为何不说话了?” 李承乾道:“陛下,臣今年十九了,十一年前陛下登基,臣被立为太子。从那时起,您就是君父了。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臣从前不懂事,才会同您耍脾气,使性子。可人总会长大,不会一直愣头愣脑,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世民道:“你母亲亡故,你觉得没了你母亲,就没有人在朕面前为你说和,朕就不会护着你。所以,你让自己长大,把自己包裹在冷漠之中,疏离一切。” 李承乾思索片刻,想到从前父亲说过的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陛下从前总说,臣何时能长大些,懂事些,不让您操那么多的心。臣不明白,为何您现在也不满意长大懂事,不让您操心的承乾。臣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陛下满意。” “我……”李世民一时语塞,缓了半晌才道:“朕不是不满意太子,只是觉得似乎失去了儿子。大郎,你不要……阿耶了吗?”说到这里,李世民也不由得落泪。“朕还记得,你阿娘临终前的嘱托,她说你性子刚烈,宁折不弯,让朕多多包容,若有一日父子离心,废太子也要谨慎,朕一直记在心里。” 李承乾眼眶一酸,竟也落了泪,他对母亲长孙皇后,还是有情意的,穿过来时侍疾母亲数月,也得了母亲疼爱,以至于他都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他抬眸静静看着父亲,一个被立为太子的儿子,从父亲有了易储之心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还是被抛弃的。 作为员工,给老板提供情绪价值,本是无可厚非,可眼前的老板太特殊了,弄不好会死翘翘的那种。李承乾表示,他不怕死,但更想活啊! “臣愚钝,不懂陛下话中深意,可陛下开了金口,食君之禄,当为君解忧。臣斗胆请问,陛下觉得,臣该怎么做,才能让您觉得,您没有失去儿子,臣也没有不要您。陛下明示,臣一定照办。”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会英年早逝的。观音婢去世对李承乾打击太大了,没了慈母他又一贯是严父,不怪李承乾怕他,疏远他。 “罢了,只要大郎做个好太子,往后朕做慈父,不做严父了。大郎可以像青雀、雉奴那样,埋在朕怀里撒娇。朕记得大郎小时候,很喜欢粘着朕,搂着朕的脖子,让朕抱你骑大马。” 慈父…… 脑海里闪过一个国字脸,八字胡,格鲁吉亚男人的红眼特效,李承乾吓得一哆嗦。 要不起!真的要不起! 第13章 智斗孔颖达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做慈父,李承乾为何会打哆嗦。 “叫太子妃与象儿进殿,陪朕用膳。” 皇帝高坐上首,李承乾一家三口严格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苏氏是儿媳要避嫌,儿子李承乾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同李承乾说话太费劲了。转了一圈,就只剩下年纪最小的李象。 李世民的孙儿不少,留在京师长安的只有李象和李欣,他的印象里李象性格怯懦,沉默寡言,全然不似李欣嘴甜讨喜,活泼可人。 不过,今日似乎不一样了,这小孙儿一改往日怯懦,答话口齿清晰,落落大方,美中不足的就是学了李承乾那副德行,问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 李世民随便对付两口,就离开东宫,打道回甘露殿。李承乾等了大半夜,都没等来父亲允许他休沐日出宫的手诏,李承乾瞪大了一双眼睛失眠了。 翌日早朝,李承乾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太极殿。众大臣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李承乾满眼无语,这些老头子就差没把“纵欲过度”拍到他脸上了。 “太子殿下尚在孝期,怎可如此不加节制?” 李承乾看向说话的人,孔颖达! “右庶子百忙之中还能挂心于孤,孤感激不尽。只是您这样单凭臆测,凭空指责,有失为臣之道啊!” 孔颖达不以为然,道:“陛下广开言路,遇不平之事,臣自当直言不讳。臣身为东宫右庶子,有辅佐储君之责,规劝太子正是为臣之道。” 李承乾点点头,笑道:“陛下昨日驾临东宫,说是晚间有一封手诏给孤,孤等陛下手诏,等到了三更前后都没睡下,多谢右庶子为孤不平。” 人在龙椅上坐,锅从儿子处来,李世民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回甘露殿之后把手诏的事儿给忘了。 “前息隐王与海陵刺王多行不轨之事,朕深受其苦,故朕登基之后下诏东宫太子,无诏不得随意出入宫禁。如今太子长成,久在深宫,难晓民间疾苦,朕觉得此项可废。昨儿告诉太子,晚间会有手诏到东宫,往后太子凭手诏出宫。后又觉得不妥,想着今日早朝当朝下诏,免得哪位爱卿不知内情,上疏弹劾太子私出宫禁。” 父亲解释完了,李承乾继续将矛头对准孔颖达,孝期纵欲是大罪,老匹夫欺人太甚! “右庶子,孤如何不加节制,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孔颖达道:“臣方才已经解释过了,陛下登基伊始曾下诏,百官进谏,直言不讳!太子殿下那时不过八岁,想来是忘了。” 李承乾看着孔颖达,淡淡笑着:“右庶子是孔夫子的后人,最重忠孝。皇后殿下是孤之生母,更是大唐君后。右庶子一句话,扣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给孤。”说到这里,李承乾冷笑一声:“依照《唐律》污蔑反坐,孤以为右庶子是目无王法,如今才知你不是目无王法,你是有恃无恐的曲解上意。到底是饱学之士,没白念这么多年的书。” 孔颖达脸色铁青,跪倒在大殿向李世民喊冤,李承乾面带戏谑之色,语气嘲讽:“孤这被冤屈都还没喊冤,右庶子先喊冤了。”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道:“太子,你这一张利嘴,得饶人处且饶人!” 前脚承诺不拉偏架,这才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李承乾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老板的饼吃不得! 李承乾起身离座叩首在地,道:“宫中有侍御医,臣请验明正身,若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严惩不贷,臣愿自请废太子。反之,依律治右庶子污蔑储君之罪。还有,依照《唐律》,诬告反坐,请治右庶子不忠不孝大不敬之罪。” 李世民气极反笑,大唐太子公然被逼验身是否行房事,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要不要?太子的脸面要不要? “此事到此为止,都不许再说了!” 李承乾跪直身子,目不转睛看着座上的君父。上次收拾了于志宁,这次孔颖达又跳出来,他今日但凡退半步,往后这种事情就会屡见不鲜。他不惧御史上疏,却是懒得麻烦! 众人见太子摘下头上金冠,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李承乾再度拜下:“陛下不肯辩明是非曲直,想来已经默认臣大不敬之罪,不忠不孝之人,难承天子七庙之重,更不堪担起社稷苍生之责。不用陛下废了臣,臣即刻上交陛下立太子的诏书及金印宝册,戴罪东宫,静候陛下圣裁。” 李世民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李承乾:“太子,你在威胁朕!” 李承乾轻笑,对上父亲的眼睛,毫无畏之色:“孝期纵欲是不忠不孝的大不敬之罪,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要脱一层皮,何况臣还是一朝太子。今日之是非若无公断,臣必定会受朝野非议,陛下要臣以何颜面面对朝野臣工?” 孔颖达早已汗流浃背,自他成为东宫右庶子,没少给太子进谏,言辞比今日犀利的不在少数,太子哪怕被气的魂飞天外,也没像今日这般疯狂。 “太子殿下适才说忠孝,身为人子,威胁君父,难道就是忠孝吗?” 李承乾笑了,看向孔颖达道:“原来为自己求一个清白,使自己免受非议,就是威胁啊!”说着,李承乾看向座上濒临暴怒的父亲:“右庶子连废太子的理由都给陛下想好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孔颖达脸色瞬间惨白,磕头如捣蒜的喊冤。 李世民脸色冷肃,他若处置孔颖达,岂非默认了李承乾的逼迫,给了李承乾可以辖制君上的软肋,往后这混账只怕更加无法无天。 “承乾,不要逼朕!” 这句话,从前也听父亲说过,那时他暴怒委屈,明明是父亲用李泰逼他,却成了他的错。今日确实是他在逼迫父亲处置孔颖达,时隔千年,这句话终于落到实处,他竟觉得有种莫名的痛快。 “陛下明鉴,臣只是要一个清白,要一个公道。” 李世民扫了眼大殿众臣,却无一人出面解围。在座的个个猴精,太子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是铁了心要用孔颖达立威。 大唐不需要一个不忠不孝的太子,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太子一定是清白的。太子清白,孔颖达就是诽谤储君,还要反坐不忠不孝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迟迟不处置孔颖达,无非是太子的行为冒犯到天威。可以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暂时不至于废太子。孔颖达是在劫难逃,这个时候谁多嘴,就一定会被论罪。 僵持许久,到底是李世民退了一步:“右庶子孔颖达污蔑储君,罪不可赦,着罢免其一切官衔爵禄。依律,诬告反坐,孔颖达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录用,带下去吧!” 言罢,李世民下了座位,捡起李承乾摘下的金冠,亲自为李承乾加冠。这兔崽子,下了朝有的是机会收拾。 “起来,归座吧!” 李承乾顿了一顿,当着这么多人让领导失了面子,与其让领导秋后算账,倒不如算了明账,免得后续吃更大的亏,他膝行后退一步,叩首拜下。 李世民拳头一紧,他今日已经十分火大了,这逆子还想做什么? “臣方才为证清白,对上态度多有不恭,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挑眉,打一巴掌给甜枣,当他这么好哄的吗? “太子求一个公道有什么错,这会子来请罪,当不起!” 这语气,李承乾基本能想到这口恶气不当庭出了,父亲私下里要怎么收拾他,他忙道:“臣求公道无错,可求公道的过程言语间的确冒犯了陛下。陛下为臣主持公道,严惩祸首,臣感激不尽。臣冒犯天威之罪,绝不推脱,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点点头,行,本来就愁这口恶气该怎么出,兔崽子自己撞上来。 “列为爱卿做个见证,太子自己请罪。朕今日不治罪,怕太子食不安寝。昨日才答应太子做个慈父,不好失言。” 众大臣面面相觑,天家父子斗法,有孔颖达的前车之鉴,他们才懒得掺和呢! “太子承乾罚俸五年……”不能禁足,禁足了这兔崽子窝在东宫里逍遥,不用上朝,每天还能多睡几个时辰,睡醒了贤妻佳儿在侧,这哪里是惩罚。“略作薄惩,下不为例。” “昨日翻阅太子的功课,这半年进益确实不小。右庶子有大功,赏金五百。朕看太子每日早早地做完窗课在东宫闲着,无所事事,右庶子辛苦些,太子的功课翻一倍。” 李承乾谢恩归座,五年的工资没了,工作量还翻倍了,这比打他一顿都狠,打工人心在滴血。 第14章 一篇策论烧起一把火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场早朝废了孔颖达,消息传到魏王府,直接惊出了李泰一身冷汗,忙命人叫了房遗爱、柴令武、杜楚客等人过府。 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天策府旧臣,李承乾怎么敢,父亲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李承乾,将孔颖达流放岭南。 李泰的一系列动作,身处东宫的李承乾不知道,更懒得放在心上。 嫡次子登基的父亲,从骨子里不认可嫡长子继承制,早在贞观十年二月,父亲就以“泰好文学,礼接士大夫,特命于其府别置文学馆,听自引召学士。”当年秦王李世民培植势力的路,李泰走上了。 贞观十年母亲病重,他为母祈福射雁,箭射入太极宫,被玄甲军捉拿途中坠马腿瘸。父亲紧接着下诏,李泰入主武德殿,最后被魏征和褚遂良劝阻。 后来,父亲又下令朝中三品以上公卿途遇亲王时下马拜见,当时长安城中只一位魏王,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礼部尚书王珪奏请:三品以上公卿途遇亲王时下马拜见,不符礼法规定,要求取消这一仪式。 父亲当即以言胁之:“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值此时,父亲废立太子之心已经不加掩饰了。那时的他,羞愤与恐惧交织,能做却只是一瘸一拐离开太极殿,回到东宫抑郁。 李承乾并不认为父亲打消了废立太子的心思,最多是他眼下没什么大过,贸然废太子朝臣那关过不去。 再有就是,大多数二胎家庭的通病,对大宝还有几分情意,又因自身经历偏向二宝继承家业。无论如何,心偏了,放弃大宝也是迟早的事情。 况且,第一世的他只活了二十六岁,或许这一世他的寿数只有二十六。 这么一想,更没啥好争得了,随便李泰怎么蹦跶,他只需要教导好李象,在他咽气之前,设法将苏氏和李象等人送去岭南避祸就好了。 张玄素办事效率极高,当天就把李承乾的功课翻了一倍。 李承乾看这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加班,于心不忍,遂道:“右庶子,要不您直接布置下窗课,我自己念书领悟,再把窗课交于您批复?” 张玄素顿了一顿,道:“无人讲解,殿下能看得懂?” 李承乾点点头,包看懂的,他在后世轮回,做过教书先生,考过科举,当过朝廷大员。 张玄素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过后:“如此,那老臣指出殿下今日功课,殿下写一篇策论。” 李承乾大喜,就喜欢这种痛快的,当即就拿了书过来,装模作样看了小半个时辰,提起笔写了五六百字的策论。 张玄素一把年纪,看书看着有些打瞌睡,三月下旬,气温回升,可室内还是凉嗖嗖的。 李承乾目光示意内侍抬了炉子进来放置到张玄素身侧,又让人找了毯子为张玄素披上。 第一世张玄素、于志宁、孔颖达、杜正伦等人口诛笔伐的骂,可千年轮回,他对这些人早就没了怨恨。只要这些人,现在不主动过来招惹他,他也愿意以礼相待,给予足够的尊重。 申时前后,张玄素转醒,自己竟睡了这么久,看着身上盖着的毯子,脚下暖烘烘的炭火,又看对面看书的太子。 “臣惭愧,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闻言,李承乾将策论递过去,道:“右庶子才病过,嗜睡情理之中。这是孤的策论,右庶子批复了,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张玄素点点头,接过策论端详了许久,面色渐渐沉重,最后道:“殿下的策论臣另作他用,今日授课到此为止。” 李承乾内心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上前拦住张玄素,道:“另作他用?请右庶子明言!” 张玄素道:“殿下这篇策论,论述引经据典,见解独到。殿下心中丘壑在臣之上,老臣教不了殿下了。老臣要去求见陛下,请另择名儒大师,为太子殿下授课。” “不行!”李承乾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实在不明白,一篇八股文为何张玄素有这么大的反应。早知如此,他肯定就不写了。“绝对不行,你不能拿给陛下。” 说着,李承乾就要伸手去夺,张玄素说什么都不肯给,死死捏着策论。怕争抢中损了策论,张玄素疾步上前抱住大殿支柱,策论则被他死死护在怀里。 “请殿下不要为难老臣,今日老臣与策论共存亡。” 李承乾欲哭无泪,道:“我心疼右庶子你一把年纪费心备课,这才想着早日结束上课,你也早些回去歇着。我帮你放在心上,你把我卖给陛下,合适吗?” 张玄素一副老臣都懂的表情,道:“臣教导殿下数年,殿下的脾性还是知道些的,殿下如今的才华,老臣布置下的窗课手到擒来,想着余出大把时间玩闹,可殿下不能为了一时之欢愉,便不思进取啊!” “我……”你知道个毛线,李承乾险些爆粗口,果然上了年纪的大爷,古今难缠,强行上手去夺,张玄素真死在东宫碰瓷,天都能捅个窟窿。“张玄素你再不把策论给我,我叫人进来强抢了。” 张玄素死死抱着柱子,道:“臣以死明志,今日与策论共存亡,策论在臣在,策论亡臣亡。” 李承乾正要喊人进来,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吵什么呢?谁要以死明志?” 这个声音,李承乾脑袋里炸开一声惊雷,张玄素如见救星扑了出去,跪倒在进门的李世民面前,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 “陛下,您可算是来了……”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目光中冷意森然。 李承乾叹了口气,从前怎么不知道父亲喜欢突袭。不,从前父亲不怎么来东宫。 “臣恭迎陛下,愿陛下万福万寿,永享康泰。” 李世民没理会李承乾,径直走过去在主位落座:“朕说太子功课进益不小,颇得经邦之要,约了三省几位上官过来,考校一二,不成想一进来就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太子才送了一个右庶子去岭南,觉得不够,又要送一个过去?” 早朝那口恶气没出完,李世民说话夹枪带棒,丝毫不留情面。 李承乾正要起身,就听李世民呵斥道:“给朕跪好,没让你起来!” 张玄素忙将策论交给李世民,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策论,臣教不了殿下了,还请陛下另择贤明教导储君。” 李世民接过被揉皱的策论,扫了一眼过后,心下大惊,不可思议看向李承乾。 “无忌、玄龄、玄成,你们也看看。” 张玄素看了眼还在跪着的太子,忙道:“陛下,要不先让太子殿下起身。” 李世民没接这个话茬子,只道:“刚才殿内闹哄哄的在做什么?” 张玄素道:“太子不愿臣将策论交给陛下,还上手来抢,臣要护着策论。臣怕太子用强,这才说策论在臣在,策论无臣以死明志。” 不愿意让他看到,李世民心里头十分不痛快,他可以默认李承乾藏拙,但他必须知道李承乾的底子,这种欺瞒之举,他一刻都忍不了。 “朕有家事处置,诸位爱卿先行退下。” 长孙无忌等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撂下策论拔腿就跑。 父子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顿时火花四溅。 李承乾抿了抿嘴唇,早上才打了一场恶战,这么快就接上第二场了。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他就不该心疼张玄素,事实证明,介入别人的因果,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15章 收好鞭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捡起策论,又看了约么半盏茶功夫,最后目光定在李承乾身上。 “这策论是你写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是臣写的,写篇文章,不至于冒犯陛下吧?” 李世民怒极反笑,摇摇头道:“不至于,朕只是不理解太子为何不愿意让朕看到你的策论?” 李承乾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一篇策论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他也不会写啊! “有的时候,朕真的怀疑,你是承乾吗?”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生产厂家没问题,产品如假包换,绝对的正品,就是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对不上。 “你这个文风,倒是与当下不太一样。” 李承乾道:“自汉魏以来,文章多以词藻堆砌,善用典故,引经据典,极力追求文辞华美。不过臣以为做学问,就是要学以致用,魏晋以来盛行的文风,华而不实,所以臣不喜欢。” 作为历史的轮回者之一,李承乾深知文风改革的艰难,中晚唐之后韩愈、柳宗元打响了第一枪。唐朝灭亡以后,北宋以欧阳修为首的一众文人再次担起文风改革的大任。前后历时两百年,无数文人前仆后继的结果。 可惜,任何事物都逃不过固化消亡的命运。这种实干型文风,到了明清被八股文取代,内容受到极大的约束。他这篇策论,用了八股的格式,整体内容还是早期的实干风,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八股文。 “求真务实是好事,为什么不愿意让朕看到?” 父亲不是什么好脾气,李承乾知道父亲在极力压制脾气,他但凡有一句失言,今天都别想竖着出去。他不惧一顿打,但不想挨打。 “右庶子前些日子病了,陛下又加重了臣的功课,臣看他一把年纪备课、授课实在辛苦,于心不忍。就让他指出今日课程范围,布置下窗课,臣完成了功课交给他。臣也没想到闹这么一出,他说要把策论给陛下,要给臣换师傅。右庶子是饱学之士,他能有这样的反应,臣才知闯了大祸。不瞒陛下,臣心下惊恐。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臣怕右庶子闹出去,自己太过独树一帜,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上手去抢策论。” 听罢李承乾的解释,李世民心底的火气散了几分,可早朝的气没散完,现在有了借口,少不得呛李承乾几句。 “朕还以为太子藏拙,怕朕知道你的本事。” 听这个说话的语气,李承乾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许,却仍旧不敢大意。 “陛下误会了,您是一代天骄,臣这些拙劣的本事哪里还需要藏?” 李世民道:“难得太子恭维朕一次。” 李承乾:…… “您下次来,能不能先让人通报,每次都吓得臣胆战心惊。” 李世民不接这个话茬,冷哼一声:“朕勉强相信你的解释,起来吧!” 悬着的心差点儿就死了,李承乾背心浸了一层冷汗,起身挪到一侧落座。 “朕让你落座了?” 李承乾顿了顿,起身垂首侍立。 “张玄素肯定是不愿意再教你了,要给你重新找个师傅,你可有人选?” 李承乾道:“臣没有人选,您做主就好。” “你觉得房玄龄,做你的太子少师如何?” 李承乾摇头,不如何! 第一世他大摆宴席拜师,结果被鸽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一次就够了,还来第二次? 好马不吃回头草,就是房玄龄这一次不鸽他,他也不想和房玄龄扯什么关系!房遗爱可是李泰的门客,他不主动和李泰争,不代表他会把一个间谍放在身边。 “眼光挺高,房玄龄你都看不上!那,魏征?” 李承乾摇头,大唐第一喷子,迎面扑来,那就是年级主任的气质,惹不起!况且,他也怕再连累魏征一次。 “你舅父长孙无忌?” 李承乾仍是摇头,长孙无忌有一颗做权臣的心,押宝的“仁孝听话”的雉奴,这种人做师傅,随时有被背刺的风险,他还没活够呢! “你不是说,朕做主就好吗?” 李承乾道:“陛下给的几个人,都是三省宰相,朝廷重臣,一个不小心,臣都得被御史参一个结党朝臣,图谋不轨。臣现在的日子挺舒服的,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世民气结,看李承乾这畏首畏尾的样子,一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朕的耳根子就那么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承乾道:“陛下的耳根子不软,是臣没出息。” 李世民:……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李承乾不以为然,千古一帝原装太子都没啥好下场,他现在就一个目标,苟过二十六岁。苟的过再想出路,苟不过就是把苏氏和李象的后路安排好。 “你的新师傅朕慢慢儿给你物色。” 李承乾沉默片刻,觉得还是老人安全。 “臣觉得,张玄素就挺好的。” 朝廷卖直的官员一堆,刚直的凤毛麟角。 “人家现在不乐意教你,你觉得杜正伦怎么样?” 李承乾摇头,道:“他和孔颖达差不多,给臣上疏不少,不乏有子虚乌有之事,臣怕忍不了污蔑,再送一个右庶子去岭南。” 李世民:…… “那你的师傅,就先空着。” 李承乾心下大喜,这就意味着下了早朝,往后都是他可支配时间。父亲在又许了他可以随时出入宫禁的特权,自由的空气,太美好了! “你新师傅出来之前,你陪朕一起,同三省长官议政。” 李承乾:…… “陛下,臣觉得……” 父亲的目光,大有他多说一句,就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的意思,李承乾默默闭上嘴巴! 打工人的自觉,坚决贯彻老板的指示,跟老板过不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来人,取鞭子来!” 李承乾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这又唱哪出? “陛下,臣……” “转过去,再敢多言朕把你拖到外面去打。” 李承乾麻利的背过身,解了腰带,褪了外袍上衣,屈膝跪下,等候鞭子落下来。 宫人递上鞭子,李世民落了数鞭,却没有落在脊背上,李承乾面颊羞得通红,却不敢躲。 父亲是存心的,鞭子不会伤筋动骨,只会造成皮肉伤,明日他上朝落座,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伤口上,李承乾不敢去想那个滋味。 李世民一连打足十鞭,将鞭子丢给李承乾,道:“高明收好了,往后用上的地方还多着呢!” 言罢,李世民拂袖出了显德殿,临走前带走了李承乾的策论。 李承乾疼得直冒冷汗,丢开鞭子,只觉晦气的不行。 第16章 苦命的打工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等人都在东宫门口候着,看到李世民出来,赶忙迎上去见礼。 看到张玄素没走,李世民直接开门见山:“右庶子,太子说还是请你做他的师傅。” 张玄素道:“臣不是不愿意教导太子,是现在的学问,再教下去,就要误人子弟了。长孙国舅、中书令房公、侍中魏公,三位皆是德高望重的饱学鸿儒之士,不若由他们其中一人接替臣教导太子。” 李世民道:“朕同太子说了,太子还是属意右庶子。” 闻言,张玄素叹气:“太子属意臣,无非是臣教授的学问有限,他能抽出些时间玩乐。少年心性不难理解,可太子到底是太子,不可有懈怠啊!” 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魏征亦是了然于胸,张玄素看问题还是太过简单了。 “太子万事不上心的德行,朕看着心烦。这个逆子,他是要气死朕,诸卿平日里在家都是如何教导儿孙,说来朕也学个一二。魏征,你先说。” 魏征道:“三更起身洗漱赶着朝,一直到宵禁前后出宫回府,除了休沐,臣基本见不到儿子。孩子的教导,都是家中夫人操持。” 家中夫人,转眼间他的观音婢去了将近一年,李世民脸色添了几分忧伤。 “玄龄,你呢?” 房玄龄道:“臣与魏侍中差不多,也没什么时间去教导儿子,给他们请了先生,有时间查查功课,佐以家训言传身教。” 李世民叹气,他现在愁的就是给李承乾请先生,功课他也没少查,言传身教,言传没问题,身教他也没空闲。 长孙无忌道:“臣多有赋闲,也是请名师教导,每日抽查功课,余者再无其他。” 李世民叹气,问了一圈等于白问。 魏征眼尖,瞥见李世民手上的策论:“太子殿下这篇策论,立意论述都颇有见地,非是那些堆砌的词藻可比。方才匆匆看过,意犹未尽,臣还想再观摩一二,不知陛下可否许臣一观。” 李世民将策论给魏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放慢脚步,也凑过去跟着看。 房玄龄看了良久,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微微皱起眉头。 李世民见状不由得问:“玄龄是觉得哪里不好,尽管直言,朕让太子改。” 房玄龄道:“臣仔细看过这一篇策论,内容简明扼要,格式严谨干练,起转承合层次分明,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是一篇极好的文章。” 李世民不解:“这不是很好吗?玄龄为何皱眉?”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要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得有个数年的功底。此文若出自太子之手倒还罢了,若不是……陛下可记得前隋炀帝,矫饰其德,文献皇后爱之而远太子,文帝亦不察,轻信其言易储,以至于社稷倾覆。” 张玄素一听这话,当即否认:“策论题目是老臣临时起意,随便一说,此前太子半点消息不知。老臣一直在显德殿,老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此篇策论绝对出自太子之手。” 魏征道:“关于这篇策论是否出自太子之手,臣也觉得右庶子所言有理。且不说右庶子亲眼看着太子写的文章,能写出这样一篇策论,入仕博一番作为,显赫门庭,岂不美哉?何苦为人捉刀代笔?” 长孙无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皇帝此前是有易储之心的,否则也不会令李泰设立文学馆,征召功臣勋贵公子入府,更不会有意让李泰住进武德殿。 皇后崩逝,太子性情大变,看皇帝眼下的意思,易储的心思暂时给压下了。李泰其人,虚伪毒辣,城府阴狠,绝非贤君之相。皇帝是爱子之心作祟被蒙蔽,他却看的清楚。 “太子一张利嘴,选师傅言语之间定不能落了下风,或者有绝对的威势让太子服气。” 李世民听罢,哈哈一笑:“无忌这么一说,放眼满朝文武,有两人勉强可行,有一人必定可行。” 房玄龄笑道:“论言语交锋只有魏侍中勉强胜任,太子待皇后殿下至孝,国舅或可在威势上让太子勉强服气。余下一人是陛下,为父为君,由不得太子不服。”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玄成,你做的师傅教导太子,朕把他扣在两仪殿听课。” 魏征:…… “陛下的意思,臣一边教导太子功课,还要负责门下省诸多事务?” 李世民:…… “太子性子桀骜不驯,朕也知道不好教导,所以把他放在两仪殿,朕的眼皮子底下,他敢造次,玄成只管骂,骂完了朕再赏他一顿好打。” 魏征低头又看了一眼策论,道:“透过文章看人,臣只怕难以胜任。” 不说还好,一说李世民的气又上来了,乱哄哄的一日,全都是李承乾闹得。 “听不懂师傅的道理,朕也略通些拳脚功夫。” 魏征沉默片刻,道:“太子年纪见长,陛下要教训,也要顾及他的颜面。” 李世民点点头,道:“所以方才在显德殿,朕让诸公先行退却。不是,我说魏征,你平常谏言,怎么没说顾及朕的颜面?” 魏征道:“臣进言都是引经据典阐述利害,可没有单凭臆测就随意指责。” 李世民道:“论强词夺理,这一点玄成和高明十分相配。” 魏征:…… “就这么定了,朕明发诏书。他在东宫实在散漫,长此以往只怕愈发的惫懒,放在眼皮子底下,朕安心些。” 东宫显德殿,李承乾唤了宫人进来处理好身后的伤,趴在床榻上歇了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就见宫人疾步进来通报,请太子出门接诏。 李承乾当即命人在院子里设了香案,换了朝服,出门接诏,待听清楚诏书内容,李承乾只觉得五雷轰顶,砸的他头晕眼花。 年级主任一对一授课,老板带着一堆专家教授旁听,打工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17章 李世民很失望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违抗老板的指示,顶多被炒鱿鱼。 无视领导的意志,一般被雪藏。 反抗皇帝的旨意,眼下李承乾的处境,被废不太可能,被打的死去活来可能性大大滴! 李承乾捧着诏书,打工人稳如老狗的心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晚间李象过来请安求贴贴,李承乾行动不便,被小家伙看出端倪。 “听宫人说翁翁午后来过,阿耶受罚了?” 李承乾脸上闪过些许尴尬,轻咳一声:“象儿,人生在世,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才是聪明人,知道吗?” 李象似懂非懂点头,道:“儿听阿耶的,阿耶明日上朝,象儿就不打扰阿耶歇息了。” 李承乾揉揉李象鬓发,真是个来报恩的神仙孩子。 “受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点破此事,为父虽有些难为情,可你是我的儿子,童言无忌,我不会怪你。然这世间不乏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小人难防,你点破他的尴尬,要他失了面子,他过后必定千百倍报复,到时候吃亏就是你了。” 李象点点头,道:“儿明白了,谢阿耶教诲。” 身后的伤痛,一点点消磨他为数不多的精力,李承乾拍拍李象后脑勺,道:“早点回去歇着,下一次休沐,为父带你出去玩儿。” 送走李象,李承乾回到榻上趴着,一宿难眠,三更左右照常起身,洗漱更衣去承天门前候着上朝。 众大臣上前见礼,太子的脸色有些发白,昨日太极殿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以皇帝的脾气,当庭不发作,过后肯定要出这口气。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三个昨天是见证者,凭借他们多年的从龙经验,太子能来上朝,皇帝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太极殿开朝,众大臣有序进殿,拜过皇帝过后各自归座,李承乾甫一落座,额间瞬间出了一头冷汗。 李世民瞥了一眼,只见李承乾不慌不忙取出帕子,擦拭掉汗水,脸上神色平静至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长孙无忌悄悄看了眼李承乾,换做从前,今日早朝多半见不到这位太子,如今这股子心性,较之从前可谓天壤之别。怪不得古人会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三四月份正值春耕,农桑之事为封建社会之国本,哪怕是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粮食安全也是重中之重。 李承乾听了一早上,基本都是如何讨论劝课农桑,大一统王朝早期,土地兼并尚在萌芽之中,农民大多有田可耕,有地可种,朝廷还会分发粮种,老百姓的日子勉强尚可。 何谓勉强,一来封建社会生产力较低,仅靠人力和畜力,农业生产效率大打折扣。二来农业受限于自然灾害,哪怕是二十一世纪,农民颗粒无收的惨状都时有发生,何况是古代。三来没有农药化肥,农作物产量十分低下。 李承乾记得很清楚,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他那时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中国农民普遍贫穷,辛苦种一年的地,长出来的麦穗不过一寸长短,六七月份稻子发灰发白长霉球,空壳率极高,断粮那是家常便饭。 这种情况,一直到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化肥农药走入农村,麦子才有两寸长短的,稻谷病虫害和空壳率大幅度降低,许多人才勉强不至于断粮。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人们开始思考农药化肥转基因是否对身体有害,农业生产向有机物农业无污染的方向走。 “太子想什么,这样入神?” 猛的被点名,李承乾回神过来,道:“回陛下,听诸公讨论农桑之事,感慨农桑不易,黎庶多艰。” “太子可有高见?” 李承乾顿了一顿,高见倒是有,高科技含量的高产作物他拿不出来,但较为先进的农具可以有,二十世纪依靠畜力,最后被淘汰的那一批犁铧,算得上精耕细作时代,农业生产工具的巅峰,且能在这个时代被造出来,极大的推进这个时代的农业发展。 不过,将未来的东西带到过去,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再说了,就算他愿意承担干预历史进程的因果,如何向父亲解释,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本朝可是有《推背图》作者,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猛人,万一他被识破身份,痛快一死倒还罢了,就怕被打的魂飞魄散,别说回二十一世纪,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陛下,臣长在深宫,见识有限,不太懂农桑之事,没什么高见。” 李世民微微皱眉,君王洞察人心,他多年驭下,早就练得一副洞若观火的本事,臣下一个小动作,他就能猜出对方大概想些什么。 “你是太子,万方黎庶皆是你的子民,心中既有丘壑,不必藏着掖着。” 李承乾心下一惊,他自认为定力不错,不成想对面坐了个心理学大师。 “陛下,臣确实无甚高见。” 李世民笑笑,不去看李承乾,内心说不出的失望,苦心孤诣培养的太子,在他面前表里不一,处处提防,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喂了狗。 又坐了个把时辰,总算等来了早朝结束,李承乾赶紧随着众大臣告辞起身。起身的那一刻,顿觉浑身一轻,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一身汗水,头发湿漉漉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太子留下!” 李承乾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转身对着上位的君主拜了一拜:“陛下,容臣回东宫换一身衣裳。” “阿难,你回甘露殿,找一身朕的衣裳给太子。” 李承乾忙道:“陛下且慢,朝中服饰规制上下尊卑分明,不得僭越。您的衣裳,臣穿着不妥。” 李世民心中火气更甚,昨日策论他勉强相信李承乾不是存心藏拙,今日李承乾早朝的表现,彻底否决了他昨日自欺欺人的想法。 “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进来回话。” 李承乾顿了一顿,太极殿外罚跪,羞辱的性质大于惩罚,领导不喜欢脱离掌控的员工,何况眼前这位领导,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臣领罚,谢陛下隆恩。” 搁在现代,李承乾肯定要据理力争,力所能及之内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可这是在尊卑分明的古代,生死荣辱只是上位者一句话,没有人格尊严可谈。想要活着,就必须要接受所在时代的生存法则。 第18章 禁足东宫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在殿外跪了,汉白玉石板硌的膝盖生疼。这个时代没有人格尊严可谈,却不能忽略人格尊严的存在,来往宫人时不时侧目,让李承乾十分地难堪。 史笔如铁,历史上的李承乾是贞观一朝的笑料,同李祐一起,被称作愚弟庸兄。 史书之上,大书特书的是他贞观十四年后的荒唐。无人在意过,他也曾是朝野瞩目,交耳称赞的太子。 轮回了这么多世,一年四百多年,他都想不明白,父亲不喜欢他,为何要立他为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 李泰的声音,打断了李承乾的思考,他偏过头,正对上李泰幸灾乐祸的目光,李泰身后是房遗爱、柴令武、杜楚客及一众文士。 “方才离得远,都不敢相信跪在这儿的是太子。” 李承乾扫了眼李泰身后文士怀里一摞摞书籍,明白了李泰这是来向父亲汇报文学馆成立以来的成果。 这个时间点,真会挑时候啊! “陛下在殿内,魏王快些进去见驾吧!” 李泰惊诧于李承乾的平静,好似跪在这里不是受罚,是受赏。 “太子殿下不觉羞愧吗?” 李承乾淡淡道:“孤一日是太子,魏王就一日是臣。任何时候,都轮不到臣诘问君!” 李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拳头捏了“咯咯”响,半晌吐出句话来。 “臣告辞,太子殿下保重!” 一转身,李泰又换上了平常那副和煦谦恭的表情,李承乾缓缓闭上眼睛,汗水大颗大颗从他额间滴落,昨日刑伤不断发酵,脑袋昏沉的很。 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李泰领着一众文士出来,少不得明嘲暗讽几句。 李承乾紧闭双眼,深呼吸调整五脏六腑传来的不适感,身体上的痛苦,让他暂时无法反击李泰的挑衅。 看到李承乾这个惨样,李泰心里直呼痛快,领着一众文士扬长而去。 又跪了不知多久,口干舌燥愈发的厉害,四肢发凉,心跳加速,李承乾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这种感觉,他十分熟悉,是脱水休克的前兆。 李承乾是在东宫显德殿醒来的,苏氏和李象守在床榻前,看到他醒来,母子二人喜极而泣。 “我没事,都不哭了。” 李承乾抬手为李象拭泪,又看向一侧梨花带雨的太子妃,道:“陛下也不是第一次罚我,不妨事儿,守了这大半夜,回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氏点头,太子一连两日,先受了鞭刑,又被罚跪在太极殿前,面子里子尽失,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有一件事情要禀与殿下,陛下身边张翁过来,传了口谕,让殿下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您想清楚了,再去甘露殿回话。” 李承乾笑了笑,这是把他给禁足了。 “如此也好,我总觉得亏欠你们母子,陛下不让我出门,正好多陪陪你们母子。” 前隋文帝的太子,就是先失了宠爱,后为炀帝构陷废黜,现在失宠的太子是他夫婿,苏氏如何不急,可看李承乾这副憔悴的模样,她也不忍多言,只能含泪点头,带李象下去。 东宫先被罚俸,后被禁足,送去东宫的膳食,明显不及从前。 苏氏看了一眼膳食,宫人敷衍竟不及她在闺阁时吃得东西,没了进膳的心思。 李象尝了一口鸡汤,撇撇嘴巴,放下汤碗。 李承乾嘴巴刁,但饱尝人情冷暖,轮回之旅吃过草根,啃过树皮,咽过观音土,眼下的情况,没他挑的份儿。这一碗兑了水,寡淡无味的鸡汤,他毫无压力的喝下去了。 苏氏愤愤开口:“殿下,这些奴婢也太过分了。您就算受罚,那也是当朝太子,帝后嫡长子,他们怎么敢如此糟践您。” 李承乾轻笑,谋反事败被囚内廷,衣食短缺还是李治向父亲进言,稍稍善待他些许。 现在想来,不知是父亲为李治造势,还是真想活活饿死他,再对外报一个,太子羞愧绝食自尽,全了皇帝也全了东宫的体面。 “历朝历代从不缺帝后嫡长子,更不缺被封为太子的嫡长子。此事不管有无人在背后授意,闹大了也是奴婢不省事。他们送什么过来,咱们吃什么就是了。” 苏氏闻言不禁红了眼眶,道:“殿下受苦了。” 李承乾笑了笑,道:“我吃得苦不少,比这更苦的也吃过,是你嫁给我吃苦了。” 苏氏一愣,忙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都能吃得东西,妾身有什么吃不得的。” 说着,她将放在案上的半碗鸡汤一饮而尽,又夹了两样看着还行的菜进嘴。 李承乾笑道:“这才对,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会好。你放心,陛下不会禁我一辈子的足。解禁了之后,我在东宫开个小厨房,养些鱼,院子里的花草铲了种上菜,尽量照顾好你和象儿。” 苏氏破涕为笑,有些无奈道:“殿下就不能说,争取不被陛下禁足吗?” 李承乾道:“天心难测,这个我真不敢同你保证。” 李象十分给面子的吃了满满一碗面片汤,道:“阿耶,儿也有好好进膳哦!” 李承乾捏了捏儿子脸蛋,取出帕子替他擦拭掉唇边的汤汁油渍。 “用了膳,早些回去完成功课,晚间阿耶陪你玩儿秋千。” 李象道:“外面的人不让我出去,所以不用去弘文馆听师傅们上课,没有功课要完成。” 李承乾心下一沉,禁足他竟也连累李象不能去上课,父亲这是用李象在警告他。 “去把功课拿来显德殿,阿耶教你。” 用过膳,李承乾让人将李象的桌案搬到显德殿,亲自为李象安排课程教学。 自被禁足,李承乾一家三口仿佛被遗忘在深宫。 太子被禁足,魏征上疏过两次,都如泥牛入海,众臣见劝不下皇帝,也就当做没看到。 五月端阳前后,皇帝要在两仪殿宴请诸王公及三品以上大臣,距离李承乾被禁足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李泰几乎日日进宫,陪在李世民身边,李泰体型壮硕行动颇为吃力,李世民十分心疼这个次子,遂下诏令李泰乘步辇出入宫禁。 步辇自由出入宫禁的特权,只皇帝可以有,太子都不在其列。 两相对比之下,东宫就更显得惨淡了,贞观朝的大臣们又开始了新一轮摇摆不定的下注。 外界的风起云涌,身在东宫的李承乾一概不知。他每日早起带着李象和苏氏打五禽戏,其实他更愿意打太极,无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他不敢乱来。 打完五禽戏用早膳,然后给李象授课,李象完成功课的空档,读书练字,顺道给李象备课。 午膳过后,辅导和检查李象的功课,带着苏氏和李象一起读书练字。 太阳西沉,闷热渐消,院子里乘凉,陪苏氏聊天,看着李象玩乐。 李承乾对现在的生活节奏十分满意,把媳妇儿当女儿养,还有个正经儿子承欢膝下,还不用应付他那难缠的顶头上司。这样闲适恬淡的时光,要是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也是不错的。 第19章 李象逃课受罚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端阳节宫宴前两日,李世民传长孙无忌进宫,他们二人少年相识,他迎娶了观音婢,他与观音婢长女又下嫁无忌长子,他对无忌的情意总是不同的。 “承乾禁足东宫,一个多月了,他始终没一点消息,他是真的不急啊。” 长孙无忌愣了愣,看出来了。 “要不陛下去东宫,骂上一顿,或者打几下,让他认个错,继续上朝。” 李世民道:“朕懒得见他,头疼。” 长孙无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皇帝态度未明,这三位皇子,现下他一个都不想置评。 “许久没去弘文馆了,陛下可记得当年在天策府文学馆,十八学士在堂,议论经文,畅谈古今,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世民点点头,从座上起身:“一起,李象和欣儿都在弘文馆念书,朕也去瞧瞧两位皇孙。” 听到李象的名字,长孙无忌有些后悔这个提议,同东宫有关的一切,他现在都想远离。 长孙无忌搪塞几句,想要避开去弘文馆,李世民在兴头上,长孙无忌哪里推脱的过。 弘文馆里不见李象,只有李治和李欣叔侄,李世民脸色阴沉的滴水。 “好一个太子,这是给朕示威啊!朕禁他的足,他不让李象来弘文馆上课。” 长孙无忌听出皇帝咬牙切齿的味道,暗悔自己为什么提出来弘文馆。 “陛下息怒,或许有误会,不如传太子过来问话,了解清楚缘由,再说如何处置。” 从李承乾在太极殿强逼他流放孔颖达,到李承乾两次故意藏拙防备他,李世民对李承乾与日俱增的火气,憋了一个多月,哪里是长孙无忌三言两语能压下去的。 “李象多少日没来上课?” 负责授课的博士,沉默片刻过后,道:“皇长孙有四十三日没来上课。” “皇长孙逃课,尔等拒不上报是何居心?” 话音未落,李世民拂袖而去,回到甘露殿唤来张阿难:“取戒尺,你亲自去东宫传朕口谕:皇孙李象,目无师长,逃课四十三日,惫懒至极,责四十三尺。负责给李象授课的弘文馆博士,官贬三级,罚俸一年。” 张阿难道:“奴婢瞧太子殿下十分爱重皇长孙,若太子殿下阻拦,奴婢还请陛下明示。” 李世民闭着眼睛,胸脯不住地起伏,压抑着汹涌的怒火:“遇太子无赦,太子胆敢阻拦,责罚翻倍。太子胆敢以死相逼,就请李象生死相随。” 张阿难心下一惊,忙道:“陛下,皇长孙才七岁,哪里受得了那么重的责罚。” 李世民道:“今日先打足四十三尺,等他伤愈再罚下一顿。” 张阿难听皇帝语气,此事断无转圜的余地,只能取了戒尺,领了几个内侍甲士去东宫。 李承乾正在教李象写字,丝毫不知一场危机悄然来临。禁足东宫这些日子,他同父亲愈发的熟稔,也愈发的粘着父亲。 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李承乾微微皱眉,甫一抬头就听张阿难在殿外道:“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给皇长孙请安。” 李承乾开口让人进来,一眼就瞥见了两个内侍手里的戒尺,心道不好,正要问缘由,就听张阿难道:“陛下口谕,太子殿下与皇长孙听诏。” 事到临头由不得退却,李承乾拉着李象上前跪下,听张阿难道:“皇孙李象,目无师长,逃课四十三日,惫懒至极,责四十三尺。” 李承乾闻言,猛的抬头将李象护在怀里,道:“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孩子。养子不教父之过,求张翁通禀陛下,我愿代子受罚。” 张阿难道:“陛下口谕:遇太子无赦,太子胆敢阻拦,责罚翻倍。殿下若以死相逼,就请皇长孙侍奉殿下生死。殿下,莫要做傻事。” 李承乾一颗心仿佛落下冰窖,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玄甲军士死死跪在地上,李象也被拽到一边,摁在案上,褪下裤子,只等着行刑。 “阿耶,象儿没有逃课,没有逃课……” 李承乾强忍悲愤,眼下他挣脱不开束缚,只能安慰李象道:“阿耶知道,是阿耶不好,连累了你。你忍着些疼,很快就打完了。” 言罢,李承乾扭过头,不忍去看李象受罚。 张阿难一声令下,戒尺的脆响声,伴随着李象震天的哭声,李承乾紧握着拳头。 或许是父子连心,李承乾的内心吩咐夹杂着心痛,无名之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疼,恨不能冲到甘露殿去弑君。 戒尺没打完,李象就疼昏过去了,李承乾心痛的滴血。 “张翁,养子不教父之过,可否请张翁回禀陛下,剩下的责罚,我替象儿领双倍,三倍都行。象儿他才七岁,他受不了这样的酷刑。” 张阿难摇头,道:“陛下这会子在气头上,奴婢真去回禀了,皇长孙的打免不了,您也会讨来一顿打。” 说着,张阿难吩咐人泼醒李象,将剩余的戒尺打完。 宫人放开李象,李承乾也被玄甲军士松开,赶紧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李象哭的气若游丝,稚嫩的小脸涨红一片,身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更是惨不忍睹。 这个落后的时代,伤口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李承乾赶紧将李象抱到内殿,命人去请侍御医。 张阿难摇头叹气,领着人回甘露殿复命。 李承乾心乱如麻,又听东宫内侍回禀,守门的甲士不许东宫的人出去。 “取银钱给甲士,请他去太医署请侍御医过来。” 那内侍拿了钱出去,不多时又急匆匆回来,到:“他们不肯收钱,说是奉诏看守,东宫的人一概不许出去,除了每日送膳,也不许任何人进入。” 李承乾捶床大怒,道:“看好象儿,我去会会他!” 守门的甲士见太子黑着脸过来,忙拦在殿门前,道:“陛下有诏,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臣。” 李承乾上前一步,斥道:“让开!” 那甲士拔剑拦在门前:“请太子殿下回宫!” 李承乾冷笑一声,左手握住剑身,鲜血滴滴答答落地,那拔剑的甲士吓得丢了剑,十指连心的剧痛袭来,李承乾的脸色惨白一片。 “皇帝让你守东宫,你是觉得自己可以格杀太子吗?” “不……不是……”那甲士吓得半死,慌忙后退。 李承乾将剑丢在地上,语气淡漠冷酷至极:“去太医署请侍御医过来看诊,仆公罂或者马齿苋,先带一样过来。皇孙无事,孤既往不咎,我儿若有万一,我不会放过元凶首恶,也不会放过为虎作伥的你。” 第20章 暴打李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两盏茶功夫,侍御医吭吭哧哧的赶过来,一番手忙脚乱,检查过李象伤势过后。 “都是皮外伤,太子殿下且安心。” 李承乾一点都安心不了,这个医疗落后时代,感染是要命的。 “去拿酒来,臣先给皇孙清洗伤口……” “不行!”李承乾直接否决,道:“象儿才七岁,他受不了那个疼。孤让你带马齿苋或者仆公罂,可带来了?” 老御医点头,道:“臣带了仆公罂。” 李承乾松了口气,道:“取一些来,煮沸了晾凉,用蒲公英水为象儿清洗伤口。” 蒲公英或者马齿苋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刺激性没那么强,李承乾无力阻止酷刑,只能尽量减少李象的痛苦。 太子看样子是颇通医道,御医十分吃惊,李承乾也意识到了这个破绽,道:“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你的法子,怕皇孙受不住疼,出了差错,明白吗?” 老御医点头如捣蒜,李承乾面无表情看着一盆盆清水端进来,换成血水端出去。 李象疼得直哼唧,御医开了安神药,李承乾想了想古人安神药的成分,坚决不让李象喝。 李承乾守了一宿,直到翌日太阳高升,李象才勉强睡下。 这么小的孩子,遭受如此磨难,苏氏亦是不忍,陪着李承乾守了一夜。 “看好象儿,我去见陛下。” 苏氏没多想,只以为太子在看到儿子受苦过后,终于要想办法夺回圣宠。 李承乾换了皇太子的朝服,走到东宫重明门,有了昨日那么一遭,守门的甲士不敢再拦,迅速去太极宫通报皇帝,太子求见。 李世民犯了头风病,罢朝一日,这会子稍稍好些。昨夜就有人通报太子闯宫,他那时头疼的很没理会。 “请太子进来。” 李承乾一肚子窝火,第一世他争了,最后一无所有。 穿回来他什么不想争,他只想好生教导李象,等苏氏过了十八,再给苏氏一个孩子,他会尊重苏氏,会像教导李象一样,悉心教导苏氏的孩子。把第一世从前亏欠给这对母子的全部补偿给他们。 昨日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李承乾的心口传来阵阵抽痛,他这一辈子所求不多,只是妻儿平安。不争得不到想要的,那就在可控的范围内发疯,他儿子的打总不能白挨。 听闻父亲又为东宫动气,李泰马不停蹄到甘露殿刷存在感,立人设,李世民十分受用。 李承乾进殿,刚好撞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想到李象,只觉得刺眼至极,十指生生扣进掌心。 “高明来了,坐吧!” 李承乾轻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又看向父亲:“臣今日穿的是皇太子的朝服,请陛下称太子!” 来者不善,李世民脸瞬间冷了下来,还以为这兔崽子是改过自新,结果还是这副德行。 “朕也可以废了你这个太子!” 李承乾笑道:“您不是还没废吗?废了再说废了的话!” “逆子!”好容易消解下来的头疼,又开始刺痛,李世民扶着椅背,余光瞥见李承乾滴血的左手。“你的手怎么了?” 李承乾冷笑道:“陛下打了象儿,又不许请医问药,臣的伤怎么来的,臣不信昨夜没人通报。陛下放心,死不了!” 李泰急忙给李世民顺气,不忘指责李承乾:“太子的书读哪里去了?没看见阿耶现在很难受吗?” 李承乾冷冷瞥了一眼李泰,道:“你什么东西?孤和天子说过,轮得到你一个臣子插嘴?圣人之言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李泰登时垂下脑袋,挽着父亲委屈的红了双眼。 头痛欲裂,李世民趴在凭几上深呼吸缓和,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可他没下令不许请医问药,能逼得李承乾过来跟他闹,想必是李象受罚过后,因治疗不及时出了差错。 他不太喜欢李象,可李象到底是他孙儿,现下也十分懊悔昨日气头上下令重罚李象。该听无忌的,召李承乾过来问清楚才是。 “朕不曾限制东宫请医问药,承乾,你先坐下,好生说话,这其中有误会。朕会查清楚,严惩背后之人,给你一个交代。” 闻言,李泰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僵,李世民敏锐的察觉到了,心下顿时一片清明。 李承乾没看到李泰的小动作,只是冷冷的盯着父亲李世民,道:“月前臣被禁足,象儿去弘文馆上课,被拦在东宫不得出。昨日陛下以逃课的理由,打了象儿四十三板子。臣苦苦哀求以身替之,却只得来陛下口谕:遇太子无赦,太子胆敢阻拦,责罚翻倍。太子若以死相逼,就请皇长孙生死相随。” 李世民惊闻此言,心下更加懊悔,一时失策让李泰这小崽子钻了空子,闹出这么大一个误会,这几个孩子,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不,高明,不是阿耶,阿耶只是恼火你欺瞒于朕,禁了你一人的足,没有牵扯太子妃与象儿。是下面的人会错了意,朕会严加惩处的。” 看父亲的表现,李承乾此刻也反应过来,哪里是下面的人会错了意,是李泰从中作梗,父亲护着李泰,随便推几个替罪羊出来。事情原委出来了,那就好办多了。 “魏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李世民心底爬起一股不安,道:“青雀,你先回去,为父同你阿兄有话要说。” 李承乾目光落到右侧下首摆放的凭几,他上前落座,待李泰行至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突然提起凭几,抡到了李泰腿上。 李泰摔了个大马趴,李承乾丢开凭几,冲上去就打。 事情来的太突然,待众人反应过来,上去拉架时,李泰已经挨了李承乾好几拳,李泰壮硕丰满,行动不便,反抗有限,基本是单方面挨打。 李承乾几拳头下去,直打的李泰口鼻鲜血直流,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内侍一拥而上,将李承乾拉开摁跪在地上,李泰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父亲,哭天喊地的叫屈。 “陛下心疼了吗?臣的心疼了整整一日,打完魏王好多了。”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正欲开口:“陛下不曾限制象儿出东宫,不曾限制东宫请医问药臣。刚才不信,现在信了,乖儿子干了好事儿,您自然要维护。” 父亲的态度明了,李泰知道就算李承乾要查,也牵扯不到他,他的哭声更响,紧紧抱着父亲的腿,眼泪鼻涕血渍污了李世民一身。 “陛下可以说臣冤枉了魏王,您是天子,只要您愿意,过错是下面人的,魏王就是清白,冤枉的,这是您的权力。就像您可以不问青红皂白,一句话将象儿打到昏厥。” 李世民示意宫人上前拉开李泰,整个人身子不受控的往后靠,最后被宫人扶着落座。 “青雀,你先回去吧!” 李泰呆愣在原地,他挨了痛打,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这么算了? “太子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带魏王出去!” 李泰被拖了出去,李承乾整理仪容,端正方才因斗殴歪了的金冠。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李承乾,良久开口:“像,真是像,朕从前怎么没发现,高明才是最像朕的。” 李承乾笑了笑,他差点儿来一次玄武门,可不是像了。 “贞观十年二月,陛下许了魏王设立文学馆,招贤纳士,为他培养声望,后又提出让魏王住进武德殿。魏王没住成武德殿,您又下诏让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给魏王行跪拜之礼。臣来时听说,陛下给了魏王宫禁之中乘坐步辇的殊荣,这是天子之权。陛下有易储之意,魏王有夺嫡之心,你们父子同心同德,很好。烦请陛下转告您的爱子,他冲着我来可以,我随时奉陪。祸不及妻儿,下次再对太子妃和象儿动手,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来。” 李承乾向李世民拜了一拜:“臣告退,今日来的冒昧,陛下若有责罚,臣在东宫静候圣裁。” 言罢,李承乾头也不回的离开甘露殿。 “承乾……” 李世民头痛欲裂,他一直觉得承乾不像他,眼下想要留住承乾,却被头风折腾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 第21章 只能私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打完李泰,恶气出了一半,李承乾脸色都好了许多。一宿不眠,李承乾困极了,回东宫看过李象之后,倒头就睡。 李世民头风又加重了,太医属几个太医手忙脚乱大半日,到了黄昏时分,才将皇帝病情稳住。 “魏王府去过了吗?魏王伤的如何?” 魏王盛宠,太医署不敢怠慢,知道皇帝肯定会过问,早有给魏王看诊的御医上前回话。 “魏王他……”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李世民一道冷厉的目光甩过去:“有半句不实,朕绝不轻饶。” 收了魏王的钱,病情本是要夸大,可皇帝的目光中的威胁实在骇人,涉及身家性命和前途,给钱也不行。 “魏王是皮外伤,好生将养些日子就行。” 李世民听罢,默默松了口气,李承乾落在李泰身上的拳头实在厉害,这会子看来,李承乾只是想打李泰一顿出气,没动杀心。否则的话,落在头上的拳头,李泰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是皮外伤。 “好生照看魏王,退下吧!” 打发了御医,李世民又叫来张阿难,命其去查昨日太子闯宫的事情,得知李承乾空手握白刃,李世民有那么片刻,大脑是空白。 “昨日阻拦东宫请医问药的禁军,领头的杖四十,其余人等杖二十。你去东宫告诉太子,下一次早朝照常上朝。去朕的私库找一套文房四宝,另加十匹缎子,拿去东宫赐给皇长孙。东宫要用什么药,要用哪个御医,随东宫差遣,不得怠慢。” 东宫解禁,最开心的莫过于苏氏,李承乾一如既往的淡漠,晚间哄着李象睡下,他实在懒得折腾,就在李象的宜春殿就寝。 端阳节宫宴,长孙无忌早早地被召进宫,一进殿门就见李世民神情憔悴,脸上说不出的疲惫。 “昨日青雀被抬出宫,你应该有听说吧?” 长孙无忌摇头,他昨日受邀去房玄龄家吃酒,不过皇帝能这么说,那就是发生了些事情。 “青雀乘步辇出入宫禁,不一直都被抬着吗?刚开始还有人称奇魏王盛宠,现在已经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李世民白了眼装傻充愣的长孙无忌,驱散了宫人,向长孙无忌诉说了昨日甘露殿那一出闹剧。 “承乾,当着陛下的面打了青雀?还说了那些诛心之言?” 李世民点点头,不住地按压胀痛的右鬓:“这两个孩子,真不叫人省心。象儿那事儿,朕该听你的,召承乾过来问一问,否则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误会。还有承乾,朕总觉得他不像朕,竟是看走眼了” 看走眼的何止是皇帝一人,他也看走眼了,长孙无忌不由得感慨,道:“常言道:伴君如伴……承乾是陛下的儿子,是只小山君,陛下拿小山君当猫盘,惹急眼了,抡过来一爪子不稀奇。” 李世民道:“朕现在愁的是承乾和青雀两兄弟,朕眼皮底下都能打起来,朕万年之后,他们二人如何共存。” 长孙无忌道:“眼下应该不至于到那个地步,臣倒是没想到,承乾那般疼爱李象。” 门阀士族,联姻讲究门当户对,嫡子背靠强大的母族势力,更能为家族前途助力。婢妾生下的庶子,背后没什么助力,自然也不得家主重视。 “青雀刻薄他的吃食,他淡然处之,好似没那回事。李象挨了一顿打,他直接冲到甘露殿来跟青雀互殴。” 李世民道:“朕要不是他的君父,或者说殴打君父不会牵连妻儿,无忌你信不信他会冲上来跟朕打一架。” 长孙无忌尴尬一笑,道:“这个应该不至于。” 李世民摇摇头,道:“你啊,不了解那兔崽子!”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的确理解不了。在他看来,李承乾忍了那么久,必定有所图。为了一个毫无助益的庶子,打破全盘局势,的确是他无法理解的。 “承乾打了一顿青雀,下了狠话,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此事就揭过去,他不想继续追究了。他若不跑来甘露殿和青雀打架,而是直接在太极殿质问陛下。承乾为太子期间,从贞观六年开始,四次监国从未出差错,届时朝野沸腾,陛下要如何平息议论?若承乾像处理孔颖达那样,半步都不退,是陛下您承认指使人作践太子,还是把青雀拉出去平息朝野议论?”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世民猛的从座上翻身,长孙无忌继续补充道:“青雀一顿打挨得不冤枉,承乾手下留情退了一步,依臣看陛下也别再追究了。您要是实在心疼青雀,就多给他些财帛赏赐。” 李世民摇头,道:“无忌,你还是不了解这个兔崽子,他不怕朕废了他,更不怕朕杀了他,他是怕鱼死网破,太子妃和李象受他牵连。所以,他才手下留情。朕打了他的儿子,他过来打一顿朕的儿子,还当面打,就是要朕心疼,把公事变成私事,要跟朕私了。” 长孙无忌道:“那您打算私了还是公了?” “如你所言,不管朕喜不喜欢承乾这个太子,东宫的分量都在那里摆着,没有人指使,哪个奴婢敢刻薄东宫的吃食?哪个禁卫不知死活,阻止东宫请医问药?逼得太子手握白刃?以及敢公然算计皇长孙?兔崽子,他是算准了朕是只能私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冷哼一声,一掌拍到座椅扶手上,道:“敢这么拿捏朕的人,一个做了太上皇,两个长眠高阳原,还有一个从草原的狼变成了长安的困兽。” 长孙无忌:…… 李渊、李建成、李元吉、颉利,以上几位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陛下,您……” 李世民抬手打断长孙无忌的话,笑盈盈道:“换做别人,朕肯定不会留情。可那是承乾,朕慢慢儿陪他玩儿。” 长孙无忌抿了口茶,玩儿没问题,玩儿脱了问题就大了。 心情好了,头疼都好了许多,李世民起身往殿外去,长孙无忌紧随其后。 “许久都没去东宫了,无忌随朕走一趟。” 李泰难成气候,李承乾不知前路如何且毫无靠拢之意,东宫那是非之地,长孙无忌半点不愿意牵扯其中,内心自是说不出的拒绝。可晚些就是端阳节宫宴,他进宫就是赴宴,实在找不出借口溜之大吉,只能跟着李世民去东宫。 第22章 李承乾教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没让人通报,径直到了东宫。 东宫解禁,苏氏指挥宫人打理园圃,看到李世民与长孙无忌过来,苏氏忙迎上前。 “儿媳给陛下请安。” 长孙无忌侧身避开苏氏行礼,待苏氏礼毕他这才躬身拜了一拜:“见过太子妃。” 苏氏微微躬身还了礼,忙命人去通知太子接驾。 李世民拦住宫人,道:“太子呢?” 苏氏道:“殿下在宜春殿,陛下稍候片刻,儿媳让宫人去请殿下过来。” 李世民挑眉,东宫挺养人,李象一改往日怯懦,连苏氏也变了样子,从前端庄贵女见驾总有些拘谨,如今倒是添了几分淡然自若的气度。 “不必麻烦,朕和国舅去看看象儿。” 苏氏心下虽有不情愿,却也没有多言。 端阳前后气温回升,李象受了刑,熬着痛楚筋疲力尽,梦魇阵阵,梦中呓语不断。 李象生母早逝,第一世的他是个不怎么靠谱的父亲,得不到优待的孩子,敏感怯懦将逃避化作自己的保护色。 现在的李承乾,骨子里没有对第一世权力的执着,知道自己早逝的寿数,更不愿意做无用功。有限的时间,他更愿意花在曾经亏待的妻儿身上。 “阿耶,儿……” 不等李象说完,李承乾已经将水喂到李象嘴里,轻轻拍抚着小孩儿背心。前天受罚,整整昏沉了一夜,昨日发了高热,时有苏醒,又很快睡下。 今日又间歇性睡了一日,李承乾观察李象的瞳仁不似前两日浑浊呆滞,身后伤口结痂不曾化脓,他知道这孩子熬过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耶耶,儿没有逃课……” 李承乾:…… “叫阿耶,别叫耶耶!” 李承乾在二十一世纪的舅舅养了只通身雪白的萨摩耶,喊一声“耶耶”,萨摩隔着老远,吐着舌头狂奔过来蹭人,太有画面感了,他实在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阿耶,儿没有逃课……” 李承乾小心拍抚着李象,昏沉了两天两夜,神智终于清晰,压抑着委屈急需倾泻,他十分理解。 “阿耶知道象儿没逃课,也知道你委屈,都是阿耶不好,连累了你。”看李象通红的双眸,泛着点点泪花,李承乾叹了口气:“想哭就哭,不要憋在心里。” 李象摇摇头,父亲挨打都没哭,他也不要哭,目光落在父亲缠着白纱的左手上:“阿耶的手,也是阿翁打的吗?” 殿外听墙角的李世民抽了抽嘴角,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把他当豺狼防着,儿子也不想着点他的好。 “阿耶自己伤的,同你阿翁没关系。” 李象道:“儿不懂,儿没有逃课,阿翁为什么要打儿?” 李承乾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人来人间一趟,飞来横祸屡见不鲜,许多事情没有为什么,只有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李象眼泪不受控的落下,道:“儿没有逃课,没有错,为什么要受罚?” 小孩子辩论是非对错,成年人只权衡利弊得失。李象还太小,李承乾不愿意给稚子灌输这样的思想。 “你在弘文馆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看欣儿得你阿翁偏爱,所以努力念书想讨你阿翁欢心。觉得讨了你阿翁欢心,你阿翁像宠爱你四叔那样宠爱我,我就会欢心,会疼爱你。” 李象点点头,愈发泣不成声。 李承乾席地而坐,替儿子拭泪,道:“象儿,阿翁是你的尊长,你向阿翁尽孝无可厚非。可是,你不需要为了阿耶去刻意讨阿翁的欢心。你还小,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念书。人有旦夕祸福,生死寿夭,阿耶不能向你保证太多。至少现在,阿耶无条件疼你爱你,不需要付出任何。” 李象又道:“阿翁,师傅们和几位皇叔,他们都喜欢欣儿,不喜欢儿,儿也不知做错了什么。” 李承乾道:“渴望被人喜欢,得到认可,这说明象儿有进取之心,阿耶十分欢心。不过人生于人间,注定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莫说是你阿翁、师傅们和几位叔叔,就是至亲的父母,也不一定喜欢自己的儿女。得到想要的疼爱就惜福,得不到也无甚在意,更不必去怨怼。” 李象点点头,道:“儿知道了,那日阿耶被送回东宫,儿和阿娘守在床榻前,阿耶梦中落泪,是否也是想到了喜欢阿耶的人。” 李承乾沉默半晌,眼圈不由得红了,他轮回千年,给三十多对父母做过儿女,二十一世纪的父母,确实是对他最好的父母。 “那是最心疼阿耶之人,可阿耶再也见不到了。” 李象道:“是阿婆吗?” 李承乾点点头,一番开解,李象心里头已经不那么难受,挣扎起床又被李承乾摁下。 “需要做什么,同阿耶说一声,不要乱动。” 李象道:“儿睡了好久,不知落下了多少功课,得赶紧补回来。” 人类对“卷”的热衷,李承乾十分理解,但他不希望李象卷,唐王朝的政治生态十分恶劣,他不认为作为穿越者的他,能抗得过历史的必然。 朱重八会因为朱标爱屋及乌立朱允炆,他和父亲的关系,最多保证李象能够在贞观一朝苟活。 高宗和武后的时代,政治生态比太宗的时代差多了。李象不需要才高于世,他如今的所有教导,培养的都是李象宁静淡泊的心态。 “我都没给备课,你哪有功课?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了再说功课的事情。” 李象撇撇嘴巴,道:“儿怕痊愈以后,去弘文馆跟不上师傅授课。” 李承乾道:“跟不上就跟不上,送你去念书是要知耻明礼,道理学进肚子里就行了,没必要和别人比个高低。你要是实在想学,回东宫我慢慢教你,” 李象十分乖巧的点头,道:“儿都听阿耶的。” 长孙无忌凑到李世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要不让人通报……” 李世民果断转身,长孙无忌跟了出去。 “朕总觉得观音婢去后,承乾仿佛换了个人。” 长孙无忌深表赞同,且听李承乾同李象的对话,他大胆猜测,李承乾心里对父亲的孺慕,几乎消失殆尽。 “臣觉得陛下往后驾临东宫,还是让人通报一声。”或者别拉上他听墙角,被发现了老脸都没处搁。 李世民冷哼一声:“就不通报,谁知道这兔崽子背后怎么编排朕。” 长孙无忌道:“从承乾教导象儿看,他不会背后编排陛下,如果不是礼法约束,承乾更愿意跟陛下打一架。” 李世民闻言,不怒反笑,甚至眼底有几分欣喜之色,道:“走,咱们去显德殿等他,今晚端阳节宫宴,他得出席。” 长孙无忌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想跑似乎来不及了。 第23章 另类的父亲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玄武门之后,一直到高祖李渊退居太安宫之前,李世民同众大臣议事都在显德殿。 李世民入主太极宫,东宫归了李承乾,长孙无忌便再没涉足此地。今日若非李世民拉着,他是断不会来的。故地重游,一时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张玄素授课都在崇文殿,观音婢灵前承乾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把授课的地方改成了显德殿。” 正殿案子上放着李承乾的功课,还有一摞摞的书,李世民径直走过去,翻阅起来,随手将一册《论语》递给长孙无忌。 “打发时间,候着太子的大驾。” 长孙无忌含笑应下,翻阅起来,仔细品读过后,不禁夸道:“给李象授课的博士,有些本事在身上,臣观书中批注,此人才学不下于当年秦王府任何一位学士。” “哦?” 李世民面上一喜,他素来爱才,才华不下秦王府十八学士,留在弘文馆教几个奶娃娃太可惜了。 长孙无忌仔细端详批注,字迹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李世民看长孙无忌发呆,自己主动凑了上去,看完之后脸色瞬间就阴了。 “无忌是觉得字迹眼熟?” 长孙无忌点头,道:“臣应该见过此人字迹,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李世民冷笑道:“月前那篇策论,无忌记得吗?” 长孙无忌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李承乾的字迹! 能理解李世民为何恼火,换做是他,儿子这样藏拙防着他,他也肯定气不打一处来。 “臣拜见陛下!” 李承乾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苏氏见皇帝与国舅出来,不见太子相送,就猜到皇帝没有惊动太子,忙叫人去通传,请太子到显德殿见驾。 “滚进来!” 李泰挨了痛打,父亲要给爱子出气,来东宫找他麻烦,意料之中事。 李承乾起身进殿,看到长孙无忌随侍在侧,驻足躬身一拜:“见过国舅。” 长孙无忌拱手回礼,旋即回到一侧落座。 “听宫人说,陛下与国舅来了许久,怎么不叫宫人提前通报,臣好接驾。” 李世民将《论语》丢到李承乾脚下,目光冷肃,宛若三九的寒冰。 李承乾蹲身将书捡起来,小心放好:“禁足期间,象儿去不了弘文馆上课,臣不愿耽误孩子功课,就自行备课教导,陛下觉得不妥吗?” 长孙无忌暗暗摇头,他已经不忍直视,这对父子都没意识到对方要说得重点。 “陛下……” 李世民打断长孙无忌,道:“国舅看书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言。” 受到挑衅,李世民眸底寒光四溢,冷冷看着李承乾:“太子是觉得,朕罚的轻了?要朕再罚一顿?” 李承乾被人掐住喉咙,扼住了七寸,纵有不甘,面对皇权也不得不低头,他赌他无过父亲轻易废不掉他,可他也明白李泰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父亲没有点破李象的名字,可东宫才受了重罚的只有李象,此前又有责罚翻倍的口谕,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提着衣摆跪下。 “魏王是臣打的,陛下要降罪,臣甘之如饴。只求陛下开恩,饶过李象,他只有七岁,前日陛下赐下四十三尺,他昏睡了两日两夜,高热起伏断续,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小命回来,再打下去他会没命的。” 李世民胸口闷痛,他什么时候说要加罚李象了?他就那么是非不分吗?让李承乾觉得他过来就是为了给李泰出气? “到底是做父亲的,你给象儿备课,十分用心。” 李承乾顿了顿,话题转化的太快,弄得他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罢了,见招拆招吧! “回陛下,象儿年纪尚小,悟性有限,臣做详细些,他学的就更快。” 长孙无忌默默在心底叹气,突然发觉李承乾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被套了话都不知,他抬头去看李世民脸色,不出意料的更差了。 “这些批注,都是太子你自己写的?” 李承乾品出话里的意思,前代典籍流传至今,文义佚失,后人读来,晦涩难懂,不知其中之意。故历朝历代,朝廷都会组织经学大家为典籍做批注,以供学子参考,方便阅读。 封建时代,皇帝下令组织文人批注古籍经典,常被当做帝王文治武功的一部分,载入史册。古往今来文人前仆后继努力的成果,后人司空见惯,甚至不屑一顾的批注,放在这个时代,也是相当扎眼的存在。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 看李承乾反应过来,李世民说话也不遮掩:“能为《论语》做此批注,太子的学问……哼……” 迎面一道掌风过来,李承乾半边脸瞬间火辣辣的疼,口腔里泛起阵阵铁锈味,嘴角染了一抹殷红。 “李承乾,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有多少事情瞒着父亲,老多了,只是不能摊牌! 李承乾缓缓抬头看向父亲,一字一句问道:“陛下问臣瞒了您多少,臣也问陛下一句:自贞观七年以来,您驾幸东宫几次?臣去甘露殿面君,陛下同臣交谈有几次超过一炷香时间?”更何况第一世他瘸腿之后,父亲那明晃晃嫌弃,宛如利刃一样,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 此言一出,成功将李世民定在原地。 李承乾趁热打铁,道:“陛下不喜臣做这些,臣命宫人尽数焚毁就是了,都是小事,还请陛下保重圣体,莫要动气。”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气的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见势不好,赶紧上前扶李世民坐下。 李承乾心下暗爽,原来稳定的情绪真的能让任何人破防,第一世他在高压之下心态崩了,严重的抑郁与焦虑,狂躁不安,他在父亲面前歇斯底里时,父亲是否也在暗喜多年筹谋终于逼疯了他这个碍眼的存在,用不了多久就能扶持心爱的李泰上位呢? “陛下放心,臣说到做到。” 李承乾提着衣摆起身,只要不动他妻子和儿子,好说,一切都好说。 “来人!” 少时,两个宫人疾步进殿,李承乾指了指案上被他批注的几册典籍,原本是给李象温习用的,就这么烧了,还是有些可惜,那孩子醒来怕要失望了。有些后悔刚才嘴快,只能挑时间重新给李象准备了。 “案上这几册书,拿出去烧了。”说着,他正想将手里的《论语》递过去,复又想到这个时代,他的身份这么做了,多半落一个邀买人心的口实,遂将书丢放回案上。“这一本,也一起烧了。” 那两个宫人正要上前,被李世民一个死亡凝视刹住,慌忙跪倒在地。 父亲为何气恼,李承乾心知肚明,想到险些丧命的李象,他就忍不住继续补刀。古往今来,偏心的父母,最怕被人说破其偏心。思及此,他语气平淡丢出一颗言语炸弹。 “这些批注,若是魏王所写,陛下应该会龙颜大悦吧?” 李世民拍案而起,提起镇尺就往前扑,长孙无忌赶紧将人抱住。 “陛下,陛下息怒啊陛下。承乾,还不快向你阿耶认错。” 李承乾顿了一顿,场面有点儿混乱,父亲出身关陇贵族,就是暴怒打他也很是斯文,眼前的父亲,不像李二凤像朱重八。 第24章 承乾他不在乎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眼看李承乾无动于衷,没有认错的打算,长孙无忌赶忙道:“陛下,太子一个多月没上朝,你这顿打可是如了他的意,又是半个多月不上朝了。” 李承乾无语,他又没有受虐倾向,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为了罢工逃课? 听长孙无忌这么一说,李世民勉强压下火气,道:“承乾,你这般忤逆于朕,你也为人父母,你那样疼爱象儿,若有一日,象儿也忤逆于你,朕不知你作何感想?” 李承乾顿了一顿,第一世因他之过,苏氏母子三人饱受流放之苦。他穿回来时,李象的记忆里也有六年,父亲漠视冷淡。 “臣不是一个好父亲,象儿托生在臣膝下,也不是什么福气。臣本是无福之人,将来或是连累到他。他忤逆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李世民愣神片刻,想到李承乾与李泰斗殴时,同他下的狠话,心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疼。 “承乾是觉得,朕有废立之心,青雀有夺嫡之意,你这个太子迟早被废,所以就自甘堕落?” 李承乾只觉得好笑,为了易储李泰,父亲把事情做的那么明显,还用他觉得? 不对,他说易储之心,父亲没有反驳,而是质问他堕落,父亲内心默认李泰夺嫡,甚至推波助澜。 “堕落?陛下,臣是杀人放火了?还是鱼肉百姓了?还是骄奢淫逸了?就是给孩子备课,做了几本书的批注,怎么就扯上堕落了?” 眼看李世民又要发脾气,他又溜不掉,长孙无忌只能硬着头皮快步上前,道了一声:“太子,得罪了!” 膝弯处传来一阵刺痛,李承乾一个没忍住,“噗通”一声跪下。 “听听你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陛下替你延请名师,悉心教导,怎会不希望你成才,还不快向你阿耶认错。非要讨一顿打,你才安心?” 长孙无忌出来解围,倒不是长孙无忌人有多好,单纯是局势未明,不想掺和进他和父亲的矛盾争执。他这个便宜舅舅阴损的狠,得罪不起,长孙无忌的面子眼下无论如何都要给。 李承乾叩首在地,道:“臣知错了,请陛下息怒。” 李世民心下火气不降反升,孝顺母亲,所以爱屋及乌听舅父的话。父母并尊,可他这个父亲说一句,李承乾顶十句! “取马鞭来!” 马鞭! 李承乾眉头微皱,这是拿他当牲口。 罢了,冲着他来的无妨,只要祸不及妻儿就行。 不多时,宫人取来马鞭,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斥道:“转过去!” 李承乾麻木转身,未等他褪去外袍,鞭子就追了上来,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长孙无忌这一次没有拦着,李世民在气头上,不打上几下,根本拦不住。一直到打完十鞭过后,他这才上前阻拦。 “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李承乾忍着剧痛,道:“陛下无法选择托生的儿子,臣也无法选择托生的父母。如果臣与陛下都有选择,陛下可以丢弃一个碍眼的存在,臣也愿意不烦陛下。陛下难,臣也难,都是勉为其难。臣能淡然处之,陛下又何苦动怒伤身?”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道:“承乾,能不能不说话?” “好,我不说了!” 他将来被废或早逝,至少保证妻儿不会被特别针对,长孙无忌的面子一定得给。这老阴比,自有高宗陛下刷经验。 “换身干净的衣裳,今夜端阳宫宴,不要迟了。” 这话的意思,打完了! 李承乾道:“臣谨遵陛下口谕。” 总算把领导送走了,李承乾浑身脱力跌坐在原地。第一世他是干过些混账事,后来几十世轮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他穿回来受这通罪。 出了东宫,君臣二人行走在长长的甬道,李世民突然开口:“无忌,承乾他恨朕。”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君臣有别,有些话他不好直言,允许李泰设文学馆,以及提出要李泰住进武德殿,以及后续不断的加封,许李泰超越太子的特权,换做他是李承乾,他绝对比李承乾还狠。 “恨,臣没看出来,不在乎是真的。” “你说什么?”李世民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长孙无忌道:“不在乎?” 长孙无忌点点头:“恨,说明他不甘心,还有所求。可陛下瞧瞧承乾,除了太子妃和李象,他几乎无欲无求。他不在乎青雀刻薄他,挑衅他,不在乎陛下给予青雀的厚待,也不在乎陛下是否宠爱他。好像一个局外人,有时被迫入局,然后想尽法子出局,继续做回他的局外人。” 李世民道:“这后来几次,青雀跟承乾斗嘴可没赢过,这个承乾还是在乎的。”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道:“承乾真在乎,就不会只是嘴上呛回去。就说李象这次挨打,承乾的反应,那才是真的在乎。” 李世民内心如打翻了的五味瓶,充斥着酸甜苦辣咸,滋味难言。 “就像承乾说得,都在勉为其难。要臣看,陛下也不用揪着不放,跟从前一样,不理会就行了。” 李世民叹气:“这逆子就是来讨债的,朕还想多活两年,不提他了。” 东宫显德殿,李承乾地上坐了许久,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方才进来的宫人还在地上跪着。 李承乾扫了眼他批注过的几册书,不禁回忆起一边逗弄儿子,一边批注古书的过往来。 重新批注几册书容易,可这几册书承载着李象的美好,就这么烧了不太好。 “把这些书收起来,送去宜春殿,旁人问起来,只说是烧了,明白吗?” 两个宫人领命退下,李承乾又唤了人进来,煮了马齿苋水,清洗过背后的伤,上药包扎,一通折腾下来,天色渐晚,他换上正装,前往两仪殿赴宴。 太子暴打魏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得知过来赴宴,众大臣不由得纳罕,以皇帝对魏王的宠爱,太子能全身而退,当真是奇了。 不过,在看到李承乾之后,众大臣打消了疑惑。太子手上也缠着白布,再观太子那难看的脸色以及擦拭不尽的冷汗,明显是受了刑罚。 带着刑伤赴宴,跟之前罚跪太极殿无甚区别,无人敢议论只是因太子的身份,掩耳盗铃罢了,太子是面子和里子尽失。 李承乾扫了一眼殿内众大臣,父亲要他来赴宴,就是要下他的面子,换做从前,他肯定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回去还要抑郁好一段时间。 现在,李承乾一点不在乎在场众人的眼光,网暴这种东西,越在乎越吃亏,第一世就是太在乎了,才会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第25章 病倒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不在乎人言可畏,却不能无视生物体的疼痛。推杯换盏之间,牵扯出背后鞭伤,不多时他一身衣裳被汗水浸透。这个时代,极重仪容,眼下李承乾的狼狈,半点体面都不剩下。 李世民看了眼左侧下首位置的李承乾,东宫的诛心之言让他如鲠在喉,他是存心要李承乾在人前难堪。 眼下看来,长孙无忌说的对,李承乾不在乎,李承乾的脸,平静的如太液池的湖水,除了刑伤磋磨下,脸上病态的惨白,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太子身体不适,不若早些回去歇着吧!” 那真是太好了,李承乾扶着桌案起身,向座上的父亲行了礼:“谢陛下体谅,臣告退!” 礼毕,李承乾转身退出殿外。 就这么走了,李世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承乾出去。 殿内气氛十分诡异,可皇帝跟太子对阵,众大臣不会傻到去掺和。 吃了几杯酒,身体温度渐渐上来,甬道不时吹来阵阵凉风,十分舒爽。 苏氏还没睡下,看到李承乾回来,她赶忙迎了上去:“妾身让宫人备了热汤,殿下沐浴过后,也好早些安寝。象儿已经睡下,妾身让人小心看护着,殿下安心。” 李承乾点点头,哄着苏氏回丽正殿就寝,他才回显德殿换下身上潮湿的衣裳,清洗了伤口换过药,趴回榻上,不多时就昏沉睡过去了。 太极殿的早朝,像极了高中的课堂,李承乾夜间没休息好,几次差点儿被催眠了。 李承乾满脑子的生无可恋,父亲的太子真不是人当的,让他穿回来,为什么不穿到贞观元年,他直接不当这太子。 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以父亲对他的厌烦,留在长安的可能性不大,十二岁及冠之后去封地做个王爷,实在是太爽了。 熬完了早朝,马不停蹄回东宫用了早膳,又换了身衣裳到两仪殿,李承乾被折腾的有些身心俱疲。 魏征负责门下省诸多事务,不可能像张玄素那样事无巨细的授课,他将头一日晚上的备课交给李承乾,圈画出范围,写一篇策论出来。 李承乾大略扫了一眼,翻译过来就是:根据上述材料,提取其中有效信息,确定立意,完成一篇五百到六百字的议论文。身体不舒服,李承乾只想速战速决。 “魏师傅,是不是我写完了就可以走了?” 魏征猛的一抬头,下意识去看殿内计时的漏刻,一脸懵逼状。 “这么快的吗?半刻钟时间都不到,不说写,抄也抄也抄不完啊!” 李承乾见魏征误会了,忙解释道:“我才把师傅的备课看完,我的意思是,我早点写完,是不是就能早点走?” “写完了是可以走,不过……” 魏征示意李承乾去看座上的皇帝,这事儿他说了不算,皇帝说了算。 李承乾回过神来,大半日没和领导说一句话,都下意识忽略了领导的存在。 “陛下,臣早些写完,是不是就可以早些离开?” 李世民抬眸扫了眼李承乾,只见李承乾面色发白,嘴唇干裂起皮,脖颈处和背心都被汗水浸透,脸上更是汗雨如下,知道李承乾带伤被扣在这里不好受。 “若是胡写搪塞,就把书案搬到殿外跪着写。” 李承乾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轮回做了七世读书人,一世英年早逝,四世进士及第,还有两世教书先生。这还不算二十一世纪,初中到高中六年议论文生涯,以及大学本硕期间,后续体制内工作写的论文。 写一篇议论文,对李承乾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要是不想动脑子,他可以搬一篇类似的专家文章,凝练成文言文版的交差。 脊背上热痛愈发的厉害,五月天热气温高,伤口被纱布包裹,被衣料捂住,极容易化脓。 伤口感染,这个时代要命的存在,李承乾不觉加快了落笔的速度,他得尽快回去,褪了这身厚重的衣裳。 三刻钟写完一篇议论文,李承乾又仔细查了一遍,字迹有些潦草,魏征应该不会为难他,可领导惯会鸡蛋里挑骨头,保险起见,李承乾又换了一张宣纸,仔细抄录一遍。 大功告成,李承乾将草稿压在镇尺下,拿着抄录好的策论上前:“魏师傅,我写好了,您看看可行?” 魏征愣了片刻,这么快的吗? 李承乾看出魏征疑惑,并不觉得诧异,科举制度初期,应试教育还没发展起来。宋代科举制度彻底成型,应试教育飞速发展,到了二十一世纪,各种考试一堆,应试教育更是卷出了新高度。四五十分写一篇议论文出来,应试教育的基本操作。 魏征暂停手上的政务,仔细读起李承乾交上来的策论。 李承乾回到位上,整理案上笔墨纸砚,静静等着魏征点评结果,他感觉到有些低烧,伤口发炎的前兆。 “臣觉得没问题,可以给上佳,太子殿下可以回东宫。”说着,魏征看向李世民,道:“陛下,您要不要看看?” 李世民目光始终落在手里的奏疏上,一个把他视做豺狼虎豹,阳奉阴违的儿子,看着实在心烦。 “玄成说好,自不会差。天色还早,就想回东宫玩乐,不思进取的东西。写完了就在殿内听诸位臣工讨论朝廷机要,增长见识。” 走不了,李承乾只得坐在原地听,汗水涔涔,嘴巴里干得冒烟,扫视四周,父亲和众大臣案上都配了茶水,只他案上并无茶水。 李承乾心下明了,他打了李泰,父亲要给爱子出气,故意磋磨他,眼下开口要水,只是自取其辱。 朝会久久不散,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李承乾摸了摸额头,滚烫如炭火一般。低烧转高烧,若是身后伤口感染发炎,不知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今日的朝会格外长,李承乾被高烧折腾的意识有些模糊,他有一世轮回就是高烧不退而亡,濒临死亡的熟悉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臣……” 李世民连一个眼皮都没给李承乾,怒斥道:“坐不住殿外跪着去!” “陛下,太子殿下怕是不太好,要不……” 魏征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李承乾倒在地上。 众人一拥而上,长孙无忌离得近,率先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陛下,太子起了高热,得把太子送回东宫,传御医。” 李承乾尚存些许意识,模模糊糊看清眼前人,断续道:“陛下……臣求陛下……” 李世民唤了人过来,道:“送太子去内殿,请御医过来。” 李承乾抓着父亲袖子,他此刻十分的恐惧,自己若醒不过来,苏氏和李象如何安置。 “臣若逢不幸,求陛下……” “住口!” 李世民怒喝一声,李承乾也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第26章 计划生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殿内烛火摇曳,李承乾缓缓睁开眼睛,扫视四周,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就听头顶传下来一道声音。 “醒了?” 李承乾偏过脑袋,挣扎着爬起来,对着父亲拜下:“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躺好,别乱动。” 李承乾重新趴回去,嘴巴里干得冒烟,正开口要水喝,就听父亲道:“你睡得不安,泪水连连,可是梦到你母亲了?” 闻言,李承乾脊背发凉,他梦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爸妈,古今天壤之别的称呼,若是说了梦话,只怕后患无穷。 “梦到了。” 李世民道:“怪不得哭成那样。” 听父亲这么一说,李承乾才惊觉自己面上泪痕未干,嗓子因高烧嘶哑,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 “向你母亲告朕黑状了?” 李承乾摇摇头,道:“没有,那是最疼爱臣的人,臣对他/她的原则,报喜不报忧。” “你晕倒前,一直求朕,求什么呢?” 李承乾道:“臣听人说过,很多人高烧殒命,臣怕自己熬不过去。想求陛下在臣身后,许太子妃更名换姓,假死脱身,重新觅得良人,再将象儿送去岭南。” “送去哪里?” 岭南? 李世民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岭南荒蛮之地,自来都是流放犯人的所在,李承乾要把李象送过去。 “岭南!” 李世民探了探自己额头,又伸手去探李承乾额头,退烧了还说胡话,脑袋烧坏了? “你知道岭南什么地方吗?” 李承乾点头,道:“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 “那你还把象儿送过去?” 李承乾道:“臣这一生卷入是非之中身不由己,去了也是解脱。可象儿,他才七岁,臣不愿他卷入是非,他出身卑微,本就不怎么惹眼,送去岭南那蛮荒之地,就更没人惦记了。臣对他,只有一个期望,康健顺遂,平安喜乐一生。” 李世民冷笑道:“朕立尔为太子,承继宗庙社稷,在你看来就是把你拉入是非?” 李承乾被磋磨了数日,又想清楚了从前没想明白的一些问题。 “高祖皇帝要陛下为他平定天下,许陛下太子之位,为臣取名承乾,意为:承继皇极,总领乾坤。最后,因陛下嫡次子的身份,哪怕功勋卓著,也受限于名分被息隐王压了一头,错失先机。 玄武门惊天一变,朝廷原有的秩序被打破,陛下需要一个嫡长子出身的太子,重建被打破的秩序,所以臣成了太子。陛下登基数年,地位稳固,散乱的秩序逐渐被修复。臣这个太子,也就成了不合时宜了。 陛下以嫡次子的身份成就千古功业,天可汗威名震慑寰宇,证明了嫡次子的优秀不输嫡长,皇位本是能者居之。 陛下每每看到臣,是否会想到昔年被高祖愚弄?陛下帝位稳固,武德老臣全数退场,不需要一个嫡长子太子维持秩序。魏王泰才华横溢,陛下爱之,觉得他像昔日的陛下,合该有更大的作为,不该困于名分只做一个藩王。” 说完,李承乾苦涩一笑,看着父亲已经铁青的脸色:“一颗棋子,完成了它的使命,将要沦为一颗弃子。陛下,您是日月之骄,臣萤烛之光,不敢与您争辉,苟安一时,待时机请辞储位,届时,陛下可名正言顺迎魏王入东宫。”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目光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良久,突然笑了一声:“李承乾,你好大的胆子。” 李承乾抿唇不语,双眸因高烧有些发红,却极为平静,淡漠至极。 “来人!”张阿难从殿外进来,李世民看了一眼榻上的李承乾。“传步辇过来,送太子回东宫养病,好生照看。” 预料的暴怒没有落下,父亲的脸色平和的让李承乾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两个内侍上前,搀扶李承乾出了内殿,李世民眸中带笑,目送李承乾出了殿门。 父亲的愚弄,名分之争输给李建成也有不甘,立储李承乾的时局所迫。 李承乾说得没有错,他的确有废立之心,他不讨厌这个长子,可他觉得李承乾不像他,他觉得李泰更像他,所以一步步扶持李泰。 人生苦短,能遇到一个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人不容易,从前觉得李承乾虽有些能耐却不及李泰,如今当真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阿难,去传三省长官来两仪殿议事。” 养病数日,李承乾身体大安。 张阿难过来传口谕,令其上朝。 那日两仪殿的谈话,说一句“放肆”半点不过分。他已经做好迎接父亲雷霆之怒,以及新一轮雪藏的准备。 按照他的预料,父亲继续为李泰造势,他被困东宫,远离权力中心,彻底成为朝臣眼里的透明太子,无用太子。 最后效仿李成器,上疏请辞太子,父亲顺理成章立了李泰,他求一个去岭南的恩典不难。 到了岭南以后,天高皇帝远,造个假的身份文牒,带着苏氏和李象随便找个山坳坳钻进去,来一个下落不明,彻底从李唐皇室出局。 计划有变,他还是不够了解领导的脑回路,父亲的想法,同他之前伺候过得领导终究是不一样。 承天门前,大臣三五成群,看到太子过来,都不约而同迎上去行礼。 李承乾微微颔首回礼,旋即做起了透明人。 早朝李世民时不时发问,李承乾对答如流,李世民颇为满意李承乾的表现。 朝会结束,李承乾被扣在两仪殿用早膳,或许是之前两仪殿半摊牌,倒是没有了此前的战战兢兢,心绪格外的稳定。 用膳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早膳结束,李承乾跟随父亲去两仪殿,途中没有一句言语交流。 “今日的功课,不是魏征给你,是朕给你的。” 李世民目光示意李承乾落座,道:“高明写策论的本事,朕见识到了,就不叫你写策论了。《孟子·梁惠王上》: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高明以此为题,写一篇关于地方治理的条陈出来,不许空谈,所述条陈必须阐述其可行。” 李承乾明白了,这是要他结合当前社会经济现状,分析利弊,写一篇企划报告啊! “陛下,那日两仪殿中臣说过的话……” 李世民抬手打断李承乾说话,道:“有时间在这里说废话,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完成你今日的功课。朕丑话说在前头,交不上功课或者写的不好,朕打你。高明若是想挨打,就在这里说,说上一天都没问题。” 李承乾:…… 第27章 企划报告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葫芦里卖什么药,李承乾暂时摸不透,可自打过李泰之后,他们父子基本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凡穿回来在贞观四年之前,没有儿子李象,往后也不娶苏氏,他干架的对象就不是李泰了。 “是关于河东,河西的治理,还是以梁惠王的治理举措,结合孟子提出意见,延伸出来关于地方治理问题的探究?” 李世民道:“有区别吗?”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臣观历代典籍,也分析过地方治理。私以为,地方治理若要落在实处,必要考虑以下几个因素:当地的人情物理和风俗习惯,治理的基础的是百姓,不能安抚住百姓,下发的政令就很难落实。当地豪强士绅,强压地头蛇盘身缩首,降低政令落实的难度。 当地的自然环境,荀子讲:天行有常,制天命而用之,前提必须对天行有一定的了解。譬如陛下给的河东河西地区,每年的降水大概是多少?集中在什么时候?当地林地的覆盖情况,以及地势的走向等等。 地方治理,必须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人力还好说,物力和财力能否得到保障。户部下发的财物,能否全部到达当地,足不足以支撑当地治理。 流官制还要考虑,上一任朝廷官员在治理途中,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患,需要防患于未然。以上这些,还是臣能想到的,真正治理起来,要治理好一个地方,考虑的因素只会更多。” 李世民笑笑,虽是推辞之言,到底比之前藏着掖着,一问三不知的好。早这样不就好了,兔崽子,果然还是欠收拾,打几顿就知道好歹了。 “若是后者,臣还能写,引申出来的治理,范围扩大了,写出来的东西,哪怕立足于实际,也是大而空。若是前者,臣对河东河西地区,除了知道他们大致位置,老百姓种植粮食种类,以及当地有哪些豪强士绅,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世民道:“所以呢?” 李承乾道:“所以,如果是以前者为题,要臣总结河东河西治理条陈,臣写了也无甚大用,您可以直接打臣一顿比较干脆。” 李世民沉默片刻,道:“以后者为题,不过不是关于河东河西的治理,是关于京兆地区的治理。朕给你时间,按照你自己说得那些考虑因素,一个月够不够?” 李承乾踌躇片刻,道:“能不能多给些时间,臣保证不浪费一日时间,就是怕一个月时间不够。” 李世民道:“可以,那就两个月。” 李承乾道:“如此一来,臣必须带人出宫,实际查访,早朝之后臣就不参与两仪殿的议政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朕给了东宫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这两个月你可以只上早朝,不参加两仪殿朝议。” 李承乾狂喜,办公室跟老板以及公司高层参与决策,自己带着员工下基层调研,前者得名得利,后者单纯苦力。 有进取之心牛马陪在老板身边,伺候好老板。他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无上进心牛马,干完苦力,名利给老板,他轻轻地来,轻轻的去就好了。万一被废或者早逝,妻儿还需要老板照拂,老板不能得罪。 “那臣告退了!” 李世民不语,摆摆手,示意李承乾可以滚了。 回东宫找了套粗布衣裳,命人套了马车,准备好笔墨干粮,带了两个信得过的内侍,出了长安城。骑马其实更方便,可曾经摔马断腿,李承乾内心对骑马还是有些阴影的。 数日后上朝,长孙无忌突然开口:“太子殿下,您这脸色,可是有疾?” 李承乾日益加深的肤色,这半年太子两次病倒,长孙无忌不由得多了句嘴。 “国舅是指我变黑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日日相见原看不出什么,可殿下跟大臣们站在一起,就十分明显了。” 李承乾尴尬一笑,天天晒太阳能不黑吗?贞观高层骨干不知他下基层调研的事情,父亲不愿意声张,他自然尊重老板的意思。 “听御医说,多晒晒太阳能强身健体,我也试试。” 长孙无忌:…… “御医的话,也不能全信,这个时节日头毒辣,殿下别把自己晒坏了。” 李承乾拜了一拜,道:“多谢国舅挂心,不妨事的。” 长孙无忌摇摇头,他看得出李承乾万事不上心,不在乎,但他不理解。皇帝不让魏征授课,又不许太子参加两仪殿朝议,换做任何一个太子都要着急。 李承乾现在只想尽快完成老板要的企划报告,继续做他的隐身太子,苟过到贞观十七年寿终正寝,死之前把妻儿送岭南去。 早朝后照常出宫,赶在宵禁之前回东宫,整理当天调研结果,做出报告分析。 殿外内侍高声通传,李承乾看了眼一侧漏刻,亥时正,晚上九点前后,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来他这做什么? 这一次好歹让人通知,不是突袭,李承乾放下笔,起身尚未离座,父亲已经迎面过来,他下拜见礼。 “起来吧!” 李世民在李承乾座前停下,落座之后开始翻看案上的东西:“早朝过后,京兆尹求见,说太子登门,翻了京兆地区的县志。” “一方治理,河流水文,自然灾害就要考虑其中。这些东西,非一朝一夕能得来,眼下最好的途径就是县志。”说着,李承乾上前从镇尺下抽出几张纸来,双手奉给父亲:“这是臣在翻阅县志之后,对京兆地区水文特点,结合自然灾害发生的时间,总结出各中关联因素,以及防患的手段。请陛下御览,若有不足之处,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领导翻阅的空隙,李承乾又整理了另一摞资料,等着领导看完,继续向领导汇报工作进度。 李世民看完,不由得吃了一惊,李承乾对信息的整合分析,相应问题对应措施的制定,落实,每一步各级官员该做什么,突发问题如何处理等。有理有据,考虑充分,处事老辣,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太子,倒像是久经官场沉淀,厮杀出来的封疆大吏。 “还有这个,这是臣整理出来,京兆地区几大门阀他们的田亩情况,名下佃农的数量,背后牵扯的势力范围。还有京兆地区有地可耕百姓的数量,无地流……”险些脱口而出一个民字,李承乾暗道好险:“流离百姓的数量,还有数年来京兆地区,门阀士族兼并土地的次数,田亩数量等等。臣也做了分析,以及如何着手……” 李世民懒得听场面话,直接接了李承乾递过来的资料,翻阅起来。 李承乾又取出一摞子资料出来,等着李世民看完,继续汇报进度。 半个时辰左右,李世民看完了李承乾送上来的资料,仍是意犹未尽,道:“没了?” 李承乾道:“京兆地区土壤情况,关联粮食种类合理分配种植,山川地势是否能够因势利导解决夏季的干旱问题,保证农业灌溉,这个臣还得继续查,需要一些时间。” 李世民示意张阿难上前,道:“东西朕拿走了,高明要查的,继续查,时间管够。” 李承乾拦住张阿难,李世民皱眉,道:“高明,这是何意?” “陛下,这些东西臣还要用,等结果全部出来,臣需要将所有的信息进行整合,包括治理的措施,也必须根据最后整合的条件进行适度调整,您现在不能把他们拿走。” 李世民道:“朕不要你的东西,只是抄一份留用,抄完了叫人给你送过来。” 李承乾摇摇头,拒绝,万一中途出了问题,相当于加班加点查了一堆资料,分门别类做了一堆的WOrld文档,结果最后整合关头,电脑炸了,所有文件灰飞烟灭,牛马的命也是命。 第28章 捞俸禄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执意拿走也行,万一这些手稿丢失了,被火烧了,被水泡了,或因其他导致手稿不全。臣的功课完成的不尽如人意,您不能打臣。” 李世民轻笑,拍拍李承乾肩膀:“无忌说你什么都不在乎,说你什么都不怕,朕看也不尽然。” 李承乾苦笑,他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他想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总之,在臣功课结束之前,您不能拿走这些手稿。非要拿走,必须立下字据,责任不在臣,您不能打臣。” 李世民起身往殿外走,道:“那高明自己留着,时候不早了,高明早些安寝。” 李承乾随驾送走父亲,回到显德殿继续整合完剩下的资料,这才去休息。 翌日是休沐,不需要上朝,李承乾起了个大早,继续为功课奋斗。多云且有风,十分适合出游,也十分适合下地干活。 李承乾看向原上出游之人,不觉露出羡慕的眼神,今日是休沐,要不是父亲布置下的功课,他可以带苏氏和李象出来玩儿。 李世民用过早膳,让人带来雉奴与兕子过来,李泰殿外求见,换做往常不必李泰进宫,他自己就叫人去接李泰了。 甘露殿李承乾和李泰互殴过后,李世民对这两个儿子十分头疼。 李承乾态度冷淡,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活脱脱一个哑木头。 李泰进来,李世民已经想到次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委屈的样子了。 禁足李承乾,本是惩治李承乾阳奉阴违,结果李泰从中作梗,搞得他因误会打了李象,后续闹出一堆事端,冷一冷李泰些日子,略做薄惩。 李泰求见被拒,却也没有出宫,而是去了弘文馆,与一众博士讨论文学经义。 逗弄完幼子幼女,李世民又想起了李承乾整理出来的文稿,遂叫人请了魏征、马周二人到东宫显德殿。 不要李承乾的东西,也不把这些文稿拿出东宫,但看一看没有问题。 魏征与马周原本还在奇怪,今日为何不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二人,待看到李承乾关于约束限制京兆几大世家的举措过后,瞬间清明。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出身名门,皆有郡望,只怕士族之间心有戚戚,他和马周庶民出身,自是另当别论。 马周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向座上的皇帝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世民笑道:“但讲无妨!” 马周道:“太子殿下这篇手稿,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魏征也道:“太子曾经四次监国,处理政务倒也妥帖。可这几篇文稿,问题的分析深刻,几乎无微不至,提出的举措以及落实,老辣程度几近亲身经历,不像是久居高位的太子,倒像是官场经年累月治理地方的干吏。” 李世民点点头,道:“这是太子完成了一半的功课,《孟子·梁惠王上》: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朕让太子以此为题,写一篇关于京兆地区治理的条陈上来。玄成所言,朕也有疑惑,可他以领了功课过后,日日出宫,身边只带一个赶车的内侍,朕怕他遭险,命玄甲军乔装保护。这些日子,他走访京兆地区,晚间挑灯整理文稿,确实是太子所写,无人代笔。” 马周道:“太子走访京兆地区,搜集事实依据,整理文稿。臣觉得太子久居高位,能有这样的心性不易,这是幸事。” 魏征笑道:“以太子策论的水平,他对《论语》等书做的标注,再有今日这一篇条陈。臣这个太子少师,有些浪得虚名。臣觉得,如今的太子,不需要师傅教导功课。” 李世民道:“太子今日又出去了,朕也很期待太子交上来的这篇条陈。此事你们二位不要声张,见了太子如常,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 晚间李承乾回来,发现显德殿的资料被人动过,问了宫人才知父亲今天来过,同行的还有马周和魏征。 领导带着公司骨干查工作进度,牛马哪敢多言。资料完整,来了什么人,看到了多少,会引起什么效应,李承乾毫无兴趣,他只想按时交上功课,逃过老板的棍棒威胁。 七月初,李承乾终于搜集齐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资料,距离接手功课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最后的资料整合,反复揣摩校对,还将所有资料誊抄一遍,以防领导追根究底,到了第四日晚,大功告成,李承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许,睡了个安稳觉。 忖度着领导不愿意此事声张的意思,早朝结束之后,李承乾抱着功课去甘露殿面君。 李世民翻阅功课,李承乾在下首坐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就到两仪殿朝议时间。 “朕觉得不像是高明写出来的。” 李承乾无语,什么叫不是他写出来,领导就是领导,喜欢画大饼,还喜欢睁眼说瞎话。 “陛下明鉴,臣……” 李世民抬手打断李承乾的解释,道:“高明今年十九岁,可透过这篇条陈的功力,朕看到的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而是久经官场磨砺,眼光独到,深思熟虑,手段老辣果决的封疆大吏。” 李承乾顿了一顿,他只想着完成领导的任务,下意识忽略了上位的领导是李世民,一个多智近妖的皇帝。离开封建社会久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欺我。 “那么陛下,臣的功课过关了吗?” 李世民点头,道:“过了!” 李承乾道:“所以,陛下不会打臣,对不对?” 李世民无语,他统共也没打几顿李承乾,这兔崽子怎么就抓着这个点不放了。 “高明,你在害怕,害怕什么。” 李承乾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道:“陛下总觉得臣阳奉阴违,臣怕这罪名又扣下来了。” 李世民道:“不是朕觉得你阳奉阴违,是你本来就阳奉阴违。” 李承乾哑然,你是领导,你说得对! “功课没问题,臣可以提前告退吗?” 李世民道:“这一次功课甚合朕意,朕赏你点东西,高明想要些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儿? 李承乾道:“孔颖达一事,陛下罚了臣五年俸禄,臣可以请求少罚两年吗?” “可以,那就将罚俸五年降至罚俸三年。” 李承乾大喜,写好功课可以捞回俸禄,岭南荒蛮,将来送苏氏和李象过去,体己银子不能少。 “陛下还有其他的功课,比这个难一点也行,陛下吩咐,臣照办。” 李世民看出李承乾的意图,笑道:“然后把你罚俸三年惩罚免了?甚至再多赏你一些银钱?” 李承乾点点头,为了工资讨好领导,不磕碜。 “李承乾,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 李承乾暗暗腹谤:他的出息能当真金白银,改善妻儿生活吗? 第29章 哄儿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拍拍承乾后脑勺,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这一个多月风吹日晒,高明也累坏了,回东宫好生歇息吧!” 听这个口气,拿回剩下三年俸禄无望,李承乾不免有些失落。 现在是贞观十一年,距离贞观十七年他的死亡日期还有六年,失去三年俸禄,他只能存三年的体己银子。 “臣告退!” 李承乾施了礼,退出殿外。 李世民唤了张阿难进殿,道:“收好太子的功课。” 回到显德殿,李承乾辗转难眠,该怎么扩充钱包,是个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 经商,那是不可能的,官不与民争利,何况他是太子,他要是敢这么干了,一分钱挣不到不说,还会受到严惩。 毛毛虫似的榻上滚了半日,还是没什么好法子。 李承乾脑壳疼,他要不是太子只是个王爷就好了,一个经商的王爷,受到朝廷官员与生俱来的鄙视,图谋不轨微乎其微。 皇帝纵有不满,也只是对铜臭味熏到皇家威严的不满,斥责几句也就过去了,只要控制好度,不做肥羊,基本能幸福快乐一生。 很快,李承乾又被另一个问题困扰。 若他正常死亡,寿终正寝,苏氏和李象离开还能带些金银细软。 若第一世的他回来,造反失败被流放,犯人带不了体己,准备了也白搭。 心里头烦得很,李承乾让人找了酒来,在显德殿独酌。 黄昏前后,李象从弘文馆回来,听闻父亲回来,他乐呵呵的跑到显德殿前,高声请安。 听到儿子的声音,李承乾喊了一声,李象扑腾着两个小短腿一头钻进父亲怀里。 “这一个多月阿耶好忙,每日就匆匆见过一面。” 李承乾揉着李象软软的鬓发,倒了杯葡萄酒递给小孩儿,道:“阿翁给了阿耶功课,阿耶忙着功课,顾及不上象儿。这两日空闲下来,等休沐阿耶带你同阿娘出宫去玩儿。” 李象抿了一小口,小脑袋在父亲怀里蹭了又蹭:“师傅们都说儿进步极大,阿耶可欢喜?” “欢喜。”李承乾不愿意鸡娃,遂又补充道:“不管象儿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进步,阿耶都喜欢。” 李象大着胆子搂住父亲脖子,凑到父亲耳畔道:“儿知道您不是从前的阿耶,可儿喜欢阿耶。” 李承乾心口猛的一痛,他放下酒盏,将李象抱坐在怀里,道:“象儿,我一直都是你的阿耶。从前那个阿耶是我,现在阿耶也是我。” 李象窝在父亲怀里,糯叽叽道:“不管阿耶以后疼不疼儿,儿心里您一直都是阿耶。” 李承乾叹了口气,孩子最是敏感的人,他前后反差太大,不怪李象心有疑惑。况且,倘若第一世的他做了合格的父亲,李象也不至于怀疑他的身份。 “如假包换,我真是你阿耶。你还小,有些话不能对你说,将来有机会,阿耶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改变。可象儿,我真的是你的阿耶,一直都是。” 李象点点头,李承乾含笑又喂了儿子一口酒。 “阿耶,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酒。” 李承乾顿了一顿,也对,李象明天要去弘文馆,的确不能吃酒。 “阿耶许久没陪你写功课了,去把你的功课簿子拿来。” “好!” 李象从父亲怀里钻出去,一蹦一跳跑了出去,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人。 “跑这么快,不怕摔着。” 李象抬头一看来人,吓得往后退了三步,从前看李欣亲近皇祖,他也试着亲近皇祖,可上次一顿痛打过后,他对这个皇祖,发自内心的恐惧。 “孙儿拜见阿翁。” “起来吧!”看出了李象的畏惧,可李世民是皇帝,就是错了,他不可能向一个晚辈道歉。“怎么跑的这么急?” 李象道:“阿耶今日空闲,说陪孙儿写功课,孙儿心下欢喜,急着去宜春殿取功课簿子。撞到了阿翁,请阿翁责罚。” 李世民皱眉,看着李象道:“吃酒了?” 李象怕挨打,小声道:“吃了一点点,” 李承乾听到声音,急忙出来,下拜向父亲见礼。 李象看到父亲,如见救星,立刻凑了上去。 李承乾礼毕,揉揉儿子脑袋,温声道:“象儿先回宜春殿看书,阿耶待会儿闲了去寻你,陪你做功课。” 李象点点头,旋即向皇祖与父亲施了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显德殿。 “李象才多大,你带着他吃酒,不务正业。” 李承乾跟着父亲进殿,道:“就一小口,不妨事儿的。陛下过来,可是有吩咐?” 李世民道:“高明上次不是埋怨,朕不够关心你,不来你的东宫吗?这会子朕来了,高明又觉得朕是来支使你的,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朕怎么做都是错的。” 李承乾脸上略显尴尬,当日是为了解围,第一世的他会盼着父亲来东宫,现在的他可巴不得领导离他越远越好。 “还心疼你那三年俸禄呢?” 李承乾摇摇头,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直留在第一世,万一中途穿回去了,第一世的他穿回来造反,他就是给妻儿留再多体己也带不走,他们母子一样紧巴巴的生活。 “东宫该有的份例还在,就是罚俸也吃穿不愁,不靠俸禄糊口,有没有也没那么重要。” 李世民笑道:“在两仪殿,高明可不是这个表现。” 李承乾苦笑,他总不能说,他怕将来原身穿回来谋反妻儿吃苦,要给妻儿存钱,又想通了只要谋反,存的钱都带不走,妻儿一样吃苦,所以对钱没了欲望。 “那是陛下问臣要什么赏赐,臣又没什么可要的,思来想去就要了俸禄。手上有钱,休沐了带太子妃和象儿出游,也能给他们买些好东西,带他们尝尝宫外的吃食。” 李世民道:“你母亲孝期结束,你和太子妃也该有个嫡子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苏氏十二岁及笄同他定亲,十三岁嫁给他,今年不过十五岁,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洗礼,他实在接受不了现在和苏氏同房,总感觉自己在诱iian未成年女学生。 “太子妃身量未足,她待臣一片真心,臣不愿辜负她,太早了生育对身体不好,过两年她彻底长起来,臣肯定会给她一个孩子的。” 李世民笑道:“朕叫人将高明的条陈抄录了一份,命京兆地区官员试行治理,若有成效,就免了你罚俸的惩罚。” 自从知道体己没办法给妻儿,李承乾对俸禄就没那么大的执着了。牛马执念工资是为了生活质量,当工资不和生活质量挂钩,就没那么执着了。 李世民见李承乾兴致缺缺,不由得叹气,看这兔崽子对钱感兴趣,他才过来拿俸禄哄孩子,结果白忙活一场。 “象儿是个聪明孩子,朕看你对他颇为喜爱,不若这样,你从秦王府十八学士里头,挑一个给象儿当师傅。” 这是莫大的恩典,李承乾却是吓得一个激灵。 “不,臣只希望象儿平安长大,远离京城是非纷争,娶妻生子,过好他宁静祥和的一生。秦王府十八学士是陛下从龙之臣,给象儿做师傅,象儿太扎眼了。” 又碰了一鼻子灰,李世民直接开门见山,道:“那高明想要什么?” 李承乾咬着嘴唇,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万一第一世的他穿回来造反,父亲能饶过他的妻儿,使他们免受流放之苦,再送他们去岭南避祸,但这决不可能。 “臣只愿,臣在乎的人都能平安一生。可这些,是陛下给不了的。” 李世民愣神,心里头怪怪的,总觉得李承乾在乎的人里头没有他! 第30章 出门游玩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吃酒,怎的一人独酌?” 李世民发出了共饮的邀请,半醉的李承乾没有意识到:“心里闷得慌,吃了几盏。臣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应该这样,早朝叫大臣们嗅到酒味不好,往后不会了。” “烦闷什么呢?” 李承乾笑了一笑,他烦闷的哪里是能说的,说出来父亲还不得把他当妖邪,用桃树枝把他烧成灰啊! “兴许是入夏之后,有些怯夏,没来由的烦闷,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道:“你我父子之间,不必这么客套。” 李承乾摇摇头,把领导当爹,纯粹活得不耐烦了。 “陛下是天子,是君,臣子守臣子的规矩,这不是客套,是朝廷的法度。” 眼看李承乾听不懂话,李世民干脆挑明了话:“象儿还小,哪能陪你吃酒?朕陪高明吃两盏,借着酒劲,回去也好歇着。” 李承乾正欲倒酒,又似乎想到什么:“怕是不成,臣答应了象儿,陪他完成功课,不能言而无信。” 又一次被拒,李世民心下觉得没意思,道:“朕乏了,要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就寝,明日早朝不要迟了。” 李承乾起身将人送出去,心里默默松了口气。领导的心,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实在不理解父亲今晚过来想干什么。 闲来无事,李承乾整理了自己的小金库。 贞观年间太子俸禄是八千钱,母亲长孙皇后为了培养太子节俭的品德,对李承乾的俸禄有限制。 没穿回来的他平日里花钱也没个计划,月俸花的不剩下几分,穿回来之后只领了一年左右的俸禄,就因孔颖达的事情被罚了五年俸禄。 不过,东宫太子的俸禄,哪怕被节制,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大一年左右俸禄没怎么花,他的小金库现下也有四五万多钱。 李承乾不由得想到李泰,几十州府的封邑,每个月收上来的租子就已经富得流油,还有父亲赏钱,月俸一度达到一万六七,褚遂良为此上疏,说李泰月俸数倍于他,庶子欺嫡。 投胎果然是门技术活,他要是李泰,有那样的财力,夺嫡这种脑袋别裤腰上风险投资,还没有任何风控措施,他坚决不干,拿钱出去旅游嗨皮,神仙日子啊! 这厢又想起自己的俸禄,当初俸禄不够用,他拿东宫份例的布匹出去卖了换钱,还是褚遂良上疏,父亲大抵是觉得丢人现眼,父亲才下令取消了对他俸禄的限制。 李承乾只觉得好笑,母亲去世后,李泰在父亲的默认下彻底放开手脚夺嫡,为了应付李泰的攻势,不得已拉拢朝中大臣,一堆的人情往来,少不得用钱。 现在没那个需求,这点钱,还能省下一些。 唐朝的长安,现代的北上深,主打一个物价高。这点子钱拿出去,根本不够看的,可带苏氏和李象逛一圈,只是吃个饭,小小的娱乐一下,还是可以的。 李象终于等到了师傅的休沐日,不用去弘文馆上课,天还没亮他就从榻上翻身起来,宫人伺候他洗漱更衣,一路去父亲的显德殿前等着。 早起听宫人说李象在显德殿外面等他,李承乾衣裳都顾不得穿,疾步出门,一把将请安的儿子揽入怀里。 “更深露重,也不怕着了风寒。” 李象跟着父亲进殿,道:“阿耶说休沐日带儿出去玩,可还作数?” 李承乾弹了下李象的鼻梁,道:“自然是算数,不过……” “不过什么?”李象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父亲,生怕错失了出宫的机会。“功课儿都写好了,阿耶随时都可以查阅。” 李承乾笑道:“阿耶的意思,把你身上这身皇家的衣服换下来。” 闻言,李象就要回宜春殿换衣服,被李承乾一把拉住:“不用了,叫人去取来就好了。我洗漱过后,咱们一起去丽正殿陪你阿娘用早膳,然后出门去玩。” 这个时代没有路面硬化的说法,街上人来人往,尘土飞扬,李承乾一家三口戴着帷帽都被呛得咳嗽。 李承乾哭笑不得,想到网上一堆人整天梦回大唐盛世,完全忽视生产力的存在,真要是回来了,哭都不知道哪里哭,就好比现在的他。 现代都市的繁华,不夜天照进现实,哪怕是十八线小县城,拉出来都比这个时代长安环境好。人,果然不能见过更好的。 二十一世纪,他父母南方小县城在编在体制,家里有小有祖产,每年房租收个大十几万,父亲在体制没啥时间,可母亲在教师编就另说,他的童年时光,每逢双休节假日母亲会带着他全中国到处跑。 大学本硕六年,寒暑节假日,也没少出去转。他在二十一世纪的爸,认为旅游可以开拓视野,拓展格局,修身养性,所以从不吝惜旅游产生的差旅吃喝费用。 想到这里,李承乾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研究生期间在一家私企实习,下班回去备考,爸妈劝他,父母的退休金和家里收来的房租,够他吃穿不愁一辈子,不用那么卷自己。 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鸡娃,那时的他十分不理解,父母为什么要阻拦他进步。母亲说她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一个个抑郁自杀,他们对他唯一的要求,考不考公不重要,能不能腰缠万贯也不重要,身心健康,别自杀就行。他们一把年纪了,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 李承乾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他穿回来大半年,爸妈得多担心他。 袁天罡,李淳风! 李承乾决定找个机会会会这两位大佬,能预测未来几千年的人,并且当下在朝中为官,朝野都在议论太子大病一场,性情大变,这两位大佬估计早就知道内情了。 没有来揭穿他,就代表暂时对他没有恶意。这二位说不定有法子送他回去,就看要他付出些什么代价去换了。 如此一来,按照既定历史走向,苏氏母子和李象会被流放到黔州。知道了妻儿的去向,提前安排心腹到黔州,把他存的钱给苏氏母子。 工资,李承乾叹气,又要开始为工资和老板斗智斗勇了。早知道昨天父亲问他还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应该提出把剩下三年的罚俸免了。 “阿耶一直不说话,是玩的不开心吗?” 李承乾笑道:“好玩儿的太多了,阿耶都看花眼了。象儿想要玩着什么游戏,阿耶出钱你玩儿。或者喜欢什么小玩意儿,挑来阿耶给你买。” 这个时代,多待一秒都是折磨,可看到温柔腼腆的苏氏和娇憨可爱的李象,李承乾心口又开始闷闷的疼。没有腿瘸,他也不敢保证,封建时代的太子穿回来能对苏氏和李象有多好。 李唐皇室的男人,就没几个长情,骨子里薄情至极。李渊嘴里深情念着太穆皇后,然后纵容宠妃坑害自己儿子,在自己几个儿子之间挑拨离间。 世人称颂凤凰夫妇,父亲三宫六院一堆,母亲死后也没断宠妃。做男人时,他对女则和女戒奉为圭臬。做过女人之后,他深恶痛绝。李承乾不信,一个妻子真的幸福,能写的出女则。 况且,母亲临终前声嘶力竭,含泪喊出“陛下废太子慎重”,父亲标榜爱母亲,又是怎么作践母亲最挂心的他的?谋反不赐死,大概就是作为母亲儿子最后的情意了。 九五夫妇,李治也曾谋划废武后。后面那一堆,李显长情,最后被亲女儿毒死了,其余的皇帝,表面深情,现实换媳妇儿速度比换衣服都快。 李象要套圈,李承乾收回愁绪,上前付了钱,带着苏氏和李象一起玩了起来。 甘露殿,李世民命人备了宴席,又取了上好的葡萄酒拿冰镇着。张阿难回来,却不见内侍通传太子候召。 李世民不由得皱眉:“朕请他赴宴都请不来,太子这么大架子?” 张阿难道:“太子不在东宫,听东宫的宫人说,太子一早换了常服,带着太子妃与皇孙出宫去了。” “不务正业的东西,就知道玩乐。”李世民冷哼一声,道:“请魏王进宫。” 第31章 对喷魏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正巧碰上李泰。 夺回宠爱,步辇上的李泰十分得意,居高临下,微微拱了拱手,并不打算下辇向太子见礼。 “我赶着回去,还请太子殿下恕本王礼数不周。” 李承乾笑了笑,拉着苏氏和李象退到一侧,抬手示意李泰先行。 苏氏愤愤,道:“太子殿下,您……” 李承乾摇摇头,示意苏氏不必多言。 李象年纪小,只觉得魏王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并不知这其中的深层意思。 苏氏憋红了脸,自己夫婿身为太子,被一个亲王屡次挑衅,她心里只为夫婿委屈。 李承乾带着苏氏母子回东宫,打发了李象回宜春殿歇息,清了场,意味深长的对苏氏道:“我知道你为我不平,觉得我委屈,可你猜一下,魏王为何敢公然挑衅羞辱于我?” 苏氏道:“自是仗着陛下宠爱。” 李承乾点点头,道:“这就对了,长安城发生的事情,陛下怎会不知?上一次禁足,东宫吃食遭刻薄,象儿更是挨了一顿冤打险些丧命。魏王在背后手段,陛下都知道,可陛下又做出什么处置了吗?我今日同他争长短,明日陛下就会来东宫找麻烦。我倒是不惧陛下磋磨,实在不想连累你和象儿,为我担惊受怕。” 闻言,苏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李承乾继续道:“为了象儿挨打的事情,我去甘露殿打了一顿魏王,陛下把我往死里作践,你看在眼里,不必我多言。” 苏氏面如死灰,无声啜泣。 李承乾道:“往后见了魏王,尽量避开他,别跟他争锋。从前我有母亲护着,尚且战战兢兢,如今母亲过世,一个不得帝王宠爱的太子,注定走不长远。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全力为你和象儿安排。万一哪一天我英年早逝了,或者走上了不归路,尽量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远离是非。” 苏氏含泪点头,她知太子不如魏王得宠,却不晓得太子处境如此之恶劣。 “夫妇一体,妾身自当与殿下同心。” 李承乾替她拭泪,道:“不哭了,哭多了容易脑袋疼,我还要看会儿书,你早点回去歇着。” 苏氏点点头,心事重重离开显德殿。 李承乾叫人打水进来,出去逛了大半日,一身的灰,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正要睡下,宫人殿外通传,父亲召他甘露殿见驾。 李承乾一头雾水,他今天没招惹李泰啊! 硬着头皮到甘露殿,看到父亲阴沉的脸色,李承乾就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臣拜见陛下,愿陛下……” 不等李承乾说完,李世民就道:“太子真有孝心,就不会带着妻儿出去不三不四的鬼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休息日,带着妻儿出去逛街还能被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臣知道了,多谢陛下教诲,往后绝无再犯。” 长安城物价高的离谱,大半日逛下来,小金库少了五分之一,他还要给妻儿存体己,不出去正好省钱。 “你……就没有一句解释?” 领导都已经盖章定论了,解释那就是说领导错了,碰到个小心眼儿的领导,小鞋穿的有你难受的时候,合格的牛马绝不给自己挖坑。 “陛下比臣年长,见识和阅历远在臣之上。陛下说错了,自有陛下的考量,臣记在心里就是。” 李世民冷哼一声:“太子倒是说说,朕有什么考量?” 李承乾无语,他又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领导的考量?再说了,他要是成了领导肚子里的蛔虫,让领导了失去了神秘感和威严感,纯粹找死。 “陛下心中考量,臣怎能探知?臣回去慢慢想,总能想通。陛下若愿意指教,臣敬听陛下教诲。” 李世民心梗,但凡李承乾解释一句,他也能就坡下驴。 “朕说你错了,你就觉得自己错了?你是太子,就不能有点主见?” 工作尚未开展的领导:你在质疑我的决断?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要你坐这儿来? 工作开展没办好的领导:你是猪脑子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能不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毛列马格都学到哪里去了? 李承乾腹谤: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臣无错,陛下为何要责问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李世民气结,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今日设宴被爽约,心情十分不痛快! “行了,你赶紧滚,别在朕这儿碍眼了。” 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现在就是,李承乾施了礼,脚底抹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看李承乾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李世民更觉得郁闷。 “阿难,你说太子是怎么想的。今日魏王那般挑衅,朕瞧着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张阿难大脑短暂的停滞,他一个内侍宦官,哪敢评价太子! “朕叫你说你就说。” 张阿难思索片刻,道:“太子殿下超然物外,非是荣宠富贵能动其心。” 李世民道:“他以前不这样的,以前朕宠魏王,他都是惶恐不安,生怕在朕面前行程踏错。避开朕,他与魏王针锋相对,半步都不肯让。现在的太子,是一点血性都没有。” 张阿难摇摇头,不敢苟同,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孔颖达之事,还有此前皇孙受罚……” 李世民扶额揉着眉心,道:“休沐带妻儿出游,不是什么错事,他为何一句解释都没有?” 张阿难明白了,皇帝要太子解释给个台阶,顺势提出自己今天请客被“爽约”很不开心。太子顺理成章的哄几句,这事儿就结了,偏偏太子不上道。 “一想到明天早朝还要见到他,朕就觉得头疼。” 张阿难不语,自魏王得宠,皇帝见太子,就没有几次头不疼的,习惯就好! 翌日早朝,李承乾继续他的透明人设。 魏王泰见太子不下辇拜见,落了御史口实,开朝就被魏征喷了。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小兔崽子手段见长,都知道以退为进了! 李承乾读懂了父亲的眼底的嘲讽,内心大喊冤枉。 “魏师傅,太极殿是谈论百姓疾苦,社稷治理的地方。我同魏王泰那些事情,都是我们手足之间的家事,您以后就别说了。” 魏征看向李承乾,一字一句问道:“君不见玄武门乎?” 果然千古第一喷子是魏征,这种话题都好当殿说,李承乾大写的佩服,正要开口就听李世民道:“够了!” 魏征哪里肯闭嘴,道:“陛下让一个藩王,规格用度远超太子,这不合规矩。” 李承乾都要哭了,这哪里是帮他,他可不想事后挨打又罚跪,赶紧开口捂魏征的嘴巴。 “宫墙之外有多少人终日劳碌,换的一夕温饱,我无功无德却衣食无忧,规格用度无非彰显身份,有没有我那个规格都是太子。我记得魏师傅常以管夷吾自勉,他老人家毕生心血只为强兵富国。魏师傅有此志向,自该为天下受苦受难的黎庶发声,当为大唐繁荣强大献计献策,而非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 “我……”魏征自入变以来,嘴皮子功夫未尝一败,此刻竟被堵的哑然,缓了半晌方才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藩王就是藩王,太子就是太子,尊卑有别。” 魏征不是太子党,却是个坚定的嫡长子继承制拥护者,李承乾一直都知道,可第一世魏征上疏那么多,也不见打消父亲易储的心思。 “方圆之内是天下苍生,敢问魏师傅,是否魏王泰向我下拜,恪守礼法,天下苍生就能免受冻饿之苦,四方异族就能没有觊觎之心?倘或如此,争论此事倒还有些意义。” 魏征深吸一口气,知道争论无休,皇帝不表态,就是护着魏王,便也不再多言。 李承乾松了口气,上个朝飞来横祸,以后还是少跟李泰见面。至于魏征,有机会私下见面,慢慢儿解释吧! 第32章 破防的牛马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魏征闭了嘴,此事就无人再提。 早朝恢复往常,议论天下大事,制定国政方针,众大臣热火朝天的谈论,李世民拍板决策意气风发。 隐身的李承乾暗道:这才是熟悉的天可汗啊! 早朝结束,李承乾随着大臣们一起出太极殿,才走到殿门口,就见张阿难上前施礼:“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又来了,李承乾幽怨的看了眼魏征的背影,旋即跟着张阿难去见领导。 礼毕,李世民指了指左侧下首的位置,示意李承乾落座。 “陛下,魏师傅上疏,跟臣没关系。” 李世民道:“朕知道,宫门之前人来人往,是青雀不知道轻重。” 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这黑锅别扣他头上就行。 “你是太子,你应该呵斥青雀向你行礼才对。” 李承乾不禁吐槽,他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去为难领导的爱子? “虚礼而已,臣不计较那些。” 李世民道:“高明在朕面前,礼数周到至极,这个时候怎么计较虚礼了?” 李承乾暗道:不想干了可以领导呲牙,皇帝做领导,不想活了就呲牙! “您是陛下,恪守君臣之礼是臣的本分。” 李世民道:“那父子之礼呢?” 李承乾顿了顿,道:“臣自认为无失礼之处,请陛下明言。” 李世民气的咬牙:“太极殿朕称太子,出了太极殿,高明你该称朕什么?” 这么一说,李承乾就听明白了,怎么说呢!有点儿啼笑皆非,领导对不受控的人或事,总会过分执着,一如此刻的父亲。 从前他想做儿子的时候,父亲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从不肯吝惜他的疼爱。如今他做臣子,君王却走下神坛,要他陪着唱一出父慈子孝的戏。 “儿明白了,父亲。” 李世民道:“高明这一声父亲同陛下也无甚区别。” 李承乾不知该怎么说,改个称呼可以,付出感情领导真是太为难他了。 “有的时候朕都在怀疑,你还是朕的高明吗?” 李承乾心下生了一股恶寒,父亲为何这么问他?莫不是袁天罡和李淳风,把他的底细抖到父亲面前了? “父亲要儿怎么做?” 李世民道:“你,不像朕的儿子。” 李承乾道:“儿知道,父亲说过,青雀像您。” 李世民道:“高明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自我放逐,你还是太子吗?谁家太子跟你一样,什么都无所谓。你是不是就在东宫等着,等着朕废了你,你就安心了?” 李承乾点点头,这个没必要瞒着,话挑明了父亲愿意成全他,他也好早些为苏氏母子做安排。 “只要陛下愿意,臣可以上疏请辞太子。青雀会不会放过我,不好说的。父亲在一日,应该不会要儿的命。臣去岭南,找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地方,平淡又简单的过完一生。” 李世民道:“以退为进,很好!很好!” 李承乾抬头看向父亲,他每一世的记忆都在,丝毫没有因时间和空间的推移而淡漠。 那段记忆实在不美好,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更不想在李唐皇室这摊污泥里面打滚。 “父亲,儿没有。” 父子目光交汇,李承乾的心境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平和,宁静。 只在瞬间,李世民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读懂了李承乾的眸底荣辱不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泊。 他知道,李承乾不是以退为进,从前视若性命的太子之位,此刻在李承乾眼里,什么都不是。 李承乾若是庸碌无为之辈,德不配位,他废了就废了,好吃好喝养着,万年之前替李承乾安排好一切,让这个孩子荣华富贵一生。 可偏偏,李承乾满腹才华,能力卓然,心性坚韧,是他所有儿子里面,截止目前最为优秀的一个,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要父亲了?” 李承乾不解的看向父亲,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追逐已经失去的东西? “是朕抬举青雀,让你心里头不舒服了?你担心青雀威胁到你的地位?”从前可能会,但现在不会。“你尽可以放心,他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一千多年的经历,给人做儿子的时候,父亲是伤他最狠的。他不怨恨,但也不可能回头。 “同青雀没有关系,是儿的心境变了。” 李世民心中疑惑,道:“心境?” 李承乾道:“心境变了,没那么多妄念,似乎一切就不那么重要了。” 李世民道:“朕看你对太子妃和象儿,完全不似你对其他人或事那样漫不关心。” 李承乾道:“太子妃是儿的妻,无论喜不喜欢她,迎娶了她,就要尊重她,对她负责,这是丈夫的责任。象儿是儿之子,作为父亲,儿循循善诱,善加教导,这是父亲的责任。” 李世民道:“那你做儿子的责任呢?” 闻言,李承乾离座跪直身子,道:“儿打了青雀,又同几次父亲出言不逊,的确有失为人子体统。父亲若气不过,儿认罚,儿往后会尽量谨言慎行。” 李世民厌恶极了李承乾这副冷冰冰的样子,道:“尽量谨言慎行,那也就是说往后还会出言不逊?” 李承乾道:“将来的事情,臣不敢作保。” 情绪再怎么稳定,也有破防的时候,万一牵扯到妻儿,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心平气和。逼急了,他当着父亲的面手刃李泰也不是不可能。 “你也歇了不少时间了,朕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李承乾长长的舒了口气,要下发任务了,他的俸禄有救了! “父亲吩咐就是,儿全力以赴。” 李世民道:“自门阀士族形成以来,两晋之后,朝廷数次限制,朕登基后也屡有约束,可他们却始终能够死灰复燃。高明,写一写你的看法,同论述京兆地区政治治理一样,事无巨细,写一篇政论上来。” 李承乾进行了一下现代化翻译:根据所给题目,围绕社会历史等因素,剖析该问题产生的原因,提出解决措施,进行归纳总结。 论文啊! “儿这就回去写。” 这才是好领导,直接下发任务,不打感情牌! “不要声张,上次你那篇条陈只魏征和马周知道,这一次这个,只有你我父子知道,明白吗?” 李承乾明白父亲的意思,写一篇关于如何逐步瓦解门阀士族影响力的政论,朝中那些出身门阀士族的大臣,还不把他撕吃了。 “太子妃出身武功苏氏,你就在甘露殿写,写完了回去。” 坐领导办公室写,李承乾如遭雷击。 “儿回去写,保证不让太子妃看到。” 李世民似笑非笑看着李承乾,道:“高明这么怕留在甘露殿,难不成东宫里有人帮忙,这可是欺君,可大可小,朕脾气不好,不保证不牵扯到其他人。” 李承乾:…… 质疑他的人品,质疑他的素质,都行! 质疑他的业务能力,还拿妻儿威胁他! “好,儿在甘露殿写!” 李世民笑笑,唤了张阿难进来:“告诉三省长官,朕今日身体不适,两仪殿朝议解散。” 领导亲自做摄像头了盯着他写? 李承乾生无可恋! 第33章 捞富人的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多年写论文和工作报告的工作经验,李承乾很快将大纲罗列出来,开始着手论述。 李世民凑上前去,瞟了一眼:“别人写文章都是一气呵成,你这个写法倒是少见。” 牛马电脑前面码字,老板背后死亡凝视,饶是李承乾定力不俗,此刻整个身子也是僵的。 “谁教你的法子?” 李承乾大脑飞速运转,找背锅侠! 陆德明? 不行,陆德明是启蒙恩师,又是父亲十八学士之一,陆德明的行文风格,父亲多半知道。就是不知道,十八学士还有一堆活跃在朝堂,父亲一问就露馅了。 李纲? 不行,李纲教他写文章,可李纲历经两朝,李纲的行文风格,无人不知! “儿见朝中有六部,其下又细细分工,明确各自职能。故有感而发,写文时,先列出大概轮廓,再进行分析论述。” 李世民道:“举一反三,高明……” “陛下,司空长孙无忌、中书令房玄龄、侍中魏征求见。” 张阿难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李世民不由得皱眉,能到甘露殿来求见,必是要紧之事。 “传!”话音刚落,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把你写的东西收好。” 闻言,李承乾将打好的大纲折了揣进怀里,又将案上文房四宝归位。 长孙无忌等人进来时,但见皇帝龙精虎猛,半点看不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又见一侧太子,不由得回忆起早朝之事,三人心中有数,便不多言。 李世民径自落座,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房玄龄道:“吐蕃数次侵扰吐谷浑,吐谷浑可汗上疏,请求朝廷出兵。” 这段历史,李承乾还是比较了解的,贞观八年吐蕃曾经来长安求娶公主,由于态度恶劣,父亲直接拒绝了。吐蕃使臣回去之后,本就不怎么唐蕃边境愈发的不安定。 贞观九年,吐谷浑动乱,朝廷任命李靖为主帅,出兵平息战乱,以吐谷浑作缓冲区,暂时缓和唐蕃冲突。 打仗烧钱,吐谷浑之战过后,又有两次国丧,国库没钱,所以父亲就只能忍着这口气,任由吐蕃在边境挑衅。 贞观十二年,吐蕃公然侵入松州,入侵大唐国土,西南边境陷入极端不安之中。 吐蕃此举踩到了父亲的底线,这一年八月,父亲命侯君集为主帅,兵分四路打退了吐蕃的攻势。此后,又遣文成公主和亲,维持两邦暂时的和平。 房玄龄道:“国库空虚,暂时不能出兵,依臣的意思,忍一时之气,以图后事。大唐与吐蕃边境,需要调拨兵马,加强边境的戍卫部署。这是我们几个人商议出来的决断,还请陛下圣裁。” 李世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眼下也只能这般,遂道:“准了,召民部、兵部诸卿两仪殿议事。” 老板终于要走了,李承乾紧绷的弦松了,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愣着做什么,一起!” 李承乾:…… 放过打工人,可以吗? “臣遵旨!” 两仪殿中,大臣们吵的热火朝天,李承乾陷入沉思,眼下吐蕃正是疯狂扩张的时候,可以的话,在其没有攻入大唐国土之前,出兵吐谷浑,先抡对方一巴掌,挫其锐气,以避免贞观十二年吐蕃铁骑踏破国土。 边境戍卫部署也需要钱,出兵也需要钱,国库没钱,眼下就只能忍。短时间内筹钱的法子,李承乾灵光一闪,见满朝文武又悻悻的闭上嘴巴。 “太子,朕看你有话要说?” 李承乾愣了一愣,老板为什么总喜欢盯着打工人? “陛下误会了,臣无话可说。” 李世民面上不显,心里头不爽,又开始同他阳奉阴违,兔崽子皮痒了! 憋着一肚子火,两仪殿朝议散了,李世民将人带到甘露殿,清了场。 “方才在两仪殿,高明是真的无话可说?” 父亲的语气,明显压着火气,李承乾目测,应该是被吐蕃犯边气的! 李承乾道:“眼下吐蕃统一各部,锐气蓬勃,尽全力对外扩张,抢占领土,打吐谷浑是假,试探大唐的态度、底线、实力才是真。大臣们争了这许久,根源还是因为没钱,所以无论调遣兵力部署边境,还是直接出兵讨伐,都束手束脚。若能解决钱的问题,攻守就不成问题了。” 李世民道:“高明,有解决钱财来源的建议?” 李承乾道:“大唐的国库暂时没钱,但大唐不缺有钱人。天子脚下的长安,家财万贯者数不胜数,若能从他们手里拿来钱财,或可解一时之困。” 李世民笑道:“朕也知道大唐家财万贯的有钱人比比皆是,可朕总不能直接派兵上门问人家要钱吧?” 李承乾道:“儿读《管子》一书,书中有这么两个故事,一个叫做石壁谋,另一个是菁茅谋。阿翁祭日将近,父亲或可对外说,阿翁在天有灵,见土谷浑苍生蒙难,魂魄不宁,屡次向您托梦。” 李世民道:“然后呢?” 李承乾道:“父亲至孝,不忍见阿翁九泉之下伤怀。故于承天门设祭坛,供奉阿翁神灵。阿翁心怀苍生,父亲请苍生为阿翁祈福。还有阿翁的献陵,也需要苍生祈福。每日三更,朝廷官员会在承天门前发放鱼牌令,持禁中鱼牌令方可入内为阿翁祈福。祈福持续九九八十一日,承天门与献陵各要三人,一日一换。长安城中富而不显贵的大有人在,能为大唐高祖祈福,是莫大的荣幸,父亲可下诏制作匾额褒奖,以资鼓励。” 李世民听明白了,道:“发出去的鱼牌令,要捏在自己人手里,长安城中的富人为了抢夺这份来之不易的殊荣,这一块木牌绝不止万金之数?消息传播出去,想抢夺这份殊荣的就不止长安城的富人了。” 李承乾道:“大唐开国皇帝在天之灵记挂吐谷浑苍生,吐谷浑上下怎能不感恩戴德?先帝之殊遇,当报之于继承先帝衣钵的大唐天子。” 筹集出兵的费用,还收揽吐谷浑的人心,李世民满意一笑,不过他眼下更关注另一个问题:“高明,你还读《管子》?朕从前怎么不知道?” 李承乾点点头,科举取士的士子,大多都是从末流县令做起,一步步往上升。 民生建设是衡量朝廷官员政绩的标准之一,民生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税收就会稳定提升,政绩就来了。 民生建设需要钱,他十分愿意打豪绅的主意,如何不动声色从豪绅手里捞钱,再把这些钱投入到当地民生建设,他深有研究。《管子》一书,让他受益匪浅。 “师傅只教孔孟圣人之言,还有老庄之道,父亲从前查问功课,问的都是师傅,何时问过儿?” 李世民略显尴尬,轻咳了两声,敛财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情,为了战事朝廷可以敛财,但不能由皇帝和太子提出来,方才两仪殿李承乾要真敢说,他必定要斥责,计划只能无疾而终。 “高明的功课,什么时候写?” 老板盯着写报告,李承乾头皮发麻。 “父亲,天色渐晚,儿能回去写吗?” 李世民道:“高明方才还委屈,朕从前查问功课,只问师傅,忽略了你。现在高明做功课,朕陪着高明,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他刚才完全是搪塞之言,解释一下,为什么老板不知道他看《管子》,父亲是从哪里看出他委屈的? 第34章 被老板盯着写报告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写完了你走,写不完留宿!” 李世民丢下一句话,回到位上,继续翻阅李承乾之前为京兆地区写的治理条陈。 盯着李承乾写的东西,也亲眼目睹李承乾一路走访民情,可不知为何,李世民就是觉得,眼前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又不完全是他儿子。 李承乾落笔的速度明显加快,老板办公室里加班,不敢睁开眼睛,只希望是错觉。 “高明,朕总觉得你不像个孩子,像个久经官场的能臣干吏。” 这话说第一遍,李承乾会发自内心恐惧,第二遍他就没什么感触了。 “如此,是陛下吃亏了。” 一听“陛下”二字,李世民心下火起:“怎么就是朕吃亏?” 李承乾道:“陛下要培养储君,结果养了个能臣干吏出来,背道而驰,可不是陛下吃亏了?” 李世民道:“朕登基之前是大唐的尚书令,还是节制天下兵马的天策上将,也是干吏。治大国若烹小鲜,连个能臣干吏都算不上,如何治理天下?”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承乾闭口不言,手下疾书,只想快些结束论文。 李世民看李承乾一头汗水,近前去看,只见李承乾落笔如风,楷书变行书。 “不用这么急,朕不催你。” 李承乾头皮发麻,被老板盯着写报告,谁不急啊! “陛下,您能别盯着臣吗?臣瘆得慌?” 李世民道:“高明,你怕朕?” 李承乾道:“大唐万方,谁不畏惧陛下天威?” 李世民笑道:“阳奉阴违的兔崽子,朕没看出来你哪儿怕了,你就是躲开朕。” 李承乾心下狂呼:老板英明,所以就赶紧放了他吧! “就是怕,臣才躲!” 李世民不想理会李承乾的言不由衷,目光落在李承乾还在奋斗的政论分析上。 “高明对秦汉、魏晋时期很是了解啊?” 不好说自己捞学分选修,李承乾道:“秦汉魏晋以来,多的是史书典籍,闲来无事翻阅。” “前隋的史书,还没修出来呢!” 李承乾道:“大唐建立二十载,宫墙外经历过前隋的百姓一抓一大把,朝廷上的官员有不少曾侍奉前隋朝廷。陛下上朝,每每发布政令,总要提一嘴前隋苛政,吸取隋亡的教训,臣耳濡目染。” “从先秦的《管子》,到秦汉魏晋的史书典籍,朕看你涉猎甚广。可这些朕至今才知,朕觉得,朕对高明的过往似乎是一无所知。” 父亲这话不假,一向不怎么信鬼神的父亲,暂时应该想不到他换里子,又没有完全换。 “若是青雀,陛下会欢呼雀跃,觉得佳儿天赐。换做是臣,就成了阳奉阴违,家门不幸出了逆子。都是陛下所出,陛下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怪不得人都说投胎是门技术活。” 实话实说不可能,拿偏心的事实,刺激一下父亲是可以的,刚好转移注意力,最好父亲原地暴走,把他踹出甘露殿。 李世民顿了一顿,没有预料之中的暴怒,李承乾的冷漠,说到底还是为了他抬举李泰。 不过人家孩子争宠,都是拼命讨好父亲,他家崽子争宠,一个劲儿疏远父亲,跟父亲对着干。 不错,是李家的种!父亲偏心李建成,他跟父亲的关系,也差不多这副德行。 只是,他有兵权在手,还有多年领兵的威望,李承乾没有兵权,只是一个太子,应该走不到玄武门那一步。 “青雀时常入怀,承欢在朕膝下,朕何时见高明入怀?” 李承乾愣在当场,大脑仿佛遭了雷劈,瞬间被炸的一片空白! 三天两头被要求加班,还时不时被老板阴阳,压榨的牛马,扑到老板怀里撒娇,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剧情? “陛下喜欢佳儿入怀,臣有一计可解陛下之忧,召青雀进宫侍奉左右,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 “明日早朝之前写不完,打你十个板子!” 李承乾苦笑,对付牛马,古代的老板棍棒加身,现代的老板克扣奖金。时代如何变,老板还是那个老板,熟悉的配方和味道,千古永流传! “还有你这鬼画符的字,交上来的策论要还是这样潦草,就再加打十板子。” 李承乾心梗,这就说明,他今晚熬夜加班! “高明知道朕,说到做到!” 李承乾捏着笔杆子,大脑被罢工刷屏。 李世民似乎看出了李承乾的想法,笑道:“你喜欢陪着象儿做功课,要不朕让阿难去一趟东宫,让象儿带着功课过来!” 威胁! “陛下说得哪里话,象儿还在长身体,不好陪臣熬夜。陛下放心,臣全力以赴,务必在明日早朝之前将策论写完。写不完,臣领罚!” 李世民满意点头,顺道向张阿难使了个眼色,乳臭未干的兔崽子,敢来挑衅他,当真是皮痒了! 东宫之中,李象久久等不回父亲,知道父亲又被皇祖扣住了,心情很是低落,坐在廊下呆呆的望着天空。 父亲说将来可能会变,他内心说不出的恐惧,只想着在父亲没有变之前,多粘着父亲一段时间。 李象十分不理解皇祖,皇祖那么多的儿子,为什么盯着父亲? 父亲喜欢皇祖也就罢了,可父亲不喜欢和皇祖待在一起,皇祖为什么喜欢强人所难? “陛下,皇长孙带过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李世民道:“叫他进来。” 惊闻此话,李承乾猛的一抬头,看向父亲,李世民笑道:“听说你日日抓着象儿功课,朕这是成全你,你查完象儿功课再写,免得你心有旁骛。” 李承乾气结,一股恶气,硬生生压下,憋的他五脏六腑生疼。 “臣,谢陛下体谅。”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笑的十分阴险:“我儿太客气了!” 李象抱着功课进殿,先是向座上皇祖见礼,后又向父亲拜了一拜。他第一次来甘露殿,目光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父亲。 “过来!” 李承乾放下笔,招手示意李象到他身边去,李象想和父亲亲近,但皇祖在上位,皇祖不发话,他不敢动。 大人较劲,小孩子受罪,李承乾十分难受,起身走到李象身边,蹲下身子,平视儿子尽量缓解孩子的紧张。 “阿耶提起了你的功课,阿翁召你过来,没其他什么事情,就是让阿耶看看你的功课。” 李象小脸一红,小声道:“阿耶,儿……儿还没写……等阿耶,迟迟等不到,正要写就被叫过来了。” 李承乾看出李象的恐慌,轻拍孩子背心,历史上李象虽有皇长孙的身份,但不受重视,史书上也只是只言片语,上次挨打让李象对皇祖的畏惧又上了一个层面。 “陛下!”李承乾站起来向父亲拜了一拜,道:“先让象儿回去,他的功课臣明日再查。” 李世民道:“你们父子一起写,写一个走一个,写不完朕一起打。”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爹这种生物,古今中外都一个德行,把所谓的控制欲当做父爱,还自我感动的不行。 “谨遵陛下口谕。” 李承乾压着心中不忿,一派云淡风轻的拉着李象到自己身边坐下,将案子让给李象一半。 李世民也是一肚子火没出发,才说了私下里不许喊“陛下”,兔崽子转头就忘。 第35章 高明和李高明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命运捏在谁的手里,就会对谁畏惧。 新时代牛马李承乾在面对李世民时,都很难视作无物,何况是自来不怎么受重视的李象。 皇祖威胁要打的话让小孩儿心烦意乱,坐在父亲身边,平日里他功课都做的又快又好,可今日却是数次出错,很快一张宣纸满是墨点子,功课却没写多少。 李承乾放下笔,往李象身边挪了挪,重新抽出一张宣纸来,铺开用镇尺压平,小声对李象道:“有阿耶在,天塌下来阿耶顶着,不怕。” 李象胳膊有些抖,李承乾心有不忍,上一次打的太狠,这一次哪怕只是口头威胁,也足以让李象成惊弓之鸟。 李承乾挪到李象身后,握住李象的手,一笔一划教李象抄录今日的功课。 有了父亲安抚,李象心绪逐渐平和,写出来的字慢慢有了之前的水平。 李承乾松开儿子的手,坐回去继续写自己的策论,时不时注意李象的情况。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和李象父子,这对父子的相处,让他觉得有些怪异,老实说不太像父子。 父亲有父亲不可侵犯的威严,慈母多败儿,观音婢疼爱李承乾,他对李承乾自来严厉。 李承乾对李象,慈爱过了头,孩子小倒罢了,长大一些,父不父,子不子,有李承乾哭的时候。 李象写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看父亲仍在奋笔疾书,他乖巧的候在一旁,默诵今日学的文章。 一段论述分析写完,李承乾停笔去看查李象的功课,整体情况不错,就是个别几个字不太好, 李承乾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来,将他圈划出来的字,一笔一划拆出来,挨个在宣纸上做了分析。 李象听得认真,待父亲讲完,他又逐个改正,改完继续等着父亲的查阅批复。 李承乾不愿李象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待久了,影响孩子身心健康,见李象改完,立刻停笔去查。 “陛下,象儿的功课臣查完了,时候不早了,让他先回东宫歇息吧!” 李世民起身走过来,拿起李象的功课,仔细看着李承乾的批注,以及为李象做的拆字分析。 李象这个天分,中人之姿,算不上高。 世家贵族重嫡子更甚长子,李世民不太理解,李承乾对一个宫婢所出的庶子,倾尽如此大的心血是为什么。 “阿难,送皇长孙回东宫。” 李象恋恋不舍的看着父亲,在收到父亲肯定的目光过后,这才抱着功课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甘露殿。 “高明对李象的安排是去岭南做个富贵闲人,远离皇家纷争。既如此,为何对他倾尽心血的教导。” 李承乾道:“不念书,如何知道好坏?臣倾尽心血教导,无非是让他将来能够清醒克制,随遇而安,有一份淡泊宁静心境,宠辱不惊。” 李世民道:“高明将来还会有孩子,你和太子妃的孩子,那才是你的冢嫡,是你还倾尽心血培养的孩子。” 李承乾叹了口气,贞观十七年,或许是李泰骄奢淫逸,夺嫡手段阴狠让父亲心寒,父亲暂时打消了废黜他的念头,也或许只是父亲袒护李泰,安抚大臣的手段。 父亲曾下诏:太子虽病足,不废步履。且《礼》,嫡子死,立嫡孙。太子男已五岁,朕终不以孽代宗,启窥窬之源也! 这份诏书里的太子男是他和苏氏之子李厥,儒家礼教之中,嫡庶尊卑分明,庶子甚至都不算是儿子,可庶子又有什么错? 他们的母亲是贵族消遣的玩意儿,他们明明无过,却要背负卑微出身的原罪,在家族的污泥你阴暗爬行,备受冷眼,艰难成长,受过现代教育,李承乾对这种不将人当人的制度厌恶至极。 个人的力量有限,他就是登基做了皇帝,也无法与封建社会的内核,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做斗争。可他是父亲,做父亲他可以改变儿子的命运。 “嫡子也好,庶子也罢,都是臣的儿子,臣生下他们,就要好好教导,引导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生而不养,养而不教,那不是父亲,是牲口。” 李世民:…… “你们这些小辈的心思,朕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不过朕提醒你一句,慈父多败儿。你对象儿,慈爱太过了。” 李承乾低头继续疾书,十分敷衍的来了一句:“多谢陛下教诲,臣知道了。” 封建制度伦理体系之下的父母子女关系,自始至终都带着病态与扭曲,将家长的威严放在一个凌然不可侵犯的高度,强调儿女的孝与顺,却忽略了儿女作为人,该有的人格和尊严。 二十一世纪穿回来的人,他的思想注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没有不切实际想要改变一个时代的幻想。在这个时代,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被同化。能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好生相待真心对他的人,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他知道李承乾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瞥了一眼李承乾的进度,目测这兔崽子就是熬夜,早朝之前也只能勉强写完,想要重新抄录一份整洁的交上来,绝不可能! 李承乾没犯什么错,他只是恼火李承乾的疏离,想把人扣在甘露殿,这才威胁李承乾说要打板子。只要李承乾服个软,撒个娇,乖乖叫一声“阿耶”,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二十一世纪,南方某县城! 李承乾躺在床上,享受着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岁月静好。他是大唐太子,谋反失败被流放黔州,外头是漫天的飞雪,两眼一黑,醒来就在这里了。这家人姓高,他现在叫高明,正好是他第一世的字。 高明的父母好疼爱他,李承乾很羡慕,母亲也疼他,但他和母亲之间隔着君臣,哪怕他是母亲最疼爱的儿子,也始终不能做到和高明母亲那样相处。 这个时代没有皇帝,没有太子,没有人给他下跪,他也不需要担惊受怕跪在父亲面前。他带着过往的不甘与怨愤而来,更让他心烦的是,这个高明腿受伤了,瘸腿,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的脾气十分暴躁。 看到什么东西砸什么东西,反正他不是人家的儿子,这也不是他爹娘,赶紧把他这个“逆子”丢出去,自生自灭。 高明的父亲似乎从来不会生气,默默的收拾被他砸坏的东西,等他脾气不那么暴躁了,高明的父亲会十分温和的跟他说话。 没有父皇的高高在上,疾言厉色,冷言冷语。高明的父亲永远都那么的平静,柔和,包容他所有的坏脾气。 大半年左右,他终于学会了这里的人说话,他的腿也能下地行走了,高明的父亲和母亲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行走,他们管这叫康复训练。 几乎每一个夜晚,他都是哭着醒来,他是来自于别处的孤魂,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勾走,原来高明回来,无论是被流放的黔州,还是东宫华丽的宫殿,他都不想回去。 他的腿脚不方便,高明的父母打地铺守着他,他每次哭醒,高明的父母都会第一时间来安抚他,这让他更加贪恋现在的一切。 康复训练做了两个多月,他可以下地行走,父亲请不到假了,已经退休的母亲带着他出去玩儿,他不知原身的记忆,所以高明的父母以为儿子失忆了。 游乐园、动物园、博物馆…… 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高明的母亲讲述高明的过往,他真的好羡慕高明,羡慕到嫉妒。可他很快又释怀,他从高明父母那里了解这个世界,又从高明堂妹那里了解到原身。 高明和李高明不一样,李高明在得不到父亲认可,在东宫属臣的抨击和谩骂之中,沉溺玩乐,酗酒,甚至找人去打同他有师生名分的东宫属臣。 高明从小学到大学本硕,顺利考公上岸,高明优秀到值得被爱,优秀到值得拥有这样的父母,可他李高明不值得。 第36章 种菜的太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熬夜加班,总算将工作搞完,可回头一看漏刻,李承乾人都傻了。 三刻钟,不足以他重新抄录一遍,按照父亲撂下的话,这“鬼画符”交上去,他还是要受罚。 打二十板子,还是打十板子,区别于父亲是否认为他第一遍手稿算不算完成功课。 头昏脑涨,久违的加班感,李承乾闭上眼睛,小息片刻,可他实在太困了,不多时就趴案子上睡着了。 李世民换了朝服出来,见李承乾睡得正香,招来守夜的宫人问询,得知李承乾睡下不足两刻钟,遂命宫人取了薄毯过来为李承乾披上。 李承乾写好的政论手稿整整齐齐堆叠在一侧,李世民取了过来,大略扫了一眼。儿子是他的儿子,又不完全是他的儿子,他已经不止一次有这样感觉了。 宫人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李承乾仍是被惊醒,一抬头看到朝服衣冠的父亲,吓得他一哆嗦。 李承乾起身,跪直身子拜下:“臣拜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年,长乐无极。” 李世民道:“这是你交上来的功课?乱七八糟的一片,可见态度敷衍,该打!” 李承乾心下一沉,到底还是来了。 “陛下有言在先,臣知道,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愣住,看着李承乾久久不语,兔崽子,都没句解释的吗? “把太子带出去,杖二十。” 两个玄甲卫上来拖李承乾,第一世坠马被玄甲卫拖行一路的记忆卷来,李承乾勃然变色,下意识挣扎推开前来拿他的玄甲卫。 “不许碰我,松开……我自己走……” 李承乾向父亲拜了一拜,转身往殿外去。 “高明!” 李世民清楚了看到了李承乾眼底的恐惧,心道:兔崽子天不地不怕的,怕挨板子。他叫住了李承乾,他不想真的打儿子,只是话说到那里,他需要一个台阶,哪怕不是撒娇,解释时间不够也行。 李承乾回头看向父亲,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张阿难见状,忙插话道:“太子殿下,怎么不曾重新抄录一遍呢?” 李承乾道:“我写完只剩下三刻钟,重新抄录已经来不及了。” 李世民抬手驱散了两个玄甲卫,指了指大殿正中央下首的位置,对李承乾道:“朕回来之前,你在这里跪着,下不为例。” 又不打了,习惯了老板的喜怒无常,李承乾谢过父亲“不打之恩”过后,走到父亲指定的地方跪下。 早朝,李世民突然落泪,来了一套高祖托梦说,不顾众大臣反对,执意为高祖祈福。实在劝不住,众大臣也只能闭嘴,由着皇帝下诏安排祈福事宜。 一夜不眠,李承乾实在困得不行,难抵生理本能,闭上眼睛就那么睡了过去。 李世民下朝回来,看李承乾身子跪的端正,人睡得正香,不禁觉得好笑,拍了拍李承乾脑袋:“罚跪都能睡着,本事了你?” 李承乾揉揉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在受罚,这是又将把柄送父亲手里了,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困得很,忍不住。” 总算不是请他责罚,李世民笑道:“起来,陪朕用早膳,用完了回东宫歇着。” 可以离开老板的视线范围,李承乾几乎喜极而泣,忙道:“谢陛下!” 李世民上首落座,半依在凭几上:“今日早朝户部官员上疏说要加征税收,真是气死朕了,前隋就是这样做的,最后引得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国祚衰亡。朕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要吸取隋亡的教训,一个个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早朝两个来时辰,四个小时,李承乾跪的太久,双腿发麻,好在张阿难上前扶了一把,一瘸一拐坐到父亲下首位置。 “蛮族造次,边境不稳,说不定哪天就要用兵,国库空虚,官员自然着急。税收一直都是国库银钱的主要来源,他们有这个想法也是常理,陛下觉得不妥,驳回去就是了,何必动气。” 李世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官员滥收民财的态度,实在让朕忧心。” 父亲是一个好皇帝,这一点无可厚非,做儿子他不乐意同父亲有什么交集,做臣子他倒是愿意做个狗头军师。 “小老百姓手里那几个子,的确没必要惦记。京中权贵的钱,倒是可以不动声色的捞上一笔。” 李世民眼睛一亮,看向李承乾:“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李承乾道:“吕不韦在邯郸经商,他先让市面上的玉器流通量减少三成,又让伙计在酒肆散布“昆仑山玉脉枯竭”的消息,使得这批玉器的价格翻了五倍。” 李世民听得微微皱眉,抿了口茶压下心中不快。 李承乾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没注意到父亲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魏晋以来,权贵之间好攀比,奇花异卉,怪石美玉,各家争奇。越是珍奇之物,越是趋之若鹜,购之丝毫不吝惜银钱。” “你是太子,不要总盯着商贾之道。” 父亲的态度,李承乾表示理解,封建时代士农工商分明,这些话从太子嘴巴里说出来,的确有失身份。 “权贵之资取之于百姓,设法从他们手里捞回来,再用之于国,用之于百姓。商贾之道若为朝廷所用,最后惠及于百姓,维护社稷稳定,也无甚不可。” 李世民道:“高明能有这份心胸,朕心颇慰。” 李承乾道:“臣知道陛下的忧虑,人心不足,贪念无度。臣贵为太子,位高权重,研究商贾之道,心术正了是社稷之福,若心术不正,只一味地敛财,强取豪夺,必将是社稷之祸。” 李世民叹气,道:“高明知道朕的苦心就好。” 李承乾笑道:“陛下该后悔立太子早了,臣要不是太子,只是个臣属,只要陛下需要,朝廷需要,臣就敢敛天下权贵之财给陛下。” 他在后世封建王朝为官,只要不是特大自然灾害,地方经济民生建设,能捞乡绅权贵的,就绝不和朝廷开口要钱。 “没话说,你可以不用说话。”这话说的,李世民胃堵得慌,道:“你说要怎么做,朕现在就一个想法,筹集军饷,出兵吐谷浑,把吐蕃打到长安求饶为止。” 李承乾道:“臣写个条陈出来,陛下找几个心腹照章程办事,包括给太上皇祈福得来的钱财,都算在其中,最后将私账变公账,充入国库名正言顺用于朝廷。” 张阿难在外通报,李世民叫人进来,宫人鱼贯而入,进殿摆膳试膳。 “你那三年俸禄,朕还给你了。” 工资回来了,李承乾心下一喜,下个月开始,小金库又可以进账了。 “谢陛下。” 李世民道:“前两天去东宫,到处挖的尘土飞扬,你在做什么呢?” 李承乾脱口而出,道:“种菜!” “种菜?”李世民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种什么?” “种菜!”父亲出身关陇贵族,种奇花异卉见得太多,种菜的太子少见,李承乾很能理解父亲的疑惑。“臣之前去京兆地区查访,看百姓地里种的菜绿莹莹一片,整齐划一,别是一番景致。” 李世民道:“还有呢?” “那些花草树木,看着珍贵,说白了就是权贵攀比的噱头,臣是太子,身份也不是几株名贵花木赋予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臣不喜欢。” 上次被禁足,送来的饭菜有好些都是馊的,不能吃,食物中毒二十一世纪都有可能被销号,何况是古代。他和父亲关系又不怎么好,指不定下次又被禁足。 “皇族是顶级权贵,你这个想法,真不像是皇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太子。” 李承乾顿了一顿,他早就不是了,轮回一千四百多年,有一千一百多年都在底层挣扎,大唐太子身上的权贵气早就被磨没了。 “臣读完《管子》,看管夷吾戏耍权贵,敛天下之财于齐国,再看这权贵喜好,总觉得怪怪的。” 第37章 数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试膳结束,李世民使了个眼色给张阿难,他甚少和李承乾一起用膳,父子难得相处的如此和谐,他不太愿意有人打扰。 张阿难轻轻一挥手,宫人们鱼贯而出,殿内就只剩下他父子二人。 古代父母子女同席,晚辈要给长辈布菜,李承乾从座上起身,膝盖冷不防传来一阵酸痛,他又跌坐回去。 李世民道:“随便吃一些,不用你布菜。高明一宿没合眼,用过早膳朕叫步辇送你回东宫歇着。” 李承乾顿了一顿,老板管饭,还叫专车送他回家,有点儿受宠若惊。 “谢陛下!” 李世民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不喜欢李承乾冷冰冰的称呼他“陛下”,他几次提醒,李承乾都当耳旁风。 对面就是老板,李承乾吃得味同嚼蜡,把自己喂饱之后,又想到要写条陈。 “陛下,臣写完了条陈再走,没什么挂心的事情,回去一觉睡到明日早朝。” 李世民道:“先回去歇着,再熬一日,朕怕把你熬坏了。” “熬一日?”李承乾不解,道:“一份条陈而已,两刻钟都是多的。” 李世民皱眉,道:“你是经常敛财吗?这么轻车熟路?” 李承乾愣住,他当官儿的时候,进行地方建设,朝廷又不拨款,的确经常想法子士绅手里敛财。但这话不敢说,说了父亲会拿桃树枝把他烧成灰! “冤枉,陛下现在就可以让人去查,臣东宫的账目绝对干净。臣那点儿体己钱,还是月俸攒出来的。” 李世民笑道:“你那点儿俸禄,难得你攒些体己钱。” 李承乾不言,第一世的他肯定攒不下来,现在的他一年攒个四万多钱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李承乾又开始感慨投胎的技术性,他一年的总俸禄,敌不过李泰一个季度的零用钱。 “你母亲有先见之明,提早培养你节俭的品德。” 李承乾笑笑,母亲的想法很好,可惜现实是残酷的,李泰步步紧逼,他需要钱进行人情往来。 那些年没钱的日子,他拿东宫份例的布匹锦缎换钱,就觉得啼笑皆非,太子当成他这样,应该也找不出几个。 “臣去写条陈了。” 李承乾从座上起身,一瘸一拐回到自己案子前,研磨起笔一气呵成,不过一刻钟时间,他就将写完的条陈递了上去。 回到显德殿,一觉睡到黄昏时分太阳落山,李承乾从榻上起身,李象过来请安。 李承乾把人叫进去,一家三口用过晚膳,苏氏照常回丽正殿。 李象则是一头钻到父亲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在父亲怀里蹭了又蹭。 “阿耶一夜未归,是阿翁又责罚阿耶了吗?” 李承乾歪在榻上,笑盈盈揉着李象鬓发:“有一篇功课要得急,阿耶熬夜写完。儿孙不议尊长,往后叫阿耶听到你议论阿翁,阿耶要打你了。” 二十一世纪,儿孙吐槽下尊长无伤大雅,这是封建王朝,议论的对象还是皇帝,代价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李象撇撇嘴巴,有些小委屈。 李承乾正色道:“象儿,阿耶不是跟你开玩笑,阿耶不愿意打你,可如果你犯了错,还屡教不改,阿耶就要让你吃教训了。” 李象忙不迭的点头,道:“阿耶别生气,象儿往后绝不再犯。” 李承乾轻拍李象背心,任凭小家伙在他怀里窝着,儿女依赖父母是骨肉天性,哪怕是轮回了一千四百多年的他,也不能免俗。 想到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李承乾不由得神伤,他的魂魄来了这里,他那副皮囊是成了冰冷的尸身,还是被其他什么魂魄附上。 如果是前者,老年丧子,爸妈该有多伤心,李承乾不由得落泪。若是后者,附身在他身体的魂魄,秉性如何,会不会折磨爸妈? “阿耶,你哭了?” 李承乾慌忙回神,擦了眼泪。 “阿耶为什么要哭?” 李承乾揉着李象后脑勺,意味深长道:“阿耶是想到了你阿婆……”还有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爸爸。可这些话,他暂时不能告诉李象。 “阿耶幼时,也曾赖在你阿婆怀里。” 他在二十一世纪的爸妈,都是情绪十分稳定的人,那个时代没有礼教吃人的尊卑,他这个儿子当的十分舒服。 他运气极佳,没有碰上那种控制欲强到窒息的老顽固父母。兴许是他在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八年岁月,福享得太多了,所以才飞来横祸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爸爸的声音读起故事来,极其好听,幼时他时常赖皮,窝在母亲怀里,撒娇让爸爸给读故事。 察觉的父亲心情低落,李象不再问了,怕引得父亲更伤心,只是小心的靠在父亲怀里,贪婪着片刻的温暖。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怀里的李象睡着了,李承乾没叫醒儿子,而是小心翼翼的里侧挪了挪,给崽子让出睡觉的位置。 一个鱼牌令,卖出了五百多万钱的高价,李世民知道长安富人多,但此刻也被长安富人的财力惊到。朝廷亲王,两年的俸禄不及一块鱼牌令的价钱。 不过短短五日,仅为太上皇祈福一项进益,超一千万钱。京中权贵竞争一株牡丹,直接出了八百三十万钱的高价。只因那牡丹一株在太极宫外,另一株在甘露殿大唐天子的园子里。 李世民命少府监造了匾额,褒奖为太上皇祈福之人,这一举措更是引来了大批在地富商入长安,争相购买鱼牌令,一块鱼牌令最高时竞被卖出了一千万钱,折合成银子足足一万贯。 三省六部众大臣,为此事特地向皇帝上疏,请皇帝严惩倒卖鱼牌令之人,李世民大手一挥,只道是商人逐利,朝廷没必要掺和。 免除罚俸的第一个月俸禄下来,李承乾抱着自己的小箱子数钱,殿外突传皇帝驾到。 李承乾慌忙收拾,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只得暂停收拾箱子,迎上前向父亲见礼。 李世民嘴角弯成ak,压都压不下去,这两天数钱数到手软,照这个进度下去,八十一日祈福结束,他立刻发兵吐谷浑打吐蕃。 “看来数钱不止朕一人。” 李承乾讪讪一笑,道:“今日俸禄下来了,臣把它存起来,往后或许有用。” 李世民笑道:“近日青雀为朕送上来一道羊肉羹,十分可口。朕听宫人说,高明问膳房要了菜蔬,在东宫开了小厨房,可是要为朕进膳?” 李承乾笑笑,第一世父亲出游,他向父亲尽孝心,变卖东宫物资。 为此褚遂良上疏:陛下往年行幸,自洛阳还,太子于阙首献食,家令无物可用,遂内出绫彩,货充鼎实。预是宫臣,谁不闻见? 预是宫臣,谁不闻见? 八个字,多少心酸,尽在不言中! 可是父亲,又可曾给过他半分好颜色?李泰为何敢肆无忌惮?依仗的就是父亲的默认与纵容! 为父亲进膳,绝不可能,他早就不是第一世的李承乾了,现在的他,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爱他的父亲,耗费心力,活活作践自己! 第38章 父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青雀府里的羊肉羹敢进献给陛下,是拿得出手,臣是开了小厨房,不过只有寻常菜羹,还是臣自己下厨,胡乱捣鼓,讨太子妃一笑,逗逗象儿也就罢了,可不敢到陛下面前献丑。” 李世民笑道:“高明下厨,朕更要尝尝。” 李承乾道:“不了,臣怕丢人!” 李世民不知前尘过往,自然也不懂李承乾言外之意,只以为李承乾怕自己做的不好,端上来他笑话。 “朕不笑话你!” 第一世变卖物资为父亲进膳,朝野都在笑他,笑他一个太子,用度上被一个亲王碾压,笑他哪怕费尽心思尽孝,也无法比的魏王半分。 魏王献羊肉羹,他献蔬菜羹,这一世,他才不会让朝野再嘲笑他穷酸争宠。 “陛下这样欢喜,想必收获颇丰。” 提到正事,李世民的注意力被转移,道:“这些富商巨贾,豪强权贵的财力,着实让朕没想到。” 李承乾笑了一笑,历朝历代士绅地主都是这副德行,家财万贯,愿意花万两白银买一块石头,都不愿意交一文钱的税给朝廷。 后世几次为官,就是抓住了这些士绅地主的心思,他才会捞钱捞的顺畅,用他们的钱,造福一方百姓,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对了,你存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送太子妃什么东西,或者带他们母子出游,这些是可以走公账的。” 这个问题,不好明说,李承乾只道:“存着,往后总会有用的。” 老板说走公账,牛马最好别信! 第一世因褚遂良上疏,父亲取消了对他花钱的限制,然后他支出一笔钱出来修缮东宫老化损坏的房子,又购置一批奢侈品摆件。直接被言官比作秦二世喷了一遭。父亲对他好一顿申饬,这种亏吃一次就够了。 休沐的日子,按照以往惯例,父亲应该召李泰入宫共享天伦,或者直接出宫去李泰府上父慈子孝,跑他这儿来做什么? “今日休沐,朕想去长安城走走,高明可要同行。” 李承乾道:“陛下相邀,原不应辞。上次给象儿批注的书他都看完了,休沐难得闲下来,臣想多批注上几本。臣和太子妃将来也会有孩子,《诗》《礼》之类的启蒙书籍,臣也想早些批注,给他留着。” 运气不好,第一世的他回来,妻儿被流放,带不走金银细软,带几本书还是可以的。 运气好了,他英年早逝,短暂的父子缘分,只当是给孩子留下的遗物。 这话听到心里,让人升起一股不安感,李世民道:“父母之爱子,从高明嘴巴里说出来,倒像是谶语。” 李承乾道:“陛下过来若没旁的吩咐,就请许臣先行去批书。” 老板眼皮子底下搞点儿老板能接受的个人爱好,都比和老板面对面尬聊好的多,实在是太难受了。 满心欢喜过来和儿子拉近父子关系,结果李承乾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李世民也没了意思。 “那高明忙去吧!” 李承乾施礼,锁好装钱的箱子,放回八宝盒阁的架子上,旋即回到自己位上落座,拿起他批了一半的《诗三百》,逐句品读起来。 “你们手足之中,青雀书念得最好,落笔行文,词藻华美,朕素来钟爱。” 李承乾看向父亲,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 “青雀善书善文,臣知道。” 李泰念书好不好,同他有什么关系吗? “高明,你……” 李世民叹了口气,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显德殿。 李承乾起身行礼,送君父离开。 张阿难扶着李世民上辇,李世民不禁回忆起观音婢在世时的李承乾,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生怕他气恼,他一个眼神,能牵动李承乾喜怒哀愁。 现在的李承乾,冷漠的好像他不是父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是帝王,洞察人心,他能感觉的到李承乾内心不是没有父亲,且那个父亲极受李承乾敬重,是李承乾可以为之付出生命之人,但那个父亲好像不是他。 二十一世纪,南方某县城。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李承乾,不现在是高明,惊起抬头看到父亲,赶忙起身相迎,他随着这个时代,开口喊了一声:“爸爸,您回来了。” “回来了!”高柏放好公文包,高明已经在他身边了。“刚才突然开门,吓到明明了吗?” 高明摇头,亦步亦趋跟在父亲身边,等到父亲落座,他才坐下,轻手轻脚的将字典放在茶几上。 高柏不语,纠正了数次,这孩子始终都改变不过来,他和付潆也就听之任之了。 付潆女士从厨房出来,端着果盘,里头红艳艳的草莓,还有裹着白霜大颗的蓝莓。 “老高,明明,吃些草莓和蓝莓。” 高明又赶紧起身,他从贞观而来,贵族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尊长起身儿女侍立左右,尊长落座,得了许可,儿女才能落座。 付潆坐在沙发领着,一只手端着果盘,抽出另只手拉高明落座。“快尝尝这蓝莓,起了个大早没买到,水果店老板说下午有到货,我老早就去等了。” 父母劝膳,身为人子不得违逆,高明捻了一颗放在嘴巴里,甫一抬头,就看见斜对面架子上放着的全家福,猛的低下头,不敢去看。 “过了今年爸爸退休了,明明想去哪里玩,爸爸做个计划,带你出去散散心。” 高明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的往下落,日前翻阅杂志,看到这么一句话:吃过糖的孩子,会惧怕再也吃不到糖的日子。 偷来别人的人生,总让他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如果有一天他被发现了是假的,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呢? 高明突然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客厅正中央停下,郑重向高柏和付潆行了叩拜之礼。 高柏和付潆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了然,开口道:“我们这个时代不兴这种礼数,入乡随俗,快起来吧!” 高明大惊,看向父母,眼底满是震惊与恐惧:“爸爸,妈妈,你们都知道我不是原来那个高明?” 高柏拉着高明到沙发落座,道:“刚来的时候,你总是说梦话,喊阿娘、阿耶、父皇之类的,我们心中有数。” 付潆女士倒了杯水递给高明,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明明换回来。我们想过,可更怕此事漏出去,惹来麻烦。人换不回来,你再被带走做研究。起先我们也无法接受,失眠了几个夜晚过后,也就释怀了,就当是失了一个儿子,上天又赔给了我们一个儿子。” 高柏看向高明,脸上的笑意柔和又宁静,道:“太子殿下,或者皇子殿下,我没有皇位给你继承。你要是愿意留下,就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往后不用那么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你想离开,我给你一笔本钱,不拦着你离开。” 高明大为不解,他道:“爸爸,妈妈,你们不怪我占了高明的身体吗?” 高柏道:“你有心侵占明明的身体吗?” 高明摇头,赶忙解释:“我没有,我当时可能要死了,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来了这里。” 付潆道:“明明估计和你一样,眼睛一睁一闭就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你没有选择,明明也没有选择,就是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是啊!”高柏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来,道:“我们不知道明明被送到哪里去了,只希望我们的明明,在那个陌生的世界可以被温柔以待,那边的父母像我们爱你爱明明。” 想到自己从小宝贝到大的儿子,付潆悲不自胜,双手抱着脑袋,泪水涟涟。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高明默默在心里祈祷,上天仁慈一些,别让真的高明落去他那副破败的身体,在黔州替他受罚。 心结打开,高明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他鼓足了勇气,当晚夜深人静,他躺在席梦思大床上,用手机搜索了“李承乾”三个字。 史书对他的死亡时间记载模糊,可来这里前身体大限将至的感觉不会错,他的墓志铭不会错,他死在贞观十七年的十一月。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在内心欢呼:死得好!死的太好了!他死了,至少说明真高明没有代替他在黔州受罚。 第39章 父母子女关系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昨夜雨疏风骤,高明却睡得极是安稳,爸爸妈妈接受他的到来,他不再恐惧会被扫地出门。 晨起第一缕阳光照入卧室,高明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父亲母亲在厨房里忙碌,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伴随着窗外阵阵鸟鸣。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这就是从前那个高明的生活。 真好! “睡醒了去洗漱,早餐快好了。” 高明笑着应下,脚步轻快去洗手间。 高柏从厨房出来,洗干净手,泡了三杯蜂蜜水。 高明换了衣服,从卧室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 “今天周六,你爸爸不上班,你看你想去哪里玩?让你爸爸开车带你去。” 看父母落座,高明走过去坐下:“妈妈不一起去吗?” 付潆舀了一碗山药粥给高明,道:“学校今天有个教研会议,邀请退休高三教师参加并进行指导,我要去学校一趟,估计会忙上一天。” 高柏看向高明,道:“我们不太了解你的喜好,之前你总是郁郁不言,怕你情绪激动,养病不利,也就没问。现在话说开了,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就好比现在说出去玩儿,你是喜欢一个人漫步独行,还是喜欢父母陪着一起,都可以告诉我们。” 高明觉得他既然来了,代替了原主的生活,原主父母对他又这么好,他就应该孝顺好原主的父母。 “明明兄,他喜欢独行还是要爸妈陪着一起。” 付潆心下叹气,儿子小时候也有这种讨好型人格的苗头,她和老高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掰正,这会子又要重新教了。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高明顿了一顿,下意识低头,道:“我以前姓李,李承乾,字高明。” 熟读历史的高柏被水呛到,李世民的太子啊! “老高……” “爸爸……” 付潆和高明母子几乎同频,高柏抽了纸过来,擦拭掉嘴角的水渍。 “那明明会不会被换到贞观年间去了?” 高明道:“应该不会,我查过,我死在贞观十七年的十一月,我是死后过来的。史书上对我的记载止步于那一年,明明兄应该没附到我身体里。” 高柏道:“那,你是愿意我们唤你承乾,还是唤你高明?” 承乾二字太沉重了,高明不想再提及那段过往,道:“我的字也是高明,爸爸还是喊我高明。家里头亲戚朋友那么多,改名字也不方便。” 付潆点点头,道:“刚才你爸爸问的是你,你只管说你喜欢独行还是要人陪着。你在明明身体里,可你们不是一个人。两个明明不一样,谁都不需要去迁就谁。” 高柏指了指桌子上的蜂蜜水,道:“早起一杯温水养胃,我和你妈妈喜欢蜂蜜水,明明喜欢温开水。我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愿意把明明的喜好强加在你身上,就准备了和我们一样的蜂蜜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喜欢什么水,明天早上这个杯子里的水就是你的喜好。” 高明道:“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水。” 付潆点点头道:“那你先适应现在的生活,往后有喜欢的告诉我们。” 高柏意味深长道:“封建时代,子女需要迁就父母,你的仆从需要迁就你。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你的路还很长,要学着适应这个时代,不然你会活得很痛苦。” 高明点头道:“我想让爸爸妈妈陪我一起出去,不太喜欢一个人。” 付潆笑道:“那推迟到明天,明天我和你爸爸都有时间,今天你爸爸在家里陪你,要是觉得拘束就去院子里走走,或者跟你爸爸说,让你爸爸可以出去。你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悉,暂时不要出去,等以后熟悉了,你想什么时候出去都行。” 自己不痛快,让父亲挪地方,这个时代的儿子,当的也太胆大妄为了!在他那个时代,同父亲顶嘴都可能被议大不敬之罪,他要不是被逼入绝境,也是不敢想去造父亲的反。 一家人吃过早餐,付潆换了衣服出门,高柏望着院子里碧莹莹的一片菜地。 “高明,我去院子里翻翻菜地,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一起,爸爸,我跟你一起。”高明忙不迭的回应,道:“我没翻过地,我可以学。” 高柏笑道:“衣食无忧的前提下,翻点儿地,种些东西是爱好,乐趣,不是生活的必须。你喜欢了就跟着学,不喜欢了不用强求。如果只是想要爸爸陪你,可以直说,我在客厅里陪你也行。” 高明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我想先试试,喜欢了爸爸教我,不喜欢了爸爸别生气。” 高柏叹气道:“你曾经的父亲,太宗陛下如何要求你的,史书上只言片语我也不知内里,可现在你叫我爸爸,把我当做父亲。做我的儿子,我不会把我的喜好强加在你身上,更不会为你不能迎合我的喜好而生气,你不需要为我的喜好牵动你的喜怒。” 高明不解,却又不敢开口。 “有话直说,爸爸可以为你解惑。” 得到鼓励,高明深吸一口气,道:“爸爸一直在教导我,这难道不是爸爸对我的要求?这不是爸爸喜好吗?” 高柏道:“我教导高明,是因为高明你一直在小心翼翼讨好我和妈妈,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你的内心把自己当做父母的附属品,而不是一个人。这是一种不对等的父子或者母子关系,真正的父子或者母子关系,父亲和母亲不需要儿子的讨好,也不会把自己的喜恶强加在儿子身上。父亲和母亲的责任,是引导你树立正确的三观,塑造健全的人格,情绪稳定,能够独当一面应付生活的风雨。父子、母子关系是这样,父女、母女关系也是这样。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不是父亲强加喜好给儿子,是老师在教导学生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 高明似懂非懂,不需要讨好父亲,不需要看父亲的脸色行事,不说他不得父亲宠爱做不到,得宠李泰和李治也做不到啊! “明明跟我开玩笑时,有时叫我老高,或者高老头。高明,你也可以试着喊一声老高,或者高老头。爸爸这么说,不是把你当做明明的替身,是想告诉你,你不需要把爸爸当做上司。” 高明瞳孔地震,父子之间还能这样? 父亲那么多儿女,哪怕从小带在身边的李治,也不敢喊一句“老李”或者“李老头”! “爸爸,我在史书上很荒唐的,您不在乎吗?” 高柏道:“比如说,养男宠?造反?” 高明脸一红,想扇自己一巴掌! “养男宠,古人不都这么玩儿吗?汉朝皇帝几乎人均男宠,这还是有记载的,没记载在历史上的不知道有多少。你们唐朝那么开放,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古代那些书童差不多都是这个作用。当下我们国家同性恋不能领证,可我没那么保守。至于造反,教员告诉我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再说了,我又没有皇位给你继承,你造我的反做什么?” 高明道:“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喜欢男的,我……” 高柏笑着拍拍高明肩膀,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活着,活得开心就好。爸爸希望你将来的嬉笑怒骂是发自内心,不是看我和你妈妈的脸色决定。” 高明点点头,第一次上前挽住父亲胳膊,道:“爸爸教我翻地,我也想有个乐趣。” 高柏笑着点头,带高明去换鞋。 高明在现代适应的艰难,李承乾很快适应古代,日子却也过得难受至极,天天被扣在甘露殿陪老板吃饭,被老板盯着写作业,时不时还要陪老板尬聊。 别人尴尬顶多扣出三室一厅,他能扣出一个大明宫。李承乾觉得,再这么下去,他要去看心理医生! 第40章 劝魏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开始乱七八糟的策论,后面是千奇百怪的政论,兴许是看都难不倒李承乾,李世民干脆让宫人从弘文馆搬来一堆古籍经典,让李承乾做批注。 李承乾欲哭无泪,大臣还有休沐的日子,他连休沐都要被扣在甘露殿。好在他有后世的知识积淀,只要不是特别晦涩难懂的古籍,他都可以应付下来。 李世民看李承乾挑出一些典籍码在另一侧,不禁疑惑:“那些书,为何不做批注?” 李承乾道:“臣只批注自己能看懂的,看不懂的不做处置,万一给其他人看到,误人子弟。” 李世民道:“给你说个好消息,猜一猜这一个多月,筹了多少的钱?” 李承乾摇头,他又不是袁天罡和李淳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到这两位大佬,他一直想去拜见,无奈被父亲扣住。莫说去找大佬,连给魏征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李世民笑道:“两百八十九万贯,还有一个月时间,筹集个四百万贯不成问题。”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廷一年的国库收入才三百四十万贯,这些富商巨贾和权贵士绅,是真的有钱啊! 怪不得百达翡丽、爱马仕、香奈儿等国际大品牌都喜欢玩儿饥饿营销,搞世界级专属定制,富人的钱是真的好捞啊! “朕已经决定,今年十月发兵,支援吐谷浑,灭一灭吐蕃的气焰。再不收拾,明年肯定要在大唐的边境造次。” 李承乾暗道:没毛病,贞观十二年,吐蕃入侵松州,何止是边境造次,直接在国土之内蹦迪! “此战若大捷,高明你当居首功,朕要好好的赏赐你。” 李承乾听得头皮发麻,千万别,老板这种阴晴不定的碳基生物,高兴了他是首功,不高兴了他别有居心。 领导的饼,画的或者是面摊的,都吃不得。 他李承乾要兵没兵,要威望没威望,兵权可以慢慢儿图谋,威望可以逐步建立,可他虚岁就二十六,万一寿数就那么点儿,英年早逝一切白搭,过分张扬只会害了妻儿。 “为陛下解忧,都是臣分内之事,您不用奖赏臣,真的。” 李世民皱眉,这已经不是李承乾第一次拒绝他的赏赐了,哪有人把恩宠往外推的? “若是可以,朕都想扒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李承乾道:“臣无所求,陛下就是赏赐,臣也用不到。既然赏赐无用,何必要奖赏?” 李世民道:“你那么疼爱象儿,难道不想为他求点什么?朕可以给他封王。” 只要第一世的他不回来,他肯定不会造反,先太子之子,有王爵在身,李象八九成会卷入政治斗争,下场惨淡。 “藩王要协助一方治理,象儿资质不高,臣怕他行程踏错,落得一个身首异处。陛下真想赏赐臣,就别给象儿封王。” 李世民道:“你将来做了皇帝,也不给你这长子封王?” 李承乾笑道:“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古来太子那么多,英年早逝,谋反赐死的比比皆是,臣未必有那个命数。” 听到英年早逝和“谋反”,李世民沉下脸来:“放肆!” 成功把天聊死了,李承乾告罪一声,继续低头批注典籍。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久能结束,赶紧弄完了,他还有正事要做。 “陛下,臣还要批多少才能走?”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承乾,道:“批到朕满意为止。” 老板什么时候满意,他怎么知道,李承乾只能憋着满肚子的怨气继续低头批。 李世民淡淡一笑,李承乾脸上咕嘟嘟的表情着实可爱,扣了一个多月人,总算将李承乾那张冰块脸凿出点其他表情了。 不对,老板刚才说赏赐,李承乾福至心灵。 “陛下方才说要赏赐,还算数吗?” 李世民眼睛一亮,道:“君无戏言,算数!” 李承乾道:“臣不想继续批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好,准了!” 李承乾揉揉酸痛的手腕,道:“陛下有功课布置下来吗?没有的话,臣就回去了。” “回去?”李世民气结,道:“滚!” 等的就是这句话,李承乾行了大礼,转身就走,半点不带犹豫。 李世民黑着一张脸,一肚子的火发不出去,抬手间一套茶具粉身碎骨。 东宫的菜还没长出来,李承乾问尚食局要了些新鲜蔬菜,带着苏氏和李象下厨。 久违的味道,受限于烹饪材料和工具,不及妈妈做的,但比起尚食局送来的半预制菜,口感好的不止三倍不止。 用过午膳,时间还早,李承乾叫人套了马车,匆匆出宫去拜见魏征。 老板喜怒无常,谁知道下一次出什么幺蛾子,空出时间,就赶紧把要办的事情办了。 太子突然到访,魏征急忙将人迎入正厅,叫一家老小前来拜见。 “魏师傅,我来就说几句话,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魏征不知李承乾葫芦里卖什么药,道:“礼不可废,太子殿下受完参拜之后再说。” 李承乾开门见山,道:“魏王泰宫门不下辇那件事情,我在早朝对师傅出言不逊,一直都想着过来向师傅致歉。无奈被陛下扣在宫中出不来,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清闲,就赶紧过来了。” 魏征道:“那件事,老臣早就忘了。” 李承乾扶着魏征坐了上首,向魏征深深一拜。 “师傅弹劾魏王泰,我知道您是对事不对人,并非出于私心。可这朝廷之事,言者无罪,听者有意。陛下为魏王造势,对我的态度,您也看在眼里。一个被皇帝做弃子的太子,不会走的太远,没有人可以约束皇权。您是国之重臣,我不希望将来因为我的事情,您被打为太子党,辱及您的身后名。” 文学馆就是皇帝当年收揽人心的手段,武德殿的重要性,乘辇入宫的特权,远高于太子的用度,还有魏王府那一堆功臣子弟。 皇帝的态度,魏征当然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可太子无过,皇帝起了废长立幼的心思,那是取乱之道。 “只要臣在朝廷一日,就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论听不听,臣都会进言。” 想到魏征被扑碑,李承乾就觉得十分愧疚,褚遂良给魏征的罪名,在魏征活着时候,足以把魏征踹出长安,死后提出来就是一个死无对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政治清洗,父亲怎会看不出来? 第一世和李泰夺嫡,魏征没有明确站队,但为他说话不少,最后做了他个把月的老师,受他连累。李承乾内心对魏征,有感激有愧疚。 “若是这样,那师傅就恕学生不敬。往后关于魏王泰,若是因我他被您弹劾,我都会尽全力,让您闭嘴!” 言罢,李承乾又是深深一拜,躬身退出殿外。 魏征有些恍惚,他的记忆飘得有些远,李纲做太子少师时,因其腿脚不便,太子每次都亲自搀扶李纲上座。皇后病重,太子修筑佛像为母祈福,亲自为皇后侍疾。 贞观六年,太子开始监国,迄今也有四次,无论德行还是能力,都从未出过差错,皇帝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想要废长立幼。 魏王泰,皇后病重不见其侍疾,跑去讨好皇帝。皇后去世,三天两头怀念,还提出为皇后修筑佛像祈福,虚伪至极,他真不知道,皇帝到底看中魏王泰什么了? 第41章 暴走的二凤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赶在宵禁之前回东宫,进门就见不速之客,李承乾人都麻了! 最近到底哪里得罪了老板,天天被老板阴魂不散的盯着,李承乾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去哪儿了?” 李承乾实话实说,道:“去魏师傅府里!” “去他府里做什么?” 李承乾道:“上次青雀没有下辇拜见的事情,魏师傅早朝上疏,臣对他出言不逊,他是臣的师傅,臣一直想去致歉,今天得空,就赶紧去他府里拜见。” 李世民道:“他对朕出言不逊可不止一次,不见他来给朕道歉。” 李承乾暗暗腹谤:默认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发动政治清洗,扑倒人家的墓碑,就差没刨坟了,也不亏,咋就那么委屈呢? “魏师傅是臣老师,陛下教导臣尊师重道,臣不敢忘。” 李世民没好气道:“魏征能听你的?” 李承乾摇摇头,道:“魏师傅连陛下您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臣嗯。” 李世民道:“那你这一趟,就白走了。” 李承乾道:“臣跟魏师傅说了,若是因臣弹劾青雀,臣就跟他对嘴,让他闭嘴为止。” 李世民:…… “高明这是要捧杀青雀!” 李承乾顿了一顿,果然,涉及到老板的好大儿,什么锅都能往他头上扣。 “陛下明鉴,青雀因臣被弹劾,是臣带累了陛下爱子,为陛下分忧是臣的义不容辞责任,臣当仁不让。反之,那可能就是青雀自己行为不妥,才引来言官弹劾,臣若一味维护,这才是捧杀。” 李世民幽幽一笑,道:“一口一个朕的爱子,同青雀争宠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不知羞!” 李承乾:…… 第一世他和青雀争宠,他认! 这一世说他和青雀争宠,真是天大的笑话。 给高老头当过儿子,体验过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顶级的父子关系,他怎么可能跟李泰争一个封建爹。 李世民现在心情十分愉悦,小兔崽子平日里装的不在乎,心底还是计较他抬举青雀。 “高明惯会贫嘴,朕不跟你胡搅蛮缠。”说着,李世民指了指案上的一碟子果子:“这样吃食叫什么?朕尝着不错。” 李承乾道:“牛乳糕。” 李世民道:“哪个庖官弄出来的花样?人送甘露殿去,朕要了。” 李承乾道:“看了几本食谱,从甘露殿回来之后,胡乱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哄哄太子妃和象儿。” 李世民:…… “高明跟青雀争宠,人家青雀都知道为朕进膳,你怎么就不知道讨好讨好朕?” 李承乾不语,第一世讨好过了,这一世他不会讨好不爱他的人。 “还有,你一个太子整天捣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承乾道:“陛下为母亲画眉是闺房之乐,臣没有陛下的本事,只能另辟蹊径讨妻儿一笑。” “你一个太子,别总在儿女情长上下功夫。” 李承乾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受教了。请陛下放心,臣与太子妃母子,仅仅是夫妻之乐,天伦之乐,臣不会让这份儿女情长影响到臣的功课,也不会为他们母子在前朝以权谋私。” 听不懂人话的兔崽子,李世民感觉到十分心累,想他上马打仗,下马治国,半生所向披靡,偏偏这个兔崽子让他不安生。 “高明,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李承乾愣住,缓缓跪下,一脸懵逼状看着父亲:“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这副傻乎乎的蠢样子,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想要踹李承乾的冲动,拂袖而去。 李承乾送走父亲,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自认为已经够谨小慎微了,到底又哪里招惹了父亲。 早朝结束,李承乾被扣在两仪殿听政,宫人们在前来议事的三省长官上了茶水果子。 魏征看了眼茶果,道:“昨日太子殿下来府上,带的牛乳糕十分可口,想必是尚食局出的新花样,今日怎么不见?陛下,这牛乳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还舍不得让臣等吃上几口?”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目光明显不善,他不缺这口吃得,但李承乾的无视,让他很不爽! 这是怀疑他小恩小惠,邀买人心? 李承乾跪直身子,只能重新解释一遍,道:“陛下明鉴,那日早朝魏侍中弹劾魏王泰,臣对魏侍中出言不逊。臣幼时受陛下教导尊师重道,臣心中很是后悔。这些日子,忙着完成陛下布置下来的功课,一直没时间上门向师傅道歉。昨日得了空闲,臣去魏师傅府上,只是致歉,仅此而已。” 长孙无忌默默叹息,李承乾对李世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李承乾是否真的去拉拢朝臣,这种事情当年的李世民干过,所以李世民根本不在乎,真正让李世民不满的是李承乾没把父亲放在心上。 李世民道:“那牛乳糕是太子在东宫自己捣鼓出来的吃食,拿去向师傅致歉,是你们师生情深,朕怎会怪你,归座吧!” 李承乾胆战心惊归座,刚才老板那个目光,是个牛马都胆战心惊的。 李世民看向魏征,笑着说道:“玄成,朕可没那么小气,你冤枉朕了。” 魏征笑道:“那是自然,咱们陛下最是大气,不然岂会容得臣犯颜直谏?” 闻言,李世民下巴微微上扬,捻着胡须轻笑,双眸若星辰闪烁,眼底满是骄傲。 长孙无忌看了眼李承乾,人家魏征怎么哄李世民,学着点儿吧! 李承乾在发呆,没接收来自于长孙无忌的友情提示。他在想他的高老头和付妈妈,穿回来的每一天,几乎都在想。 平常两仪殿议政,李世民都会提问几句李承乾,今日心情不快,他全程无视李承乾,歪打正着遂了李承乾的心意。 一直到两仪殿议政结束,大臣们向皇帝告辞,三三两两退出殿外,李承乾跟着大部队撤退。 李象在长身体,需要补充高蛋白高钙食物,李承乾问尚食局要了一尾鲫鱼,又要了些豆腐,炖了一锅鲫鱼豆腐汤。 付妈妈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她有好多的食谱,《食经》《食珍录》《韦巨源食谱》《荔枝谱》《蟹谱》《本心斋食谱》…… 在现代,他和高老头时常会给付妈妈打下手,耳濡目染,他和高老头手艺都不错。 付妈妈带高三,高老头下班回家,雷打不动下厨,辅导他的功课,给他准备营养餐,给付妈妈送夜宵。 李世民是越想越气,不及观音婢就罢了,观音婢疼爱李承乾他看在眼里。不及苏氏和李象他也认了,要他在妻儿和父亲之间选,他也毫不犹豫选妻儿。 但是,不及魏征,忍不了。对魏征出言不逊,做好吃的去哄。对他出言不逊,就只会冷冰冰的认错,一副死活无所谓的样子。 李世民一路暴走到东宫显德殿,李承乾命宫人摆膳,正要陪妻儿用膳,尚未落座,就听宫人通报皇帝来了,李承乾带着妻儿出去迎驾,就见父亲阴沉着脸进殿。 礼毕,李承乾让人将苏氏和李象带走,父亲对他不满,所有暴风雨他一个人承担。 “陛下,用过晚膳吗?” 李世民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冷冰冰开口:“被你气的吃不下。” 李承乾百思不得其解,把老板气成这样,他干什么了? “魏师傅上疏弹劾青雀了?” 李世民:…… “陛下放心,明日早朝您把奏疏提出来,臣保证让魏师傅无言以对,为陛下分忧!” 李世民:…… 第42章 诛心之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魏征没有上疏弹劾青雀!” 李承乾一头雾水,魏征没有上疏弹劾李泰,那他是怎么惹到老板了。 沉思良久,李承乾登时寒毛直竖,父亲在魏征府上安插了间谍。 他同魏征说,父亲有废立之心,他注定走不长远,要魏征避嫌,这些话父亲都知道了。 不对,他当时反复确定,整个院子里只他和魏征,才敢跟魏征说那些话,又不是武侠世界,可以百步之外听音! “臣愚钝,求陛下明鉴。” 父子对视,李承乾满眼清澈,写满了疑惑。 李世民顿生一股无力感,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陛下还没用过晚膳,要不先用一些,就是骂臣,也有力气。” 李世民点点头,知道关心他没用晚膳,兔崽子总算上道了点。 “过来给朕布菜。” 李承乾起身走过去,先给父亲舀了一碗鱼汤,瓷盆底下有炉子,保持着温度,不至于凉了。 李世民浅尝了一口,只觉得鲜甜无比。 “鲫鱼羹,又不太像。” 李承乾道:“鲫鱼豆腐羹,臣近来读了几本食谱,又觉得书上记载的吃法不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改了不少。” 李世民道:“不思进取,你就是太闲了,功课翻倍,看你还有心思弄这些玩意儿。” 一个没有劳务仲裁,没有人格尊严权的时代,李承乾默默在心底叹气:您是老板,您说的对! “你还真在东宫种了满院子的菜。” 李承乾下意识向殿外望去,爸爸喜欢种菜,他千年轮回,种地劳作是家常便饭,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种菜。 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他喜欢种菜了,透过那些菜苗,他似乎能感觉到爸爸和妈妈就在身边。 李承乾怕父亲一句话,扬了他的菜园子,遂跪在父亲身侧道:“臣知道,太子种菜传出去有失体面,可这是臣为数不多的喜好,求陛下成全。” 一碗鱼汤下肚,李世民心情好了许多,李承乾捣鼓奇技淫巧别有天分,可李承乾在处理朝政上天分也不低,只要不影响做太子,他也不是不能容忍。 “高明的喜好不少,从前沉溺游猎玩乐,孔颖达和杜正伦不止一次向朕进言,现在喜欢种菜,整天没个正形。” 李承乾苦笑,父亲是马上天子,对儿女骑射功夫极其看重。少时身体不好,不怎么适合骑射。昔年投父亲所好,勤习骑射。 无奈他在骑射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准确的说,他们兄弟十四个,就李恪继承了父亲骑射的技能点。 第一世为母射雁祈福,还闹出来把箭射入太极宫的乌龙,玄甲军从东宫宜春苑,一路拖他入甘露殿受审记忆犹新。 他时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第一时间治疗,他是不是就不会瘸了。 “从前是臣不懂事,让陛下为难了。从今往后,臣不会再游猎了。” 李世民闻言,不知怎的,心口传来阵阵闷疼,仿佛被人剜了一刀。 “又没超出你的用度,玩一玩没什么,杜正伦和孔颖达说话,言官,总是喜欢夸大其词。朕没糊涂,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李承乾心下冷笑,果然是这般,父亲不是不知道言官夸大其词,只是巴不得找他的错收拾他,让他一蹶不振,好找机会废了他,扶持心爱的李泰上位。 “那些菜……”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李世民总觉得李承乾透过那些菜,满含孺慕之心的看另一个人。“你喜欢,就种吧!” 李承乾之前,这东宫就只住了他和李建成,李承乾的孺慕之心,大概率是给曾经的他。 幼时的李承乾,他还是极其宠爱的。现在,他对李承乾,也是想着宠爱的,只是李承乾对他总是冷冰冰的。他纵有满心的宠爱,碰上李承乾一身的冷漠,宠不起来,爱不起来了。 “高明,阿耶就在你眼前,你愿意回头,阿耶也愿意像小时候那样疼你。” 李承乾垂眸半晌,诛心之言,不过他早非昔年的他了,又岂会因父亲感情话,就郁郁难受。 “阿耶,是您先不要儿的,儿不曾背弃,如何回头?阿娘去了,无人再护着儿,心疼儿了。所以,儿不能糊涂,情字会乱人心志,儿不敢用情。” 说着,李承乾向后退了一步,跪直了身子,看向父亲,一字一句道:“陛下,您统一了大唐,令四夷来贺,八方臣服。臣萤烛之光,不会自不量力到同日月争辉。陛下有以青雀代臣之心,臣无非引颈就戮。 臣自知不及青雀得您欢心,不及雉奴幼年丧母,被您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得您怜爱。可是陛下,臣也是您的儿子,骨子里也流着您的血。陛下从玄武门杀出来,废太子什么下场,您是知道的,陛下要臣赴死也就罢了,还让臣满心孺慕赴死?臣请问陛下,臣到底做错了,您要对臣这么残忍?” 从贞观十年开始,父亲为李泰壮势,绸缪废太子!释怀了怨恨,消散不了疑惑。第一世声嘶力竭不曾得到的答案,这一世他依旧好奇。不同的是,第一世是儿子控诉父亲,这一世只是一个陌生人向帝王寻求解惑。 遭到李承乾连珠炮的质问,李世民怒意直冲百会,抬手欲打,又生生压下,刺激的他头痛欲裂,扶额揉着眉心,当年一念之差,有了废储之意,抬举了青雀,却不想将事情闹至今天这个场面。 “高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承乾道:“不是吗?陛下昔年与息隐王夺嫡,设文学馆,贞观十年二月文学馆就在青雀府中,紧接着陛下要魏王住进武德殿,武德殿是什么地方,您不知道吗?陛下与魏王乘步辇出入宫禁,这是天子的权柄。陛下令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见魏王下拜行礼。天子之下,只太子有此权柄。陛下废储之心昭然若揭,难道是臣小人之心?” 甚至,王圭魏征等人上疏请父亲收回三品官员见李泰下拜的特权,父亲公然说出: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当年的他,得知父亲说他寿夭不幸时,他的绝望与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眼下,还在贞观十一年,父亲还没说这些话,他不能拿出来说。 贞观十三年,父亲在李泰的封地,大赦当地囚犯,大赦,是独属于天子的权柄。父亲所作所为,他冤枉父亲了吗? “陛下问臣为何要存钱,不过是怕将来,臣身首异处,他们母子衣食不保。臣在前朝为陛下尽忠,将来陛下迎新太子入东宫。臣与陛下纵无父子之情,也该有君臣之义。届时,只求陛下能稍稍善待太子妃母子。送他们去岭南远离是非,使臣坟冢不至凄凉。” 李世民扶着桌案起身,强压心火,上前去扶李承乾起身,道:“高明,你信阿耶,青雀他不会动摇你的太子之位。” 信个鬼! 李承乾避开父亲的触碰,膝行往后退了几步,如陌生人一般看着父亲。 “陛下恕罪,您的所作所为,臣不敢信您。” 第43章 被威胁的打工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向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又回到座上。 李承乾仍在跪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大约是一千多年的积淀,或许是爸爸的言传身教,他的心境平和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父子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李世民内心百感交错,换从前,李承乾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会直接动手,可如今他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 李承乾的眼睛里面,疑惑、不解、陌生、疏离……却始终看不到怨恨,也看不到孺慕,更看不到畏惧。 李世民笑了,他自己也不知其中滋味,他的废立之心转瞬即逝,无心插柳让李承乾完成了蜕变。 一国储君,大唐太子,当有这般宠辱不惊的心境,不畏生死的刚强,不被儿女情长左右的清醒。 可这样的李承乾,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安心自己万年之后,可以交托江山社稷,亦让他感觉到痛心。 观音婢病重,李承乾在病榻前衣不解带的侍奉。 苏氏年幼,李承乾会顾及生育伤身,晚几年再要嫡子。 李象一个宫婢生育的庶子,李承乾会悉心教导,为李象苦心绸缪一个安稳的人生。 张玄素、魏征一介臣子,只因有师徒名分,李承乾以礼相待,不以太子的地位,以君臣之礼威慑师长。 只有对他,始终是淡漠的,李承乾可以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解忧,却不愿意谈父子之情,只守君臣之义。 李世民缓缓合上眼睛,沉默良久,起身走出大殿。 劝父起兵,皇位之争,在玄武门掀起的血雨腥风,他这半生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眼下他是真的后悔了。 一念之差,将青雀架上高台,令李承乾同他离心,也将他自己置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取消青雀的荣宠,青雀将如何面对满朝文武?他已经同李承乾离心,失去了一个儿子,还要再失去青雀吗? 李承乾随驾将父亲送出东宫,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含笑,他的记忆里,他恭敬孝顺谈父亲欢心时,父亲都是高高在上的漠视和冷淡,甚至带着嫌弃。 称心一事,他第一次和父亲正面硬刚,那是父亲第一次对他感觉到了无力。造反失败,父亲在太极殿审他,他第二次同父亲针锋相对。他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得来父亲的答案,却看到了父亲的心虚、逃避、懊悔。 李承乾不禁叹息,或许造反上位的人,脑回路不一样,不喜欢孝顺儿子,喜欢反骨仔。不过,这一世,无论父亲态度如何,他心中父亲就是老板,他就是牛马打工人,绝不跟老板谈情义。 当然,老板要用“情义”二字杀人诛心,企图拿捏于他,他也不介意审时度势,在合理范围之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恶心一把老板。 送走父亲,李承乾让宫人去找苏氏和李象到显德殿,父亲气势汹汹的过来,这对母子肯定担惊受怕。 苏氏和李象母子到显德殿,看李承乾脸色一如既往平静温柔,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耶……” 李象迈着小短腿扑到李承乾怀里,鼻子带着颤音,道:“象儿好怕……” 皇祖进来时好凶,他怕皇祖责打父亲,可父亲不许他议论皇祖,他要听父亲的话。 李承乾拍拍李象背心,温声道:“阿耶好好的,不怕!天塌下来了,阿耶给你顶着。” 苏氏劫后余生的心境,看到夫君疼爱李象,不禁憧憬自己将来有了孩儿,夫君这般疼爱她孩儿的样子。 李承乾舀了满满一碗鱼汤给李象,道:“用膳,吃完了阿耶带你打五禽戏,打完了差不多就该歇下。”小孩子长身体,要补充高蛋白高钙食物,禁止熬夜。 窗户纸被捅破,上朝瞬间轻松了一大截。老板心情不怎么好,可这对李承乾影响不大。 此前官员上疏,富人云集长安,抢购鱼牌令,不法奸商四处哄抬玉器花卉等物价,权贵争相追逐,以至于长安城风气败坏,李世民始终不做回应。 祈福结束的三日后,饥饿营销到了收网的时候,加之李世民同儿子闹矛盾,心情十分不好,在早朝大发雷霆,命大理寺官员严办“不法商贩”,所得钱财一律充入国库。 一时间,长安内外噤若寒蝉,不过看皇帝只惩治了几个商贩,没有搞株连,长安城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贞观十一年十月,吐谷浑上了两道奏疏,第一单奏疏,感念先皇在天之灵挂记,又言及天可汗至孝仁圣,继承先皇宏愿,吐谷浑上下粉身碎骨,才能报的天可汗万一,声泪俱下表了把忠心。 第二道奏疏,言及吐蕃过境,烧杀掠夺,寸草不生,吐谷浑上下苦不堪言,求天可汗垂怜,庇佑吐谷浑一方安定。 国库才来了四百九十二万贯,吐谷浑两道奏疏就上来了,正中李世民下怀。他当即下诏,侯君集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协同弥道行军大总管张亮,兵分四路迎战吐蕃。 贞观十一年十二月冬至日,李世民祭天过后,在太极殿受百官朝拜,前线战报传来,李世民大喜。 “侯君集、张亮他们不仅将吐谷浑境内的吐蕃人打了回去,还一路推了二百里,完全打破整个吐蕃的攻防。吐蕃上了国书,说:天可汗,我丈人也!请求朕罢兵言和,还承诺明年初春,他们的大相禄东赞带着厚礼来长安告罪。” 李承乾十分理解父亲此刻的心情,十六岁雁门关救炀帝,此后一路高歌猛进,杀出重围。登基十一年,治国理政的同时与周边四夷互殴,打出万国来朝的气象和天可汗的威名。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跑出来揍了刚收的小弟,疯狂在父亲雷区蹦迪,以父亲对外手段,摇人打回去是迟早的。第一世没钱父亲暂时只能忍,这一世他推了一把,将这一场战争提前了将近一年。 众大臣拜贺,李世民手拿国书,脸上的笑ak都压不住:“诸位爱卿说说,朕是罢兵还是接着打。” 李泰起身,忖度父亲脸色,又想到东突厥可汗颉利,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一鼓作气,攻下吐蕃,拿下吐蕃赞普,让他像颉利一样,来长安向父皇请罪。” 李世民笑容有些僵,你小子文章写的那么好,又能编书,说话怎么张口就来?想到此战给他出谋筹钱的李承乾,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承乾:“高……太子,你说说,朕是罢兵休战,还是继续打?” 上次同父亲对线过后,他已经很久没被点过名了,李承乾一脸懵逼的抬头,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 “臣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圣裁。” 李世民笑容有些僵,不过也只是一瞬,道:“太子,朕想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李泰刚说完,他去拆老板爱子的台,不太好吧?贞观这一批将相天团,肯定会分析利弊,用得着他多话? “太子策论写得不错,今日让你议论朝政,太子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朕丑话说在前头,太子的回话若不及平日策论水平,朕绝不轻饶。” 李承乾暗道:禁足吗?带薪休假,爽的一批! “太子懒怠了,儿女情长要多了的确不好。即日起,太子妃出宫为皇后祈福,皇长孙挪入……” 又来了,古今中外,老板都一个德行,李承乾当即起身,朝父亲拜了一拜,道:“回陛下,臣不是懒怠不答,是在思考如何回话。臣现在想好了,臣以为,当罢兵休和,结两邦之好。” 李世民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再打下去,国库又要空了,遂问道:“太子说来听听,为何不一鼓作气,攻下吐蕃。” 李承乾道:“回陛下,开春恢复农耕生产的预算以及自然灾害的预算,需要国库银钱支出,截止明年税钱上来之前,谁也不敢向陛下保证,一定是风调雨顺,无旱涝蝗瘟等天灾。朝廷要维护地方稳定,要有承担风险的能力,国库的税钱就不能被战争掏空。 再有,吐蕃气候严寒,物产不丰,人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百姓剽悍,归入大唐,要保证其长治久安,就要长久驻兵,还要从内地调拨粮草过去,解决当地温饱,使当地老百姓不因衣食生乱,这是一笔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 唐朝现阶段的政治制度体系不完善,所以,历史上唐朝虽然强大,国土广大,却很难对边疆地区进行有效的治理。 “还有,吐蕃幅员不及大唐,却也十分辽阔,强攻下来只怕伤了大唐的元气,突厥残部和东北的高句丽多有互通,草原民族对中原素来虎视眈眈。中原王朝稍有动荡,草原就兴兵来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得不防。故臣以为,罢兵休和,实为上策。” 李世民含笑点头,兔崽子,闹脾气愈发的没个数,从前只是拿青雀呛他,如今是朝廷大事都敢胡来了。 “陛下,太子妃身为儿媳,为婆母祈福是理所当然。不过,太子妃身体孱弱,臣恐她一路颠簸伤身。请陛下开恩,让太子妃在东宫抄写经书,为阿娘祈福。还有李象,臣对他有教养之责,他的功课臣日日都查,挪出去恐不太方便,请陛下收回口诏。”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准太子所奏。” 李承乾长舒一口气,归位落座,这班儿上的胆战心惊。 第44章 李承乾读过的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泰后槽牙几乎咬碎,李承乾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出丑,平常装的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想不到是个以退为进的狠角色。 收到李泰阴郁怨毒的目光,李承乾表示很冤枉,若不是父亲拿妻儿逼他,他肯定当哑巴当到底。 朝拜过后还有大宴,李承乾对半预制菜提不起来太大的兴趣。宫廷御膳,听着高大上,实则很多人对御膳的认知都停留在明清。那个时候,海外作物传入,饮食文化蓬勃发展。越靠前的朝代,能吃的东西就越有限。 李承乾尝了一口炙鹿肉,回忆起二十一世纪的生活,上初中时随口提了句国宴,暑期放假,爸妈带他去搓了一顿国宴。 唐朝,没有炒的菜,这让后世吃惯了炒菜的李承乾很难受,要不要让少府监打一口铁锅呢? 李承乾望着面前的吃食发呆,饿过肚子,他不挑食,不浪费食物,但食物的口感,有条件之下他还是有追求的。况且,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他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可是菜式不合口味?” 李承乾偏过头去看父亲,道:“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李世民道:“朕看你一直发呆,不怎么动筷子。东宫的小厨房远胜尚食局,太子吃不惯也是正常。你看你要吃些什么,依着你的口味,朕让宫人给你换菜式。” 众大臣相视不言,数月以来皇帝的太子几乎形同陌路,眼下皇帝此举,是要缓和与太子的关系。 李承乾一头雾水,不解的看向父亲,这又唱哪出?老板请客吃饭,宴无好宴,何况上次在东宫,他可是把父亲得罪狠了。 “大唐以孝治国,东宫有了好的疱人,太子殿下应该进献父皇,以全孝道才是。” 李承乾看了眼李泰,恍然大悟,他怎么忘了,方才议论是否继续攻打吐蕃,他拆了老板爱子的台!老板做事,从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理解! 李世民皱眉,他要缓和同李承乾的关系,这个青雀好好吃东西不行吗?没事儿乱插什么嘴? “魏王,今日的菜式也不合你的口味?” 李泰以为是他的话成功引起了父亲对李承乾的不满,在是否继续攻打吐蕃的问题上,刚才李承乾让他丢足了人,憋了口恶气,此刻见父亲对李承乾不满,心下的气消了两分。 “多谢父皇挂心,案上都是佳肴,父皇吃得,儿臣自然吃得,比不得太子殿下娇贵。” 欣赏完李泰的茶艺,李承乾正欲开口,就听李世民道:“菜式都合魏王的口味,魏王就多进一些膳食,别光顾着说话。” 李泰脸色顿时青白交加,他素来受宠,这还是第一遭,父亲在人前下他的面子。 有生之年能看到父亲下李泰的面子,李承乾大为震惊,刚才讨论打不打吐蕃的问题,李泰发言之后,父亲执意要他发表意见。 八卦之心跃跃欲试,李承乾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李泰到底搞了多大的事情,能让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李泰的两次面子? “自古儿女奉养父母,进膳以表孝心,儿也是替父皇委屈。” 刚才还青白交加的脸色,转瞬之间就换成一副委屈巴巴,李泰这个炉火纯青的演技,可比内娱那堆资本家强捧出来明星强多了。 父亲龙章凤姿,母亲也是远近闻名美人,他和李治姿容都不俗,李泰五官长得也不差,吃亏在太胖了,减个肥,进军娱乐圈绝对可以。 “朕觉得委屈才是委屈,不需要魏王替朕觉得委屈,魏王的孝心朕知道,好生用膳吧!” 李承乾暗暗叹气,君心诡谲,宠辱只在帝王一念之间。第一世李泰带兵闯宫,等同谋反,父亲都把这爱子保住了,只是降了王爵送出京师,几年后又继续加封。如今将李泰抬上准太子的高度,又在人前下李泰的面子,让李泰难堪。 帝王的爱,镜花水月,虚无缥缈至极,细细想来第一世,他和李泰争的头破血流,争权也争宠,当真是令人唏嘘又可笑。他如今看清了,也看淡了,至于李泰,小伙子慢慢儿悟吧! 李世民微微愣神,李承乾看向李泰的目光,他竟从中看到了怜悯,这个儿子,真是让他越发的看不透了。 “太子可是身体不适,朕见你总是发呆。” 李承乾抬头看向父亲,轮回之中他做过郎中,爸爸有高血压,为了保护爸爸,他买了不少西医的书,结合他自己的中医知识,以他多年跟爸爸生活的经验看,在座身体不适的人明明是父亲。 “臣身体没问题,不过臣观陛下容色,您少饮几杯,吃得尽量清淡些,晚上早点睡。您那头疼耳鸣,晚间疲惫却难以入眠,心跳加速的症状会好很多。” 李世民脸上笑容依旧,心下却泛起阴云,李承乾对他的身体情况,怎么会如此清楚?莫不是甘露殿,有了内贼?兔崽子,装的云淡风轻,暗地里这般不安分。 察觉的父亲态度转变,李泰赶忙道:“太子殿下打听父皇的病情,到底意欲何为?” 李世民没有开口打断,帝王饮食起居素来隐秘,青雀所言,也是他也想知道的。 李承乾道:“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山川水利,农政蚕桑,医药食谱,机巧制造……除了天文历法和掐算问卜我看不懂,其他的书我都看,也乐意学。” 半个月前,得知袁天罡和李淳风回来,他第一时间去拜见,结果等他到了,这二位又云游去了。他只见到守门的仆从,大佬似乎知道他要去,只让守门的仆从转告他: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翻译过来,就是大佬早知道他穿回来了,但不打算干涉他的因果。 轮回之中在底层打滚,拼命的学习技能手艺,只为糊口,混一个温饱。这个学而优则仕的时代,他会的好多东西,都为士大夫所不齿。一个“自甘堕落”的太子,满朝文武不齿为伍,合了父亲易储的心意,还能为妻儿留下“污点”,有这样的夫君和父亲,他们母子将来的安全也能多一层保障,一举多得! 李世民心口闷闷的疼,他对李承乾说得这些一概不知,李承乾的成长,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朕不知,太子涉猎竟如此之广。” 李承乾道:“百工之人,君子不齿,臣不敢同陛下多言。阿娘去世之前,陛下经年累月不踏足东宫,臣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自是不知的。” 李世民端起酒盏,又想起李承乾方才的话,默默地叫宫人换了杯茶水来。关心他的身体,怨他过往的忽视,李承乾还是在乎他这个父亲的,只是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的骄傲,不愿意向父亲低头,就只能哄骗自己对父亲无情。 李泰察父亲脸色,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知道百工之人为君子不齿,还要去看去学,失了身份平白叫人耻笑。” 李承乾叹气,这个李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当真没辜负“青雀”之名,聒噪! 第45章 冬至的饺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垂眸不加理会,李泰以为李承乾理亏,如斗盛了的公鸡,十分得意。 清酒入口,唇齿间萦绕着散不去苦涩。 一切归于平静,李承乾握着酒杯继续发呆。 若他没有穿回来,这会子绝对没下班。 妈妈在他穿过来那一年就退休了,他穿过来一年,算算时间,爸爸再有个把月就能退休了。 按照剧情正常走向,妈妈肯定会在家里调制好饺子馅儿,等着他和爸爸回家一起包饺子。 爸爸和妈妈是个文艺老青年,爸爸吃完饭,一般回书房练字,妈妈在客厅弹钢琴。 至于他,承包了饭后的家务,其实他也可以不做,爸爸妈妈不强求他做。 做完厨房家务,爸爸的字练完了,妈妈的钢琴弹完了。这个时候,他一般会和爸爸,妈妈烹茶,一家三口聊天说笑。 回忆过往的生活,越发觉得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走了,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过得好吗? 宫人上前斟酒,被李承乾拒绝了。 一向儒雅温和的爸爸,破天荒打了他一顿,就是他上初中时偷偷出去跟人喝酒,最后喝到了去医院洗胃。 从那之后,爸爸定下事不过三的规矩,就是喝酒,也是小高脚杯三杯就停。 穿回来之后,破了一次例,在东宫借酒消愁,如果让爸爸知道,估计会打他第二顿。 李承乾放下酒杯,让宫人上了茶汤。 今日已经喝足了三杯,不能再喝了。 “太子,可是宴会上的柏叶酒不合口味?今日备的酒水种类颇多,太子可换其他酒水。” 李承乾道:“谢陛下挂怀,臣曾因酒伤身,尊长立下规矩,凡事不过三,三杯下肚就要停杯。之前在东宫已经破过一次例,万不能再违逆尊长了。” 李世民顿了一顿,观音婢什么时候给李承乾立了这么一条规矩? “既是你母亲的意思,且随你吧!” 提到母亲,李泰红了眼眶落泪,道:“阿娘去世一年多了,父皇,儿臣想在洛阳为阿娘修佛像祈福。” 李世民亦是伤怀,正要说准奏,就听魏征道:“同吐蕃一场大战尚未彻底结束,开春了又有农桑安排,国库的钱还是省着点儿用吧!” 一句话将李世民拉回现实,眼下的确不适合兴土木,遂道:“青雀孝心可嘉,可玄成说得有理,天下万民更重,朝廷之事更重。” 眼看父亲就要同意了,被魏征打断了,李泰瞪了眼魏征,心下愤懑不平。 宴会上的饺子,从尚食局煮好送到太极殿,泡的软烂,李承乾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将碗里的五个饺子全部吃掉。 宫宴结束,天色尚早,李承乾回到东宫就指挥宫人摘了白菜剁碎,又剁了四尾草鱼,做了鱼肉白菜馅儿。 这个时代调味品有限,弄不出妈妈做出来的味道,李承乾有些失落。 东宫上下忙活了个把时辰,最后赶在天黑之前吃上了热乎的饺子。 李承乾看着苏氏和李象,眼底愈发的柔和,爸爸和妈妈如果知道,他有贤妻稚子在身边陪着,应该会为他开心。 二十一世纪的高家。 高柏是地道的南方人,但他小时候在北方长大,娶了北方的女孩为妻,高家的饮食上兼备南北方的特点。 付潆擀皮,高柏与高明父子包饺子。 高明生活在长安,也吃饺子,只不过每年宫中送来饺子,口感实在不怎么好,他每次都是意思一两口。 谋反被流放到黔州受罚,他没有活过第一个冬至,不知道宫外的饺子好不好吃。 又失败了,高明不太好意思继续包了。 高柏看出儿子想融入,又无法跟上节奏的尴尬,在包完这一个饺子过后,取了饺子皮过来,手把手的教。 “爸爸以前也是这么教明明兄的吗?” 高柏摇摇头,明明在诸多技能上都很有天分,包饺子这种事情,明明自学成才。 “明明那小子鬼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学的,给我们打下手的时候,他的手艺和我们不相上下。” 高明默默垂下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没用,他什么都不会,明明什么都会,可一无是处的他代替了爸爸妈妈几乎完美的儿子。 “小明怎么又开始和明明比了?” 两个儿子,高柏和付潆为了区分,将后来的这个喊小明,另一个仍是唤明明。 “明明有明明的好,小明有小明的好,要学会发现自己的长处,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同别人的长处比。” 高明点了点头,他发现不了自己的长处,特别是从别人嘴巴里打听出原身高明,他只有自惭形秽。 付潆道:“明明生活在这里二十八年,他生来就是这里的人。小明你才来了一年多,有大半年在病床上度过,才开始学着做这里的人,人适应环境需要时间。” 高明垂着眸子,爸爸妈妈眼里,他几乎无所遁形,他自幼受储君教育,这种被人看破的感觉,他应该愤怒,应该大发雷霆才是。 面对新的父母,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可他从前的父亲和母亲,这样看破他,他会觉得恐惧,只是面对父母恐惧的程度不一样。 高柏看了眼高明最新包的饺子,道:“这一个不就挺好的,小明天分挺高的。” “真的吗?”高明将包好的饺子放在掌心,仔细观察,又看看盘子里父亲包的饺子,很是失落。“还是差了好多。” 付潆笑道:“熟能生巧,你爸包了几十年的饺子,小明学了几分钟,包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得到夸奖,高明总算有了几分信心,取了饺皮过来继续奋斗。高柏和付潆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包完饺子,付潆在厨房忙碌,高明在一旁打下手。 高柏收拾餐厅,端上提前做好的几样小菜。 他们夫妇的生辰,每年都小酌两杯,去年新儿子到来,忙着安抚新儿子的情绪,这才停了一年。 高家没人喜欢吃蛋糕,摸不准高明的口味,高柏和付潆夫妇按照高明日常爱吃的水果,定了一个水果蛋糕。 一家三口落座,高明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他如今衣食住行都是父母给的,原身高明的工资卡有钱,可他做不出拿原身的钱做人情这种事情。 思来想去,高明往后退了两步,向着父亲跪下,道:“爸爸,今日给您拜寿,同之前的礼不一样的。” 高柏明白儿子的意思,也就受了三拜。 才拜完,夫妻二人就上前把人拎过来摁在座上,宣布动筷子,一家人有说有笑,十分融洽。 东宫显德殿,李承乾躺在榻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这个冬至一过,爸爸六十了。 那边的那副身体,到底已经破败衰亡,还是住进去了新的宿主? 辗转反侧,同去年的冬至一样,李承乾失眠了。 第46章 误会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失眠一夜,上班度日如年具象化,李承乾时不时瞥一眼大殿刻漏,掐着指头算时间等散朝。 熬到散朝,李承乾内心狂呼:下班万岁! “太子留下!” 闻言,要回去补觉的李承乾,轻轻的碎了。 “昨夜没休息好?” 李承乾点点头,道:“一年总有那么几天,辗转难眠,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道:“谈不上见笑,朕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日睡不着,明明没什么烦心事,仍然是睡不着。” 乍听“明明”二字,李承乾一时恍惚,眼眶有些发酸,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听爸爸和妈妈叫他“明明”吗? 见李承乾神色哀戚,眼底压抑着翻涌的悲痛,心中一时柔软,这孩子就是嘴硬。 “只是睡不着而已,朕的身体无碍,高明不必为此伤怀。” 李承乾傻了,他在思念远在异时空的爸爸妈妈,父亲误以为他是忧心父亲健康状况,真是天大的误会。 李唐皇室遗传的心脑血管疾病,父亲不用说,同母所出的兄弟姊妹几乎幸免,哪怕后来强悍女皇武则天的基因掺和进来,都没能改变这一现状。 后来的李唐皇族,除了李隆基受影响较小,其余皇帝几乎都没能幸免,不过,无论从李唐皇族看,还是从大唐王朝看,李隆基更适合被影响的多一些。 “陛下留下臣,可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臣可否先行告退?” 寿数注定只有二十六,他可不想临终之前缠绵病榻,死也要死的舒服点儿。 “大唐和吐蕃往来不密,高明怎么会知道吐蕃气候严寒,物产不丰,民风剽悍?” 李承乾顿了顿,回忆起当年去高原旅游,那个要死要活高原反应,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连绵不绝的雪山,枯黄一片的草皮,几乎看不到绿色生命的存在。 景色很美,但不适合居住,他在西藏玩儿了一周,同当地人交谈,很多西藏人都是去成都买房居住的。 “前隋时,吐蕃与中原有往来,陆师傅曾在前隋任职,他给臣做师傅时,闲谈间曾说到吐蕃气候严寒,物产不丰。” 李世民端起茶抿了一口,兔崽子,陆德明是秦王府的人,高低他心里有数,一次两次他还能信,次次都把陆德明推出来,陆德明是死无对证了,可他还没老糊涂。 不过,眼下父子关系几乎形同陌路,他也懒得去揭穿李承乾拙劣的谎言。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吐蕃民风剽悍,好勇斗狠的?” 李承乾道:“物产不丰,就有大部分人缺衣少食,为了生存就必须足够强悍,去争抢有限的物产,得之则生,弗得则死,长此以往,养成剽悍的民……” 封建社会尊卑分明,臣民避讳君主,儿女避讳父母,不加避讳者视为大不敬之罪。 并非每个孩子都为父母所珍爱,他见过父母偏心,分家时似夏金桂套路香菱那般套路自己不爱的孩子,将人送去衙门论罪,留下一个污点,以此为爱子寻求更大的利益。 倒霉的是,李承乾是不被爱的那个,父亲一心想李泰取代他,父亲今日或许没套路他,可他口误却是真,真论起来,此事可大可小。 李承乾赶忙离座,跪地请罪:“臣一时口误,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原本还有些气恼李承乾欺瞒,想动手收拾一顿,可如今见李承乾惊弓之鸟的模样,也心软了几分。 何况,李承乾才赌完气,知道关心他的身体,这一顿打了,只怕这小子疏离更甚。 “朕登基时曾下诏,世民二字不连在一起,不算忌讳,起来,继续说吐蕃。” 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李承乾觉得有些不真实,按照他熟悉的父亲,这个时候斥责阴阳一顿,再让他滚回去思过,然后跟肱骨大臣诉苦,他有多混账,李泰有多好,趁机来一波拉踩。 回到位上落座,李承乾尤自觉得不可思议,联想到昨日李泰被下了好几次面子,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型,穿回来的难道不止他一个? “吐蕃人在恶劣的生存中厮杀,养成了剽悍的族群秉性,争抢是他们活下去的必须。就像陛下与息隐王、海陵刺王之争,争的不是一时之荣辱,也不是一时之气,是命!” 李世民心下一紧,他和李建成、李元吉争命,他棋错一招,青雀已然有了夺嫡之心,李承乾和青雀一如当年他和李建成,他不曾放过李建成,也不能放,更不敢放。李承乾将来,又能放过青雀吗? “高明提及过往,是在提醒朕,你和青雀已然到了争命的地步吗?” 李承乾无语,这是哪儿跟哪儿,推翻刚才的大胆假设,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对味儿了! “陛下,臣只是举一个您认知最为清晰的例子,您要是这么认为,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同您解释。” 李世民讪讪的咳嗽了两声,道:“高明,朕现在的确没有以青雀取代你的想法。” 李承乾叹气,父亲有没有废立之心,他从前在乎,现在真的不在乎。玄武门的诅咒贯穿整个大唐王朝,宗室大清洗一出接着一出。 第一世的封建皇太子李承乾,儿孙怎么流血牺牲他不怎么在乎。现在的他,李象那么可爱,苏氏和他长得都不差,生一个粉妆玉砌的宁馨儿,他得宝贝成什么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苦心孤诣养出来的孩儿,折在宫廷斗争,不敢想,想的心痛的都睡不着觉。 “这个问题说不清楚,臣觉得还是讨论其他的问题吧?” 李世民心下十分失望,李承乾到底不愿意相信他。罢了,时间还长,日子久了,李承乾总能知道他的心。 “陛下,实在没什么事情,臣告辞了。昨夜一宿不眠,臣现在十分疲惫。” 李世民笑道:“这有什么?朕经常一宿不眠,高明,你别总是躲着阿耶。” 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用现代医学解释,熬夜会加剧心脑血管疾病的发病率和致死率。历史上,父亲就只活了五十来岁,不过,比起他算是高寿。 “那陛下留臣在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世民气结,只觉得胃里堵得慌,道:“朕留你在这里,就是为了支使你?” 李承乾顿了一顿,回忆起第一世他被父亲扣住的过往。 “臣最近,应该没被言官弹劾吧?也没有做出什么让您心里头不痛快的事情吧?” 李世民硬邦邦吐出两个字来,道:“没有!” “那就不是训诫臣!所以,陛下留臣在这里做什么?” 李世民人都要气炸了,他就是想缓和下父子感情,兔崽子故意的吗? 李承乾一脸无辜,他穿回来之后,那是宠也不争,权也不争了,专心养媳妇儿和儿子,还能惹到老板! 老板这种碳基生物,放在任何一个历史时代,都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第47章 谶语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朕还是不是你的父亲?” 李承乾点头,生物学上无可厚非的父亲,情感上另说! “只要陛下保证,阿娘生臣的时候,臣没有被调包,那臣就一定是陛下的儿子,如假包换。” 李世民:…… “那你觉得你,有个儿子样吗?” 李承乾一时语塞,他们李家的儿子,从玄武门开始,不解释,懂得都懂! “臣不知到底哪里触怒了陛下。” 李世民指了指殿门,道:“你可以滚了,多看你一眼,朕都得少活一年。” 李承乾表示理解,不被爱的做什么都是错,李承乾表示理解,特别理解! “臣告退!” 李承乾这个溜走的速度,真是半点儿不带犹豫,李世民气的胸口起伏。 总算逃离了老板的视线范围,李承乾深吸了口气,外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李象去弘文馆,还没有下课,李承乾躺在摇椅上,百无聊赖。 苏氏远远的瞅见太子回来,上前去搭话,她总觉得太子看她的眼神儿,不像是看妻子,像是老父亲看女儿。 同苏氏闲聊几句,李承乾就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了,他穿过来时二十八,现在都三十了,苏氏才十四。按照他轮回算,普天之下都是孙子的孙子。 年龄代沟太大,共同话题实在是十分有限,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同苏氏尬聊,还不如逗弄李象来的实在。 长安城中间低,四周高,勘察秦岭地势,选取几条河流,借地势修筑水渠,引入农田灌溉。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广大农村地区借地势修筑水渠,都是人力开凿,不涉及什么现代科技,李承乾觉得可行。 既来之,则安之! 吃皇粮,总不能白享天下之养! 甘露殿,李世民正要去两仪殿参加参加朝议,宫人通报太子求见。 “快传!” 李承乾拿着图纸进来,向父亲见了礼。 “高明,你主动来甘露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承乾道:“臣上次走访京兆地区,发现当地缺少水利灌溉工程,长安城的地势四周高中间低,所以臣想借助山势,秦岭的之水灌溉农田,以交给农耕对天时的依赖性。” 说着,李承乾将自己画的草图奉上,张阿难正要去接,被李世民一个眼神儿杀退了。 “阿难,你去两仪殿,今日朝会暂时推后。” 言罢,李世民看着李承乾,道:“高明亲自给朕拿过来,不然的话,你就那么一直奉着吧!朕不看,说什么朕都不看!” 李承乾满脸懵,什么情况? 父亲矫情他知道,每次被魏征气到,都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去哄! 今天是被谁气到了,让他哄?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提着衣摆起身,走到离父亲两步左右的距离跪下,双手奉上。 李世民手指轻敲案面,道:“这么懂规矩,要朕亲自摊开你那鬼画符?” 李承乾后知后觉,父亲这是要同他亲近,一时觉得啼笑皆非。 行,只要不是找麻烦,其他的好说! 父亲想要亲近,拉近父子感情,他记住曾经的教训,不跟老板谈感情。 李承乾上前两步,将图纸摊开:“还是上一次写条陈出去,大略扫了一眼当地山势,图有些潦草,陛下将就看。” 李世民扫了一眼,抬头看向李承乾,心里滋味莫名,这图画的叫潦草,朝廷那些负责绘图的官员都要拖出去斩首示众了。 “你管这叫潦草?” 李承乾顿了一顿,时代不一样啊! 老高就是搞基层建设的提拔上去的,这图要落老高手里,肯定是要打回去重画的。 “那是陛下你没见过更好的。” 李世民:…… “臣过来,是想求陛下一件事情。臣想再走一遍长安四周,勘探地形,重新绘图。山里头多的是野兽,臣怕一个人进山,图没绘成,臣成了野兽的腹中餐。所以,陛下你得多派几个人保护臣。” 李世民去捏李承乾的脸,被李承乾躲开了。 “陛下,臣一把年纪的人了,您要捏去捏雉奴。” 李世民:…… “你阿耶还坐在这儿,你就一把年纪了?” 李承乾道:“陛下,修筑水渠的人臣都想好了。不急在一时,臣先把图画出来,等有了灾情,征召受灾的老百姓来修。” 李世民:…… “百姓受灾,朝廷兴工程建设,高明,你没跟朕开玩笑?” 李承乾道:“陛下,百姓受灾要不要赈灾?赈灾要不要粮食?要不要银钱安置他们?现在陛下诏令:凡受灾百姓,愿意参与京兆地区水利建设的,包两餐,还给工钱,想来的人肯定一堆?朝廷给那点儿安置费用才几个子儿,运气不好碰上个糊涂官儿,拿到手里的更是寥寥无几。自己挣来的,拿在手里的,那才是实在的。” 这么一解释,李世民听懂了,如此行事,既完成了赈灾,又完成了水利建设,还惠及了百姓。 “陛下,您意下如何?” 李世民道:“这些东西,叫工部有司官员去做,太子可以主理,没必要亲自去勘察。” 李承乾道:“臣也不想跑路,只是手上这幅图太潦草了,看着扎眼睛。臣亲自走一趟,绘制一张还能看的,让工部有司官员以此为标准绘图。” 李世民仔细看了一遍图纸,心中对李承乾的标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绘图的本事,谁教你的?” 爸爸,幼时看爸爸绘图,他觉得有趣,爸爸也乐意抽出时间教他,可这些不能说。 “臣学的时候陛下不知道,现在刨根问底,还重要吗?能惠及于百姓,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尽忠,不就行了?” 李世民一时语塞,心口传来一抽一抽的痛楚。 李承乾在怨他,怨他过往的忽视。 “都听高明的,明日朕就下诏,让工部有司官员配合你勘探地形,绘制工程图。” “别!” 李承乾听得直摇头,他只想讨好领导,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讨好领导将来他被废,领导念着情意,能善待他的妻儿。 搞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念着他的好,树大招风,有朝一日他被废黜,他的妻儿只怕被彻底清算。 “臣享天下之养,取之于百姓,还之于百姓,这是臣的本分。臣不希望弄得人尽皆知,陛下执意弄得朝野议论纷纷,臣就不干了。” 李世民现在是真的搞不懂李承乾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这种利国利民之事,不应该大张旗鼓吗? “你知不知道,此事一但落成,惠及于民,你这个太子会得来朝野敬重,正是树立你威信的好机会。换做别家太子,恨不能昭告天下,令四海皆知。” 李承乾道:“陛下都说了,那是别家太子,不是臣。臣就是臣,为什么要同别人比?” 李世民道:…… “你这个不开窍榆木脑袋,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李承乾道:“多思动怒会加剧陛下失眠心悸,头晕眼花的症状。陛下还是多多保重圣体要紧,至于臣,臣有臣的路要走。” 李世民一把抓住李承乾手腕,用的劲极大,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承乾这话像谶语。 “陛下松手,松手,疼!”李承乾疼得嘴唇瞬间白了,道:“陛下拉得动巨阙天弓,臣肉体凡胎,可经受不住您这么来啊!” 第48章 一念之差的代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慌忙松开,李承乾迅速将手腕从父亲的魔爪,往后退了好几步,扒开袖子一看,手腕果然肿了一圈。 李承乾痛的直抽气,领导要远离,泰森版的领导更要远离。 “要朕保重身体,就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李承乾脸色明显一僵,他的第一世母亲去后,就没得到什么肯定,做好了是本该如此,做不好就是罪孽。 父亲有心扶持李泰上位,自不希望他太过出头,方才所谓广而告之,树立太子威信,不过是帝王的试探,他是怎么回事,竟会相信父亲,还跟父亲争辩那么多。 “如此,陛下只当臣不曾进言。” 李承乾上前去收图纸,有些东西,不该属于这个时代,它就不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李世民一把摁住图纸,道:“高明,你这是做什么?” 李承乾苦笑一声,道:“臣请求修筑水渠,并不求虚名。” 千年轮回,他饿过肚子,甚至被当做菜人分食,古往今来,挣扎在底层的百姓,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都是可悲又可怜。物伤其类,总觉得活着就要做些什么。 吃饱穿暖时的道德约束,在饥荒之时一文不值,濒死的人只有一个宗旨:活!只有活人,才有资格论善恶道德。 “陛下既然认为臣有意同青雀争锋,做这些是些有的没的,臣也只有三缄其口。” 李世民气结,心下大喊冤枉,他是觉得李承乾说什么“臣,有臣的路要走”像是谶语。结果,李承乾这兔崽子想差了。 “朕不是那个意思,高明关心朕的身体,朕十分欢喜的,可高明后一句话,听着总像是谶语。你总说朕不疼你,不爱你,可你是朕的骨肉,朕怎会不把你放在心上。” 李世民有他的骄傲,此刻在儿子面前落泪,觉得十分难看。 李承乾滋味莫名,父亲的态度,无非是他和第一世不同了,可第一世的他才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现在的他身在这个时代,思想和价值体系却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存在,根本就算不得这个时代的人。 父亲,爱过第一世的李承乾,可那又怎样,爱这种东西,感受不到那就是没有。当爱化作枷锁时,比恨还不如,至少恨不会让人贪恋,不会让人痴念,不会让人时时嗔怒,不会让人怠慢自己的一切,亦不会疑神疑鬼的坐卧不安。 “情义这种东西,陛下认了才是情义,陛下不认,那就是欺君。陛下是天下万方之主,您赌得起这两个字,陛下之外的任何人都赌不起。” 李世民听得心一揪一揪的疼,李承乾是他的儿子,这份情义,他怎么可能不认? “陛下,臣也曾盼着您疼爱,因此生了许多不该有想法,好在那时阿娘在,时时疏导宽慰,臣才不至于行程踏错。” 第一世的他,母亲去世,苦苦支撑了四年,最后被强大的精神压力击溃,开始在道德层面放纵自己,刺激父亲。他从未在朝政上有过任何失误,何尝不是知道父亲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小打小闹。 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渴望被父亲公平对待,得来的只有父亲的漠视,以及与日俱增的偏心。他走上了不归路,成功与否,那都是他唯一报复父亲的方式, “阿娘不在了,臣也要学会长大,学会自己开解自己。古往今来善终的臣总多过善终的子,陛下,臣不怕您废黜,也不怕赐死,可臣想活下去。陛下半生挣扎在皇家的血雨腥风之中,难道不知道身在皇家,想要平安活下去,有多么的不容易?何况是东宫?君父盯着错处,皇子虎视眈眈要取而代之,满朝文武左右下注,” 说到这里,李承乾自嘲一笑,道:“陛下,您若真的记挂着父子之情,将来臣被废黜或者天不假年,善待臣妻儿些许,臣就知足了。” 李世民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落下,没有坚韧果决的心性,清醒睿智的头脑,断然活不到这样通透。可这份蜕变的代价太大了,他活生生丢了一个儿子。 “高明,阿耶却有以青雀代你之心,可仅仅是一念之差,阿耶没想到会伤你这么深。” 两世,终于听到了父亲的真话。 一念之差,不,从贞观十年到贞观十六年,是六年的筹谋。六年,但凡他在政治上有任何疏漏,都不至于撑到贞观十七年造反。 如今打消废立,是因为李承乾变了,可他不属于这个时代,换做这个时代的他,此刻在东宫辗转反侧,焦虑不安的就是李承乾,重复他注定消亡的结局。 “陛下若准,臣即刻开始着手此事。若不准,臣往后绝口不提此事。” 李世民知道多说无益,李承乾根本不会信他,便也不欲多言,他们父子时间还长,他会让李承乾明白,这份父子情义,他始终放在心上。 “准了,一切都照高明的意思办。” 李承乾郑重向父亲拜了一拜,道:“没旁的事情,臣告退了。” 李世民不言,算作默认,李承乾退出殿外。 此前李承乾关于京兆地区的治理条陈,李世民私下施行,条陈之中就有关于水利建设的建议。 工程类条陈,写的即便清晰,在没有实操之前,都是纸上谈兵。 李世民原不指望李承乾这一条建议能够落实,不成想李承乾竟然真的绘制图纸,打算将这一条落到实处。 半年治理,已经初见成效,李世民原本是要赏赐李承乾的,可看眼下李承乾根本不在乎,说到最后又成了请他将来照拂苏氏母子。 李承乾回到东宫,手腕入酸麻胀痛愈演愈烈,折腾的他心绪不宁,能拉得动两米巨阙天弓的碳基生物,往后还是尽量别靠的太近,对自己不友好。 两仪殿朝议结束,李世民用过午膳,批复完剩下的奏疏,天色将暗时去东宫去看李承乾,李象恋恋不舍的从父亲怀里离开。 “用过晚膳了吗?” 李承乾道:“还没有,小厨房在准备,应该快了。” “朕还没用过,一起吧!” 手腕上的痛楚还在继续,眼下笔都拿不稳,李承乾本能的拒绝父亲的接触。 “陛下有吩咐,叫人过来通报一声就好。” 李世民叹气,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戒备。 “朕让常何随行,挑选了身经百战的玄甲军将士十位近身护着你,若还是害怕,朕再给你挑十个,或者你自己随意挑选。” 提到玄甲军,不好的记忆就浮现出来,若非他穿来的早,又要经历一遍被玄甲军从东宫一路拖拽入两仪殿的社死。 “谢陛下,臣缓两日就去找常何。” 李世民道:“高明不是说明天去吗?” 李承乾扒开袖子将右手腕递上前去,笑着道:“臣可不是陛下的巨阙天弓,经受的不住陛下一握。” 李世民一惊,他当时关心则乱手上失了准头,不成想竟伤了李承乾,他急忙去拉李承乾手腕过来看伤,却被李承乾极速闪避。 “陛下,臣可受不住您再来一遭。” 李世民:…… 第49章 儿子的教育问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阿耶就是想看你伤的厉害与否。” 李承乾摇摇头,本能抵触来自于老板的接触,何况对面是个随时有可能暴走的泰森。 “缓几日就好,再说了,临近年关,常何也好,玄甲军的将士也罢,家中有妻儿老小,需要置办年节用品。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开春之后再去。” 李世民眸子微动,权贵不需要自己置办年节用品,吩咐一声自有得力的管事安排妥当,照理说李承乾一个太子,应该不会考虑到这些。 “高明想的周到,依高明了。不过,东宫需要高明亲自置办年节物品吗?” 父亲这是起了疑心,李承乾面色不改,道:“要臣亲自置办年节物品,东宫有司就该问罪了。臣之前出宫走访,闲聊之间知道些许。宫里头和外面,总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点点头,道:“体恤下属,应该的。” 李承乾道:“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去岁年节母亲大丧,举国守孝,东宫冷清。今岁过了丧期,第一个年节,臣也想为亲自为家人备些礼物。” 听到“家人”二字,李世民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知李承乾会给他备上一份怎样的礼。 多了个不速之客,餐桌上的气氛很是低沉。 苏氏出身世家,这种场合见怪不怪。 李象受影响最大,平日里撒娇卖萌的他,眼下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吃饭,让李承乾不禁心疼了一把儿子。 除了心疼儿子,李承乾没有任何不适,老板持续关注常态化,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找到了应付的法子。 北方饮食口味偏重,京师长安也不例外,李承乾穿回来之前是南方人,高家父母在北方生活过,口味上偏重于南北的调和。 李承乾初一那年,高柏体检查出了有心脑血管方面疾病,高家的饮食做了大幅度调整,不过李承乾的口味并没有因为父亲身体原因受到波及,母亲会专门做一道符合他口味的饭菜。 不过,生活在地地道道的南方城市,李承乾的口味偏南方多一些,穿回来之后,鉴于整个李唐皇族,祖传的心脑血管疾病,李承乾对东宫的饮食进行了大幅度调整。 “高明的口味,不像是长安长大的太子。” 李承乾道:“此前臣心悸多梦,常伴头疼失眠,古人说药膳同源,就想着调整饮食结构。这一年多,也算卓有成效。” 李世民有些失落,李承乾能看出他身体不好,却不愿意向他进言改善饮食,以预疾病。 “陛下若吃不惯东宫的饭菜,臣叫尚食局送膳。” 李世民道:“高明不是说药膳同源吗?” 李承乾道:“这些都是臣自己的想法,拿自己试膳就罢了,哪敢要陛下冒险。” 这话听得言不由衷,李世民心下生了几分火气,又强行压下。 “朕知道,高明心里没朕这个父亲。” 皇帝动怒,苏氏慌忙拉着扒饭的李象跪下,李承乾顾及妻儿,也离座跪下等着父亲的后话。 “都起来,入座用膳,朕和太子开玩笑。” 苏氏吓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李象也噤若寒蝉,李承乾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老板说得是实话,他也早就同老板说了实话,东宫是天子之臣,不是天子之子。 李世民无奈叹气,他要怎么教导,才能找回从前的儿子。 同时期的高家,高明望着父亲书房里密密麻麻,有关于心脑血管疾病的书籍,他知道爸爸涉猎广泛,却仍是被惊到。 高柏闲暇时习字是多年的习惯,新儿子和旧儿子德行都差不多,喜欢粘着他。 “爸爸能看懂医书,之前学过吗?” 高柏道:“那些医书是明明的,我有心脑血管疾病,他买的医书,还倒腾出一堆药膳照顾我的身体。” 高明看着那一堆医书,若有所思。 高柏看了眼新儿子,道:“这些书原本在你现在的书房,你过来了,那时你也没有跟我坦白,我看你情绪不稳定,怕你看到这些书不利于养病,就直接把属于明明东西挪到了我的书房。” 高明脸上十分尴尬,他原本感慨原身被爸爸记挂在心,连原身的东西都要随身保管。结果他才是小丑,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鸠占鹊巢的罪恶感。 高柏道:“若知道你不是明明,我会给你重新准备房间和书房。可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住进去了。我怕贸然换房间让你心里头不舒服,将错就错。你爷爷留下来的房子不少,三楼同样的格局和视野,你可以布置属于你自己的卧室和书房。所有的喜好,按照你的想法来。” 高明点了点头,道:“那我搬到三楼去,至于卧室和书房的布置,我听爸爸妈妈的。” 爸爸把他当做儿子,可高明知道,原身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他已经代替了原身享受这里优渥的一切,把属于原身的卧室和书房还给原身,就当是报答爸爸对他的疼爱。 “小明,你要有自己的主见。” 高明瞳孔猛的一缩,他讨好父亲时,父亲也这么说过,可他有了主见时,父亲却多是斥责。 高柏顿了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捅到了新儿子的痛处。封建时代的皇帝,怕太子没有主见,又怕太子有主见,这种拧巴的教育方式,导致他这个新儿子的心理问题是非常严重的。 千言万语的开解,都不及实际行动,高柏直接取了银行卡,喊上付潆,开车带新儿子去了家具城。 “小明,我和你原来的父亲不是一个人,你的过往和现在也完全不是一个时代。我说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是真的希望你有自己的主见,不是服从性测试。” 高明道:“服从性测试?那是什么东西?” 高柏道:“给你选择的权力,但否决你选择的一切。这个过程,可能是上级对下级的疾言厉色,也可能是平级之间的极限拉扯。” 高明道:“上级对下级的疾言厉色,我能理解,平级之间的极限拉扯是意思?” 高柏道:“拿我和你妈妈举例,我要买一批家具,让你妈妈挑选,你妈妈跟着一起来挑选,她挑选的所有家具,我都以某种理由说不合适,最后你妈妈厌倦了,直接放弃了选择权。我以我的喜好买了一批家具,过后你妈妈若不喜欢这批家具,我就会和你妈妈说,你和我一起挑的家具,不喜欢你也忍着。这个过程中,你妈妈在无意识中服从了我,这就是一种平级之间,因为不好撕破脸,选择极限拉扯的服从性测试。” 付潆道:“服从性测试的本质,就是满足一种几近扭曲的掌控欲,企图将人变成可以随意揉搓的泥娃娃。” 高柏将银行卡塞到高明手里,道:“我和你妈妈喝茶等你,你自己去挑。” 高明摩挲着银行卡,若有所思,道:“爸爸妈妈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高柏和付潆相视一笑,道:“我问你卧室和书房的布置,小明说听我和你妈妈的,那就是你需要布置卧室和书房,这不是我和你妈妈替你做的决定。” 付潆道:“你自己决定了要布置属于自己的书房和卧室,那么如何布置书房和卧室的权力也应该属于你,我和你爸爸只是尊重你的。” 高明紧抿着嘴唇,一时无言,两个世界的碰撞太大,太不可思议,爸爸和妈妈教导他的一切,在他曾经所处的时代都是大逆不道。 第50章 鹞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年节诸王进京朝贺,长安城热闹不凡。 唐代在贞观时期,对诸王管束并不那么严格,从高宗之后,唐对藩王管束才逐渐严格起来,先是吴王恪冤案的刺激,高宗驾崩李唐宗室反武浪潮的兴起,女皇取李唐而代之,对仅存的李唐皇族防范更加严苛。 唐玄宗异地藩王突袭回京,最后经过一系列政治斗争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是以李隆基对藩王的忌讳达到了唐朝的另一个巅峰。 安史之乱后,地方藩王借势生乱,唐朝统治者就更忌讳藩王,甚至连五服之内的宗室都算在内。唐朝大厦倾覆,长安宗室被屠戮的惨状,堪称历代之最。 李世民在两仪殿设宴,宴请自己就藩的儿子,以及在唐初政治大清洗中活下来的,五服之内的宗室。 李承乾突然被迫参加饭局,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千多年,这些叔伯兄弟,都忘得差不多了,敬酒的过来,一个个的又不自报家门,搞得他本人战战兢兢。 “太子殿下海量,两轮宴饮下来,臣弟等都有些头晕了,太子殿下却是半分醉意都没有。” 说话的这位…… 李承乾想哭,大兄弟,你到底报个家门啊! “三兄不知,太子殿下不吃酒,平日里出席宴会,都是以茶代酒。就是父皇陛下敬的酒,他都不卖那个面子的。” 一声三兄,李承乾确定了此人身份,心下松了口气,从未想过李泰的挤兑还有这么顺耳的一天。 “让三弟见笑了,我自来身体就不怎么好,尊长教导不许贪杯,故以茶代酒。” 想到李恪的结局,李承乾不由得感慨,本来好好的做王爷,结果父亲立了李治为太子之后又抽风,来了一句:“吴王恪英果类我”,还去和长孙无忌商议要不要以吴王恪取李治而代之。 高宗上位后的第一起冤案,就是吴王恪的谋反案。此案长孙无忌主刀,李治那个腹黑程度,背后绝对有的李治推波助澜。 唐人对太宗皇帝的崇拜,加之父亲曾经对高宗皇帝能力的质疑,若是有心人撺掇吴王恪起兵,就拿太宗皇帝“吴王恪英果类我”做借口起兵,后患无穷。 长孙无忌和李治对李恪开刀,就不单单是个人恩怨,更是一个防患于未然的政治事件。从此案被清理的人员组成结构看,房遗爱、柴令武等人此前都是李泰心腹,因此案被丢出太庙的房玄龄,也是暗中支持李泰的贞观宰辅。 杀李恪,清理李泰遗留下来政治势力,报私仇的同时,为自己解决政治上的后顾之忧。出身本来就敏感,还摊上个不靠谱的父亲,李承乾默默心疼了一把这位仁兄。 李恪不言,含笑又向李承乾敬酒,李承乾仍是以茶代酒应下。朝野都说皇后病重,太子性情大变,起先他还不觉得,如今看来,所言不虚。气质前后大相径庭,可谓天壤之别,他甚至都怀疑,眼前的太子被人调包了。 “这是臣临摹来的《兰亭序》,敬献父皇,贺父皇年节欢愉。” 李泰献礼,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李承乾,照规矩,第一个献礼的应该是太子李承乾才对。 李承乾很社死,临时被拉过来参加应酬,他都忽略了,年节要给老板献礼。拿不出东西让老板没面子,接下来面子里子尽失的就是他。 李泰道:“太子殿下,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李承乾暗道:真是个聪明孩子,这都给看出来了! “臣写了一篇策论做献礼,来的时候太急,忘记拿了,臣现在让人回去取。” 话音刚落,李承乾招手唤来宫人吩咐几句,心下暗暗庆幸,此前上朝经常听父亲说吸取隋亡教训,满朝文武劝谏,也很喜欢拿这个做借口。闲来无事,他写了一篇关于隋亡的总结报告,原本是打发时间,这会子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个插曲,没有耽误宴会进程,皇子在座皇子依次献礼,李世民也十分给面子的大加夸赞,还给了封赏。 李世民面色如山,摩挲着酒盏,他在等李承乾的策论,李承乾此前说要亲自给他准备礼物,他期待了许久。只是,看李承乾刚才的表现,他十分怀疑,李承乾的礼物,多半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随便翻出来忽悠他的。 宫人将策论进献李世民,李承乾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时代总结隋亡教训,无非昏君和暴政,但新时代教育发展起来之后,对隋亡的研究就十分全面了。这篇文章,忽悠父亲绝对能忽悠的过去。 李世民看完策论,心下滋味莫名,隋亡的策论他看过不少,李承乾的这一篇着实让他眼前一亮。看样子,这孩子的确是用了大心思,没有忽悠他。 “太子有心了,这篇策论颇有见地,朕要好好的赏赐你,你看你想要什么。” 李泰脸色一变,他们都是直接给赏赐,李承乾能自己要赏赐。 李承乾道:“谢陛下,臣无所求。” 李世民不言,看了眼李承乾,观音婢病逝之后,这小子似乎极其不喜欢参加宴会。 熬到宴会结束,李承乾走在回东宫的路上,不禁感慨:这种刑满释放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太子殿下留步!” 这个声音,张阿难! 李承乾僵硬的转过身来,颔首笑道:“张翁过来,可是陛下有吩咐?”吩咐随便有,请没必要! “陛下在后头,请殿下慢行。” 李承乾笑容几乎凝固,跟老板一起散步,真的很没有必要。心里头怎么想一回事,该等还得等。 李世民今天酒吃得些许上头,被宫人搀扶着走过来,李承乾疾步上前行礼。 “我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扶着李世民的内侍十分有眼色,将位置让给太子,李承乾硬着头皮上前,扶住父亲胳膊。 “青雀、雉奴,朕突然想到,你们手足之中,高明没有乳名,朕想给你取一个。” 李承乾笑笑,父亲外号李二凤,李泰外号青雀,李治外号雉奴,形容褚遂良都是小鸟依人,以父亲对鸟类的偏爱,他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哪一种鸟! “臣觉得……” “鹞鹰!”李世民笑盈盈看着儿子,道:“为父觉得,同我儿甚为相配。聪慧,锐利,凶猛,孤僻,一身的反骨,高明,太像你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被父亲捂死的那只吗? “一身反骨,陛下这个形容……”李承乾淡淡一笑,挺像的,有一种轮回的宿命感。“陛下弓马骑射冠绝天下,臣这只鹞鹰,也就一箭的事儿。” 李世民:…… “高明,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第51章 有福之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拍拍承乾的手,道:“说你一身反骨,也不是骂你,就是觉得你胆子大。朕有时再想,真把高明逼急了,高明会不会也走一趟玄武门。” 李承乾沉默良久,这话是能说的? “大唐承于隋制,隋二世而亡,朕唯恐大唐重蹈覆辙,故常令大臣们写奏疏,列举隋亡的教训,却没有一篇策论分析,如高明这般全面。高明真的不想要什么赏赐吗?就一点也无所求?” 李承乾道:“太极殿上常听诸公论及隋亡,臣这篇论述,也是集思广益的结果,实在不敢冒领陛下赏赐。” 李世民笑道:“人以谦逊为美,高明也不要太过谦逊,那篇策论中许多切入点,都不是朝廷诸公提及过的,想必是我儿通读古今经义所得。”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不敢当陛下谬赞,臣其实并不善读书。” 李世民道:“凭高明如今文章见事的功底,这话说的,可是埋汰了一堆人。” 李承乾笑笑,商业吹,老熟悉了! 第一世他会认真,还会开心自己得到了父亲的肯定,现在可就拉到了。 “陛下一朝人才济济,臣不过萤烛之光,当不起陛下谬赞。” 李世民叹气,有才能,有手段,不求名利,不计较得失,挂心妻儿却也只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妻儿最好的一切,决不以私涉公。 李承乾这个兔崽子做臣属,当的起一句国之柱石,给人当儿子,简直能把当父亲的气死。 “你与朕血亲父子,却同朕这般生分?” 老板又来打感情牌,李承乾话锋一转,道:“吐蕃和谈,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李世民眸子微眯,前朝大臣奉承他,都说吐蕃来降,将吐蕃放在藩属国的地位,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吐蕃与突厥不同,大唐与吐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不是宗主与藩属的关系。 “和亲!” 历史既定的事实,李承乾不由得一阵唏嘘。 和平建立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哪怕是二十一世纪拥有核武的中国,边境问题也屡出不穷,何况是古代中国。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现代化战争花钱如流水,古代的人海战,不仅花钱如流水,流血也如流水。 封建时代农耕社会,农业税是朝廷财政收入的主体,青壮年劳动力是农耕的主体。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古来文人墨客,同情和亲公主的不在少数,但能用一个弱女子换来和平,减少青壮年劳动力的流失,一本万利的生意,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迟疑。 “高明觉得不妥吗?” 李承乾摇摇头,朝廷的国策,不会因为谁的怜悯之心被阻挡,除非他能保证吐蕃绝不进犯大唐边境,否则都是扯淡。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大哥翻脸,一时间全民皆兵,基础的枪械铸造,火炮制造走遍大江南北,当时的公社还专门组织培训。 老大哥的威胁最后解除了,但技艺还在,人们将重点放在深山老林,此后所谓狼吃人,老虎吃人,熊吃人的事件也逐步开始减少,最后直接把这些曾经聚哮山林的猛兽干成了珍稀保护动物。 超越一个时代的产物,会不会改变未来历史轨迹,他们那一代人还会存在吗?他尽自己所能,用自己的知识建设这个时代,可不超越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从来都是他的底线。 这个路线……是去东宫的! 李承乾悚然,老板视察,凶多吉少! “天色都这么晚了,臣送陛下回去吧!” 李世民道:“头有些疼,回去了也睡不着,高明陪为父说会儿话。” 李承乾叹气,祖传心脑血管疾病,半点不忌口,还是个工作狂,怪不得历史上只活了五十岁,二十一世纪那么发达的医院水平,很多人三四十岁都折在这上面了,这么看来,父亲也算是高寿了。 “陛下,您以后还是少吃些酒,北方人口味重,不利于修养身体,您又日理万机。照这个势头下去,等您上了年纪,头痛心悸,失眠不安会越来越厉害的。” 听到李承乾关心自己身体,李世民轻笑,不觉握紧了李承乾的手,李承乾下意识抽离开。 想到前日的尴尬,李世民掩住口鼻轻咳两声。 显德殿灯亮了,李象马不停蹄的往过赶,待到了院子,看到殿外侍立的张阿难,小孩儿脸瞬间抽到一起,皇祖来了,他又不能和父亲贴贴了! 来都来了,李象也不敢直接跑了,让人说父亲教子无方,只能硬着头皮在殿外向皇祖和父亲请安。 “臣出去看看。” 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殿门,将李象抱在怀里,捏了捏儿子冻得红彤彤的脸颊。 “今日你皇祖来了,阿耶要陪着皇祖。外头冷,早点回去歇着,年下阿耶有礼物给你。” 李承乾将人放下,李象点点头,在父亲笑意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李世民头疼的厉害,看到李承乾进来,不禁疑惑道:“象儿呢?怎么不让他进来?” 李承乾道:“天寒地冻,臣叫他回去歇着了。” 李世民伏在案头,胳膊肘撑着桌案,双手摁住两鬓,喘着粗气,显然是被病痛折腾的不轻。 灯火摇曳之间,李承乾眼眶一酸,泪水糊了双眸,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爸爸和妈妈。 李世民一抬头,看李承乾双眸含泪,心下大为触动,道:“老毛病了,高明不必伤怀。” 一句话将李承乾叫回现实,李承乾擦了眼泪,许是想到了爸爸和妈妈,李承乾走到父亲身后。 “忍忍疼,我为陛下摁几处穴位,这头风能缓解一二。” 李世民还没反应过来,顿觉后脑肩颈几处穴位传来阵阵胀痛,一时间眸中杀意暴涨,可想到李承乾方才的话,他逐渐恢复平静,默默压下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半炷香左右时间,李承乾停了手上动作,结结实实出了一身的汗,他走过去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方才头晕的症状消失,两鬓的阵痛大幅度消解,肩颈之处也一片舒活松快,李世民心下大惊:“高明,这个法子谁教你的?” 李承乾微垂着眸子中国古代医疗发达,但缺乏理论经验总结,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后,中医的实践与科学理论相结合,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衍生出了许多分支,哪怕不是专业的中医人才,也能通过长久的摸索探究学以致用。 爸爸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妈妈是职业颈椎病导致出现头晕目眩的病痛。他被父母无微不至的宠着,也时刻想着如何反哺。 李承乾看着自己麻木胀痛的双手,用力太过,牵扯出手腕上前日受的伤,泛着阵阵痛楚。 “自学,可惜初见成效,就……” 李世民读懂了李承乾眸底的哀痛,心中滋味莫名,李承乾为母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有能力为他缓解病痛,却选择无视他的病痛。养出这样的儿子,做父亲的如何不心寒。 “你阿娘是有福之人……” 第52章 天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拂袖而去,李承乾后知后觉,猜出父亲动怒的原因,懊悔自己一时冲动,惹来麻烦。 年节下大小宴会不断,果如李承乾预料,父亲只要逮着机会,就少不得对他一顿阴阳。 李承乾始终面不改色,由着父亲发泄,旁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他一概举杯回敬淡然处之。 初六,李世民在太极殿举行大宴,宗室公卿贵族,朝中文武大员悉数到场。 李承乾内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袁天罡和李淳风,他看到大佬了! 大佬还对他笑了,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李承乾只觉得毛骨悚然。 饭局如坐针毡,李世民察觉的李承乾不安,倒是有些好奇,以他对李承乾的了解,除非把刀架到观音婢、苏氏和李象脖子上,否则根本触动不了李承乾那颗铁石心肠。 结束饭局,李承乾马不停蹄追上袁天罡和李淳风。 “袁公、李公,东宫一叙?” 袁天罡与李淳风相视一眼,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道:“一切皆有定数。” 李承乾环视四周,确定无人探知谈话,道:“还请二位明言。” 李淳风道:“黔州亡故新魂入了新世,新世的旧魂回了旧世。” 附在他身体里的还是那个精神不怎么正常的自己,李承乾如遭雷劈! 袁天罡与李淳风行了礼,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承乾失魂落魄回到东宫,才进重明门,整个人就一头栽倒过去。 宫人手忙脚乱将太子挪到寝殿,去太医署请御医过来看诊,又叫人第一时间通知太极宫的皇帝。 甘露殿内一片欢笑,李泰和李治承欢膝下,李承乾的叛逆似乎也没那么堵心了。 惊闻李承乾病倒,李世民急忙赶到东宫,御医正在用针,苏氏和李象围在病榻前不停拭泪。 “一群糊涂东西,都是怎么伺候太子的?” 皇帝动怒,在场之人除了给太子施针的御医,都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一刻钟时间,御医施针结束,向李世民告罪:“施针紧急,中途不敢阻断,臣失礼,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上前探了探李承乾额上,道:“太子怎会突然病倒?” 御医道:“一时郁结攻心,臣施针过后,殿下很快就能醒来,陛下安心。” 郁结于心,李世民心下生了几分愧疚,他这日子处处挤兑,故意在人前下李承乾的面子,这小子面上装的不在乎,实则都憋在心里了。 少时,李承乾缓缓苏醒,只见殿内跪了一片的人,父亲在榻上落座。 李承乾从榻上爬起来,却被李世民制止,道:“不必多礼,好生歇着。” 妻儿不知跪了多久,李承乾哪里歇的了,他目光落在苏氏和李象身上。 “陛下,千错万错都在臣,太子妃和象儿无辜,东宫伺候的无辜,不与他们相干,求陛下治臣之罪,不要牵连他们。” 李世民:…… “高明,阿耶在你心中就那般麻木不仁吗?”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道:“起来吧!” 苏氏看夫君与皇帝生了误会,忙道:“殿下误会了,陛下挂心殿下身体,妾身等人惊惧,陛下关心则乱,不曾注意到妾身等人还拘着礼。” 李承乾注意到了双眸哭的通红的李象,从榻上坐起来,招手示意李象上前,李象畏惧皇祖,对父亲的亲近最后还是大过了对皇祖的畏惧,三两步上前扑到父亲怀里。 李象不过七岁,一场大病过后父亲疼爱他入骨,他怕又是一场大病,父亲变成从前那个冷冰冰,凶巴巴的父亲,更怕连凶巴巴的父亲都没有了。 李承乾揽着儿子,轻拍李象背心,由着李象在自己怀里哭闹,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窝在爸爸和妈妈怀里哭闹,无声倾诉委屈,哪怕他骨子里的灵魂已经千岁有余。 这一幕太过熟悉,李世民也陷入回忆,他和观音婢有三子四女,女儿是娇客,他疼爱有加可男女有别,不会太过亲近。 三个儿子,青雀入怀,哪怕是现在已经分府别居,也时常扑倒在他怀里撒娇,雉奴年幼自不必说。只有李承乾,这个长子似乎从未入怀。 李承乾幼时,他时常在外征战,又忙于同李建成、李元吉的争斗,能分给儿女的精力十分有限。 青雀早年被出继,他有愧于青雀,加之青雀嘴甜讨喜,李承乾和青雀同时在场时,他总是更加关注青雀,下意识忽视李承乾。 天家重长子,他对李承乾寄予厚望,教导严格,不苟言笑着多,李承乾对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哪怕亲近也总透着些小心翼翼。 观音婢最疼李承乾,从前他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些许,因为他忽略了李承乾,观音婢劝不动他,便只有自己多疼一些李承乾。 李象哭的差不多了,肿着眼睛抬起头看向父亲,确定父亲没变。 李承乾替儿子擦了眼泪,道:“阿耶这里哭过了,回去不能再哭了,外头冷,脸会皴的。” 李象点点头,换做往常他肯定要留下,可皇祖在这里,他知道皇祖和父亲有话要说,便乖巧的告辞,回自己的宜春殿。 众人乖觉退下,将空间留给皇帝和太子。 “这些日子,朕心绪不畅,说话失了分寸,你莫要放在心上。” 皇帝不可能认错,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有错,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十分不易。 李承乾默了默,做了那么多年郎中,自己为何突然昏倒,他心里有数,御医汇报病情,父亲明显是误会了。 “陛下多虑了,臣不是……” “你就是嘴硬!”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从前对你多有忽视,往后不会了。朕的脾气不好,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头去。” 李承乾:…… 真是天大的误会! “高明,你若是实在委屈,也可以同象儿一般,你长这么大,都没……”李世民轻咳两声,深吸一口气,道:“你想哭,阿耶也可以抱着你,让你哭。” 李承乾只觉啼笑皆非,父亲这话第一世说,他会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诉说他多年的委屈。 时空一旦错位,很多事情,无论对错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过了吃糖的时候,强行给他塞工业糖精,别说他吃不下去,就是吃下去了,也怕被齁死了! “陛下,臣已经长大了,不是稚儿了。” 李世民张了张嘴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袁李二人的话在脑海里回荡,李承乾双眸有些浑浊,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李世民心下发酸,道:“阿耶,也想你阿娘了。” 第53章 交易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甚少看到父亲这般脆弱的时候,准确的说他只看到了三次,第一次是母亲去世,第二次是称心之死他和父亲第一次正面冲突,第三次是他被废黜时的诛心之言。 孩子成年断奶,无关年纪,在于是否完成精神上的弑父弑母。具体在什么时候,每个人经历不一样,精神断奶的时间不一样。 儒家营造的家庭体系,要儿女百依百顺的孝,又要儿女独当一面成才,百依百顺之人没有自主如何能独当一面?两种背道而驰的寄托绞在一起,突出一个拧巴。 大多数中国儿女,一生都没能完成精神上的弑父弑母,侥幸完成的,认知到了这种拧巴教育方式对自己伤害,却无法感同身受儿女,最后把悲剧留给下一代。 第一世的他,自始至终都没完成精神上的彻底断奶,那一场糊里糊涂的谋反是他精神断奶的开始,但那个开始太脆弱了,以至于看到父亲被他诛心,他还会心痛不忍。 按照袁李二人的说法,贞观的他穿到未来,大概率是谋反后的他穿过去的,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失常,但以爸爸和妈妈对儿女的教育来看,他应该很快能恢复平静,精神上还会依赖起新的父母。 李承乾现在巨心疼爸妈,好不容易把他教好了,又送过去一个初始化版本的他,活脱脱一个问题少年。想他刚穿回来时,李象那副德行,他可比李象难缠多了。 见面三分情,老板的感情牌,李承乾表示很无奈,现在的父亲不是曾经那个伤害他的父亲,可他心里清楚,如果他没有完成精神上断奶,现在这个父亲就是以前那个父亲。 一千四百多年轮回,直到遇见爸爸妈妈,他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父亲爱的不是李承乾,是这副身体里的高明,同一个灵魂,轮回转世之后,经历不同,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一个人。 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亲,正史上记载最爱哭的皇帝,无论是政治作秀还是一时的情感波动,哄一个爱哭的领导都很让人头疼。 “陛下,落泪会加剧头风病。”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从榻上起身跪到父亲面前,道:“陛下,现在的承乾不好吗?” 李世民抚上李承乾脑袋上,道:“很好,是阿耶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李承乾道:“陛下觉得好,那便是最好的。”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儿子,内心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道:“地上凉,起来吧!” 李承乾起身坐到榻上,想到自己的以后,原来的他不会回来,谋反是不可能的。可他的寿命只有那么点儿,让妻儿出局,还能荣华富贵一生,就只能寄托于老板了。 “陛下!”李承乾从榻上翻身下地,向父亲叩首道:“臣愿竭尽毕生所学,向陛下和朝廷尽忠。臣想求陛下一道密诏,若臣天不假年,求陛下废黜臣膝下孩儿宗籍,送他们去岭南远离是非。” 李世民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求他将来立皇太孙他还能理解,这个要求闻所未闻。 “高明,你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李世民带着满脸的疑惑去探李承乾额头,被李承乾避开了。 “陛下,臣清醒的很。” 说着,李承乾起身从八宝阁上取下来他此前画下的图纸,从袁李二人留话他就开始着手,不超越封建社会生产力,他可以放开手做事,同老板谈交易。 此前他有顾虑,是怕他的行为改变某一段历史,影响到后世,现在他是一点儿都不怕,他本身就是个变数,被送到这里那就是天数。 “陛下,这是臣画的草图。” 李世民看过问道:“像是翻地的东西?” 李承乾点点头,想到自己这一千多年的经历,如幻如梦,遂道:“陛下圣明,臣梦中偶然所见,醒来就画了这图。若能造福一方,自然最好,若不能也就浪费几根木头。” 李世民道:“高明,这是同阿耶谈条件?” 李承乾点点头,道:“之前修筑水渠,陛下就说赏赐,臣没有要,加上今日这一张草图,此二项事宜,若全部落在实处。臣求方才那样一道诏书做赏赐,应当不过分吧?” 实在是不理解李承乾的想法,观音婢去世,他又是多年忽视,几次大病,这孩子脑袋多半是病的出问题了,正常人不会把废黜儿孙宗籍,流放岭南当赏赐。 “图朕收下了,让少府监去赶制,今年春耕试行,若是真如高明所言,朕自然要给你赏赐,厚赏。” 得了父亲承诺,李承乾如释重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寿数有限,也只能以他的方式保护他的儿孙。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安排,他的儿孙以后会不会恨他。 看到李承乾的表情,李世民观图不语,父亲有大功于朝廷,赏儿孙一个废黜宗籍,流放岭南。这赏赐李承乾敢要,他可不敢给,换做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敢给,且不说满朝文武奏疏会把皇帝淹死,给了以后谁还会为朝廷做事儿? “有阿耶在,高明就算真的天不假年,你的孩儿也会衣食无忧,无病无灾一生的。” 李承乾道:“陛下的话臣信,可陛下万年之后,臣不敢信新皇。” 李世民叹气,道:“说来,你还是放不下青雀那档子事,阿耶给你保证,不会让青雀越过你的,他也不会威胁到你太子的地位。” 李承乾不想吐槽,老板这饼画的有多烂,心里真是没点儿数,除了一个太子的名分,李泰从配置和待遇上,哪一个没越过他这个太子? “陛下答应给的臣赏赐,事成之后,臣向陛下讨要,陛下莫要失信于臣。” 听到儿子质疑,李世民不以为忤,拍拍李承乾肩膀,道:“阿耶的小鹞鹰放心,不需要你来讨要,阿耶直接给。” 赏赐是肯定有的,但他自始至终都没答应赏赐李承乾,儿孙废黜宗籍,流放岭南。 “高明好生歇息,明日开朝,朕也要早些回去歇着了。” 李承乾将皇帝送出去,解决了一桩大心事,李承乾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下他只需要培养心腹,安排到岭南,到时候接应苏氏母子,搞个人间蒸发。 有了目标,李承乾干起事来格外卖力,每日早朝结束就马不停蹄的回东宫换衣服,领着常何一众人穿梭在京兆的崇山峻岭之间。 灾民不好找,流民不少,李世民拿到图纸之后,当即下令户部拨款,工部有司负责制定开凿计划,先就近征召一批流民,按日计薪修筑灌溉农田的水利。 二月春耕,少府监早就将李世民要的新式犁铧铸造完毕,李世民领着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马周等一众大臣一起去京郊观看新式犁铧开耕。 耕种效率大幅度提高,朝中大臣上疏请求皇帝嘉奖铸造新式犁铧的匠人,李世民笑而不答,依照目前的进度,截止四月份第一条灌溉用的水渠就能贯通。四月,春旱之际,他在等最终的结果。 第54章 阴李承乾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四月久旱不雨,朝廷修通的水渠发挥作用,长安南部高阳原、少陵原等几大产粮地,贯通的水系极大的缓解了干旱,李承乾的局部的水利实践取得良好的成效。 此前李承乾草拟关于京兆地区治理条陈,经过大半年落实,政绩卓越,如今又改进农耕生产工具,组织修建水利工程,放在一般官员身上,李世民直接可以将人提进三省。 关乎妻儿安危,李承乾时刻盯着工作进度,以他对唐代生产力的分析,目前取得的成果,父亲兑现的诏书,应该下来了。 得知李承乾求见,李世民扫了一眼殿内议政的诸位大臣,道:“诸公去屏风后头暂歇,朕请你们看场戏。” 众人不明所以,依着皇帝的意思躲到屏风后如,不多时,听见太子进殿向皇帝见礼的声音。 李世民笑呵呵上前,亲自扶了李承乾起身,道:“高明来了,快坐。” 父亲对他这么客气,真让李承乾有些瘆得慌,他下意识扒拉开父亲的手,道:“陛下,臣今日是来讨赏的。” 李世民道:“朕知道,二月春耕时,朝中就有官员上疏,让朕上次献上新式农具的人,这一次久旱,新修的水利灌溉缓解干旱,今日你师傅魏玄成上疏,请朕褒奖主持修筑京兆南部水利工程的人。” 李承乾道:“新式农具是少府监铸造,水利工程是工部有司组织修建,陛下照规矩赏赐少府监和工部有司就是了。” 李世民笑道:“那高明来讨什么赏赐?” 李承乾气结,阴晴不定的老板,什么时代都一个狗样子! “臣为陛下献上新式农具的图,走访京兆临近秦岭周遭地区,设计修筑水利工程修建。陛下允诺过臣,事成以后,给臣一道诏书。臣若天不假年,废黜臣膝下子嗣宗籍,送他们去岭南平安终老。君无戏言,陛下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李世民笑道:“朕说了给你赏赐,没说赏你革除宗籍,流放岭南。” 李承乾:…… 李世民往屏风后扫了一眼,道:“诸位爱卿,都听够了吧?出来看看你们数月以来上疏要朕赏赐的人,要的都是什么赏赐。”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高士廉、萧瑀、马周、杨师道等人鱼贯而出,李承乾社死当场,他自认为修养不错,此刻也不禁在心下爆了粗口:老小子,竟然阴他!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笑的意味深长。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这么长时间的计划一夕之间被全盘打散,他的情绪有些崩盘。 父亲,就非要把他逼上死路吗? 魏征道:“太子殿下,虽说这些奇技淫巧不该是您钻研的,可老臣以为,在不影响您处理政务的前提条件下,闲来打发时间并无不妥。何况,您还能学以致用,惠及于百姓,可是您讨的这个赏赐……”是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李承乾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向魏征解释他的赏赐,他的过往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除非有一天鱼死网破,父亲恨极了现在的他,对第一世的他应该还有些许感情,或许能放李象母子一条活路。 “陛下,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站住!”李世民叫住李承乾,道:“太子于国有大功,前来讨赏,朕岂能不给。” 张阿难拿出诏书正欲宣读,却被李承乾喝止住。 “父亲,诏书先不要宣读,我有话同您说。” 李世民心道不好,他在这兔崽子脸上看到了当初李象受罚,李承乾来甘露殿打李泰的表情。 “今日朝议到此为止,诸公先行回去,朕有家事要处理。” 皇帝和太子之间这种诡异的气氛,在座诸位大臣脚底抹油,恨不能瞬移出大殿。 魏征迟迟没动,待众人都走了,他才道:“陛下赐恩,多少人求之不得,您的亲子却避之不及。太子所作所为,臣与朝廷诸公看在眼里,陛下看在眼里,不是太子做贼心虚。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陛下是否该效仿古圣先贤,反省过往做了什么,让血亲父子形同陌路呢?” 第一世魏征就一直护着他,后来更是在垂危之际做他的太子少师,为他抵挡朝野议论。今世半路师生,又毫不犹豫上来给他挡枪,李承乾心下愈发的愧疚,第一世自己连累魏征被扑碑。 “师傅,您别说了,这是我和陛下的事情,我……求您了……” 李承乾扯了扯魏征袖子,面露哀求之色,玄武门之变父亲的刀架到魏征脖子上,也没见魏征说软话。这其中或有政治推销的意味在,可后来十几年的宦海浮沉,魏征是真的刚,眼下想把魏征弄出去,要么找人把魏征拖出去,要么以情动之。 “师傅,非要我跪下求您吗?” 魏征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看着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承乾点点头,不由得落了泪,第一世他被父亲厌恶,被李泰肆无忌惮攻击时,当时真心为他劝谏父亲的两个人,一个是张阿难,父亲直接给了监门将军的虚职,将人贬出宫中,魏征死后更是被扑碑。 “师傅,我求您了,真的求您了……” 魏征一头雾水,他和太子不熟,只是一个师生的名分,今日直言也是做了他认为该做之事。 “你们父子,臣总算是看出点儿相似的地方了,都爱哭。” 原本被师生情刺激的想要发飙的李世民,此刻很是无语,李承乾也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眼泪不管用,那就耍赖,李承乾拿出他在付家舅舅身上耍赖的本事,推着魏征往外走。 “师傅,我就是爱哭,怎么着了,你不走我现在就哭给你看,扒你身上哭到不下来的那种。” 魏征就这么被李承乾推出两仪殿,等他反应过来时,殿门“咣当”一声被李承乾关上了。 “师傅,我不开门,你爱在外面站随你。” 魏征笑了笑,有这么厚的脸皮,他还担心什么,他该担心皇帝会不会被气到头风发作。 李世民看的目瞪口呆,李承乾这是同魏征撒娇? “你和魏征的情意倒是颇为深厚!” 李承乾望向殿外,叹了口气道:“臣和师傅不熟,也谈不上情意。满朝文武之中,各有自己的心思,只他对臣不存在私心。” 魏征是无心插柳,可于他而言,是他短暂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真心待他之人。 李世民皱了皱眉,李承乾眼底的哀痛,有一种跨越生死的凄凉。他敬鬼神而远之,却不是不信,莫不是什么邪祟造次? “你要的密诏,让朕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李承乾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算了,正要开口就对上父亲威胁的目光。 “你敢多说一句,朕打你二十板子。有你这样的父王,朕看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 捅到李承乾的软肋,李承乾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只能憋着口恶气回东宫。 第55章 尉迟恭的馊主意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老板使阴招,李承乾上疏身体不适,罢工抗议。 李世民只当没这回事,不给密诏也不催李承乾上朝。 长乐公主、城阳公主组团到东宫看望,连年纪仅五岁的兕子都来了,李承乾和李泰关系不怎么好,这几个妹妹他是十分疼爱的。 穿回来一年多,这些妹妹们没少上门,他不方便出宫,也时常送些新奇玩意儿过去。 “这么大热的天,还是正午时分,怎么把兕子带过来了?” 城阳看李承乾宝贝兕子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我说阿耶宝贝兕子,阿兄要是有个女儿,怕是比阿耶还要宝贝。” 李承乾搭上兕子脉搏,古代气疾类似于现代的哮喘,古代对哮喘认知不足,死亡率非常高的。 之前给兕子把脉,李承乾发现兕子的心肺功能有问题,古代医学统称为不足之症,就是是娘胎里发育不完全的先天性心脏病。 兕子没事儿,李承乾松了口气,又见长乐面色潮红,眼角满是疲态。 “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一样的宝贝。” 李承乾为长乐把脉,不由得蹙眉,他这四个妹妹,除了城阳,其余的都遗传了母亲的气疾。 “长乐,你生来体弱,还是要多加休养。” 兕子拽了拽李承乾袖子,鼓嘟嘟一双大眼睛看着兄长,道:“阿兄,你都好久没去看兕子了。” 李承乾轻拍兕子背心,笑的十分温和,道:“阿兄这些日子病着,兕子若想见阿兄,让宫人过来传句话,阿兄过去看你,你还小,尽量不要出门。” 兕子点点头,小姑娘咳嗽了几句,李承乾心疼的不行,可哮喘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不治之症,只能缓解,何况在古代。 “陛下让你们来的?” 长乐和城阳相视一眼,轻咳掩饰尴尬,兕子年纪最小无感,李承乾小心的按压这兕子手心几处穴位,替她缓解咳嗽。 “阿兄,你要是再不去上朝,以小妹对阿耶的了解,他估计会……” 小兕子还在,得给兄长留点面子,长乐欲言又止,李承乾知道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去见陛下,你们不必为我忧心。” 长乐松了口气,兄妹闲聊一阵在东宫用过午膳,一直到黄昏时分,外头有了几许凉意,李承乾一堆注意事项叮嘱,把长乐送出宫。 城阳尚未出嫁,养在后宫之中,李承乾不方便送,他不是李治,对父亲的后宫没兴趣。 兕子养在甘露殿,李承乾抱着兕子去甘露殿,让乳母带着兕子下去就寝。 时隔一个多月,他们父子终于又见面了。 “陛下有什么吩咐,召臣过来就是了,为何要几位妹妹过去?城阳就罢了,长乐和兕子有气疾,需要好生养着。这个时节,太阳毒辣,您怎么让她们跑这一趟?” 李世民叹气,一个多月不见,不问问他身体好不好,上来就是指责,从前李承乾不会这样对他的。 “高明,你没什么同阿耶说的吗?” 李承乾道:“陛下要给臣密诏?” 李世民有些失落,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什么同阿耶说的?今日,无论你说什么,阿耶都不怪你。” 李承乾道:“有,臣要密诏,请陛下兑现承诺。” 头又开始疼了,李世民扶额道:“阿耶再说一遍,阿耶说了给你赏赐,没说赏你儿孙革除宗籍,流放岭南。” 李承乾道:“那臣没什么要说的。” 言罢,李承乾行了君臣之礼,道:“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就寝,臣告退!” “承乾!” 李世民喊了一声,李承乾脚步一顿,穿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父亲喊他名字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高明或者太子,他深吸一口气,充耳不闻出了大殿。 皇帝心情郁郁,大臣们上朝跟着受罪,最淡定的莫过于魏征,在他看来,能逼得太子求一道流放岭南的密诏,皇帝抬魏王贬太子,肯定比明面上还要过分。 长孙无忌建议出城散心,李世民淡淡的应了,带着昔年同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将,组团出去游玩。 “孩子跟你们闹脾气,你们一般都怎么处置?” 太子一个多月告病不上朝,众大臣心照不宣,谁都没提李承乾的名字。 “打一顿就好了!”尉迟恭直截了当,道:“一顿不行就再来一顿。” 李世民听得直摇头,换做从前他早就动鞭子了,现在他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 上辈子欠的债,他的小鹞鹰回来讨债了。 “孩子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是你做错了,你也打他一顿吗?” 尉迟恭顿了一顿,道:“好办,让他跟老子打一架,我让他几招就是了。” 这话一出,顿时迎来了一片注目,空气一瞬间沉寂了。 “好主意!”李世民抚掌大笑,拍了一掌尉迟恭,道:“敬德,你有大功啊!” 大功? 李世民策马回宫,尉迟恭懵在原地,一把抓住要上马追皇帝的长孙无忌。 “国舅,我就随口一说,陛下不会真的回去跟太子互殴吧?” 长孙无忌白了眼尉迟恭,叹道:“显而易见的事情,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尉迟恭很无辜,他就是把他和儿子的相处方式抖落出来,谁能想到皇帝听了回去要去和太子互殴。 李世民一路风尘仆仆到东宫,问了宫人知李承乾在宜春苑,他没让人通报,径直去找李承乾。 才到宜春门,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几个小内侍正陪着李象玩闹,太子妃苏氏在秋千上玩儿的亦是欢愉。 李承乾在亭子里烹茶,手上是一卷书,不时看向妻儿,脸上平和的笑意,让李世民看的十分刺眼。 他的儿子,他却在李承乾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儿子身上能看到他的影子,基本都是父子剑拔弩张的时候。 陪李象玩闹的一个小内侍,猛的看到站在门口的皇帝,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跪下,一时间众人乌压压跪到一片。 宫中只一人,有如此大的能量。 李承乾从座上起身,上前向父亲行礼。 李世民上前去扶,被李承乾不着痕迹的避开,李世民心揪在一起,疼得他几乎窒息。 “高明,你我父子,不必如此生分。” 李承乾心下冷笑,父子,把他妻儿往死路上逼得父亲吗? 李世民抬手示意众人退下,父子二人在亭子下落座,气氛陷入中国式父子的诡异宁静。 “高明,你不用为你的儿孙忧心,你若真的天不假年,阿耶立你与太子妃的孩儿为嗣君,悉心教导于他,必不会使他们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李承乾不解的看向父亲,头风病会让人神经错乱吗? 第56章 犬马之劳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阿耶说的是真的,不唬你。” 老板又来画饼了,退一万步说,这个饼是真的,他现在和苏氏生一个嫡子,这个孩子截止贞观二十三年也才十岁,大唐皇族的皇位角逐厮杀的血腥程度,完全可以预见这个孩子的下场。 “陛下,这就是您的赏赐吗?” 当然不是,可眼下李世民也不好否决,只点头道:“总好过你那个流放岭南的赏赐,你好意思提出,你阿耶不好意思给。” “陛下这个赏赐,臣不能要,陛下若执意给,臣也只有拒不接诏。” 李世民道:“上次的事情,阿耶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你要实在憋得慌,阿耶陪你打一架。” “臣吗?” 李承乾指了指自己的脸,得益于他穿来以后两年多夜以继日的锻炼,调整饮食结构,现在他这副身体康健,但绝对达不到跟父亲动手的地步,当人形沙袋吗? 李世民点点头,道:“上次你在甘露殿和青雀动手,阿耶就看出来,你想直接跟阿耶动手,现在阿耶给你这个机会。” 李承乾推了一盏茶给父亲,道:“陛下,您心里头不痛快,想要把臣打一顿出气,您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李世民:…… “阿耶让着你十招。” 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让十招他也是人形沙袋。再说了,跟父亲罢工抗议的后果他担得起,跟父亲互殴的后果他真的承担不起。 “臣明天就去上朝,陛下没什么事就请回吧!”看父亲的目光,似乎还要继续纠缠,李承乾赶忙道:“密诏臣不要了,您的赏赐臣也不要。” 他们之间隔阂太深,李世民不指望李承乾一时之间放下芥蒂,便不再纠结父子之情。 “吏部考功司组织制考,高明可有看法?” 李承乾思索片刻,士族和寒门,后者是前者的没落,前者是后者的荣光,二者互为表里,实为一体。只有极少数通过科举走向仕途的庶民,这股力量太过薄弱。 这样的社会架构贯穿整个大唐王朝,上层的调整很难动到根基,真正要瓦解这一局面,就只能从经济基础入手,改变社会架构,且由下至上主导的社会架构的变革,都是一场政治的腥风血雨。 几千年来,从上层改变到底层架构的只有商鞅变法,也仅此一例。商鞅变法的成功,很大程度得益于于当时极低的生产力,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织的经济政策很快完成了底层社会架构的变革,刚好与商鞅设计的政治制度相契合。新兴的大唐王朝,不具备发起底层社会架构的变革条件。 “关陇、江东、山东几大士族根据各自的势力,分配在朝廷上的席位,陛下这一朝他们相对稳定。吏部考功司主持的制考,选拔出来的人才,很多是这三家所出,臣也没什么好的建议。” 李世民有些失落,低头抿了口茶水。 “陛下若能活个百二十年,主政大唐,臣也是长寿之人,臣还敢拼出这条命,效仿商君,为陛下献策。可惜人生苦短,秦汉至今也没哪个皇帝活过百年。陛下纵有百二十的寿数,臣也不是长寿之辈,不能长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李承乾不仅叹气,道:“臣理解陛下想要解决世家掣肘的局面,想要大唐国祚万年,可王朝从建立、崛起、兴盛、衰落到倾覆都有它发展的规律,就像人的生老病死,这是天道,非人力能左右。臣会的虽然多,但能帮陛下的实在有限。” 李世民道:“高明若全力以赴,朕相信你能帮到朕的绝对超乎你的预料。” “咳咳……” 李承乾被水呛了,父亲这句话,给他一种父亲把他底细摸清感觉。真是这样,父亲同他虚与委蛇过后,又会如何处置他? 李世民急忙上前为李承乾拍背顺气,李承乾本能的避开,道:“臣无碍,劳陛下挂心。” “臣若全力以赴,陛下能否依照臣的心意……” “把你的子孙后代流放岭南?”李世民直接打断李承乾的话,道:“高明你有点出息,你是朕的太子,纵然你断定自己天寿难永,你的孩子仍然是冢嫡。” 看样子父亲不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了不得赶紧绸缪废了他,扶持李泰上位。 “高明,你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吗?你考虑过太子妃的意见吗?她愿不愿意去岭南?考虑你和太子妃将来孩子的意愿吗?朕的嫡长孙,去岭南终老一生?” 李承乾愣住,他如今为苏氏母子的安排,只是自认为他觉得好的结局,也是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苏氏母子怎么想的,他没问过现在也问不了。不知不觉,他竟也成了安排妻儿前路的封建专制家长。 “陛下说的对,臣该考虑太子妃和孩子们的意愿,等到臣有了孩子,问一问他们的想法,但愿臣能等到那个时候。” 李世民默默舒了口气,李承乾松了口,往后的事情才有发展的余地,日子还长,这孩子总能明白他的心。 “再有七日,吐蕃大相禄东赞到长安。高明,此事朕想交给你全权处置。” 李承乾垂眸沉思,吐蕃,这个跟大唐互殴的两百多年的老对手,每一次唐王朝势衰,都要来一波趁火打劫。 “这一任吐蕃赞普禄是一代英主,禄东赞有安邦定国之才,大唐答应和谈,他们绝对猜到以大唐当前的国力,虽能压制吐蕃,但不能做到覆灭吐蕃。和谈,也只是为了蓄养实力,等待下一次撕咬中原的机会。” 李世民道:“不错,为了寻求更大的利益,两邦必然存在拉扯,吐蕃暂时是啃不动的骨头,朕不想纠结在这上头。西域并不稳定,高昌、疏勒等国表面臣服,私下里小动作不断,跟那个薛延陀暗通款曲,东北的高句丽也时不时挑战朕的耐性。” 李承乾道:“素来两邦弹劾,暗暗都有较量,陛下是想给吐蕃一个绝对的实力威慑,保证未来二十年之内,吐蕃不在大唐边境作乱,腾出手来安定西域,然后集中精力对付东北的高句丽?” 李世民点点头,道:“高句丽,早在前隋就一直在边境挑衅,前隋至今,朝廷派兵征讨数次,他们每一次你打我退,借助山势地利给朝廷带来了不少的困扰。有生之年,朕想为后世儿孙,解决这个麻烦。” 高句丽,宇宙国自以为是的老祖宗! 打,必须打,狠狠地打! “臣愿倾尽毕生所学,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第57章 同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总算把皇祖盼走了,李象忙不迭的跑去显德殿,贴到了父亲怀里。 李承乾抚着儿子发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现代人,无论是思想还是见识都远超这个时代,蔑视这个时代父母将儿女当做工具的思想。 父亲今日的一番话,让他自惭形秽,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安排了他人的人生,将他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了别人,却没有问过被他安排的人想不想要。 “象儿,阿耶教了你这么久,却从没问过你将来的志向,将来长大,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象眨巴着眼睛看向父亲,道:“阿耶希望儿平安一生,儿将来就做一个富贵闲人,关起门来不惹事,娶妻生子,像阿耶敬重母亲那样敬重妻子,疼爱儿这样疼爱自己的孩儿。” 李承乾道:“这是阿耶的希望,不是你自己弄希望,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象道:“儿方才说的,就是儿的将来的希望。阿耶教导儿这么久,儿没之前那么蠢笨了。李欣是四叔和叔母嫡出,儿只是阿耶同试婚婢女生下的孩子。别人叫儿皇长孙,只是因为阿耶是太子。阿耶疼爱,儿得以被悉心教导。可儿心里清楚,儿的出身是为人不齿的。皇家尊贵,可长安的权贵太多,儿在权贵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李承乾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被他教的自卑了? “出身不是你的错,阿耶从未看轻你,外人鄙夷的出身,也终究是无关紧要的外人。那些鄙夷庶子出身的人,自己造出一堆庶子,甚至自己就是庶子,承受身为庶子着苦难,制造一堆庶子继承继承他的苦难,还要在他人的苦难上落井下石。这种人最为可悲和可怜,你要是为了他们的眼光去自卑,实在是太不值了。” 李象道:“儿不是自卑,是自知之明。阿耶同阿翁谈话,有时不避着儿,儿能听懂一些。皇家的孩子要有建树,背后少不得士族的支持。很多皇子,母族是士族,娶妻是士族。儿的出身,就算将来娶了五姓七望女,也一样为人不齿。没有依仗,一身天纵奇才,就是祸患来源。” 李承乾将儿子揽入怀里,道:“对不起,若阿耶早些想清楚这些,就不会让你承担这些苦难。” 李象登时就不乐意了,搂着父亲脖子,委屈巴巴道:“有阿耶,那些都不是苦难。从前儿羡慕李欣和其他几位叔叔,或被阿翁疼爱,或被师傅们器重,可现在儿不羡慕了。他们努力念书,小心讨好,只为了得来尊长一个点头。可儿不需要,儿只要不做错事,阿耶随时都会对儿笑,抱着儿,陪儿玩闹。儿挨了阿翁的打,阿耶为了给儿请御医空手握白刃,甚至在阿翁面前打四叔一顿。阿耶给儿的一切,已经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不来的奢望。” 李承乾拍拍李象背心,他不过履行了一个父亲的职责,就能让李象感恩戴德至如此,多么好满足的孩子。 “好,象儿志在此,为父自会为你安排妥帖,保你一生安稳富贵。” 有这个心态,哪怕他不背着谋反的名,李象也碍不着九五夫妇什么事情。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生了杀心,李泰不能上位,贞观十七年他若大限将至,李泰就非死不可。 “阿耶明日上朝,早起闹的你也睡不稳,回宜春殿去歇着吧!” 李象不太情愿,却还是从父亲榻上下床,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殿门。 李承乾松了口气,李象这里问清楚了,现下就是苏氏以及他和苏氏的孩子。苏氏出身关陇贵族,他们的孩子又有嫡长子的名分,若他们不愿意平淡一生。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保他力所能及的人或事。 早朝,众大臣方才落座,张阿难上前宣读诏书,着命太子李承乾全权操办吐蕃来朝一事。 李世民登基之前做过尚书令,故大唐王朝尚书令一职始终空置,李承乾是太子不可能封一个尚书令,但李世民直接将尚书令的官印给了李承乾。 持尚书令官印,可辖制尚书省,这一记惊石落下,瞬间在朝中掀起一阵不小的暗涛。 “吐蕃这一次来,带了不少的勇士,精挑细选,个个都是练家子,必定会要求比试。陛下让殿下全权处置此事,殿下要早些准备。” 李承乾道:“房相的意思孤明白,吐蕃已经断定大唐不会跟他们玉石俱焚,赢了正好为谈判添筹码。输了也没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战败求和的,左不过言语上再恭敬几分。” “是这样的!”房玄龄接着道:“所以臣觉得,从玄甲军中挑出精锐中的精锐,一举挫灭吐蕃的气焰。” 李承乾不言,现代高科技的玩意儿他弄不来,封建时代生产力之下的东西,他还是能搓点出来的,何况六七十年代全民皆兵,学习热武器制造,他也在其中。 李世民看李承乾若有所思,便道:“挑选勇士预备吐蕃挑衅,这个事情交给敬德去做。各项事宜,写了奏疏呈于太子,朕就不过问了。” 萧瑀道:“河南道和山南道六百里加急,河南道境内宋、汴、许、陈、豫几州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下雨。山南道荆襄两周阴雨连绵半月有余。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户部要早做准备,安排赈灾款项。” 李承乾静默听着,第一世吐蕃在这一年的八月赫然入侵松州,摆明了趁火打劫,只是没想到大唐皇帝不是软柿子,顶着赈灾的压力甩了一耳光给吐蕃。 马周道:“荆襄受灾已成定局,水利可以调蓄洪水,缓解旱情,之前太子殿下主持修建京兆南部的水利工程,臣以为当遣工部有司,勘察山川地势,兴修水利。同修筑京兆水利一样,雇佣受灾的荆襄民众,进行水利工程修建。既赈了灾,还能在后续调节当地水旱,一举两得。” 李世民道:“这个准了,工部遣有司安排。勘探绘图要求,以太子留在工部的绘图为准。” 工部尚书段纶想哭,太子的绘图留在工部,但那个绘图的标准,是真的为难人啊! 今日朝议结束晚,三省六部长官是赶在宵禁之前出宫的,李承乾坐了大半日,浑身困乏,才转身就被叫住。 “玄龄说到吐蕃,朕看你若有所思,可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威慑吐蕃?” 李承乾点点头,道:“有是有,不过那个梦太久远,久远到臣都有些生疏了,所以不敢贸然提出来。臣全力以赴,能否成功,只看天意。” 李世民道:“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李承乾道:“陛下,恕臣多言,您那个头风之症,饮食上低油低盐,酒水尽量少饮,早些就寝,能降低它发作的次数。” 李世民笑道:“听高明的,今夜之后朕让宫人换掉现在的膳食。” 父亲实在热络,李承乾推不开,便也留下用膳。 夜间甬道,不时吹来凉风,李承乾回忆起穿回来这两年所作所为,一时感慨万千,一路阴差阳错过来,他似乎渐渐的要被这个时代同化了。 第58章 儿孙的路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显德殿灯亮了半夜,李承乾捂着脑袋,揉着酸胀的两鬓,走到殿外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时刻了?” “回殿下,寅时!” 李承乾打了个哈欠,很久没这么熬过夜了。 苏氏带着羹汤过来,道:“殿下一宿不眠,妾身让小厨房烹了羹汤,殿下用一些吧?” 李承乾点头,正好他也有话同苏氏聊,便让殿内众人退下。 “成婚这么久,我还没问过你,你这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苏氏满头雾水,不解太子为何问她这话,道:“夫婿敬重,儿女孝顺,诰命加身,天下女子一生所求无非如此。妾身有幸嫁于殿下,自然盼着有朝一日母仪天下。” 李承乾心下一沉,果然,母仪天下,自古以来,追求权势地位,是人的共性。他现在这份淡然,并非是他的本性,只是轮回磨平了他的棱角。 “殿下,您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要,陛下容得下您,将来呢?妾身和妾身的孩子,若殿下什么都不要,我们母子,殿下的子孙又要如何立足?” 李承乾沉默,久久不语。 “殿下……” 苏氏脸色发白,跪倒在地。 李承乾上前扶着苏氏起身,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思考,此前对你们母子的安排。” 苏氏道:“殿下是如何安排妾身与象儿的?” 李承乾道:“象儿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做个富贵闲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我们将来也会有孩子,我问的是你我的孩子。” 苏氏微垂着眸子,庶子到底是庶子,上不得台面。 “殿下悉心教导,不成想他竟这般没气性。” 苏氏这个想法,李承乾并不意外,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换做曾经的他,听到李象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也会觉得李象没出息。 “人各有志,他随着自己的想法活着就好,我不会强加什么给他。你我将来的孩子,我也会尊重他的想法。” 苏氏道:“妾身与殿下之子,是陛下嫡长孙,绝不会碌碌一生。” “若是我们将来的孩子也和象儿那样,只求一个平淡安宁呢?” 苏氏道:“怎会?不说别人,殿下难道想碌碌一生?” 李承乾沉默良久,不想,轮回中或有沉沦,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努力活着。 他如今想脱离李唐皇族,只是因为自己天不假年,李唐皇族宗室清洗血腥,不愿意儿孙将来卷入其中。 “好,我知道了。” 一宿不眠,倒也免了更换朝服的繁琐,李承乾直接去承天门在候着上朝。 “过往制考卷子礼部批阅结束,交由三省长官共议,太子殿下领了尚书令的大印,今年这一批卷子。臣启陛下,可要太子殿下参与复议?” 还没缓过神,房玄龄丢过来一个炸弹,改作业太要人命了,他正要开口拒绝,就听父亲道:“太子领了尚书令大印,自是要参与复议的。太子,你意下如何?” 李承乾道:“既在臣权责范围之内,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世民道:“鞠躬可以,尽瘁就免了。朕未必有十几二十年精力,再养一个太子。” 李承乾不语,父亲言外之意,皇帝没有废立之心,警告前朝大臣不要在他和李泰之间摇摆。 “前隋的炀帝贪图享乐,好大喜功,皇后以此为鉴,缩减太子用度,培养太子节俭质朴的品德。朕管太子近年所行,皇后的教导颇见成效。太子德行已成,往后用度就不必再行限制了,恢复太子原有的用度。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在座大臣有几个不是世家出身,家财万贯,太子一个月八千钱的俸禄,就是恢复了在他们眼里,那也是不值一提,自然没人有什么异议。 李承乾起身谢恩,道:“臣谢陛下!” “太子应得的俸禄,非朕加恩,勿烦致谢。” 李承乾拜过归座,用不了那么多钱,但涨工资总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早朝结束,跟着众大臣用过午膳,在两仪殿一起议事。 李世民让人把制考的卷子从礼部取出来,同一众大臣参与复议。 糊名制创立于武则天即位初年,但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该举措并没有在科举考试中普遍使用,一直到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宋朝,陈靖上疏重提糊名制,得到宋太宗的采纳,此后被广泛使用。 贞观年间没有糊名制,李承乾不用看,都知道送上来的是些什么人,随便扫了几张,就看不下去了。 “未经初审的卷子还在吗?”李承乾看向父亲,道:“陛下,臣想看那一批被刷下去的卷子。” 萧瑀道:“太子殿下,这已经是礼部层层审核出来卷子,倘或这一批都不能让太子殿下如意,怕是没有能让太子殿下入眼的了。” 李承乾道:“这些文章辞藻华丽,文采飞扬,我若是个文人,闲来品读的确是享受。可我不是文人,我读书也不是很好,不擅长品读文辞,更想看策论之类的文章,就事论事。” 时代在发展,人们对文章的要求也在改变,李承乾看着这堆卷子,只能感叹,实干风的议论文写多了,看多了,对美文真的有些无从下手。 “把卷子调过来,给太子看。” 李世民一锤定音,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等人虽有不满,却也只能憋在心里。 古代能上考场,字迹不会太差,朝廷组织阅卷,着重视文采,后看文章深度,字写不好的,初审基本就废了。 萧瑀道:“太子殿下,臣等阅卷,一张卷子反复研讨,众人再三斟酌,才决定是否留用,您这个阅卷的速度,臣等不敢苟同。” 李承乾道:“朝廷组织制考是为国取士,选拔出能够辅佐上位治理天下的人才。故我以为,文采是否出众不要紧,字写的好不好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办事的能力。这个能力主要体现在,发现和提出问题,分析问题矛盾所在,制定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论述方案是否可行,以及方案具体落实。” 李世民皱眉,按照李承乾的这套标准,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杨师道等人挑出来的这一批差不多废了。这孩子,要么一言不发,一张嘴得罪一批人。 复议结束,李承乾手上的卷子还没看完,大臣离开两仪殿,他仍坐在原地“阅卷”。 “高明,你的做事风格要改一改。” 李承乾放下卷子,面向父亲跪直身子,垂首道:“臣敬听陛下教诲。” 李世民示意李承乾落座,道:“阿耶不是说你不好,是这些千年士族,你即便不满也不要全盘否定。玄龄他们挑的这一批,你就是看不上,也要选几个。” 李承乾道:“臣选吗?” 李世民道:“你代行尚书令之权,官员任免都要经你决断的。” 李承乾道:“臣明白了,臣会适当协调双方平衡。” 言罢,李承乾低头继续“阅卷”。 “朕看你神色疲惫,昨夜没睡好?” 李承乾点点头,道:“臣想以火器代替冷兵器威慑吐蕃,可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昨夜一直在想,睡不着,好在是想出来了。” 李世民道:“国事重要,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谢陛下欢心,臣自己就是医者,自己的身体,臣心中有数。” 李世民道:“高明,你如何看待战争?” 战争? 李承乾脱口而出:“有组织、有纪律、大规模、无差别的杀人!” 第59章 杜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这个问题,朕从前也问过你。” 李承乾顿了一顿,以前问过吗? “臣忘了!” 李世民道:“你那时说,立业正当时,破虏扬国威。” 李承乾仔细回忆,贞观六年,他和父亲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那时,他是极其崇拜父亲的,不曾见过战场的残酷,只知道天策上将满身荣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百战百胜。 军事指挥能力,需要系统的训练,以及自身极强的能力。李唐皇室,确实出过比较能打的宗室,但无人可以与父亲比肩。 他能分析利弊,可做的都是文官,没有做武将上过战场,做过小兵,都是战场上的炮灰。 “年少轻狂不知事,才会说那些话。如今大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臣不是将帅之才。” 杀人!屠城!灭族! 见过了战场的残酷,谁会希望发生战争,那些把战争当做建功立业的人,要么不是底层,要么就是底层的气运之子一路过关斩将,大多数上了战场都是炮灰。 保家卫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这改变不了战争的本质,用死亡去做利益交换,伤痛留给至亲至爱之人,感动留给无关紧要之人。 天子一怒,不一定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但兵灾一起,绝对生灵涂炭。 人可以不畏惧战争,但不要去期盼战争。 总算看完了,李承乾扫了一眼自己挑出来的那一摞,他将选出来的文章送上前。 “臣赶着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这些文章陛下也可以看看,臣觉得可行,最后决断,还是要陛下。” 李世民道:“朕既然给了尚书令的权柄,你自己决断就行,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苏氏的选择,基本就是以后李厥的选择,他是丈夫也是父亲,尊重妻儿的选择,所以他必须是一个好太子,为妻儿铺路,至于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就算不为妻儿,为了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决定好好干,老板施恩,就不能往外推,李承乾道:“臣明天在选,今日先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事有缓急,眼下吐蕃的事情更重要。”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他回来就是变数,他不一定会同前世那样早逝。想明白这些道理,李承乾完全换了一个心态。尊重当前客观的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以他当前掌握的知识,他能干得太多了。 李世民目送李承乾出去,这小子还是冷冰冰的,完全把他当上司,不过无伤大雅。他是大唐皇帝,比起要一个儿子,他更想要一个能干的太子。 “阿难,他越来越像个太子了!” 张阿难不解,道:“他本来就是太子啊?” 李世民笑而不语,低头翻看李承乾挑选出来的卷子。 星夜回东宫,李承乾实在困乏的很,随便哄了几句李象,就打发了李象离开,倒头就睡。 七月十八,吐蕃使团抵京。 杜荷以门荫入仕,在鸿胪寺任职,李承乾穿回来第一次见到他曾经的妹夫,也是第一个建议他谋反兵变的人。 杜如晦膝下两子,长子杜构袭爵莱国公,杜荷此人颇有才华,也有杜如晦的机变果决,可惜跟错了他这个主君,最后枉送一条性命。 杜楚客是魏王府的人,杜荷走东宫的路,京兆杜氏在那一场夺嫡之争中,同清河房氏一样,两头押宝,然事与愿违,他和李泰都没能走到最后,京兆杜氏一连遭了两次清洗。 李承乾直接让杜荷做了典客,给鸿胪寺卿刘善因打下手,任命一个鸿胪寺典客,原本无需上奏给皇帝,可故人之子,皇帝此前有了吩咐,是以杜荷的委任状送到李世民案头。 “杜荷,杜如晦之子,当年杜如晦病重,朕命你去探病,朕记得你和杜荷见面不是很愉快。” 就杜荷那个傲慢劲儿,能愉快才怪! 李承乾道:“刘善因做事一板一眼,言语交锋上可能会吃亏。臣去鸿胪寺,见过一众官员,杜荷此人,思维敏捷,嘴巴毒辣,也足够傲慢,接待吐蕃来使吃亏的不会是我们。” 李世民道:“还有呢?” 李承乾道:“没了,仅此而已,臣就只看上他那张嘴巴,那股子傲劲儿。” 李世民点点头,道:“杜如晦辅佐朕登基,他的儿子为你所用,也算有始有终。” “少府监火器试射,臣要去看一看,先告辞了。” 李世民指了指案上一份名单,道:“今年选拔上来的人,太子看着安排任职。” 李承乾上前取了名单收下,道:“臣忙完了吐蕃来朝,就酌情任免这些人。” 李世民点点头,眼下他不怕李承乾有作为,只怕李承乾无作为。放下易储之心,就代表之前给予青雀的尊荣,要一点点收回来。 第60章 给魏征点赞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七月十一,鸿胪寺卿刘善因,领着左右少卿,典客等人,将长安城驿馆休整三日的吐蕃使团,正式迎入四方馆。 双方才一见面,吐蕃就因不满前来接待之人率先发难。“听闻唐朝的皇帝让你们太子主持迎接吐蕃,为何不见你们太子?” 刘善因道:“若要太子亲迎,只怕得是一邦之主来京。” “哼!”方才说话的吐蕃使节冷哼一声,道:“如此,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刘善因正要好言相劝,就听杜荷道:“不愿意进入就原路返回,只要使君能和赞普交的上差事,随意!” “你是谁?怎可如此无礼?我看你不是主事官员,轮得到你来说话吗?” 杜荷道:“你又是谁,本官看站位,你们大相都没发话,轮得到你来质疑我们大唐的待客之道?” 禄东赞道:“这是吐蕃副相恭顿,久闻上邦礼仪服人,副相只是心有疑惑。” 杜荷道:“我朝一向以礼仪服人,不过那叫礼尚往来。贵国挑衅我朝在前,已经失了礼仪,怎么好要我朝以礼仪服人?你们前来乞和,我主原本可以随便遣一位官员操办此事,却让太子主持接待事宜,可见我主重视。我朝太子亲迎,那得是一国之君,你们来的又不是一国之君,怎么好意思指责我朝失礼?再有,败军之将,不会和谈就去打听颉利可汗,怎么敢这般趾高气昂?” “你……” 开口质问的吐蕃使节气得不轻,禄东赞自始至终,脸上表情平淡,不见一丝波动。 刘善因等人笑而不语,他们来迎接吐蕃使团之前,太子有过吩咐,若吐蕃挑衅,直接让杜荷出言回击。 “禄东赞大相,请!” 恭顿探明了对方态度,禄东赞知言语交锋占不的便宜,旋即向刘善因互相见礼,有说有笑入住四方馆。 四方馆发生的事情,很快被李承乾得知,他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谋反失败被斩首都傲慢至极的人。 杜荷把自己当做杜如晦,可惜他不是李世民,若生的逢时,杜荷未必不能立一番事业。 “太子殿下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魏征礼毕过后,李承乾也拜了一拜,道:“师傅。” 李承乾行的的是晚辈之礼,魏征坦然受了礼。 “今日鸿胪寺正式迎吐蕃使团到四方馆,听说还斗了嘴,听别人斗嘴,也是一件趣事。” 魏征道:“殿下近来变了许多,沉闷无言,神色凝重郁郁,不似从前那样恣意了。” 李承乾道:“陛下有废立之心,母亲去世后,我一直躲着陛下,后来躲不过,我就想着,按部就班完成陛下的要求,等着他废了我。” 魏征道:“殿下想要陛下废了你,就应该什么都不干,师傅和陛下的要求,能不做尽量不做,让陛下看不到你的能力。” 李承乾垂眸不语,陷入沉思。 魏征道:“与人对弈,殿下自以为是的最优落子,结果越走越糟,连起来一看,满盘臭棋。也不算糟糕,至少现在陛下没有继续抬举魏王泰了,还在太极殿敲打大臣不许在殿下和魏王泰之间下注。” 李承乾汗颜,魏征又道:“殿下心中,似乎对这里所有的一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臣不知殿下为何有这种想法,但臣奉劝殿下一句,有一身傲骨是好事,傲过了头就是祸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承乾豁然开朗,他轮回经历了整个中国的近代化,现代化,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现代人,他以他在现代的思维方式揣测古人,却忘了这是人家的时代,被人家关在一个高一些的笼子里,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比人家高了一等,简直是愚蠢至极。 况且,就算是现代人,谁家老板会不喜欢一个有能力的员工,哪怕这个员工有些臭脾气。老板的眼里,公司业绩才是第一,他和皇帝不对付,却次次都给皇帝筹谋划策长业绩,就这还想要老板踹了他,痴人说梦。 思维惯性告诉他,皇帝偏爱李泰,会废黜他,扶持李泰,却忽视了皇帝扶持李泰的其他客观条件。李承乾一拍脑袋,他竟然罔顾现实条件,以父子关系,对标君臣关系,上下级关系,蠢到家了,真是蠢到家了。 “师傅……”李承深深一拜,道:“我不喜欢陛下给我安排的一切,但是把师傅给我,我是真心的想说一句,陛下圣明。” 魏征笑道:“殿下想清楚了就好,臣看你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怕你把自己憋出病来。” 李承乾笑道:“师傅之前可不这么说,您说我总戴着层面具,笑的假。” 魏征道:“殿下本就笑的言不由衷,全是敷衍。” 李承乾暗道:时代不一样了,他在二十一世纪的日子,完全碾压同时代百分之八十五的人,一朝回到解放前,没发疯,能假笑他心理素质已经够强大了。 “陛下近来频频提起高昌,怕是要在不久之后对高昌用兵,一但用兵,生灵涂炭,臣看陛下如今十分信重殿下,届时请殿下为天下万民,向陛下进言。” 李承乾不禁感叹,他穿回来之后,许多事情都脱离了第一世的轨迹,打吐蕃提前,吐蕃来朝提前,和亲估计也会提前,现在打高昌都可能提前了。 “《梁书·高昌传》记高昌四至:南接河南,东连敦煌,西次龟兹,北邻敕勒。到我大唐,高昌毗邻西域诸国,又与北边的突厥,南边的吐蕃私下往来频繁。陛下打高昌,是想彻底将西域收回中央治理,用西域牵制南北的敌人。高昌先祖是中原人,是西域诸国唯一一个由中原人建立的王朝,有着共同的祖先,打下来治理的难度不高。《北史·西域传》中记载高昌国名来源,“地势高敞,人数昌盛,因名高昌”,人口繁盛,自然地理条件优越,适合发展商贸,增加国库收入。再有,高昌划县而治,同陛下打吐谷浑是一个道理,把西域和吐谷浑变成大唐对外战争的缓冲地带,战争离中原越远,长安就越安全。师傅从天下苍生的角度出发,劝谏陛下不要用兵没有错。可陛下着眼于王朝长治久安,这是陛下在家国长安远上的远见。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师傅和我劝不住,天老爷来了,也得给咱们天可汗让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彩!” 魏征和李承乾师生两个同频回头,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等人不约而同随着李世民拍手附和。 李世民上前扶了一把,道:“太子不必多礼。” 李承乾慌得一批,他刚才和魏征吐槽皇帝有废立之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魏征道:“陛下,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邪色,口不出恶言。堂堂大唐皇帝,怎么可以偷听臣与太子说话?” 李世民道:“朕与诸公往三省商议要务,远远的就看到你们师生相谈甚欢,不愿扫了你们的兴致。结果一来就听你说朕穷兵黩武,朕没跟你计较就不错了。” 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皇帝没听到他的吐槽。 魏征道:“臣说的是生灵涂炭,不是穷兵黩武,陛下何故污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满朝文武也就一个魏征难缠,习惯了就好。 “你个老顽固短视,还想带坏朕的太子,朕不治你的罪就不错了。” 魏征道:“非礼勿听,带坏太子这种大罪,臣可不敢承担。” 李世民:…… 李承乾默默给魏征点了个赞,干得漂亮! 第61章 迟来的补偿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幸灾乐祸的表情,被李世民收入眼底,李世民暗骂了句:兔崽子! “这个吐蕃,打了败仗过来求和还这么趾高气昂,要臣说就该把他们轰出去,发兵再打一次。” 房玄龄笑道:“杜荷那张嘴巴,吐蕃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敬德何苦动气。禄东赞入住四方馆立刻上疏请求拜见陛下,不知陛下预备何时接见禄东赞?” “三天后,具体事宜你们跟太子商量。” 半个多月没休息好,乱糟糟的朝议,听得只想睡觉。李承乾揉着胀痛鬓角,这副身体有祖传心脑血管疾病的基因,只看什么时候发病。 “这些日子,太子累坏了。撑不住就早些回去歇着,接见吐蕃的具体事宜,让他们上疏送去东宫。” 萧瑀道:“两国邦交是大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奏疏难免有不妥当的地方,还是要太子殿下主持,众人坐在一起商议核定才行。” 李世民道:“太子只是主持事宜,事事要太子亲力亲为,要你们做什么?朕听玄龄说,太子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后续所以商议只是走个流程。再说了,败军之将,还用得着如此郑重其事?”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相视一眼,心下皆是一惊,皇帝这个维护程度,着实让人想不到。 “谢陛下,那臣就先回去了。” 老板给了带薪休假,李承乾半点不带矫情,他保证将事情做好就行,没有效率产出,就没必要干耗时间。 苏氏闷闷不乐,李承乾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私下唤了宫人来问,才知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嫁入东宫三年,始终无所出,下人不敢议论太子妃,皇帝那些后妃时不时约苏氏闲聊,言语之间都在催生。 催生这个话题,今人古人,都逃不开,他倒是想给苏氏一个孩子,弥补他曾经的过失,可苏氏才十六岁,就算要生,也至少过了十八岁。 贞观十二年,七月十四,李世民于太极殿接见吐蕃时节。阎立本的《太宗步辇图》里面,禄东赞谦逊温和,将一个藩属国朝见宗主国的谨小慎微展现的淋漓尽致。 实则不然,禄东赞此人,明毅严重,机智善变,邦交之上不卑不亢,不仅为松赞干布委以重任,也极得大唐皇帝赏识。皇帝欲将琅琊公主的外孙女段氏嫁给禄东赞,诱使其为朝廷效力。 禄东赞以“臣本国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安敢辄娶”为由,婉言谢绝了皇帝的好意。 朝见结束,李世民在太极殿赐宴,酒过半晌,吐蕃副相桑布扎突然提出想要两邦勇士进行友好切磋,李世民大手一挥准了。 受限于自然条件和饮食习惯的差异,游牧民族在体型上和中原人有一定的差异。中原人以耕织为主,游牧民族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搏斗出来的。比蛮力,中原民族总是吃亏的。不过,参加比试的都是玄甲军中的精锐,单兵素质绝对过关。 历史上三轮较量分别是打马球、摔跤、骑射,唐王朝都是碾压性的胜利。李承乾在此三项之后,又加了一项火器演练。 火药唐末就用于军事,南宋时期已经有火枪,蒙元时期火铳正式加入战争。明代的神机营,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第一个火器部队。 唐朝的钢材能否过关不知道,怕出岔子,李承乾就放弃了火铳,直接依照他全民皆兵时学到的东西,制造了低配版的炮弹,引线点燃,丢到指定地方,简单粗暴,破坏力强。 轰隆一声巨响,炸开的碎石飞溅,李承乾下意识揉了揉鬓下,耳道内微微发痒,早知道就把耳朵捂上了。 在场吐蕃使臣,连带禄东赞在内,皆面露恐惧之色,如此强大的武器,不敢想象用在上一次唐蕃战争的战场上,吐蕃将会有多么的被动。 禄东赞在片刻的凝滞过后,不卑不亢的对着李世民一通夸赞,并顺势提出迎娶公主的请求。这个结果,十分符合李世民的预期,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应下,只说考虑。 拉扯,李承乾表示理解,热武器已经震慑住了吐蕃,禄东赞表现得再怎么无所谓,也无法改变唐王朝在国力、兵力、武器上对吐蕃的绝对压制。 吐蕃断定唐王朝不会跟他们玉石俱焚,但刚刚完成统一的吐蕃也不敢再跟唐王朝打一仗。皇帝不表态,吐蕃悬着的心就一直放不下,接下来的和谈,势必要退让更多的利益。 一番拉扯过后,吐蕃被迫在当前边界后退百里,作为新界碑,重新上的国书,完全将自己放在藩属国的地位,答应岁岁来朝纳贡,李世民心情大好。禄东赞又紧接着提出遣吐蕃匠人到长安学习火器制作事宜,这个请求最终以失败告终。 送走吐蕃人,李世民下诏在东宫设置崇贤馆为太子学馆。学士,直学士,员数不定,学生二十人,校书二人,从九品下,令史二人,典书二人等。随后,又令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子嗣出仕东宫。 东宫炙手可热,连长孙冲上门都频繁了许多,李承乾啼笑皆非,他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在补偿,也在告诉他,曾经他想要的一切,皇帝现在都可以给他。 不过,现在他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贞观十七年九月出发去黔州,一路上身体极速破败,十一月死在黔州。他是医者,如今回忆过往,他的死何尝不是扑朔迷离。 史书记载了他两个死亡时间,算上墓志铭有三个,他的记忆和他的墓志铭不会错。当年的突厥就曾经借废太子杨勇生乱,一度让登基之后的杨广很是头疼。他也是废太子,他的谋反尚在谋划之中,没有真的起兵,很容易被阴谋家歪曲,做借口生出不该有的动乱。 他的死,是皇帝授意下面人动手,还是李治和长孙无忌私下里下的杀手?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注定逃不开权力旋涡,既然决定留在这里,曾经的一切就得慢慢算清楚。 背后若是皇帝,眼下就要忍辱负重,再强的英雄,终究会有老的那一天。若是长孙无忌和李治,等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杀身之仇,自有处置。 第62章 射狼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得了皇帝赏赐,李承乾换了朝服往甘露殿谢恩。 李世民十分热络的上前,扶李承乾起身,李承乾这一次没有避开。 “你是太子,这些是你该得的。” 李承乾道:“陛下恩赏太重,臣十分惶恐。” “若无火器威慑,吐蕃最多说几句软话求和,断不可能答应纳贡称臣,往后退百里作为新界这样的要求。如你给魏征分析打高昌的利弊,往后他们就算造次,也能把战争推得立长安远一些。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你不必觉得惶恐。” 李世民上座落座,示意李承乾坐下,道:“你和太子妃迟迟没有孩子,朝野议论纷纷,朕觉得你应该考虑此事了。” 李承乾道:“太子妃才十六岁,年纪太小了,生育伤身,等她过了十八后,臣会同她有孩子的。”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李承乾,这个孩子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曾经动过易储之心,过往的事情,孰是孰非,他不愿意再去提及,往后收了这个心思,他们既是君臣,也是父子。他补偿曾经对李承乾的亏欠,也必然要为大唐留下一个能力和德行都合格的储君,只希望李承乾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你要是不喜欢太子妃,喜欢男子,也没什么。这种事情,权贵之家屡见不鲜,只要别……” 正喝茶的李承乾被呛了个半死,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男的,被帝国最高权力集团网暴了四年,精神出了问题,性取向出现混乱才会喜欢男的。 “陛下,臣对男的不感兴趣。” 李世民道:“阿耶没跟你开玩笑,只要你不被人弹劾到台面上,朕只当没看见。你母亲去世后,你用东宫份例遣散了你所有的侍妾,放了她们自由身,更名出宫自行婚配。你的后宅,就太子妃一个女人,你又同她分房睡,朕怕你憋坏了。” 那时他以为是他抬举李泰,导致李承乾遣散侍妾,为自己博一个不近女色的好名声,如今看来李承乾是不喜欢女的。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精神正常,性取向正常,怎么会喜欢男的? “陛下,臣真的对男的不感兴趣!” 六道轮回,性别随机,自己做过女人,他对男女之事,着实没什么兴趣。答应和苏氏生孩子,只是因为苏氏一个古代女子,需要有一个孩子傍身。 李世民道:“那你为何要遣散侍妾?” 之前他以现代人的思维回答这个问题,可这不该是这个时代人能说的话,说出来只会让皇帝觉得自己儿女情长。 李承乾道:“男女成婚最大的目的是绵延后嗣,臣膝下已经有了象儿可承香火。将来太子妃也能孕育子嗣,没必要圈养一堆女子在内宅。臣对男女之事,兴致不高。” 怕皇帝误会,李承乾又强调了一遍:“臣对男风,也没什么兴致。” 李世民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今日休沐,朕想去京郊走走,玄成、辅机和玄龄、敬德他们在外头等着,高明也跟着一起去。” 老板似乎都喜欢把团建定在休息日,李承乾默默心疼了一把自己,应下了老板发来的团建邀请,换下朝服跟着皇帝出宫。 魏征见面就调侃,道:“之前好几次出游,都请不来李郎君,今日是什么大日子?李郎君竟然出来了?” 李承乾笑道:“时间不凑巧,今日若迟上片刻,我提前应下与他人的邀约,也就出不来了。” 他人是谁,知道内情的长孙无忌不言,一个庶子,不懂李承乾为何那样重视,在他看来,庶子不惹事就行。 中国古人尊重自然客观规律,春季是动物繁衍生息的时间,所以围猎多设在秋季。 李世民好动,极爱游猎,终于熬到入秋,几乎每个休沐日,他都要带人出来转一圈。 李承乾不是宅男,但对骑射围猎已经不怎么感兴趣,又不好扫兴不参加,只能驾马随着大队人马围猎。 这一众文臣武将太猛,抢不到猎物,李承乾也不甚在意。众人围猎一头野猪,李承乾一抬头,只见魏征身后乱石后有一头狼蠢蠢欲动。 “师傅,别动!” 魏征恍一抬头,只见李承乾张弓搭箭,正对准自己,想起李承乾方才的提醒,他强忍想要策马离开的冲动。飞来的羽箭与魏征擦肩而过,紧接着传来野兽的嘶鸣。 出了这么个插曲,野猪成功突出包围圈,李世民哪里肯罢休,瞅准机会,一箭射穿了那头野猪的脑袋,高速逃离的野猪瞬间失力倒地。 长孙无忌看了看死狼,直击咽喉要害,他又深深看了眼李承乾,他记得李承乾说过,骑射之上无甚天分。 李承乾驱马上前,道:“谢天谢地,发现的及时,师傅你没事就好。” 魏征看了看倒地奄奄一息的狼,金黄色的眼睛珠子瞪得老大。 李世民驾马过来,扫了眼地上的死狼,不言。 魏征满眼疑惑,道:“郎君,你不是说你不熟骑射吗?” 李承乾顿了一顿,箭射太极宫留下的执念,以至于最初的几世轮回,但凡有机会,他疯狂练习箭术,轮回多了,执念散了,就不怎么专注箭术,再后来除了教导儿孙会拿起来,余外基本废止。间隔几百年,重新捡起来,还能射准,他也很意外。 “我的确没什么天分,熟能生巧而已。” 李世民笑道:“知道自己没天分,做到勤能补拙也值得表扬。” 第63章 东宫三少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好险,差点儿就弑师了!” 众人闻言,顿时笑开。 李世民道:“真要是偏了,往后朕耳根子可全清净了,大功一件。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作证,玄成是被狼给扑了,与我家高明没关系。” 魏征笑道:“老夫命不该绝,郎君没射偏,今天回去就写奏疏。” 李世民:…… 尉迟恭道:“时辰差不多了,该用午膳了,咱们吃饱了继续来,我这肚子老早就饿了。” 李承乾暗道:这么大的运动量,能不饿吗? 看着案上的吃食,李承乾心里直摇头,祖传心脑血管疾病,偏游牧民族饮食习惯,高脂肪、高盐食物摄入,高强度的脑力劳动,bUff叠满了,怪不得太宗和高宗人到中年就开始被风疾折磨的死去活来。 出来团建,不能不合群,李承乾取了筷子,拨开外面一层脂肪,挑出里面的精肉吃了几口。唐人饮茶和后世不同,以咸口为主,李承乾喝不惯,却也强忍着不适喝了。 东宫的饮食,李世民知道,他知道李承乾吃得难受,可这一次出来他没做准备,等下一次出来,给李承乾专门备一份吃食。 酒足饭饱,歇息片刻,众人相继上马,李承乾也跟着一起。摸了大半日的鱼,后半日李承乾精力十足, 李世民勒马停住,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观音婢过世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承乾如此恣意又张扬的笑容。 房玄龄长孙无忌驱马上前,道:“郎君似乎极其喜欢和玄成、敬德玩闹,敬德就罢了,玄成这下子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李世民道:“那日朕去东宫,承乾坐在亭子里看书品茶,恍惚之间朕看到了先皇的影子。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朕还很小,太穆皇后抱着玄霸,腹中是元吉,朕和平阳依偎在太穆皇后两侧,先皇也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 长孙无忌道:“承乾是先皇孙儿,先皇在时又疼他,身上有先皇的影子并不意外。” 李世民道:“不,他只是气宇有几分先皇的影子,骨子里像朕。”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长孙无忌等人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敬德为人不拘小节,玄成嘛……” 李承乾待魏征情义不同,李世民早就看出来了,大概两个能言善辩之人都喜欢相互靠拢,一如战国时期的庄子和惠子,斗嘴也是一种乐趣。 “玄成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痛快当场一堆之乎者也,纠缠到对方烦不胜烦为止。除开这两位,在场的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敢乱来。” 长孙无忌等人集体无语,李世民就差没直接说,他们阴险狡诈,喜欢背后阴人,所以太子不跟他们亲近。 “东宫三少,还缺一个太子少保和太子少傅。朕打算任卫国公李靖为太子少保,英国公李世绩为太子少傅。” 此言一出,房玄龄心中五味杂陈,魏王泰与太子夺嫡,房遗爱入魏王府文学馆,李世民是彻底掐断以魏王泰代太子之意,也是警告他不要自取灭亡。 长孙无忌面色沉沉,东宫三少李世民完全没有考虑他,这于他而言,不是一个好兆头。 李承乾在兴头上,并不知皇帝与长孙无忌等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来到这里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开性子玩了。 “玄龄,回去之后拟诏,授鄂国公尉迟恭为右屯卫中郎将,另召程知节回朝,授予其左屯卫中郎将之职,蒋王府长史一职重新安排。” 言罢,李世民驾马走向李承乾,看李承乾出了一身的汗,他道:“你这骑射算不上天赋异禀,也不太差,怎么前半日跟着我们白跑?” 李承乾笑道:“很久没动过弓马之事了,诸公老当益壮,臣不敢班门弄斧,怕闹笑话。可想着一起出来游玩,不好做扫兴的人,就只好跟着诸公一起跑了。” 魏征看着自己被抢的两只野鸡,愤愤道:“郎君下次还是跟着白跑,才是真的不扫兴。” 经常在朝议上被魏征一句接着一句挤兑,难得有人让魏征吃瘪,李世民心下暗爽。 “玄成啊!我家高明要是一直白跑,你可就给狼扑了,做人要讲良心啊!” 魏征笑道:“天下皆知陛下拉得动巨阙天弓,弓马骑射举世无双,老臣跟着您出来围猎,身边还都是一堆曾经跟着陛下征战沙场的强将,臣给狼扑了,天策上将神威不在,传出去丢得到底是谁的人?” 李世民:…… 李承乾想笑不敢笑,魏征被抢猎物的气还在肚子里憋着,旋即对准李承乾输出。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是你师傅,你为什么总和我抢?” 尉迟恭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就是啊!抢我的就算了,怎么连师傅的都抢?” 魏征看了眼尉迟恭,对李承乾道:“敬德说得有道理,下次你抢敬德一个人的就行了。” 尉迟恭:…… 李承乾道:“我猎来的猎物送与师傅赔罪,师傅省了两支箭,还白得了两只猎物,这样可好?” 魏征捋着胡子,连连点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李世民道:“朕教导有方,你才有个好学生,玄成你以后对朕客气些。” 魏征道:“陛下天威深重,臣就是想不客气也没那个胆子,陛下不要乱说。” 李世民道:“你少说两句,就是对朕最大的客气。” 魏征笑道:“要臣直言不讳的是陛下,要臣少说话的还是陛下,那陛下是要臣以后是说话呢?还是不说话?” 李世民:…… “高明的性子太过沉静,这可不太好,总是憋着容易出问题,往后还是要多出来转转。” 李承乾内心十分拒绝和皇帝的接触,可想到苏氏和自己将来的孩子,还是笑盈盈的应下了。 长孙无忌上前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李世民抬头看天,是该回去了,众人调转马头,带着猎物往长安城方向去。 长安街上不许纵马,他们都是出了长安城才换车乘马,如今回去到了长安城门口换马乘车。 高强度运动一日,李承乾实在困得不行,直接拒绝了老板的唠嗑:“陛下,臣今日困乏的很,让臣睡一会儿。”话音未落,李承乾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功夫就睡熟了。 李世民暗暗摇头,年轻人,还没他这把老骨头能折腾,这些孩子的身体,是一代不如一代。 第64章 算不明白的鹞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觉睡到马车停在东宫,李世民将人叫醒,李承乾揉揉眼睛,只觉得腰酸背痛。 “你还是和从前一般,喜好游猎的好,这个身子骨,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承乾脑袋半迷糊状态,搭了搭自己的脉搏,一把拉过皇帝的手,搭到了皇帝脉搏之上。 “臣的身体可比陛下的身体好多了。” 李世民:…… “你也不必事事和魏征学,朕和他只有君臣名分,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去踹他,你我之间可有父子的名分,实在忍不了朕可以扁你一顿。” 李承乾惊醒,松开皇帝手腕,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臣妄言,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道:“念你……睡糊涂了,朕不跟你计较。你只说,朕要如何做才能缓解这些病症?”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臣说了,您未必做得到。” 李世民直接转移话题:“去你的东宫坐坐。” 老板又来视察了,李承乾紧随其后,跟着一起下了马车,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李世民回头看向李承乾,调侃道:“太子这是要接驾?” 李承乾尴尬的不行,剧烈运动后乳酸堆积,会出现浑身酸痛的症状。 “臣好静,长久的不活动,今日出去跑了一遭,身体还不太适应,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笑笑不语,自顾往前走,李承乾跟在后面,一同到显德殿。 李世民在显德殿登基,李渊搬出太极宫之前,显德殿一直是他举行朝会之所,李承乾住进来之后,显德殿多用接待东宫官员。 穿回来以后,一来不愿同苏氏同住丽正殿,二来李承乾本人懒,把办公室和卧室合二为一,能省许多事。 李象在显德殿看书,等着父亲回来,听到脚步声,忙不迭的就跑出去,结果看到皇祖迎面而来。 “孙儿拜见阿翁,拜见阿耶。” 李承乾满脸疲惫,却仍是挂着温和笑意,道:“起来,今日不上课,你都玩了些什么?” 李象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挽着父亲胳膊,道:“晨起做完师傅昨日布置下的功课,去宜春苑荡了会儿秋千,到显德殿练字,看书等阿耶回来。” 李承乾道:“乖,阿耶同你阿翁有话要说,你先回宜春殿,晚些时候阿耶去宜春殿找你。” 李象道:“阿耶看着好累的样子,若有要紧话同儿说,儿在殿外候着,等阿翁同阿耶说完了话再进来,阿耶也好好早点歇着。” “朕与你阿耶没什么要紧话说的,是你阿耶怕朕吓到你,这才要打发你离开。” 李象小心的垂下眸子,皇祖是挺让人害怕的。 “你们父子随便些,往后朕来东宫的日子还多着,你们父子最好适应了。” 老板这么说了,那就顺应老板的意思。 李承乾的主位才李世民坐了,原本属于李象的左下首位置李承乾落座,李象小心挨着父亲落座。 “朕歇一会儿,你们父子照常。” 言罢,李世民合上眼睛,观音婢去世,李承乾是真的脱胎换骨了。两年多,真正看到李承乾暴怒,还是冤打了李象那一次。 “这是你今日写的字?” 李象点点头,疑惑问道:“不好吗?” 李承乾轻轻一笑,捏了捏李象耳垂,笑道:“个个都好,怎么能写得这么好呢?” 得到父亲夸奖,李象双眸闪着亮光,李承乾将孩子往身边拉了拉,拿起笔在纸上圈划起来。 “象儿写得很好,就是这几处改一改,会更好。” 改完李象的字,又讲解了李象预习功课遇到的疑难,李承乾口干舌燥,径直起身走到对面茶台前。 唐人的茶汤很是狂野,将茶叶磨的稀碎煮开,油盐酱醋姜蒜胡椒等物按照自己口味添加,有条件也可以加一些奶类进去。 李承乾的口味早就变了,最后一世轮回,赶上好时代,投胎在一个中产阶级家里,高老头喜欢煮茶,付妈妈喜欢烹茶,尤爱宋人茶文化,他偏向煮茶,有事没事嚯嚯高老头的砖茶。 唐代没有红茶,绿茶煮开口感不佳,李承乾的口味也随之改变,自行改良,符合他个人的口味。 李象脑袋枕在茶台上,看父亲制茶。 李世民是假寐,他推翻了之前觉得李承乾身上有父亲李渊影子的想法。 李承乾看李象的目光,他、建成、玄霸、元吉以及平阳,都不曾得到过,准确的说,那是这个时代父亲很难拥有,几乎不可能拥有的一种情感。 李象在这里,李承乾放弃了绿茶,改做擂茶,小孩子吃茶失眠影响身体发育,擂茶以杂粮为主,吃了好消化,回去睡下也不影响消化。 “吃过茶,就早些回去用了晚膳歇着。” 李象乖巧点头,吃过茶向皇祖与父亲行了礼过后,退出殿外。 打发走儿子,李承乾饮了满满一碗茶汤下肚。下一次老板团建,一定要提前准备吃食,那个充斥着酸、甜、咸,还带着奶腥味的茶汤,真的吃不来。 李承乾看了眼皇帝,还在睡,今晚皇帝要是不离开,他不得在这里坐上一夜? “高明这般疼爱庶长子,可想过如何处理将来他你与嫡长子之间的关系?” 没睡? 李承乾笑道:“礼法之上,以嫡长为尊。太子妃是武功苏氏女,象儿母亲只是一个宫婢。臣冷落了象儿数年,太子妃的孩儿一出生就能得臣悉心教导。名分、身世、宠爱,象儿都无法与太子妃的孩儿相比。况且,象儿今年八岁,等太子妃的孩儿出生象儿十岁。象儿娶妻生子分府别居时,太子妃孩儿尚是幼童,他们兄弟二人不会有太多交集。象儿的志向是做一个富贵闲人,碍不着嫡长子什么事。没有利益冲突,又何须臣在他们手足之间左右为难。” 李世民道:“你对李象的教导,朕看在眼里,他这个志向,实在是有些辜负了你的心血。” 李承乾不言,皇家的孩子活着不易,他的期望就是他的孩子好好活着。 李承乾捧了一盏茶给皇帝,道:“臣这里的吃食不太合陛下的口味,陛下不若早些回甘露殿用膳就寝?” 看皇帝脸色不善,李承乾连忙解释道:“臣是怕怠慢了陛下。” 自来只有他下逐客令,到李承乾这里完全反了,李世民压住火气:“上次你的年节之礼,分析隋亡原因,其中有一条,世家反复无常,朕看你在文章中欲言又止,可是不好说的?” 李承乾暗暗腹谤:那一篇策论只让他分析原因,他压根儿就没写应对策略,什么叫做欲言又止,皇帝套他话呢! 李世民招手示意李承乾近前,嘴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揶揄,道:“你为臣也为君,却从未真正为君。你在大臣面前精明干练,应付他们不成问题,不过朕要告诉你,你未曾达到朕高度,别自作聪明,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鹞鹰。” 第65章 文化壁垒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脸上的假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却也只是一瞬,是了,君和臣不在一个维度。 “明日早朝,朕会下诏:卫国公李靖为太子少保,英国公李世绩为太子少傅。鄂国公尉迟恭为右屯卫中郎将,卢国公程知节为左屯卫中郎将之职。高明,希望你可以明白朕的苦心。” 李承乾点点头,回到茶台前落座,又给自己倒了一盏擂茶。 李靖的儿子同他交好,还因他谋反受到牵连被流放,但李靖本人和李世绩一样只忠于皇帝,皇帝要他们保他,以此二人在朝廷的分量,加上一个魏征,绝对能保得住他。 程知节和尉迟恭,也不参与党争,此任命为东宫六率,若起兵变,护住他绝对没问题。 以上四人,都唯皇命是从,除非皇帝大势已去或者驾崩,否则根本不可能听他的。 皇帝如此安排,无非是告诉他,只要他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太子,不要生出谋逆之心,就无人能撼动东宫。但凡生出谋逆之心,皇帝能瞬间把他摁死在东宫。 “陛下的苦心,臣都明白。” 李世民点点头,道:“承乾,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你的母亲失望。你所在乎的人,他们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着。” 皇帝善谋人心,李承乾的心口传来阵阵闷疼,人是情感的动物,甚少有人能做到完全无情,特别是面对真心疼你爱你之人。 眼下他记忆最为清晰的几个人,爸爸和妈妈,穿回来之后的母亲长孙皇后。 太子妃或有自己的私心,但总体对他真心,李象是这个时空,能为他付出性命之人。 “你在策论中提到了世家对文化的主导权,进而堵死了庶民上升的途径,朝中为世家把控好平民百姓若要进入仕途,就不得不沦为世家之鹰犬。” 李承乾笑道:“臣只是提出问题,陛下怎知臣有解决问题的方案?” 李世民笑道:“高明是不是忘了,上一次制考,你阅卷的标准?君上对士子文风的偏好,透出的就是君上的处事手段。你不是一个有头无尾的人,那篇策论你根本没写完。你是忘了给朕准备年节之礼,事到临头随便翻了一篇文章出来应付朕。” 李承乾心梗,皇帝都是心理学大师,早知有这么一劫,他在大学的时候就该研究下心理学。 “朕不罚你敷衍朕的事情,懒得听你胡扯。你既然提出问题,朕就只想知道解决方案。朕命高士廉修《氏族志》时,这是策论中提到的政治层面。你所说的文化层面,是一个十分新颖的角度。” 李承乾道:“不算新颖,历代皇帝都有组织经学博士,对古籍经典进行注解,这就是文化层面上维护治理的方式之一。” 李世民道:“说重点!” 休息日团建,团建的伙食巨差,又累又饿,还要被老板追到家里询问工作,李承乾满肚子的怨气。 “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用过晚膳,陛下回去歇着,臣也要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再聊行不行?” 李世民点点头,道:“可以!” 东宫摆膳,皇帝却迟迟没走,李承乾心下明白,皇帝这是要跟他培养父子感情。下逐客令肯定要惹恼皇帝,罢了,一对一老板吃饭,又不是没陪过。 “这是豆腐吗?切的这么细?” 李承乾看了一眼,山寨版文思豆腐。 “豆腐羹,可是不合陛下口味?” 李世民摇摇头,道:“别有一番风味,那个是芦菔‌吗?” 李承乾看了一眼,盗版肉汁萝卜。 “是芦菔‌!” 李世民照例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面前碟子乱七八糟的细长银芽菜,另外两个菜也随便对付了几口。 “四菜一汤,半个胡饼,不太符合你东宫太子的身份。” 李承乾道:“臣吃不完那么多东西,臣也不喜欢尚食局送来的吃食,摆满了桌案一口没动也是浪费了。” 李世民不语,望着一桌子的清汤寡水,又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承乾,真心不知道李承乾怎么吃下去的! 送走皇帝,李承乾睡了个好觉,翌日准时准点起来打卡上朝,只觉得浑身散架了般。 昨日参与围猎的一众老臣,一个个精神抖擞,李承乾不禁感慨,这帮老爷子精神头真好。 吐谷浑之战过后,李靖不怎么上朝,看到李靖,众大臣都在猜测,李世民是不是又要对谁用兵。 张阿难宣读完诏书,除了昨日围猎就知道李世民安排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以外官员,其余的人集体炸锅。 那些在李世民抬举李泰时,将子侄送到文学馆的官员,不约而同露出凝重的神色。 早朝结束,李世民将李承乾扣在甘露殿,继续昨夜没结束的话题。 “陛下想要瓦解世家大族对文化的主导权,就要让普通百姓能够买得起书,上的起私塾,降低士子对士族的依赖。” 李世民道:“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老百姓手里有钱,温饱之外的闲钱,才会被用于儿郎教育。” 李承乾道:“臣举个例子,张三在不愁吃喝的条件下,手里有一贯钱,他还了债主李四,李四用这一贯钱买了布匹回家,布行掌柜又用这一贯钱买了米,卖米的商户又欠了张三一贯钱,他又把这贯钱还了债主张三。一贯钱自始至终不曾改变,可它走了一圈后,张三和卖米商户摆脱了债务,李四有了布匹做衣裳,布行的老板得了口粮。这一贯钱再回到张三手里,就成了温饱之外的闲钱。”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朝廷不能鼓励民间商贸发展,却可以通过某些政令,为民间商贸发展提供便利。很好,百姓有了闲钱用于教育,朝廷对商户实施重税,还能增加国库收益。” 李承乾道:“除此之外,还要降低老百姓在教育上的支出,陛下可以下诏普及雕版印刷。再有,就是经学的注解,普通老百姓已经启蒙识字,却没钱上私塾,书买回去之后能够自学最好。臣的意思,经史子集,可参考臣给象儿备课,有天分的人,完全能够自学成才。” 李象的备课,李世民看过了,的确是识字之后,通过注解就能自学成才,所以他才感慨李象没天分。 “高明,你这个要求不是一点的高啊!” 李承乾道:“您是说经史子集注解的问题?”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的要求不高吗?” 对这个时代而言,确实高了,不过万事开头难,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 “臣亲自设计书籍排版,届时陛下核验,下诏发行推广。” 李世民满意点头,道:“此事办成,高明大功一件,朕有厚赏。” 李承乾暗道:能赏他节制天下兵马吗? 第66章 魏征又来上分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打量着李承乾的脸色,对他的厚赏是一点提不起兴趣。 “高昌国朕肯定要打的,高明要不要跟着侯君集一起混个军功?” 李承乾摇摇头,道:“臣自己什么斤两,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打仗上臣没那个天分,外行不指导内行。” 李世民道:“谁说让你指挥?你敢指挥,朕还不放心呢!你为主帅坐镇军中就行,侯君集为副帅指挥攻打高昌。” 李承乾笑道:“陛下为臣壮势,这些臣明白,可假的就是假的,哄哄外头那些小老百姓还差不多。朝中那些骄兵悍将,哪个跟着陛下一路拼杀出来的,臣有没有作战能力,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世民心中十分欣慰,君子不重则不威,李承乾要是答应了这种欺世盗名之事,反倒让他忧心。 “可朕总要赏赐你些东西。” 李承乾垂眸思索,老板要给好处,是可以趁机捞些好处。 “流放岭南除外!流放其他地方也不行!” 李承乾:……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你实在想不出要什么,朕给你一个赏赐。” 李承乾道:“什么赏赐?” 李世民道:“往后休沐,朕与诸位大臣出游或是宴会,你都跟着一起参加。” 李承乾:…… 休假日公司团建,奖励一个非参加不可! 看李承乾如丧考妣的脸色,李世民没好气道:“别不识好歹,有资格同朕出游的大臣,哪个不是位高权重?你同他们多交往对你没坏处。” 李承乾道:“陛下组织围猎或者设宴,有没有问过众位大臣的意思?好不容易得来一日空闲,想在家里同妻儿叙叙话,或者睡个懒觉,还要陪陛下出游,出席宴会?” 李世民:…… “下次问问辅机他们,他们要是不愿意,下次朕就不组织围猎或者赐宴了。” 李承乾无语,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的围猎和赐宴,谁敢扫兴?”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笑着道:“朕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李承乾:…… 李世民道:“从前的高明,这个时候该跪地请罪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刚穿回来时那些作为,连他都说不清,是不是当年之事不甘心,老揪着皇帝抬举李泰的事情,诛心皇帝。 隋文帝废杨勇一直被人议论,皇帝那么好面子的人,只要他没有大过,皇帝不会主动废了他,可他就是想看皇帝不痛快。或许,当年的一切,所谓放下只是因为时空不一样了,暂时被埋藏了。 真是要多谢皇帝,阴差阳错质问他对苏氏母子的安排是否存在合理性。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个拧巴在封建社会里,差点儿陷进去的李承乾,在那一刹被高明唤醒。 “陛下需要的话,臣现在也可以请罪。” 李世民道:“也没跟着魏征几天,他的扫兴学了个十成十,你就不能学学青雀,人家青雀多会讨人开心。” 李承乾笑道:“青雀有青雀的好,臣也有臣的好。我们都是被人珍重,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李世民心口传来一抽一抽的痛,是他的方式出问题了吗?越宠这崽子离他越远? “高明,阿耶也很爱你,你在阿耶心里,也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李承乾含笑点头,道:“臣信,毕竟太子只有一个,陛下不可能同时立两个太子。” 李世民垂眸不语,饮了口茶汤,以李承乾的聪慧,听得出他弦外之音,可这个孩子三两句话,云淡风轻的扯开话题,不接受他的示好。 “陛下,没别的事情,臣先回东宫用膳,再睡上半个时辰。” 李世民道:“朕也要传膳了,你留在这里用膳,歇息,免得你来回跑。” 李承乾道:“陛下,臣吃不惯尚食局的饭菜。” 李世民道:“你那些清汤寡水吃得身体都成什么样了?围猎一日,虚的不成样子了。” 李承乾道:“臣围猎一日,浑身酸痛,是因为臣时常不大动身体,身体一时适应不过来,不是臣的身体虚亏。陛下可以召御医为臣诊治,臣身体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李世民:…… 他就是找个借口留人吃饭,这兔崽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那些清汤寡水有什么好吃得?” 李承乾道:“风疾传之后人且无法根治,陛下有风疾,臣多半也会有,过而立之年极容易发病。饮食上注意些,可减少发病的次数,降低发病时的痛苦,推后发病年龄。” 李世民冷哼道:“你都知道,怎么也不见你上疏劝谏朕调整饮食?” 李承乾道:“臣之前向陛下进言,陛下未曾放在心上,还怀疑臣窥探圣体,别有居心,臣哪里敢多言?” “你……”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指着李承乾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回东宫去吧!朕多看你一眼,能少活一年,朕还想多活几年,赶紧滚!” 李承乾暗道:他要有这个本事,保证天天来甘露殿晃悠,争取早日送走皇帝,自己当家做主。 “臣告退!” 才出甘露殿,就有宫人疾步过来禀报,卫国公李靖和英国公李世绩在东宫候着他,李承乾不由得加快了脚下速度。 拜师第一日,就让师傅候着他,李承乾心里苦。不过想想贞观晚年和高宗时期的政治生态,李靖还被形容成司马懿,这两位能善终,跟他们谨小慎微的性子有关。 看到李承乾,李靖和李世绩同频下拜,李承乾上前将人扶到上座,旋即命人上茶,亲自奉茶拜师。 “不知二位师傅来了,让二位师傅久候,学生失礼,二位师傅莫要见怪。” 李靖道:“陛下留殿下议事,臣二人居家闲赋,等一等无碍,殿下不必客气。” 李承乾笑笑,他真不是客气。 东宫的菜式,他自己吃几口行,用来待客还是有些格格不入,李承乾吩咐宫人通知尚食局送膳,招待李靖和李世绩。 皇帝下诏,李承乾知道此二人不过来走个流程,用过膳按部就班的将二人送出去。 午后太极殿朝议,魏征同李世民又吵起来了,魏王泰求见要为母亲长孙皇后修建佛像祈福,李世民准了所求,令李泰亲往洛阳负责此事。 魏征大加反对,不顾李世民铁青的脸色,寸步不让。他认为贞观九年到贞观十一年,三年之内两次动兵,新边防整顿需要大笔银钱投入,年年都可能发生的水旱洪涝需要朝廷出钱赈灾。 李世民气的拂袖而去,朝议不散而散,众大臣又不好离开,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李承乾身上。李承乾表示理解,皇帝中途退场,需要有人收拾残局,以前他也没少给皇帝干这些事。 魏征不走,皇帝今天是不会出来的,大臣们还都得在这里耗着,只叫魏征一个人走,绝无那个可能。大臣们陆续离开,魏征仍不肯走,李承乾好说歹说,废了半晌口舌,才将这位年级主任送走。 “这个魏征,朕的话都不听,太子的话他倒是听。” 李承乾:…… 第67章 太子妃有妊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被魏征骂的一肚子火气,李承乾生怕这股火撒到自己身上,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开溜。 李世民在主位上落座,猛拍扶手:“你当初那一箭,怎么不射偏?” 李承乾:…… 魏征真心待他,他连累魏征被扑碑,已经够自责了,再让他亲手误杀了魏征…… 这话说的,可真是亲爹啊! “青雀上疏在你母亲修建佛像祈福,高明,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以前李泰干这事儿,他没阻止,他和李泰如何争斗,他对母亲的敬重与孝道始终不变。 李承乾道:“从人情看,魏王泰为母请修佛像,至纯至孝。从朝廷看,大战之后,国库吃紧,兴土木的确不合情理。” 李世民道:“那高明,现在是夺情还是夺理?” 李承乾道:“阿娘病重之时,臣日夜侍疾,药石无医就寄托于鬼神,请求陛下赦免死囚,剃度僧侣出家为阿娘祈福。陛下准了臣所请,但阿娘不许,她说陛下不能因为私情,随便左右朝廷之事。臣看阿娘为此事向陛下谏言,咳嗽连连,当时就后悔了,臣该听阿娘的话,不该进言赦免死囚,让她劳心。阿娘向陛下交代后事,请求陛下薄葬,以山为陵,不随葬金器重宝,陛下可还记得?” 主张薄葬,连病重之时赦免死囚都不愿意的长孙皇后,怎么会愿意大兴土木修建佛寺,李承乾没有明言反对,意思却十分明显。 “承乾,你说人能长生吗?” 话题转换的猝不及防,李承乾顿了一顿,道:“或许可能!”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哪怕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很多现象都无法解释,古代的牛人也不少,譬如袁李二人预测未来千年国运,后世许多预言家也不少。 他自己轮回千年,记忆永存,也对这方面感兴趣,搜集国外关于轮回的书籍,像他这种另类长生的人不少。那么人类以为的直接长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另类长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一开始还会对过往的记忆痛苦,挣扎在前世今生的落差,很容易把人搞成精分。 权贵太少,市井小民太多,轮回是随机在底层更多,苦苦挣扎,登上山顶,以为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运气好的,待在山顶,直至终老。运气不好的被天上仙人一脚踹下深渊,或是一无所有,重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为温饱奔波,或是直接粉身碎骨,死前还要受尽折磨。 轮回的一开始纠结、不甘,却仍旧努力生活,后面知道挣脱不开,就开始清醒的痛苦,然后是麻木的沉沦,得过且过,熬到最后淡然一切,顺应当下,继续努力活着。 “长生之人,你见过吗?” 李承乾摇摇头,道:“不曾!” 虎躯一震,李承乾下意识看向皇帝,皇帝有嗑过阿三的丹药传闻,不过那时候他早死了,没死也在黔州,转世之后的市井小民倒是听过太宗嗑药的闲谈,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这话问的该不会想提前嗑药吧? 唐人嗑药,老传统了,大文豪韩愈老先生曾经就这一现象写文章批驳,结果最后自己也磕上了。 不干涉他人因果,是他的准则,皇帝要嗑药随便,驾崩了他名正言顺上位。大势已定,李靖和李世绩两位军神护驾,足以保证他暂时稳住局势,皇权顺利交接,后面的事儿就不是事儿。 “朕这些日子,总是头晕目眩,有道长进献丹药,说是能长生……罢了,还是不吃了。” 重度心脑血管疾病患者,嗑一颗重金属麦丽素。李承乾不由得感叹,皇帝的运气是真的好,五十多了才开始嗑药。晚唐那些皇帝,好几个因为嗑药英年早逝。 “没什么事儿,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道:“你回去又没什么事情,留在这里陪朕说会儿话。”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皇帝道:“臣怎么会没有事情做?早朝结束,臣进言改进书本的排版,将注解与文章同步,臣得抽出时间做排版,有个模板过后,这事儿就丢出去让下面人干了。” 李世民没留住人,他本身不是一个好静的人,当即命人摆了宴,请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进宫赴宴。 “这个魏征,朕恨不能一刀砍了他。” 房玄龄道:“魏征是言辞锋利了些,但考虑的是朝廷大计。”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他的敲打房玄龄是听进去了。房玄龄辅佐他定鼎天下,他不愿意让房玄龄晚节不保,以李承乾现在的心性,只要房玄龄安分些,应该不会被秋后算账。 “玄龄的意思,是附议魏征?” 房玄龄道:“从朝廷大计看,魏征的上疏是合理的,陛下应当予以准奏。” 长孙无忌道:“陛下实在气不过,请魏征吃一顿醋芹。” “醋芹?”李世民笑的不怀好意,道:“听辅机的!” 东宫 李承乾折腾了大半日,才排版完论语的《学而》篇的第一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腰酸背痛,李承乾伸了个懒腰,腹中饥饿,他找了个人吩咐备膳。 苏氏款款而来,李承乾看她闷闷不乐,猜测是为了子嗣的事情烦心,听她哭诉一阵,好言相劝起来,普及过早生育对女性身体的伤害。 事情超出李承乾预料,苏氏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等,李承乾沉默良久,最终选择尊重苏氏作为妻子的选择,应了一声“好”,往后一个多月晚间都歇在了丽正殿。 十月下旬过后,天气渐寒,休沐日李世民不组织围猎改设宴了,李承乾上疏推却,却被李世民手诏驳回,李承乾对贞观一众朝臣十分佩服,皇帝逮着节假日都要来一波团建,要是某个人专属宴会,那是宠臣待遇,可谁家宠臣群发,单纯就是皇帝无聊,找人打发时间。 李承乾吃了三盏菊花酒,古人喜欢寄托乡思于菊花。将近两百年不做古人,一朝意外,又来这里做了近三年古人,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现代。 “太子妃有妊,太子怎么愁眉苦脸的?” 李承乾放下酒盏,道:“一个多月没休息好,乏得很。” 诸公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太子妃有妊,太子累坏了,懂得都懂。 “昨日才把事情结束,今日本想好好睡上一日,陛下又把臣的奏疏驳回来了,臣只能愁眉苦脸的过来赴宴。” 李世民尴尬轻咳两声,道:“你整日不见人,为父也是想多瞧瞧你。” 李承乾暗暗腹谤:可别在这儿立爱子人设了,皇帝眼下的态度,他突然人设大变是可用之才,能带来极其可观的利益。 上位者眼里,人分两种,能用和不能用,他眼下是前者。就目前东宫三少和左右屯卫的配置,保护能用的人,摁死一颗可能会不受控制的棋子。但凡他带个无敌的系统,直接把皇帝送去做太上皇。 第68章 青雀编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泰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去洛阳,宫中却传来诏书,皇帝驳回了魏王在洛阳为母修建佛像的请求,魏征躺枪,被骂了一顿。 朝议结束,李承乾将他重新排版的《论语》拿到甘露殿交给皇帝。 “这个排版,臣觉得尚可,陛下可召大儒进行审核。若是没有问题,其他经史典籍皆可按照这个标准来。” 李世民注意力被书的外观吸引,李承乾看出了皇帝的疑惑,唐代的书籍过渡性很强,竹简纸卷都有,以后者为主流,没有线装书,皇帝好奇正常,遂解释道:“这样装订书籍,方便携带翻阅。” 李世民没有多言,只翻开去看,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排版,一页书正面古文,反面对其中疑难字词进行注解。开蒙识字以后,那些颇有慧根的人,多半都能读懂。 “朕召见遂安夫人,过问你的衣食起居,她说你每每掌灯深夜,奋笔疾书,翻阅古籍校对,半点不敢疏漏皇命。” 遂安夫人是他乳母,是母亲给他挑选的东宫女官,当年于志宁、孔颖达等人对他口诛笔伐,皇帝不问对错,只要于志宁等人上疏骂他就有奖赏。 遂安夫人曾不止一次劝于志宁等人:太子成长,何宜屡致面折?希望于志宁等人不要在人前折辱他,穿回来之后,他对这位乳母也颇为厚待。 “朝廷的事情重要,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皇帝又要打感情牌,李承乾战略性闪避,道:“谢陛下挂怀,臣是医者,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若无其他什么事情,臣就先告辞了。” 李世民道:“青雀上疏,要编写一部囊括大唐山川物理的书,高明意下如何?” 李承乾道:“治理一方本就要尽地利之势,合当地人情物理,臣以为,陛下当准魏王上疏。” 李世民道:“高明勘探京兆山川地利,送上来的条陈朕看过不止一次,朕觉得,高明不会喜欢青雀写出来的文章,《水经注》这类的文章更和高明的胃口,甚至要你自己动手,你连《水经注》都看不上。” 皇帝这是在试探他对李泰的态度,李承乾心下冷然,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道:“之前魏师傅曾教导臣,为人可以有傲骨,到不能傲物,臣深以为然。今人所得的一切,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前人的东西,或有不足,臣会质疑,但不会蔑视。臣喜不喜欢青雀写出来的文章,这些无关紧要,看青雀的文风,他应该也不喜欢臣的文章。臣只需要知道,青雀编出来的书于国有利就行了。” 李世民心头猛的一痛,傲物则骨肉为行路! 魏征察觉的他有易储之心上疏,当中也有这么一句话,老小子在这儿点他呢! “魏征这老小子,气人是真,但做个师傅没问题。朕应该早把他给你,你我父子之间也能少许多误会。” 皇帝说的误会,李承乾心知肚明,不禁暗道:大唐的储君可以死,但不能瘸!母亲长孙皇后在世,皇帝都提出了要李泰搬进武德殿,在魏王府设立文学馆。 一开始只是起了废立之心,从他腿瘸的那一刻,谁都改变不了皇帝想要易储的心,把谁给他,他都会被皇帝和李泰逼疯。 “薛延陀部要来朝谒。”李世民将薛延陀部的国书取出来,张阿难接过来递给李承乾。“薛延陀部和吐蕃私下一直有往来,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李承乾点点头,吐蕃无非是被火器震慑,给自己找一个政治上的利益同盟。 “陛下,是想打薛延陀部?” 李世民淡淡一笑,目露赞许之色。 “如你所愿,战争需要财力投入。” 府兵制在太宗时期发展最为鼎盛,百姓自备甲胄参战,可粮草辎重,后续补给仍然是朝廷必须解决的问题。 “陛下缺钱了?” 李世民道:“谁会嫌钱多?” 李承乾眸子微动,皇帝是深谙狼来了的故事,知道上一次献策,可解一时之困,但不是长远之计。 “高明上疏,朕批复。” 贞观版: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李承乾:…… 所以,皇帝要给他阵亡抚恤金吗? “没别的事,臣回去写奏疏了。” 李世民点点头,目送李承乾离开大殿。 “出来吧!” 李泰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不怎么自然。 “太子的心胸,你今日看到了,往后不要再说什么太子容不下你的话,你别去招惹他,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泰道:“真真假假,谁说的准,阿耶如今疼爱太子,不疼儿了,自然觉得太子什么都好。” 李世民道:“上一次威慑吐蕃的火器你看到了,朕之前给了他随意出入宫禁的特权,他要是真想收拾你,出宫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造出火器用在你身上,你觉得你能扛得住?” 话说到这里,李世民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何尝不恐惧李承乾将火器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在他身上。不过以李承乾对时局的把控,大概也知道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就算弄死了他,也未必驾驭的住那批骄兵悍将,保不准还会引起天下大乱,最后自己身死人手。 “朕若真的不疼你,就不会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劝你,尽管放任你同太子斗,你看太子最后会不会拿火器炸死你。不要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要编书,朕准了,太子也准了,回去安心编你的书吧!你府里卢家的那个,还有孔家那个,你自己清理出去,别等朕动手。长安城若是什么有关太子的流言,你也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李泰心有不甘,却不敢同父亲硬刚,只能愤愤的谢了恩,退出殿外打道回府。 第69章 国法还是家法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泰去而复返,李世民原本不欲见,可一想自己如今彻底打消了更易太子的心思,之前架起次子,才让青雀陷入被动,惴惴不安,跑来宫中哭诉委屈,便又让人进来了。 皇位角逐,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名分能决定的,李承乾有什么?不过是嫡长的出身,父亲也是嫡次子,凭什么要他屈居李承乾之下? 从前他有这个心思,但从不敢表露,可父亲允许他设立文学馆,还有意让他搬进武德殿,不就是默认了嫡次子一样可以角逐皇位? “陛下,太子和从前判若两人,陛下难道不曾有过怀疑?太子,会不会被什么邪祟附身?” 李世民眸底泛起些许寒意,李泰这个问题也是他的疑惑,不过他可以肯定,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李承乾本人,他更关心观音婢病逝之后的那些时日,李承乾到底经历了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如李泰所言,现在这个李承乾是邪祟附体那又如何?大唐的千秋国祚才是最重要的,眼下这个李承乾能给大唐的惊喜太多了。就算是邪祟,也改变不了那副血肉之躯是他的儿子,是李唐皇族血脉的事实。 “臣不言君之过,青雀既然知道那是太子,这话就不该是你说的。普天之下,只有朕有资格说这些话!” 李泰双眸泛红,小声道:“儿是担心阿耶,怕太子被邪祟附体,伤了阿耶。” 李世民道:“朕是天子,得上天庇佑,那邪祟真有伤朕的本事,就不会附体太子身上,而是附体在朕身上。” 李泰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这还是他熟悉的父亲吗? “退下!” 李泰膝行两步上前,抱住父亲道:“阿耶,你真的不疼儿了!” 李世民不想哄孩子,也不想疾言厉色呵斥,伤了青雀的心,他将人扒拉开,靠在凭几上:“你要是再不走,朕召见国舅和中书令进宫,让他们都看看魏王的威仪。” 李泰身子一僵,不明白之前百试百灵的法子,如今为何败北了! “儿告退,阿耶早些安寝。” 李世民不由得叹气,之前说李承乾为君也为臣,以臣之心度量君上,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青雀这是为臣都糊里糊涂。 皇商,清代独有,皇帝任命,以官方身份管理朝廷经营的国营产业,代表皇室营商的资本家。 清代皇商最初宗室担任,康熙朝的九阿哥胤禟亦曾以皇子身份兼任皇商,清朝名臣和珅便是当时有名的皇商,正经皇商是有官阶在身上的。 皇商同盐铁官营本质上属于一类,都是将某些重要资源捏在皇帝手里。 李承乾边写奏疏边感慨,还是清朝的皇帝会玩儿。 唐代对税收的管理,中央是御史,监察百官,也监察税收,负责审核税收政策和执行情况,确保税收活动的合法性和公正性‌。地方是巡边使,监督税收政策的执行情况,防止地方官员贪污和滥用职权。 唐代的税收制度就一大杂烩,莫说对标明清,连宋都比不得,李承乾在皇商以后,又添上了设立巡盐御史、矿监税使、茶马司、织造局。 巡盐御史只管盐税,矿监税使负责铜铁金银等矿产开采进行监督,茶马司专门管理茶马贸易及其税收收缴情况,织造局经营丝绸贸易,同时监管民间丝绸税收。 一气写完,看看时间差不多子时,五更上朝,三更前后就要起身洗漱,休息时间有限,李承乾懒得洗漱更衣,和衣倒头就睡。 鉴于奏疏里面许多条陈,可能会阻碍到某些世家的利益,会遭到世家大臣的反对,李承乾一直早朝结束,才把厚厚的一本奏疏从怀里掏出来递给皇帝。 李世民接了儿子奏疏,认真看完,昨日李泰的话如鲠在喉,他嘴上说不在乎,可李承乾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李泰的怀疑,也是他的怀疑,可找了袁天罡和李淳风为李承乾掐算,一切如常。 “高明,你说,你为何变了这么多?” 李承乾顿了一顿,自从决定好好的在这里博出一条生路,太过锋芒毕露,皇帝忍了这么久才问他,也算是够久了。 “臣梦中所见。” 李世民死死盯着李承乾,良久,开口问道:“朕让魏征、李靖、李世绩做你的东宫三少,让程知节和尉迟恭做你的左右屯卫中郎将,还给了你尚书令的权柄,朕对你不够好吗?” 李承乾道:“陛下对臣很好,陛下问的那些,确实是臣的一个梦,梦中见闻跨越千年。” 李世民笑的冷漠,这个回答,真是敷衍至极。 “那你可梦到大唐的未来?” 李承乾摇头,道:“不曾!” 两个不同的时空,另一个时空的大唐同这个时空的大唐,他也不算哄骗了皇帝。 “李承乾,你就这么防备朕吗?” 李承乾沉默片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陛下说臣防备陛下,那陛下又是如何防着臣的?” “你……”李世民心梗,胃疼了半晌,道:“朕何曾防着你了?” 李承乾笑道:“尚书令的权柄,任命官员需要三省核定,最后由陛下许可才能下发委任状。魏师傅是文官,陛下但有杀心,臣与魏师傅只能引颈就戮。卫国公和英国公,当年没有支持陛下的玄武门之变,将来臣被魏王和陛下逼得命悬一线时,他们也不会支持臣起兵反扑。尉迟恭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心思通透,程知节乖滑,他们都是陛下心腹,做臣的左右屯卫中郎将,除非陛下点头,臣根本指挥不动他们。戍卫太极宫的是陛下的玄甲军,还有左右千牛卫护驾。臣这个太子,看似风光,实则如困兽,不经陛下许可,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凡臣有一丝异动,东宫左右屯卫就能将臣摁死在东宫。陛下此番安排,难道不是防着臣?” 李世民脸上很是难堪,实在没想到李承乾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放肆!” 李承乾面色不改,一个人突然来到完全陌生的新环境,会迷茫一阵子,到适应环境,找到自己的生活节奏,调整好心态之后,另说! 人是一个矛盾体,李世民尤其矛盾。做皇帝希望太子果敢坚毅,又怕太子太过果敢坚毅,复刻玄武门。所以切到父亲的角色,希望太子恭敬孝顺,友悌手足,跟自己父慈子孝。 想清楚这些道理,李承乾知道自己要想混的久,事情得办好,该温和乖巧的时候就要盘着,某些时候也要给抡过去一巴掌,给皇帝一点儿惊喜。 “臣的过往,的确如梦如幻,臣不曾欺瞒。陛下对臣的防备,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混账东西!”李世民拍案而起,道:“朕看你是找打!” “陛下要打,臣不敢逃,不知陛下用国法还是家法?若是家法,儿问阿耶一句,儿做错了什么?无过而罚,咱们李家真是好家风。若是国法,那就是朝廷的事情,明日太极殿上,陛下名发诏书责罚,臣若是皱一下眉头,臣就不姓李了,改姓高!” 李世民:…… 第70章 入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很不解,改姓长孙,甚至改姓孙他都能理解,改姓高是个什么意思? “你和高士廉很熟吗?” 李承乾道:“不熟,除了朝议有些交集,朝议之外就是陛下组织的宴会能见到,见到了也基本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改姓高?” 李承乾一愣,总不能说他最后一次转世姓高吧? “臣字高明啊!” 李世民:…… “连不姓李这种话都能说出口,朕看你是真的欠打。” 听说要打他,李承乾拔腿就跑,刚开始摆烂由着皇帝打,现在不摆烂了,他才不会站在这里挨打。 李世民气极反笑,兔崽子,敢跑,真是给宠坏了! “来人,给朕把太子拿下!” 殿外玄甲军乌压压扑上来,李承乾一边躲闪,一边道:“陛下说清楚家法或者国法惩治臣都认,可陛下说不清国法还是家法臣就不认,陛下今日若是打臣,臣就去和师傅告状,让师傅一天一道奏疏烦死陛下。” 李世民抬手让玄甲军退出殿外,一个眼神过去,张阿难领着宫人悉数退下。 “好,等着魏征过来,朕问问他,魏叔玉要是说自己不姓魏了,魏征会不会动家法。” 皇帝步步逼近,李承乾自顾躲闪。 李世民反倒是消了几分火气,他总觉得李承乾戴着面具,眼前这个活泼张扬的孩子,倒是极像他记忆里幼时的李承乾。 李承乾幼时,天不怕,地不怕,连先皇的胡子都敢撸,只是怕他一人。他和李建成、李元吉不和,孩子们聚到一起自然也不会和睦,李承乾没少和李建成、李元吉家的孩子打架。 “朕不打你了,坐回去,继续说你刚才上疏的事情。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一点儿都不稳重。” 李承乾停住脚步,回到位子上坐下,正为自己逃过一劫庆幸,不成想皇帝突然疾步上前,李承乾暗道不好,起身就要跑,却是迟了一步。 “陛下,你说了不打臣,君无戏言。” 李世民冷笑,手上发力,轻而易举将李承乾双手反绞住,道:“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我儿博览群书,没读过兵书吗?” 李承乾咬牙忍住胳膊传来的痛楚,暗道:读过,就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无赖,公然言而无信,他道:“臣闻圣明之君,不失信于臣。” “老子收拾儿子,天经地义!再说了,朕可没打你,我儿何故污父?” 李承乾疼得直冒冷汗,李世民面无表情,过往的忽视以及抬举青雀的事情,让这个孩子对他误会太深。打过两三次,原本浅淡的父子情愈发的淡漠,他当然不舍得再打。 李世民松开辖制,李承乾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 “下次再敢放肆,就不会这么轻饶你了。”李世民回到主位上坐下,道:“高士廉的《氏族谱》修出来了,你随着朕一同看看。” 李承乾揉着酸痛的胳膊,高士廉第一次送上来的《氏族谱》李姓排到第四等,皇帝不破防才怪,他倒是想看皇帝破防,不出意外,朝臣们还会补刀。 “还有半个多时辰,臣要回东宫睡一觉。” 李世民道:“昨夜什么时辰睡得?” 李承乾道:“回陛下,子时后。” “在甘露殿歇下。”李承乾正要开口拒绝,就听李世民道:“要么朕把你扁一顿,要么你在甘露殿歇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承乾跟着张阿难进入内殿,倒头就睡。 李世民又仔细翻看李承乾的奏疏,思量许久,巡盐、矿监、茶马、织造独立出来,直接向皇帝负责,受民部和御史台监管合法性,税收不再经地方官员层层上达,直达国库,不用担心层层贪墨,的确是条极妙的进言。 “太子睡下了?” 张阿难道:“殿下倒头就睡,不到片刻功夫就睡熟了。” “朕去瞧瞧他,差不多叫醒他,参加朝议。” 李世民放下李承乾的奏疏,扶着凭几起身,轻手轻脚的往内殿去。 李承乾似乎是魇住了,不停的粗喘着气,脸上全是冷汗,眼角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李世民正欲上前叫醒,就见李承乾突然大叫一声“母亲”,从榻上翻起身来。 母亲长孙皇后临终前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闪过。 母亲躺在皇帝怀里,几近哀求的语气道:“陛下,承乾的腿不方便,陛下废太子慎重!” 母亲早就看出了皇帝想要废了他,拿他们夫妻情意与帝王做最后的托孤。 那时,他就跪在门口,听母亲托孤。 “是承乾吗?” 那是母亲同他说得最后一句话,重演的过往,母亲用尽力气扑向他,他也尽全力向母亲而去。 朝中无人,君父严而无爱,没有皇后护着的太子走不远,没有母亲爱护的儿子从此飘零无依。 李承乾下意识摸自己的眼角,是泪,过了那么久,再想起来仍然会触动。 “又梦到你母亲了?” 李承乾抬头,皇帝迎面走来,他刚来时,过往的记忆早就淡忘了,或许是在这个时空待久了,他的记忆又开始逐渐清晰。 皇帝取了帕子过来,为李承乾擦拭额头汗水,生理上本能的抵触,李承乾往后挪了挪。 李世民手上动作一滞,大概是方才的事情,吓到李承乾了。 “朕不打你,真的,之前那几次打你,一次是你自己找人打的,剩下两次,朕就问你,象儿欺瞒防备你,你打不打他?” “陛下,是到朝议的时辰了吗?”李承乾直接避开这个话题,擦了额上冷汗,发觉自己领口、袖口皆被汗水打湿,道:“让陛下见笑了,回去换衣裳来不及了,臣今日能不能不参加了朝议?” 李承乾脸上的气色十分差,李世民心下动了恻隐,道:“朕让阿难用步辇送你回去。” “不!”李承乾摇摇头,道:“臣脑袋闷得很,路上吹吹风,能好受一些。” “朕也有梦到你母亲……” 他的梦中李承乾腿瘸了,观音婢含泪向他交代:承乾的腿不方便,陛下废太子慎重!可李承乾明明好好的,哪里腿瘸了?这梦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李承乾起身告退,长安十二月的风,吹的人两鬓生疼,李承乾走在空旷的甬道上,无视迎面扑过来的风,陷入沉思。 母亲不止一次入梦,是否是母亲在天有灵,看到皇帝示好,又见他不停的给皇帝出谋划策,误以为他要重拾父子之情,所以频频入梦,警告他,不要因为皇帝示好,步曾经的后尘吗? 第71章 珍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身热汗又吹了冷风,不出意外李承乾中招了,风寒在这个时代会要人命。 宫人请了御医过来看诊,李承乾扫了一眼药方,又添了几笔,命人去拿药熬煮。 与此同时两仪殿上,李世民翻看高士廉送上来的《氏族志》,脸色越看越黑。 “玄龄、玄成你们也都看看。” 往常惯会察言观色的众大臣,今日直接无视李世民难看的脸色,一个劲儿称赞《氏族志》 “打天下的成了第四等,崔民干这一支,于国无功,于民无利,一个破落户倒成了第一等姓?” 高士廉道:“自古以来,《氏族志》都是这么修的。” 李世民脸色铁青,在殿内来回踱步,朝中大臣争相与崔卢王郑等大族联姻,甚至直接挑拣皇家的儿女,他这股气憋了许久,修《氏族志》就是在政治层面打压士族,结果给他修成这样。 “拿回去,重修,不须论数世以前,只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散了!” 李世民拂袖而去,回到甘露殿,张阿难来报,太子李承乾病了。 “摆驾东宫。” 苏氏有妊在丽正殿养胎,李象在榻前侍疾,李承乾起身接驾,被李世民三两步上前摁住。 “不必多礼,是朕疏忽了,你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怎么能出去吹风。” 过期且膨胀的父爱,李承乾表示他真的受用不来,精神上的食品安全也很重要。 “阿耶可是头疼?儿给你揉揉。” 李象看到父亲皱眉,立刻上前去拿枕头垫到父亲身后,爬上塌替父亲揉起两鬓。 李世民顿了一顿,叹道:“你母亲是有福之人,你也是,但不枉你这么疼象儿。” 李承乾笑道:“陛下儿孙满堂,千秋常在,才是有福之人。” “你猜一下,高士廉将关陇李姓排到了几等?” 李承乾道:“四等!” 李世民道:“你也觉得关陇李姓,只够四等?” “《氏族谱》编写标准,一看祖上是否高官显贵,二看姓氏源流,照这个排法,差不多就在四等。”说到这里,李承乾看向皇帝,道:“陇西李姓自称是西凉太祖之后,认汉将军李广为祖,实则……” 李承乾欲言又止,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李世民道:“难道不是吗?” 李承乾暗暗腹谤:是不是您心里没点数吗? 帝王认祖抬高出身,维护统治的合法性,太正常了,北魏拓跋氏认祖黄帝,杨坚自称出身弘农杨氏,武则天还把自己祖宗追认成周武王,清朝还认赵宋做祖宗呢! 人们不说,不是不知道,是封建时代死刑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个人和九族的羁绊太强了。 “高士廉古板,大略是没听懂陛下言外之意,陛下觉得不好,让他们重新排就是了,为这些动怒不值得。” 李世民脑袋有些疼,揉着眉心道:“关陇李姓被如此轻蔑,你觉得不值得动怒?” 李承乾笑笑,门阀士族这种东西,真正退出历史,有赖于自下而上的社会人才结构变化,以及自上而下的物理消杀。 自下而上的人才结构调整,他已经上疏从经济和文化上发力,自上而下逐步的物理消杀,眼前这个便宜爹十分珍爱自己名声,才不会干这种事,要么他以后登基了他来杀,他和他的孩子若注定与皇位无缘,那就是九五二帝的任务了。 “陛下,臣想去九嵕山祭奠阿娘。近些日子,阿娘频频入梦,大抵是在天有灵,为臣忧心,臣想去告诉阿娘,臣会好好活着,不会重蹈覆辙。”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阿娘去世,你意志消沉,整天窝在东宫,上朝之后也和刺猬一样,她在天有灵若知,确实会忧心。” 李承乾自觉避开这个话题,又看了眼刻漏,时间不早了,他坐起身看向儿子,道:“象儿,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弘文馆,回去歇着吧!” 李象道:“母亲替儿告了假,儿留在显德殿为阿耶侍疾。” 李承乾揉揉小孩儿发顶,道:“听话,回去歇着,你还在长身体,不许熬夜。” “阿耶……” 李承乾脸色凝重,他疼李象,却不是一味纵容。 “你母亲告了假,明日就不必去弘文馆了,在东宫歇一日也行,侍疾就不必了,更不许熬夜。叫为父知道你不听话,就要罚你了。” 李象点点头,向父亲请了安告退。 “象儿!”李承乾叫住李象,他第一次责李象,怕小孩儿回去失眠,遂道:“阿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在长身体,熬夜对你身体不好。风寒会过给人,你年纪又小,容易染病,回去好生歇息,等阿耶身体大安了,你再过来。” 李象道:“只要阿耶身体大安,儿不怕染病。” 李承乾叹气,道:“阿耶知道你不怕,可你病了阿耶会心疼,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是尽孝。” 李象似懂非懂的点头,道:“阿耶放心,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李世民看的心里酸酸的,儿女身上多少有父母的影子,李承乾只有在剑拔弩张或者公事公办的时候,才有他几分影子。 “你也太惯着孩子了。” 李承乾理解皇帝的意思,很多父母对待教育,做对了理所应当,没有只言片语的鼓励,做错了天理不容,斥骂声不绝于耳,个个都是事后诸葛,直接体罚。甚少有父母能耐心在事前对孩子进行引导,事后开导,结果就是罚没罚到点子上,反而激起了孩子的逆反心理。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他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宠一宠无碍,平日里善加引导,若他犯了错,臣处罚也不会手软。” 李世民道:“这是高明心中的父亲吗?朕没有做到,你对象儿做到了,你未曾得到,看着自己的骨肉得到,也足以欣慰。” 李承乾轻笑,不,他得到过了。 “陛下对臣不加辞色,却也为臣延请名师。臣承教多年,遵循圣人之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仅此而已。” 李世民道:“你骨子里像朕,东宫三少和左右屯卫的安置,朕怕你走错了路。承乾,阿耶很珍爱你,不愿与你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李承乾笑笑,承乾死了,活着的是高明。 况且,皇帝的珍爱,到底值不值钱,两说! “陛下曾经做过雍州牧,拥有过文学馆和凌驾在息隐王之上的用度和特权。陛下说珍爱臣,就请陛下撤掉对青雀雍州牧的敕封,解散他的文学馆,取消他凌驾在太子之上的用度和特权,彻底断了朝野企图扶持青雀的念想。” 李世民一愣,喃喃道:“承乾,青雀也是阿耶的孩儿,你就那么容不下青雀?” 李承乾心下冷笑,跟他隔着空气画大饼,一提到实际的东西,立刻就装不下去了。 “陛下,您看,您的珍爱连一句话容不下。” 李世民抬手欲打,又因李承乾憔悴的病容,生生压下火气。 “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第72章 火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拂袖而去,世界恢复清静。 李承乾感叹,人果然不能摆烂,一但摆烂就只能任人磋磨。 这一病歇了十来日,才去上朝,皇帝动作迅速,力排众议设立巡盐御史、矿监税使、茶马司、织造局,分门别类精细化管理税收。 奏疏上关于设立皇商的奏疏,并未得到批复,李承乾并不意外,皇帝好名声,弄个皇商出来,怕人说皇帝与民争利。 齐王李祐被御史喜好游猎,结交奸邪之人,李承乾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他的谋反过早夭折,同这位仁兄有间接关系。 “陛下,权万纪为人刚直,缺乏变通,只怕不能教导齐王回归正途,还会适得其反,任权万纪为齐王府长史之事,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大病初愈,早朝李承乾没什么精神,一直没开口说话,他知道李承乾身体不痛快,便也不曾提问。 “你的意思,继续由薛大鼎教导齐王?” 李承乾道:“齐王有自己的庄园,臣以为喜好游猎,只要不惊扰到百姓,不苛待治下百姓,在他自己院子里闹一闹,无伤大雅。” 杜正伦道:“太子殿下之前就曾耽于游猎,如今袒护齐王,公然坏朝廷法度,不知其可。” 李承乾看向杜正伦,穿回来之后,先收拾了于志宁,后一鼓作气半带威胁让皇帝把孔颖达扔到岭南去吃荔枝,算起来就杜正伦他还没收拾过。 “朝廷哪一条法度规定藩王不许游猎?孤耽于游猎,可曾超出自己的用度?可曾耽误师傅教导?可曾有碍朝务!你这样夸大其词,踩着他人尸骨成全自己美名的行径,才叫不知其可。” 杜正伦被气的憋红了脸,还要再说,被李世民一个目光杀退,道:“准太子所奏,齐王府长史一职重新考量人选。” 李承乾拜了一拜,道:“谢陛下!” 李祐本该贞观十五年才去就藩,这一世贞观十二年就去就藩了,年底就被弹劾,李承乾叹了口气,从他回来之后,很多事情已经同原时间线脱轨了。 早朝结束,李世民留下李承乾,道:“你和李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李承乾道:“臣和李祐并不亲厚,只是臣被骂了几年,险些找死士想要去杀了于志宁和孔颖达等人。李祐心性比臣还不如,陛下派一个刚直的长史过去,臣怕李祐会走上歧途。” 李祐最后可是把权万纪直接肢解了,绝对的狠人,李承乾拉李祐一把,一来李祐谋反引起兵灾要死人,二来自己淋过雨,举手之劳若能救李祐,把李祐引上正途是李祐的运气,救不了是李祐的命数。 “高祖从晋阳起兵,李祐的外祖父阴世师杀害五叔李智云,还掘了李家祖宗坟茔,高祖入长安之后,处死了阴世师一门,阴宏智因年幼躲过一劫。敢问陛下,这样的血海深仇,换做您,您能否放下?” 李世民脸色凝重,定定的看着李承乾,道:“你的意思,朕今日换了齐王府长史,下诏申饬李祐,会让阴宏智趁虚而入,离间朕与李祐父子之情。” 李承乾道:“臣见过阴宏智,此人心计阴沉,城府颇深,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阴宏智借李祐复仇,撺掇李祐举兵谋反,伤的是咱们李家的子孙,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李世民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难得你有这份心胸。你能为李祐这般考量,怎么就容不下青雀呢?” 李承乾:…… “陛下,臣若真的容不下青雀,就凭他使得那些阴招,象儿挨得那顿打,就不是打他一顿那么简单了,这都不算上他数次挑衅,您觉得他能受得住几次火器?” 李世民哑然,一时无言。 李承乾冷笑道:“陛下有时间在这里同臣阴阳怪气,倒不如好好管管青雀。火器这种东西,陛下见得只一种,臣会做的可多了,若有哪天他真的惹得臣不痛快。当年陛下能提着息隐王和海陵刺王的头见高祖,臣也能让青雀殒命在陛下面前,尸首都不全的那种。” “你个逆子!” 看皇帝起身要动手,李承乾起身就跑,外头玄甲军守着跑不出去,大殿里转圈是可以的,拖到朝议时间就好办了。 “有胆子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没胆子承担后果?老子让你一只手,不算你殴打君父。” 李承乾暗暗腹谤:他又不带系统,兑换不了项羽的武力值,跟李世民对掏,单纯脑子有问题! 大殿里面转了好几十圈,李承乾累的气喘吁吁,李世民脸不红心不跳,十分悠闲。 “继续跑啊?” 李承乾看向逐渐逼近的皇帝,大病初愈虚得很,实在跑不动了,也懒得继续跑,看皇帝抬手,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今天皇帝为李泰打他一顿,病好了出宫去打李泰。 意料之中的责打没来,李世民捏了下李承乾耳朵,道:“大逆不道也好,比你死气沉沉挂着一脸假笑好。” 李承乾:…… “坐回去,朕有话跟你说。” 李承乾回到位上,一身汗出的,里衣基本都浸透,病后虚汗。 “刚才说的火器,你会的不止一种?” 原来为了这个,皇帝戎马半生,对战争武器敏感,不奇怪。 “也是梦到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算是臣的机缘。” 刨根究底,李承乾不会说出真相,只会伤了父子感情,李世民直入主题:“能做出来吗?” 李承乾道:“臣不确定,得看朝廷铁器的冶炼是否合格。” 李世民道:“如何判断铁器冶炼是否合格?” 李承乾顿了顿,皇帝这是看到了火器的威力,想玩儿热武器战争?不过,一个皇帝发展武器,壮大国力,十分合理! “算密度!” 李世民道:“密度?那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您可以理解为影响铁器是否锋利,坚韧的判断标准。” “你会算吗?” 李承乾点点头,密度计算,浮力计算,摩擦力计算等等,基础物理知识,九年义务教育必学课程! “会!” 李世民点头,甚好! “朕这就下诏,少府监和工部有司官员任你驱使,需要银钱支出,民部官员全力配合你。朕只有一个要求,你能做出多少火器是多少。” 李承乾:…… “臣大病初愈,又逢年节,陛下就这般支使人?陛下之前答应,臣去九嵕山祭奠阿娘,不知何时兑现?前日百官休沐臣出宫,被玄甲军拦下。陛下以前许了臣休沐日可以自有出宫的权力,不知臣身犯何罪,陛下要收回出宫的权力?” 兔崽子,真是没把他往一点好处想,李世民气的想一巴掌甩过去,硬生生忍了。 “就你虚的这个样子,不养好身体,哪儿也不许去。” 李承乾:…… “臣哪里虚了?” 第73章 软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道:“这几次带你出去围猎,你哪一次不是累的倒头就睡?就你这身体,别说跟朕比,连魏征那老棺材瓤子都比不了。” 李承乾暗暗腹谤:魏征活了六七十,皇帝只活过了五十,好意思说魏征老棺材瓤子。 “还说自己不虚,朕让你一只手,你敢和朕打一架吗?你能打的赢吗?” 李承乾道:“臣的手足不少,您让一只手能和您过两招,只有三郎吴王恪。” 李世民一愣,道:“吴王恪,你对你几个手足,倒是了解颇深啊!” 李承乾暗道:那可不,他不仅了解他这一堆兄弟,还知道他这一堆兄弟基本都没啥善终。不仅是兄弟没善终,许多皇姑姊妹也因为参加反武,下场惨淡。 “一年总要见几次面,他们都是陛下的孩子,希望得到陛下的认可,努力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臣观他们言行举止,大略猜出每个人的秉性如何。” “阿难!”李世民朝殿外喊了一句,指了指李承乾道:“朕之前的衣裳,给太子找一身换上。” 不想穿皇帝的衣裳,可低头一摸自己这半湿的衣裳,李承乾压住了心下的抵触,向皇帝谢了恩,往后殿去换衣服。 看李承乾出来,李世民道:“九嵕山离京师有些路程,朕怕你带病往返身子吃不消,这才吩咐玄甲军拦着你出宫。” 李承乾面无表情道:“劳陛下挂怀。” “朕已经选定江夏郡王李道宗之女入宫,由韦贵妃负责教导,准备同吐蕃的和亲事宜。” 提到和亲,李承乾眸底泛起一股不忍。 李世民皱眉,道:“当初吐蕃求娶公主,朕同你商议,你就问是否可以取消和亲,朕看到了你眼底的悲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儿女情长了?” 李承乾道:“臣只是觉得眼下大唐有火器,可以压制的住吐蕃,所以完全将和平放在刀剑上,而非一个女子身上。” 李世民道:“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所以,陛下答应和亲,陛下的远见是什么?” 李世民道:“你也说了,眼下大唐打不下吐蕃,一来受限于山川地利自己恶劣的自然条件,二来是大唐的国力不足以支撑治理。那么在未来呢?我们的后辈能够战胜恶劣的自然条件,我们国力可以支撑对吐蕃的治理,那个时候还把他放在身边晾着吗?当年的百越南蛮,也时常侵扰中原,而今如今皆习中原文化,朝拜长安的天子。朕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文化渗透! 李承乾道:“臣明白了。” 为臣配合君主拓土的野心,不需要自己有拓土的野心。皇帝说得没有错,他从未为君,帝王的心思,他还是参悟不足。 “你能分析高昌的地利优势,打下他能够加上朝廷对西域的治理,还能让战争尽可能远离长安。吐蕃也是一样的道理,若能占据吐蕃,尽地利之势,居高临下牢牢扼住西域。吐蕃以西的国家,在未来也是有望成为大唐治下的。就算不是那时的朝廷大唐,那也是我们的后世儿孙。” 李承乾顿了一顿,当实力不足以完全压制的时候,和亲求得是短暂的和平,当实力完全压制时,和亲就是上邦的恩赐,和亲是假,进行文化输出和文化渗透才是真。 四大文明古国,只有中国在不断的融合之中,将周边强大的异族逐渐同化,始终没有在文化上断绝传承,成了东亚文化圈的活爹。中国古人,还是太全面了。 “陛下远见,是臣鄙陋了。” 李世民道:“朕说了,你不曾真正为君,这些朕会慢慢教你。吐蕃来朝的事宜你处置的不错,过了年薛延陀部来朝拜,仍是你来主持。” 李承乾道:“臣领诏,必不负陛下……” 一连两个喷嚏,鼻涕从鼻孔伸出耷拉在嘴唇上,李承乾社死当场,忙取了帕子出来擦拭。 “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道:“除了火器,你的机缘还知道什么?” 李承乾:…… “你写个奏疏,你会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写出来,还有你那些机缘得来的治理策略,也都写出来。你要是敢遮掩,朕就把象儿送出东宫,太子妃生下的孩儿你也不必留在你身边。” 以前把他当牛马,现在是把他当永动机使。当永动机就算了,还要拿妻儿威胁他,他要不拿出点儿态度,这种事情以后就没完没了。 “陛下是怕臣弄一堆不知名的武器出来,哪天弑君吗?所以提前套干净臣知道的东西,然后杀了,以绝后患?” 李世民的脸黑了,冲着张阿难道:“取朕的马鞭过来!” 李承乾道:“陛下敢打,臣就自裁,您最好把象儿和太子妃母子送去陪臣。逼父篡位,弑兄杀弟,强纳弟媳,殴杀亲子,屠媳灭孙,不用文治武功,也足够陛下青史留名的了。” 张阿难脑袋轰隆一声炸开,跪倒在地,天老爷,他都听到了些什么东西。 “李承乾!” 这三个字几乎是咬出来的,李承乾心下暗爽,那句话说得果然没错,只要自己够疯,心态够稳,就能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你个逆子,朕要是给你兵权,你是不是也要来一趟玄武门?” 李承乾笑道:“臣要是说不敢,陛下多半会说臣没出息,没骨气。思来想去,臣不能让陛下失望,毕竟,臣是陛下的儿子,老逆子生个小逆子,十分合理。” 李世民随手抓起一个杯子扔了过去,李承乾闪身躲开了。 “陛下,臣疼爱象儿,敬重太子妃,这是臣为父为夫的责任,陛下把臣的责任当做臣的软肋,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当年高祖拿父子之情,许陛下太子之位,一次又一次失信,陛下最后是怎么做的?推己及人,陛下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李世民的脸色,火山爆发的前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承乾拱手一拜,道:“臣身体不适,就不参加朝议了,这就告退了。” 言罢,李承乾拔腿就跑,闪现避险! 走的太急,出门迎面与人撞上,李承乾下意识脱口而出:“抱歉,抱歉!” 一抬头看来人,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他撞上长孙无忌了,他忙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仪容,众人向太子见礼,李承乾颔首,又向长孙无忌和魏征单独拜了一拜。 “舅父,师傅。” 魏征道:“太子这急匆匆的,背后有人追着打你?” 李承乾道:“久病未愈,陛下好不容易答应我午后不参加朝议,怕陛下反悔,就赶紧跑。” 魏征道:“没挨打殿下这一头汗怎么回事儿?这衣裳也是陛下的旧衣裳。” 李世民:…… “魏征,他自己身体大病体虚,汗湿了衣裳,朕好心给他找了衣裳,可没动他一根头发,少在这里给朕造谣。” 第74章 优良传统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众大臣进殿议政,李承乾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世民憋了一肚子火,看到魏征就将枪口对准魏征:“太子之前温良恭顺,你才做了他几天太子少师,他就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魏征道:“太子总不会无缘无故冒犯,臣愿闻其详。” 李世民瞬间哑火,总不能说他拿太子妃母子和李象威胁李承乾,结果策略有误,反被呛了一通。 “太子是你的学生,你私心护着,朕能说什么?” 魏征了然,李世民被李承乾气到了,需要人哄,他犯颜直谏并非是顽固不化,当即扯出一张笑脸来,道:“太子是臣的学生,更是陛下亲子,说到维护太子,陛下舐犊之情远胜臣与太子师生之情。” 李世民听罢,心情好了许多,道:“这话玄成同太子多说说,他要是知道朕有舐犊之情,也不至于将朕往死里气。” 魏征道:“陛下是严父,纵有舐犊之情,太子他感觉不到,耍些小性子是难免的。陛下曾说太子殿下是您的小鹞鹰,天可汗心胸包容宇内,还容不下一只小鹞鹰吗?” 李世民脸色好了许多,李承乾那个逆子,往后慢慢儿收拾,总能把毛撸顺了。 苏氏妊娠前三个月,吐的厉害,御医开了药吃下,才稍稍缓解些许。 李承乾回到东宫,陪苏氏说了会儿话,从丽正殿回显德殿。 原有时间线都乱完了,李承乾也没了一开始的束手束脚,他自己的经历十分玄幻,如今决定留在这里,便打算不遗余力的好好活着。 不求名留青史,全当积攒功德。他轮回的太久了,不想继续轮回了,希望这一世寿终正寝,让他和普通人一样,忘掉所有,来世做个普通人。 如果可以,最好把他送回他原有的时空。大唐太子很尊贵,可面对皇帝绝对的权威,也只是困兽,不及高明。 皇帝自己兵变上位,尤其忌讳这一点,除非皇帝驾崩,否则他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兵权。没有兵权,凭他想要造反,单纯就是送人头。更何况,戍卫皇宫的玄甲军,只对皇帝负责,只听皇帝的调遣。 崇贤馆设立以后,学士还没有任命,生员不少,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公子。这群二世祖,能用的不多,李承乾挑出了房遗直、魏叔玉、李德謇等人给他打下手。 要打破文化壁垒,工具书不能少,李承乾决定编撰一部古代版的《古汉语常用字典》,配合他排版的注解版古文发行。 房遗直留了个心眼,在帮着查找典籍时,偷偷记录了两张手稿,揣在怀里带回去。 晚间房玄龄下值,他到门口迎了父亲。长子稳重,特意候着他,必然有要事,房玄龄直接带着人回了书房。 “出什么事情了?” 房遗直道:“儿奉诏入崇贤馆为生员,今日太子回东宫,突然点了儿与魏叔玉、李德謇三人帮忙查阅古籍。” 房玄龄不语,道:“太子精于策论,不善辞赋,让你们查阅古籍,大抵是要写策论,或者写奏疏条陈,做好你们本职就是了。” 房遗直从怀里取出他抄录手稿,道:“您看看这个,这是儿私下抄录来的。” 泄露禁中之事,房玄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侍奉君上谨小慎微,这孩子也真是胆大妄为,待看清房遗直的手稿,房玄龄久久不语。 房遗直见父亲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言。 枯坐半个多时辰,房玄龄缓缓抬头,看向房遗直,道:“东宫三少,陛下将我摘了出去,是不满我揣测他易储之心,将二郎安排到魏王府里。如今要你入太子的崇贤馆,是留了君臣的情面,不愿将来太子登基,房家被清算。你好生留在崇贤馆,太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做事,少说话。” 房遗直点头称是,房玄龄将手稿焚了,道:“这种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禁中之事外泄,太子若是执意追究,我也保不住你。” “魏王不是太子的对手,父亲可要将二郎从文学馆里摘出来?” 房玄龄摇摇头,道:“现在摘出二郎,太刻意了,太子那里也落不得好,你好生侍奉太子就行。” 宫闱之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李世民能动一次易储之心,未尝不会动第二次,若魏王再次被皇帝放入易储的人选,他总不能二送儿子去魏王府。 甘露殿 李世民脸色阴的滴水,殿内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张阿难当值胆战心惊,皇后去世,原本温和孝顺的太子直接成了活祖宗。 忍一时越想越气,李世民一脚踹开凭几,张阿难随手抓了披风,疾步跟了上去。 “陛下,外头风大,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世民没好气道:“明知故问,去找那个逆子算账。” 张阿难道:“太子殿下大病初愈,这会子估计睡下了,陛下也早些安寝,明日传召太子殿下过来就是了。” “再敢多言,朕把你嘴巴缝起来。” 皇帝动怒,张阿难只得闭嘴,事实上他一点儿也不想去东宫,谁知道那位活祖宗下一刀会往皇帝哪里捅。 宫人看到皇帝阴沉着脸进来,就要去请太子,又被皇帝喝止住。 “太子呢?” 显德殿没看到李承乾,李世民问了一句,以他对李承乾的了解,李承乾不大可能在丽正殿。 “太子殿下在崇贤馆,奴婢这就去请。” 李世民抬手制止宫人,道:“不用,朕去找他。” 一下午整理出十五个古汉语词,李承乾伏案校对,李象在一侧看书。 李世民推门进去,迎面扑来一阵冷风,李承乾打了个喷嚏,父子二人抬头一看来人,忙起身迎驾。 皇帝白天被他气了一通,晚上来找场子,李承乾怕殃及池鱼,遂向李象道:“象儿,为父与你阿翁有公事要谈,你先回去。” 李象点点头,行了礼往外走。 “等等!” 李象来时没有穿戴斗篷,晚间温度低,李承乾怕他冻着,遂脱了外袍披到李象身上。 “回去早些睡下。” 李象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李承乾知道儿子顾虑,道:“回去了让宫人把衣裳送过来就好了。” 李世民好面子,被儿子气的头疼过来算账,当然不会让孙子看笑话,李承乾打发李象离开,他全程无视,径直在主位上落座。 “你们还真是父子情深啊!” 李承乾轻笑,他家优良传统,他就是这么被养大的。 第75章 字典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给朕跪下!” 亮爪子是要皇帝自己不好惹,无时无刻不亮爪子,皇帝会直接割他脖子,李承乾在靠近炭盆的一侧,对着皇帝跪下,准备应付皇帝接下来的发难。 李世民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李承乾,李承乾也抬头看着皇帝。 “大病初愈,穿的这样单薄。” 李世民扶了一把,解下披风,一肚子火气过来,一巴掌还没抡过去,他先心软了。 李承乾下意识避开皇帝盖过来的披风,道:“臣本就在病中,轻重都是一个病,陛下万金之躯,若因臣病了,就是臣的罪过了。臣的衣裳,宫人们一会儿就送来了。” 李世民扑了个空,心中莫名,他从前对李承乾是严格,也不至于让父子关系冷淡至如此吧? “年节将近,不好伤了你的颜面,否则非动家法收拾你不可。” 颜面?李承乾不由的回忆起第一世的点滴。 他这个太子无过,父亲给李泰设立文学馆,提出要李泰搬进武德殿时,他的颜面在何处? 他为母祈福腿瘸,父亲下诏李泰乘坐步辇出入宫禁,下令三品以上官员见李泰行跪拜大礼的时候,他的颜面在何处? 群臣上疏撤销三品以上大臣跪拜魏王的特权时,父亲说出: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他的颜面在何处? 他的拜师宴,房玄龄公然放他鸽子,父亲一言不发,他的颜面又在何处? 于志宁、孔颖达等人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斥骂他时,父亲赐金鼓励时,他的颜面又在何处? 母亲有疾,他为母亲修建佛像,求父亲亲临,父亲视而不见。母亲去世后,李泰为母亲修建佛像,父亲从长安跑去洛阳参加落成仪式时,两相对比之下,他的颜面何在? 他多次监国,从无疏漏,却从未得来只言片语的鼓励和认可,李泰一本歌功颂德的《括地志》,就能搬进武德殿时,他的颜面何存? 他在东宫抑郁发疯,披发慕胡,酗酒,豢养男宠,他难道蠢到不知父亲厌恶这些行径?那时,只要有一次,父亲亲临东宫,温言安抚他几句,他也会扑到父亲怀里,哭诉他的委屈,从此做回那个好太子。 有情或是无情,李承乾感觉到出来,他眼眶一时有些发酸,眼泪不受控的落下,承乾不曾得到过得,高明得到了。讽刺的是,承乾在父亲求而不得的父爱,高明在爸爸身上得到了,不想要父亲的了。 “起来,地上凉,别又病了,你那个师傅难缠,你明天上不了朝,他又要说朕为难你了。” 李世民强行将披风盖在李承乾肩膀上,回到主位上坐下,李承乾扒拉了眼泪,闭上眼睛,压下心中的情绪波动。 高明可以可怜承乾,但不能再做一次承乾。 李世民被案上的手稿吸引住,拿起来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高明写的吗?” 李承乾道:“前朝有《说文解字》但不全面,只能作为生僻字查询。注解古籍发行,不可能每个字注解到位,臣想将古文中那些存在古今异义的字整理出来,编撰成册,名字臣想好了,就叫《贞观字典》。字典发行之后,遇到不确定或者不知道的字义,可以查阅字典对照查询。” 盆里的碳将要燃尽,李承乾添了几块进去,李世民放下手稿上前,道:“青雀此前数次挑衅,你都没对他下黑手,李祐被弹劾,你出言替他辩护。朕所出的孩子你都能爱护,何况朕和你阿娘所出的青雀雉奴,你是个好孩子,朕都知道。” 李承乾不想接这个话茬子,皇帝知道个什么,李泰挑衅他背后是皇帝的纵容,罪魁祸首是皇帝,给李祐说话也不过因为曾经的自己淋过雨,所以丢给李祐一把伞。 “你以前编过书吗?朕看你编书颇有章法,不像个太子,像是崇文馆里的经学博士,不逊色他们其中任何一位。” 李承乾顿了顿,后世科举制度,进士及第后一般不会直接授予实权官职,更多的士子都是先进翰林院、龙图阁、文渊阁这种机构做编修,给堂官打下手,整理和编撰经史子集,可以理解为新员工入职培训。 运气极好的被皇帝看中,类似于《红楼梦》里面的林如海,直接成了天子心腹巡盐御史。运气好的,为上官看中,外放出京做任务,刷经验,攒政绩。 二者殊途同归,干得好都是调回京师做京官,进入六部,熬到入阁,光荣退休。运气不好的,因为各种原因原地踏步,或者做了人家白手套,殒命官场。 他也是曾经进士及第的人,算下来他也有五六年编书的经验。更何况,二十一世纪的古汉语字典,他不够格参与编撰,却是初高中的老朋友。凭借过往经验,依样画葫芦弄一个盗版出来不难。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臣身在太子之位,谋其事,尽其责。” 李世民颇为欣慰,李承乾脾气臭一些就臭一些,他这个父亲脾气也不好,儿子随了他了。 “秦王府十八学士,你看着挑几个进崇贤馆,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办就行了。” 李承乾道:“陛下要治理天下,所以不希望看到世家垄断官场,堵塞底层人才进入朝廷的道路。朝中官员,大族是尚未没落的世家,寒士是已经没落的世家,他们本质是一类人,他们的追求,就是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否引入底层人才入朝,陛下和他们利益相背,他们不会认真编撰的。臣去弘文馆看过,有臣排版的标准在,他们排版的注解也是不堪入目。” 李世民道:“弘文馆做的排版注解,朕也看了,不及你的是真,也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高明,会不会是你要求太高了?” 李承乾:…… “您没见过更好的,臣写得那些,比起臣看过的,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李世民:…… 第76章 多核进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这话说的,他跟个乡巴佬一样,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自己生的,忍了! “高明,你那个标准太高了。” 李承乾道:“实在不行,陛下在两仪殿给臣摆一张案子,臣自己注解排版,也不耽误朝议,或者您直接免了臣参加朝议。” “你还有这个本事?” 李承乾暗道: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对人生存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最后一世研究生期间,备考公务员,他在企业实习过,部门经理展示PPT一遍过,员工迅速总结出其中有用的信息,期间领导发言迅速提取有用信息,组织语言随时应付领导提问。 李世民好名声,本人也不是暴虐君主,只要不触及底线,死不了。但明清不一样啊!皇权专制达到顶峰,皇帝特别喜欢消消乐,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明清混官场,没有一心多用的本事,被刷下场都是小事,弄不好还会连累全族。 时势所迫,人为了好好活下去,大脑单核或者双核处理不够用,就强迫自己往多核发展。 “臣保证不误事,陛下何必要刨根究底?” 李世民道:“那些注解,你还都记得住?” 李承乾点点头,一开始淡忘了许多,可知识这种东西,只要他牢牢刻在脑袋里一次,哪怕淡忘也很容易就捡起来了。 “陛下莫不是忘了,臣之前被禁足,就是给书做批注打发时间。后来有一次,陛下将臣扣在两仪殿和甘露殿注解古籍经典。” 李世民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宫人送衣裳过来,李承乾扒掉身上的斗篷还给皇帝,披上自己的外袍。 “时间不早了,陛下要是没其他什么事情,就先回甘露殿就寝,臣……” 李承乾打了个喷嚏,刚才衣服一脱一穿,冷热交替,身体正常反应。 皇帝又要嘘寒问暖,李承乾是真的怕,他急忙从镇尺下抽出一张纸给皇帝。 “书籍刊印,臣觉得这样的字整齐划一,更易观瞻。” 一种从未见过的字体,李世民凝眸看了许久,又看看伏案翻阅古籍校对的李承乾。 他已经不止一次怀疑,眼前这个李承乾,用了承乾的身体,却不是他的承乾。可李承乾对观音婢的情意,对苏氏和李象的情意,又在推翻他的猜测。 “这个字体,朕还是第一次见。” 之前李承乾还顾忌会不会改变历史,现在时间线全乱完了,有没有后面的赵宋还两说。 “梦中机缘所得。” 李世民道:“你呀!阳奉阴违的毛病就是改不掉,这个字没个几十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来,除非你天赋异禀,可你不是。” 李承乾顿了一顿,轮回中有一世,父亲是个极端宋体字爱好者,他从启蒙开始就写宋体字,但凡他稍有懈怠都会迎来打骂,的确是写了几十年。 “陛下,臣……” “罢了!”李世民抬手打断李承乾,道:“朕不想听你扯谎,从前朕还会恼怒你的欺瞒,打了几次你也不改。你对象儿,你说你尊重象儿有自己的小秘密,朕也尊重你的小秘密。” 李承乾沉默良久,起身向皇帝拜下,道:“将来若有机会,臣会与陛下坦诚相待。” “好,从此之后,你的一切不同寻常,朕不问,朕也不会再拿太子妃和象儿威胁你,希望有一天你我父子可以坦诚相待。”顿了一顿,李世民又补充道:“朕没想过伤害太子妃和象儿,只是激将之法。你是朕的骨肉,朕怎会不疼你,你放在心上的妻儿,朕怎会伤害他们。朕的确打过象儿一次,可那时你母亲逝世不久,朕心情郁郁,你又处处欺瞒,同朕针锋相对,风疾又频频发作,朕心里头烦得很,盛怒之下,才殃及了象儿。” 李承乾默默垂下脑袋,最初来到这里,疯狂的想逃离却逃不掉,矛盾又拧巴,皇帝对他不好,他自己也说不上个好。一个环境待久了,真的会慢慢被环境同化,皇帝示弱,他竟然起了恻隐,觉得心里难受。 “无论如何,朕请你保重好你的身体,朕不想看到自己的骨肉受到伤害。” 李承乾明白,皇帝这是怀疑他的身份了,怀疑这副血肉之躯里面不是承乾,但他对母亲的情意,对妻儿的情意,又在推翻皇帝的怀疑。 再者,将近三年相处,皇帝大概也对他生了几分父子之情,李承乾心下泛酸,一个孤魂野鬼都养出了感情,自己的骨肉,却能一步步将人逼疯,就因为他腿瘸了吗? “时候不早了,承乾,你也早些休息。” 高明,他是高明。高明做过一年半载的承乾,但母亲死了,他就不是承乾! “陛下,能叫臣高明或者太子吗?” 李世民回头看向李承乾,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李承乾摇摇头,道:“承乾,阿娘从前这么叫臣,臣怕梦到阿娘。” “为什么?” 李承乾泪水不受控的从眼角滑落下去,那些已经被他遗忘的记忆,来到这里之后,一日比一日清晰。 “臣梦中,阿娘总为臣担心落泪,臣怕母亲入梦,更怕母亲落泪。” 李世民也被勾起了回忆,观音婢临终前的嘱托:废太子慎重,是怕他废黜承乾吗? “等你身体大安,朕和你一起去九嵕山祭奠你母亲,朕也有很多的话同你母亲说。” 李承乾点点头,道:“陛下从前唤臣太子居多,后来唤高明更多。” 李世民脚步一滞,道:“大病初愈,高明早点回去歇着,朕先走了。” 李承乾送皇帝出了东宫,径直回显德殿歇息,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或许是当局者迷,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是潜移默化,他该好好清理一下这副身体里,不该有的感情了。 翌日早朝结束,李承乾被留在甘露殿用膳,皇帝的菜式变了,李唐皇族祖上西魏八柱国之一,是汉胡融合的产物,长期接触北方胡人,饮食上更偏重肉食,皇帝好动,体力消耗巨大,饮食上重油又重盐,重碳水。 少时养成的饮食习惯,皇帝说改就改,李承乾有些惊讶,兴许是被风疾折腾怕了,没有人不怕病痛。 用过膳,李承乾告退提前去两仪殿,睡了两刻钟,醒来还不到议政的时间,他让宫人打了水进来,洗了把脸,伸了两个懒腰,旋即坐下开始排版《尚书》。 中国午休文化由来已久,但李世民没有午休的习惯,半夜三更起床洗漱上朝,听大臣们吵吵一早上,一堆烦心事要解决,时不时被怼,好不容易安生一会儿,逗逗兕子、雉奴,享受天伦之乐,怎么都好过睡觉。 第77章 惹毛了魏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房玄龄等大臣到两仪殿,李世民还没来,众人只见太子伏案疾书,猜测太子该是又把皇帝惹毛了,被罚在这里抄书。 李承乾颔首还礼,又向魏征单独见礼。 魏征上前去看李承乾案上的手稿,眼前一亮的同时,也心疼起自家的学生。 “这种事情交给弘文馆那群经学博士去做就行了,还要你来做。” 李承乾道:“弘文馆博士排版注解的潦草,我同陛下请诏,两仪殿朝议时做排版注解。不影响参加朝议,还注解了古籍重新排版,一举两得。” 魏征道:“臣上次同陛下去弘文馆看过了,不及殿下注解排出来的《论语》,也谈不上潦草吧?” 李承乾笑道:“潦草与否不论,您是我的老师,老师看到学生青出于蓝,您就说开不开心。” 魏征哈哈一笑,道:“开心,老臣特开心。” 李世民从内殿出来,众人忙行礼参拜,他在主位上落座过后,道:“什么事情,让玄成这么开心?朕在内殿,都听到你的笑声了。” 魏征遂将方才的事情如实说了,李世民看了眼挥笔如风的李承乾,同样的一句话,他说李承乾直接来一句他没见过更好的,换做魏征说李承乾小心逗魏征开心。 “还好是说清了,不然的话,玄成上一篇疏,指责朕对太子不慈,朕可就冤枉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 朝议第一件事,就直接将李世民干红温了。他为追随自己多年的将军赐姓,卢家家主前往祝贺,只拜关陇李姓,不向被赐姓的将军行参拜之礼。 李承乾手上动作不停,卢家只拜关陇李姓,不拜皇帝赐姓的将军,就差没直接说皇帝的关陇李姓血统不纯,不够资格让他们拜的。 孙伏伽又上疏,卢家等人在酒馆吃酒,酒醉之后议论前隋与李唐,自称弘农杨氏和关陇李氏的问题,孙伏伽欲言又止。 李承乾已经猜到后话是什么,酒精上头,估计把隋唐两朝皇族攀扯大族,实则乱认祖宗的事情抖出来了,他不禁暗下感慨:世家就是头铁,贴脸开大,这可比玄武门还能刺激皇帝。 “让刑部去查,有一个算一个。” “不可!”魏征出面阻拦,道:“陛下登基之初,曾下诏世与民二字只要不连用就不用避讳,这彰显了陛下以民为本,以民为重的仁政治理,如今怎能为庶民几句闲言碎语,就轻易诛杀,这不符合陛下仁政的治理。” 卢家藐视统治者,藐视朝廷,加上范阳卢氏的地位,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不言而喻。李承乾暗暗摇头,时代的局限,他这个师傅也不能免俗,去捧世家的臭脚。 隋唐门阀士族极重血统,皇帝打压门阀士族的同时,又极其忌讳有人议论关陇李姓。卢家这一次,明显踩到皇帝的底线,皇帝直接驳斥了魏征的进言,坚持要严惩卢家家主。 魏征同皇帝争辩了半晌,始终无法扭转皇帝的态度。 房玄龄等皇帝说完,看向一侧奋笔疾书的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您意下如何?” 大唐第一宰相点名,李承乾停下手上的狼毫。按照正常剧本,他应该卖房玄龄和魏征一个面子,请求皇帝饶过卢家,朝中大臣八九成都是有郡望的没落世家,他可以趁机拉拢一波。 李承乾心下冷笑,不愧是房玄龄,媳妇儿出身范阳卢氏,自己也想与卢家结亲,又不愿意给卢家求情得罪皇帝,所以直接来个祸水东引。 房玄龄的心思不难猜测,大抵是看到皇帝对他的态度,想着他若开口,皇帝有概率卖他一个面子,把太子作为突破口的房玄龄,也能在卢家那里讨到好。高宗把房家扔岭南去吃荔枝的行动,干得实在太漂亮了。 李世民也看向李承乾,没料到房玄龄会把李承乾扯进来,且不说李承乾对魏征的敬重,就说他当年和李建成夺嫡,这种问题上怎么回答对自己有利,都不用想的。 旁的事情,李承乾开口,他可以给李承乾面子。可这一次的事情,卢家直接一巴掌甩他脸上了,他要是不处置,那群世家大族往后只会更造次,新修的《氏族谱》也完全失去了意义。天老爷来了,卢家也要严惩不贷。 “太子排版《尚书》,排到第几章了,拿过来朕瞧瞧。” 皇帝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想听到太子为卢家求情,李承乾听懂了皇帝话外之音,整理手稿完手稿,拿上去递给皇帝。 “太子殿下,此事您是怎么看的?” 李承乾看过去,萧瑀,兰陵萧氏,现如今江东士族的魁首,妥妥的大族。 “排的好,排的好,就是辛苦太子了。” 皇帝两次出来和稀泥,摆明了不愿意太子发表意见,李承乾也自觉闭嘴,看魏征要继续说。 卢家的事情尚未下定论,魏征出列。 李承乾在魏征开口之前,出言道:“魏卿,陛下施行仁政与朝廷法度并行。仁政的前提是要守法,卢家蔑视天子,藐视君威,罪犯欺君。不守法度之辈,如何要求天子仁政?” 不等魏征回答,李承乾又道:“与座诸公,皆是朝廷命官,天子是朝廷之元首,元首受辱,诸公同辱,今诸公为卢家开脱,无异于自辱。” 李世民轻笑,从前他被李承乾气的头风发作,现在这张嘴堵别人,真叫一个痛快。 “诸葛武侯曾经说过,不宜妄自菲薄。范阳卢氏是大族,可即便是大族那是天子之臣,是朝廷治下的百姓,诸公位列朝堂之上,何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魏征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强词夺理。” 李承乾笑道:“即是强词,那师傅把理夺回去。” 魏征:…… 李世民将手稿还给李承乾,道:“排的不错,太子勉之。” 李承乾小心看了眼魏征,师傅被他气的不轻,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优先考虑这个位置上的利弊得失,只能先对不起老师了。 第78章 父子坦诚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心情大好,下诏由孙伏伽负责此事,捉拿相关人等候审定罪。 李承乾低头继续排版,往后议论的事情无非税收,以及来年春耕问题,跳过卢家这个事情,君臣气氛相对和谐。 朝议结束,李世民留下李承乾,问道:“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卢家?” 李承乾道:“首犯枭首示众,从犯游街流放。朝廷给出了态度,新编的《氏族谱》才有些威慑力。” 李世民点点头,十分满意李承乾的回答,道:“高明敬重魏征,朕是怕你向着魏征说话,不想拂了你的面子,这才两次阻拦你开口。” 人的决断,都是基于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是太子,卢家这档子破事,一巴掌呼到皇帝脸上,也呼到李承乾脸上了。他就是再没心眼,也不会会去捧卢家的臭脚。那样做,固然能拉拢人心,也失去了为君的威严。 李承乾突然愣住,神色凝重,他一直把第一世身后无人的症结归在皇帝对他的态度,如今是豁然开朗,他数次监国,手段强横,从不卖世家的面子。 山东士族、关陇士族、江东士族的大臣,不能从政事疏漏入手弹劾他,就在私德之上疯狂撕咬,是配合皇帝易储的圣心,也是拉下一个不好辖制的未来皇帝。 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这一众朝臣扶持的晋王李治,在登基之后撕下伪装,同武后里应外合,杀了个血流成河。干得漂亮,回去给雉奴加鸡腿。 “高明,你在想什么?” 李承乾回神过来,道:“没什么,臣饿了,在想今天回东宫吃什么。” 李世民顿了一顿,说到吃饭这个话题,他就想到今天那清汤寡水的菜式,要不是李承乾好这口,除非有人拿《兰亭序》来换,否则别说吃,他看都懒得看。 “时候不早了,回东宫用膳去吧!” 李世民下了逐客令,李承乾的口味,一天陪一顿还可以坚持,陪两顿太要命了。 “临走时嘱咐房遗直、魏叔玉、李德謇他们找的文献,也不知找的怎么样了,臣回去看看。” 李承乾对着皇帝拜了一拜,低头收拾手稿。 “你这么拿来拿去不麻烦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回去校正字典的手稿,排版的手稿带回去了也是吃灰,都是吃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那臣将东西放这里,明日继续。” 李世民点点头,道:“早些回去歇着。” 李承乾退出殿外,回东宫丽正殿用过晚膳,就直接一头钻进崇贤馆,李象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里冷,写完了功课就回去。” 李象道:“儿穿的好厚,不怕冷。” 李承乾手上动作一滞,他近来先是生病,后又编撰字典,注解排版古籍,事情太多除了查功课,基本不怎么和李象说话,偏此时苏氏又怀了嫡子,时间点太过凑巧,若不善加引导,孩子很难不会多想,觉得父亲是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就不在乎自己了。 “象儿,过来,阿耶抱抱你。” 李象大喜,丢下笔就扑了过去,李承乾把儿子抱在怀里,刮了下李象鼻梁。 “阿耶这个月先是病了,又有这一堆庶务缠身,都没怎么抱抱你。” 李象搂着父亲脖子,道:“儿知道阿耶忙,只要能陪在阿耶身边就好。” 李承乾抱着李象道:“功课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儿就是过来陪陪阿耶。” 李承乾道:“阿耶送你回宜春殿,想给你讲个故事。” 看父亲神色凝重,李象自觉从父亲腿上起来,父子二人回到宜春殿,李承乾驱散宫人,拉着李象坐到自己身边,父子二人围着炭盆,李承乾将自己从第一世到最后一世经历侃侃而谈。 往事越千年,回忆如旧,他没喝孟婆汤,更像是喝了什么补脑的神药,看似遗忘的过往,只要稍加回忆,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承乾擦了眼角的泪,道:“象儿,若你在我最后一世托生到我膝下,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曾经吃过的苦,绝对不会将痛苦延续到我的孩子身上。可是,身在这个时代,我们都没办法选择。” 李象早就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李承乾轻轻拍抚着儿子的背心,画大饼告诉李象他会不偏不倚,根本不可能,苏氏之子的出身决定了他将来的一切,只要和权柄相关都会是这个孩子的。 “你母亲生下弟弟,阿耶怎么教导你,就会怎么教导弟弟,分给你的时间必定不会太多,阿耶希望你能明白,阿耶不是不爱你,更不是因为弟弟的出生不爱你。” 李象抬头看向父亲,一双眸子哭的通红,问道:“阿耶的最后一世,那样的美好,阿耶是不是很想回去?” 李承乾点点头,道:“时时刻刻都想,想回去,又怕我走了,原来的自己回来,害了你和你母亲以及你很快就出生的弟弟,阿耶也很纠结难受。” 皇帝眼下没了易储之心,一来他没有腿瘸,二来他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对皇帝而言是有用之人。原来的他,没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皇帝的易储之心立刻就会跳动。 李象擦了眼泪,道:“阿耶的为难,儿都明白,儿不会嫉妒弟弟,也不会觉得阿耶有了弟弟就不爱儿了。” 事关生死的秘密,父亲都能坦诚相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李象下意识紧紧抱住父亲,父亲的愿望是回去,那他的愿望就是长大了送父亲回去,哪怕不会成功,他也要全力以赴。 第79章 主考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鬼神之事,宫里头尤其忌讳,阿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儿,太冒险了。” 才八岁的孩子,如此早熟,从前他的忽视究竟让这孩子受了多少苦。 “阿耶回来的太迟了,让你受苦了。” 李象满眼疑惑,不解的问父亲:“阿耶为何要这么说?” 李承乾道:“你这么大,合该天真烂漫,什么都不去想,现在都知道宫里头忌讳鬼神,可见是没少受苦。” 李象道:“阿耶之前注解《汉书》儿就在身边,有一段关于汉武帝的,他的两任皇后和太子都是因为巫蛊之祸被废黜,下场凄惨,儿问过阿耶,什么是巫蛊,阿耶说巫蛊就是鬼神之事。” 李承乾道:“告诉你这些,阿耶也是没法子,说阿耶对你和弟弟一碗水端平,无偏无倚,可能吗?礼法摆在那里,你阿弟的出身决定了他会继承阿耶的所有。阿耶的不偏不倚,就是一句空话。或者,把所有的宠爱给你,把权柄给你阿弟,你们彼此得不到的东西,逐渐成为各自的心魔,要我看你们兄弟相残吗?” 李象上前抱住父亲,窝在父亲怀里,道:“阿耶放心,今夜之事,儿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必要的时候,儿可以去死,保护……啊……” 屁股挨了一巴掌,李象撇撇嘴巴,有些委屈的看着父亲,李承乾板着脸道:“死可以,别死你阿耶前头去。” “知道了!” 李象又往父亲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哈欠,道:“阿耶,儿困了。” “困了就睡!” 李承乾抱着李象去内殿,父子两人挤到一张榻上,和衣而眠,一直到鸡人报晓,宫人进来伺候洗漱。 李象眼睛哭肿了,李承乾怕李象去弘文馆被人笑话,遂道:“去弘文馆说一声,皇长孙身体不适,今日不过去了。” “等等!”李象看向宫人,道:“你先下去,我和阿耶有话要说。” 待众人全部退下,李象挽着父亲胳膊道:“阿翁不喜儿孙懒怠学业,儿装病被发现,阿耶要跟着受罚。他们问起,儿就说没好好用膳,没好好做功课受了罚。不妨事的,同儿一起听课的叔父兄弟,都被家中大人罚过,不会笑话儿的。前日李欣就被四叔打了戒尺,左手肿的老高。” 李承乾揉揉李象脑袋,他这个孩子念书没什么天分,心却是极细,性子也温厚。 “不至于,你阿翁那里阿耶去解释。你去崇贤馆等候房遗直、魏叔玉、李德謇三人,将阿耶镇尺下压着的那张纸给他们。” 刚穿回来,他和皇帝剑拔弩张,这事儿真的会被借机发难,现在他和皇帝是一种诡异的和平,皇帝不至于为这点事罚他。 早朝结束,李承乾跟随皇帝到甘露殿,李世民很是欣慰,难得他不开口,李承乾亲自上门。 “臣为李象告了假,怕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特来向陛下说明缘由。” 李世民道:“理由?” 李承乾道:“儿昨夜辅导李象功课,留宿宜春殿,为了些梦中事,哭了一场,象儿看臣哭,劝不住就跟着哭,眼睛都肿了,臣怕他去弘文馆叫人笑话,给他告了假。” 李世民道:“又梦到你母亲了?” 李承乾道:“故人故事,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道:“象儿是你第一个孩子,你疼他宠他朕能理解,可太子妃这一胎若是儿子,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象儿身上,准备如何处理庶长子和嫡长子之间的关系?” 他和李泰这巴不得中门对狙的关系,再看曾经在高宗朝被冤死的李恪,如何处理儿子与儿子之间关系,皇帝给他补课,皇帝敢补他不敢听啊! “臣心中有数,陛下放心。” 李承乾油盐不进,李世民也不再多言,等儿子大了,起了争端,李承乾自然就明白,他现在夹在青雀和李承乾之间有多为难。 皇帝留饭,李承乾也不推辞,宫人摆了膳,李承乾不由得感慨,皇帝这么多年饮食习惯,说改就改,都不带过渡的,狠人!天知道,李世民吃得叫一个味同嚼蜡,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午后两仪殿朝议,高士廉进言,长安居住的山东地区举子联名上疏,希望贞观十三年的制考,主考官由身份贵重,大姓之人担任。 卢家的人昨日才进大理寺牢狱,山东士族今天就开始反扑了,跟皇帝中门对狙,李承乾不禁感慨,家大业大的底气啊! 应了山东举子所求,法办卢家诏书就成了笑话,身份贵重的大姓。不应的话,这群出身世族的大臣步步紧逼,皇帝让步的可能性太小,到时候憋一肚子火,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大唐立国才二十来年,大规模消杀世族不利于社会稳定,打压更偏向温水煮青蛙。想到这里,李承乾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道:“陛下,臣毛遂自荐,做贞观十三年制考的主考官。” 李世民顿了片刻,旋即一笑,卢家一案的起因,就是卢家自恃大姓,藐视李姓皇族,太子做主考官,身份绝对够贵重,至于李姓大不大,就看谁想去大理寺陪卢家人了。 王圭道:“太子殿下年纪尚幼,只怕不能服众。” 李世民看向王圭,直接避开李承乾的年龄,道:“山东举子说要身份贵重,大姓之人做主考官,太子都不能服众,要朕亲自去做主考官?参考的举子,名讳籍贯朕这里有备份,明年的制考若是有人缺考,一律以欺君之罪论处,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承乾又道:“陛下,臣身份特殊,主持制考,拔举人才,有结党之嫌。臣恐一但遭受弹劾,纵有陛下信任,臣亦羞见天颜。为避嫌起见,臣启奏:明年制考,试卷统一糊名,由弘文馆经学博士统一誊抄。臣与三省上官一同阅卷,如此一来,臣无结党之嫌,保制考之公平公正,杜绝朝野议论。” 在场众大臣看向李承乾的目光神色复杂,孔圣人之后的孔颖达都被送岭南去了,谁还敢没来由弹劾太子? 李世民饶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承乾,糊名,世家安插进去的人就要废掉一堆,但阅卷之人还能依据字迹找到世家子弟。誊抄,堵死了依靠字迹找人的后路。 避嫌是假,以避嫌为名,规范制考,压制朝廷官员拔举世家子弟滥竽充数才是真。李承乾的目的,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偏偏东宫太子的特殊性,避嫌这个理由,在场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 第80章 孤臣之路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给皇帝递完台阶,李承乾回到位上坐下,继续排版《尚书》。 卢家的破事,之前也闹过,也有人上疏大族主考,但仅限官员,没有把举子掺和进去。李承乾不禁疑惑起来,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把事情闹大了。 朝议结束,李承乾整理了手稿正欲离开,就听皇帝道:“用过晚膳再走,朕有话同你说。” 感谢他今天解围?没必要,眼下他没了摆烂的心思,是真怕皇帝憋火找人撒气,他离得又近。皇帝赐恩,在不恰当的时候把恩宠往外推,只会撩拨皇帝的火气。 “要不是你执意把孔颖达丢到岭南去,也闹不出这么大的事情。” 李承乾脸上稍显尴尬,怎么把孔家给忘了,衍圣公的后人被他弄岭南去了,孔家怎会善罢甘休,作为山东士族的魁首之一,肯定要搞点事情出来。 “怪不得,臣还在疑惑,一个卢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原来如此。” 李世民道:“朕原本打算让马周为主考官,孙伏伽为副主考,不成想高明想做主考官,朕一想再没比高明更好的人选了。” 李承乾暗道:孙伏伽和马周,出身贫寒,做主考也没问题。 “制考在明年八月,朕的主考官打算考些什么?” 李承乾道:“陛下,您不出题吗?” 李世民笑道:“高明在策论上见解独到,出题的本事应该也不差,你来出题。你拿着尚书令的金印,这也是你分内之事。” 李承乾回过味来,他出题,他主考,再以尚书令的权力任命官员,皇帝是有意培养他的班底。塞到崇贤馆的二世祖,拉拢朝中老臣的支持,他提拔上来的人,就是皇帝万年之后,替换贞观老臣的新班底。 “谢陛下!” 李世民点点头,道:“难得你不再推三阻四,也不拿青雀呛朕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情绪和心态,重新认知自我,他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 贞观盛世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之一,他发自心底崇拜皇帝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这也是他现在用后世知识,全力辅佐皇帝的原因之一。 一个君父放弃步步逼疯的太子,他怨恨君父将自己对高祖的不满,把李泰当做曾经的自己进行补偿,无视他的痛苦。 “让陛下见笑了,臣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不会像从前那样不稳重了。” 李世民调侃道:“两个孩子父亲,还那么爱哭,抱着自己儿子哭。” 李承乾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他爱哭?史书盖章最爱哭的皇帝是谁? “情至深处,控制不住,臣也很惭愧。” 李世民道:“你母亲若在,你我父子前两年也不至于闹的那么难堪。” 李承乾轻笑,比起第一世,前两年那点儿毛毛雨算什么。 李世民道:“朕的脾气不好,你的脾气也不好,你我父子都是骄傲的人,谁都不愿意低下头。承乾,如今你能想通,阿耶很是欣慰。” 皇帝换了称呼,是在提醒他,他不仅要恪守为臣之道,做好一个太子,还要恪守人子之道,做好一个好儿子。 “你出生时,阿耶在承乾殿等了一日,那时阿耶初为人父,乳母把你抱出来,小小的你那么软,阿耶都不敢抱你。那时阿耶还是秦王,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大唐天子,阿耶那时就想,我这一生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李承乾不言,所以,最后为什么变了,变得陌生到以为被人夺舍了,在他身体康健,也没犯错时,当着群臣的面说盼他去死,好给李泰让位。 “象儿出世你没抱过,明年太子妃的孩儿出世,你可以抱一抱,小孩子不仅软软的,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奶味儿。阿耶第一次抱你,你还尿了阿耶一身,你阿翁还说你胆子大,有出息,敢尿到秦王身上。” 皇帝说这么多,无非要他为人子,眼下不是得罪皇帝的时候。 “父亲说的那些,儿太小了,记不得。儿幼时甚少见到父亲,有关父亲的一切,大多从别人口中得知。” 听李承乾终于称呼了一句“父亲”,尽管他知道这一声“父亲”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却仍然欣慰。 “朕早年戎马,后与建成、元吉相争,你性子稳重,不似青雀欢脱,回忆过往,朕的小鹞鹰竟然从未入朕的怀中。” 李承乾笑道:“陛下是忘了,鹞鹰捂在怀里,遭不住啊!” 李世民一愣,回过味儿来,笑道:“你的好师傅,都怪他,朕心疼了好久。” 李承乾也跟着一起笑,皇帝错了,魏征一直在救,可他还是被捂死了。 “有个事情同你说,民部上疏,近年来民间豪绅巨贾,世家大族趁灾年,大肆购置土地,长此以往,于国不利。” 李承乾陷入沉思,土地兼并破坏均田制,与均田制绑定的府兵制也会遭到冲击,百姓无地可耕,流民多了,不稳定因素就多了,绑定在土地上的府兵制度受到冲击,军力就会受到波及,眼下虽然还没带来什么影响,但以皇帝的远见,明显已经意识到将来之祸。 隋唐皇帝靠府兵制发家,不可能直接做自己的掘墓人。这个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得到解决,一直到安史之乱,战争让百姓没法子负担军械,府兵的兵力大打折扣,朝廷开始征召民众作为兵丁,朝廷养兵,职业军人再次登场,逐步开始取代府兵。 “父亲要不病一段时间,臣监国,这事臣来处理,最多三个月。”看皇帝脸上似有疑惑,李承乾道:“臣的法子一出,言官肯定骂的难听。父亲是君子要脸,所以您躲远点儿,免得被气得胃疼。弹劾臣的奏疏送过去,您看完了不予理会就行。他们面君觐见,您只管装病,其他的不要管。” 李世民道:“你还是不要把朝中大臣得罪太狠了。” 李承乾道:“臣从决定做好一个太子开始,就决定了做个孤臣,这是臣的路,至于前路如何,若真的不得善终,还有父亲稳住大局。” 第81章 流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是太子,怎么可以是孤臣?” 李承乾道:“父亲难道不是孤家寡人?满殿朝臣,父亲能指一个出来,说他们一心为君,毫无私心吗?臣做个孤臣,又有什么稀奇的?” 李世民哑然,大臣又不是圣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他还不至于自信到那个地步。 李世民道:“你还没说,你的法子是什么?” 李承乾道:“设皇商,配合此前推行新税法充盈国库,六部批出养兵的预算,那些因为世家大族吞并土地流亡的百姓,青壮年男子征召入军营。臣读过两汉史书,汉初实行征兵制度,称为“正卒”,适龄男子需服两年兵役,其中一年在地方进行预备训练,另一年在边疆或选调入京师,汉武帝时期,为应对匈奴威胁,推行募兵制,军人只是军人。大唐,可效仿先代,依据现实情况,妥善调整兵制。” 理解了李承乾为什么说法子一出,言官会骂的很难听,他已经可以想象一堆大臣在太极殿上面红耳赤,斥责君上与民争利,隋炀帝、秦二世什么的通通都能说出来。 “不抑制土地兼并,流民会越来越多,国库的银钱有限,终不是长久之计。” 李承乾道:“父亲,府兵依托的是地,地在谁手里,他们就要受谁的辖制。父亲可还记得,臣之前总结隋亡原因,其中就有一条,世家大族豢养府兵,暗中翻云覆雨。” 李世民沉思片刻,顿觉豁然开朗。兵农一体府兵依托土地,朝廷征召的兵依托于朝廷,朝廷指哪儿打哪儿。训练出一支脱离世家的铁军,完全可以对世家大族进行反杀,再将得来的土地分给无地的兵士,间接抑制了土地兼并。多种兵制并行,也能缓解府兵战力受到冲击的困境, “好是好,就是行事手段太过专断。高明,你真的不忌讳史笔?” 李承乾道:“人活着都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死了之后史笔在人家手里,怎么写由不得一个死人。” “帝王的确是孤家寡人,但朝廷大臣,你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太子不可以是孤臣,否则你走不到终点。不过,你有这份心性,朕很是欣慰。” 李承乾道:“父亲说得臣都明白,流亡的百姓,不处理的话成了山匪贼寇,掳掠世家子弟要挟钱财,抢掠豪族,朝廷的将军不可能提枪上马去残杀走投无路的百姓。臣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朝野大族考虑,也算不上孤臣。” 李世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李承乾的意思。 “组建新军,高明可要亲自参与训练?” “臣吗?”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他不止一次的当过大头兵,还是临时拉去凑数的炮灰,怎么会懂得怎么练兵?再说了,太子练兵,皇帝能放心吗? “对啊!高明,你来练兵。” 李承乾道:“练兵得要熟悉行伍,臣没这方面的经验,只怕练出来的兵用不了,白白浪费国库的银钱。” “那高明可有训练新军的人选?” 皇帝还是在试探他是否有心夺权,李承乾道:“父亲横扫北方,为大唐一统立下不世之功,驾下猛将如云,谁是最合适训练新军的人选,父亲随便挑两个就是了。” “你不用这么谨小慎微,为父不是试探你的意思,是真的想要问你的意思。” 从前贬李世绩,为李治安排后手,如今要他挑选练兵的人,在给他安排后手,李承乾心下酸酸的,道:“父亲,臣是谨小慎微不假,可臣也是真的毫无实战经验。” 李世民道:“你之前的功课,在地方治理的问题上,责任能细化到各级官员,每一步该做什么,还能考虑到各类突发情况,该如何最快解决,将影响压到最低。难不成说,你一个身居高位的太子,对地方治理有经验?” 这个经验他真的有,只是不敢说。 “这个可以类比,朝廷三省六部,官员职责明确,把地方官府当做一个小朝廷,只是要考虑的问题不一样而已。” 张阿难进来通报摆膳,李世民示意李承乾近前,道:“过来用膳,用完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李承乾上前,在皇帝对面落座。张阿难收到皇帝目光,领着宫人退出殿外。 “父亲,您可真厉害,臣调整饮食结构,足足缓了一个来月才适应过来,您这是说改就改。” 李世民默默吐槽:要不是李承乾吃不惯他的菜式,他至于吃这些清汤寡水吗? “偶尔换换口味,朕觉得挺好的。” 李承乾恍然大悟,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两顿清粥小菜调节一下。 “你既然选不出来,朕给你慢慢儿物色,你直接任命就是了。”说到这里,李世民定定的看向李承乾,道:“你是太子,该给你的,朕都会给你。承乾,你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你母亲失望。” 用过晚膳,回到东宫,李承乾探望过苏氏后,径直去崇贤馆,李象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昨日的没整理,加上今日房遗直等人翻出来的资料,李承乾今日工作量偏大,查完李象功课,打发了李象回去,自顾整合起这两日挑出来的文献资料。 宫内按部就班工作的太子,并不知他做贞观十三年制考主考官的消息,成功在长安城掀起一阵议论。 李世民收到消息,一怒之下摔了砚台,险些砸到了啃山药茯苓糕的李治,兕子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阿兄送给他和兕子的山药茯苓糕好吃,他和兕子拿来孝敬阿耶,结果被凶了不说还差点被砸了,李治当即就哭了。 李世民本就在气头上,一听孩子哭,心里更加烦躁,喝令李治闭嘴。 张阿难见状,赶忙找来乳母将皇子和公主带走,屏退了侍奉的宫人,上前劝皇帝息怒。 “卢家蔑视李姓,山东士族蹬鼻子上脸,朕要太子主考,就是告诉山东士族,告诉天下人,这个天下姓李。青雀这个孽障,同他那群门客说太子文墨不通,学识浅薄,不堪为主考。他到底长没长脑子?山东士族踩到李家脸上,他身为李家儿郎,不觉得羞耻吗?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套车,朕要出宫,去魏王府。” 张阿难赶忙往外走,这个劝不了,卢家扇了皇帝一巴掌,皇帝劈了一刀回去,山东士族助威跟皇帝打擂台,皇帝反手拆了擂台。正是志得意满之际,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帮着外人扇了皇帝一巴掌,皇帝的窝火可想而知。 “不了,朕不出去了,免得朕被他气的头疼。你去魏王府传朕口诏,取消魏王乘坐步辇出入宫禁的特权。” 第82章 不该打你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处罚了李泰,李世民仍是越想越气,休沐清闲一日,好好的待在甘露殿享受天伦之乐,结果被儿子抡了一巴掌,天可汗十分郁闷。 在家里逗弄幼子的长孙无忌,被宫人紧急召进宫,一进甘露殿就看到苦大仇深的李世民,长孙无忌心里苦,见了礼坐到李世民右下首。 “陛下这是同承乾又对上了?” 李世民紧闭双眼,强压着怒火,道:“承乾很好,是青雀!”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想不到,实在想不到,李承乾那个臭脾气,惹毛李世民太正常了。李泰那张嘴巴,甜如蜜糖,能把李世民气成这样,实在是太让他意外了。 “近些日子,长安城的流言,你听见了吗?”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听到了,都在议论太子年少无知,学识浅薄,不堪为主考……”话说到这里,长孙无忌下意识去看李世民难看的脸色:“这些流言该不会是青雀散播出去的吧?” 李世民点点头,肯定长孙无忌欲言又止的下言。 长孙无忌摸了摸胡子,之前他觉得李泰轻佻,现在得加上一个蠢字了,争宠,是这么争的? 李世民道:“青雀府里许多门客,出自山东士族,耳濡目染,做事是一点分寸都没有了。朕已经叫人去查了,这些混账东西,挑唆青雀和承乾对上,要朕的骨肉相互残杀,可恶!” 长孙无忌不想插入这个话题,李泰这哪里是没分寸,这是在不计一切夺嫡。李世民疼爱李泰,自欺欺人把李泰摘出去才是真的没分寸。 “陛下对承乾严,对青雀疼,青雀……” “辅机,说话要讲良心。”被李泰气的头疼,长孙无忌还要在这里无中生有的胡说八道,李世民直接打断了长孙无忌的发言,道:“朕以前是对承乾严厉了些,那是观音婢疼爱他,朕怕养的他性子怯懦。观音婢去世,朕对承乾严厉,那你不看看承乾对朕什么态度。现在,他对朕恭敬但不亲近,朕对他是轻易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哪里给严了,你不要睁眼说瞎话。” 长孙无忌:……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雉奴和兕子呢?怎么不见他们,两个大的不省心,那就别理会了,逗逗小的。” 李世民道:“本来就头疼,雉奴还哭的不行,弄得朕心烦意乱,叫宫人带下去了。” 长孙无忌:…… “走,去太子的东宫。” 长孙无忌心累,李承乾可比李泰难缠的多,李世民是嫌被青雀气的不够,要去东宫找刺激? “陛下,要不咱们还是出宫转转?” 李世民没做回答,直接往东宫的方向去,经延明门,绕过门下省,经弘文馆走通训门,过永福门,直达显德殿。 “太子呢?又出宫了?” 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听出皇帝语气不善,其中一个胆大些的宫人上前,道:“太子殿下在崇贤馆,奴婢这就去通报。” 李世民道:“不用了,朕和国舅直接过去。” 崇贤馆十分热闹,程知节家里的程怀亮,魏征家里的魏叔玉,马周家的马载,李道宗家的李景恒、李景仁兄弟等。还有一个李世民没想到的人,因受弹劾被召回京师的李祐。 “太子之前说朕休沐日拉着大臣出门,搅了人家天伦之乐,换做你自己,休沐日拉着一堆人编书。” 看到皇帝,众人连忙下拜。 礼毕,李世民直接坐了上首位置,低头去翻阅李承乾的手稿,道:“休沐日还好生休息,朕做主,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李景仁满脸生无可恋,道:“陛下有所不知,大人休沐居家,臣等不敢在家。” 李世民:…… 感情不是来帮忙的,是躲清净的。 李世民大手一挥,道:“朕有话同太子说,你们都下去。” 众人满脸怨气离开,李祐是如蒙大赦,跟着众人一起出了崇贤馆,李承乾随便找了地方落座,休沐之日,一脸的的怨气过来,皇帝这是在哪里受气了。 “陛……父亲,您和舅父怎么过来了?” 李世民道:“青雀那个混账气死我了,要你做主考,压这些士族的气焰,结果青雀那兔崽子被府中门客鼓动,散布流言,说你不通文墨,不堪为主考。” 李承乾顿了一顿,李泰这骚操作,直接甩了皇帝一巴掌,被自己骨肉背刺,还是最疼爱的骨肉,怪不得这么窝火。 主考被质疑,山东士族持续发力,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皇帝跑过来跟他挑明此事,又将这些事情推到李泰府中门客身上,就是不愿意他追究到李泰身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外如是了。 “青雀是臣手足,做兄长的不同他计较,可他府中的门客,中伤太子,饶不得。” 李世民点点头,道:“这些人居心叵测,留在青雀身边,往后只会生出更多祸端。朕来之前已经叫人去查,绝不轻饶。” 李世民放手稿时,不经意间打翻了案上的茶水。 怕什么来什么,李承乾瞳孔瞬间地震,顾不上什么君臣之别,冲了上去抢救出手稿,还好及时,没被水浸到。 李世民捋了捋胡子暂时尴尬,轻咳两声:“高明,为父没注意,你莫要见怪。” 李承乾道:“无碍,就是湿了,臣重新录一份就是了。” “录了多少字了?” “一千五百多个。”说着李承乾从架子上取下来一本册子来,上前递给皇帝,道:“这里头是一千二百个字,及其对应的古籍释义,父亲看看,若有不当之处,臣立刻就改。” 长孙无忌凑了上去,跟随李世民的目光一路往下看,理解了为什么皇帝会打消立李泰为储君的念头。儿子虽然没个儿子样,但能力十分突出,当做继承人没有任何问题。 “朕把虞世南和欧阳询调入弘文馆帮你吧?” 李承乾摇了摇头,道:“父亲好意臣知道,可臣不想闲着,闲下来会睡不着觉,慢就慢一点吧!” 李世民闻言,心口莫名抽痛,他看向李承乾。 “辅机,你先回去,朕有话和高明说。”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出门,是非之地,他才懒得逗留。 “高明,之前的事情是阿耶不好。” 话题转换的有点快,李承乾有点儿接受无能,皇帝这是给李泰气的头昏了? “你母亲去世,你身上冷漠且带着锋芒,眸底满是对为父嘲讽和怨怼,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为父是骄傲至极的人,容不得你挑衅。你是见过为父一身血从玄武门回天策府的,魏王府设立文学馆,你内心该是极其恐惧的,怕被废之后落得和李建成一样的下场,所以才会变得一身刺。” 李承乾心口不受控的疼,缓缓低下头。 “阿耶,不该那么打你,也不该在人前下你的面子,让你难堪。” 第83章 不宜出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抽痛,用皇帝盼他死的话在大脑刷屏,很快就压下了不忍。李泰这个混蛋,没事儿气皇帝,气了自己不来哄,害得他难受。 “事情都过去了,臣已经忘了。” 李世民道:“高明最近如此勤勉,是夜里睡不下,所以把自己累到没有力气,倒头就睡吗?若是这般,为父宁可你和从前那样一身刺,至少让朕安心。” 李承乾道:“别了,您这个暴脾气,臣惹不起,躲不起,跑不了,吃亏是臣。” 闻言,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你已经磨得朕没脾气了,走,陪朕出宫转转。” 原本不想去,不过长安城里都在骂他,李承乾想出去听听骂些什么了。 此前皇帝下诏与民休息,取消市坊的限制,长安城较之前繁华翻倍。 李世民十分满意自己治下的盛世,晨起受得窝囊气一扫而空,转头去看李承乾的脸色,李承乾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前隋未有的盛世,朕……大唐做到了,可我看高明的脸色……” 太平淡了,对比之下,他像是没见过世面。 “父亲教导儿,喜怒无形于色。” 李世民暗暗吐槽:喜怒无形于色是这么用的? “近来长安出了许多新的吃食,豪绅权贵争相追捧,如蚁附膻。咱们出来了,也去尝尝如何?” 李承乾点点头,东宫流出去的食谱,自古民间出人才,民间高手烹饪出来的,不知比他东宫的庖厨如何。 李世民找了个看起来比较上档次的酒馆,带着李承乾进去,张阿难随侍在身后。 落座过后,堂倌进来伺候,将看盘递上来,李世民扫了一眼,笑容有些凝滞,下意识看了眼李承乾。 李治和兕子养在他身边,城阳尚未出嫁,李承乾疼爱这几个小的,三天两头送些新奇的小点心过去,李治和兕子至孝,每次都会拿来孝敬他,这看盘上的吃食,八九成李承乾都送过李治和兕子的。 李世民随便点了几个,将看盘递给堂倌,李承乾又要了一盏清茶。 “高明,这些吃食从你手里流出来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市坊的限制打破了,总要有些新奇的东西刺激一下商业往来。” “你没掺和进去分成吧?” 官不与民争利,古代官员不能经商,现代公务员也不许经商,李承乾这个身份,一旦掺和经商,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儿家里眼线不少,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 李世民眸光一冷,东宫安插眼线,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不忠的东西,留在身边就是祸患。” 李承乾笑道:“清理出去,人家还会送进来新的,倒不如留着,敌明我暗总好过敌暗我明。”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他们背后的主子,你知道吗?” 李承乾道:“舅父、青雀。” 这种事情,他自己可以查,李承乾没必要同他扯谎。李世民脸色阴沉,李泰盯着李承乾他能理解,长孙无忌盯着李承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辅机,他怎么敢!” 李承乾低头喝茶,长孙无忌敢的多着呢! “儿郎争夺家产,家臣小心观望,自古皆然,父亲何必动怒?” 李世民心里头十分不好受,最疼爱的儿子一大早给了他一巴掌,少时之交又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敢做天下士子的主考,不知是这小子昏了头,还是今上昏了头,这与前隋炀帝有什么区别?” 李承乾:…… 隔壁谁啊?又喝大了? 皇帝那么爱名声,被比作杨广! 出来吃个饭,这么刺激的吗? 这个时代的人,道德感还是太强了,当年他被骂秦二世也受不了,直接找人去拿于志宁的人头,网络发达之后的新时代,骂人的方式那叫一个五花八门,被骂秦二世毛毛雨了。 李世民扶案而起,张阿难扑上前抱住暴走的皇帝。以张阿难的力气想拦住皇帝,那是痴人说梦,皇帝只是要个台阶,李承乾看破不说破,默默给皇帝递了个台阶。 “父亲,动手引来巡防的官兵,闹到京兆府,京兆府的官员固然三缄其口,可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流言蜚语传出来,大唐皇帝当街与人斗殴,皇家的颜面要紧。实在气不过,把京兆尹叫过来私下处置了就是。” 一提到名声,李世民霎时安静下来,他当然不可能叫京兆尹,让人知道他被比作杨广。 “竖子,欺人太甚!” 李承乾看向隔壁雅间,隋唐门阀士族都这副德行,唐代社会风气又比较开放,白居易作为朝廷命官,公然在《长恨歌》里讽刺唐玄宗都没啥问题,何况只是私下说几句。 卢家那档子破事,换做平常还真没什么,无奈卢家倒霉,碰上被初版《氏族谱》干红温的皇帝,加之此前被大族挑拣憋的恶气,以及后续发行《氏族谱》压制士族的需要,卢家直接成了祭品。 “听说那个太子,读书不成,习武不行,就空占了个嫡长的名分,论宠爱也不及魏王。我可听魏王说了,皇帝陛下对太子极其不满,之前甚至罚他在太极殿前跪下,还不止一次动了刑罚,虽然不在人前,可大家的眼睛又不瞎,想来他这太子也做不了多久。你说明年制考要是没主持好,皇帝陛下会不会直接废了他。” 李世民顿觉天塌了,今天就不该出门,放弃易储之心后,他对李承乾几近迁就,修复破损的父子之情。一来,李承乾有机缘,这份机缘对大唐很重要,他和李承乾关系太僵,万一李承乾效仿玄武门,成功了他成了笑话,失败了这份机缘就毁了。二来,他也是父亲,哪有父亲愿意和儿子疏离的。 “高明,你别听他们胡说,为父不会废黜你的。” 李承乾笑道:“臣知道,话由人说,正经人谁在这里搬弄口舌是非,一群轻佻之徒,不必理会。” “我还听说了,太子对庶长子宠的眼睛珠子一般,一个卑贱婢女生下庶孽,猫儿狗儿一样玩意儿,放在咱们大族,给口饭吃就行。我听魏王说,太子解散姬妾,只留了一个太子妃,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还喜欢小的。大族之内,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你们说,真要是这样,是老子先看上儿子,还是儿子先取悦老子。” 隔壁哄堂大笑,李承乾脸色瞬间阴的滴水,嚼他的舌根子就罢了,敢动他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喊来自己贴身内侍。 “吴安,去叫京兆尹过来一趟。” 皇帝好面子,有人比皇帝为隋炀帝是一回事,追究下去闹的人尽皆知是另一回事,不把皇帝摘出去,今天这个仇报不了。 “父亲,这种事情您不方便下场,待会儿人来了。您和张翁就在这儿避一避。您被比作隋炀帝,象儿受辱,今天这口气臣咽不下去。您放心,儿自有办法,把这事儿无声无息的办了。” 李世民暗暗冷笑,他被比作隋炀帝,可没见李承乾有动怒,李承乾自己被骂也没见其动怒,这是给李象找场子呢! “好,朕也看看太子怎么收拾这些狂悖之徒。” 第84章 逼父废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少时,堂倌上了茶果。 李承乾叫堂倌添茶,捻起一块八珍糕正要吃,就听隔壁道:“今上走了玄武门,弄死了先太子,囚禁了太上皇,这才成了大唐天子,你今上那般苛待太子,太子会不会走一趟玄武门呢?” 瓜又回到自己身上了,李承乾面无表情继续吃糕,李世民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现在宫里的杨贵妃,就是原齐王妃,今上的弟媳。这种乱伦之事,咱们大族可做不出来。” 李承乾看向隔壁,好小子,有魄力! “你别说,老子强纳弟媳,儿子睡自己儿子,还真是传承,胡儿就是胡儿。” 李承乾下意识捏碎了八珍糕,皇帝那些破事是真的,爱说就说,说他睡男的都行,他以前真的睡过,睡儿子,欺人太甚。 东宫鱼符亮出来,乔装过京兆尹张亮来的迅速,不过一刻钟时间,酒馆上下就被清了场,对外只说京中来了大人物包场。 无论是被比作隋炀帝,还是玄武门,或是纳弟媳,都是李世民不愿意提及的,李承乾要处理这些事,李世民十分放心,李承乾待他不亲近,但他的颜面李承乾不会不照顾。 这一群世家子弟,平日里吃了酒嘴巴里没什么忌讳,可一看到这架势,也知道今日坏事了。 外头传来一阵抚掌声,两个壮汉拉开雅间大门,李承乾挂着一脸渗人的笑容走进去。 “诸位郎君好一番高谈阔论,听得孤颇为痛快,不知是哪里来的神仙,特来一见。” 普天之下敢称“孤”的唯有一人,就是他们方才谈笑的当今太子李承乾。 这种话私下说说就罢了,摆到正主面前,带来的后果,哪怕是大族也担不起。 雅间里乌压压跪了一片,李承乾笑盈盈的一个个问明出身,接着吩咐京兆尹:“去问店家取纸笔,去请各家大人过来,只说有人请他们吃酒,不必署名。” 言罢,李承乾转身回到隔壁继续品茶,张亮随他入雅间,看到黑着脸的李世民,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李承乾笑盈盈的招呼张亮坐下,叫堂倌上了一盏茶汤给张亮。又让人取了围棋来,邀请皇帝对弈。 不多时,前去下帖子的官兵陆续返回。 “一个都没请来?” 张亮道:“大族请客很是讲究,殿下这么请,请不来的。” 李承乾道:“人没请来,就是请客的礼物分量不够,去隔壁雅间的人,每人一根手指头,送去给各家大人。” 此言一出,无论是李世民还是张亮,都吓了一跳,李承乾补充道:“告诉他们,哭喊声污了孤的耳朵,扰了雅间外的百姓,孤就拔了他们的舌头。” 张亮出身贫寒,在京之后没少同世家往来,以期提高社会地位,遂向李承乾道:“殿下,他们都是大族,这样做只怕不妥。” 李承乾不去看张亮,只专注与皇帝对弈,道:“这一趟请不来,就剜下一只眼睛继续去请。” 张亮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李世民轻笑不语,捻子对弈,他此前担心观音婢宠溺太过,养的李承乾柔弱无刚,事实证明他真的是多虑了。 皇帝没有反驳,就是默认,张亮也只能奉命行事。 半个时辰不到,第一次没请来的人,尽数请了来,棋没下完,李承乾也不急,只让将人晾在外头。 “高明,你输了。” 李承乾道:“臣不善对弈,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笑而不语,问道:“可要再来一局?” 李承乾看了看窗外,道:“不了,处置完隔壁的破事儿,咱们该回去了。” 好好的儿子,出趟门少了根手指头,来人不肯罢休,闹着要给说法。 “诸位郎君方才的高论,说与各家大人听一听。” 刚才那些话,私下说就罢了,谁敢当着正主的面说。 “太平真君十一年六月,崔浩触怒太武帝拓跋焘,太武帝一怒之下,将崔浩宗族以及其姻亲全部族诛,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嫡系子孙皆被连根拔起。博陵崔氏和荥阳郑氏仓皇闭门,以求自保。孤这么说,听明白了吗?” 崔浩被定罪,是因涉及皇家秘闻,在场的都是老狐狸,立刻就明白了太子言外之意。崔浩的下场,就是警告。 “孤刚才问过了,你们当中就有被族诛的四家,什么是族诛,都是饱学之士了,该不会不知吗?嫡系子孙都被连根拔起了。你们在这里招摇过市,大放厥词,孤的儿子是庶孽,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为了这个事儿,被请来的郭氏家主正要开口,就听李承乾道:“郭公睡过你儿子吗?” 隔壁的李世民茶吃了一半,险些吐了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李承乾是真敢问出来啊! “孤读《华严经》,佛语有:‘相由心生,境由心转。’郭公要是没跟令郎睡过,令郎也不至于看到老子,就觉得要睡儿子。” 郭氏家主脸色发青,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承乾看向跪趴在地的郭家三郎,道:“冒昧问一句,是令尊大人先看上你的,还是你先取悦令尊大人的?” 隔壁李世民捂着嘴憋笑,以前他只觉得李承乾胆大妄为,做事情中规中矩,不成想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雷霆雨露,尽出天门。世家大族,前魏皇帝杀得,大唐的皇帝也杀得。陛下是仁君,施行仁政于天下,轻易不加酷刑于百姓。”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是不满儿子被人羞辱,才出来找场子,但用了给皇帝出气的名义,就得带一嘴皇帝。 “诸君以臣论君,毫无为臣之道。孤身为人子,亦为人君之臣,是一点都忍不了。” 崔氏家主听了半晌,内里的意思全然明晓,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不仅造谣太子,还议论到了皇帝不愿为人知道的一些事情。 “太子殿下,想要如何处置此事?” 李承乾笑道:“诸位大族出身,世宦诗礼之家,对君上的大不敬之罪,该怎么处置,还要明知故问?陛下不愿意加酷刑于尔等,孤见不得君父受辱。一根手指头抵消大不敬之罪,诸公不觉得太便宜了吗?” 崔氏家主道:“大不敬之罪,当斩。殿下命京兆尹上下乔装请来我等,想必也不愿他们说得这些话传出去,有损天家威严。草民多谢殿下,请殿下赐杖,家门不幸,出此孽子,草民自行处置。” 李承乾点头默认,张亮吩咐人找了根碗口粗的杖子进来。 崔氏家主接了杖子,道:“家门逆子,狎妓赌博,草民打断他的手脚,往后他就出门丢人现眼了。” 李承乾道:“不愧是高门大户,果然家风严谨。孤回宫之后,必下教表扬。” 逼迫父亲动手废了自己儿子,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知李承乾的心性坚韧,却还是第一次见李承乾这般狠辣。他万年之后,李承乾真的能容下青雀和雉奴吗? 第85章 当街互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切处置妥当,李承乾回到雅间,有仇当场报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李世民放下茶汤,起身往外去。 李承乾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思索片刻,便清楚了症结在何处。 张阿难扶着两位主子上车,赶马往皇宫的方向去。 “逼父废子,高明,你的手段未免太过狠辣了。”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父亲是怕您万年之后,臣容不下青雀和雉奴吗?” “你和朕到底不一样,朕要杀人,直接动手,不会这样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要杀人直接动手,那当初为何不直接赐死他,美其名曰放过他,在流放途中下手让他的身体极速破败。他想过长孙无忌和李治,可他的死亡时间,官方正史加上墓志铭三个,修改史书的事情,只有皇帝干过。 “人生寿夭难期,父亲去烧柱香,许愿臣早些不幸,可立诸王为群臣之主。” 一句话成功撩拨起了李世民的火气,一巴掌抡了出去又生生抽了回来,李承乾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前日做梦,他驾幸洛阳,王圭上疏请求取消三品官员见李泰下拜的特权,他记得梦中的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李承乾刚才说的那句话,同他梦中说的话,可谓是如出一辙啊! “近日总梦到你母亲,否则今日饶不了你。” 李承乾闭上眼睛,这副身体的感情越来越不受控了,以前提起母亲他只是伤心,现在他会忍不住落泪。 “朕梦到你母亲临终前,对朕说:承乾的腿不方便,陛下废太子慎重。” 李承乾突然心下一惊,强压住情绪波动,皇帝梦到了第一世的事情了。 “你母亲喊你,你从殿外扑进去,一瘸一拐,慢了一步,你没能在最后握住你母亲的手。”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李承乾紧闭双眼,死死捏着拳头,压制肩膀传来的颤抖。 李世民看出了李承乾的异样,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没有追问,继续道:“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梦,你的腿好好的。你母亲的临终遗言,明明是承乾性子刚烈,宁折不弯,陛下废太子慎重。” 李承乾深呼吸调整情绪,半晌才堪堪稳定,开口道:“一个梦而已,父亲不必当真。” “可是,高明,你很紧张,感同身受的紧张。” 李承乾道:“佛家说人有轮回,想必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的儿子瘸了腿,父亲才会有此一梦。” 第一世之事,的确是另一个世界了。 李世民道:“你母亲去世才多久,轮回也才两岁多。” 李承乾道:“臣不知,臣也总梦到母亲,臣……” 马车突然停下,外头一阵吵嚷,李世民掀开帘子去看,吩咐张阿难道:“去问问,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挡在路中间。” 突来的插曲,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皇帝梦到了第一世,加之他本人的巨大差异,皇帝起了疑心,方才在攻心,他一时不防,险些没招架住。 “这两个胡人叽里咕噜说得都是些什么东西,要吵架也别挡路啊!” 李承乾道:“大食语,一个被另一个抢了生意,发生了利益纠葛。”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满眼都是不可思议,道:“你能听得懂?你什么时候学的大食语?” 李承乾暗道:上上……辈子学的! 唐肃宗为了尽快平息安史之乱,同回纥、大食兵做了交易,只要收服长安,可以任其抢掠。回纥洗劫了一把长安洛阳两都,占据了原突厥的地盘,一跃成为北方最大的异族势力。 大食兵从陆路而来,要求从水路而去,南下广州,与当时广州城的大食商人里应外合,大肆屠杀广州地区的原住民,劫掠过后,大部队由水路而去,一部分大食人仍旧留在广州。 晚唐时期,唐王朝对地方治理能力大幅度交给,广州基本为阿拉伯人占据,垄断商贸,干涉司法,甚至自建司法体系,穆斯林建筑等,残忍剥削两广原住民。 他那时投胎在广州一个富商之家,父母被叔伯害死早亡,祖父同大食人做生意,他同大食人打交道,学大食人语言。官府同大食人沆瀣一气,残害原住民。 他是个天生的逆贼,看不惯祖父和大食人狼狈为奸,十六岁时他篡了祖父的管家权,杀干净了叔伯以及他们的儿孙,将祖父送回泉州老家养老。 后散尽家财,组织并参加了反抗大食人起义,无奈实力悬殊过大,最后被官府和大食商人的联合绞杀,死的很惨。 其实他也没觉得能赢,只是一帮亡命之徒,就一个心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出一趟门被狗咬,本来就烦了,还听两个外来货吵个没完,烦死了,臣下去会会他们。” 李世民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李承乾这么大的反应,李承乾一个太子,应该和大食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李承乾黑着脸上前,一通叽里咕噜的输出,成功刺激的两个大食人面红耳赤,要上前动手,李承乾也不客气,扑上去掐架。 眼看李承乾要吃亏,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开李承乾,三两个回合就将人打的鼻青脸肿。 李承乾还冲上去补了两脚,李世民连拉带拽拖着李承乾上马车,道:“阿难,去国舅府!” 张阿难深谙皇帝心理,这么多人看着,直接回宫影响多不好,去长孙无忌家里,传出去也最多是国舅家的人当街殴打胡商。 “你这小胳膊小腿,还学人家约架。还有,那两个胡商怎么你了?” 李承乾道:“做了个梦,梦到投胎到广州,胡商残杀我大唐百姓,臣不甘屈辱反抗,最后被擒没来得及自裁,下半身被埋在土里乱石砸死了。” 李世民道:“看你这个反应,这不是做梦,像是你亲身经历。” 李承乾:…… “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86章 乡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马车一路往国舅府去,李承乾脸上仍是愤愤的。 “那几个世家子弟可恶,这群异族人更是可恨。” 世家子弟可恶能理解,李承乾对李象的宝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异族人可恶,李世民一头雾水,李承乾那个解释,实在让他很难相信。 “还没告诉朕,什么时候学的大食语。” 李承乾道:“刚才已经说了,做梦学的,梦到自己投胎到广州,遍地都是大食人,耳濡目染学会的。” 这个解释,真敷衍啊! “你就说在弘文馆或者崇贤馆看书自学,都比梦中转世学的要叫人信服。” 李承乾道:“弘文馆和崇贤馆的书臣心里有数,根本就没有大食语,臣真这么说了,您回去一查,来东宫骂臣阳奉阴违,把臣打一顿吗?” 李世民道:“朕统共也没打你几顿,你还真记仇啊!” 李承乾道:“父亲是没打死臣,是往死里打臣。” 闻言,李世民不做置评,小兔崽子对他的实力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张阿难驱车至国舅府,递了鱼符,家丁赶忙进入通报长孙无忌接驾,长孙无忌有苦难言,一大早被拉进宫听皇帝诉苦,回来没消停一会儿,皇帝和太子就来了。 长孙无忌迎出去时,李世民已经进了正院,众人见了礼,将皇帝与太子迎入正厅。 “朕带着太子出宫体察民情,刚好路过,进来坐坐。” 李承乾点点头,十分合理的体察民情,打折了一堆大族的民,还揍了两个异族的民。 长孙无忌吩咐人备膳,被李世民拒绝了,他又不是过来吃饭的,就是怕人知道他一个皇帝当街跟人斗殴,临时找个地方躲躲。 随便攀谈几句,李世民就带着李承乾回宫,刚好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宫。 李象守在崇贤馆等着,李承乾一路板着脸,在看到李象时,瞬间恢复往日的温柔与慈爱。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一个合格的父母,永远不把外面的情绪带给儿女,一个合格的人,不会把情绪带给家庭成员。 “阿耶回来了,知道阿耶要来整理完剩下的,儿帮你挑出来五个字。” 李承乾揉揉李象脑袋,自他与李象坦诚相待,私下只他们父子时,李象已经不向他行礼了,只会站起来象征性的迎一迎。 抛开环境和他们这一身古装,倒是有几分现代父母子女相处的样子。将来有机会回去,他一定要问李象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象儿真厉害。” 李承乾抱着儿子坐到他腿上,道:“你还没听过阿耶弹琵琶,阿耶弹琵琶唱歌给你听。” 李象道:“我听李欣说过,四叔母会唱歌给他听。” 李承乾道:“你阿娘去了,你有阿耶。阿耶小时候,每每起热生病,你阿翁和阿婆会唱歌给我听。有的时候我耍赖,让他们唱歌哄我,他们也会唱。” 李象愣住,提到这个世界的阿婆,父亲笑着笑着会哭,提到那个世界的阿翁和阿婆,父亲眉眼间全是笑意,父亲在那个世界一定过得比父亲讲述中的还好。 “你想听什么歌?” 李象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父亲,道:“阿耶唱的歌,儿都喜欢。” 说干就干,李承乾叫人取了琵琶过来,祖父李渊是琵琶高手,他幼年多在祖父身边转悠,也学了一手琵琶,自入朝听讼,就再没弹过了。 当年守在中央电视台,看《记住乡愁》的纪录片,雷佳的一首《乡愁》成了他手机循环播放的歌曲之一。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乡愁》会成真,还是跨越时空的乡愁。 李承乾拨动琵琶,调过音,选择了一个比较舒服姿势坐下,十指在指尖游走,发出悦耳的旋律。 “多少年的追寻,多少年的叩问,乡愁是一碗水,乡愁是一杯酒……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 第一个字开口即落泪,一曲毕,李承乾已经泣不成声,李象看父亲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走过去抱住父亲,等着父亲哭完。 李承乾哭了一场,心里好受多了,放下琵琶,叫人送李象回去歇着,他则是继续整理剩下的字,时间拖得太晚,折腾回显德殿麻烦,翌日一早,李承乾下令搬了张榻到崇贤馆内殿。 李泰在卢家一案上的错误决策,李世民恼火至极,取消李泰乘步辇出入宫禁的特权也没能使他消气。 早朝众大臣才落座,张阿难宣读诏书:礼部尚书王珪,教导魏王泰不善,贬做随州刺史。 李承乾看向王珪,这老爷子死在贞观十三年,距离贞观十三年的年节也就十天,飞来横祸,李泰的昏招,皇帝舍不得惩治李泰,直接拿李泰老师开刀。 散朝后,李承乾照例被留在甘露殿用膳。昨夜哭的太甚,一大早脑袋疼,李承乾勉强吃了几口,就要告退。 “东宫的教令下去了?” 李承乾点点头,昨日打折了京中拿六家大族子弟,对方以家门不幸,族中子弟醉酒狎妓处置,他说了会下教令褒奖几家门风严谨,自不会食言。 这个褒奖如鲠在喉,李承乾敢保证,这几家还有后续动作,他就是要对方动,朝廷占着礼法,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只要对方动了,就能师出有名。 李世民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盯着崔卢王郑郭杜六家。 “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后续朕来处置,你不必管了。” 李承乾点头,世家大族明晃晃撞上枪口,杀了并不影响皇帝的名声。 “昨日把你送回去之后,朕去了东宫,原本是取你编撰的初版词典,今日给大臣们看看,结果听到你在唱歌,不好扫了你的兴,就又回来了。” 李承乾无语,进屋不知道先敲门吗?是不是天下父母都是这个德行? “父亲,您下次去东宫,能不能先通报,会吓死人的。” 李世民道:“你没做亏心事,怕朕突然到访?” 不提这一茬,以后小心些,以前上学听同学吐槽爸妈进卧室从不敲门,主打一个突击检查,那时他还庆幸,有个好爸妈,没他点头绝不进他卧室书房。一朝回到解放前,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冒昧的问一句,昨天晚上,是高明抱着你儿子哭,还是你儿子抱着高明哭?” 李承乾:…… 这也,太冒昧了! “陛下,卢国公程知节,鄂国公尉迟恭到了。” 李世民点点头,看着满脸郁郁的李承乾,道:“你现在可以回东宫了。” 皇帝发话,李承乾半点不带犹豫,脚底抹油瞬间溜了个没影。 第87章 逆子同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程知节、尉迟恭早年投身行伍,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天下安定之后,二人身在朝廷,却不过问朝廷之事,一问就是他们大老粗,不识字。 前朝开国勋贵,或死或伤诛族的不在少数,李世民理解尉迟恭与程咬金的忧虑,便也默认这二人半隐退。 “陛下召见臣,不知所为何事?” 李世民道:“再等等,英国公和卫国公……” 正说着,殿外通报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世绩殿外候召,李世民将人召进甘露殿。 “召诸公前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太子的性子,你们都了解颇深。” 李靖&李世绩&尉迟恭&程知节:…… 他们在东宫任职,但皇帝春秋正盛,双方都在避嫌从不多加亲近,了解是真不多。 尉迟恭快人快语,道:“陛下,臣是东宫的右屯卫中郎将,可太子殿下也只召见了一次,说了几句客套话,往后就再没召见过了。” 李靖道:“臣也只在拜师当日,受过太子殿下的拜师礼,往后除了陛下赐宴能见上一面,根本见不到人。” 李世民叹气道:“朕每日都见,可太子什么样子,英国公最是清楚不过。” 李世绩:…… “陛下,其实臣也不甚清楚。早日上朝,承天门前与太子殿下互相见礼,太子殿下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且不失锋芒。” 李世民道:“不失锋芒恰如其分,温润如玉从哪里看出来的?懋功,不要睁着眼睛乱说话。” 李世绩:…… “太子每天都闷闷的,心情郁郁,朕怕他哪一天想不开,自挂东南枝,懋功和卫公是太子老师,敬德和义贞是太子臂膀,朕找你们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们平日里多同太子往来,免得他憋坏了。” 尉迟恭道:“上次出去围猎,臣看太子玩儿的挺开心的,要不陛下直接组织围猎或者马球,拉着太子一起参加。” 李靖垂着眸子不语,李世绩神色凝重,程知节端起茶汤浅尝。 “太子和魏征关系挺不错的,陛下为什么不把魏征叫过来问问?” 李世民看着尉迟恭,满脸都是无语,道:“把魏征叫过来,听他说朕宠溺魏王,苛责太子太过,致使太子心情郁郁?” 尉迟恭脸上尴尬,缓了片刻,又道:“陛下许久都没出去逛了,要不组织场马球,请太子去打马球。” 李世民扶额,道:“今儿是腊月二十,草都没长出来,打什么马球啊!再有,他最近编撰字典,朕请不出来,你们四家的儿郎都在东宫帮忙,你们不知道吗?” 尉迟恭哈哈一笑,道:“陛下,臣家的那逆子什么德行,臣能不知道吗?他大字不识一筐,哪里是帮太子的忙,就是他怕臣唠叨,东宫里躲清闲。臣听之任之,也是想着,给太子打下手,耳濡目染,不说满腹经纶,至少能读通几本书。” 李世民暗道:要是耳濡目染李承乾那副德行,尉迟恭得少活几十年。 “去告诉房玄龄、魏征、高士廉、李道宗、马周、侯君集、张亮、李大亮、杨师道、孙伏伽、杜正伦、于志宁、薛道衡、萧瑀、唐俭等人去东宫。”李世民从座上起身,道:“走,去东宫看看咱们太子。” 剧情转变太快,尉迟恭没跟上,一双瞪得老大。 李靖、李世绩、程知节瞬间清明,太子避嫌不愿意亲近朝中大臣,多半是皇帝此前抬举魏王欲取代太子的操作让父子离心,哪怕皇帝放弃了易储之心,太子仍是诚惶诚恐,谨小慎微。 再有,卢家一案太子的态度,朝中大臣哪个跟五姓七望没点儿关系,皇帝是怕朝中大臣背后对太子下黑手,所以拉人去东宫,居中调和,给太子攒名声。 李承乾回去休息了两刻钟,准时准点到崇贤馆打卡,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不少,依据文化水平高低,以尉迟宝林,程处亮为首负责照书名找书,以李德謇为首负责翻书查相关字涉及的古文言,魏叔玉和房遗直负责抄录翻查出来的字与古文言。 李承乾接过魏叔玉和房遗直抄录的手稿,删减字义重复的相关古文言,汇编成初稿。 李世民带人过来时,远远的就看见,众人有条不紊的工作,有说有笑,气氛十分和谐。大抵是父母都愿意看到儿女努力学习的样子,众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太子殿下,这字典编完了,您要不再编点其他什么东西,我尉迟宝琳绝对随叫随到,风里雨里您一声吩咐,我立刻就来。” 程处亮笑道:“你可别在哪儿吹了,你躲到崇贤馆来,就是怕尉迟叔叔逼你念书,尉迟叔叔要是上朝,你能在崇贤馆待的住,那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 李景恒一边翻书,一边道:“那可不一样,太子殿下说了,字典编成,在座的都要落款署名,往后史书上,咱们都是参与过《贞观字典》编撰的人。” 程处亮闻言大笑,道:“就是,等字典编出来,我家老爷子再说我不学好,我就要问他,您老人家满腹经纶,编过一本书吗?” 魏叔玉手上抄录的动作不停,最上还不忘吐槽:“我父亲也是一样,一查功课就是,你和太子都是我教的,看看人家太子写的策论,再看看你写的,同一个师傅,你怎么学成这个样子?我是天天巴着他去上朝,最怕他休沐。” “就是!”尉迟宝琳跟着附和,道:“我家老爷子天天说我大字不识一筐,那怎么了?说得好像他自己多有文化一样!” 李世民听得开怀,各家有各家的逆子,对比一下,李承乾实在是太孝顺了。 “尉迟宝琳,你个逆子,有种你今天别回去,打不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众人抬头去看,瞬间瞳孔地震,父亲组团视察工作,夭寿了! 第88章 赏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众人忙放下手里的工作接驾,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私下吐槽皇帝的习惯。 尉迟恭剜了好几眼尉迟宝林,魏叔玉在父亲的死亡凝视下,站到了房遗直后面,程处亮躲到李景恒后面。 李世民笑着上前扶起李承乾,道:“诸公听说太子编撰字典,都想来看看。” 皇帝带人给他刷名望,李承乾有权掌天下的野心,自然不会推辞恩典。 “我年纪尚轻,学识鄙陋,让诸公见笑了,还请诸公不吝指教。” 萧瑀、杨师道、马周、高士廉几个人凑到一起去看李承乾的手稿,神色有些难以言喻。 萧瑀道:“太子殿下,您要是学识鄙陋,那真是埋汰了满朝文武。” 李承乾:…… 江东士族与山东士族以文臣为主,代北士族和关陇士族以武将为主,上一次卢家的事情,他的态度让朝中许多大臣不满,萧瑀出身江东士族,同范阳卢氏有天然盟友关系。 “孤早年受教与陆师傅,后又拜了三位李师傅、张师傅、魏师傅,仰赖师长教导,学问去兼采各家之长,都是诸位师长的功劳。” 李世民微微一笑,萧瑀说李承乾埋汰满朝文武,李承乾搬出几位太子少师、少傅、少保,直接包圆了关陇、山东、江东、代北四大士族,小崽子是长进了,知道适当的时候怀柔安抚,不是一味地正面强攻。 李承乾从架上取下他编好半成品,皇帝早就看过了,但过场还得要皇帝先看。 李世民大略扫了一眼,将字典递给高士廉,道:“高卿编撰《氏族谱》,朕的儿子编撰字典,你是渤海的大儒,你好好的看,是你《氏族谱》编的好,还是朕的儿子字典编的好。” 魏征笑道:“陛下这是要臣等夸您教导有方吗?” 李世民反问道:“玄成,朕教的不好吗?” 魏征点头道:“好,陛下教导有方。” “难得听你魏征说一句朕爱听的话,” 魏征道:“您留着臣,不就是要臣说实话吗?”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没话说,你可以不说话!” 杨师道凑到高士廉身边去看,神色凝重的开口:“殿下这个学问,少说有几十年的功底啊!” 李承乾轻笑,老爷子看人真准,他一个千年孤魂,算一算纯读书人的转世累计寿命,几十后面得填个零。 况且,他轮回记忆不清零,满打满算,学了一千四百多年,是头猪也能识几个字了。 “孤这几位师傅都是饱学之士,他们的年龄累加到一起,那是百年的功底教孤一人,孤才学个几十年,还得勉之,勉之。” 李世民含笑不语,小崽子奉承人的本事,不比在场大臣其中的任何一位差。 尉迟恭道:“殿下,刚才听他们说,字典落成,他们都要署名?” 李承乾点点头,充分尊重每个人的知识文化产权。 尉迟恭听得直摇头,看了眼尉迟宝林,道:“千万别,大字不识一筐,老臣都嫌丢人。” 李承乾道:“参与编撰的诸位郎君,无论贡献大小,都有功劳,署名是应该的。” 尉迟宝琳道:“父亲,下次可别说儿子不学无术了,每天搬书也很累的!” 尉迟恭扭头骂道:“滚!别来碍老子的眼!” 尉迟宝琳耷拉着脸,默默凑到程怀亮身边去。 马周走过来道:“陛下,朝议的时间快到了。” 李世民道:“今日朝议免了,诸卿若没其他事情,各回有司处理机要,朕有话同太子说。” 李承乾心里苦,忙道:“陛下,臣也有要务。” 李世民扫了眼周围乱糟糟的一片,道:“朕许久没有舒活舒活筋骨了,你陪朕玩儿玩儿,回来再弄。” “舒活筋骨?”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道:“臣陪您舒活筋骨?”他不被被舒活成沙袋啊! “去换衣服,朕在射场等你。” 大臣们三三两两离开,李承乾满脸忧愁,尉迟宝琳和魏叔玉表示十分同情。 “我们的老子休沐了,还能躲到东宫来,殿下,您这位老子,那可是躲都躲不掉啊!” 李承乾看向过来安慰他的两个小年轻,道:“大兄弟,没事儿不要背后说人,隔墙有耳。” 言罢,李承乾转身去显德殿换衣裳。 李承乾到射场时,李世民已经射出去好几箭了。 “拜见父亲。” 李世民点点头,拉了个满弓,一箭射穿箭靶。 李承乾大脑一片空白,他跟皇帝一直不怎么亲近,他知道皇帝武力值很强,但还是有些超乎预料。 李世民将弓递给李承乾,李承乾接过来,拉了拉弓弦,道:“臣拉不开这把弓。” “你阿翁是箭中好手,连他都拉不开,别说你了。这把弓只有朕可以用,朕还是秦王时,它就跟着朕,一直到玄武门,从那之后,它就被封存起来了。” 李承乾低头看着手里的弓,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巨阙天弓了,他也是第一次见。 “从前只是耳闻,臣有幸,得见巨阙天弓。” 李世民道:“可惜了,除了朕,没有人能拉的开它,朕身后,它注定要被封存。” 皇帝突然拉他过来,到底想说什么,总不会是讨论这把曾经射死过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弓这么简单。 张阿难捧着弓上前,道:“殿下!” 李承乾回神过来,这是要他射箭,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李承乾取了箭来,一连射出去十支,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李世民顿了一顿,道:“你的箭术,从前并不怎么好,朕想着似乎没亲自教过你射箭……朕怎么忘了,那日你救魏征的那一箭,还能和魏征和敬德抢猎物。你的箭术,纵使不及朕,也不会太差。” 李承乾道:“臣没天分,只有私下苦练,勤能补拙。” 李世民有些失落,也没了继续射箭的兴致,道:“重新任命权万纪为吴王府长史的敕书被你拦在尚书省,斥责吴王恪私下聚赌以及游猎踩坏农户庄稼的敕书也给你拦了,太子没什么说的?” 李承乾道:“三郎不是轻薄之徒,权万纪卖直沽名,他不适合给三郎。至于私下聚赌和游猎踩坏庄稼的事情,御史弹劾时,臣就让人查了。就是三郎同乳母的儿子玩玩儿而已,游猎踩坏农户庄稼也是因为马惊了,三郎事后也给了数倍的赔付,没有因他皇子的身份,仗势欺人。年节三郎进京朝谒,父亲私下同他讲清楚利弊就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要面子的时候,父亲该给他留些颜面。” 李世民道:“你娇惯李象就罢了,朕怎么教儿子,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李承乾暗道:李象乖着呢!他哪里娇惯了? “父亲之前总问臣要什么赏赐,臣今日忝颜向父亲要个赏赐,往后诸王若有过错,请父亲莫要听臣工一面之词,查清原由之后再做处置。父亲用了一个魏征,人人都想做魏征,人人都去学魏征,学的又不像。上一次是五郎,这一次是三郎。父亲,他们都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忍心让别人随意糟践他们呢?” 李世民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做错了事情,别人还不能说了?” 李承乾道:“错了当然说得,臣的意思是,要客观且全面的看待事情。好比三郎和五郎的事情,关注事情的侧重点应该在他们的行为是否影响到老百姓的正常农耕生产,是否带来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是否触犯了大唐的律令。如果有,那就是朝廷之事,父亲以君王的身份下诏处罚是国法,无可厚非。如果没有,那就是家事,父亲将人叫回来,私下骂几句甚至动家法也合情合理,既教育了他们,也留了他们颜面。” 李世民轻笑,道:“拜魏征为师也没几天,满嘴的之乎者也。行了,回你的东宫去。” 李承乾拜了一拜,道:“臣方才所言,请父亲三思,臣告退。” 目送李承乾走远,李世民吩咐张阿难道:“你去三省走一趟,撤回朕任命权万纪为吴王府长史,以及申饬吴王恪的敕书。” 第89章 无假可批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得知皇帝撤了被他压在尚书省的敕书,李承乾会心一笑,他曾经淋过的雨,能给别人递一把伞,他们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也算是拉了一把曾经的他。 诸王在冬至前一日悉数抵京,同皇帝参加祭天。 祭天结束,皇帝在太极殿接受宗亲及百官朝贺,稍稍歇息片刻,换下冕服,穿上朝服,参加太极殿大宴。 李承乾桌案上的菜式别具一格,这样的大宴,没有皇帝特别吩咐,尚食局不可能单独给他一人做,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名状。 李世民余光瞥见李承乾发呆,不由得蹙眉,去岁冬至李承乾就郁郁寡欢,今年又是这般。 “太子,今年的葡萄酒如何?” 李承乾收回神思,道:“滋味甚美。” 李世民道:“那就是菜式不太好,朕看你都没吃上几口。” 李承乾道:“谢陛下挂怀,酒水,菜式一切都好,是臣没什么胃口。” 他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但没什么性命之危。不知另一个世界的他,有没有从阴郁之中走出去。他另一个世界父母,应该早就知道他换芯子了。 “走,下去陪朕跳舞。” 跳舞! 李承乾脑袋“轰隆”一声,唐人好舞,一个合格的唐朝官员,个个都是舞蹈大家,皇帝下场与官员同舞司空见惯。 贞观四年,唐灭东突厥,太极殿上高祖李渊弹琵琶助兴,太宗亲自下场一舞,还被载入史书。 “高明,走啊!” 李承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唐朝人啊! “陛下,臣不善舞蹈,臣……” 话还没说完,李承乾已经被拉出去了,古今差异太大了,大型社死现场,李承乾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 魏征看出了李承乾的难为情,紧随其后和稀泥,门下省大员下场,李恪对视一眼李祐过后,也先后掺和进去。 皇帝被李恪和李祐缠住了,抓住机会,李承乾退出是非之地,心下狠狠谢了一把魏征、李恪、李祐三个。 李承乾心里清楚,李恪和李祐给他解围,大概是知道他拦下权万纪以及皇帝申饬他们敕书的事情,投桃报李帮他一次。 李世民看了眼已经归座的李承乾,又看向李恪和李祐,笑骂道:“你们两个混账,跟上来凑什么热闹?” 父亲嘴上骂人,脸上却没有怒意,李恪心下稍安,笑着道:“父亲,兄长性子稳成持重,好静不好动,儿陪您玩儿就是了。” 李世民道:“御史弹劾你们二人的事情,太子拦下了朕申饬的敕书不假,可这事儿没完,年下有的是时间,朕慢慢儿审你们两个。” 一听这话,李祐瞬间抽身归座,生怕再跳下去挨父亲的骂,李恪一个转身,把魏征推到父亲身边,脚底抹油也溜了。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失笑,若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也挺好的。 皇帝这十四个儿子,命运多舛,三个夭折,六个死于非命,三个流放或者幽禁,善终的只有李治和李福,李唐皇族似乎被什么魔咒诅咒一般,宗室大乱杀贯穿整个王朝始终。 似乎所有的千古一帝,儿子们下场都不怎么好。 李世民气结,这群兔崽子,真是白生养了,他要是真追着不放,早就把人拎过来收拾了。 “陛下做严父,还怪儿子不亲近。” 听到魏征调侃,李世民毫不客气的怼回去:“第一,我家高明比你家魏叔玉成器,这可是你自己对魏叔玉说得。第二,你这个慈父做的魏叔玉巴不得你天天上朝不休沐,慈的失败至极。” 魏征:…… 平常都是魏征挤兑的他胃疼,难得有人把魏征堵的哑口无言的时候,李世民心情大好,归位落座。 宴会结束,回到显德殿,李象进来拜见,李承乾招手示意儿子近前,将人抱在怀里。 “吃过馄饨了吗?” 冬至日吃饺子的习俗汉代就有,唐代饺子还不叫饺子,叫馄饨。 李象道:“阿耶不喜凉食,应该是吃不惯大宴上的菜式,儿吩咐小厨房包了馄饨,还备了四样小菜,一份羹汤。阿耶是去丽正殿与母亲一同吃,还是显德殿摆膳呢?” 李承乾顿了顿,道:“摆在崇贤馆,我去看望你母亲,你去崇贤馆等我。” 苏氏害口厉害,人也嗜睡,李承乾陪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没什么精神,李承乾看着她睡下,嘱咐了宫人几句,这才起身往崇贤馆去。 不见李象叽叽喳喳的扑出来喊阿耶,李承乾微微蹙眉,大宴上他没跟着一起跳舞,皇帝失了面子,来找场子的吗? “臣承乾,拜见父亲。” 正翻看字典的李世民,往门外看去,道:“进来。” 李承乾推门进去,在皇帝左侧下首位置坐下,李象小心翼翼挪到父亲身边。 “父亲,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李世民指了指案上的膳食,道:“宴会上菜式不合你的口味,你都没吃几口,先用膳,朕有事找你帮忙。” 李承乾拉着李象到饭桌前,道:“宴会上菜式一切都好,只是没什么胃口。这些是象儿叫人备下的,不好拂了孩子的孝心。父亲,您要不要也吃一些?” 儿子发来吃饭邀约,李世民走到饭桌前坐下,道:“你是有心事,去年冬至日你也是闷闷不乐的。” 李承乾不言,老高的生日,他远在异时空,还要担心第一世的他到底有没有把情绪调整过来,会不会折腾老高和妈妈,自然是有心事。 “你这个字典,能不能编的快一些,诸王进京,朕想给他们一份赐礼。” 李承乾叹气,现代汉字有八万多个,唐代只有两万多字,工作量对比现代已经小了许多,不过现代编写字典,人家专业团队,心无外物干专业的事情,他在贞观编字典,就是业余选手抽出空闲搞事情。 “臣一般朝议结束回来组织编写,一直到晚上子时前后,有四个时辰可以用的。一个多月,臣编写了两千多个字,臣已经很快了。要不您批臣四个月的假,臣吃睡都在崇贤馆,保证把字典编出来。” 李世民道:“批假,你在想什么?叫你辖属少府监和工部制作火器,诏书下去了一个多月,你至今没一点动向。来年还要设立皇商,不说御史,你那个师傅魏征冲上来,朕都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刀劈了那个乡巴佬。主持制考,还有一堆庶务等着你。这些,还不算尚书省的诸多庶务,你当那尚书令的金印是白拿的?” 李承乾:…… 皇帝饭桌上坐着,李承乾起身布菜,父亲没坐下,李象也不敢落座,他和父亲私下没那么多礼数,但人前还是要守规矩,皇祖面前更要守规矩。 “朕的脸皮可没你那么厚,别人骂到你头上,你还能当做什么事情没发生。设立皇商这个事情,朕到时候肯定抱病,太子监国。”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每日按部就班做事,他没觉得有什么,皇帝一说,他才发觉自己未来一年要忙到飞起。 “火器的事情暂时搁置,臣想等新军组建起来,专门训练一批以火器为主的铁军。” 李世民浅尝几口,迁就李承乾的口味,清汤寡水吃了大半个月,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威慑吐蕃的火器,不适合单骑单兵,李世民知道李承乾要组建以火器为主的新军,用的绝对不是上次威慑吐蕃的火器。 “假是一日都批不了,没睡醒回显德殿睡觉去。” 李承乾:…… 第90章 集体吐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朕还没说完,二月初薛延陀部来朝,也是你主持,就这你还想朕给你批假?” 李承乾默不作声布菜,第一世听讼监国,决断朝廷庶务,也没有这么多破事啊! “不用你布菜了,你们父子两个坐下一起吃。” 李承乾半点不带推辞,拉着儿子入座,冬至这个特殊的日子,不管吃食冷热,他都没什么胃口,可李象费了心思给他弄吃食,他总要吃好给儿子面子。 曾经他为皇帝献食,皇帝不屑一顾,他内心的失落与悲伤,他不会让李象变成曾经的他。 送走皇帝,崇贤馆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压在头顶的高压散开。 “已经有两年,冬至日阿耶彻夜不眠,今夜也是这样吗?” 李承乾道:“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阿耶睡不着,你早些回去睡,阿耶想一个人静静。” 李象沉默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崇贤馆,回到自己的宜春殿歇下。 冬至的翌日,百官休沐,天色破晓,东宫就挤进来一堆人,尉迟宝琳、程处亮、魏叔玉等人齐刷刷报到。 魏叔玉一坐下,拿起笔就忍不住诉苦:“昨日大宴,父亲被陛下挤兑,回去了就开始查功课,黑着一张脸,最后撩了一句勉之!臣现在,简直不敢在家里待着。” 魏征查功课,年级教导主任的气质,李承乾默默给魏叔玉点了根蜡烛。 尉迟宝琳搬书,也不忘吐槽:“那天的事情结束过后,我家那个老爷子追着我打了好几天,要不是阿娘拦着,我就见不到殿下了。殿下您评评理,臣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好不好?整天跟臣说务实,结果臣一句实话,他都听不得。” 李承乾苦笑,那么一堆人,被儿子说没文化,哪怕尉迟恭再有自知之明,被儿子“背刺”都要恼火一阵子的。 李景恒书翻得飞快,道:“殿下,您以后少写点策论,或者写的差一点,给臣等留条活路,臣现在看到家中大人,脑袋就开始疼了。” 李承乾面上略显尴尬,皇帝喜怒无常,他也惹不起啊! “这个我真的不敢,我的功课都是陛下给的,写不好陛下动家法我也怕。” 高慎行一边翻书,满脸的苦大仇深,道:“跟着殿下编撰字典,臣的学问那可是突飞猛进。可臣才同父亲说上两句话,他就让臣戒骄戒躁,臣都不知道他是哪里看出臣骄躁了。” 李承乾笑而不语,高士廉编撰的初版《氏族谱》被皇帝打回去重修,这就好比呕心沥血写了好几万字的企划案,结果老板一句话打回去重写,换谁心情都好不了。 萧锴道:“谁说不是呢!我家那老爷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憋得火,殿下你是不知道,那脸色有多吓人,不过这两天好了许多,但臣还是跑了,免得他突然发火。” 李承乾暗道:萧瑀心里头不痛快,大概同吴王恪被弹劾有关,毕竟是亲舅公,心疼外甥孙无可厚非。脸色缓和,大致是皇帝撤回申饬的诏书的原因。 程处亮搬了一堆书,放在李景恒案头,道:“你们说,这做父亲的是不是都这么小气?” 房遗直从门外进来,对着上座的太子拜了一拜,又与各家公子相互见礼。 “依我说不是做父亲的小气,是他们都觉得别家的孩子好。这两天父亲抓着策论不放,臣也满肚子的苦涩不敢说,只能躲到崇贤馆来。” 吐槽完,房遗直走到李承乾另一侧坐下,提起笔开始抄录汉字对应的摘句。 李承乾道:“我可提醒你们,陛下素喜休沐日宴请大臣,万一哪位老人家心血来潮,说要来崇贤馆,陛下绝对会带人过来。就算陛下不赐宴,年下正是忙的时候,陛下会随时召诸君家大人进宫议事。上次的教训,别都忘了。” 一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各家大臣急抓自家儿郎的策论,李承乾不禁发笑,这是摸透了皇帝彻底放下易储的心思,而他这个太子又喜欢实干风的策论,所以紧急培训下一代,以图继续延续家族的荣耀。 “听闻陛下拳脚功夫,满朝文武无出其右,臣听父亲说,早年在洛阳打王世充,陛下率三千玄甲军去武牢关擒窦建德。父亲与陛下勘察武牢关地势,突然窜出一伙贼人妄图袭击陛下,陛下当时手上有弓箭,但太过紧急用不了,陛下以马鞭做武器,只是片刻功夫,那伙贼人个个气绝身亡。听父亲说,陛下鞭鞭命中要害,他上去查看时,鞭子直接划破脖子,伤口深约一寸还多。” 李承乾闻言,录字的动作不由得一滞,终于明白那日他说皇帝往死里打他,皇帝的笑是什么意思了。照程处亮说得这个事迹,皇帝真要用上限抽他几鞭子,他得立刻下线。 吴安疾步进来,见礼过后,道:“殿下,陛下来了,还有好些将军以及三省六部大员,在显德殿,请您过去一趟。” “天哪!”尉迟宝琳背后发凉,道:“真叫殿下您说对了,陛下又赐宴了。” 程处亮道:“尉迟兄,年下宴会一场接着一场,赐什么宴啊?况且,陛下赐宴几时放在显德殿了?这是召三省长官进宫议事了,心疼殿下编撰字典辛苦,不愿殿下东宫太极宫来回奔波,干脆就放显德殿议事。” 李承乾暗笑,程处亮这些话指意也太明显了,皇帝真是用心良苦。 “我去去就回,你们继续!” 众人起身送太子,尉迟宝琳道:“我猜殿下天不黑回来不了!” 高慎行道:“这还用猜?殿下拿着尚书令的金印,辖制尚书省,三省长官议事,还能缺的了殿下?” 尉迟宝琳道:“殿下这精力是真的好啊!咱们在崇贤馆忙一天,回去倒头就睡。殿下前朝忙一天,回来还整理咱们挑出来的字句释义。” 魏叔玉叹气道:“三省长官可有咱们的父亲,多干活,少说点话吧!” 程处亮哈哈一笑,道:“我家老爷子不在三省!” 尉迟宝琳道:“我家的也不在!” 房遗直道:“可他们同列朝堂,还喜欢互相挖苦。” 众人:…… 第91章 李世民的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到显德殿,只见李世民、李靖、李世绩、侯君集、李道宗、程知节、尉迟恭等一众武将身披铠甲。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萧瑀等人皆着朝服,分列两侧。 这么大阵仗,看着不像议事,像出征,李承乾进殿拜见,李世民上前扶起李承乾,道:“今日去西郊检阅玄甲军,去换朝服。” 皇帝治军极严,有检阅玄甲军的习惯,还是非定期抽查,得益于这种突击检查,玄甲军上下随时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不敢有丝毫懈怠,军力极其稳定。 李承乾一直都知道,但这还是第一次,皇帝带他一起去检阅玄甲军。 “请陛下稍候片刻,臣回崇贤馆换朝服。” 李世民顿了一顿,李承乾把寝殿搬到显德殿,他才到显德殿来等人,这崽子什么时候又把寝殿搬到崇贤馆去了? 看皇帝面上有疑惑,李承乾忙解释道:“臣白日忙着政务,两仪殿议政结束,回来编写字典,臣觉得往来显德殿和崇贤馆浪费时间,就让人将床榻挪到崇贤馆了。” 李世民眸中欣慰,拍拍李承乾肩膀,道:“我儿勤勉,快些去换朝服。” 过期的工业糖精,李承乾往后退了一步,向皇帝施礼退出殿外。 李世民目送李承乾离开,看向魏征,扬起骄傲的笑意,道:“玄成,你看到没,朕的承乾寝殿都在书馆,可比你家叔玉争气多了,你家叔玉睡书房了吗?当老师的会教学生,不会教儿子吗?” 魏征道:“陛下,这么多人,您给臣点面子行吗?” 李世民心下暗爽,魏征平常也没给他面子啊! “太子少师,朕这是夸你教导有方啊!” 魏征:…… 众大臣不语,皇帝报复心极强,平常被魏征一句赶着一句逼,逮着机会就要把魏征往死里挤兑。 不多时,李承乾换了朝服过来,跟随李世民出城去西郊,张阿难扶着皇帝上马车,李承乾上马随驾左右。 “太子,你也上来。” 李承乾愣住,天子的御驾,他还是不要染指了。 “陛下,照规矩臣乘马随驾侍奉左右。” 李世民道:“朕有话跟你说,上来。” 事不过三,不能让皇帝开第三次口,李承乾下马,张阿难扶着李承乾上车。 “陛下有什么话要说?” 李世民道:“玄甲军是朕的亲兵,朕时常亲临视察,带心腹大臣一起,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太子一起去。” 李承乾点点头,道:“能见玄甲军之威,是臣之大幸。” “玄甲军统共有三万,有两万在长安京郊驻兵拱卫京师,还有一万戍卫皇宫。” 李承乾垂眸不语,重骑兵戍卫皇宫,玄武门对皇帝的影响,还真是伴随终身的。 “朕近来时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高明瘸了腿,还在东宫披发慕胡,宠幸伶人。高明有机缘,这样的梦高明做过吗?” 皇帝梦到了第一世,不又要开始攻心了,是梦到了他谋逆,所以要他陪同检阅玄甲军,警告他不要玩火吗? “这就是你母亲去世后,你同朕针锋相对的原因吗?” 李承乾笑道:“梦而已,怎么可以当真?” 李世民道:“梦当不得真,高明是怎么做出威慑吐蕃的火器,又是何时自通大食语的?” 李承乾道:“可是,臣没有瘸腿,也没有披发慕胡,宠幸伶人,那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李世民道:“朕的梦中,你的腿,是为你母亲射雁祈福瘸的。” 李承乾心口一阵抽痛,皇帝知他软肋是母亲,故意拿母亲来刺激他。 “那日臣的确要射雁,但突然眼前一黑,吐血昏倒,虽落下马,但不曾断腿。” 李世民继续道:“雁没射下来,箭进了太极宫,朕让玄甲军捉拿,你不明就里,追赶途中坠马,伤的很重。朕那个时候头疾犯了,没听你解释,只以为你不学无术,把箭射到太极宫,罚你禁足你在东宫,不知你伤的那样重,延误治疗才致使你腿瘸。” 李承乾强压心下翻涌的情绪,皇帝梦到了这么多第一世的事情,若皇帝知道他最后走了谋反的路,断不会留他,他若是暴毙在太子之位上,苏氏和李象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儿,皇帝又会怎么处置? 他难道还要走一趟第一世的老路,他没有兵权,根本打不进太极宫,他的太傅太保都是中立派,左右屯卫中郎将是皇帝心腹,他能用的资源还不如第一世。 李承乾又重复了一遍,道:“臣好好的坐在陛下面前,可见陛下梦中所见都是假的。”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是了,高明的机缘也不是人人都有,叫父亲,别叫为父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你。”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皇帝梦到第一世,难道没梦到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轮回了二三十世,做过父母,也做过儿女,皇帝是头一个,挂着爱子人设,诅咒自己孩子死的父亲。 “臣,谢父亲厚爱。” 李世民叹了口气,拍拍李承乾肩膀,道:“高明,你都说了是梦,那就不要胡思乱想,梦就是梦,当不得真,为父对你倾注了厚望,你别让阿耶失望。” 李承乾道:“臣明白,必不会让父亲失望。” 话题有些沉重,李世民知道李承乾此刻不会太想说话,便也不再多言。昨夜一宿不眠,李承乾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颠簸,车驾到西郊,李承乾跟随皇帝登上阅兵台,举目望去黑压压一片,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皇帝挥动令旗,玄甲军随之变化阵型,骑射,拼杀,入阵,破敌,夺旗,李承乾不太懂军事,好坏他看不出来,但从皇帝的军事水平,甲军过往战绩以及李靖李世绩等人赞许的目光看,绝对是现阶段首屈一指的铁军。 李世民关注着李承乾脸上的表情,李承乾眼底连一点惊艳都没有,李世民有些失望,他的玄甲军不至于差到李承乾看不上吧? 第92章 示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子,朕的玄甲军如何?” 李承乾道:“陛下,臣不谙兵事,不过看卫国公与英国公满眼赞许,陛下的玄甲军必定是举世无双的铁军。” 李世民道:“朕看太子神色淡淡,还以为是太子见过更好的。” 李承乾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只是不谙兵事,看不出好坏。” 他不谙兵事是真,但他也的确见过更好的,重大纪念日或者十年大庆的阅兵式,他都是准时准点守在电视机前,各国的阅兵式他都看,过往的阅兵式纪录片他也看。 网络技术发达,现代化全副武装的热武器战争,他也刷了不少的视频。 没爬过雪山,也没追过爬雪山的人,可他上过近代战场,还不止一次,就是运气不太好,次次都是牺牲。 相对热武器的简单、粗暴、残忍,冷兵器的压迫感自然就没那么强了。 皇帝梦到了他被玄甲军捉拿拖行的经历,还带他来检阅玄甲军,无非就是要警告他,有这样一支铁军护卫太极宫,他要是敢有不臣的心思,玄甲军能拿他一次,也能拿他第二次。 “你是太子,不谙兵事可不行。” 李承乾道:“臣听陛下的,等忙完了这一阵,请卫国公和英国公教臣一些。” 李世民道:“朕亲自教你。” 李承乾垂眸,皇帝这是忌讳他和李靖、李世绩生出了师徒之情,这二人生了变故,助他复刻玄武门。 “臣资质愚笨,怕您到时候忍不了动手。” 李世民道:“高明,朕不会再打你了,朕怎么会舍得打你。” 李承乾道:“得陛下厚爱,臣不胜欣喜。” 从前不信佛家的轮回转世,可李承乾突然就有的学识,还会大食语,这些都向他证明,他的梦不是假的。梦中他对李承乾的苛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逼得李承乾疯成那个样子,以李承乾那个性子,最后不造反才怪。 李世民后知后觉,想到之前写策论,他吓唬李承乾要杖责,李承乾对玄甲军的抵触,那时他以为李承乾是怕被杖责,现在想来是射雁一事玄甲军留下的噩梦。 玄甲军是他的亲兵,独属于帝王的权柄,他今日带李承乾过来检阅玄甲军,本是示好,眼下看来,只怕弄巧成拙了。 “回宫!”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各自有心事,马车内气压低的很,李世民先开口打破寂静,道:“之前给你取乳名鹞鹰,你似乎不太喜欢,朕重新给你取一个可好?” 李承乾道:“父亲,臣今年二十了,即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已经不需要乳名了。” 李世民道:“你们兄弟都有,为父总觉得有愧于你。” 李承乾不言,愧疚是假,如今他身上的“机缘”是真,无论是李泰还是李治,都及不上他这一身“机缘”,在他没有被完全发掘,皇帝会把“父慈子孝”的戏一直演下去。 “朕自称威凤,你是朕的小凤,凤雏可好?” 凤雏,被乱箭射杀的庞士元,皇帝这是要告诉他,如果他不安分,连流放都是奢望,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承乾道:“父亲厚爱,臣心领了。只是臣才疏学浅,不敢自比庞统,庞士元。” 庞士元这个名字一出来,李世民顿觉天塌了,李承乾此前就求一道密诏,革除宗籍,送妻儿去岭南,不用想他都能猜到,李承乾的下场肯定不好,而且也没活的太久,所以才求那样一道诏书,为妻儿留退路。 鉴于之前捂死鹞鹰事情,怕李承乾多想,他才想着换乳名,一时情急,忘了凤雏庞统为乱箭射杀,英年早逝。 “你不喜欢这个乳名,阿耶再换。” 李承乾道:“父亲,臣长大了,不需要乳名了。” 李世民默默闭嘴,他这两次示好,不仅没达到效果,还直接捅李承乾心窝里了。 “阿耶回去慢慢想,会想一个寓意好的乳名给你。”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他长大了,不需要乳名。 “谢父亲。” 他也想看看,皇帝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乳名”,来达到警告和威慑的作用。 阅兵结束,皇帝颠簸半个时辰赶回宫中,命人在两仪殿设宴。换做平常,李承乾多半以编撰字典为由,推掉宴会, 但是,今日变故太多,他知道自己眼下不能乱,必须稳,他还没有实力和七世纪亚洲州长对掏,忍耐,猥琐发育才是上策。 皇帝怀疑那是他的前世又如何,只要梦和现实对不上,他咬死了不承认,皇帝就不可能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杀了他。眼下他掌握的未来知识,皇帝为了朝廷的利益,暂时也会留着他。 宴会结束,李承乾回到东宫继续整理归纳魏叔玉、房遗直等人挑出来字句释义。 李世民回甘露殿画了一堆的草图,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张,乳名迟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乳名,思来想去,还是送李承乾一个长命锁吧! 李承乾忌讳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这个长命锁,就是他的回应,他希望李承乾长命百岁,过去的事情只是梦,当不得真。 翌日早朝结束,李世民将长孙无忌叫到甘露殿,推过去他画的那堆草图,道:“朕挑不出来,你替朕挑一个出来。” 长孙无忌一张张看完,道:“龙纹,只有皇帝能用,陛下不会是要送给青雀吧?” 李世民道:“送给承乾的,朕挑了块极品的羊脂玉,让他们赶在年节之前做出来。朕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父亲咒儿子去死,承乾他很忌讳。” 长孙无忌:…… 咒儿子去死,真是亲阿耶! 换谁,谁不忌讳? “为了青雀?” 李世民点点头,长孙无忌整个人是懵的。 “陛下,上次卢家的事情,您还没看明白,青雀他跟太子比不得。” 李世民叹道:“朕跟你说不清楚,你帮忙选一个最好的出来就行了。” 皇帝不听劝,长孙无忌默默闭嘴,低头去选长命锁。 “朕何尝不悔,这一切知道的太晚。” 若早一些知晓,他一定不会同李承乾闹成如今的局面,李承乾对他毫无保留,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学识和技艺,必将铸就一个更加辉煌的大唐。 哪像眼下,李承乾跟他阳奉阴违,他怕李承乾走他曾经走过的路,无论输赢,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那样好的一身学识,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该折在父子的猜忌之中。 第93章 批假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选了大半天,没什么头绪,道:“若高祖咒您早死,然后送一个长命锁给您,陛下能尽释前嫌吗?” 李世民愣住,换做是他,绝无那个可能,他会在玄武门之后,把长命锁丢给父亲。 “臣的妹妹逝世后,承乾完全变了一个人,学识、见识、城府同过往,有着云泥之别。” 李世民道:“现在他是真有城府,喜怒无形于色,连朕都难以探查他的喜恶。” “陛下,您要不多和承乾相处,就像您和青雀那样。” 李世民道:“他会抱着李象哭,但不会抱着朕哭。” “那陛下就从李象下手,让李象从中调和。” “彩!”李世民抚掌喝彩,道:“朕怎么忘了这个好孙儿,承乾对他这个长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宠溺啊!” 长孙无忌友情提示:“您跟着一起宠可以,别再打一顿。” 李世民:…… “那一次是误会,朕犯了头风本就心烦意乱,又气恼李承乾冒犯,加上青雀那个混账从中作梗,一怒之下才下令责罚的。” 长孙无忌道:“那后面事情真相大白,您对青雀也没什么处罚,这事换做承乾来做,您会直接动鞭子,然后申饬禁足。” 李世民:……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乳名,朕想给承乾取个乳名?” 长孙无忌:…… “承乾即将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要什么乳名?再说了,您之前不是给他取了乳名鹞鹰吗?” 李世民道:“你是忘了那只被朕捂死的鹞鹰了?” 长孙无忌沉思片刻,道:“您不是自称威凤,他是您的小凤,叫他凤雏怎么样?” 李世民苦笑,真不愧是追随他最久的心腹,想名字都想一块儿去了。 “上一个叫凤雏的庞士元,被乱箭射杀,英年早逝了。” 长孙无忌暗道:直接把李泰送出长安,不比乳名和长命锁来的实在? “臣觉得,眼下陛下还是和太子继续装糊涂,从李象下手,让李象从中调和。” 李世民深以为然,唤了张阿难进殿,道:“你去东宫和太子说一声,午后朝议他主持。朕身体不适,不去了。” 张阿难领命正要出去,就听殿外内侍疾步进来,道:“陛下,太子殿下在甘露门外求见。” 李世民道:“请太子进来。” 李承乾进殿,向皇帝见了礼,又与长孙无忌相互见礼,在皇帝左侧下首的位置落座。 “难得高明主动来甘露殿,算时间你应该在东宫,你没回东宫用膳?。” 李承乾道:“谢父亲挂心,臣同三省六部长官一起用了,年底事多,来回路上浪费时间。” 李世民使了个眼色给张阿难,旋即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会意,遂起身告辞,李世民要培养父子感情,他在这里碍眼。 长孙无忌离开之后,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眼底满是欣赏之色,道:“朕的高明长大了,知道看眼色行事了。” 李承乾笑道:“臣明白,父亲是怕臣说出些过激的话,得罪了舅父。” 长孙无忌阴损是出了名的,皇帝现在要保他,自然不愿意他得罪长孙无忌。 李承乾道:“年底清算国库收支,臣发现账目上存在一些问题,与三省长官商议,都推说是积重难返,所以来找父亲商议。” 李世民道:“朕明白了,你这是又要得罪一批人了。” “这个……谈不上吧?”李承乾将挑出来的账目取出来,张阿难接过奉与皇帝。“这是部分账目,臣挑出来的,父亲看看。” 李世民大略翻看过去,不禁蹙眉,道:“支出的确大了,还临时向百姓征税,到底加重了百姓负担,不利于与民休息,可非常之期,也能理解。” 李承乾叹气,他自己当过地方官,他不干这种缺德事,可这里头什么道道他身在局中,比谁都清楚。 “臣只是觉得,地方官员上疏要多少,朝廷就给多少,不够了还要临时向百姓征收,这种风气不能长。它加重百姓的负担,地方官员操作不当,埋下了百姓对朝廷的不满,也容易让心术不正的官员中饱私囊,于朝廷长久不利。” 李世民道:“从朝廷到地方,经手的人越多,账目就越糊涂,越算不清,这些朕都知道。朝廷下派御史进行监察,可鱼龙混杂,很多时候也照顾不到。” 李承乾道:“臣有一策,或可稍稍缓解。” 李世民道:“说来听听。” 李承乾低头道:“闲暇之余,臣翻过山南东道金州的县志,臣发现了一个问题,金州府每隔十三到十五年,会有一场洪涝灾害,洪涝过后的每一年,雨水量逐年递减,迎来特大旱年,旱年过后雨量又开始往上走,直到迎来下一个洪涝。京兆地区的县志,同金州府的县志也有类似之处。” 李世民道:“调取地方县志,总结出洪涝蝗旱大致发生的时间间隔,依据过往的经验,合理划拨给地方的支出,就算是要,也必须有一个限度。” 李承乾点点头,道:“是,但臣觉得陛下所言还不够完善。朝廷调取地方县志,掌握地方洪涝蝗旱的大致规律,可为了减少心术不正的官吏,借灾年发难财的机会。但治理地方的主力还是地方官员,朝廷鞭长莫及,所以臣以为,从明年开始,地方治理的支出,要在上一年的年末或者本年年初,递交给朝廷。预算支出的核算,以当地户籍人口为主,结合自然灾害的周期性、区域性、季节性、连锁性、不可预测性等因素进行考量。年末决算,预算有多余,算到下一年给地方的支出预算,如有不足,朝廷酌情补给。虽说杜绝不了贪腐,但总能降低些国库的支出。” 有些词汇闻所未闻,李世民听得一知半解,正要发问就见宫人端了吃食上来。 “官中的菜式你吃不惯,朕叫阿难吩咐人弄了些你常吃的,吃完了再说。” 宫中提供的菜式口味重,李承乾随便吃了几口,眼下是有些饿了,谢过皇帝,动筷子吃饭。 “周期性朕听懂了,区域性、季节性、连锁性、朕从名义上大致知道什么意思,但一知半解,你吃完了细细同朕说。” 李承乾吃了几口,想到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道:“父亲,听魏叔玉和房遗直他们说,长安永兴坊,世家大族举办了为期三天的清谈会,主论内容是儒家经义,臣想去凑凑热闹。” 李世民轻笑,道:“京中流言不断,说你文学不通,学识浅薄,至于策论文赋多有捉刀代笔之嫌。高明哪是去凑热闹,是要去打擂台。” 李承乾道:“父亲放心,臣会小心装扮,输了就是一个无名小卒,赢了那就是大唐太子与百姓同乐,还能止息京中流言蜚语,更彰显陛下慧眼识珠,任命臣为主考。” 李世民笑道:“朕批你三日假期,去玩儿吧!” 第94章 问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翻看李承乾挑出来的账目,对比武德朝,他十分满意眼下的账目,可如李承乾上疏,能精简额外支出,他当然乐见其成。 薛延陀的真珠可汗,阳奉阴违,同西边的高昌、吐蕃等国私下往来甚密,又与东边的高句丽勾结,有生之年,他是一定要把薛延陀和高句丽给灭了,彻底解决北部和东北的边患问题。 打仗要用钱,能省则省。 “吐蕃的国书已经送来,明年四月份禄东赞和贡顿要来长安商议和亲事宜。薛延陀也送上来国书,请求下嫁公主。” 李承乾顿住,贞观十五年的事情,提前到贞观十二年年末,时间线是真全部乱完了。 “自古以来,北方一直是中原边患。在薛延陀的问题上,朕有两个想法,要么精选十万大军,灭其国家,俘其首领,可保我边境百年安定。要么答应和亲,采取羁縻,可保边境三十年安定。” 李承乾吃的差不多,放下碗筷,漱口净手,这才开口回答皇帝的问题。 “父亲和中书令他们商议过了吗?” 李世民道:“三省长官都不愿意发起战争,更倾向于和亲。” 宋朝之前的文官武德充沛是事实,可打仗又不是单挑,熟读兵书不一定能指挥大规模战争。 武将出去建功立业,有了功劳,皇帝就要给封赏,蛋糕就那么点儿大,谁愿意分出去?文官不愿意打仗,太正常了。 “父亲,您的意思呢?” 李世民道:“你不要问朕的意思,高明,只说你的看法。” 李承乾暗道:若非是唐朝的官僚体系支撑不了治理青藏地区,他直接想鼓动皇帝把吐蕃打下来。 “臣的意思,当然是打。” 历史的既定结局,皇帝和大臣拉扯了好几年,最后还是派人把薛延陀给灭了。 “朕也是这个意思,直接发兵灭了薛延陀。颉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武德五年、六年、七年、九年,年年犯边,搅得边境不宁,甚至将兵戈直指长安,最后朕把他给灭了,他来了长安之后不就消停了。” 李承乾一抬头,对上皇帝跃跃欲试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总觉得皇帝想亲自下场去撕薛延陀。 “高明,朕带你去薛延陀转一圈儿怎么样?” “啊?”李承乾呆住,道:“父亲,您要御驾亲征吗?” “灭颉利的时候,朕就想御驾亲征,但那个时候朕刚登基,朝中不稳,需要朕坐镇长安,统筹大局。灭吐谷浑朕想去,先皇病重,朕又不能去。去岁打吐蕃,朕大致估算吐蕃的实力,侯君集、张亮他们一个多月打完的仗,哪里值得朕跑一趟。” 明白,皇帝喜欢打高端局。 但是,七世纪的东亚地区,洲长对大多数周边国家都是碾压局。 高句丽侥幸没被灭国,得感谢当地恶劣的自然气候,以及皇帝身体素质严重下降。 “父亲,在此之前,是不是先要把高昌拿下?” “彩!”李世民抚掌大贺,道:“你也不是完全不谙兵事,知道打薛延陀先打高昌,在高昌驻兵,掣肘西域诸国和南边儿的吐蕃,防止他们借机生乱,还能阻断薛延陀西逃的退路。” 李承乾尴尬一笑,道:“父亲,臣觉得这个不是兵事,应该叫地缘关系。” 李世民道:“那你讲讲,什么叫做地缘关系。” 李承乾道:“地缘关系就是‌说,一个地区的地理位置该区域内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方面的影响。” 李世民顿了一顿,跟刚才的区域性、季节性、连锁性一样,又是一堆不太懂的新词汇。 “你把地缘关系涉及到的问题,还有你刚才说得那些朕没听懂的,都给朕讲清楚。” 李承乾道:“地缘关系涉及面很广,不是一两句话的能讲清楚的,您要是实在感兴趣,臣有时间写下来,您慢慢儿看。” 李世民点头,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继续道:“有一支叛军,从代北起兵南下,攻城拔寨,直逼潼关,一路从无败绩,眼下京师岌岌可危。高明,若朕要你带兵出战,此时敌军数量两倍于你,你是守还是攻?” 皇帝思想真是太跳脱了,想一出来一出。 李承乾沉默片刻,这个举例,听着怎么像是安禄山兵逼潼关? “臣觉得,应该守。” 李世民道:“理由!” 李承乾道:“叛军一路南下,锐气难挡,不可与之争锋,且我军在数量上没有绝对的优势。故臣以为,当坚守潼关,严密布防,叛军必定会攻城,挫败其攻势,消减其锐气,然后徐徐图之。” 李世民道:“现在另有一支兵马,绕到了叛军后方,与你所在的潼关形成合围之势,此时你与叛军兵力相当,你是攻还是守?”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父亲,不知这叛军可有援军?” 李世民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李承乾道:“如果有援军,那就强攻兼诱降,速战速决,免得叛军援军到了之后,他们里应外合,把我军绕到敌军后方的兵马给围了,我军陷入被动。叛军被灭之后,我方两队兵马合军,兵戈直指叛军援军。如果没有援军,围而不歼,粮尽援绝,迟早困死他。” 李世民道:“那你为什么不等待叛军援军,将敌人的援军放入包围之中,继续围困呢?” 李承乾道:“被围困的叛军,已经处于绝境,哪怕有一丝突围的希望,他们都会生出破釜沉舟的气势,一个不慎,敌军援军入不了我军包围,还会让敌军里应外合,突出重围,风险太大了。” 李世民道:“那你为什么觉得,不能同锐气难挡的叛军交手?” 李承乾道:“前人的经验,《左传·庄公十年》记载,曹刿总结击败齐军的原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固克之。’战争伊始,叛军士气高涨,我军处于劣势,所以,臣才会觉得面对南下的叛军,我军当固守潼关,等他攻城,破他攻势,杀他的气焰,削弱他的士气。我军一次次挫败敌军,士气上涨,总会有攻守易型的时候。” 李世民道:“那你为什么又围而不歼,而不是直接歼灭?” 李承乾道:“重重包围之下,又做不到突出重围,没有粮草辎重补给,没有外来援兵,已然是绝境,再逼一把,叛军背水一战成了韩信,我军就算能歼灭叛军,也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伤亡。除非我军断粮,否则围就是上上之选。《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长平之战:‘赵括至,则出兵击秦军……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先辈在面临这种问题时,已经替后人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李世民点头,笑道:“上次卢家一案,你驳斥朝堂求情的诸公,不宜妄自菲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一口一个不谙兵事,你是真的有才而不自知,还是有心藏拙?” 李承乾道:“父亲,臣是真的没有做过中军指挥,毫无兵事方面的经验,绝对不是藏拙。臣方才所答,都是纸上谈兵,大规模作战,不只是人命关天,更是关乎朝廷安危,岂能儿戏?” 李世民深以为然,道:“处理完与吐蕃和亲,安排完你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奏疏条陈,顺手灭了高昌,朕就要集中兵力征讨薛延陀。到时候你跟着一起,你指挥,朕看着,若有错漏,朕直接给你指出来。” 第95章 对掏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真要带臣去打薛延陀?”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们都下去,朕同太子有话要说,朕不叫人,谁都不许进来,违者杀无赦!” 李承乾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忙道:“父亲,朝议的时间快到了,要不先去两仪殿?” 李世民没接话茬子,道:“你指挥,朕给你做军师。实在不行,朕提前给你准备好作战的筹划,你背下来,一步步来。你的才学和手段,应付文官绝对够用。可朕身边这一堆悍将,不太好收拾,你能驾驭得住最好,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想开杀戒。” 听皇帝这么说话,李承乾心里头闷闷的,道:“父亲千秋鼎盛,那些悍将不敢造次的。” 李世民道:“朕有风疾,未必能活到高祖那个寿数,朕希望你的机缘和学识,能造福大唐千秋万代。你的后路,朕尽量给你摆平。” 李承乾垂下眸子,皇帝的言外之意,过往一笔勾销,他做好他的太子,皇帝不会废了他,还会替他安排好后路。 “当年玄武门起事,朕让辅机和敬德带朕的佩剑去请房玄龄和杜克明,就一个想法,要么人来,要么头来。东宫还缺一个太子詹事,朕原本过了年要玄龄出任,不过近来知道了你们之间的过结,你应该挺恶心他的。满朝文武,你自己挑一个,做你的太子詹事。” 李承乾道:“父亲说笑了,臣和房相没什么过结,真有过结,房遗直他就在崇贤馆待不下去。” 李世民抿了口茶汤,李承乾这是把过往大臣的为难的账,全都算到他头上了。 眼下的情况,李承乾怨恨父亲,没有怨恨君王,老实说,李承乾做臣子很合格。若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日朕用太子妃和他未出世的孩子问你,你对他们的安排是否合理。你回去应该问了太子妃,也想清楚了太子嫡长子不可能远离是非。” 李承乾不言,他问了,太子妃要母仪天下,他们的嫡长子身在是非之中,除非他直接被革除宗籍,否则他的子孙就逃脱不掉被清洗的命运。 “你在乎妻儿是真,承乾,你真的放下过往了吗?你从未放下,你只是不愿意去面对。想逃避,所以你对一切都不怎么上心,一心想朕把你们一家子送去岭南。逃避又不愿意低头,承认你不如人,所以你努力完成朕给你的功课,向朕证明,是朕看错了你。” 李承乾低头翻看账目,单方面屏蔽皇帝的攻心。 “朕真的把你们一家子送到岭南去,你会更加痛苦。你的逃避是因为你恨你的父亲,等离开了父亲,没有恨的来源,没有了逃避的理由,你那一身学识就会成为你痛苦的来源。” 李世民走上前,将另一册账目递给李承乾,道:“你的责任从来不只对妻儿,还有你在这个位子上的责任。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身为太子的责任,朕要你写治理京兆地区的条陈,你不会穿上粗布麻衫走遍整个京兆。你不会为了修建最合适的水利工程,在崇山峻岭之间徘徊。你不会上疏整顿税制,丰盈国库。你更不会跑到这儿来,跟朕说什么预算和决算,精简国库支出,降低老百姓负担。更不要说,组织人编撰字典,排版典章古籍。承乾,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大唐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吗?”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皇帝梦到他第一世,结合他这一身超越这个时代的学识,已经有了猜测,他虽未和皇帝坦白,也基本是明牌了。 “父亲,其实臣觉得,您做您的皇帝,臣做好臣的太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把日子过下去,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李世民道:“小老百姓不是那么好做的,真把你们一家子送到岭南去,挣扎在民生疾苦之中,你的一身学识无法落到该有的位置上,你使尽了力气却无法改变现状,眼睁睁看着妻儿遭难,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你只能看着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就会后悔,后悔放弃曾经拥有一切,后悔你放弃了你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机会。比起对父亲的恨,这些会更让你痛苦。” 李承乾道:“臣现在好好的待在太子之位上,父亲安排下来的事情,臣也不曾懈怠半分,父亲不用跟臣说这么多。” 李世民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恨朕,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儿子什么德行,做老子的还是知道些许的。就你现在这个样子,白天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晚上回去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想朕会怎么收拾你。时间久了,朕怕你憋坏了。索性把话跟你挑明了,你也安心,朕也安心。” 李承乾陷入沉思,不觉握拳,捏皱了账目。 李世民见状,知道李承乾心理防线基本被攻破,他道:“你不服气?殿内无人,你想单挑,为父成全你。” 说到这里,李世民轻笑,蹲下身子,直视李承乾道:“你不敢,哪怕殿内无人,朕给你机会跟朕动手,不治罪于你也不牵扯旁人,你都不敢,一个懦弱的废物!” "君无戏言,父亲别忘了。" 李承乾扔了账目,一拳打了过去,李世民稳稳地接住了,轻轻一拽,李承乾整个身子不受控的往前扑,他左臂刚要挥拳,就被辖制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只胳膊已经被反绞在身后,整个人被摁跪在地上。 李世民将人松开,迅速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李承乾道:“还继续吗?” 都动手了,哪能这么就算了,李承乾从地上爬起来,抡着拳头又上去了,李世民变换走位,轻而易举躲过攻势。几十轮过后,李承乾累的气喘吁吁,除却一开始被反绞,往后的主动进攻,他连皇帝的衣裳都没碰到。 李世民见时机差不多,也不继续躲闪了,正面迎上李承乾的攻势,不过一个回合,李承乾再次被反绞住,李世民一脚踹到李承乾膝弯处,迫使李承乾跪下。 “还继续吗?” 李承乾愤愤道:“你就这一招吗?不能换换吗?” 李世民笑道:“换?这已经是朕认为最为简单,最柔和的招式了。要是在战场上,冲上来的是敌人,朕不拧断他的胳膊,他的手腕也保不住。” 李承乾:…… 言罢,李世民再次将人松开,问道:“你还要继续吗?” 李承乾摇头,实力悬殊太大,玩儿不起,不玩了! “朕的话你好生想想,看你眼睛都熬红通红,想必整宿都睡不着,回去歇着,明日再来上朝。” 李世民笑了笑,儿子不好养,驾驭一个臣子,还是随随便便的。 第96章 冒昧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到崇贤馆,房遗直和魏叔玉一众人都围了上去,可他浑身跟散架了一样,大略嘱咐几句,便踱步到内室睡下。 尉迟宝琳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看着好累的样子。” 李景恒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很难受,我们兄弟几个,都被我家那老爷子赶去睡书房了。” 众人不约而同投过去同情的目光,皇帝选定了江夏郡王之女为和亲公主,江夏郡王心里头不痛快。 女儿没了,儿子又“不成器”,基本能想到李景恒兄弟几个的日子过得有多难受。 翌日三更左右,宫人进去叫李承乾起身,昨日太极殿跟皇帝动手,剧烈运动之后,浑身酸疼,李承乾动都不想动,遂遣了人去太极宫向皇帝告了病假。 李世民收到消息,不禁疑惑,对张阿难道:“朕昨天没下狠手,太子今天告了病假。” 张阿难伺候李世民用膳,道:“太子殿下不曾习武,陛下神威,稍稍动手也够殿下的苦头吃。” 李世民心下直喊冤枉,道:“朕只是反绞了他的双手,其他的什么都没干。就他那个小胳膊小腿,朕都不敢用力,就怕把他弄折了。” 张阿难笑道:“殿下挨了打,闹些小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朕再说一遍,朕没打他。” 张阿难道:“那大概是给什么事情绊住了,要么就是真的病了,早朝结束了陛下召来御医问一问就知。” 李世民叹气,昨日一步棋走的实在险,前几次攻心以观音婢为突破口,引入苏氏和李象都失败了,失败的经验总结,无论是母亲还是妻儿,都不是李承乾绝对的痛处。 他不清楚李承乾到底经历了多少,但从李承乾的表现看,他能断定,李承乾对脚下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他试着从责任下手,没成想直接破了李承乾的防线。 他不愿意李承乾毁在父子猜忌之中,又怕李承乾受不住那个刺激,就此一蹶不振,浪费了一身机缘和那满腹学识。 “去太医署跟御医说一声,好生照看太子,太子若有万一,朕饶不了他们。” 早朝提出预算和决算,支持的大臣仅有魏征、马周、房玄龄等少数大臣,萧瑀、阎立德、刘泪等人直接明确反对,另有高士廉、岑文本等人态度不明。 李世民扫视殿内大臣,他的每一条政令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既然决定施行,谁反对都没用。 皇帝退朝,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被贬官的萧瑀憋了一肚子火,道:“这什么预算和决算,也不知道是谁向陛下上疏,简直是胡闹,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魏征道:“没有先例,那就创造一个先例,一但可行,那就是可供后人沿用的惯例。早朝陛下提出的预算和决算,能够精简国库支出,国库充裕,朝廷强大,治理的能力就更强了,是好事。” 高士廉道:“我这《氏族志》都还没编完,又要我主持调阅地方县志,总结水旱洪涝的规律。还有那个什么区域性、连锁性……乱七八糟的,我听得是迷迷糊糊,到底是跟陛下进言,进言就进言,还不把话说清楚,存心为难人吗?” 岑文本道:“可不是,我现在看到那堆密密麻麻的字,头都疼了。朝廷有十道一千多个县,一想这《氏族志》结束了一口气不得歇,还要调阅这么多的县志,我……到底谁给陛下上的疏,存心要人老命吗?” 高士廉叹气道:“我这把老骨头,是真的经不起折腾。说到这里,我是真的佩服太子那个干劲儿。早朝参加听政,结束了就去两仪殿排版典籍,咱们去两仪殿参加朝议一心多用,议政的同时还排版典籍。朝议结束,回东宫还整理当天翻出来的字句释义,汇编成册。到底是年轻,年轻就是好啊!” 韦挺道:“你们就别抱怨了,御史原本只负责纠察百官德行,监督税政等,现在我不仅要做好御史本职工作,还要配合吏部跟那一堆县志打交道,我说什么了吗?” 房玄龄道:“士廉公若有疑惑,不知该如何解释区域性、连锁性,不妨等太子殿下病愈,当面请教。” 刚才该吐槽的众大臣,集体陷入沉默。 “房相的意思,这给陛下上疏的人是太子殿下?” 房玄龄点点头,道:“这大半年,太子殿下给人的惊喜实在太多了,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会造出这一堆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词了。” 魏征道:“太子上个月才病愈,这会子又病了。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差的不行,还是好静不好动的缘由。我去写一封奏疏,年轻人还是不要用憋在屋里。” 房玄龄、高士廉等人会心一笑,他们是见过太子和魏征师生对喷的,不禁脑补了一出大戏。 下朝换了衣服,李世民只带了张阿难往东宫去。 日上三竿,李承乾才勉强从榻上爬起来,想到昨天和皇帝动手,他只觉得脑抽了。但凡皇帝真的动手,他就可以重开了。 李世民过来时,李承乾已经用过早膳,在崇贤馆删减整理房遗直、魏叔玉他们抄录下来的字句释义。 众人慌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向皇帝见礼,李世民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都回家去,朕和太子有话要说。” 房遗直、魏叔玉、李景恒等人狂喜,父亲上朝他们居家。尉迟宝琳和程处亮几个很是心酸,他们家老爷子不上朝,天天宅家里。 李世民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座,道:“朕昨日没打你,你怎么像是挨了一顿打?” 李承乾道:“臣好静不好动,昨日一番剧烈运动过后,身体一时不适应,酸痛的厉害。” 说着,他拿起笔继续低头工作。 “父亲,臣好不容易闲一天,你把臣的人都打发走了。他们一走,臣又要一个人在一堆书里头翻了。” 李世民道:“不愿意刚才你倒是说啊!” 李承乾道:“那么多人看着,臣不好驳您的话。” 李世民道:“朕可不是成心的,昨日的事情,朕怕你想不开,过来看看你。他们都在,许多话不好说。” 李承乾道:“父亲的意思,臣明白。” 李世民道:“你说那个预算和决算的事情,今日早朝已经吩咐下去,吏部尚书高士廉,侍郎岑文本负责整理地方县志,总结水旱洪涝等灾害的周期性、季节性、区域性、连锁性等规律。民部尚书马周,核定各县户籍人口,裁决地方报上来的预算。年末就这六天,初七开朝再给他们六日时间,上元节之前朕必须要知道下一年各县的预算。” 李承乾暗道:皇帝这个办事效率,真是够快啊! “反对的大臣,应该不少吧?” 李世民笑道:“动了人家碗里肉,人家当然不肯,朕坚持定下了,其中反对最厉害的萧瑀,被朕贬了职,有一个人做例子,他们反对也只能藏在心里。” 李承乾道:“申国公没有问什么是周期性、季节性、区域性、连锁性吗?” 李世民笑道:“朕动了怒,他就是心有疑惑,也得压下。” 李承乾听罢,默默抽出一张纸来,将几个新名字词的具体释义都写下来,旋即撑着案子起身,上前递给皇帝。 “申国公要是问,父亲把这个给他。” 李世民接过来大略扫了一眼,道:“你学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李承乾道:“是挺多的,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乱七八糟的一堆。” 李世民来了兴趣,问道:“你挨个同朕说说,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拿起笔,指了指案上等待删减的字句释义,道:“这就是语文的一部分。” “你上次造的火器,属于你学的哪一个?” 李承乾道:“从原料成分和爆炸反应看隶属于化学,制作的过程涉及到数学和物理,从用途看算军事,军事是政治的延续。” 李世民又道:“有时间,你把这些都写下来,朕慢慢儿看。” 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道:“写下来?您认真的?” 李世民顿了一顿,道:“算了,不写了,你告诉朕,你精通哪一个?” 李承乾思索片刻,轮回干得职业太多了,似乎都挺精通的,进入最后一世的学习,把他曾经的经验进化到了科学理论层面。 “都还行!” 李世民气极反笑,看李承乾手上落笔动作不停,能独立进行字典编撰的人,说自己学问还行。 “你可真谦虚啊!朕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李承乾笑道:“那您真是挺冒昧的。” 第97章 自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打量着李承乾神色厌厌,又想起他们昨天言语交锋过后又直接动手,此刻李承乾大概也不想和他说话,他只需要知道李承乾不会想不开就行。 “你继续忙你的,朕要去两仪殿议事了。” 李承乾有午休的习惯,送走皇帝之后,他也往内室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沉,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李象从弘文馆回东宫,伺候父亲洗漱起身,道:“阿耶怎么突然又病了?” 李承乾道:“不是病了,身体很久没有剧烈活动过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李象收拾殿内乱糟糟的手稿,往常父亲结束两仪殿朝议,回来编撰字典,都是他打下手帮忙,时间久了,他做起这些工作手到擒来。 “阿耶有心事吗?” 李承乾点点头,抬手退了殿内宫人,示意李象上前,坐到自己怀里。 “阿耶梦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心里头很难受。” 李象道:“同阿翁有关吗?” 李承乾道:“同你阿翁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做的孽。” 李象道:“阿耶,从前做过的错事吗?” 李承乾揉了揉儿子鬓发,道:“阿耶梦到了贞观十四年后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阿耶披发慕胡,同你阿翁较劲儿。言官上疏说我残暴,我就指挥宫人在东宫扮做突厥人,手持竹竿相互攻打,不许他们停下,有个宫人体力不支倒下,我只以为那是对太子的蔑视,下令将人活活鞭笞至死。” 李象不知该怎么开口,沉默了半晌才道:“阿耶,其实宫里头死个宫人,不是什么大事。” 李承乾顿了一顿,李象这个想法并不意外,在没有轮回到近代,不曾接触过新思潮之前,他也不认为太子打死个宫人是什么大事。 “象儿,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内廷也有内廷的法度,他们若有过错交付有司,依律处罚。他们有错,我们尚且不可以凭喜恶剥夺他们的性命,何况无过之人?” 李象点点头,道:“儿知道了,所以父亲在为自己过去枉顾法度,草菅人命痛苦?” 李承乾点头道:“是,想到过去的自己,我很是厌恶,觉得恶心,觉得我最后的结局,也是罪有应得,我太情绪化了。” 李象顿了一顿,道:“过往的过错,阿耶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阿耶没有做错事,阿耶将来不要再犯错就行。如果实在过意不去,阿耶找到那个宫人,好好的补偿他。” 李承乾苦笑道:“傻孩子,很多事情,不是说补偿就可以补偿的。不出意外,你将来会被封王,治理一方百姓。阿耶希望你能以阿耶为戒,不要重复阿耶的罪孽,不要因为任何人的看法而任性,将痛苦施加到他人身上。你要永远记住,上位者权力小小的一次任性,带给普通人都是毁灭性的伤害,不要滥用你手里的权力。” 李象道:“儿记住了,阿耶的教导,儿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李承乾刮了下李象的鼻子,道:“今日功课写得如何?师傅们讲的课,能听懂吗?阿耶这些日子忙,都没时间问你这些。” 李象道:“功课在弘文馆就写完了,师傅们都夸儿,说儿有长进,几位年纪比儿大的叔叔,功课都没有儿写得好,写的快。” 李承乾默了默,年长的叔叔,弘文馆一起上学的还有李治,他万一天不假年,皇帝立李治为嗣君。 一句英果类我,舅甥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直接送了吴王恪“谋反”一条龙服务。 李象在弘文馆处处压李治一头,那个黑芝麻汤圆不事后报复,都不是李为善了。 “你愿不愿意离开弘文馆,同之前阿耶被禁足在东宫一样,阿耶亲自教你。” 李治的智商可不低,让李象藏拙根本行不通,学得好还要胆战心惊,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难受了,他也不想让李象承担这个压力。 “什么?”李象双眸瞬间发亮,思索片刻又很快低下头,道:“之前被禁足东宫,阿耶你赋闲,教儿没什么。现在阿耶你那么忙,再教儿阿耶睡觉的时间就更少了。” 李承乾笑道:“你才学多少东西,你阿耶在你这个年纪,光主科就要学三门,还有一堆的副科。给你备课浪费不了我多少时间,你先自学,朝议结束后我再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教你,稳够。” 能得到父亲亲自教导,于李象而言自是求之不得,父亲懂得很多,他其实都想学,可父亲实在是太忙了。 “可以吗?阿翁能同意吗?” 李承乾道:“你阿翁,他会同意的。” 李象道:“对了,今日阿翁去弘文馆查了功课,九叔、八叔都被骂了,还挨了阿翁的戒尺。只有儿一人得了阿翁夸奖,叔叔们看儿的眼神,儿觉得怪怪的。阿耶,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李承乾听得眉头紧蹙,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人心难测。别想那么多,阿耶会尽全力护着你的。” 有心或无意,皇帝已经将他的儿子推入险境,他尚有杀手锏,他长寿能护得住李象和李厥倒也罢了,若不能,真到了天不假年的时候,一颗白磷弹,哪怕是简易版的,李泰和李治就算不死,也生不如死,丧子之痛,他若躲不了,那就让皇帝先尝自己种下的果子。 “弘文馆你不能待了,明儿我同你阿翁去说,你在东宫,从今往后我亲自教导你。” 看父亲严肃的脸色,李象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同父亲说这些。 “阿耶身体不适,儿今夜侍疾可好。” 李承乾点了下儿子眉心,道:“阿耶自己就是大夫,有病没病阿耶自己不知道吗?不过,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 小孩子哪有不粘着父母的,李象母亲早逝,也只能粘着他这个做父亲的。 闻言,李象一头钻到父亲怀里,蹭了又蹭,道:“阿耶,你真好。” 李承乾含笑不语,轻轻拍抚着儿子背心。 幼时的他,也曾如李象一般在爸爸怀里撒娇。 第98章 臣为陛下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此前皇帝批了三日假期,眼下李承乾浑身酸痛,肯定是不能去清谈会,正好借机休养三日。 估摸着时间,早朝结束,李承乾往甘露殿拜见皇帝。 “承乾你来的正好,朕有话跟你说。” 李承乾道:“臣也有事情要同父亲商议。” 李世民道:“昨日去弘文馆,查了几个孩子的功课,象儿的进步让朕刮目相看。之前几个孩子里面,象儿是最差的那个,你是怎么把他的功课扶上去的。” 李承乾道:“臣每日都查象儿功课,耐心辅导。” 李世民道:“有时间查功课,看样子,你还是不够忙。” 李承乾愣住,他不够忙? “父亲晚间稍微抽出些空闲,就能查雉奴的功课。” 李世民笑道:“知道为什么朕很少查你们的功课吗?” 李承乾思索片刻,大多数家长辅导功课的现状,父/母呲子哮,血压飙升,皇帝有风疾,血压上去了很危险。 “能理解,查功课是一件十分考验耐性的事情。” 李世民轻笑,道:“看样子,李象的功课你的耐性够用。对了,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承乾道:“臣想把象儿带在身边教导。” 李世民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承乾,把李象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 李承乾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臣不想他在人前过于显眼,也不愿让他藏拙,挫伤他学习的进取心。思来想去,决定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你这是又想把全家流放岭南了?” 李承乾:……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人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所困,承乾,你把李象当成了你自己,你没有在朕这里得到的一切,一股脑都给了他。他若出自太子妃腹中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你的宠爱迟早会成为刺向他的利刃。” 李承乾道:“李象今年八岁,太子妃的孩儿尚在腹中,嫡长子出世,李象长他九岁,等嫡长子能够记事启蒙,李象都要娶妻生子,搬出东宫了,他们兄弟二人不会有什么交集,那是时臣全身心扑在嫡长子身上,是一样的。” 李世民笑道:“承乾,朕提醒你一句,一个人的感情本就不多,你用在李象身上的情感太多,将来你和太子妃的孩子,你会觉得乏力,拼尽全力,却仍然无法满足另一个孩子的时候,你的庶长子和你的嫡长子就会起了争端。朕的话,你要好生思量。人有了权柄求一个情,得了情又想要权柄,世间哪有两全之法。” 李承乾觉得莫名其妙,他和李泰都是嫡出,争的是太子之位。李象的出身要身份没身份,要势力没势力,有什么好争的?况且,李象也不愿意争权。 “父亲,我和青雀之间矛盾的源头,是太子之争的生死对决。息隐王在玄武门什么下场,臣可不敢忘。至于父亲的疼爱,或许会想,但在生死面前,不那么重要了。” 李世民心口有些抽痛,低头抿了口茶。 “臣也在反思过往,贞观十四年后,臣胡作非为,被父亲厌恶,满朝文武看臣的笑话,是臣咎由自取。那么从贞观十年到贞观十三年,臣无论是政务还是私德都不曾有疏漏。臣受到来自于朝野的攻讦,又是因为什么?贞观十三年,臣的拜师宴,历史上唯一一个拜师宴,师傅收了拜帖,却直接缺席的太子了。颜面,臣早就没什么颜面了。至于权柄,臣监国他们肯配合不闹事,仰赖父亲您这位镇山太岁,有您压着,他们不敢扰乱朝纲。” 李世民默了片刻,李承乾这是在暗讽过往,自己空有太子之名,实则面子里子什么都没有。 “你终于肯说明话了。” 李承乾道:“父亲不都已经猜到了,又有什么可值得隐瞒的。” 李世民道:“李象的事情,你自己安排。承乾,作为父亲,也是过来人,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对李象的疼爱,是你往后所有孩子倾尽一生都无法从你身上得到的,也是你拼尽全力仍无法给予李象之外任何一个孩子的。” 李承乾心情沉重,他也做过父亲,可过往做父亲的经验,同皇家的复杂情况终究不能比,何况还是以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出名李唐皇族。 皇帝是旁观者清,可他眼下也不能把李象放在弘文馆。万一他天不假年,他绝对不信皇帝会立一个稚儿为储君。李恪是个好苗子,但李恪的出身以及背后江东士族的没落无力,无法支撑李恪对皇位的角逐。从国家的利益看,立李治为嗣君的确是最优解。 “臣决定将象儿挪出弘文馆,也决定等太子妃生了孩儿,臣亲自给他启蒙,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李世民道:“朕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的脾气同之前不一样了。你回来快三年了,似乎只对朕发脾气,有两次对外人发脾气还是涉及李象。” “说些正事吧!”李承乾从怀里取出几张纸来,上前递给皇帝道:“您要的地缘关系,以及他关联的其它,臣能想到的都在这上面了,想不到的后续再补充吧!” 李世民道:“前两天带你去检阅玄甲军,朕看你丝毫不惊讶。承乾,你给为父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见过更好的?” 李承乾笑着点头,道:“臣还有幸参军,只不过运气不太好,都死在了战场之上。陛下未曾见过热武器战争,见过之后,冷兵器战争的压迫就没那么强了。” 李世民道:“打的异族人吗?” 李承乾点头,道:“打过,臣见过倭寇踏破国土,从现在的高句丽那块开始沦陷,个把月的时间黄河以东,长江以南,尽数沦陷在倭寇的铁蹄之下,倭寇扬言三个月灭我华夏。父亲可知,我华夏儿郎为保家国,七十万儿郎三个月全部死在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蜀中十室九空,华夏大地白骨累累,西南一带为了抵御倭寇,连八九岁的娃娃都上了战场。” 李世民道:“那上一次打吐蕃,你为何不提前拿出火器?” 李承乾道:“如果陛下打倭寇或者大食,臣绝对把臣能弄出来的火器全部弄出来,最好打到他们亡国灭种的那种。要臣说,对待倭寇,车轮放平,高过车轮的一律诛杀。打吐蕃就算了,吐蕃在后世归我华夏,不是异族,是同胞。在我华夏被倭寇和海外国家入侵时,他们为了守卫疆土,也曾浴血拼杀。” 李世民很吃惊,道:“还不止一个国家入侵,后世王朝这么废物吗?” 李承乾:…… 李世民又继续追问,道:“你就是这么见识比玄甲军更好的军队?” 李承乾道:“不,敌寇固然嚣张,我华夏还是赢了。臣最后一世所见到的军队,单兵素质同时代的顶尖,也不是任何一个时代可比拟的。” 刚才提到倭寇入侵,李承乾眼睛发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现在提到后世军队,李承乾眼底的自豪与骄傲藏都藏不住,李世民有些失落。 “玄甲军在你看来就差成那样?” 李承乾道:“时代不一样,玄甲军在这个时代,单兵素质也是顶尖的。” 李世民道:“什么叫做单兵素质?” “单个士兵的野外作战、生存能力等综合素质,决定因素有军事素质、政治素质、武器装备、战术技能、训练水平等。” 李世民道:“朕看你对兵事还是很熟的。” 李承乾顿了一顿,道:“谈不上熟,我爸爸和妈妈都有读报纸的习惯,他们有很多书,我愿意看,他们愿意教,后来长大了,获取信息的途径更多,稍稍知道些许。” 李世民道:“朕明白了,你是轮回到后世,又不知怎么回事,回到了现在,还保留了每一世轮回的记忆。” 李承乾道:“陛下英明。” “你那边的父母,对你很好吧?” 提到爸爸妈妈,李承乾眼底满是孺慕,道:“他们对我很好,我如今给象儿的,不及他们对我的十中之一。” 李世民心里头不好受,仍然问出了下一句话:“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会回去吗?” 提到回去,李承乾双眸瞬间亮了起来,道:“会,会毫不犹豫的回去。” 李世民道:“他们在后世有多大的官儿?” 李承乾道:“我爸爸只是一个地方小吏,算不上官,妈妈是一个高中老师。父亲,您的接受能力是真强,臣起初以为,您知道真相之后,会把臣当做邪祟,用桃树枝把臣烧成灰。” 李世民道:“你这个想法,朕可以断定,你后世的轮回没做过君王。如果你做过,只要你不是个昏君,你就会明白,帝王优先考虑是社稷。如果你可以被替代,找个人替代你也无碍。你这一身远超时代的学识,注定了你不可替代。” 李承乾顿了顿,所以,从前他是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放弃的工具。工具就工具,现在他给自己定位就是工具人。 “一个小吏和教书先生,朕若残暴些,这种人就是蝼蚁,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为了那点子儿女情长,连太子之位都不要,真是白瞎了你一身学识和机缘。” 敢骂他爸妈,士可忍孰不可忍,李承乾起身向皇帝行了稽首大礼。 李世民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在废黜臣之后择定的储君,迎娶了您的才人为后,将您的儿女扑杀殆尽,李唐宗室也几乎被屠戮干净,还直接篡了李唐神器,成为历史上唯一的女帝。陛下慧眼识珠,选了一位顶好的继承人,臣为陛下贺。” 第99章 极限挑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原地石化良久,最后沉声问道:“你,没唬朕?” 李承乾道:“臣以爸爸妈妈和象儿起誓,臣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不然父亲以为,臣为什么求您革除宗籍,从玄武门开始,把同室操戈贯穿王朝始终。你家这个黄本本那不是族谱,是生死簿。” “朕……朕……你个……” 话没说完,李世民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上半身耷拉在凭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粗喘着气。 李承乾吓得半死,急忙上前查看,殿内就他和皇帝,皇帝是要碰瓷吗? 搭上寸关尺,轻压桡动脉,李承乾心下数了六十秒又算了脉搏跳动的次数,又探了脉搏跳动的强度,不由得心惊,血压偏高,心率太猛了! “张翁!”李承乾赶紧唤来张阿难,道:“去取银针来,快,要快!” 李承乾上前去扶皇帝,道:“走,先去内殿。” 李世民头痛欲裂,心口腾腾直跳,动都不想动,道:“朕难受的很,不想动。” 李承乾扫了一眼殿内,道:“行,反正也没什么外人看着,您不在乎褪衣就行。” “您的心率太快了,血压有些偏高,臣施针先稳住。” “心率和血压又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道:“单位时间内心脏跳动的次数叫心率,您这个年纪应该在六十到一百为正常,臣刚才数了您的心率接近一百二了。血压血管内的血液对单位面积血管壁的侧压力,我算不出来,但能估测出高低。” 李世民道:“放心,朕死不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李承乾道:“心率和血压过高容易猝死。” 李世民:…… 皇帝可以驾崩,但不能是被他气死的。 李承乾的手始终没离开李世民的脉搏,时刻关注脉搏跳动的速度。 “你知道的还不少。” 李承乾道:“深呼吸,少说点话,等张翁取银针来。殿内就陛下与臣二人,您要是不明不白驾崩了,臣就解释不清了。” 李世民怒极反笑,道:“你少气朕,朕就长命百岁了。” 李承乾当即想怼回去,可一想皇帝这个心率和血压,生生压下了怼人的冲动。 “对子辱父辱母,父亲,您能泰然处之吗?” 李世民听得更气,道:“你这一声父亲,叫的真是讽刺。” 李承乾道:“您要求的,臣照办而已。您若是不要求了,臣仍称陛下。” 皇帝这心率,又加速了,李承乾脑袋嗡嗡的响。 “我不叫您陛下就是了,您可别再动气了。” “殿下……”张阿难疾步从殿外跑进来,道:“殿下,针来了,您真的要……” 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了针囊,道:“伺候陛下宽衣。” 张阿难下意识去看皇帝,李世民自顾去解袍扣,张阿难赶忙上前帮忙,解开上衣。 “张翁,你去把炭盆弄过来。” 李承乾打开针囊,小心为皇帝施针,待施完针过后,他搭上皇帝的脉搏,开始默算皇帝的心率。 “臣算心率,您别跟臣说话。” 一刻钟时间过后,皇帝的心率逐渐趋于平和,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忠孝压死人,皇帝被他气死了,他又不是李世民这种马上天子,有绝对的武力威慑。不忠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算有李靖和李世绩护驾,他也很难平稳接过皇权,弄不好,再来一场宗室大乱杀,东宫一家子提前下线。 待皇帝心率彻底稳下来,血压也大致降下来,李承乾这才收了针,整个人如脱力一般。这甘露殿,他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您真是吓死臣了。” 李世民打发了张阿难出去,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道:“你身上可是一堆惊喜等着朕。” “往后您不许骂我爸爸妈妈,我也不气您。” “你个逆子!” 李承乾默默翻了个白眼,皇帝又没把他当儿子,他一个工具人,骂他逆子,合适吗? 李世民紧了紧拳头,却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青雀这个混账,朕饶不了他。” 李承乾垂眸浅思,看样子皇帝梦到的过往不多,他道:“跟青雀没关系,您自个儿猜去。” 李世民:…… “你去哪儿?” 李承乾道:“回去继续编撰《贞观字典》,查李象功课自学的进度,给他备明日的课。” “你不去两仪殿参加朝议?” 李承乾道:“您不是批了三天假吗?” 李世民道:“朕被你气病了,你不去主持朝议谁去?” 李承乾道:“父亲,那些事情不是臣干得,为什么是臣把您气病了?” 还敢提那些事,李世民怒喝道:“闭嘴!” “臣去就是了,这就去两仪殿,您可千万别动气,您身体经得起,臣可经不起折腾。” 太刺激了,这种极限挑战,他可玩儿不转。 第100章 炫娃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结束一日的牛马日程,李承乾回到东宫,浑身又酸又痛,去崇贤馆之前,他先去丽正殿看望苏氏。 “象儿没去弘文馆上课,殿下给他告假了吗?” 李承乾笑了笑,李象是告假还是往后不去弘文馆,苏氏怎会不知,明知故问,也是怕他疼爱庶长子,威胁到将来嫡长子的地位。 “象儿功课进步太快,把他留在弘文馆,太招风了,我如今在前朝领着要务,东宫经不起风吹。” 苏氏道:“殿下的意思,要把象儿留在东宫,亲自教导?” 李承乾笑道:“不仅是象儿,你我的孩儿,我也会亲自启蒙教导。” 苏氏垂眸,下意识抚摸这小腹,她腹中的孩儿才一个多月,李象在太子面前已经占了先机。 “我知道你的顾虑,象儿成亲之后,我会给他选好封邑,让他去封邑,一年见不了几次。” 苏氏顿了一顿,道:“朝廷规矩如此,妾身没什么顾虑的。” 李承乾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象儿和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我都会为他们计。象儿身后无人,我送他远离是非。这个孩子大义名分和势力,我亲自教导让他承我衣钵。” 苏氏道:“殿下为腹中孩儿取个名字吧?” 李承乾道:“我回去翻翻书,找个好字出来。” 苏氏道:“听说象儿出世时,殿下正在学《道德经》,里面有一句:执大象,天下往。象,道也!妾身也很期待,殿下给腹中孩儿取一个怎样的名字。”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我去翻书,会找一个合这个孩子身份的字。” 苏氏道:“要布膳了,殿下留下用膳吧?” 李承乾思索片刻,陪苏氏用过膳,看着她睡下才离开丽正殿。 苏氏虽未明言,但对他将李象留在身边,明显是有意见的,李承乾的心情很沉重。 靠近崇贤馆,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内心的情绪。 “阿耶。” 看到父亲进来,李象起身扑了上来。 李承乾蹲下身子,揉了揉儿子脸蛋,道:“今日功课学的怎么样?” “阿耶备课仔细,儿没有其他困惑,就是算学有些麻烦,废了些时间。” 李承乾点了点头,算学有问题,不奇怪,数学这玩意儿,看天分。 回到位置坐下,看完李象的自学进度,通篇抽查过后,确定李象全部掌握。布置下功课,李承乾继续给李象备第二日的课。 唐朝的教育体系相对比较完善,开设律学、书学、算学等,以培养专业人才,主科目仍然是儒家经典。 李象是皇孙,没有做专业人才的需要,但李承乾觉得数学很重要,备课时充分考虑到了算学。 老父亲突然来这么一遭,李象很愁苦,可他心心念念得来的教导,就算难受,也得咬牙撑下去。 “你要是学的难受,其实不学也可以。” 这个时代,不强求的科目,李承乾并不太愿意施加到李象的身上。他做了皇帝,把李象封到偏远之地,得一个平安。他万一天不假年,一波带走李泰和李治。就他干得这事情,皇帝肯定废了他,李象他们有这么一个老子,和拥有一个谋反的老子差不多,一样可以避祸。 “儿很喜欢,阿耶教的,儿都喜欢。” 李承乾笑而不语,数学看天分,他也不指望李象能学成数学家,有个高中数学水平就行。 估摸着皇帝缓过来能够主事,李承乾第二日继续自己的假期,在崇贤馆进行字典编撰,李象天不亮就起床,应付完之乎者也之后,一头埋进算学。 房遗直、魏叔玉凑上前瞥了一眼,默默地走开了。制考有明算科,但他们入朝为官,不需要走科举。李象是皇孙,不出意外成年就会被封王,不理解李象为什么对算学情有独钟。 崇贤馆众人顿觉天又塌了,讨论政务之余,皇帝就喜欢拿太子的学问跟他们比,导致他们回家之后被自家老爷子各种折腾。再添一个好学的皇孙,他们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帝,比完儿子比孙子,都不敢想象回家之后自家老爷子的脸色。 李承乾见众人提不起精神,不禁问道:“你们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病殃殃的,活像被人抽了魂。” 魏叔玉道:“殿下知不知道,陛下喜欢和人比儿子?” 李承乾点头,道:“知道,陛下之前经常跟众大臣夸魏王泰学识渊博,藏书丰富,是他诸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房遗直苦笑,魏王泰的文章词藻华美,父亲并不喜这种文章,大抵干实事的人都喜欢策论,所以皇帝夸魏王,父亲并不觉得他们兄弟学问不行。若非魏王泰得皇帝宠爱,父亲是断不会把二郎送去魏王府。 太子擅长的策论,正好符合父亲对他们兄弟的要求,皇帝夸太子,还拿太子的策论问大臣,谁家教子能如天子般成功,真的是苦了他们兄弟,天天被查策论。 魏叔玉道:“殿下您是不知道,上次陛下当着众大臣的面,直接挤兑家父,说都是一个人教的,殿下好学到睡书房,太子少师会教学生,不会教儿子,然后回去臣就被赶去睡书房了。” “我的天爷,原来睡书房的不止我尉迟宝琳一个人啊!你就说我父亲,他自己大字不识一筐,非要我识字。还有我家那个书房,我好歹能把书名认全,他自己连书名都认不全,该睡书房的到底是谁,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那书房我都不想说,书架上全是灰,随便抽出一本书,说不定还能看到书虫,真是难为他弄了那么多的书放在那里装文化人。” 程处亮道:“这话你敢不敢当着尉迟叔叔的面说?” 尉迟宝琳道:“你没睡书房?” 程处亮:…… 李德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道:“我家老爷子不经常同陛下见面,他对我也没有那么高的期望,能守住家业就行。” 高慎行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前天我家老爷子回去就逮着我问什么周期性、区域性、连锁性。你们听过吗?没有吧!他那把年纪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我父亲黑着脸直接让我滚,我真是有苦无处说。” 李承乾默默不说话,高慎行这无妄之灾,是他间接造成的。 李崇真道:“皇孙学算学这事儿,殿下您可要藏好,这要是陛下再去跟大臣们说自己教导有方,不仅儿子有学识渊博,连孙儿都好学上进。臣等不仅要睡书房,还要被催生孙子了。” 李景恒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从前盼着家里老爷子上朝,怕休沐,现在是怕他休沐,更怕他上朝。” 魏叔玉道:“可不是,家父上疏不给陛下留面子,陛下拿殿下挤兑家父,那是一点儿余地都不留。殿下是不知道,家父下朝回去之后那个怨气,路过一条狗都要挨上一脚。” 李承乾很无奈,古今父母似乎都对炫娃情有独钟。还有,之前炫的不是李泰吗?换人都不带考虑一下? 第101章 坦白谋反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弘文馆查孩子功课的李世民,扫了一眼没看到李象,不禁叹气,年轻人对自己还是太自信了。 查功课血压和心率会上升,熟悉的晕眩感,李世民拿了两个儿子的功课,顺路过通训门到东宫。 内侍到崇贤馆通报皇帝驾到,参与字典编撰的众人齐刷刷抬头,他们的品级无法求见皇帝,可算是等到皇帝送上门来了。 尉迟宝琳道:“殿下,臣等想要去拜见陛下。” 李承乾笑了笑,这群权贵二代求见皇帝想干什么,他大致猜得出来,照皇帝这么炫下去,这群人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那群老臣的想法,李承乾十分清楚,当爹的能在天可汗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儿子自然要靠才学在少君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保证家族荣耀。 不巧的是,这一群老臣同他交过手,害怕他们的儿子他看不上,可皇帝眼下又没有易储之心,且以他眼下所展现的才华,他们也知道,除非他造反,否则皇帝不可能易储。 为了家族的荣耀,这群老爷子三叉神经格外敏感,皇帝炫一次娃,他们就要回去鸡娃一遍。 李承乾领着众人,起身往显德殿去迎驾,才走到崇教殿,就同李世民迎面碰上。 众人躬身见礼,李世民大手一挥免礼,径直往崇贤馆去,正要赶人,又想到李承乾编撰字典,需要这些人辅助,上一次把人赶走,李承乾已经怨气冲天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调转脚步往崇教殿去,道:“诸位郎君先回崇贤馆,朕和太子有话要说。” 魏叔玉实在是怕了家里老爷子那张脸,忙道:“陛下,臣等想求陛下一件事。” 李世民道:“你说!” 尉迟宝琳道:“陛下,您一句话太子好学睡书房,臣等都被家中父亲赶去睡书房了。” 房遗直道:“不仅是睡书房,还有一堆策论问答,答好了还好,答不好………” 李世民看了众人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下明白,做父亲哪个不望子成龙,别人家成功不可怕,把成功砸在自己脸上不能忍。 他是皇帝,大臣们就是不痛快也只能憋着,又不可能去上疏太子别那么出色,只能回去严格要求自家儿子。 尉迟宝琳道:“陛下,臣是完全随了父亲,能把书名认全都是祖坟冒青烟,非要臣满腹经纶,这简直要臣的命。您就看在家父曾为您守门的情分上,别再刺激家父了,再这么下去,家父就要白发人送臣这个黑发人了。” 李景恒也道:“是啊陛下,臣现在直接是不敢回家。” 魏叔玉道:“皇孙突然对算学情有独钟,父亲本就为臣的终身大事发愁,您可千万别再去跟臣的父亲说皇孙好学,臣怕回去又要被逼着成亲生子了。” 众人深以为然,一个接着一个向李世民诉苦,李世民脸上心疼这一堆子侄,心里乐开了花,又有一个可以挤兑魏征的话题了。 “都回崇贤馆忙去,朕心里有数。” 李承乾看了一眼皇帝,不,皇帝心中没数。 “象儿,把你的功课拿来给阿翁看看。” 李象不确定应不应该听皇祖的,下意识看向父亲。 李承乾皱眉,这孩子对他的依赖性太强了,这么多人面前,这样的行为,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听你阿翁的。” 李象跟着众人回崇贤馆,李承乾跟着皇帝到崇教殿。 “象儿这孩子不知规矩,是臣疏于管教,臣会私下处置的,请父亲莫要动气。” 李世民道:“朕没那么小气,不至于跟自己孙儿计较。” 李承乾暗道:皇帝大气的时候特别大气,小气的时候也是真的小气,赌不起。 “八郎和九郎的功课,你看一下。” 李承乾接过来扫了一眼,思索片刻,给了个十分中肯的评价:“中上,还不错。”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道:“象儿把功课写成这样,你也给个中上?” 李承乾道:“父亲您不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啊!臣不仅每日查象儿的功课,还将他的错漏指出来,逐句逐字的纠正。他第二日要学的功课,头一日温习,他就在臣的身边,但有不懂,只要他问,臣立刻解答。弘文馆那些师傅,哪有臣这样的细心。” 李世民道:“你还没告诉朕,朕最后为什么废黜你,又立了谁为新太子。” 李承乾:…… 主动坦白自己想玄武门对掏,控制皇帝,然后夺权吗? “父亲,臣觉得您还是别知道了。臣怕您待会儿血压上去,又头昏脑涨的。” 李世民道:“最差的不过是你政变夺权,这个朕能接受。” 李承乾笑道:“那您接受能力挺强啊!”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你还真敢,你为什么觉得你能赢?” 李承乾道:“没指望能赢,就是恶心父亲一把。臣的一位弟弟谋反,牵扯到了臣的死士,他为了保命,直接把臣供出去了,然后谋反没开始就失败了。” 儿子谋反已经很丢人了,还一次来两个,李世民怒极反笑,道:“谋反,你说的这么松快,连一丝惶恐之色都没有,你是觉得朕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李承乾走过去关上殿门,道:“被废黜当日,臣最后一次见父亲。父亲说:你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要谋反,为什么?臣问父亲:臣在太子之位上十八年,可曾求过什么,父亲说没有。臣问父亲:臣可有贪图过什么,父亲说没有。臣问父亲:那就是担心臣的品德,担心您万年以后,臣会是个昏君,您怒斥臣:说您担心的就是这个。臣告诉您,十八年臣性格未改,难道不足以证明,臣的品德不会影响处理朝政吗?父亲您十分生气,您继续问臣为什么要谋反。臣回答您,谋反是为了自救,自救必然冒犯根源。”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李承乾继续道:“回答完了父亲的话,臣也终于问出了臣憋在心里六年的话。您到底为什么偏宠魏王,您偏袒魏王惹得朝野非议您是知道的,您让魏王住进武德殿,武德殿是什么地方您是知道的。魏王他咄咄逼人,您也是知道的,您到底为什么要纵容他?您让魏征做少师想平息朝野议论,其实您什么都知道,您又什么都做了。” 相隔千年,提及往事,仍然会落泪,李承乾擦了眼泪,道:“臣没有等到父亲您的回答,然后臣走出了太极殿。那一年的九月,臣踏上了被流放的路,流放途中身体极速破败,十一月死在黔州的风雪夜里。” 李世民身子一软,往后退了几步,扶着凭几在主位上落座,眼泪不受控的往下落。 “承乾,阿耶……” 李承乾道:“您不用解释了,谋反臣不后悔,贞观十四年以后臣那副德行,臣想起自己都觉得恶心,我怎么就把自己折腾那样不人不鬼的样子,臣品德的确出了问题,被废是臣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作为皇帝您没有错。至于父亲为何偏袒魏王,逼得另一个儿子一步步走上绝路,臣从前没有等到的答案,现在那个答案可有可无。那些话,臣也永远不会再问。陛下,臣在最后一次轮回,姓高,叫高明。臣不知道是不是高明和李高明在时空里重合了,所以臣被送回来了。李承乾会造父亲的反,高明不会造陛下的反。您只是李承乾的父亲,不是高明的父亲,高明心中您只是他崇敬的陛下。” “承乾,你就没想过瞒着阿耶吗?” 李承乾道:“您既然可以梦到前尘过往,那迟早会知道这一切,乱臣贼子,臣的生死由您决断。还有,我不叫承乾,我叫高明。既然已经转世,我们就不是一个人。” “你焉知阿耶不会装傻充愣,永远不点破你谋反的事情?” 第102章 问疾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似乎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句,李承乾沉默良久,道:“为什么要装傻充愣?” 李世民道:“你是阿耶的孩子,阿耶也很爱你,十二岁听讼,十三岁加冠,十四岁监国,十六岁加元服,你大病两场,阿耶请道士僧侣做法,征召僧侣剃度出家,修观又修庙为你祈福。阿耶失而复得的孩子,怎么会舍得毁了你?” 李承乾道:“所以为什么后来不爱了?您一开始抬举魏王意欲取代臣的时候,臣还是举朝称颂的贤明太子,无论朝政还是私德都无可挑剔。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臣腿瘸。天可汗何等英武,怎么可以有一个腿瘸的太子?大唐万邦来朝,怎么可以有一个瘸腿皇帝?陛下给予魏王超越太子的权柄,是想效仿汉光武帝,让承乾效仿刘强上疏请辞太子之位,可惜承乾让您失望了。陛下是能够与光武帝齐名的明君,承乾没有刘强的自知之明。” 李世民不知道该怎么向李承乾解释,李承乾又继续道:“其实也不对,臣回来时,躲过了坠马腿没瘸,您一样抬举了青雀。给他天策府的文学馆,给他超越太子的尊贵。陛下,您为什么会觉得,青雀上位会放过承乾和承乾的孩子?您放过李建成和他的孩子了吗?陛下,您说您爱承乾,可您想让承乾去死啊!‘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陛下,您梦到这句话了吗?那个时候,承乾只是瘸腿,他还没有失德啊!可是陛下,父亲,阿耶,那个时候您当着众大臣的面说,您想要承乾去死啊!但凡陛下您在贞观十四年之后说出这句话,臣都可以自欺欺人的替承乾说一句,那个时候的承乾披发慕胡,在东宫胡作非为,他该死。” 李承乾眼泪从眼角滑落,时隔千年,他还会心痛,还会忍不住落泪,或许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成了他的执念,他以为放下却从未放下的执念。 “陛下,臣轮回了一千四百多年,您是唯一一个咒自己儿子去死的父亲。您说您爱承乾,可您毁他的时候没有一丝手软。陛下,如果高明没有这一身学识,您还会说他是您失而复得的孩子,您舍不得毁了他吗?您爱的不是承乾,也不是高明,是高明的学识。说得再准确些,是高明的学识能够带来的利益。” 李世民道:“不,承乾,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耶爱青雀和雉奴,也很爱你。阿耶自知从前过往,对你几乎有求必应,阿耶也在努力弥补过往对你的伤害。” “承乾听到这些会很开心,他一定会扑到您的怀里,重新求您的疼爱,可承乾他已经死了,如陛下的愿,他死了,死了在黔州那个风雪夜。他再也不会听到父亲说爱他了,他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永远都得不到了。陛下,您嘴上说不杀他,他天真的觉得父亲爱他,可您让人秘密弄死了他,墓志铭,大唐的史书,承乾,他有三个死亡时间。是您改的史书,还是您的新君改的?是您为了新君把承乾赶尽杀绝,还是新君要把承乾赶尽杀绝?” 这些事情李世民完全不知道,他梦中的过往没有涉及这些,沉默了良久以后,他道:“如果朕还有机会梦到过往,朕可以告诉你这些。但是承乾,阿耶真的不会舍得杀了你。” “你杀了也没什么,谋反本就是死罪。臣可以直接被赐死,但非要臣谢您不杀之恩还要被您杀一遍,这种被人卖了还要给人输钱的感觉,太让人恶心了。” 李象进了院子,看到殿门紧闭,就知道事情不同寻常,遂退到崇教门外去等。 许久,他才见红着眼睛的父亲打开殿门走出来。 “阿耶!” 李象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父亲。 李承乾拍拍李象肩膀,道:“你先回崇贤馆,阿耶晚些时候再过去。” 打发走了李象,迟迟不见李世民出来,李承乾暗道不好,皇帝昨日才被他刺激的心率和血压飙升。 想到这里,李承乾赶忙进殿查看,果然见李世民趴在凭几上犯恶心,额头直冒冷汗。 怕什么来,李承乾搭上皇帝的脉搏,这个跳动的速度,不用计算他都知道皇帝的心率又上去了,脉搏跳动的强度很高,血压也上去了。 手也是凉的,不出意外脚应该也是凉的,皇帝要是死在他的东宫,那他直接会被扣上弑君弑父的帽子,李承乾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承乾喊了宫人吩咐去取银针,推开桌案凭几,扶着皇帝左侧躺下。一边按压穴位,一边盯着皇帝脉搏跳动频率。以皇帝现在的状态,干等取银针,他怕皇帝先驾崩了。 一刻钟左右,宫人取来银针,李承乾急忙施针,手忙脚乱过后,总算堪堪稳住皇帝的心率,李承乾也出了一身热汗。他重新将凭几搬过来,扶着皇帝坐好,又替皇帝按压穴位。 “承乾……” “您别说了!”李承乾直接打断施法,道:“好好养着,有什么以后慢慢说。在臣生活的那个年代,您这病那都是只能预防和缓解,不能根治的不治之症。您老人家饶了臣吧!臣怕臣下一次救不了您了。” 不治之症四个字一出来,李世民惊起抬头,道:“你说什么?” 又刺激到皇帝了,李承乾赶紧道:“陛下你别那么激动,不会要命的。臣这么跟您说,十个人拉出来六七个会得高血压,只是发病早晚的问题。年龄越大,越容易发病。死不了,真的轻易死不了。” 李世民道:“死不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承乾道:“突发性的容易猝死!” 李世民:…… “你……你爸妈也有高血压吗?” 李承乾点头,道:“有,长期从事高强度脑力工作,加班加点的熬夜,很容易诱发高血压。” 李世民道:“朕不怎么熬夜,朕为何发病这么频繁还这么厉害?” 李承乾道:“家父家母是工作强度导致的,您老人家那是家族遗传兼高强度脑力工作,以及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不太一样。况且,高血压一般不会单独出现,大多数时候伴随高血糖和高血脂。” 家父家母…… 李世民心口闷闷的疼,继续问道:“你诊断的出来?” 李承乾道:“不能,那需要专业仪器。但臣可以断定,陛下目前只是血压偏高,其他两个应该要再过些年才会有。” 李世民道:“你凭什么断定朕往后会得你说的病?” 李承乾笑道:“后世史书对您老人家身体状况记载的不多,但您这么一个几乎年年都要跑出去巡查的皇帝,最后几年突然窝在长安不愿意走动了,说明陛下身体精力跟不上了,体虚乏力,就是血脂和血糖高的一种体现。” “有没有可能,是朕年龄太大了?” 没有那个可能,五十一驾崩的人,一生好动的皇帝,不愿意出门走动时,四十多岁正值壮年。 “您就不要套臣的话了,知道自己的死期,很痛苦的。就像臣一开始跟您对着干,那是真想您废了臣,废太子的妻儿远离是非,不会被清算。臣现在就时常忧虑,万一臣的寿数止步于贞观十七年,先太子遗孀和遗孤,他们又要如何安稳度过余生?”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会长命百岁的,朕可以向神明发愿,把朕的寿数换给你。” 李承乾一时无言,皇帝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想相信。再说了,皇帝的寿数也没多高,把李隆基的寿数换给他还差不多。 “您是天子,臣担不起您的恩泽,怕折寿。” 第103章 杜荷的新工作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张阿难叫了步辇来,李承乾将皇帝送上轿辇,默默的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怕皇帝死在东宫。 同皇帝对线,情绪有些激动,眼泪流的太多头疼不说,他能够自行按压穴位缓解,眼睛肿了就很麻烦。 崇贤馆那堆人不会问,但他嫌丢人。 久久不见太子回来,也不见皇孙回来,魏叔玉走到李象位上,低头去看李象还没来得及写的功课,道:“诸君听题:两人驾马并走,一马善行日一百五十五里,不善行者八十里,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里,善行者追之,问几何及之?” 尉迟宝琳道:“不要之乎者也,说人话!” 高慎行友情翻译:“两个人骑马从同一个地方出发,一个人马快,一天走一百五十五里,另一个人马慢一天走八十里,马慢的先走一百里,马快的那个追,问多久之后可以追上。” 尉迟宝琳道:“直接上马追不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算?还有,万一追的那个人他不认路,走错路了,那他一辈子都追不上。所以,算学除了折磨人它还有什么用?” 魏叔玉道:“继续听题:今有张三出长安,九日半至洛阳。李四自洛阳还京师,七日乃至,问几何日相逢?” 这个之乎者也比较少,尉迟宝琳听懂了,道:“首先,张三和李四认识吗?如果认识,那么张三去洛阳,不能直接去李四家里吗?或者李四来长安直接找张三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路上相逢?如果他俩不认识,那就不存在相逢,就算路上吃饭坐一桌子,他俩都不知道自己相逢了。咱就说,这算学他有啥用?” 李景恒道:“彩!附议!” 高慎行道:“附议!” 房遗直神色郁郁,道:“万一家里老爷子发话,附议也无用!” 众人:…… 萧锴愤愤道:“你怎么那么扫兴?” 魏叔玉道:“诸君继续听题:今有七百五十钱,书一本三十二钱,狼毫一支十二钱,已买狼毫八支,问余钱可买书几何?这一道题,应该是这一堆里面最简单的一道了。” 尉迟宝琳道:“我最多能认全书名,又不想跟我家那老爷子一样装文化人,为什么要买书买笔?就算我要买,这应该是店主算?我买东西的我还要负责算账?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 魏叔玉道:“后面还有好些,基本是启蒙的几本算术书,有难有简,但算学这东西,往后越学越难,我现在是真的怕,陛下到家父那里挤兑家父一通,回去我要重新学算术了。” 马恂道:“就说在座的谁不怕?” 众人:…… 李德謇道:“我不怕,家父对我一向宽和。” 众人:…… 程处亮感叹:“真心觉得,我家那老爷子抽空多去卫国公府里坐坐吧!” 李德謇道:“家父不逼迫我,可他也不咋搭理我,要不是我跟他长的像,我都怀疑家里那只寅将军是他亲儿子。” 魏叔玉道:“李兄,你不用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有多想自家老爷子不搭理,你是不知道。” 高慎行道:“特别是年末,朝中事忙,家里的老爷子每天回来脸都阴的滴水,我们回去走路都不敢大声。” 马恂道:“今年朝廷要求地方官为下一年出预算,家父所在的民部要负责审核地方预算,还涉及人口户籍,忙的两头不见天。” 说到这里,房遗直想哭,道:“家父为尚书右仆射,又是中书令,民部的预算出来要先经过尚书省和中书省决断审核,家父回家我与二郎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魏叔玉道:“天呐!我家老爷子主持门下省事务,尚书省和中书省弄完就直接到门下省了,我还能回家吗?” 马恂笑道:“殿下现在不用写功课了,你就偷笑吧!这要是魏伯伯门下省忙了一天,看完殿下的策论心情大好,回去再看你的策论,你和魏伯伯总有一个躺下。” 魏叔玉:…… 尉迟宝琳笑道:“还好我父亲不在三省,就只能看着诸君受苦了。” 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太欠了! 李景恒道:“尉迟兄放心,今日回去在下连夜上门,告诉尉迟伯伯,你说他没文化!” “李景恒!” 尉迟宝琳丢下书扑了上去,李景恒一个灵活走位避开,道:“这可是太子的东宫,在东宫动手,失仪之罪,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尉迟宝琳愤愤道:“走路去小心些你!” “听不懂好赖话,你要是真把他堵在路上打一顿,他可就真的去尉迟叔叔那里告状了。” 众人向门口望过去,来人不是杜荷又是谁? “杜荷,你不是在鸿胪寺任职吗?” 杜荷轻摇折扇,道:“在鸿胪寺天天闲着,我就直接递了辞呈回家了。听说殿下编撰字典,你们都在这里帮忙,我求了房相,就被编入崇贤馆来东宫报到,内侍引我到崇贤馆来,说太子殿下在此。” 程处亮笑道:“腊月三九天寒地冻,你还要摇扇子,嘚瑟的慌!” 杜荷白了一眼盛出来,道:“我这书香世家的气度,你就是摇扇子也揺不出来。对了,太子殿下呢?他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他?” 魏叔玉道:“殿下被陛下叫走了,还没回来。” 杜荷瞥了一眼,馆内就两个空位,上首主位是太子的坐不得,另一个空位不知道是谁的,他径直走过去落座,看到案上的算数题,脸色难言。 “不是,你们编字典都这么不走寻常路吗?还用上算数题了?” 尉迟宝琳道:“那是皇孙的功课!” 杜荷大脑有那么片刻的空白,道:“谁的?” 尉迟宝琳道:“皇孙的!” 杜荷下意识起身,丢开李象的算数题,道:“都说殿下宠爱皇孙,我看也不见得,好人家父亲,谁舍得让儿子写这玩意儿!” 李德謇道:“听皇孙说,他是看殿下算术,很是喜欢就学来玩儿玩儿。” “玩儿?”杜荷再次被震惊了,道:“不会玩儿我可以教他玩儿,玩儿算学?认真的吗?没吃过苦的小孩儿,就是有干劲儿!” 魏叔玉拉着杜荷坐到自己位置上,道:“好兄弟,我抄的手疼,您帮帮小弟。” 杜荷:…… “我给兄长您打扇!” 杜荷拿起笔,顺着魏叔玉抄录的地方续了下去,道:“滚,三九天打扇,你献什么殷勤?” 魏叔玉不言,把扇子丢到杜荷案头。 杜荷:…… 这年头,给人帮忙都这么卑微? 第104章 回旋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贞观十二年最后一天上朝,三省长官工作的积极性明显不高,李承乾十分理解,做了千年打工人,他太理解了,要放年假谁还有心情上班。 不说房魏等人,李承乾自己也没心思,可没心情上班是一回事,熬到定点打卡那是必须的。 一连两日被气的头昏脑涨,李世民卧病甘露殿,李治告了假在床榻前侍疾。 “别哭了!” 李世民揉着鬓角,头痛欲裂还要听孩子哭,原本就烦闷,这下子更烦了。 “回去,朕这里不要你侍疾。” 李承乾说得不错,他迟早会知道过往,卧病昏沉中,往事入梦,他立了李治为储君。 李治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无辜,大唐以孝治国,不知道自己侍疾为何会引来父亲的不满。 “出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几个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李承乾和李祐谋逆造反,李泰跟他说杀子立弟,还公然带府兵闯宫,他以为李治仁孝,结果在他病榻前,同他的才人勾搭上了。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憋闷,若李承乾所言不虚,那个才人,会是李治未来的皇后,还会篡夺李唐神器。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武才人,贞观十一年驾幸洛阳纳入宫中的,这一世他忙着和李承乾较劲儿,又要和吐蕃打仗,没时间去洛阳,武才人还没入宫。胆敢篡夺李唐神器,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看皇帝要起身,张阿难赶紧上前扶起李世民,道:“臣看太子殿下拿了厚厚的一册东西,想必是有要事商谈。” “让太子进来。” 李承乾被张阿难迎入内殿,看到李世民难看的脸色,不由感慨:人生果然还是不能太刺激,毕竟连一向喜欢极限挑战的李世民都招架不住。 “阿难,给承乾赐座。” 李承乾默了默,他都已经说了,他不是李承乾,是高明,皇帝依旧称呼承乾,这是摆明了耍无赖。罢了,正事要紧,这无赖皇帝爱耍随便。 预算早在汉朝就有,唐朝的有专门负责预算的部门,也有较为规范的预算流程。可相对于后世逐渐标准化的预算,还是差了很多。 李承乾上前两步,拉过皇帝的手,搭上脉搏垂眸良久,道:“照理说今天心率和血压不该这么高,陛下这是又给谁气到了?” 李世民低头不语,他总不能说他梦到过往,看到了宠爱的幼子,还是他寄予厚望的新太子,在他病榻前勾搭他的妾室吧? “前两日发生的事情,朕心里头不舒服。” 李承乾下意识松开皇帝,真是嘴欠,这下子他成小丑了! “这个预算,臣觉得不行,可三省的长官都说行,臣使唤不动,陛下您出面,打回去重写。” 李世民瞥了一眼李承乾拿来的册子,前朝重臣基本都是他的从龙之臣,李承乾的确有才华,可羽翼未成,声望和势力都不够,还不足以驾驭这群重臣。 “阿难,你先出去。” 张阿难应声往后退,李承乾叫住张阿难道:“去取银针过来。” 从前中规中矩的监国,同这群大臣没什么太大利益冲突,一切都还算顺利。这一次监国,因推行预算和决算的新政,同前朝大臣有了大的利益冲突。 李承乾感觉到十分心累,皇帝没有放实权给他,这帮家世背景深厚的大臣,他根本收拾不了。 “承乾,为父知道你见过更好的。可是就像你说的,一个时代和一个时代不一样。” 李承乾道:“陛下,臣在后世王朝也曾为官,这种预算别说臣生活的最后一世拿不出手,就是在后世王朝也拿不出手。臣要是做出这样的预算递给皇帝,那不用在朝廷混了。遇到个脾气不好的皇帝,满门抄斩都是有可能的。” “地方官员同地方世家豪强多有勾结,预算账目太明就没有油水可捞,朝中重臣多出自地方世家豪强,自然会在此事上装糊涂。这也是积重难返,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不影响到与民休息,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承乾道:“地方官员与世家豪族勾结索取无度,慢慢的中央无力管控,这就是大唐到了后来,明明是盛世,却连兵都养不起了,皇帝允许节度使募兵收税。至于后果,怕您血压又上去,臣就不跟陛下说了,您自己猜吧!” 李世民脑袋嗡嗡的响,这就是说女帝篡权,最后李唐还是夺回江山了。可到底是哪个不孝子孙干的蠢事,允许节度使收税自主募兵的政令一下,用不了多久,地方坐大,长安就被架空了,甚至兵灾一起,国都沦陷,神器易主。 看皇帝这脸色,李承乾急忙去探皇帝脉搏,道:“你别激动,陛下你别激动,这里就臣和陛下两个人,您要是被气出个万一,臣可担不起弑君弑父的大罪。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能挽回,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李世民突然一把抓住李承乾手腕,道:“承乾,阿耶以大唐的国运立誓,阿耶没有让人私下处死你,阿耶没有,阿耶吩咐下去让人好生待你,保你一生衣食无忧的。阿耶想过,等风头过了,给李象和李厥以国公之尊,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立功,再给他们封王,让你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补偿阿耶对你的亏欠。承乾,那日你在太极殿质问阿耶,阿耶亦是悔不当初,可是那个时候覆水难收,阿耶已经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了。” 李承乾垂眸浅思,有他这个千年老鬼坐在这里,皇帝绝对相信鬼神之说,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那对他下手的就是另有其人,他的好舅舅和李治。 长孙无忌最后也是因为谋反倒台,同他一样没有被赐死,流放地也是黔州,在他的故居“自缢”身亡。 李承乾死法的翻版,长孙无忌扔出去的回旋镖,多年后正中自己的眉心,真是太讽刺了。 杀人诛心,还是李治会玩儿啊! 第105章 李象的天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您抓的臣手腕疼。” 李世民赶忙松开,李承乾迅速将手抽回来,低头一看手腕红了一片。还好皇帝病中无力,这要是平常,他手腕又要疼好几天。 张阿难从殿外进来,将银针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打开针囊,中医发展最快的时代就是唐宋期间,繁荣的经济,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中医技术不断被创新。元明清没啥突破性进展,基本原地踏步。 李治晚年,中医针灸就已经能够抑制风疾带来的头疼。不过,李世民生在初唐,百废俱兴的时代,活着就行,哪里有时间发展其他,自然享受不到这个福利。 “张翁,您先下去,我有话同陛下说。” 张阿难忙不迭退下,这活祖宗上次说的话他可都急着,什么弑兄杀弟,逼父篡位…… 能跑,他才不会就在这是非之地。 李承乾往皇帝身边挪了挪,道:“臣曾亲历后世的乱世,如您所言,离开了您,臣大概就会想起后世被异族踏破山河的过往,又开始想着怎么去改变。我们那个时代,家国情怀很重,这片土地之上,可以兄弟相残,但不能被异族欺辱。” 李世民道:“朕明白了,你要给朕压制病情,用朕的声望帮你压前朝的骄兵悍将,你要用你的学识,推行新政报效大唐。你希望在后世,这片土地,不会再有异族入侵。” 李承乾点头,道:“这两天主持朝议,听到了‘遣唐使’这个名词,臣很讨厌,厌恶到骨子里,恨不能将其饮血啖肉。如果可以,希望有朝一日,大唐可以发兵直接灭种灭族。即便不能,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也永远只配当狗。” 遣唐使来自倭国,李世民不知这个国家对中原大地到底做了什么,之前他觉得李承乾恨他,可看李承乾对倭人的痛恨程度,李承乾对他的恨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倭人就那么可恨吗?” 李承乾冷笑道:“陛下不曾经历后世,怎知那帮畜生对我华夏犯下的罪孽?后世华夏官方数据,据不完全统计,倭寇侵华造成超三千五百万人伤亡。” “什么?”李世民惊的坐起身子,道:“大唐举国才一千五百万人,三千五百万伤亡,承乾你认真的吗?” 李承乾道:“那个时代,我们有四万万同胞,抗击倭寇时有这么一句话,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儿郎十万军。那一场战争,被很多人视为亡国之战。” “蕞尔小国,安敢……” 情绪上头,李世民身子一软往后倒,李承乾赶忙上前把人扶住。 “陛下,你别激动……” 又来了,李承乾赶紧将人放好,关于预算报告的事情,他和皇帝有分歧,所以提前叫张阿难取了银针过来,他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施完针,李世民的情况好了许多,李承乾扶着皇帝在榻上躺好。 “年下宴会臣都不去了,七天的年假,臣要去中书省,找个小一些的县,做一份预算报告出来,以后的预算至少要是臣的标准,否则一律重做,做不出来就换人。” 说完,李承乾拿起预算的册子,对着皇帝拜了一拜,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去中书省和尚书省查资料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感叹,年假都不放过,这就是后世子孙的干劲儿吗?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培养出这样能干的李承乾。 看到太子出来,张阿难赶忙进去伺候,李世民头痛缓了许多,道:“你看太子现在多好?” 张阿难不明就里,顺着皇帝的话继续道:“陛下神威无双,太子殿下可是陛下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储君,肯定不会差的。” 李世民微微扬起嘴角,脸上十分骄傲。 贞观初年,李世民下诏,五品以上官员年节轮流在三省当值,李承乾拿着尚书令的官印,人在尚书省,需要用的资料要去中书省和门下省找。 前来当值的官员,看到游走在三省的太子,只觉得天塌了,皇帝就是个工作狂,太子青出于蓝,年节都不放过。皇帝喜欢休沐赐宴游猎,太子不会喜欢休沐喊人办公吧? 因太子上疏回护,吴王李恪和齐王李祐避免了一场责难,年节进宫方便正好拜见太子,他们几次上门太子都不在东宫,问就是在三省,令二王十分无奈。 苏氏和李象一起用膳,两个人都有些味同嚼蜡。年节本是团圆的日子,家中的丈夫和父亲出去加班了。 “母亲,儿两三日没见到阿耶了,也不知阿耶什么时候忙完。” 苏氏道:“我也不知,你阿耶深夜回来,陪我说几句话,叮嘱几句过后就直接回崇贤馆睡了。前朝政事,我也不好问的。” 李象有些难过,父亲定了规矩,到时间他必须回宜春殿睡了,他每日都在崇贤馆等父亲,父亲回来先看望母亲,没等到父亲回崇贤馆,他就要被乳母抱回宜春殿了。 “你阿耶是太子殿下,未来的……” 说到这里,苏氏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出身尊贵,得夫婿敬重,身边无妾室争宠,夫婿又努力上进,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一个庶长子,又是个极得夫婿宠爱的庶长子。 世家大族婚姻从不为情爱,能有最好,没有不强求,夫婿对男女情爱不上心,但极其敬重她,皇太子内院只她一个女人,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李象这个庶长子不挡她儿子的路,她也乐意养着李象,辅佐嫡子,还能讨得夫婿欢心。 “母亲,您会算术吗?” “算术?”苏氏目露不解,道:“会一些,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象道:“儿有道算数题,学不会,年节弘文馆师傅们放假了,阿耶也不在,儿找不到人讲解。” 苏氏皱眉,此前太子说起李象的志向她就觉得李象没出息,一个皇孙该学王佐之道才是。 “好男儿当学君子之道,治国之道,辅弼君上。朝廷明经科有算术,可到底是些偏门,上不得台面,你是皇孙,不该在这些东西上浪费精力。” 骤然被呵斥,李象心下难受,却也只能默默垂下头听训。 丽正殿用过膳,李象回到宜春殿,余下的两道题,始终没个头绪,他决定去三省找父亲。母亲觉得学算术没出息,可父亲不觉得,还会亲自教他。 走通训门出去到太极宫,往前从恭礼门进去就是门下省,门下省往西,过左右延明门,经过舍人院,面前左右两座巍峨的建筑就是尚书省和中书省。朝廷机要之地,李象不敢随便进去,就抱着算数题在门口等。 李世民精神好了许多,到尚书省去看李承乾,正巧看到李象在门口守着,看到皇祖,李象忙上前行礼。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挨冻?” 小孩儿手冰的出奇,李世民心疼孙儿且他急于同李承乾破冰,本就打算从李象下手,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遂上前将人抱起来,裹在自己大氅里面。 “孙儿两三日不见阿耶,阿耶之前留的算数题,有道算数题总是想不通,晚间见不到阿耶,只能白日里来等,路上说完,阿耶回去陪母亲用过膳直接歇息,也不用再为孙儿功课费心。” 李世民顿了一顿,年节还不忘做算数题,可见是真的爱,可算术到底是不该皇家子孙去钻营的东西。 “怎么突然喜欢上算术了?” 李象道:“看阿耶算术,孙儿很是敬佩,阿耶就教孙儿,刚开始有些难,后来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世民笑而不语,抱着李象到中书省,李承乾埋在一堆文献里,中书省执勤的杨师道和岑文本帮着做报表,李世民能感觉到此二人身上的怨气。 十分理解,年节轮班已经很痛苦了,结果还要干一堆的活,换他,他也一肚子怨气。 李承乾与值班的杨师道和岑文本上前拜见,李象从皇祖怀里下去,侧身躲开父亲行礼,待父亲向皇祖行过礼他才单独向父亲行礼。 “太子在中书省,两位卿家早些回去吧!” 可以走了,太令人开心了,杨师道和岑文本拜谢过皇帝,忙不迭就跑了,生怕迟上片刻留在这里干苦力。 李承乾走上前,太子妃有身孕,每日回去必定要探望,回去的本就晚,丽正殿耽搁回崇贤馆,李象早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被乳母带走了。 “阿耶太忙了,这三日忽视了你。等忙过这段时间,有了空闲阿耶多陪陪你。” 李象道:“阿耶忙着正事儿知道,儿原本在门外等着,等着阿耶出来,一道算数题,阿耶路上讲完,也不耽误阿耶正事。”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干冻着?”李承乾忙上前去检查儿子有没有被冻坏,道:“我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糟蹋身体,两道算数题算什么?也值得你挨冻?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就动戒尺了。” 上次冒犯皇祖被父亲责了五记戒尺,第二日落座隐隐钝痛,乍听父亲再次提起戒尺,李象下意识护住身后,又觉得失礼,两只小手半路停下,紧紧抓着衣袍。 李世民轻笑,看样子,李象也挨过打,还以为李承乾不打孩子呢! “题拿来,阿耶给你看看。” 李象从怀里掏出算数题来给父亲。道:“就是这一道,左、右两列共二百二十人,左列原有人数十中之一到右列,右列原有人数十中之三到左边。左右人数之比为六十三比四十七,问左右两列原有人几何?” 李承乾看罢,思索片刻,道:“这题不难,口算都能算出来,左列一百人,右列一百二十人。” “承乾,口算,你认真的?” “陛下,您可以质疑臣的品德,但不能质疑臣的计算能力。” 中考允许使用计算器,初中用了三年计算器,导致高中他的计算能力巨烂,开始只是数学吃亏,物化合卷之后,物理阴间的计算,化学乱七八糟的配平,一堆计算,留给计算的时间不多。 算术能力不行,让他吃了很大的亏,为了扭转这一现象,他苦练口算能力,三位数乘三位数之下的计算,他十秒内口算正确率百分之百。 一道题,逻辑理顺,下一步就是计算。 李承乾看完儿子的算数题,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题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水平。李象生于贞观四年末,现在是贞观十三年初,一个八岁多,虚岁九岁的三年级娃,做了五六年级的题。李象在算术上面,天才不够格,但绝对是有天分的。 “之乎者也的圣贤书,你免得糊里糊涂,勉强算中人之姿,我是费尽了心力给你辅导备课。算术上你是真有天分,早知道我直接教你算术。” 学好数学,物理和化学也能涉猎。政治人才哪怕远离政治都很危险,技术人才就好多了。 “象儿,你真是生错了时代,你要是……”李承乾刮了下儿子鼻梁,眼神里满是宠溺。“你既然有这个天分,阿耶这一生有关于算学的全部学问,必然倾囊相授。” 第106章 了解新时代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将找了个没被他祸祸的桌案,拉着李象坐下,一步步引导李象去解题,他不主张直接给过程,讲完思路就让李象自己解题。 李承乾处理完儿子这里的事情,赶紧上前再拜皇帝,李世民起身虚扶了一把李承乾。 “去尚书省说。” 李承乾偏过头看向李象,道:“为父去去就回,你自己在这里写,写完了无聊,就趴在案上睡一会儿。” “阿耶忙您的就好,儿自己写就行。” 李承乾点了点头,跟着皇帝到尚书省。 杨师道执勤尚书省,岑文本执勤中书省,李承乾在中书省做预算报告,需要人手,便将杨师道拉到了中书省。 李世民大手一挥,放过了两位爱卿,中书省只有几个宫人站岗。 “都下去吧!” 李世民到主位上坐下,道:“承乾很喜欢算学?” 李承乾在皇帝左侧下首坐了,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大学主攻数学系,陛下可以理解为高等算学。谈不上喜欢,只是知道些许。” 李世民道:“朕听你说过,你也算是地方小吏,那个时代对算学如此重视吗?” 李承乾道:“臣所在的那个时代,对各个学科都很重视,在进入高等学府之前,臣学的知识大类涵盖所有学科,进入大学之后,这些学科被细化成各种专业。” “谈不上爱,你为什么选择学算学,不,数学?” 李承乾道:“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所有的科学发现都离不开数学,高科技武器的进步的基础也是数学,臣经历过国家百年屈辱,自然也希望能在数学领域为家国做出些贡献,刚好臣也能学懂一些。” “所以,你是一个专攻数学的小吏。” 李承乾摇头,道:“臣若专攻数学,那就是学者,不会是一个小吏。” 李世民道:“那你为什么又改了志向?不攻算学了?不想为家国做贡献了?” 皇帝真是逮着机会不忘挖苦他,李承乾道:“大学期间,臣和父母分隔异地,导师的课题研究很多,臣假期也很少回去,每一次回去,看到父母殷切的目光,臣心里头也不好受。陛下有所不知,臣所在的时代,有一个群体叫做留守老人,陪着儿女长大却无法被儿女陪着终老。臣的父母,放在臣那个时代,对臣也是极好的,臣是个很偏执的人,千年轮回也是很拧巴,他们循循善诱,纠正臣身上的不足,如师如友的教导,帮助臣真正脱胎换骨。” 李世民笑的有些不自然,有些心梗,早知道就不聊这个话题了。 “他们陪着臣长大,臣不想他们晚年无儿女在身边尽孝,臣想陪他们老去。一番纠结之后,臣暂时放下了高等数学。研究生转修社会学,在当地一个公司上班同时备考,研究生学业结束,臣也顺利考了当地一个小吏,部门比较清闲,朝九晚五。那时的生活真好,臣一觉醒来,妈妈准备好了早餐。下午臣回来的早,臣准备晚餐,我爸回来的早就是他下厨,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空闲时间,研究一下数学题,巩固巩固知识。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臣现在估计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女友结婚生子,我爸妈退休也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了。等到儿女长大,父母终老,臣又可以重新攻高等数学。” 提起那边的父母,李承乾的眼睛都在发光,李世民听得很不痛快,看的更不痛快。他和李承乾做君臣,不代表李承乾不是他儿子。再说了,也不是他想只做君臣,是李承乾不认生父,自己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思念的父母不是他,越想越觉得堵心。 “象儿,真是可惜了,生错了时代,若是臣没有来到这里,他托生在臣膝下,以他在数学上面的天分,只要他愿意,臣必定倾全力托举他。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生在了这个时代。” 李世民道:“他做的那些算数题,的确挺难的。” 李承乾道:“那几道题,算什么难度?臣都能口算,也就臣所在时代十二三岁的小学生的水平,象儿才九岁就能学的懂,可惜了这一身数学的天分。臣的才学有限,最多教到大学的高等数学,他要是在后世,绝对不会止步于大学高等数学的学习。” 李世民抿了口茶汤,道:“承乾,你还真不谦虚啊!” 李承乾尴尬一笑,道:“抱歉,臣忘了时代不一样,况且现在的人也没后世的人那么重视数学。” “陛下专门来中书省找臣,是有什么吩咐吗?” 李世民觉得他的血压可能又要上去了,李承乾真是没把他往好处想一点。 “次次都是问朕有什么吩咐,承乾,你换一句行不行?”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陛下驾临,不知有何指示?” 李世民:…… “行了,你不用换了!” 李承乾道:“所以,陛下此来所为何事?您赶紧吩咐了,臣还要去做预算报表。” 李世民道:“那个武才人,你还有印象吗?朕只知道她姓武,长相没看清楚,朕只知道是贞观十一年驾幸洛阳召入宫中,具体籍贯姓名都没梦到。” 皇帝这是动了杀心,理解,一个夺过自己江山社稷的人,动杀心很正常。不过,他和武则天又没什么过结,武则天上位也没有戕害他的儿孙,他没必要对武则天赶尽杀绝。 “陛下,有些人或事,他们降世就是带着某种任务而来,这是天道,若陛下不知武才人往后行为,无意间杀了她,那是她的命数,陛下勘探天机杀她,怕有逆天而行之嫌,恐遭反噬。” 李世民道:“无稽之谈!” 李承乾道:“女主武王有天下,陛下晚年就有这个传闻,为此陛下还冤杀了李君羡。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就注定,非人力可改。” 李世民:…… “武家的女儿,清理别家子孙狠辣,收拾自己亲生的也不手软,臣爱自己的孩儿,胜过爱臣自己的性命,武家的女儿,臣敬而远之。雉奴和他的子孙同武家的女儿有姻缘,又不是个个李唐皇子和武家的女儿都有姻缘。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自己后路堵死了。” “什么?”李世民目瞪口呆,道:“雉奴不知道武家女狠辣就罢了,他的儿孙好不容易夺回李唐神器,还要扑到武家女身上?” 李承乾道:“是啊!一日杀三子,儿媳变贵妃,那位可比雉奴狠。”以一己之力险些干翻大唐,绝对的狠人! 李世民脑袋又开始嗡嗡响了,他纳杨王妃,至少他和李元吉同辈分,后辈儿孙,娶小妈,纳儿媳,都这么没品吗? “陛下不必大惊小怪,后面的唐朝皇帝,纳庶祖母的都有。臣刚开始还跟着骂乱伦,后面一看,一个比一个会玩儿,也就不足为怪了。” 李世民气的胸口起伏,脸色涨的通红。 李承乾观察皇帝脸色,默默地闭上嘴巴,避开这一茬,这还是品德问题。他还没说安史之乱,国都六陷,天子九迁,藩镇割据,宦官和大臣争权拿皇帝当人质,宦官专权厉害到包揽皇帝生死一条龙服务。 “那群不孝子孙不是你的,你当然不足为怪。” 李承乾顿了顿,道:“臣的子孙有记载的私德没有问题,能力也还尚可,没记载的臣也不知道。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会是一种痛苦。” 室内静默良久,李世民突然看向李承乾。小兔崽子,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是李家的子孙了。 “承乾数学学的那么好,你说的高科技武器,你会的一定很多吧?” 李承乾笑道:“臣一个都不会,臣所在时代的高科技武器,已经发展到一刻钟打到三万里之外,顷刻间灭一国的程度。这些技术,在臣那个时代,都是顶端的绝密技术。” 这样自信且骄傲的笑容,李世民也十分好奇,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代,能让李承乾不要太子之尊,甘心回去做一个小吏。 “冒昧的问一句,你挨过打吗?” 李承乾:…… 刚穿回来,跟皇帝较劲,他被打了好几顿呢! “朕的意思,你那边的父母,打过你吗?” 李承乾点头,道:“打过一次,臣酒水不过三盏的规矩,就是这么定下的。” “朕明白了,以前你在东宫胡作非为,朕就应该下令打你一顿,一顿不行就多打几顿,你也不至于走上后面的路。” 李承乾垂眸良久,不知该怎么评价自己从贞观十四年到十七年,那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过,皇帝在这里扮慈父恶心他,他也不介意恶心回去。 “您不会的,您那个时候,去魏王封地赦免死囚,臣记得这是天子的特权,参加魏王修建佛像落成仪式,每一天都要召见魏王,一天不见还要飞鸽传书。忙着魏王积攒名声,壮声势,巴不得臣自己把名声搞臭,好废黜太子,还有心思来教育臣?陛下您就别自我感动了。” 第107章 空巢老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李承乾是懂得怎么诛人心的。 “那你之前做出的火器,算不算高科技武器了?” 李承乾道:“勉强算个热武器,科技有但谈不上高,您也太给它面子了。” 李世民:…… “时间太短了,臣要是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儿研究,做出来的绝对比那个还要厉害。” 李世民道:“那朕是不是该谢谢你,没有面上讨好朕,私下里炸死朕。” 李承乾顿了一顿,估计是被他刚才那句话刺激到了,皇帝说话夹枪带棒。 “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朝廷突然没了个皇帝,会引来怎样的变动。别的不说,吐蕃和突厥残部肯定要联合周边异族落井下石。隋末乱世才几年功夫,武德一朝致力于南北统一,战争不断,贞观年间才整个开始与百姓休息,百废初兴,朝廷哪里经得起糟践?况且,没有父子之情,陛下也是臣崇敬的君王。无论陛下信不信,臣都不会伤害陛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总算听到一句顺耳的。 李承乾道:“陛下,武才人的事情,臣希望您三思而后行,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臣就去做预算报告了。” 李世民抬抬手,示意李承乾可以滚了。 李承乾起身拜了一拜,退出殿外。 李象已经解出题目,李承乾看过之后,找了宫人将儿子送回去。 加班回去太晚,安慰完媳妇儿,没时间陪儿子,李承乾提前两刻钟回东宫了。 “殿下今日回来的这么早?”苏氏迎了上去,道:“妾身这就吩咐下人备膳。” 李承乾道:“这小家伙听话吗?有没有折腾你?” 苏氏道:“才两个月,听说妇人妊娠,要五个月之后,胎儿才会动。” 李承乾笑道:“希望这孩子听话些,别折腾他阿娘,不然的话,出来我要好好的收拾他。” 苏氏道:“殿下给孩儿取好名字了吗?” 李承乾默了默,李厥的名字出自成语允厥执中,意思是不偏不倚行中正之道,中正,贞观也,也是他迎合父亲,向父亲示好的寄托。 李厥,也确实替他挽了一把圣心。孩子名字和寓意报上去之后,皇帝在东宫大宴群臣,多有赏赐。 昙花一现的荣宠,仅是那片刻,又跌回现实。思及过往,李承乾心下愧疚,作为父亲他将孩子当做争宠和取悦他人的物件,实在是有愧于为人父。 “觉,李觉。《尚书·大传》中有这么一句话,觉兮校兮,吾大命格兮。觉,乃是贤者,智者之意。这个孩子,要继承我的一切,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你觉得这个字好不好?不好的话,我再去翻书。” 苏氏信佛,觉通悟,聪慧之意,她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蹲身向太子拜谢。 李承乾下意识去扶,没让苏氏行礼,道:“父亲给孩子取名,为父之责,怎么还要你向我拜谢。” 苏氏道:“妾身随口一说,殿下如此重视,妾身受宠若惊。” 李承乾笑道:“苏卿要这么说,等这个孩子启蒙,我都不敢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了。” 苏氏愣了一愣,大族男子薄情,孩子将来的成就,同家主的疼爱和托举密切相关,何况她嫁的是太子,太子愿意亲自启蒙教导,父子情意和地位都是往后的孩子不能及的。 “象儿近来扑到算学上了,朝廷明经有算学,可到底不是正途,制考的内容就是朝廷治国的策略,妾身觉得象儿的功课,还是要以儒学和老庄为主。” 李承乾苦笑,万般皆下品,惟有从政高,古今如是,理解,特别理解! “象儿是殿下长子,通算学没什么,沉迷算学传出去不好听,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天下母亲无不爱自己的儿子,只要太子不动摇她孩子的地位,李象一个庶子,太子宠着,她也乐意好生养着。 李承乾笑道:“象儿的功课你也知道些许,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稍稍好了些许。他喜欢喜爱算学,就随他去,我也少费些心力。” 苏氏默了默,没再说话,她有心拉李象成材,太子要放任,她也没必要为了李象和太子闹的不愉快。 孕期口味偏重,小厨房照顾太子妃的饮食,李承乾不好只挑自己喜欢吃的,就囫囵吞枣每个都浅尝几口,他敢保证,他要是挑了,第二天苏氏下令全换成他的口味了。 苏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封建世家女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跟家里生产资料的拥有者搞好关系,生下孩子,成为下一代生产资料的拥有者,以自己为纽带,实现母族和夫族的合作共赢。 什么样的土壤,养出什么样的花,苏氏连私下见面不行礼都接受不了,他要是去说什么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夫妻平等,没有君臣之分,苏氏估计会认为他疯了。 用过晚膳,看着苏氏睡下,李承乾离开丽正殿去崇贤馆,李象看到父亲,老远就扑了上去。 “阿耶……” 李承乾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道:“我给你找几本算术书,你自己先看,看懂了最好,看不懂为父教你。不过咱们约法三章,我不要求你满腹经纶,你至少要有点墨水在肚子里,免得将来人家之乎者也把你套进去,你连怎么被卖都不知道。” 李象点点头,道:“阿耶都不在东宫,魏叔叔、房叔叔、杜叔叔、尉迟叔叔他们还要过来,他们都不过年的吗?” 李承乾笑道:“为父要是黑着张脸,提着戒尺骂你不上进,你敢往我身上蹭吗?” 李象听得一哆嗦,道:“不敢!” 李承乾道:“你魏叔叔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魏叔叔他们也挺可怜的,算下来儿真好命,儿要不是阿耶的孩儿,就儿那个功课,戒尺都不知道挨了多少了。” 李承乾刮了下李象鼻子,道:“回去早些睡下,为父给你备课,明早照常过来自学。” 李象撇撇嘴巴,恋恋不舍的拜别父亲,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崇贤馆。 李承乾叹气,过几年这孩子成年成亲,搬出东宫,封王外出就藩,再见面就难了。从前感慨空巢老人,真想到自己做空巢老人,还是有些悲从心来。 第108章 小凤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年节七日,李承乾用了五日,拿着做好的河南县预算报告去甘露殿拜见李世民。 皇帝抱病,非必要不出席宴会,赐宴更是想都不用想,贞观十三年年初的太极宫显得有些冷清。 得知李承乾进来拜见,李世民放下兕子,叫乳母把女儿抱走。 看李承乾落座,李世民直接问道:“你这个速度,挺快的啊!” “数据什么的他们之前都整理出来了,臣只是重新算了一遍。删减了些不合理的开支,又添了一些被忽略却十分必要的预算。” 李承乾将整理成册的报告交上去,道:“预算只是一个大概数据,不能完全反应具体情况,还是要看年尾的决算,暂时就这样,往后成了定例,准确性会更高。” 李世民翻开首页,就是一个巨大的线格表,密密麻麻的一堆数字,遇到重要的地方还十分贴心进行标注,生怕人看不懂。 “你这个账,算的细。” 李承乾道:“跟钱有关,不细能行吗?” 李世民合上预算册子,道:“开朝了给尚书省,让他们和民部照着这个标准,重新做今年的预算。” 李承乾谢过皇帝,张口就要告辞,皇帝似乎猜到了李承乾要说什么,道:“你真的不给李象请师傅了?” “象儿弘文馆,一个师傅教一个学生,回东宫臣也教他一个学生,有什么区别?” 李世民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朕还不知道了?你怕你万一天不假年,朕立了雉奴为君,李象学问被你辅导上去了,在弘文馆处处压了雉奴一头,你怕你身后,雉奴成了新君,报复李象,还会迁怒你和苏氏的孩子。” 李承乾沉默半晌,道:“陛下圣明。” “朕不会立雉奴为储,就是你天不假年,朕也不会立雉奴为储,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李承乾低头呷了口茶,皇帝的承诺,他一个字都不信。 “陛下将雉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的衣食起居无不过问,陛下病中雉奴侍疾,陛下看他眉眼间都是笑意与温柔,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生怕吓到他,头风折腾的陛下生不如死,陛下还不忘给雉奴写《帝范》,这样的情意,说放下就可以放下吗?” 李世民愣了一愣,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承乾道:“臣怎么知道陛下不用管,臣说得是事实,不是吗?” “你在怨为父。” 李承乾心口处传来闷闷的疼,同样是太子,被那样区别对待,说不怨是假的。 “只是不相信陛下的话。” 李世民道:“承乾,君无戏言。” 李承乾道:“陛下也不止一次的向朝臣说您没有废太子之心,可您做了什么,其中指意不明显吗?陛下敢摸着自己的心,说一句,在臣腿瘸了之后,您没有废太子之心?” 李世民无言,殿内静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道:“朕下诏封你的嫡长子为皇太孙,这样你愿意信了吗?” 李承乾起身行了稽首大礼,道:“果真如此,臣替李觉拜谢陛下。” “李厥,朕记得你说过,允厥执中,乃是中正之意,合朕的贞观。朕的贞观盛世,从朕的嫡长子到朕的嫡长孙,是个好意头。” 李承乾道:“不是允厥执中的厥,是觉悟的觉,觉醒的觉。《尚书·大传》有言:觉兮校兮,吾大命格兮。觉,乃是贤者,智者之意。佛语之中:觉通悟,是聪慧之意。” 李世民心下难受,道:“朕觉得厥,也挺好的。” 李承乾道:“臣从前取这个名字,是为了取悦陛下,行谄媚之事。臣有愧于孩子,他的出生,应该是被给予美好的祝愿,而不是取悦谁的工具。” 李世民眼泪缓缓落下,良久,才颤着声音道:“承乾,你是懂得如何诛心的。” 李承乾道:“臣只是被父母教好了,懂得如何做父亲。” “你真的懂吗?” 李承乾道:“臣知道您的意思,所有人都觉得象儿是庶子,养活他就好了,不该给宠爱,更不该付出心力教导。陛下放心,象儿成婚封王之后,臣绝不留他,照规矩送他去就藩。纵有万千不舍,也不会坏规矩留他在身边。臣对象儿的疼爱,绝对在朝廷规制之内,不会让他伤了觉儿的体面。”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良久不语。 “好好被父母养过的高明,看到历史书上关于象儿觉儿的只言片语,午夜梦回会痛苦千年前的自己枉为人父。回到这里的高明,替承乾尽了为人父的责任,好好的爱他们,将他们教好,放在属于他们各自的位置上。陛下,您应该开心,臣不是承乾,可这副身体是承乾的,象儿和觉儿是承乾的孩子,您的孙儿,历经千年,他们终于得到了他们应该从父亲身上得到的东西。” 李世民道:“朕的儿子被别人养好了,教好了。” “陛下,承乾他死了,臣……” “闭嘴!”忍了个把月,李世民到底还是忍不了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着李承乾到内室,一脚踹到李承乾膝弯处,呵斥道:“跪下!” 李承乾正要起身,就见皇帝提着一臂长的竹尺过来。 “陛下用的是家法还是国法?” 李世民照实往李承乾身后甩了两尺子,道:“国法?要朕动国法,你把话拿去前朝说,你看看前朝的大臣会不会觉得你疯了?知道真相的他们,会不会上疏要朕烧死你?这种鬼神之事出来,连带李象,太子妃以及她腹中的孩儿,都会被当做妖孽。李承乾,你敢这么跟朕放肆,难道不是捏准了朕不会要你的小命?朕若只是你的君,你敢这么放肆?” 李承乾被堵的没话,老板若只是老板,做员工的他的确不会这么嚣张。 “国法?你要实在要挨国法也行。高明,承乾是朕的太子,诅咒承乾可是大罪,朕现在就让人把你拖到院子杖责八十。” 皇帝要逼他受家法,又要逼他认父,李承乾越想越觉得憋屈,道:“这副身体,可是你儿子的。” 李世民冷笑道:“被个邪祟占着,不要也罢!” 邪祟…… 李承乾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道:“是了,陛下本就盼着臣死,死后变成个邪祟,正好应了陛下金口玉言。” 还敢顶嘴,李世民气的胃疼,骂道:“逆子!” 抡起尺子就要打,李承乾哪里肯乖乖受罚,起身就跑,李世民道:“殿外有玄甲军戍卫,能叫你跑出去了,他们就没必要在朕身边当值了。” 跑不掉,乖乖挨打是不可能的,李承乾恶胆顿生,转身直接向皇帝扑上去了。都是被打,肉搏失败了被摁着打,好过束手挨打。 李世民怒意顿消,丢了尺子,迎上了李承乾的攻势,这才像他的小凤凰。 第109章 皇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又是老招数,反绞他的双手,踹他下跪,李承乾厌恶极了这招,道:“你不是说我邪祟吗?直接拿出你战场上杀人的招数,杀了我啊!” 李世民冷哼一声,手上微微发力,李承乾疼得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朕会杀人,可朕更喜欢诛心。”言罢,李世民将人松开,道:“再来!” 来就来,他先动手是犯上,皇帝让他动手就不是了,李承乾再次扑了过去,眼看皇帝又是老招数,李承乾一个侧身,避开皇帝的擒拿。 李世民含笑点头,十分满意李承乾的进步,兔崽子吃了这么多次的亏,总算长了点儿记性。 “那个小吏和教书先生那么好,没教你武功?也不见得把你教的多好,亏你还当个宝。” 李承乾才缓了一口气,听皇帝议论他爸妈,气血泳又扑了上去。 李世民避开的一瞬间,右手已经扣住李承乾的肩膀,李承乾急忙转身,又正中李世民下怀,右手顺势上滑,轻而易举握住了李承乾的脖子。 呼吸不畅,李承乾本能去抓皇帝的手,李世民松开李承乾,往后退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 李承乾又一次扑上去,李世民故技重施避开,扣住李承乾的肩膀。有了上一次被锁喉的教训,李承乾微屈,绕皇帝右臂下一个翻转,成功从皇帝辖制下脱身。 看李承乾又扑了上来,李世民实在没眼看,这种横冲直撞式的打架,怪不得在战场上次次没命,本想一个扫堂腿结束战斗,又怕控制不好伤了李承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老招数擒拿,李承乾紧急闪避,没避开。 李承乾后知后觉,刚才皇帝陪他玩儿,认真动手,他根本没机会避开皇帝的攻击。 李世民道:“逆子,就你这两下子还敢跟朕打擂台,不知死活。” 李承乾死命挣扎,却是毫无反抗之力,他恨极了这种被死死压制的感觉。 “我爸妈教的不好,也比你养而不教的好。别给我说你找了老师教我,我有错他们骂我认,我没错他们罗织罪名也要骂我,他们是老师吗?他们是你的帝王鹰犬,看陛下你的眼色行事,撕咬我的血肉,踩着我的尸骨,拿陛下你的赏赐,在青史上留名。说我奢侈享乐,我修缮东宫旧居,有李泰那一坊之地的芙蓉园还要奢侈?说我挥霍无度,李泰的用度是我的数倍,到底谁挥霍无度?为何没有人敢指摘他?我在黔州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细心呵护的好儿子李治,上位之后连李泰给你奔丧的机会都没给,没过两年李泰也死在封地了。你亲手毁了我和李泰,还要惺惺作态扮演什么慈父,你根本不配为人父,你死了那条心吧!你说得对,无论我如何否认,改变不了我是李承乾的事实,可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叫你父亲,永远也不会,死了那条心吧!永远,永远都别想。” 李世民把李承乾松开了,沉声道:“不想叫就不叫,那个小吏和教书先生没强求你,朕现在也不强求你,气撒够了,就回你的东宫去。” 李承乾愣在当场,李世民见状,叹道:“那个小吏和教书先生,把你教的很好,朕用《帝范》教雉奴,可现在的你不需要了,你的品德很好。你怨朕对雉奴慈爱,对你不慈,可是承乾,朕愿意做父亲,你还愿意做朕的儿子吗?” “不,我不愿意,好不容易摆脱了你,我再也不要同你做父子了。” 说完,李承乾头也不回的离开寝殿。 李世民揉着鬓角,扶着床榻坐下,看到太子出去,张阿难赶忙进来伺候,李世民看到来人,吩咐道:“你去安排,看京中哪个获罪大臣的府邸还在,好生打理一番,作为晋王府,上元节过后,将晋王迁出甘露殿。这些孩子,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 一架打的李世民往后两天都没去东宫,魏叔玉、房遗直等人雷打不动到东宫打卡,各种吐槽自家老爷子。 李承乾默默在心底默默给众人点了蜡,古代家长鸡娃程度,丝毫不输后世家长。 初七开朝当日,早朝李世民将李承乾做的预算报表送到马周手上,道:“这是朕命太子做的河南县预算,你们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往后地方预算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马周大略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还是第一次看有人这么做预算,但确实清晰明了。 “如此庞大的计算,臣等需要回去计算一下,三省各部门要进行推敲,如果没有问题,可以下发施行。” 李世民道:“这份预算前天交上来,朕昨日专门找了十个人用算盘珠子核算了一遍,计算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考虑的问题也很是全面,你们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当之处,下了早朝就回去看,朝议同朕说。” 房玄龄不着痕迹看了马周手上的预算册子一眼,这预算绝不是皇帝下令太子做的,皇帝这是不愿意太子树敌大族出身的官员,直接把事给揽了。 “陛下已经找人核算过了,那必然是没问题的,直接让民部下发,让各道治下县级官员照着上交预算。” “中书令说可以,想来不会有问题。”李世民看向马周,道:“马卿,你是民部尚书,你可要再次核算?” 马周道:“太子殿下辖制尚书省,预算是陛下让太子殿下亲自做的,中书令所在的中书省审核通过,臣必定与魏侍中协同门下省各部有司,将此事落实。” 李世民满意点头,道:“自隋末以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大唐立国以来,与民休息,而今百废俱兴,海外贸易往来频繁。其中以广州、泉州、扬州尤甚,可是朝廷在有关海外贸易管理上,还没有一个全面的方案。” 李承乾愣住,他之前上疏设立皇商,由朝廷接管海外贸易,皇帝始终压着他的奏疏,后来同意了,却也是要他去得罪这个人,现下皇帝亲自下场办理此事,他自然知皇帝对他的维护之意。 扬州海外贸易的贸易据点之一,直接关联江东士族的利益,作为江东士族朝堂话事人的萧瑀第一个站出来,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进行管理?” 李世民道:“朝廷此前没有管理的先例,同外商进行贸易往来的一直是民间的商户,朝廷只向商人收税,这样下去不好。朕的意思在广州、泉州设立市舶司,扬州海口主要以丝绸贸易为主,设织造局。册封市舶使,织造使,官阶四品,总管对外贸易。” 萧瑀道:“陛下,官不与民争利,何况是朝廷,陛下设立市舶司、织造局,收民财于官中,实在是有悖圣王之德。” 李世民道:“汉朝的武帝将盐铁官营,当年也是掀起了一阵议论,可于国有利,被沿用至今。朕今设市舶司、织造局同理。” 张亮也出面劝阻道:“汉武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险些造成亡秦之祸,陛下岂能效仿汉武帝?” 杨师道紧随其后,道:“臣也以为不妥,这同盐铁不可同一而论,朝廷直接从商人手里抢生意,传出去百姓会说朝廷吃相难看。” 李世民紧了紧拳头,就差没说他吃相难看了! 高士廉也出列反对,道:“盐铁和商贸怎么可以扯到一块,自古以来没有这个道理。哪有朝廷大行商贾之道的?这是本末倒置!” 经营海外商贸的商人,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站台,此举无异于同整个大族为敌,大族之下又依附有寒族,堪称虎口夺食。 李世民道:“朕此番做法,只是规范对外商贸,不是要朝廷行商贾之道,更非与民争利?” 侯君集道:“要规范对外贸易可以立法,派遣官员亲自管理,杀鸡焉用牛刀?” 李承乾看向侯君集,代北士族的朝堂话事人。此人当年支持他,一来被皇帝冷落心存怨恨,二来提升代北士族在朝堂的影响力,三来觉得懦弱他好控制。 细数刚才发言的官员,关陇、江东、山东、代北,四大世族聚齐了,一个都没少,真团结。李承乾看向皇帝,皇帝爱名声,愿意拉下名声,将他剥离出是非 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站队,他从来都在是非中,李承乾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道:“陛下,臣有一言,请诸公静听。” 李世民耐心已经耗尽,正欲单方面结束争论,直接武力威慑,下诏施行此事,就见李承乾起身,他不愿李承乾掺和此事,是不愿太子树敌太多。 皇帝正要开口驳回,就听李承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对外商进行管理,以规范唐人对外商贸,规范外商在唐行为,这本就是朝廷治理的责任。诸公认为不该,那么请问诸公,若无朝廷统一管制,安知这些外商得势之后,不会在中原大地胡作非为,威胁地方安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第110章 刷声望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递到嘴边的话,李世民当即接过来,道:“当初讨论年号时,国舅提议天祐,中书令说天祐不好,看着像是把治理的责任推给上天,显示不出治理的决心。规范商贸,管理外商,是朝廷治理的责任。现在已经是贞观十三年,朕治理的决心未改,诸公却没了当初辅佐的初心。” 李承乾默默给皇帝点赞,这才是吵架,对方拿出与民争利道德绑架,解释就陷入被动了,直接绑架回去才是真理。 天佑? 李承乾听到这个年号,大脑有那么短暂的空白,这个年号似乎是大唐王朝最后一个年号,厉害了,这一波长孙无忌跳预言家。 萧瑀道:“几个商人而已,太子殿下言过其实了。” 李承乾轻笑,还是学之乎者也的人会吵架,皇帝的道德绑架不接,直接换个对象转移矛盾。 “萧侍郎,现在是陛下问话,你是不是先回君上的话?陛下问诸公,是否要将朝廷治理的责任,交给商贾?” 把朝廷治理的责任交给商贾,李世民险些没憋住笑,兔崽子胡搅蛮缠的本事,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大臣们反对设立市舶司和织造局,是因为一但朝廷插手接管,会损害到商贾背后世家大族的利益。 下放朝廷治理的权力给商贾,这于士农工商埋入骨子里的朝堂诸公而言,无异于将他们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岑文本当即反驳:“朝廷治理的责任,怎么可以交给商贾,贻笑大方。” 李世民道:“朝廷治理的责任不能交给商贾,你们又不同意朝廷对商贾进行治理,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侯君集道:“臣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 李世民道:“侯卿的意思,还是要将朝廷治理的责任推给商贾,还是外商。” 侯君集闭麦,张公谨出列道:“一开始讨论的是设立市舶司和织造局,与民争利不合情理,太子殿下却扯到了朝廷治理的责任,还是继续说朝廷设市舶司和织造局与民争利的本源问题。” 李承乾道:“陛下设立市舶司和织造局的目的,是要规范对外商贸,管理外商在唐交易,这就是问题的本源。” 李世民接过李承乾的话茬子,继续道:“设立有司,对民众进行管理,就是朝廷治理的责任,也是问题的本源。如果把朝廷的治理说成是与民争利,那么协同朝廷治理的诸公,你们的存在……” 皇帝说话点到为止,刚才反对的众人集体沉默。 一刀命中要害,李承乾暗叫刺激,还以为皇帝嘴毒是冲他一个人来的,结果皇帝是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中书令,朕看你久久不语,可是有了主意?” 房玄龄道:“诸公争论这许久,臣也在思考此事。发现前人不曾发现的问题,解决前人没有解决的问题,这就是治理,治理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朝廷治理的责任,不能推给商贾,故臣以为,当设立市舶司和织造局,同时还要立法,规范管理对外商贸以及外商的问题。” 马周道:“臣附议!之前要做新预算,也说是没有先例,玄成公那句话说得好,没有先例就开创一个先例,若是可行,那就是造福后世的惯例。他今日抱病,若是来了,也必定会赞成陛下此举。” 李承乾道:“臣也附议!” 理屈无力辩驳,众大臣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跟着一起附议。 李世民满意点头,武力也可以推行下去,可手段太过强势,朝野上下弥漫一股惴惴之气,并不适合治理,他还是倾向于大臣点头,君臣一同将政令逐步落实。 “陛下,太子殿下东宫只一个太子妃,不符合朝廷规制,皇后殿下逝世,陛下应当为太子殿下安排,绵延子嗣。” 这是要给他选妃? 李承乾头皮发麻,他一个现代人跑古代来,三观不合,娶妻完全搭伙过日子,一个太子妃他觉得够了,他们夫妻两个和尚挑水吃,再添几个,水没得吃,还得担心后院起火。 “中书令,早朝议的是朝廷大事,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孤的私事就不用占用早朝时间。”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蹙了蹙眉,不愿意选美,不会是还喜欢男的?那个称心? 韦挺道:“太子殿下,天家子嗣绵延,怎会是私事?臣附议!” 没等李承乾开口,就是接连一堆附议,李世民抬手示意众大臣归位落座。 “太子,东宫只太子妃一人的确有些少了。此事,是朕疏忽了,朕让贵妃办一场赏花宴,为你细心挑选几个充入东宫。” 李承乾忙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道:“陛下,太子妃有妊,臣不患无嗣,纳妃一事,臣不愿意。” 李世民真想扒开李承乾脑袋,看看李承乾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前朝大臣才不会关心太子子嗣绵延的问题,是看中了太子地位稳固,想要塞女儿进东宫,与未来新君进行姻亲绑定。 “诸卿提议甚好,只是咱们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暂时不愿纳妃,此事暂且搁置。” 成婚四年的新婚燕尔,众大臣不言,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皇帝开口替他挡了灾,就不用他跟大臣们纠缠了。 李道宗道:“上次去东宫,东宫种了许多的菜,想不到太子殿下有此雅兴。” 封建社会重农,看待太子种菜,他和皇帝关系不好,是他不务正业,他和皇帝关系好,那就是一种政治上的声望。 李道宗是宗亲,也是皇帝近臣,李承乾明白了,皇帝要给他刷声望。 “之前闲赋在东宫,找点儿事情打发时间,草盛菜苗稀,让礼部尚书见笑了。” 房玄龄道:“殿下不必自谦,臣上次同陛下去东宫,殿下种的菜比宫外的老百姓还要好。” 李世民笑道:“往年籍田礼,朕亲耕,太子只是扶犁。今年朕亲耕过后,朕那一亩三分地交给太子来看管,今年秋收朕与诸卿共享朕与太子种的粮食。太子,你意下如何?” 皇帝的一亩三分地代表社稷,邀请他同耕同种,共同看管,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不过古人做事讲究,要三辞三让。 “臣菜种的一般,地估计种不好,怕坏了陛下心血。” 李世民很满意李承乾的进步,道:“就是怕你种不好,朕才要教你,太子不必推辞。” 李承乾道:“臣才疏学浅,怕种不好,让陛下烦心。” 李世民道:“种不好无事,可以学,不会种可不行。” 两辞过后,事不过三,李承乾起身出列,向皇帝拜下,道:“蒙陛下不弃,臣拜谢陛下。”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恩师卧病,下了朝太子与朕一同去探望。” 李承乾应声再次拜谢,归位落座,一直到早朝结束,众大臣退出殿外。 “你性子闷得很,菜种的着实不错,有个喜好不至于把你闷坏了。” 李承乾道:“我不喜欢种菜,我爸妈喜欢,睹物思人,聊以慰藉。” 李世民:…… “说正事,东宫的确不能只一个太子妃,大臣上疏你必须要考虑,姻亲关联政治,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第111章 晚唐怎么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臣对男女之事寡淡。” 六道轮回,性别随机,李承乾觉得他没有变态,没有性冷淡心理素质已经很强大了。 李世民叹气,这小子姓李又不姓刘,怎么有这个癖好。 “那个称心朕可以给你,玩儿可以,藏好一些,别闹的沸沸扬扬。” 提到之前的黑历史,李承乾不觉老脸一红,道:“陛下,臣对男的也不没兴趣,真的。” 李世民道:“朕不介意你小小的胡闹,就是闹出来,朕也会替你遮掩的。” 李承乾内心很无语,这黑历史他是过不去了吗?他和称心能睡一张床上去,得益于称心察言观色的本事,能直击他心中的苦闷,那就是特定时间段,特定条件下的解语花。离开了那个条件和时间,什么都不是。 “陛下,无论是女的还是男的,臣都不喜欢,您就不要瞎操心了。” 李世民道:“大族儿郎的婚姻,没什么太过纯粹的情意,朕同你母亲鹣鲽情深,也不影响纳妃。你是太子,你的姻亲将来就是你在前朝的助力。”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主院红旗不倒,侧院彩旗飘飘。身处当下特定的环境,他应该按照现下的生存法则去生存,可一想到他点头同意之后,天天要去照顾这群媳妇,就觉得头疼了。 “陛下,要不缓两年,臣想把字典编出来之后,把要做的火器做完,事情忙完了再说。” 李世民道:“那就缓两年,但此事你推脱不掉,只是迟早问题。” 李承乾揉着鬓角,缓两年也好。 “天祐,这个年号有问题吗?” 李承乾道:“陛下上朝能不能别老盯着臣看?” 李世民道:“你身后坐着的是萧瑀,朕说一句他顶一句,朕看的是萧瑀,你只是附带的。” 李承乾道:“陛下确定要知道?” 李世民道:“说!” “天祐,大唐的最后一个年号!” 李世民:…… “大唐国祚几何?” 李承乾沉默片刻,问道:“您的预期是多少年?” 李世民道:“这是朕能决定的吗?” 李承乾道:“看看您的预期,臣想想该不该说,怕您接受不了。” 李世民道:“大周有八百年基业,大唐有个六百或者四百年不过分吧?” 李承乾低头不语,位面之子二造大汉,大汉国运也才四百年。 “陛下,要不聊些其他的吧!” 那就是没有四百年了,李世民很是失望,他的子孙就那么不成器吗? “之前听你说过,晚唐广州遍地大食人,垄断商贸,蓄养府兵,干涉地方司法,残杀大唐百姓。看样子,晚唐很差。” 李承乾道:“您就别问了,臣怕您血压上来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晚唐得差成什么样子? “你不用全说,就说晚唐皇帝怎么样?” 李承乾道:“宪宗和宣宗,晚唐皇帝比较出色的,暂时稳住了王朝败落的势头。”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大唐也有自己的中兴之主。 “这两个人都喜欢吃丹药,中毒英年早逝了。他们逝世后,大唐颓势一发不可收拾。” 李世民笑容僵住,旋即在片刻之间消失,冷哼道:“这群子孙,真是太不成器了,好好的吃什么丹药?” 李承乾道:“陛下,您晚年也吃丹药。申国公去世,您去吊唁,舅父拦着您不让您进去,理由就是您服用丹药,不能大喜大悲。” 李世民:…… “这些你可以不用说。” 李承乾道:“臣记得您提到过丹药,您现在没吃吧?您可别听那些术士胡说八道,丹药不能长生不老,只会让人慢性中毒,加速死亡。” 李世民气急,他之前头痛欲裂,吃过两颗缓解头痛。 “那你怎么不早说,那个时候,你是巴不得朕早些死了吗?” 李承乾道:“史书只记载您晚年吃丹药,还敢吃印度人的丹药,没想到您这会儿就有这个癖好了,臣可说了让您别吃。那个时候你我父子可没挑明事情,您要是逼问臣怎么知道丹药有毒,臣解释不清得被您怀疑要弑君。唐朝人吃丹药,历史上是出了名的。中唐有位文学大家,还专门写文章批驳此事,结果最后他自己也吃丹药没了。” 李世民:…… “印度人?有印度这个国家?” 李承乾道:“就是现在的天竺,这个国家现在怎么样臣不了解,在臣所在的后世,那是如雷贯耳。” 李世民道:“听你这么说,这个国家很是强大,不然也不会如雷贯耳。” 说到这里,李承乾忍不住吐槽:“全世界最大的茅坑,身体不好的人过去了,吸一口气都要上吐下泻到怀疑人生的。” 李世民:…… “谁给朕献的药?” 李承乾道:“您往后不吃就可以了,没必要杀人吧?” 李世民道:“朕就想知道,是哪个蠢货献的药。” 李承乾低头,他不可能把王玄策卖了就行。 “陛下往后不吃了,也就没人献药了。” 李世民道:“你这么护着这个人,他跟你关系很不错?” “冤枉!”李承乾直接服了皇帝脑回路,道:“臣和他就几面之缘,臣只是觉得他尚未向陛下献药,不能让他为那些还没发生过的事情受罚。若是他现在犯错,陛下要处置,臣绝对不发一言。陛下,上位者权力的小小任性,对臣属和百姓都是灭顶之灾,权力不能被滥用。谁给您献药,臣是一个字不能说。” “身为君上,不能因为任性就乱用权力,要谨慎的行使权力。能说出这样的话,承乾,你真的让为父很是欣慰。” 以及轮回过往,李承乾叹道:“陛下,臣也曾被权力玩弄,家破人亡,感同身受,怎会不知这其中的辛苦?” “大唐到了后面,真的那么差吗?” 李承乾道:“陛下,这可是甘露殿,您要是被气的头风病犯了,臣就说不清了。” 李世民道:“朕恕你无罪。” 李承乾摇头,以皇帝眼下对他的纵容,他就是把皇帝气昏过去,皇帝也不会治罪他。 “你到底说不说?” 李承乾态度坚决,不说,整天抢救人他也很烦。万一抢救不回来,他麻烦就大了。 “你上次打象儿是为什么?” 李承乾一愣,皇帝话题转换速度真够快的。 “臣告诫过他,不许他忤逆陛下,陛下让他去取功课,他等着臣的眼色,臣就罚了他五记戒尺,臣下手有分寸,没伤着他。” 李世民道:“难得,你没教他恨朕。” 李承乾心梗,要不是用膳过后要同皇帝出宫探病魏征,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陛下,您和臣的恩怨,同下一代没有关系,臣就是再缺德,也不会祸害自己儿孙,给他们灌输仇恨的思想,让他们在仇恨中长大。” 哪怕告诉李象过往,涉及自己谋反,他也只说自己胡作非为,鬼迷心窍,丝毫没提皇帝和李泰。 “你说的晚唐,到底差成什么样?” 李承乾:…… 第112章 探病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道:“血压极速升高容易猝死,您要是被气的当场驾崩,那臣就是弑君弑父。” 李世民轻笑不语,方才丹药的事情,李承乾下意识说得就是他们父子,现在又说不敢弑君弑父。 李承乾早年也是万千宠爱堆出来的,嫡长的出身,帝国的太子,在没有疯掉之前父母认可,朝野称颂。 李世民看着自己这个长子,他知道,李承乾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低头的,就像他当年高过李建成,也不甘心向李建成称臣,他们父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李承乾被废黜,他选定的太子,李治若有他的能力稳压李承乾,李承乾会服气,可李治不能稳压没有疯掉的李承乾,李承乾不会服气的。 自己被孔颖达等人无中生有弹劾,被他不知内情的申饬过,李承乾会怜惜同样被弹劾李恪和李祐,知道权万纪卖直沽名,李承乾会回护李恪和李祐。 “承乾,来时路的艰辛,朕希望永远记住。” 皇帝的脑回路就是跳脱,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搞得他一头雾水。 “臣回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谈不上艰辛。” 李世民笑了笑,李承乾没听懂他言外之意,不过不重要,同李治装出来的仁孝不一样,李承乾是真的仁孝,他千秋万代之后,不用担心李承乾会同室操戈。 李治上元节过后迁出甘露殿,再有四年就直接送去封地。李泰着实难办,他抬起李泰容易,压下去不容易,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好取消李泰身上的逾制封赏。 张阿难进来摆膳,李承乾暗道总算熬出头了,吃完了赶紧去探病。 没挑破事情之前,李承乾还会装模作样布膳,真相接开,李承乾直接不装了,落座之后,皇帝一动筷子他就开吃。 “你之前还守规矩布膳,现在装都不装一下吗?” 李承乾看向皇帝,当他傻吗?他敢装,皇帝就绝对会让他伺候。 “您可是吃丹药的人,万一布膳吃坏了,臣该怎么自证清白呢?” 李世民道:“好好的孩子,长了个嘴巴。” 李承乾道:“倘或成了哑巴,倒是臣的福气,皇家不会允许哑巴的存在,在襁褓之中被扼杀,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也就不用受这千年轮回之苦。” “轮回记忆不改,也是长生了。” 李承乾道:“轮回具有随机性,这一世的太子,下一世可能降生在乞丐窝,也可能一睁开眼就被活生生掐死,云泥的落差,这种长生会让人疯的。” 李世民手上夹菜的动作一顿,心口传来一阵阵的抽痛,他的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话题沉重,父子两个都没说话,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一场风寒,魏征卧病在家,魏叔玉榻前侍疾,李世民与太子前来探病,魏征被魏叔玉扶着起身,又被李世民摁下。 “听说你病了,朕和太子过来看看你。” 魏征嗓音沙哑,向李世民和李承乾道谢:“多谢陛下和太子挂怀。” 李世民道:“你可要好生养着身体,朕盼着你早日去上朝,没你在朝上,朕总觉得冷清。” 李承乾道:“郎中来看过是怎么说得?” 魏叔玉道:“原本只是是头痛,郎中开了药父亲嫌苦,药吃两口偷偷倒一碗,病情这才……” 皇帝还在这里,揭他的老底,魏征一巴掌抡过去,魏叔玉下意识躲开了,暗道好险。 一直以为魏征古板,私下里必定严肃,李承乾默默向魏征道歉,敢当着老爹的死对头吐槽老爹,魏征私下有多宠溺魏叔玉可见一斑。 “你个逆子!” 魏叔玉撇撇嘴巴,哼了一声,要不是皇帝在这里,他肯定要回一句:逆子也是老逆子生的。 “陛下,您可管管父亲,他每次生病都这样,药吃两口偷偷倒一碗,一吃药唉声叹气,腰酸背痛,哪哪儿都不舒服,臣和阿娘一个不注意他就倒药。” 李世民看着魏征,眼神玩味。 半辈子的老脸,被儿子丢了个干净,魏征恨不能原地找个洞钻了。 李承乾端起魏征的药,尝了一口,道:“还行,不太苦,能适当改良。叔玉,你把药方子给我,我看能不能做成丸药,夹进点心里头,保证比这东西好进嘴。” 魏征感动落泪,道:“老臣只做了殿下几日的师傅,能得殿下这般厚待,老臣……” “师傅,您可别哭,我最怕人哭了。” 家里的皇帝老爹就是哭包,已经很难应付了,再添一个爱哭的老师,夭寿了! 魏征擦了眼泪,道:“陛下有子如此,不似臣生了这么个逆子,天天就想着把臣往死气。” 李世民&魏叔玉:…… “玄成,你无事就好,朕和太子还要去卫国公府上,就不多逗留了,你好生养病。” 李世民拔腿就走,李承乾见状也只能同魏征告辞,问魏叔玉要了方子,跟着皇帝一起出门上马车。 “把苦药汁子变成丸药,做成点心,你还有这个本事?” 李承乾低头看方子,没注意到皇帝的脸色,道:“也不是所有的药都可以做成点心,师傅这个方子可以,臣回去指导小厨房做。” “人家汉文帝为母尝药,承乾为师尝药。” 李承乾道:“阿娘病重,臣侍疾时,也为阿娘尝过药,臣也尝试把阿娘的药做成点心,可其中两味药特殊,臣不敢冒险。可惜臣回来的太迟,阿娘的气疾已经无力回天了,一身医术救不了至亲之人,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了。” “魏征这田舍郎,命倒是挺好,病榻前有人挂心。” 李承乾道:“您老人家卧病的时候,肯定也有人争着给您尝药。” 李世民道:“朕不相信你会给朕尝药。” 李承乾笑道:“陛下看人真准,您也没让臣侍过疾,理解,病重谁愿意见不待见的人。您放心,青雀和雉奴肯定会为您尝药的,臣特别有自知之明,绝不碍您的眼。”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李世民火气蹭蹭的涨,李泰给他侍疾药没吃完,来了句立弟杀子,李治给他侍疾,巴不得他吃完药睡下跟那个武才人勾搭。 “听说师傅府里养了寅将军,不知道摸起来的手感跟猫比起来怎么样?”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喜欢养老虎?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都不够人家一顿饱饭,还去招惹兽王,真是不知道自己斤两。” 第113章 李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靖对儿子没什么大的要求,他自己军功卓著,又不是皇帝从龙之臣,算不上皇帝心腹。 不站队也是得罪人的,皇帝能容得下他,是因为皇帝有那个实力。 太子其人不太了解,但李德謇在东宫崇贤馆任职,据他套李德謇的话,太子若能顺利登基,也能容下他,若不能…… 基于这个考虑,李靖觉得,他的儿子完全可以吃他的军功,不需要延续他的荣耀。更何况,他儿子也没那个天分。 午后,李靖多在正厅撸虎,红拂为他篦发。 仆从急匆匆禀报,皇帝带着太子前来拜访。 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李靖匆忙挽了头发,吩咐下人召集府中众人接驾。 李世民大步上前,扶起李靖,十分热络的拉着李靖往正厅去。 李承乾感慨不已,皇帝真是社牛体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帝的家。 宾主落座,李承乾这才学生的身份向李靖拜了一拜。 李世民道:“吐谷浑战事结束之后,李公就一直赋闲居家。魏征病了,朕去探望魏征,顺路过来坐坐。” 李承乾目光锁在了正厅内老虎身上,当年逛动物园,可远观不可亵玩,就问是个人,能拒绝撸老虎吗? 皇帝来的太急,没时间把老虎牵去后院,李靖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就这点小癖好。”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兔崽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虎,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精光。 李靖顺着李世民的目光看过去,心下明了,起身走过去,半蹲着身子,一把握住老虎后颈。 “它性格极好的,殿下摸摸它呗!” 有这等福利,肯定不能放过,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顺着老虎的脊背撸下去。 老实说,手感不及大橘猫,差远了! “师傅,我可以摸摸它的肚子吗?” 李靖点点头,养了这么多年的老虎,大多数人都是敬而远之,连李德謇不怎么愿意亲近他的老虎,甚少有人一见面就想摸他的老虎。 得了允许,李承乾手放在老虎的肚皮上顺毛撸了下去,手感也不太好,还是不及橘猫,不过,这可是老虎,能撸老虎可遇不可求。 手感不好不影响撸老虎,不过六七十的老人家一直这么蹲着,李承乾于心不忍,起身谢过李靖归座。 李靖松开老虎,道:“臣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崇贤馆混日子,还要多谢殿下照看。” 李承乾道:“我不在崇贤馆,多亏了李郎君帮忙,是我该谢李郎君。” 李德謇同他私交不错,他谋反的时候,哪怕李德謇没有参与,也因同他有私交被流放,说到此事,李承乾还是挺惭愧的。 “太子殿下就不用夸他了,字都认不全几个,他能帮什么忙。” 李承乾道:“师傅,我真没夸他。” 李靖一副我自己儿子我了解的表情,谢过李承乾的夸赞。 这个表情,李承乾有些心疼李德謇,理解了李德謇为什么怀疑老虎才是李靖亲生的。 李世民道:“朕今日来是有事相托,李世绩在朝中领职,抽不出空闲,李公赋闲,得了空教导太子兵法,传他些拳脚功夫。” 李承乾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大唐军神亲自传他兵法,教他拳脚功夫,试问几个男的能抵挡这种诱惑? “武德一朝,陛下受封天策上将,平定北方,战功赫赫,胜过臣百倍,陛下何不亲自传授太子殿下兵法和拳脚功夫?” 皇帝给他当师父,李承乾听得嘴巴发苦,他怕被皇帝当成沙袋打。 李世民笑笑,一来,李靖此前被天策府旧臣污蔑过谋反,又被萧瑀弹劾过,这是怕了,想要避嫌。 二来,太子若能得到他亲自教导,能巩固太子的地位,也能进一步消融投靠李泰的那部分势力。 李德謇,李世民想起来,李承乾谋逆案,就牵扯到了同李承乾私交甚好的李德謇,李德謇敢结交李承乾,必然是经过李靖点头的。 李世民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李承乾,李靖可是眼高于顶,李承乾能入李靖的眼,从前他是真把这小兔崽子给小瞧了。 “朕也想教,不过就太子这小胳膊小腿,朕想想还是觉得算了,三两招教的朕不耐烦,就直接上脚踹了,踹坏了,朕到了地底下,没法跟皇后交代。” 李靖表示理解,特别理解,他有李德謇时,还没有功高震主,也曾想着儿子继承他的衣钵,亲身试教,结果就是,他被气的胃疼,李德謇被打的哇哇大哭。 “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是臣疏懒让陛下跑这一趟,陛下放心,往后太子休沐,臣必定拜访东宫。” 李承乾石化原地,占用的是他的休息日。 事情了结,李世民说了些客套话过后,就起身告辞,李承乾拜别李靖,跟着皇帝上了回宫的马车。 “你喜欢寅将军,朕养一只,你可以时常去看。” 李承乾道:“臣只是好奇,摸一摸过一把瘾,养就算了。” “寅将军有什么好摸的?” 李承乾道:“臣原来那个时代,老虎只能在动物园看到,只能看不能摸,好奇。” 李世民道:“你轮回可不止那一世?” 李承乾道:“但没摸过寅将军啊!” 李世民不理解,老虎有什么好摸的。 “那你还喜欢什么猛兽,想要摸的?狼你喜欢吗?” 李承乾道:“臣摸过狼,臣有个大学同学是内蒙的,大学暑假去内蒙旅游,正好去他家蹭饭,他和他爸妈家救治一只受伤的草原狼。” “内蒙在哪里?是我大唐境内哪个地方?” 李承乾道:“突厥境内,不过现在已经归了大唐了。” “狼这种危险的猛兽,看见了不都射杀吗?为什么要救?” 李承乾道:“国家立法保护的二级动物,杀了是要吃牢饭的。” 李世民表示不理解,不懂后人怎么想的,杀一头狼还要吃牢饭! “你之前谈起吐蕃自然地理,应该不是跟陆德明了解的吧?” 李承乾笑道:“陛下圣明,臣高一国庆节七天假,爸妈带我出去旅游,去的就是现在的吐蕃。” 李世民道:“高句丽去过吗?” 李承乾轻笑,洲长对打高句丽的执着。 第114章 国仇家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很理解李世民对高句丽的执着,广袤肥沃的黑土地,相对严寒恶劣的自然条件,孕育剽悍的民众,不早些收拾迟早是中原大患。 朱明王朝打了半个世纪,最后功败垂成。高句丽和突厥,隋朝就开始打,隋唐初期,多次大规模对外战争,都和这两个国家有关。 “承乾,阿耶问你的是大事,你要是去过一定要告诉阿耶。高句丽同吐谷浑、高昌这种乌合之众不一样,其威胁不亚于北边的突厥,西边的吐蕃,朕不会把高句丽和突厥这个祸害留给后世儿孙,就是打不死他,也得把他打残了。” 李承乾道:“去过,臣不仅去过,还能手绘当地舆图。” 李世民狂喜,激动的握住李承乾胳膊,道:“承乾,此话当真?” 胳膊上的胀痛袭来,李承乾忙道:“松开,松开,我不是你的巨阙天弓。” 李世民赶忙抽回手,李承乾直接往外侧挪,道:“陛下,掐臣脖子都行,没事不要抓臣的手腕和胳膊,臣可不想再残废一次。” “谁要你跟琉璃似的,脆的不行偏喜欢跟人来硬的,朕要不是你阿耶,就凭你那没眼看的打法敢和朕动手,你坟头草现在比树高。” 李承乾:…… “你怎么会这么上心高句丽?”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陛下晚年发兵高句丽,没完成灭国的目标,加上唐军损失过大,陛下觉得自己吃了败仗,归途心情郁郁,能把陛下打郁郁的仗,臣特别感兴趣。”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兔崽子,真欠啊! “所以,只要有机会臣就会查阅相关史料。不过可惜,能查阅到的资料太少了。一直到臣轮回的最后一世,中学接触地理学科,再次涉及到高句丽地区,臣所在的那个时代叫东北地区,上网一搜整个东北地区地形地势一目了然。臣再次翻阅史料,查看陛下当年打过的城池,绘图分析高句丽为什么能躲过灭国之祸。” 李世民笑而不语,小兔崽子或有看他笑话的意思,可若不在乎,谁会去翻旧账。 “为此我爸妈还误会了,以为我是喜欢东北,那一年暑假放假,我妈直接带我去东北玩儿了一个来月,后续又多次带我去东北旅游。”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整天就知道玩,你玩物丧志也就罢了,那个小吏和教书先生一把年纪也没个正形,只一味纵容你。” 又在这里嘲讽他爸妈,李承乾邪火直窜,道:“从七岁入学开始,十八年学习生涯,臣一直都是师长和家父家母的骄傲,认识家父家母的人提起臣,都只有羡慕家父家母的份儿。实在是抱歉,让陛下失望了,臣没有玩物丧志。不过,也不用抱歉,臣在贞观朝确实玩物丧志,还成了个疯子,陛下没有失望。” 李世民两鬓突突的疼,大脑熟悉的轰鸣感,李承乾这个逆子,是知道怎么诛心他的。 “不想挨打就给朕闭嘴!” 李承乾合上眸子养神,闭嘴就闭嘴,本来就不想说话,是皇帝一直逮着他问东问西。 少时,马车经过闹市,自市坊界限打破,长安繁华更胜从前,李承乾掀开帘子往外去看,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出来一趟给妻儿带点儿东西回去。 “陛下带钱了吗?借臣一些。” 李世民道:“你想干什么?” 李承乾道:“外头小玩意儿挺多,难得出来一趟,给太子妃和象儿带些回去。臣没带钱,陛下借臣一点,有借有还。” “出来探病,谁会带钱?” 李世民敲了敲马车,张阿难小跑上前伺候。 “阿难,出门带钱了吗?” 张阿难道:“没带!” 闻言,李世民挥挥手,张阿难识趣的退下。 “陛下,这马车不隔音,咱们说这么多,张翁离得远听不到,赶车的人也听不到吗?” 李世民道:“所以,你猜一下,他为什么叫哑奴?不用问,他也不识字!” “那今天是买不成了。” 李承乾一抬头,看李世民额间冷汗直冒,心下明了,皇帝被他刺激的头风病犯了,这会子害头疼。 “要不,臣给您按按?能缓解些许。” 李世民睁开眼睛,看着李承乾道:“那你坐那么远干嘛?” “臣再强调一遍,臣不是您的巨阙天弓。” 李世民:…… 李承乾挪了过去,李世民侧过身,背对李承乾。 “陛下,您可千万要活得久一些,不仅那个高句丽要打,日本也要往死里打,最好直接灭国屠城。” 李世民道:“日本又是哪个国家?跟倭寇一样,同华夏有世仇?” 李承乾道:“倭寇就是日本,现在叫倭国,女帝篡唐之后,倭寇过来朝拜吹捧了一番,请求改国名,女帝赐名日本,意为太阳的根源。” “看你恨日本,恨得这个样子,朕都怕你哪天想不开弑君弑父。” 李承乾道:“这不一样,咱们之间顶多是父子不和,臣最大的恶意就是送您去做太上皇。日本于我华夏,那是几乎亡我华夏的亡国灭种之恨,国恨家仇,臣没回来之前,只恨自己是活物,恨不能化作东风快递,直接飞日本,一头扎富士山里去。” 送他去做太上皇? 李世民轻蔑一笑,小兔崽子对他的实力没点儿数。不过,自他们父子事情挑明之后,李承乾一改往日沉闷,骄傲自信、开朗明媚、谦逊有礼,这才是他记忆里贞观十年前的李承乾。 “东风快递又是什么东西?更厉害的武器吗?” 李承乾顿了顿,洲长真会抓重点。 “后世绝对的高科技武器,带核发射,可以灭一国的杀器,我华夏之外很多地方战乱不断,唯我华夏国内安定,百姓不受战争之苦,东风当居首功。” 绝对的高科技武器,李承乾弄不出来,李世民也没有继续问。 “孔颖达,到底是做过你老师,还是孔圣人之后,等你嫡长子降世,你上疏朕赦免孔颖达,朕下诏召他回京。” 皇帝要给他刷名声,李承乾明白。 “陛下您想赦免,臣不过问,但要臣上疏请求赦免,那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道:“理由!” 李承乾道:“陛下猜一猜于志宁、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几个,臣只对孔颖达重拳出击?” “为什么?” 李承乾道:“张玄素刚直,他骂过臣,那时臣的功课的确不尽人意,不算无事生非,臣放下太子的架子,以学生的身份哄哄他,他的毛也就顺了。于志宁和杜正伦、孔颖达骂臣,是想学魏征,学的又不像,在那里无事生非。臣之所以逮着孔颖达立威,主要是恶心孔家人。倭寇侵华,他孔家后人以忠孝立世,却去恭迎贼寇,这种软骨头,提起来都晦气,看一眼恶心。” 李世民是听明白了,日本这个国家,李承乾恨不能直接让其灰飞烟灭。 理解,就像渭水之盟,大唐的尊严被颉利踩在脚下,直接成了他心里的刺,直到灭了突厥,擒了颉利到长安,他这口恶气才散了。 李承乾在后世接受到的教导和当下不一样,以朝代为本位的思想,换成了以国家和民族为本位,加上李承乾轮回过程中,参与过对日战争,眼睁睁看着国土沦丧。 前隋打高句丽失败了,高句丽弄得京观他只是听说没见过,这他都忍不了,遑论看着八九岁的娃娃上战场,三千多万国人被残杀,这种绝望、耻辱、仇恨不可想象。 他李世民在后世为帝,经历过这一切,国家强大的第一件事,先送百十颗东风给日本,还要训练一批杀手,满天下追杀,把这个国家的人直接杀绝。 第115章 洗脑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看样子,后世华夏,你去的地方不少,有哪些地方是你没去过的?” 李承乾道:“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臣哪有那个本事走遍每一寸国土。” “回过长安吗?” 李承乾愣了良久,摇摇头道:“没有,除了被迫降生长安,降生其他地方,臣从未踏足过长安。” “没想过回去看看你母亲?” 李承乾道:“承乾让母亲失望了,不敢去见母亲。” “可你母亲,他最挂念的就是你。” 李承乾道:“臣被废黜之后,象儿大一些同臣被囚禁在内侍省,太子妃和五岁的厥儿被关在掖庭。宫人送来的吃食不够,臣那时看着幼子,方生出后悔的意思,或许等到陛下废臣,不至于连累妻儿,可为时已晚,臣只能尽臣所能护他些许。后来臣被流放黔州,九月从长安出发,十一月死在黔州,死前臣看到了母亲,不停的喊母亲。象儿和厥儿、太子妃在榻前守着,象儿记住了臣临终的哭喊。或许是在内侍省那几个月,臣对他的照顾。他一生都在为臣临终那句“母亲”活着,李治和武后一朝,大肆屠杀宗室,他不敢冒头,只能等待机会,尽力教导儿子。很多年后,李唐神器复位,象儿的儿子以宗室身份入仕,在河南治水有功,被拔擢到京师,一路高升至宰相,以他的功劳替臣求得了迁葬的许可,臣得以陪葬昭陵,陪在母亲身边。承乾已经回到了长安,回到了母亲身边,转世之后的孤魂野鬼,无颜去见母亲,何况很多时候臣也回不去长安?象儿他于臣而言,是不一样的。臣若早回来两年,一定不会迎娶太子妃,她嫁给任何人,都会比嫁给臣好,象儿也会是臣唯一的孩子。” 话题沉重,李世民心下无言,沉默半晌,道:“等象儿成亲封王,朕封他为秦王,封地定在咸阳,离京师近,你们父子也能常见。” 李承乾吓得脑袋轰隆作响,道:“秦王,这个爵位在大唐的地位,陛下这哪里是封赏,是要象儿的命。” 李世民叹气道:“罢了,到时候他的封号和封邑你自己定。” 李承乾道:“象儿这两天看算学的书很是入迷,也不知进度如何,天色还早,臣回去查一查他的进度,顺道整理房遗直他们今天找出来的字。” “你真不打算让象儿学经邦治国之道。” 李承乾道:“象儿的天分在算学上,他喜欢算学,诗书之道上,他不做个睁眼瞎就行了。” 李世民道:“象儿的功课,算不上有天分,却也是个可造之材。” 李承乾道:“臣尊重孩子的意愿。” “他若想登临至尊之位呢?你也尊重他的意愿?” 李承乾道:“尊重他的意愿,是臣不会强迫他按照臣的意愿做事情,不是无条件满足他不切实际的空想。象儿十五封王,臣就送他出长安,不会让他有机会生出那个野心。” “承乾,你会舍不得的。” 李承乾道:“舍不得,也要送走他。留下他,才是要了他的命。” 李世民点点头,道:“你自己拎清楚就行,对了,高句丽的舆图,你什么时候能给朕。” “臣提前说好,臣只能画出大致的山脉和主要河流分布,您自己遣暗探去勘测正误,一千多年变得太多了,连黄河都能改道数次,臣可不敢保证太多。” 李世民道:“问题不大,宫中有前隋的高句丽的舆图,可以做比较。” “陛下要打高句丽,不提前遣暗探卧底勘察吗?” 李世民道:“这还用得着你提醒?朕前后派了三批,统共一百二十人,回来的寥寥无几,高句丽关口防的极严。不过地形地势,愚公移山朕也只是在书上见过,难不成真有人闲着没事去搬山,改变地形地势?” 李承乾道:“陛下说的是人为活动,属于影响地形走势中的因素之一。” 李世民道:“还有其他因素?” 李承乾道:“地震,火山活动,高句丽属于环太平洋地震带且存在活火山,一千四百多年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地震和火山爆发,主支山脉影响较小,可地形地势肯定会发生变化。还有风化侵蚀,山体滑坡、生物活动等等。所以,臣只能给一个大致的山脉走向和河流分布的舆图。” ‌李世民道:“你们后世的学生,要上多少年学,要学多少东西啊?” 李承乾道:“三岁入学,幼儿园差不多三年主要是学一些字母和笔画,十以内加减法算术。小学六年,前三年开设科目语文数学,以及美术、体育、音乐,后三年增设外语。初中有三年,语数外音体美之上继续开设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高一上半年同初中科目相同,下半学年分文理科,理科专攻物化生,文科以政史地为主。高三备战高考,进入高等学府之后,以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音体美为主类,又细化了一堆的专业,这个太多了臣说不清。大学上有四年制,有五年制,大学最后一年上半年可以申报研究生考试,研究生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可以申请读博士,博士有三年制和五年制的,读完之后可以申请博士后,差不多就是这些。” 李世民听得直摇头,道:“三岁入学,三年幼儿园,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只大学上完就二十二了,研究生和博士按照最短时间算需要五年,读完二十七,按照长一些时间算读完是三十岁。朕记得你说话,你读到研究生阶段,那就是二十四岁,二十四岁还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学生。李承乾,你知不知道朕二十四岁的时候,一百骑兵吓退三万突厥大军,已经是大唐的秦王,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十二卫大将军,位在王公之上。所以,你为什么总想回去?回去了你也只是一个小吏,终你一生,你或许连你那个时代的皇帝都见不到。你今年二十一,在朕身边,你已经是大唐的太子,你的起点比朕二十四岁的时候还要高,朕给了你尚书令的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承乾顿了顿,皇帝这是在给他洗脑吗? “至于兵权,朕真的不敢给你,你有让朕当太上皇的心思,给了你之后,你哪天想走玄武门,废了你朕舍不得,陪你演戏朕得去当太上皇,朕嫌憋屈。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和权力,你到底眷恋那个时代什么?” 第116章 等比数列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不曾见过那样的盛世,臣说再多,也是枉然。” 李世民道:“你的孙儿把你迁回长安,陪葬在父母陵寝,你应该很开心吧?” 李承乾摇摇头,道:“臣不开心,臣不想看见陛下,更不愿让母亲看到臣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会伤心的。” “那你为什么说象儿于你,是不一样的?” 李承乾道:“他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坚定选择臣的人,他看到了臣所有的阴暗不堪,却在得到臣一丝半点的善意过后,坚定的守护臣。哪怕他好心办了坏事,这份情意也永远值得臣珍视。” “你得到了象儿的孝顺,是否能理解,青雀为你母亲修佛龛,朕对他恩宠。” 李承乾道:“臣理解不了,母亲病重,臣在母亲活着的时候为母亲修佛龛祈福,为何得不到陛下的恩宠?那个时候青雀在做什么?他在忙着讨好陛下。母亲都去世好几年了,想起来给祈福了。陛下作为君王,深谙人心,难道不知道,给逝者哭坟,都是哭给活人看的吗?史书所载,陛下眼见为实,我李承乾对母亲的孝顺,从来都是她活着的时候。这种生前不问,专心为逝者哭坟的恶心事我可做不来。象儿在臣病重,守在床榻前衣不解带的照顾,臣临终前一句嘱托,愧疚他们母子三人,求他照顾太子妃和厥儿。他孝养太子妃,带大厥儿。臣临终一句哭喊,他父子穷尽两代心血送臣回母亲身边,太子妃也随着臣陪葬昭陵。陛下喜欢李泰是陛下的事情,陛下可以拿李泰来侮辱臣,因为臣不在乎。可是陛下,您少拿您那个惺惺作态,虚伪恶毒的儿子来侮辱我的象儿。” “李承乾!” 李世民扬起巴掌欲抽,李承乾丝毫不畏惧,直接迎了上去。 “臣说错了吗?他能做,臣不能说?您听不得?” 那一巴掌到底没落下,李世民深吸口气,换了个话题道:“那个盛世,让你那么眷恋吗?朕给了你这么多,都留不住你的心。” “陛下去洛阳快马加鞭要两三日,慢慢悠悠八九日,臣在未来从长安发洛阳,坐高铁一个时辰。陛下的高血压,折腾您死去活来,在未来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买来降压药,让自己远离痛苦。这个差异,您能理解了吧?” 李世民内心的震撼难以言喻,长安发洛阳,一个时辰,从长安到洛阳,想都不敢想。 “降压药,你可以做出来?” 李承乾道:“母亲病重时臣侍疾,她的血压也很高,能做出来,臣都能给母亲续命了。” “继续聊聊大唐,就说雉奴那一堆儿孙,后面都是怎么治理大唐的。” 李承乾道:“臣没有降压药,也没有随身揣银针,您就别为难臣了。” “作为老祖宗,想要知道自己后世儿孙,这不是很正常吗?” 李承乾直接捂住耳朵,单方面结束讨论。 李世民直接扒拉开李承乾的手,道:“快说!” “您想弄死臣直说,臣可以自裁,别让臣背一个弑父弑君的罪名。” 李世民道:“不让你一次性说完,说一个朕可以接受的。” 一个皇帝,脸皮这么厚,李承乾实在不胜其烦。 “安史之乱,就是一日杀三子,纳儿媳为贵妃的那个皇帝,也是他允许节度使收税募兵,还把自己的龙袍加身给自己最信任的节度使,然后那个节度使造反了,大唐由盛转衰,彻底不复……” “蠢材,不孝子孙!”李世民气大喘气,脸色顿时就红了,骂道:“兵权和税收,任何一个都能撼动一个王朝的根基,他全都下放出去,还给臣子披龙袍,蠢材,蠢材啊!” 李承乾道:“他一开始还是挺厉害的,效仿陛下贞观之治,一手……” “闭嘴!”李世民直接呵斥了李承乾,道:“效仿贞观之治,别拿他来侮辱朕。” “陛下和他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都是依靠政变走入权力中心,都送父亲做了太上皇,都进行了宗室清理,都废了首任太子……啊……” 肩膀被扣住,传来阵阵酸痛,李承乾越想越觉得气,脑袋一偏朝皇帝胳膊咬了一口。 李世民愣在当场,习惯了正经过招,这种野路子还是第一次见。 “松口,李承乾,你属狗的吗?” 李承乾道:“属兔,陛下不是叫臣兔崽子吗?有句话叫做,兔子急了咬人。陛下不松手,臣就再咬。” 李世民一把松开李承乾,斥道:“胆大妄为!” 李承乾揉着酸痛的肩膀,道:“要臣说的是陛下,听不得真相的也是陛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找李靖教李承乾是对的,这个兔崽子实在欠,要他教他会忍不住打人,万一失手了就出大问题了。 “好好感谢你那弱不禁风的身板,不然的话,朕非给你几下不可。” 李承乾不语,皇帝被安史之乱牵动了火气,再说下去撩拨了皇帝的怒火,吃亏的是他。 车驾一路到东宫,这架势,皇帝又要来视察。 “您之前不怎么来东宫,现在是怎么了?天天都要来!” 李世民道:“你之前不是怨朕不到东宫,忽略了你的成长吗?” 李承乾道:“陛下您想的真多,那是臣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突然学问突飞猛进,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李世民:…… “朕去看你字典的编撰情况,最好能在制考前刊印出去。” 李承乾表示明白,他是主考官,扔出去一本字典,可以刷声望。 二人到崇贤馆,李象正愁眉苦脸盯着案上的宣纸,宣纸旁正是一册算术书,李承乾知道大概是给数学题难住了。 “象儿!” 李象看见来人,赶紧起身行礼。 李承乾一把将人抱起来,捏了捏儿子脸蛋,道:“这是怎么了?小脸皱巴巴成了一团。” 李象指了指案上的《九章算术》,道:“好难,儿可能在算术上也没什么天分。” 李承乾笑道:“人不要妄自菲薄,阿耶给你看看。” 将人放下,李承乾径直拿起李象放在案上的《九章算术》,又扫了眼李象的草稿。 “方田篇好学,粟米篇也还行,看先人给的注解思路,儿算出来的答案同书上给的答案是一样。衰分篇好难,第一题儿就不行了。” 李承乾轻笑,方田篇就是求三角形、圆形、梯形、长兴的面积,还是给的标准形,当然好学了。 整理完房遗直他们挑出来的字,给李象出一张不标准的形计算。粟米篇就是单位换算之后,进行数的加减乘除运算,没什么太大难度,就一小学水平。 “今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粟五斗。羊主曰:‘我羊食半马。’马主曰:‘我马食半牛。’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李承乾读完,古代版等比数列!!! “象儿乖,在你这个年纪,看不懂这题很正常。阿耶给你出几张卷子,咱先把方田篇和粟米篇融会贯通,再学其他的。” 第117章 后世教育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始终在主位上坐着,是不打算自己动手找字典了,李承乾打发走儿子,亲自取了字典给皇帝。 “加上之前的,这里统共是三千字,臣以南梁顾野王《玉篇》为准,对其中收录的16917字进行释义,还录进去了些自南梁至今新字,现在大概完成字数总额的六中之一。” 李世民道:“朕之前就很疑惑你这个排版,这是后世的排版?” 李承乾道:“字典是工具书,存在就是为了辅助学习。臣来的时代,小学一年级就要求配备,七岁的娃娃只要启蒙,就可以使用部首或者拼音进行查阅,大唐没有拼音,注音用的是反切法和直音法结合的方式。至于排版,陛下,当下的书《玉篇》《说文解字》之类,也算是字典,但太复杂了,没点儿文化根本看不懂。” 李世民道:“七八岁的娃娃都能用,那你直接拿那个时代的拼音标注。” 李承乾道:“我们那个时候可以用,是因为我们从小学拼音,眼下大唐的读书人没学过拼音,用拼音标注,部首查出来读不出来,这字典就废了一半。” 李世民道:“朕可以下诏,在大唐推行拼音。” 李承乾道:“不可能的,未来可以推广拼音,是因为义务教育,适龄孩子都有学上,能够将政令贯彻到底,大唐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 李世民道:“什么是义务教育?” 李承乾道:“简单一点的说,就是适龄儿童必须接受国民教育,是国家以法律的形式保护每一个人的受教育权,提高整体国民素质。义务教育之下,六七岁以上的孩子,如果没有到学校接受教育,且父母拒绝孩子到学校接受教育,父母是要吃牢饭的。” 李世民道:“学校有学费,还要给先生的束脩,那如果上不起学呢?” 李承乾道:“义务教育学费全免,只掏书本费,国家有补助,小学书本费一般不会超过三百块,初中在五百块前后,高中不在义务教育之内,学费和书本费要贵一些,不过绝大多数家庭掏的钱。老师的束脩,也就是工资,无论那个学段,都是国家发放,不需要家长掏。只要不上私立学校,或者公私合营的学校,就不用担心上不起学。” 李世民道:“三百块放在那个时代,是个什么水平?” 李承乾道:“臣回来之前,二三线的普遍工资是三千块。只要父母要求不高,支撑九年义务教育是完全可以。” “后世的国家,别的不说,国库是真的有钱,能让全国适龄孩子入学,这是大唐目前做不到的。那么大学呢?大学贵不贵?” 李承乾笑道:“这得看上什么大学,本科一批和二录取,国家公立大学,学费一般不会超过五千块的。私立大学或者公私合办,那个费用就高了。” 李世民道:“承乾,你上的大学,那个小吏给你掏了多少学费?” 李承乾哈哈大笑,道:“家父家母一分没掏,臣高考成绩之后,母校就给了十万块奖励,加上大学的奖学金,各种补助,直接包圆了四年大学开销。家父家母每个月给零花钱,存到节假日,出去旅游采风。” “他们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李承乾道:“三千块。” 李世民道:“折算到贞观年间是什么水平?” 李承乾道:“当下一斗米五文钱,一贯钱可买二十石米。唐制一石米折合现代一百三十斤,买一石最便宜的米三百块左右,折合下来,贞观年一贯钱约等于六千块。” 李世民道:“你现在的俸禄是多少?折合那个时代多少钱?” 李承乾道:“八千钱,折合起来是五万块左右。” 李世民道:“你在后世做小吏,一个月俸禄多少?” 李承乾道:“四千多块。” 李世民道:“那个小吏一个月给你三千块,你的工资也才四千块,朕一个月给你五万块零花钱,你为什么不想点儿朕的好?” 李承乾:……… “时代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 不讨论就不讨论,李世民道:“那个字典,你能写得快一些吗?” 李承乾道:“当然可以,陛下给臣批假。” 李世民道:“一个多月三千多字,还是在忙着前朝事宜的前提条件下,朕给你批五个月的假,能不能弄完?” 李承乾道:“崇贤馆人手不够,陛下能再抽调些人进来吗?” 李世民道:“可以,朕下令再调一批,朝中尚未领职的功臣子弟进崇贤馆帮你。” 李承乾拜了一拜,道:“多谢陛下。” “未来三个月,耤田礼你必须参加,朕的耤田你必须去照顾,其他的时间你都可以扑到字典上面。朕希望在今年五月份,能看到《贞观字典》问世。” 李承乾道:“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李世民笑而不语,只有在涉及公事的时候,他和李承乾才会心平气和讲话。不过,同李承乾斗嘴,也挺好玩儿的。 李承乾道:“在此之前,臣可以抽出两日时间去九嵕山拜祭母亲吗?臣有很多的话,想跟母亲说。” “朕让有司安排。” 太子祭母,是仁孝之举,李承乾明白皇帝的意思,有司安排,仪仗从京师到九嵕山,沿途官员百姓看了,都要称颂太子仁孝,可于他而言母亲真心疼爱他,不能被当做商品消费。 “不要大张旗鼓,臣就想换了便装,安安静静的去九嵕山,同母亲说些话。”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行,朕让常何领十个玄甲军士,随行保护你的安全。” 李承乾谢过皇帝,又想起魏叔玉等人在崇贤馆的怨声载道。 “陛下,您能不能别老去刺激大臣们,您知不知道,房遗直他们为这些事情,在崇贤馆怨声载道。” 李世民道:“谁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他失而复得的孩子,凭什么不能说? 李象能看懂《九章算术》的方田篇和粟米篇,又是一个挤兑魏征的话题,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承乾,你说他们费尽了心血,用后世的教育,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你,骤然失子,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一刀捅进李承乾心窝里,李世民拔腿就跑,丝毫不给李承乾回嘴的机会。 第118章 零花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母,是李承乾心中永远的痛,他的运气并不好,轮回之中多是孤寡,鲜少有父母两全的时候,遑论碰到高家父母那种全身心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斗嘴时间长了,皇帝也是知道怎么诛心的,李承乾缓缓回到自己位上落座,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李世民从东宫回甘露殿心情大好。李治和兕子进来拜见。 获悉废太子后面那些破事,李世民对李治有些芥蒂,后代子孙不成器能理解,古人都说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武才人那个事情,他是真的恶心,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武才人,一个妾室随便送人都行,但自己儿子在病榻前跟自己的妾室勾搭,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照着他原本的意思,直接杀了武才人,可李承乾的话在理,若武代李兴是天数,杀了一个武氏,还会出另一个武氏,就是杀光天下所有姓武的人,也还会有别的变数来合天数。 思来想去,李世民放下杀心,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把人留着,不去干涉,只要李承乾这子孙一脉不跟武氏扯上关系就行。 到底是自己儿子,气过之后,李世民仍然疼爱,招手示意李治上前,学着李承乾教导李象的样子。 “阿耶那日头疼的厉害,让雉奴受委屈了。” 李治靠在父亲怀里,眼泪直往下落,道:“张翁过来通知,要宫人替儿收拾东西,上元节过后儿就要搬出宫了,阿耶不要儿了吗?” 李世民叹气,若他一开始不抬举李泰跟李承乾打擂台,同贞观七年之前那样,悉心教导李承乾,何至于父子再走一趟玄武门,更别提武氏篡唐那档子破事了。 “你是阿耶同你阿娘的儿子,阿耶不能把你交给宫妃抚养,阿耶留你在身边,日理万机也没太多时间教导你,你去晋王府,也是一样的,这也是朝廷的规矩,你其他几位兄长我都是早早地去王府,等到成年了去封地就藩。” 兕子坐在一旁啃糕点,无视九兄投过来的目光,她只有六岁却是早慧。舅父同她说了大兄与四兄的太子之争,九兄留在父亲身边,迟早要走四兄的路。 大兄疼她,四兄之前也常见,九兄更是同她一起长大,她不愿四兄同大兄争完,九兄再同大兄争,几位兄长最后拔剑相向,父亲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一众儿女里头,父亲最是疼爱她,九兄一定要拉她过来,就是想让她开口向父亲求情,她不明事理就罢了,明白这其中险恶,自然只能装傻充愣了。 “阿耶,儿舍不得阿耶,舍不得兕子,儿与兕子一同长大,儿舍不得她。” 说到兕子,李世民泪水涟涟,废黜李承乾之后,立了李治为太子,李治要上朝,兕子拉着李治衣角哭,舍不得兄长离开,想到兕子他又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九兄提到自己,兕子放下糕点,道:“九兄将来有了嫂嫂,还是要舍下兕子啊!” 李治一愣,他就是不想离开宫中,才拉了兕子过来,父亲疼爱兕子,兕子跟着一起求情,父亲肯定就能打消送他出去的念头。 听女儿这么一说,李世民瞬间清醒,他将怀里的李治扒拉开,正色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各回各位才是安排。上元节过后,你就搬出甘露殿,去晋王府吧!” 李治垂下眸子,眼泪流的更凶,问父亲:“是大兄要儿搬出去吗?” 李世民一时没反应过来,道:“这同你大兄有什么关系?雉奴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治哭着道:“阿耶之前说的,大兄巴不得您把四兄送的远远儿的,如今也要轮到儿了吗?可儿与四兄不一样,四兄与大兄不睦,儿从未同大兄交恶,儿只想同两位兄长一起孝顺阿耶。” 李世民擦了眼泪,勾搭他的妾室,不让嫡亲的兄长为他奔丧,再把庶出的兄弟姊妹清理一遍,李治的孝顺,要一次已经险些把他气死了,再要一次他受不了。 “你只知你大兄和你四兄不睦,却不知次次都是你四兄挑衅在前,你其他几位兄弟姊妹不曾冒犯过你大兄,你大兄对他们是极好的。你大兄对你也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你们兄弟姊妹送一份,为什么会觉得你大兄容不下你?” 李治有些城府,可到底年幼,面对父亲还是有些不够看。 李世民是看出来,自己三个嫡子,除了李承乾,个个都是会演戏的。 李承乾,想到这个孩子,李世民不由得苦笑,李承乾的性子,一千多年也没改多少,只是把身上的浮躁磨平了,多了一身的才学,一如既往的喜欢实干,不喜欢矫饰,勉强矫饰也漏洞百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他们若不是父子,只是君臣,这样只喜欢干实事,不喜欢装腔作势的大臣,足以担得起他托孤之重。可他们偏偏是父子,李承乾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很难得到他多余的偏爱。 李治含泪道:“那阿耶为何要送儿出宫?” 李世民道:“朝廷的法度,身为皇帝,阿耶要带头遵守法度。” 李治道:“若是如此,那四兄此刻就应该去就藩,可他还在京师,阿耶就是不疼儿了。” 李世民陷入缄默,就是不愿意这三个孩子拔剑相向,他才要趁早送走李治,这小子以为他不想送走李泰吗?他也想,只是在等一个可以名正言的理由,收回李泰身上逾制的封赏。凭空收回,他怕李泰心生怨恨,闹出事来。三个孩子,他一个都不想伤害。 “等阿耶忙完了这阵子,就送你四兄去就藩。” 李治心下一沉,父亲疼四兄远胜于他,能说出送走四兄的话,是真的想要送走他。 “阿耶今日乏了,你们先下去歇息。” 说罢,也不等两个孩子同意,招来乳母将李治和兕子带下去,兕子正欲啃第三块糕点,想起大兄嘱咐,甜食,奶类,油脂,盐味厚重的东西少吃,她又悻悻的放下糕点。 送走两个孩子,李世民唤来张阿难,吩咐道:“从朕的私库划一万钱给太子,每个月发放俸禄时跟着下去,不录入官中。” 张阿难笑道:“陛下这是要给殿下长俸禄,也是,殿下拿着尚书令大印,行使尚书令的权柄,多一份俸禄应该的。” 李世民道:“太子的俸禄国家律法在那里摆着,他有尚书令之权又无尚书令之名,怎么好给他长俸禄?引来御史弹劾朕嫌烦,私下划给他,只是父亲给儿子的零花钱。” 张阿难不言,高祖当年给了三个铸钱炉,可皇帝那时是秦王,宫外能把钱用出去,太子一天窝在东宫里出不去,又不购置奢侈品装饰东宫,东宫又有份例,零花钱再多也是堆在那里发霉,这个赏赐用处真的不大。 第119章 飞来横锅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哭的太久,翌日眼睛肿的都僵了,李承乾不好意思出去见人,直接给皇帝上了奏疏告假。 一月份的长安,弄些冰块来非常容易,李承乾又是冰敷又是按摩,折腾了许久,苏氏派人过来邀请共用早膳,李象早起请安拜见,他都推拒了。 早朝提起太子编撰字典之事,李世民大手一挥批了四个月的假,又道是崇贤馆人手不够,要从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里在抽一批子弟临时参与编撰。 自家儿子什么水平,众大臣心中有数,谈不上目不识丁,但编撰字典完全不够格,就是给太子打下手,帮忙搬书找字,找对应的摘句,然后抄录下来,送交太子,最后由进行审阅删减,归纳排版成册。 大佬有能力,且愿意带着自家儿子刷名望,众大臣哪有不愿意的,早朝皇帝口诏出来,下了朝立刻写了疏,把自家儿子卖出去。 折腾了许久,眼睛肿的总算没那么厉害了,李承乾换了便装出寝殿,迎上房遗直等人的目光,在座的都是人精,都自觉不提太子眼睛为什么肿的,仍是和从前一样,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吐槽。 “父亲故友来信,说要送来只白色的寅将军,这还没送来,他老人家拐杖都不拄了,亲自给收拾窝,那叫一个上心啊!” 李承乾心下狂喜,李靖养的老虎,他是可以撸到的,撸完金渐层,撸银渐层,爽!太爽了! “那个银……寅将军,白色的那个,什么时候送到卫公府中?” 李德謇一抬头,对上太子跃跃欲试的目光,昨日皇帝和太子驾临卫国公府,太子撸虎的事情他知道,他觉得他有必要把父亲的暴脾气跟太子说一下。 “殿下,家父脾气看着还行,但教起人来,那是好不了一点。臣幼年有幸被家父教过,三两句听不懂,就直接动手了。” 李承乾笑笑,古今都是一样,绝大多数老师教得好别家孩子,教不好自家孩子。 “放心,卫公最多感叹我不成器,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李德謇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道:“也对,殿下是太子,父亲就是教不会,也不会动手。” “陛下批了我四个月的假期,用来编撰字典,我有事要耽搁一日,大家同之前一样,找出来抄录完了放在案头,我忙完了回来整理。” 李崇真道:“臣等天不亮就来翻书,找了一日殿下两个时辰就整理完了,殿下不上朝,专心此事,臣等哪来得及?” 李承乾道:“所以,我向陛下上疏,再抽调一批人手临时过来帮忙。陛下给了四个月时间,满打满算我按三个月用。编撰出来之后,还要协同当今名儒进行审核校正,确认无误才能刊印发行。” 尉迟宝琳道:“好啊!到时候字典刊印出来,我第一个买,我家老爷子再说我没文化,字典直接摔他脸上。” 众人不语,真是大孝子啊! 李承乾笑而不语,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贞观字典》审核校正出来,刊印的第一批肯定先赏赐功臣,然后顺道炫耀一下自己的文治武功。 常何领着玄甲军十人,还多了尉迟恭,统共十二人,早就换了便装,在东宫嘉福门外等着,看到太子出来,遂下拜行礼。 李承乾喊了一声免礼,除了皇帝没人使唤的动尉迟恭,他自然不会多问,寒暄几句过后,同众人出了宫纵身上马一路往九嵕山方向去。一个多时辰,李承乾一众就到了昭陵。 母亲出殡,他吐血昏倒不曾亲自送灵。宫中有供奉母亲神位的殿宇,此后祭奠他都是随着皇帝在宫里拜祭。 时隔千年,再次踏上昭陵的旧土,李承乾的心仍然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一千多年,哪怕降生在长安,他都没来过昭陵。 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为母亲上过香,李承乾一步步走到文德皇后碑前跪下,千言万语此刻最后都只化作一句:“母亲,承乾不孝,承乾让您失望了。” 尉迟恭和常何自觉退到百步之外,看着太子在皇后碑前痛哭,默默等着太子哭完。 回途之中路过香积寺,李承乾不由得驻足观望。 香积寺之战,这一战再造大唐,也几乎耗尽了大唐的精锐。 李承乾下马,郑重的对着香积寺拜了三拜。 尉迟恭与常何不明就里,只是跟着一起拜。 李承乾赶在宫门下钥前回东宫,眼睛肿了他不好意思去见苏氏,可一想到昨日回宫被皇帝拖着,后面又被一句话干破防,哭了大半晚上,没去见苏氏,今晨苏氏派人过来请他也拒绝了。 孕期的人容易多思,李象又在崇贤馆等他,他不去苏氏误会了,惹得家宅不宁没意思。 苏氏看到李承乾肿着眼睛,心下一惊,李承乾赶忙解释道:“去祭奠母亲,一时动情,让苏卿见笑了。” 苏氏听罢,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又是天家父子闹不和。 “妾身想请殿下为这个孩子再取一个名字。”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苏卿是怕生了个女儿,我之前定下的名字用不上?” 苏氏点点头,道:“无论儿女,妾身都一样他可以带着父亲的祝愿出生。” 李承乾点头应下,陪苏氏用过晚膳,苏氏想要夫婿陪她,可她知道夫婿心中没什么男女之情,留在身边没意思。 字典编成意味着什么,苏氏心中有数,她知道夫君赶着回去整理崇贤馆那一堆文稿,便直接开口放人。 李承乾叮嘱了几句,离开丽正殿去崇贤馆,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头大的人。 “陛下过来就过来,还吩咐宫人不许通报。” 李世民道:“只能说明你无能,连个心腹都没有,否则也不至于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李承乾道:“陛下吩咐了不许通报,有人向臣通报了。陛下追究下来,臣御下无方,使下人违逆上意,不知罪在谁?” 馆内沉默良久,气压闷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笑了,不错,普天之下,天下万民之君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帝,皇帝说不让通报,那就不能有人通报。 “朕收回之前的话,我的承乾是有难言之隐,不是阳奉阴违。” 早晨出来没看见杜荷,这会子皇帝又来了。 “杜荷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只是效命错了主君,陛下将他调离东宫,臣不敢置喙,但求陛下莫要伤他性命。” 李世民:…… 真是好大一口锅! 他来找李承乾,还是为了高句丽的事情。 李承乾能去高句丽旅游,说明后人打下了高句丽,还进行了有效治理,他就来了解一下后人打高句丽的经验。 第120章 往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要是不说,朕都忘了有杜荷这号人物。” 李承乾一惊,忙向皇帝致歉:“今晨没在崇贤馆看到杜荷,他是第一个劝臣谋反的人,这些事情陛下都知道,是臣妄言,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道:“承乾,侯君集、杜荷、李安俨、赵节等人鼓动你谋反,如今朕也知道这些事情,你就一点处置都没有。” 李承乾道:“陛下,如果臣回到了贞观十七年谋反的前夕,臣先杀纥干承基,不让他提前把事情捅出来,连夜再向陛下揭露侯君集等人要谋反,弃车保帅。” 李世民笑道:“太子党谋反,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承乾不觉得可笑吗?” 李承乾道:“臣同他们商议谋反,一直都是口头上,没有任何书信往来,更没有任何信物可做证据。就算侯君集和杜荷说臣也参与了,臣咬死不承认,他们也无可奈何。 陛下不愿意瘸子做大唐太子,也不愿意真的要了儿子的命,不是吗?此事过后,臣引咎上疏请辞太子,臣相信陛下,即便猜出内情也会放臣一马。顺势同意臣的请求,降封王爵,打发出长安,眼不见,心不烦。” 李世民笑了笑,若曾经李承乾真的这么干,他的确会装糊涂保下李承乾,顺势换一个新太子。 “陛下,杜荷、侯君集等人之罪,罪在前生,他们前生已经受过惩罚,眼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旧是陛下的臣子,是可用之才,陛下放开手用就是了。” 李世民道:“若杜荷和侯君集这一世,再来鼓动你谋反呢?” 李承乾道:“不会的,杜荷敢说是忖度出了臣有那个意思,只是差一个人点破,就像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舅父他们也是忖度陛下的意思,才敢说那些话。 侯君集是臣主动联系的,臣之所以找他,一来,他自己做了错事受罚对陛下心存怨恨。二来,代北士族需要延续荣光,没有比从龙之功更好的途径。三来,他那个人高傲自大,甚少有他能瞧得上的,他的心里臣性子软弱怯懦好掌控。 只要臣没那个心思,杜荷他就只是个干吏。至于侯君集,变数有些大,陛下让人盯着就是了。” 李世民哂笑,明知他最厌恶突厥人,披发慕胡。知道他察纳雅言,就放出狂言杀光进谏的大臣,可他几乎年年让李承乾监国,也没见李承乾任命一个突厥人为官,没趁机杀一个进谏的大臣。小孩子把戏,故意恶心他,可大事上不会含糊,不然他哪里敢让李承乾监国。 敢明着同君父对着干,明知实力悬殊,还敢邀请人一起搞谋反,李承乾性子软弱好掌控?有时候真想扒开侯君集的脑袋,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 “承乾,皇帝不允许一个瘸腿太子的存在,父亲会心疼瘸腿的儿子,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降封王爵过后,朕给你的尊荣比朕曾经给李泰的只多不少。朕会封你为秦王,给你万户的封邑,甚至铸钱炉朕都可以给你一个,让你安享一生富贵。”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那样的话,陛下驾崩之日,就是臣与新太子一决生死之时。甚至陛下晚年,躺在病榻无力掌控全局时,臣就会和新太子死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谁为新太子,都不会允许秦王李承乾的存在。陛下要问为什么,当年的赵惠文王赵何与兄长安阳君赵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杜荷朕不会动的,想怎么用是你的事情,侯君集朕自有考量。”李世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直接开门见山:“朕过来,还是为了高句丽的事情。朕就是想知道,后世之人打高句丽,是怎么打下来的?” 李承乾道:“陛下打残了高句丽之后,李治登基又派兵打了一次,这一次给打下来了。好景不长,灭高句丽的第二年,吐蕃联合突厥攻占安西四镇,朝廷被迫抽调大军回防。 与此同时,新罗又支持高句丽遗……遗留的百姓复国,朝廷虽多次击败新罗,但迫于双线作战的压力,以及大非川惨败,十万唐军全军覆没带来的影响,只能对高句丽实施羁縻统治。 此后漠北突厥复国,东北契丹和西域突骑施汗国的崛起,边患威胁,朝廷就更无力统治高句丽地区了,安史之乱爆发,朝廷彻底失去对高句丽地区的统治,下一次将高句丽纳入版图的王朝要等四百多年。” 李世民扶额,整个身子往后靠。 “大非川惨败又是个什么事儿?” 李承乾道:“大非川之战就是吐蕃攻占安西四镇,大唐被迫出兵,首战薛仁贵打的吐蕃丢盔弃甲,攻占了乌海城,因粮草不足等待后援。 负责大军后援的副将郭待封,自恃名门之后,不服主帅调遣,擅自率后队继进,未能及时与主帅会合。吐蕃军抓住战机,以二十万之众发动攻击,截断了唐军辎重粮草,唐军主力退守大非川,遭到吐蕃歼灭。 大唐开国以来对外作战中最大的一次失败,吐蕃凭此战一跃成为与大唐分庭抗礼的西部豪强。此战以后,朝廷撤销安西四镇建制,安西都护府迁至西州,吐谷浑并入吐蕃。唐蕃间冲突频,几乎连年用兵。” 李世民道:“这个吐蕃,简直可恶,可恶至极!那个安西四镇最后夺回来了吗?” 李承乾道:“二十多年后夺回来了。” “天呐!”李世民垂着凭几,嘴里不停的骂:“不肖子孙!不肖子孙!用人都不会用吗?用一个不听中军调令的人,李治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那个郭待封是个什么人物?” 李承乾道:“举人!” “能考上举人,这么不堪大用?” 李承乾闻言,道:“陛下,您猜一下中唐文人为什么发起古文运动?” 李世民道:“朕的大唐被祸害成这样,没兴趣猜,你直接说。” “六朝以来,文章讲究排偶、辞藻、音律、典故,就是骈文,骈文发展到最后内容空虚,华而不实,不适于用。郭待封的举人,文学水平有,但也仅仅是文学水平,其他的估计悬了。 中唐以后,国力衰弱,有志文人发起古文运动,主张文章效仿先秦,内容充实朴素,言必近真,希望通过文风改革,扭转国力倾颓的局面。” 李世民心里头好受多了,道:“有这样忠君体国之人,大唐必兴。” 李承乾:…… “朕记得贞观七年,让承乾写治国之道,承乾写了三张纸,你的文章内容就十分充实朴素。朕当时看完,同大臣们评价你的文章,先论刑狱为重,深得经邦之要,众大臣也是交口称赞。第二年三月,朕驾幸九成宫,承乾留京监国,到了九月还是承乾亲自到九成宫接朕回京的。承乾做太子时,朕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个时候……” “别说了!”李承乾微垂着眸子,往事入梦频繁,他实在不胜其烦。“臣不想听!” 第121章 挖苦魏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进门,李世民就注意到李承乾双眸通红,两个眼睛种的核桃一样。 人在动情之处,最易被触动,李世民才提起他们最为和谐的那段过往。 “你身体不舒服吗?” 李承乾道:“骑马昭陵跑个来回,冷风吹的头疼。” 李世民憋着笑,就李承乾眼睛肿的那个样子,哭多了头疼,再吹了风只会加剧头疼。 “今日到这里,你颠簸一日好生歇息。你要的人。明日到东宫报到。” 话音未落,李世民径自往外走,李承乾忙从座上起身去送皇帝。 “下次别说朕爱哭,朕爱哭朕承认,光明正大的哭,总好过你一个人躲着哭。” 李承乾:…… 送走皇帝,李承乾揉了揉胀痛的两鬓,摁住自己脉搏算估测血压。 早知道会来到古代,他才不选什么数学类专业,肯定攻医学类专业。 心率没有太大问题,脉搏跳动的强度也还好,李承乾稍稍安心,这副身子可是有祖传心脑血管疾病的基因。 确定自己身体状况,李承乾回到主位上落座,研磨整理房遗直他们抄录下来的手稿。 今日不加班弄完,明天第二批临时帮忙的人到东宫,工作量一大他还是要加班。 此前以现代语文书古文学习的注解标准,重新排版《论语》《尚书》,等字典弄出来,他就完全把排版的工作甩出去。 没有字典可以查,弄不好是现实条件约束。有字典可查,再排版注解的不堪入目,就是另一回事了。听不懂好赖话,总能看得懂白刀子。 批假的第三日,魏叔玉来崇贤馆报到。 李承乾看到来人,心下大安,魏叔玉不用侍疾,说明魏征病愈了。 上朝的第一日,李世民看魏征似笑非笑的眼神,成功让魏征出了一身冷汗。 十三年君臣,李世民私下什么德行,魏征可太了解了,自恋,爱哭,小气,记仇。 李世民带太子探病,他倒药的黑料被魏叔玉抖落出去,不用想他都知道皇帝逮着机会肯定不忘挖苦。 “太子殿下当真巧思,把药藏在糕点里头,可让老臣少吃了不少苦头。殿下仁孝温厚,臣一个老师尚且能这般厚待,陛下教子有方,殿下侍奉父亲,必定更加尽心尽力,胜臣十倍。” 魏征并不知道李世民和李承乾剑拔弩张,见面互怼的父子关系,从他对太子的印象分析出来的结果。 皇帝肯定要挖苦他,魏征决定在皇帝挖苦他之前,当着两仪殿议政的三省六部高官先夸一波李世民,满足李世民的自恋,先谈正事,他也就安全了。 李世民当然看出了魏征的心虚,也知道魏征奉承他,就是奉承的十分不得劲儿。 “那可不,朕教子有方,连带你这个老棺材瓤子跟着享福。” 李承乾不孝顺他是一回事,魏征面前,怎么都不能丢了份儿。 “你家魏叔玉,可没我家承乾出息。我家承乾不仅学问好,连算学也是佼佼者。” 皇帝在兴头上,在明确站队之后,房玄龄顺着李世民的话回答:“年节那份河南县的预算,可见太子殿下算学功底。臣听犬子说,皇孙不仅功课做的好,算学上天分也极高。陛下教子有方,教孙也是有道。” 李世民笑的十分得意,满是骄傲之色。 “朕的太子十二岁入朝听讼,十四岁开始监国,十五岁写出深得经邦之要的治国之道。太子十六岁时,朕与皇后去九成宫养病半年,太子监国,太子十七岁时,太上皇去世朕守孝,也是太子监国,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问你们,你们要是病了或者守孝服丧,敢把手里的机要让你们儿子帮忙处理吗?” 众大臣都笑着附和,跟着皇帝一起夸太子。 皇帝那个嘚瑟,直接没眼看,魏征摸摸鼻子,要不是黑料在皇帝手里,他高低得问皇帝一句,这么满意太子,抬出来一个魏王干嘛? “还不止,朕的承乾设计新式犁铧,还走访京兆,勘察山川地理,上疏修筑水利灌溉工程,他画的工程图至今还在工部,那可是大唐未来工程图的标准。” 提到那个标准,新任工部尚书阎立德很扎心。 不行,太嘚瑟了,忍不了! 魏征举了举笏板,直接开大:“所以,太子这么好,陛下做了什么,太子要求一个流放岭南的赏赐?” 李世民:…… “魏征,太子给你亲尝汤药,知道你倒药,为你费心把药做成糕点让你吃。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少不了你一份,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朕教子有方,你得了甜头,你说你就不能迁就着点儿朕?” 魏征道:“天地君亲师,君亲摆在师之前,您得到的肯定比臣更多,什么叫做臣得了甜头,好像您没得甜头似的。” 李世民:…… “你才做了他几天师傅,朕养了他多少年?再说了,你那点儿学问,你教的起承乾吗?让他跟你学什么?学你病倒在榻上,药吃一口倒一碗吗?” 魏征老脸一红,瞬间闭麦。 高士廉眉眼含笑,问魏征:“魏公除了醋芹之外,还有这个癖好啊?” 话递到嘴边,李世民哪里能放过魏征,当即接话:“玄成,你这一看就是老毛病了,药吃一口倒一碗,你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魏征板着脸道:“全靠命硬!” 有挖苦魏征的机会,他李世民怎么可能放过,继续捅刀子:“玄成,朕要你去编撰字典,你编撰的出来吗?” 魏征实事求是回答:“臣编撰不出来,后生可敬,后生可畏啊!” 李世民接着放大招:“你儿子参与字典编撰了,你回去还好意思说人家叔玉学问不精吗?” 在场众大臣笑容都僵住,一句话埋汰了一堆人。 魏征发出灵魂一问:“臣固然不能编撰字典,陛下,您能编撰字典?” 李世民哈哈一笑,早知道魏征会这么问他,当即道:“太子给字典取名《贞观字典》,贞观,朕的贞观,不是叫《魏公字典》,魏玄成你听清楚没?” 魏征:…… “朕的孙儿功课好也就罢了,还能自学《九章算术》,且不说你现在没有孙儿,就是魏叔玉给你生个孙儿,能和朕的孙儿这样聪慧好学吗?” 又有一堆人被埋汰,众大臣默默下定决心,回家加紧对后代的培养。 第122章 李靖试教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崇贤馆的官二代很痛苦,自家老爷子在朝廷上被皇帝埋汰了,不敢怼皇帝,回家之后压力全给到他们身上了。 休沐之日,众人天不亮就出了家门,寒风呼啸都留不住他们在家里多待片刻,集体在宫门外等着进宫。 崇贤馆给太子打下手,一群人有说有笑多好,自家老爹那个脸色,那是人能受得了的吗? 李靖起了个大早去东宫打卡,同李德謇一起出门,正好在宫门口遇到了等候的官二代。 “太子今日跟着老夫学拳脚,你们正好可以休沐,回家睡懒觉去,堵这儿干嘛?” 尉迟宝琳道:“卫公,您没让李老兄学算术?” 李靖不想说话,学算术?李德謇启蒙的算术他教的,几斤几两他不知道吗? “学算术做什么?” 看李德謇算术,给他催命吗? 尉迟宝琳当即拜倒在地,扒拉着李靖的衣裳道:“卫公,要不您去跟我家老爷子说说,我跟您姓,从此您就是儿亲阿耶!” 李靖:…… “老夫不收义子。” 李靖扒拉开尉迟宝琳,李德謇默默吐槽自家老爷子,父亲的义子是老虎,不,亲儿子都得排到义子后面。 魏叔玉道:“卫公您是不知道,家父病愈头一天上朝,就被陛下一通挖苦。” 李景恒道:“陛下挖苦魏侍中一个人,埋汰了一堆人,家父回去之后看到我们兄弟几个,张嘴就是不肖子孙。” 其他一众二代齐声附和,满眼皆是生无可恋。 尉迟宝琳一个滑溜起身,道:“还有三个月,大家忍忍,等字典编出来,回去摔老爷子脸上。” 李靖:…… 真是孝子,大孝子!这么一看李德謇实在太孝顺了,别的不说,李德謇不会把字典往他脸上摔,有这么个省心的儿子上辈子烧高香了。 宫门缓缓打开,众人分列两侧,自觉站到李靖身后。 李承乾穿戴整齐,一大早在显德殿候着。皇帝发话且李靖应下了,休沐日李靖肯定上门。 宫人来报卫国公求见,李承乾出显德门迎客,不管能不能学到东西,就说这大唐军神的分量,都足以李承乾亲自出门相迎。 打发了一众二代去崇贤馆,李承乾将人迎入显德殿,以学生的身份郑重一拜。 李靖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兵法有云:静观其变! “师傅,学生不谙武事。” 李靖道:“臣知道,殿下若深谙武事,陛下也不会请老臣来教殿下。” 李承乾道:“学生的意思是说,那些摔跤打斗之类的,学生不是很擅长。” 李靖道:“臣明白了,殿下只想学文的,不想学武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学生在武事上面没天分,陛下都不乐意教学生。” 李靖哈哈一笑,道:“陛下不是不乐意教殿下,以陛下的眼光,天下就没有人能让他教。” 李承乾笑笑,李靖还是不了解皇帝,天下还真有一人能让皇帝教。 “殿下放心,臣应陛下所托,自然全力教殿下。” 李承乾内心凄凄,回到古代,还要进行特种兵训练,夭寿了! “殿下这一身广袖长衫可不行,换圆领窄袖来。” 师傅发话了,李承乾只得吩咐宫人去取圆领窄袖的衣裳过来。 “师傅用过早膳吗?” “吃过了,殿下换了衣裳,咱们就去射场。” 李靖主打一个把领导指示贯彻到底,李承乾叹气,崇拜军神,但被占用的是他的休息日,且他没有体育和武术上的天分。 李承乾换完衣服,李世民老早就在射场等着了,二人上前拜见,李世民扶了一把李靖。 “闲来无事,朕也来活动活动筋骨,卫公不必拘谨。太子,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你是他的师傅,他要是不好好学,不打死打残了,随便卫公教训。” 李靖连声不敢,李承乾默默站在一侧看着两位军神拉扯。 众所周知,大唐三位军神:李世民、李靖、李世绩。 李世民和李靖拉扯完,进入李承乾的教学环节,李世民在不远处华盖下落座,慢悠悠品茶,观看李靖教李承乾。 “师傅,陛下他来看笑话的,您教的简单些。” 李靖道:“最简单的扎马步,是个人都能学好,陛下看不了什么笑话。” 八九成的男孩子都有一个武术梦,李承乾也不例外,他查过中国武术源流,无奈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连太极都打的乱七八糟。 扎马步作为中国武术的根基功夫,起源非常的早,骑兵需在马上保持上稳定,双腿需要夹紧马鞍,腰部发力控制平衡,扎马步可模拟这一动作。 退一万步说,不当骑兵当步兵,持长枪进行作战,特别在对抗骑兵时,战术步伐需要通过半蹲姿势增强下盘稳定性,扎马步也是必修课。 李承乾没啥体育细胞,更不要武术细胞,马步扎得极烂,李靖看的心里闷腾腾的,这要是李德謇,他就上脚踹了。 李世民在远处喝茶,留李承乾用饭,少不得要准备李承乾爱吃的菜式,不好让人知道他一个皇帝,迁就李承乾的口味,索性说自己改口味了,跟着吃了三个多月清汤寡水,他渐渐习惯了喝清茶,吃清淡的饮食。 “这个不成器的孽障!” 看不下去了,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李靖正在耐心指导李承乾动作纲领。 李世民可没有那个耐性,直接对李靖说:“卫公不必为难自己,看不下去就揍。” 李承乾憋了一肚子火,看向李世民,为什么他不带系统穿越,但凡有个系统,兑换项羽的武力值,他都要给皇帝见识下人间险恶。 “太子这表情很不服气,不服气就好好练,小胳膊小腿,浑身上下除了嘴,哪哪儿都是脆的,一碰就碎,朕都不敢亲自上手教。”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李靖默默看着父子又要对上,直接拱手闪现到远处和张阿难站到一起。 “陛下倒是身强体壮,可惜看着牛高马大,一受气头疼到浑身散架。” 李世民气的咬牙,骂道:“兔崽子!你欠打!” 看到皇帝变了脸色,李承乾当即马步也不扎了,一头往李靖身边跑。 “师傅救命,陛下看不下去学生练武,要打人了。” 李靖只能和稀泥,上前劝和,李世民不好说李承乾挖苦他,只能暂时忍下一口恶气。 第123章 太子詹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眼看皇帝憋着气没处发,李承乾暗道痛快。 “卫公,你接着教。” 李靖拱手应声,继续让李承乾练习蹲马步。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直叹气,想他自己这一身铜身铁骨,生了李承乾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连个马步都扎得没眼看,就觉得心累不已。 想过学生差,却没想过这么差,李靖很无奈,可这是皇帝的嘱托,教的还是皇帝的太子,差就差些吧! “殿下,君子有六艺,您平日里不练的吗?” 李承乾扎马步,折腾的满头热汗,道:“礼、乐、射、御、书、数,学生都会只是不精通,拳脚功夫,不在六艺之中啊!” “卫公,陪朕过两招呗?” 李靖:??? “就当是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李世民率先发起进攻,李靖出手格挡接住攻势,稳住下盘,一记扫堂腿就过去了。 李世民跃身躲过,眨眼功夫一个转身,又是一拳过去,李靖侧身躲开,顺势握住李世民手腕。 大佬打架,吃瓜群众有福,李承乾目不转睛盯着场上你来我往的两位大佬,现场观战可比电视里看兵王过招有意思。 “李承乾,扎好你的马步,朕给你请来名师,你要是学不出个所以然,朕就请家法。”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承乾认命扎好马步,眼睛仍然不离场上两位大佬。 李靖六十好几的年纪,同四十出头的李世民打的有来有回,李承乾不禁在李靖年轻的时候到底有多猛,天赋型选手就是厉害。 百十个回合过后,李靖体力不支稍落下风,李世民收回攻势。 “卫公老当益壮,风采依旧。” 李靖道:“陛下神勇,不减当年。” 李承乾两条腿酸胀的难受,回头看这两个人商业互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师傅,学生能不能歇一会儿。” 李靖看了眼李承乾,叹了口气道:“歇吧!” “瞧你这个体格,朕也不求你能像朕一样同卫公过招,至少强身健体,不至于骑个一日的马,就累得腿软。” 李承乾都不想吐槽,就皇帝和李靖过招的动作,随便哪一个要他做,放在现代社会,医保都能给刷爆了。 骑马跑一天,同开拖拉机行驶在崎岖的公路上跑一天有什么区别?他体格不行,随便拉个现代人颠一天,只是腿软都算身体好的。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恨铁不成钢道:“朕在武事之上,不敢说冠绝天下,那也能拿得出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儿子。” 来自于皇帝父亲的官方吐槽,李承乾很无语,他们一母同胞三个,哪个不是弱不禁风? “舅父挺儒雅的,外甥肖舅,臣估计随了舅父。” 外甥肖舅? 李世民眼睛眯了眯,道:“辅机只是看着儒雅,早年随朕出征,那也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李承乾:…… “不指望你冲锋陷阵,强身健体,仅此而已。” 言罢,李世民转身离开,李靖友情提示:“陛下的气性还是这么大,殿下这句外甥肖舅,可是得罪人了。” 李承乾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托词,皇帝爱信就信,他们兄弟三个,李治才是外甥肖舅,隐忍腹黑。 “陛下,是恨不能所有人哄着他,不过他是皇帝,有这个想法正常。” 李靖深不以为然,道:“是陛下在哄着殿下,陛下有风疾,活动筋骨可以在室内,不用跑这儿来吹风。大唐的皇帝,怎会随便同臣下动手?同臣过招是假,哄着殿下玩儿是真。老臣斗胆猜测,殿下应该不止一次的夸过陛下的武功。” 李承乾陷入缄默,这个把月总是梦到从前的过往,那些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母亲在世,父子尚未失和,父亲严厉,眼底却也能看到肯定与欣赏,不是厌恶和嫌弃。 自从揭破真相,皇帝不停的发来糖衣炮弹,母亲频频入梦,他的梦中不再是贞观十年后父子失和,他独自舔舐痛苦的噩梦。 血肉之躯,他又是有情之人,就怕哪天一个不慎,被皇帝的糖衣炮弹攻陷。 过往的痛苦成了他千年的执念,他和皇帝的父子之情,就像三九天湿透的棉袄,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师傅多虑,陛下心中的佳儿从来都不是承乾。” 李靖暗暗摇头,这对父子梁子结的不小。 “殿下继续练习马步,什么时候马步扎出个样子了,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教学。” 李承乾重新扎好马步,闭上眼睛,精神上强行格式化贞观七年之前的记忆。 吹了风,又跟李靖过了百十个回合,冷热交替之下,李世民的风疾又发作了,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 “阿难去东宫说一声,熬一些姜汤,太子回去了好喝,这么大冷的天出一身汗,别又病倒了。朕只给了他五个月的时间编写字典,一病又不知道要拖多久。” 张阿难经了天子诏命退出殿外,少时,宫人进来通报长孙无忌殿外候召。 李世民将人叫进来,直接开门见山:“叫你来为一件事情,东宫还缺一个太子詹事,你觉得谁能胜任?” 长孙无忌想毛遂自荐,又怕皇帝怀疑他存有异心。 “若说最好的人选,没有比百官之首的房玄龄更合适了。”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他头疼的问题。 房玄龄倒向李泰,应了拜师宴的邀请,又公然缺席李承乾的拜师宴,也不提前给个话,害得李承乾白等,他事后对此事也是直接无视,让李承乾在朝野丢人现眼。 堂堂太子被一个大臣这么恶心,李承乾没借他的愧疚要求弄死房玄龄,没在他面前说房玄龄的坏话,没有在崇贤馆折腾房遗直,房遗则,已经大度了。 不知道内情,他把房玄龄安排给李承乾还说得过去,知道了内情,再任命房玄龄为东宫太子詹士,纯粹就是恶心李承乾。 “罢了,朕还是再去问问承乾的意思。太子詹事,总管东宫外务,总要合承乾的心意。” 李承乾死在贞观十七年的十一月,墓志铭一个死亡时间,史书两个死亡时间。 李世民突然看向长孙无忌,万千滋味在心头,他都不忍杀了李承乾,长孙无忌和李治怎么忍心对李承乾下手? “辅机,你回去吧!” 第124章 军神坐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的身体素质,只能算亚健康,正常工作生活没问题,这种高强度锻炼,短时间内根本吃不消。 李靖也看出来了,午间放了李承乾回东宫,他则是往太极宫去拜见李世民。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李世民头风压了下去,正要命人摆膳,听闻李靖求见,遂让人传召李靖进殿一同用膳。 “承乾这孩子天分不高,让卫公见笑了。” 李靖道:“武事上天分的确不高,可文事和算术上,若说太子天分不高,陛下就埋汰人了。” 李世民笑道:“他那点儿事儿,闹的人尽皆知。” 李靖道:“陛下有所不知,您时常用太子殿下挖苦玄成公,急得不止玄成公一人,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儿女成材,如此一来就苦了房遗直、魏叔玉之辈。臣今日来东宫,在宫门外等候时,那群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诉苦,尉迟宝琳得知臣不迫德謇,直接跪倒在臣面前,要做臣的义子。” 李世民听罢,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对李靖道:“有佳儿如此,朕心甚慰。” 李靖道:“鄂国公眼看自家儿子学不得文,就让尉迟宝琳学算术,这可苦了尉迟宝琳。他每天三更起身洗漱,赶在鄂国公起身之前出府。” 李世民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敬德出身不在大族之中,他又不通文字,乱世之中凭借一身武艺建功立业,盛世将军用处少,敬德为儿孙后路忧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瞎操心,臣早年不明白这个道理,亲身试教,那不是教孩子,那是给自己催命,臣也就没那个心思了。” 李世民笑道:“卫公出身陇西李氏,属当今的大族,敬德的出身,连寒族都算不上,他自然要着急。” 李靖道:“急没急到点子上,急也没用。臣观那尉迟宝琳,颇有其父风范,往后还是做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这倒是句实话,也是他召尉迟宝琳入东宫任职的原因,只要尉迟宝琳忠于太子之心能像尉迟恭忠于他这般,那么尉迟恭身上右屯卫中郎将一职,假以时日就是尉迟宝琳的。 “照理说卫公这会子应该在东宫,过来可是为了教导承乾的事情?” 李靖道:“殿下身体本就康健,若只为强身健体,臣可以教太子打一套拳法。教了一早上,臣是看出来了,殿下在武事上天分不高,揠苗助长恐伤了殿下,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道:“如此,卫公就教承乾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卫公进宫或是承乾去卫公府上学都行,朕看承乾挺喜欢摸卫公养的那只寅将军。” 说到这里,李世民唤来宫人吩咐,去东宫通知李承乾午后练武取消,不用去射场等李靖了。 李靖道:“养来玩玩儿,打发时间罢了。太子殿下要是喜欢,臣联系故友,让他帮忙寻一只送入京。” 李世民笑道:“那日从卫公府上回来,朕看承乾喜欢寅将军,想着养一只给他玩儿,承乾推脱掉了。没说理由,但他那副德行朕还是知道的,养一只寅将军的耗费,他舍不得。” 李靖道:“这说明太子爱惜物力,太子这么多年行事,臣看得出来,太子不喜浮于表面的东西,喜欢能落在实处的东西,若太子一直是这个心性,那将会是社稷之福。” 李世民点点头,一点都没错,李承乾的心性不会变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李承乾建立未来治理的人员基础,尽可能扫除边患威胁,他万年之后,李承乾安心做一个盛世之君就行。 “高昌同薛延陀部多有勾结,臣服于我大唐又阳奉阴违,朕欲剿灭高昌,设西洲府驻兵屯粮,彻底打通西域,重新设都护府,驻兵防守。” 李靖道:“薛延陀部是北方的隐患,安西北方的突厥残部和南边的吐蕃是大唐西方的隐患,剿灭高昌国设西洲府,以西洲府为重镇,向北掣肘薛延陀部,向南压制吐蕃。若朝廷发兵攻打薛延陀部,西洲府驻扎的兵马北上,可以让薛延陀部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局,同时阶段薛延陀部他们入逃西域的后路。” 李世民点点头,听李承乾所述,李治一朝突厥复国,还被吐蕃侵吞国土。降而复叛,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不把隐患留给儿孙,才是好祖宗。 “卫公可愿再为大唐出征,卫公灭高昌,朕御驾亲征,高昌灭国以后,卫公率兵北上,同朕东西夹击,彻底剿灭薛延陀部。” 李靖道:“陛下要御驾亲征?不可啊!” 李世民道:“灭高昌是顺手的事情,一个薛延陀部朕和卫公二人打,杀鸡用牛刀,朕就是很多年没出去了,手痒。” 皇帝这个决定,多少有些随意,眼下皇帝在兴头上,进言皇帝多半不会听,将来皇帝提起,自然有的是人劝阻。 “陛下准备何时发兵?” 李世民道:“贞观十五年!” 李靖道:“那就是还有两年。” 李世民点头,道:“当年灭颉利,朕也足足准备两年多。要么不出兵,出兵就是灭国之战。” “臣李靖,随时候召,单凭陛下差遣。” 李世民点点头,遂传宫人进来摆膳。 “卫公,令郎在家中,你们父子关系如何?” 李靖道:“犬子对臣并不亲近,他性子沉闷,见了面也没几句话,实在没意思。” 李世民有些失望,这些大臣他是看出来,没一个靠谱的父亲,说来眼下最让他羡慕的父子关系竟然是李承乾和李象父子。 提到李象,李承乾感谢李象义无反顾的选择父亲,穷尽父子两代心血只为将父亲送回母亲身旁,他何尝不谢李象,将他的孩子送回了他的身边。 苏氏背后的武功苏氏是关陇名门,李象同嫡长子有天壤之别。太子宠一宠无伤大雅,只要太子做了皇帝之后别拎不清就行,他这个当皇帝的祖父也跟着宠,只会让李象成为活靶子。 送走李靖,李世民命人抱来兕子,兕子想起年节下去东宫和李象一起玩过的烟花棒。 “阿耶,兕子想玩烟花棒。” 李世民沉默片刻,道:“乖女儿,烟花棒是什么?” 兕子道:“大兄给象儿的玩具,年节下我去东宫玩儿,象儿给我分了一些,可是我很快就全部都玩儿完了。” 宝贝女儿发话了,李世民抱起兕子道:“象儿有,咱们去找象儿要,象儿没有的话,要你大兄给你做。” 李世民到东宫,李承乾雷打不动的午休,李世民抬手制止了要去向李承乾报信的宫人,道:“让太子多睡会儿,别惊动太子,带朕去找皇长孙。” 李象午休才结束,正在宜春殿攻略《九章算术》,并不在崇贤馆,嫡母有妊,父亲要权衡他和嫡母以及嫡母腹中弟弟的关系,他粘着父亲只会让父亲为难,父亲是世间唯一真心疼爱他的人,他不愿让父亲为难,选择主动避嫌。 李世民没让人打扰,径直抱着兕子进院子,李象被一道算数题难到,聚精会神的盯着草稿纸上的内容,思考如何破题。 第125章 物欲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祖和皇姑来了,李象赶忙上前拜见,得知皇姑来意,他心中虽有不舍,仍然命人将仅剩的烟花棒全部给了皇姑。 李世民查过李象的算学题,也不禁感慨李象在算学上的天分,不过他仍然认为好男儿当以经邦治国为要,又查了李象的功课,也算是颇为出色的。 这算学学的,李象看着比李治都老成,李世民很不理解,这算学就非学不可? “兕子,你在这里同象儿玩儿,阿耶寻你大兄谈些正事。” 兕子点头应下,道:“阿耶去忙,我看象儿做算数题。” 累了一早上,李承乾午休延长了一刻钟时间,得知皇帝在显德殿等他,李承乾赶忙换了正装往显德殿见驾。 李承乾进殿见礼,坐到下首位置。 “东宫的太子詹事,想好人选了吗?” 李承乾道:“满朝文武,够分量担起这个职位的无非就那两个人,陛下随便安排一个就是。” 李世民道:“玄龄和辅机,你自己挑一个吧!” 李承乾思索片刻,问道:“陛下内心,希望臣挑舅父吧?” 李世民点点头道:“玄龄是大唐第一相,可他的分量不及辅机,为父知道你和辅机的龃龉,然眼下辅机是最好的人选,辅机在关陇的声望不可小觑。朕不惧他,可你坐稳帝位之前,需要他的扶持,不要轻易同辅机交恶。” 从射场回甘露殿,召见长孙无忌,李世民都险些没忍住动手了,他想问问长孙无忌,那么多年兄妹之情,是怎么下得去手杀自己妹妹最疼爱的孩子? “承乾,成大事者,要能忍一时之辱。” 李承乾道:“一开始臣的确有过杀心,那日去拜祭过母亲之后,臣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为了母亲,过往的种种,臣都只当已经过去了。他只要安心做他的国舅,别想太多,臣一根头发都不会动他。” “青雀、辅机、玄龄、于志宁等人你都放下了,不去追究他们的过往,甚至去年年节的宴会上,你的眼底朕还看到了对青雀的怜悯,为什么独独不肯原谅父亲?” 李承乾沉默良久,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道:“臣刚回来的时候,宫人们对象儿并不怎么上心,皇长孙也只是嘴上叫的好听,轻蔑和怠慢是一点都不少。可是现在不说东宫,就是出了东宫,也没人敢轻慢象儿。朝野内外,纵使看不上象儿的出身,见了面也得毕恭毕敬。陛下圣聪明断,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陛下,你与臣之间的父子关系,于臣而言就像冬天被水浇透了的裘衣,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您也跟着装装糊涂不行吗?” 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李世民道:“你给象儿那个烟花棒,兕子也很喜欢,少府监会做吗?” 唐初连烟花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有烟花棒。 “象儿生辰,哄他玩儿的。兕子要是喜欢,臣将制作方法给少府监,做一些给兕子玩儿。陛下驾下百骑司,安插在京师的那些,应该有不少扮做商贾。权贵豪绅应该会喜欢这种新玩意儿,陛下不是想打薛延陀部吗?” 官员不能经商,皇帝和太子更不可以,但凡事都有操作的空间。养几个白手套,上位者不亲自下场,一样得利。 “大唐幅员辽阔,多少豪门世家,借此机会捞一把,私账变公账的理由臣都替您想好了,就说有一义商曾受陛下天恩,愿意捐献所得给朝廷,此后他愿意年年向朝廷捐献经商所得,以报陛下天恩,陛下顺势给一个封赏。朝廷官员看来,不过是一个有钱无权的商贾,生意做的太大树大招风,剑走偏锋寻求天家庇佑,以求生意长久。” 李承乾不敢乱来,是因为被朝野上下盯着,大臣们会装傻充愣,可皇帝万一哪天心情不爽,不愿意装傻充愣,那倒霉的就是太子。可皇帝是皇帝,皇帝干了这种事,就算被看破,也没几个敢上来送死。 “后世人,真会玩儿啊!” 李承乾笑道:“陛下,臣只是建议,您要是不愿意玩儿,那也就只是建议。” “为什么不愿意?”李世民笑盈盈的道:“收入天下豪绅巨贾资币于官中,国库充盈,朕就可以把赋税降到更低,庶民有了额外的钱财,就会让儿郎念书走制考,更多的庶民进入朝廷,朕就可以试着废掉察举,一步步将世家大族赶出朝廷。” 李承乾低头喝茶,过渡时间有点儿长,皇帝活不到那个岁数的。并且,庶民和世家势力相当时,党派之争就会异常惨烈,这种平衡极难把握,没有嘉靖道长的心机手腕以及高度集中的皇权,很容易玩儿脱。 “承乾,你有这么多的想法,为什么不自己私下找几个人去做呢?那样也不至于守着份例和俸禄生活。” 李承乾道:“臣的物欲不高,没有那么大的个人需求。陛下的百骑司手眼通天,臣今天吩咐人干了,明天百骑司就能将此事上报陛下。朝野的眼睛也在盯着东宫,臣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李世民笑道:“物欲这个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强。” 李承乾叹道:“陛下若知臣来时过得日子,就会知道,就是搬一座金山放在东宫,臣的物欲也提不上去。” 李世民很不理解,他道:“那个小吏和教书先生一个月才给几个子?那几个子,够干什么?” 李承乾道:“那几个子,臣可以坐飞机,飞上万米高空;臣还可以穿上潜水衣,到海底去看摸珊瑚,看鲸鱼海龟。再说了,臣也不指望那几个子过活,臣的祖父母,外公外婆还有舅舅每年给的红包,只要臣愿意,脚下五万万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臣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陛下您搬座金山放东宫,臣是可以上天?还是能入海?还是可以去东非,坐直升机看动物大迁徙啊?” 李世民:…… “飞机?能飞上万米高空,我大唐要是有这样的神兵利器,打高句丽就能居高临下,直接往下丢火器炸。这群后人真是浪费,这样的好东西叫民众随意乘坐摆弄。” 李承乾:…… “您说的这个设想,后人已经替您试过了,那个是另一种飞机,叫轰炸机,专门用于打仗,还有保证后勤辎重的运输机,负责情报侦查的侦察机等等,臣说的飞机是供老百姓出行用的。” 李世民:…… 第126章 手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拿到烟花以及烟花棒的制作方法,李世民带着兕子打道回府。 确定太子詹事的人选,皇帝当日就下了诏书到国舅府。 皇帝打消了易储之心之后,扶持太子的意思十分明确,从前试图亲近的太子却不怎么亲近,长孙无忌对此十分苦恼,这一道诏书下来,于他而言可是大喜。 李承乾继续他的字典编撰工作,李靖得了皇帝的命令,日日上门教授李承乾,长孙无忌陪着一起。 打拳的基本动作还是扎马步,李承乾很愁苦,却仍然坚持跟着练。 李世民要上朝,不能日日去射场看李承乾练武,李靖不好吐槽李承乾的武事,耳根子清净了一大截。 那日关于物欲话题以及飞机军用民用的发问,让李世民很受打击,自我缓和了一阵子,最后用后生可敬,后生可畏八个字安慰自己。 休沐的前一日,张阿难过来通知,休沐日李靖不上门,请太子准备一身粗布衣裳。 李承乾明白,皇帝要出宫,但明白的不完全,出宫可以为什么要穿粗布衣裳。 领导吩咐,照办就是。 翌日一大早,李承乾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往甘露殿去拜见皇帝,却在显德门外看到早就等候在此的尉迟恭和尉迟宝琳父子。 尉迟恭来了,宫人不可能不通报,唯一的解释尉迟恭带着皇帝的口谕来的,不许宫人通报。 皇帝难缠,东宫又有皇帝的人,实力悬殊只能缩着,吩咐过宫人,天无二日,皇帝或者皇帝使者来了,那东宫的主子就是皇帝。 “这么大冷的天,鄂国公和小郎君来了,怎么在外头站着?”面子功夫要做一下的,李承乾扫了一眼宫人,道:“鄂国公说不通报,你们就真让人家在外面吹冷风?” 太子动怒呵斥,宫人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尉迟恭忙上前解释道:“殿下不必动怒,这是陛下的意思,要臣与犬子前来候驾,不许惊动殿下。” 双方客套过后,一同到承天门外,李世民的马车停在此处,李承乾上前拜见。 李世民掀开帘子,道:“上车。” 张阿难扶着李承乾上车,皇帝也是一身粗布衣服。 李世民道:“再有一个多月春耕,帝王主持籍田礼,那个新犁铧,去岁春耕过后才推开,朕不会使,籍田礼总不能大臣看朕的笑话。” 明白了,皇帝要出去提前练。 “陛下,您出去练犁地为什么要带着臣?” 籍田礼帝王扶犁,太子牵牛,他就牵个牛,这需要练吗?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要不是李靖跟他说,李承乾心思敏感,让他多让李承乾出门转转,他才懒得带李承乾出门。 “你少说点话。” 李承乾默默闭嘴,不说就不说,他本来也懒得同皇帝说话。 “上元节宫宴你没来参加,众大臣都在调侃你,你知道吗?” 他朝都没上,有什么好调侃的? “调侃臣什么?” 李世民道:“他们都在说,太子再监国,他们会不会休沐日被拉到三省议政。” 李承乾哈哈一笑,这种占用人家休息日的缺德事,除非特别紧急,否则他才不干。 “臣觉得他们更应该担心,休沐日陛下找人围猎,或者赐宴。” 李世民笑道:“朕请人吃饭游玩,总好过你拉人上值。” 李承乾道:“陛下觉得臣像是爱出去瞎转悠的人吗?” “坐飞机上天,穿潜水衣下海,看东非动物大迁徙,去吐蕃,去塞外,去高句丽,这些都只是朕知道的,朕不知道的不知有多少,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出去玩儿?” 李承乾默默叹气,时代不一样了,唐初的长安就一土城,亲王的豪宅也是由夯土堆砌而成的简单房屋,还没有明清地主老财的豪宅上档次,那个豪只是相对于普通百姓。 一座土城,不下雨灰尘满天,一下雨泥巴一腿。有啥好逛的?出去吃灰吗? “有时间,臣给您画一幅一千多年后的长安,您老人家就明白了。” 李世民道:“你不是没踏足过长安吗?” 李承乾道:“手机刷视频或者新闻,见过千百年后的长安。” “手机又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叹道:“一种电子产品,通过手机,可以搜索国内外大事件,足不出户也能看到万里之外的人或事。” “当真如此神奇?” 李承乾道:“还好臣对手机依赖性不强,不然的话,刚回来那阵子,不知道要有多难熬。” “足不出户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人或事,这么厉害的东西,好在你有点出息,做了个小吏,不然的话估计都没机会用。” 李承乾:…… 要不要告诉皇帝,手机在未来的普及程度?会不会太伤皇帝了? “那个小吏要是有朕的地位,你用的手机估计更厉害。” 李承乾:…… 贬损老高,自找的,别怪他了! “陛下,手机在未来人手一部,档次无关身份。” 李世民:…… “这些犁铧,是未来用的?” 李承乾道:“未来也不用这玩意儿,用的都是耕地机,大型耕地机一天百十亩地那都是小意思,微型的一天好几亩也不成问题。” 李世民:……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别说了!” 李承乾暗暗吐槽,皇帝先跟他说的话,他不回答不行,回答了又要他闭嘴。 “辅机做了你的太子詹事,你也要去国舅府走动一二,朕还是那句话,你尚未成气候之前,不要轻易树敌,你这个臭脾气,也就朕能纵容你。” 李承乾道:“谢陛下教诲,臣改日上门去拜见。” “丽质和冲儿成婚多年,始终没个孩子,到底不是个法子。承乾,你经历过后世,可有法子让他们尽快有个孩子。” 李承乾叹气,长乐过早的逝世,就跟怀孕产子有关,这俩又是近亲,但凡他早回来几年,一定想办法搅黄这桩婚事。 “丽质的气疾很严重,她的身体不适合生育,强行生育会危及她的性命,这不是调理能缓解的。还有兕子,她不但有气疾,还可能有风疾,更要小心呵护着。” 李世民道:“朕知道,你一回来就盯着兕子的吃食,连她的乳母吃得东西,你都让人盯着。每到冬春交替,或者夏秋交替,你总会抽时间把兕子带到立政殿,想必就是查她的病情吧?朕问过兕子,小丫头嘴巴严得很,不过朕能猜得出来。” 他干那些事情时,母亲尚且在世,他一直以为他在立政殿办事畅通无阻,是母亲的缘故。 李承乾后知后觉,后来兕子住进甘露殿,他还能找旧人约兕子到立政殿,绝对是皇帝放水了。 “所以,陛下一开始怀疑臣了吧?” 李世民道:“朕一开始只是召了御医查你给兕子安排的吃食是否有异,发现没有问题且御医说兕子比从前更加康健,朕只当你是关爱幼妹。至于你回来的事情,朕只有感觉,你是承乾,又不完全是承乾。后来总是梦到一些过往,以及你的反常,这才起了疑心。你说你轮回了这么多世,怎么就学不会做戏呢?朕都不想说你,在朕面前戏做的太差了。” 李承乾:…… “做戏和武事,臣真的是一点天分都没有。您要是喜欢看做戏,要么上朝,要么召见青雀和雉奴。喜欢看武事,召三郎回京,或者培养八郎,他俩在武事上有天分。” 李世民:…… 第127章 斗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尉迟恭和尉迟宝琳骑马,距离车驾大概十步左右随行,老父亲在隔壁,如芒在背的感觉十分强烈,想逃离又迫于皇帝口诏让他随行不敢抗命。 “主君从前出行,也是坐车吗?” 尉迟宝琳发出疑问,直觉告诉他,比起乘车,天策上将肯定更愿意骑马。 尉迟恭白了儿子一眼,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笨蛋。往常皇帝出门肯定骑马,可今天带着太子出门,太子不喜欢骑马出行。 “少主随行,自然是乘车。” 尉迟宝琳道:“父亲是少主护卫,少主出行您随行那是应该,我只是崇贤馆生员,我为什么要随行?您给主君说一下,我要回去帮着编字典。” 尉迟恭恨不能撬开尉迟宝琳的脑袋,往里面装一点脑子,他觉得他愚笨,结果他这个儿子更没脑子。 皇帝任命他为东宫右屯卫中郎将,看重的是他的忠诚,尉迟宝琳心思简单,皇帝要尉迟宝琳做第二个他,同他忠心皇帝那样忠于太子。 “老子出门,你能在崇贤馆待的住?” 尉迟宝琳笑的眉飞色舞,冲着尉迟恭说:“待的住,字典是要署我名的,我哪怕就是搬书,也有劲儿搬。” 尉迟恭道:“你?字能认全吗?丢什么人?” 尉迟宝琳做了鬼脸,道:“尉迟老头,小爷我告诉你,你说了不算,太子说了算。太子说了,所有参与编撰的人,无论贡献大小,全部署名。” 尉迟恭气的咬牙切齿,随手一鞭子就冲尉迟宝琳去了,尉迟宝琳眼疾手快躲开了,驱马同老父亲拉开距离。 “人家卫国公就不逼迫李德謇,你就不能学点儿好的?鄂国公,你说你书房堆满了书,你又学进去几个字?全都给虫吃……哎呦……” 尉迟宝琳的惨叫惊动了车内的人,李世民掀开帘子去看,只见尉迟恭横眉怒目,尉迟宝琳鼓嘟嘟一张脸,满满都是委屈。 “敬德,这是怎么了?” 皇帝问话,尉迟恭指着尉迟宝琳骂道:“这个逆子,不学好,还一堆歪理,我气不过给了他一鞭子。” 尉迟宝琳挨了打,嘴巴依旧硬,驱马上前,向皇帝拱手:“主君,少主,您二位评评理?父亲他自己这把年纪都念不来书,我是他的儿子,随了根念不了书,是不是很合理?” 李世民:…… “照宝琳这么说,你家少主就该挨打了。朕这一身拳脚功夫,你家少主也学不来一点。” 尉迟宝琳听说皇帝要打李承乾,急忙解释:“陛下,话不能这么说,少主不会拳脚功夫,会写文章,会编字典,会算术,还会做火器。” 李世民笑而不语,又听尉迟敬德说:“斗嘴尤其厉害,杜荷那个狗……咳咳……人,一张嘴巴抹了毒一样,照样被殿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您都不知道,殿下坐镇崇贤馆,杜荷话都少一半。” 李世民笑容僵了僵,李承乾跟他斗嘴也挺厉害的。 “我就奇了怪了,克明叔叔我也是见过的,他老人家那叫一个儒雅,怎么生了杜荷这个碎嘴?” 又是杜荷,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又看向尉迟宝琳,说话语气严肃几分:“你父亲是为你好,身为人子,就算学不会也不该对他如此无礼。” 尉迟恭借机插话:“少主,我求您一件事,这个大字不识一筐的东西,字典不给他署名。他帮什么忙了?找个书还嘚瑟的不行,一个字的忙都没帮上,还在这里欺世盗名,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李承乾正要开口,就听尉迟宝琳道:“天呐!尉迟老头,你能说出欺世盗名来,真是太难得了。” 尉迟恭道:“这成语不是跟你学的吗?连意思都是你解释给老子听得。” 李世民&李承乾&张阿难:…… 尉迟宝琳恍然大悟:“上次跟杜荷斗嘴,他跟我说得。” 李世民放下帘子,不理会这对父子斗嘴,抬头看李承乾双眸温柔,不似平日冷淡。 “怎么了?看人家父子斗嘴这么开心?” 李承乾道:“臣只是想到了我爸,闲暇时光我们也会同庄周和惠施那样,揪着一个学术问题,你一言我一语,臣轮回记忆长存,通古文喜欢引经据典,我爸大学攻读马列哲学,他喜欢以马列哲学驳斥,争到最后谁也不服谁。臣就假装跟他闹脾气,喊他老高或者高老头,让他来哄臣。方才听尉迟宝琳喊鄂国公尉迟老头,想到了从前臣喊高老头的时候了。” 李世民道:“胆大妄为,朕就想知道那个小吏是怎么揍你的。”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涌上来,李承乾笑的眉眼弯弯:“我爸才不会这些事情打臣。” “那个小吏,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 李承乾当即反驳:“什么叫宠的臣无法无天,臣来时的时代,稍微开明些的家长,都不介意儿女开这种玩笑。我爸性格特别好,就是打臣那一次,他都没有疾言厉色的呵斥。臣做了他们二十八年儿子,不管外面受了多大的气和委屈,他和我妈从来不在臣面前撒气,只要回家永远都是儒雅温和。” “怪不得,你在朕面前造次,同大臣们政见不合,回了东宫看到太子妃和李象,身上戾气尽消,端的儒雅温润如玉一般。” 那一次去东宫,苏氏和李象在宜春苑玩闹,李承乾坐在亭子下品茶,默默注视妻儿,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度,他一度怀疑过像父亲或者李建成,后来又相继推翻设想。现在看来,李承乾像那后世那个小吏。 “爸妈自臣记事就教导,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要学会消化自己的情绪,有心事可以向家人倾诉,但不能把外面受得火气撒到家人身上,不要让家人担心,更不要伤了家人的心。耳濡目染二十八年,臣也学了个皮毛。” 李世民听得心梗,道:“那你诛心之言一句接着一句,不怕伤了朕的心?” 又来道德绑架,李承乾当即怼了回去:“我爸可没咒我去死,他只盼着我长命百岁。我爸就是有两个儿子,就算偏爱小的,也不会糟践我。我就是瘸了,我爸只会心疼我,不会嫌弃我,厌恶我。” 李世民又一次心痛的沉默了,半晌,他才慢悠悠道:“你要是喜欢,私下没人的时候你也可以叫朕老李,或者李老头。” 李承乾虎躯一震,不可思议看着皇帝。 “臣胆小,您别吓臣。” 第128章 犁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马车突然停下,李承乾以为是到达目的地,帘子掀开一看,迎面暴击。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皇帝似乎干什么都喜欢带着这两个人。李承乾默默在想:还好杜克明死的早,不然的话,休息日也得被拉来上班。 二人上前拜见,李世民微微抬手示意免礼。 李承乾受了礼过后,下车以晚辈之礼拜过长孙无忌,又与房玄龄见礼。 “舅父,房伯伯,大冷的天你们出城这么早吗?” 长孙无忌无所谓,作为太子詹事他需要去东宫打卡,但李承乾告假,不需要处理政务,他去了东宫也是玩儿。 “整日赋闲,出来逛逛也好。” 房玄龄有苦说不出,三省长官以他为尊,要处理的庶务多如牛毛,休沐日还不能睡个囫囵觉,被皇帝拉出来陪着练犁地。 “整日窝在院子里,出来活动一下正好。” 客套完了,李承乾转身上了马车,继续往目的地去。 李世民做皇帝前是秦王,在京中有良田千顷,练习所选的土地就在西郊秦王曾经的封邑,如今作为皇帝的私产。 北方旱地以黄牛为主,李承乾一下车就向牛儿奔过去,撸了两把牛儿额头。 “老朋友,又见面了。” 牛儿被撸的很是舒服,哞哞叫了两声。 “这小子,他似乎很喜欢摸长毛的动物,去李靖府上摸寅将军,之前还摸过狼,现在摸牛头。” 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面上带笑:“承乾这个性子,我还以为变了,结果是一点都没变。” 李世民道:“他怎么没变?” 长孙无忌笑道:“承乾小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跟息隐王和海陵刺王家的孩子打架。此事被告到了高祖那里,高祖斥责主君,承乾被主君收拾了几次,这才收敛了些许,不过那张嘴巴依旧毒辣。有一次天策府设宴,宴席过半,我到后院透气,撞见他和息隐王及海陵刺王的孩子们斗嘴,那时他就是现在的样子。明媚张扬,自信又骄傲。” 李世民心传来一阵闷疼,看向撸牛的李承乾:“我早年多在外征战,同他相处不多,他也不怎么亲近朕。” 长孙无忌道:“承乾嘴上不说,心里很崇拜主君的,我记得有一次,他和李承道等几个孩子吵架,李承道说他父亲是太子,秦王只是一介臣子。承乾当即就回了李承道一句:说得太子天家臣子,你不是臣子一样?都是臣子,我家阿耶一战擒两王,一百人吓退三万雄兵,你家的那臣子行吗?” 不说还罢了,一说李世民心里很不爽,他的孩子本来就很好,那个小吏不过养了一世,却直接让李承乾跟他单方面断绝父子关系了。 “玩儿够了吗?我今天出来可不是玩儿的。” 李承乾默默缩回爪子,皇帝喜欢养鸟,他追求手感,喜欢猫狗一类的动物。 长孙无忌很不解,他做了太子詹事,同东宫绑到一起,提起过往本是帮着缓和父子关系,照理说李世民知道儿子崇拜自己应该开心才是,怎么适得其反了? 犁是一早就套好的,李承乾很不解,犁地的就皇帝一个人,为什么拉一堆人过来挨冻? 李世民之前用直辕犁,骤然用新犁还没把控好力度,地犁的并不如意。 “李承乾,这个犁一点都不好用。” 李承乾牵牛走在前面,猛的被这么一叫回神过来,唐朝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一千多年演变,犁铧差异还是挺大的。 对于以耕耘为生的农民而言,好用的农具很容易上手,可皇帝不是农民,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地主,皇帝种地纯属政治作秀。 “主君刚开始用,不熟悉而已,我演示一遍。” 李承乾快步上前,接过皇帝手上的犁,李世民上前牵牛,被李承乾赶开了,正经农民犁地谁要人牵牛。 “这犁在他手里怎么那么听话?就像弓箭在朕手里一样听话。”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皇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太子,喜欢种菜已经很离谱了,犁地上手就会,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李承乾犁了一圈回来,出了一头的汗,拉了缰绳牛儿停下,他上前拜过皇帝:“主君,您可以继续试试。” “少主,你以前经常耕地吗?” 来自于尉迟宝琳的疑惑,准确的说来自于李世民以外在场所有人的疑惑,李承乾想找根线把这货嘴巴缝起来。 “荒唐一梦,你说我常耕地,梦中耕地也算耕地。” 房玄龄感慨:“梦中得此机缘,少主是有大造化的人。” 李承乾含笑谢过房玄龄的赞誉,以农为本的时代,他这个“梦”的确算是大机缘。 “这里有我和承乾就行了,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 李世民重新扶犁,李承乾上前手把手告诉李世民动作要领。 四下无人,李世民忍不住问:“你做了不止一世庶民吧?” 李承乾点点头默认,没有说话。 李世民又继续说:“很辛苦吧?” 李承乾重新牵了牛,笑着道:“谁不辛苦,大家不都是辛苦的活着吗?” “听辅机说,你小时候常同建成和元吉家的孩子斗嘴,还同人家打架。” 皇帝思想跳脱,李承乾一直都知道,他急忙回答:“这些事陛下不都知道吗?” “那个时候为父打你,你是不是很委屈?” 从旁人嘴巴里听到父亲的英勇事迹,眼巴巴等着父亲回家,然后父亲回家先给他一顿打,当然委屈,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那个时候为父功高震主,高祖有意敲打,为了你的事情,为父吃了高祖不少排头,那时同李建成和李元吉斗得厉害,没空闲教导你,就打了你几次,不是讨厌你,就是想着你收敛些,别整天给为父惹是生非。” 李承乾回忆起过往,道:“大人不和,小孩子耳濡目染,息隐王家的孩子最多炫耀息隐王是太子,海陵刺王没品,他家的孩子也被教坏了,张口就是你阿耶不要你了,野孩子,臣那时没什么城府,给陛下惹了不少的麻烦,臣很抱歉。” 李世民紧了紧拳头,良久发出一声长叹:“你怎么没告诉为父为什么跟人打架?你要是说了,为父不会打你的。” 李承乾都不想吐槽,一进门直接先喝令跪下,劈头盖脸一顿骂,从来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张嘴说不到一句话,皇帝立马就是一句还敢狡辩顶嘴,他还敢说吗? “都已经过去了,陛下何必再提?” 李世民摇头,无奈苦笑:“你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从来不愿意同为父说,你若能早些敞开心扉,你我父子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休息日陪领导团建已经很痛苦,还要遭受精神攻击,李承乾不说话,单方面屏蔽皇帝。 “养活四万万人,后世一亩地能产多少斤粮食才能养得起?”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忆起老高定的报纸。 “不是四万万人,是养活十四万万人。国家官方数据统计,小麦有亩产一千三百斤,折合成贞观年间的计量也就两千六百斤。稻谷比较厉害,有亩产三千斤的,折合贞观年间计量是六千斤左右。” 李世民:…… “承乾,你认真的?” 李承乾点头,特别认真! 第129章 狐狸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后世,竟有如此厉害的稻子。” 李承乾迎上皇帝的目光,已经猜到皇帝想说什么,他马上开口:“别看臣,臣那点儿浅薄的生物学知识,弄不来亩产六千多斤的稻子。” 李世民眼底的光渐渐暗淡,忍不住道:“学数学有什么用?生物学才是真的造福国家。” “生物学属于自然科学,臣毫不夸张的告诉陛下,所有自然科学的基础都是数学。只有学好数学,才有接触生物学的资格。” 李世民道:“你都来了大唐,你那一身生物学知识,哪怕是浅薄,也是后人总结数千年前人经验得来的,也都是远超这个时代。太子殿下享天下之养,就不思报答一二?” 听皇帝这么说,李承乾倒是想起了生物学上最简单的杂交事例,孟德尔豌豆实验。 “安南都护府有一种稻子,产量比大唐境内的水稻要高的多,陛下可以下诏寻来,臣拿安南的稻子和大唐本地的稻子杂交一把试试结果。” 李世民听罢大喜,也学着李承乾的口吻调侃:“太子吩咐,世民照办。” 李承乾:…… “您可真是不怕臣折寿。” 李世民笑道:“叫了那个小吏那么多年老高,你不也活得好好儿的?那会子不怕折寿?” 李承乾不想说话,一个封建帝王能和他的高爸爸比吗? “臣不是学生物的,可不保证一定成功。”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承乾,道:“你不是说安南的稻子产量比大唐本土的稻子产量高吗?就算失败了,那又如何?安南的稻子不能在大唐种?” 李承乾顿了一顿,真是这个道理。 “有这等好东西,还是朕能找到的,你怎么不早说?” 李承乾苦笑,“自臣决定好好待在这里,做一个太子,上朝或者回东宫,都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根本想不到啊!” 犁了两圈,李世民已经基本上手,也就没有继续练下去的欲望了。 “走,去庄子上沐浴更衣,朕带你出去玩儿。” 也不等李承乾答应,李世民径直往前走,李承乾紧随其后。 庄子上设了宴,众人依着次序落座,李世民举杯敬酒,“难得出来一趟,就咱们几个人,别拘束了。” 房玄龄笑着说:“臣等跟随陛下多年,没什么拘束的,倒是太子殿下和尉迟贤侄甚少出来,又有大家长坐镇,怕是拘束的很。” “去岁八月初,看守庄子的部曲山里头捡了只毛茸茸的小崽子,是一只狐狸,养了也有数月,十分讨喜,用过膳咱们一起去看看。” 李世民下意识去看李承乾,果然见李承乾双眸发亮。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笑而不语,皇帝瞎话张口就来,真有那么一只狐狸,去岁秋猎早就拉着人来看了,也不知道哪只倒霉狐狸被临时拉来陪皇帝演戏。 李承乾心痒难耐,只等着饭局结束撸狐狸。 用过膳,侍从引着众人到后院,尚未近前,就见笼子里的狐狸不停的呲牙,浑身毛发根根竖立。 李承乾皱眉:“你们经常打它吗?” 引路的扈从忙喊冤枉,向太子回话:“主君让养的狐狸,小的哪里敢打?” 李承乾道:“狐狸产子在三到五月,八月初捡到的还是毛茸茸的崽子,说明狐狸尚未满百日。从小养到大的狐狸,野性不会这么强。要么就是没好好养,它在成长过程中不停的受到外来威胁,时刻高度戒备,野性才会这么强。” “少主,你养过狐狸吗?” 李承乾默默在心里丢过去一个白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没养过,听养过的人说的。” 房玄龄忙上来打圆场:“兴许是这畜生生来野性难驯,怎么都养不熟。” “也有可能!” 李承乾上前,仔细又观察了一遍,摇摇头道:“不太像是从小养大的,像是临时抓来的。” 李世民:…… 尉迟宝琳凑上去,看了好几遍,不知道太子怎么看出来,遂问:“少主,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承乾笑道:“你看这只狐狸,双目如炬,精灵敏锐,自家从小养到大的狐狸,眼睛是一种迷离的清澈,略带着几分媚态。” “少主你好懂,说你没养过狐狸,我都不信。” 李承乾:…… 没养过,撸是真的撸过,而且没少撸。 眼看要露馅儿了,李世民赶紧使眼色给长孙无忌,三言两语忽悠着李承乾离开。 “上次出来你要去长安街买东西,都没带钱,今天朕带了钱,去长安街逛逛吧!” 李承乾道:“臣出来也带了钱,也准备回程挑些小玩意儿带给太子妃和象儿。” 李世民默默松了口气,还好李承乾没继续追问狐狸的事情。 众人出了庄子,李世民和李承乾仍旧乘车,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恭、尉迟宝琳、张阿难五人驾马随行。 房玄龄对长孙无忌说:“难得看主君这么下功夫哄孩子,不过咱们少主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长孙无忌不好说得,李世民没少召他进宫讨论关于李承乾的事情,他可以肯定,李承乾对李世民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当然意识不到皇帝在下功夫哄自己。 尉迟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那只狐狸是皇帝临时抓来的,因为太子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结果狐狸不配合皇帝演戏。 尉迟宝琳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几个老爷子在说什么。 “承乾一心只扑在正事上,不怎么上心这些儿女情长。” 尉迟宝琳插进来一句:“我看少主很重情意的,不重情意的人,不会那么上心皇长孙。” 长孙无忌、房玄龄、张阿难三人集体给了一个白眼给尉迟宝琳,尉迟恭一巴掌抡到儿子脑袋上。 “多听,少说话!” 尉迟宝琳愤愤看向老父亲,尉迟恭直接扬起鞭子威胁,成功压下了叛逆的儿子。 马车内,李世民问出心中疑惑:“承乾,你养过狐狸吗?” “臣的老舅养过三只,两只赤狐,一只北极狐,光饲养许可证都办了三个多月。狐狸怕热,他老舅还专门辟出一个房间,营造了一个微型小生态,一年四季恒温十五到二十度,大概就是长安三月份的天气。臣没养过狐狸,但狐狸真的没少抱,也没少摸。” 李世民沉默良久,开口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养?” 李承乾回答皇帝:“老舅一向疼我,他养的狐狸臣随时上门玩儿,有那个必要再花钱养吗?再说了,那三只狐狸一年消耗二十好几万,都快赶上老舅每年给臣包的红包了。不瞒陛下,臣来的当年,其实已经设计了阿尔卑斯七日游,准备国庆出去玩儿。结果一场意外,把臣送回来了。” 李世民:…… “感情你回来,朕让你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李承乾:…… 第130章 君无戏言不可靠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享受过现代社会的高科技,一夜回到封建社会,时空拐卖也是犯罪,何况还要整天面对一个把自己逼疯过的皇帝爹,他很委屈。 马车行驶到闹市,李承乾出声叫停,走进一家贩卖文房四宝的商铺。 “店家,我来取上次定制的那套镇文房用品。” 伙计拿来盒子,李承乾看罢,吩咐吴顺付了尾款四万钱,抱着盒子上了马车。 李世民瞥了那盒子一眼,十分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给象儿的还是给太子妃的?” 李承乾打开盒子,映入眼帘是一套笔墨砚,每一样上雕刻着十分精美的玉兔弄月纹饰。 “别人家父亲在孩子入学就会赠文房所用之物,象儿入学时,臣只是随手从库房掏了一套送给他,都没有用心准备。” 李世民取了一柄镇尺,淡淡看了一眼:“上等的红木,想必价值不菲。” 李承乾顿了一顿,要了镇尺放回盒子里,“四万五千钱,臣存了大半年呢!” 李世民点点头:“物有所值。” “陛下从前会送母亲些什么东西?” 知道李承乾想送苏氏礼物,李世民思量片刻过后:“要不,你给她画一幅画像?” “这么简单吗?那就好办多了。” “一千多年,你就没有遇到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 李承乾摇摇头,他是个孤寡的命格,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自始至终都不曾遇到过。 “各县送上来的预算朕让人录了一份在吏部,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一眼。” 李承乾摇摇头,道:“标准给下去了,结果如何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臣只看结果。年底决算出来,臣直接找人算绩效,再同预算、决算放在一起比对,什么都清楚了。” “绩效?”李世民不解,遂问李承乾:“什么是绩效?” “于朝廷而言,绩效就是指自身或社会其他组织通过多种方式对朝廷的决策和管理行为所产生的政治、经济、文化、环境等短期和长远的影响和效果进行分析、比较、评价和测量。” 李世民直接抬手打断李承乾的话:“朕与后世相隔千年,你那些词汇朕听得云里雾里,简而言之。” 李承乾思索片刻,向皇帝解释:“有限的银钱,地方官员能否完成朝廷下发的任务。有限的时间内,地方官员可以为当地做出多大的贡献。” “这不就简单多了,衡量绩效的标准朕不想知道,你到时候直接挑一个县算出一个绩效标准,余下的丢给吏部和民部去干。” 李承乾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象儿喜欢数学,你完全可以把你脑袋里跟自然科学有关的东西全部教授给他,你的两个孩儿,一个成为未来的大唐皇帝,延续大唐的辉煌,一个用他在自然科学上的天分,为大唐的繁荣做出贡献。” 李承乾叹气,家天下的格局,他试探着问皇帝:“陛下,有没有想过,臣学的这些东西,可以写下来,传之后人,天下人都可以学。” 李世民道:“你可以学那么多东西,后世对高科技是应该放开的,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后世的朝廷有能力,把控高科技,让技术只为拱卫朝廷而存在,不会成为动摇朝廷根基的隐患。 可是承乾,这是大唐不目前具备的能力。朕以火器举例,火器没有握在朝廷手里,就会不可控。天外有天,民间一但有人造出更厉害的火器,为有心人利用,必然会动摇统治的根基。” 李承乾心下一惊,皇帝看事情就是一针见血。现代社会真正高科技尖端技术要发挥作用,必须要国家提供必要的条件,也只有国家能提供相应的条件。 不说科技,只说资本,当年某个人企图用金融杠杆撬动整个国民经济,让十四万万人替他承担风险,若不是国家对资本的绝对把控,不敢想象一但那个体系建立,然后崩塌,于国民而言将会是怎样的灾难。 “臣鄙陋,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伸手去捏李承乾脸蛋,被李承乾躲开了。 “你还在为青雀的事情怪朕,朕也不知道青雀会那样不择手段的同你争。” 李承乾道:“陛下忘了吗?曾经的贞观十二年。陛下曾对青雀说: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您自己说过的话,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需要臣解释吗?” 李世民瞬间哑然,李承乾继续说:“陛下,青雀的野心是您给的,在您给他这个野心的时候,臣是死棋,在陛下把青雀放进立储的名单,又把他踢出去的时候,他也成了死棋。 陛下,您驾崩的那一年,除了已经死去的臣和夭亡的三个兄弟,青雀是唯一一个没有来长安为您服丧的孩子。雉奴登基的第三年,青雀就郁郁而终了。雉奴登基的第四年,吴王恪冤案爆发,曾经倒向青雀的宗亲大臣,或贬或杀。 如果青雀活到了雉奴登基的第四年,他还能风风光光下葬,保全他死后的体面吗?这就是为什么,臣回来之后,没有怨恨青雀,没有去报复他,甚至觉得他可怜。 陛下,史书上都说您爱子,您真的在乎过孩子的死活吗?青雀得了父亲疼爱求权力,臣有太子的虚名和那半真不假的权柄求父亲疼爱。可细细想来,臣与青雀,都不过是可怜虫而已。陛下在玩弄权术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臣和青雀的死活。” “啪……” 李承乾挨了一耳光,左半边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嘴巴里泛起腥咸的味道。 李世民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这一巴掌打完他就后悔了,努力了这么久,这一巴掌又打回原形了。 “承乾,将个人的怨愤与不干掺和到朝廷大事之中,是朕为君和为人父的失职。可是,无论是你还是青雀,朕从未想过要害你们性命。当初立雉奴为嗣君,就是看中了他仁孝温厚,会善待手足。朕不是神仙,不可能预知后事如何。废黜你之后,青雀露出他的獠牙,朕何尝不后悔,可朕那时也只有雉奴一个选择。” 李承乾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打人一点不带犹豫,打完了又跟他诉苦,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真正的受害人都还没说话呢! “你曾经对阿耶说,早回来两年,你不会迎娶苏氏为太子妃,只养李象一个,早回去六年你不会生下李象让他背负庶出的痛苦为人白眼,早回去十年宁你死也不会做太子。 阿耶也告诉你,若阿耶有机会回到过去,阿耶一定会好生疼爱你,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会好生教导青雀和雉奴,和他们保持距离,不会让自己的任性害了阿耶最心爱的三个孩儿。” 不听不听,李承乾单方面屏蔽皇帝,君无戏言,最不可靠的东西。 第131章 狸奴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回到东宫,李承乾一头窝进显德殿,让宫人煮了鸡蛋,取了冰块过来,又是冰敷又是揉脸,折腾了大半夜,却迟迟消不了肿。 中途丽正殿遣人过来请,李承乾不好去见苏氏,遂命宫人传话,他随驾出宫着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苏氏,请太子妃不必挂怀,待他身体大安去丽正殿探望。 李象过来拜见,李承乾原本想见,可一想自己拒绝了苏氏,又明晃晃见了李象,只会给李象树敌,就一起拒绝了。 后宅的手段防不胜防,平等的拒绝,也是压制纷争的一种手段。 李承乾“病”了,养“病”期间,所有等待删减归纳的文稿全部命心腹宫人送到显德殿。 李靖和长孙无忌按时到东宫打卡,听说太子“病”了,便向宫人嘱咐,他们先行归府等候,待太子“病愈”之后可随时召见。 李承乾“病”了三日,一直到脸上肿胀消退,才到崇贤馆参与编撰工作。 卫国公府 李承乾这是第二次造访,从李德謇那里得知李靖的白老虎回来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撸银渐层。 “听陛下说,给了殿下五个月时间编撰字典,还有三日正月完,就只有四个月了,殿下进度如何?” 李承乾道:“两万来个字,眼下已经弄了一万,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完工,这比学生预想的快多了,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李靖哈哈一笑,小老虎不需要他摁着,他只需要看着李承乾摸老虎就行了。 “字典署名,这个诱惑太大,不说这群小辈不要命的干,换做朝中任何一位大臣,都会拼命。” 李承乾哈哈一笑,向李承乾道::“陛下给了五个月,学生是按照四个月进度来的,满打满算三个月字典送交弘文馆,请颜师古、申国公、于志宁、杜正伦、韦挺、岑文本、阎立德、萧瑀他们审核。” 李靖愣了一愣,颜师古和高士廉、萧瑀参与审核他不意外,于志宁和杜正伦和太子有过结但也曾是东宫的人,太子收拢人心他也能理解,可韦挺和阎立德、岑文本都是投靠过魏王泰的人,太子也这么放心的用。 “陛下批了五个月的假,赶在三月份编撰结束,给他们一个月审核,学生四月份就可以送交陛下,学生可以在东宫歇上两个月。” 难得有个人跟自己一样,喜欢撸老虎,李靖友情提示:“春耕了,一头牛半日耕了两亩地,乐呵呵的以为后半日能歇着,结果后半日又被牵到地里耕地去了。” 李承乾:…… 字字不提一个人字,字字说得都是人。 李承乾起身对着李靖拱手一拜,向师傅道谢:“多谢师傅,弟子晓得该怎么做。” 李靖双臂交握,笑盈盈道:“殿下,老臣可什么都没说。” 李承乾噗嗤一笑,继续盘腿席地而坐,撸白老虎幼崽。 “师傅说了,师傅说这寅将军难得,让学生尽情的摸。” 撸完心心念念的银渐层,又在李靖家里蹭了顿饭,李承乾赶在太阳落山前回东宫。 心腹吴顺抱了只小狸花,乐呵呵走上前来:“殿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小狸奴,同咱们东宫有缘分,奴婢发现它两次,送出去三次,它都回来了。殿下,养了榻吧?” 李承乾爱不释手,上前将小东西搂在怀里,听它“喵喵”叫的小奶音,直接是将人萌化了,他是个资深猫奴,怎么可能拒绝的了一只肉嘟嘟的小狸花呢? “三出宫门复入宫,是有缘分。池子里养有草鱼,捞上来一条,我亲自给它做猫饭。” 鉴于皇帝下发的任务,吴顺跟着李承乾进门,道:“殿下,您说这小狸花会不会是谁送来的?也太巧了,回回它都能回来。” 李承乾思索片刻,养猫、养狗、养鸟都属于不务正业,皇帝以前就养过狗和鸟,登基前夕全部放了,以示自己不贪图享乐,勤政爱民的决心。 “就是有人送,收下了也没什么。左不过弹劾我招猫逗狗,有失体统。放心,我知道怎么驳斥回去。东宫种了这许多的菜,总引得虫鼠来害,养猫避鼠。” 吴顺只能继续努力:“殿下如今深得陛下宠爱,或许是有人送来向殿下示好?” 李承乾道:“这要是只波斯来的猫,或者齐地的狮子猫,我都能信你这话。” 陛下的任务实在太艰巨了,又要引导太子想到陛下,又不能提及陛下,吴顺感觉他脑袋要炸了。 “听尉迟小郎君说,陛下在庄子里养了只狐狸,殿下那日随驾出宫,可见到了?” “你今天话有些多啊?” 李承乾看向吴顺,眼底是打量之色,吴顺目光躲闪,只在一瞬间,李承乾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我明白了,你这是奉命行事。” 吴顺跪倒在地,身子抖成筛糠,李承乾叹了口气。 “两尊大佛你是谁都惹不下,这也算不得背主,我不会怪罪于你,狸奴我收下了,起来,给他复命去吧!” 皇帝送的猫,就算有人弹劾,都不需要他下场解释了,皇帝会收拾残局的,在没掏干净他身上的价值,皇会一直护着他。 吴顺感激涕零,当即拜倒在地,这种活儿最难干,不接皇帝要他的命,接了惹怒太子一样没命,接了还能有一线生机。 得知李承乾收了礼物,李世民默默松了口气,他决定于二月初二龙抬头当日举行籍田礼,他要同李承乾合作耕地种田。 李承乾那个脾性,过往的经验,要李承乾低头不可能,玄武门拔剑概率更大。 低个头而已,他这辈子又不是没低过头,跟儿子低个头,传出去不丢人,再说了也传不出去。 自来籍田礼,都是扶犁走个过场,秋收大臣们能不能喝上籍田种出来的小米粥,还是得盯好李承乾。 他向大臣们夸下海口,要用籍田种出来的粮食宴请大臣,绝不能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 张阿难听了皇帝的托词,内心颇为无奈,籍田里就是一颗粮食都没有,皇帝说大臣们手里的小米粥是籍田里种出来的小米熬的,就不信谁敢说不是,借口找的真不走心。 第132章 社稷坛祭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二月初一,李承乾三更起身洗漱,往承天门外同百官一起等候入朝。 籍田礼前一天,皇帝率百官往社稷坛祭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一向闲赋在家的李靖、尉迟恭等人也必须上朝,随同皇帝一同参与祭祀。 宫门缓缓打开,众大臣文武分做两列,自觉排到太子身后,经过太极门,入太极殿朝拜过皇帝。 皇帝仪仗至承天门前候驾,皇帝受过百官朝拜,乘坐车驾往社稷坛南郊社稷坛去。 ‌“太子,你与朕同乘。”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马儿,不太想和皇帝同乘。 “阿难,扶太子上车。” 李承乾被推上马车,气结无比,这哪里是扶,分明是挟持。 “这两天风大,骑马吹的头疼,乖乖坐马车。” 李承乾不想听皇帝打感情牌,直接问:“水稻三月份之后育苗,陛下给臣找的安南稻,找的怎么样了?三月份能到吗?” 李世民笑笑,粮食大事,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他就是忘了吃饭,也不可能忘了找稻子。 “四百里加急,肯定能在三月份之前,把稻种从安南给你送过来。” “四百里加急?长安到安南大概是四千六百多里,四百里加急保守估计要走半个月前后,来得及。” 李世民道:“后世从长安到安南,要多久?” “坐飞机四五个小时,高铁暂时没有直达安南的,火车没坐过不知道。” “火车级别很高吗?你都不能坐?” 李承乾:…… “火车是最慢的出行方式,臣出门一般不坐火车,以高铁和飞机为主。” 李世民:…… “你去过安南?后世之人将安南治理的如何?” 李世民思索片刻,决定告诉皇帝真相:“安南丢了,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也不是藩属国。臣去安南,属于出国旅游。” “丢了?”李世民气极反笑,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道:“丢了?吐蕃和高句丽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安南,朕给你们打下来,你们给丢了?这群后世儿孙,太没出息了,坐拥神兵利器,还能丢领土,不孝子孙,奇耻大辱。” 李承乾:…… “陛下,未来和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朕告诉你,强则生,弱则亡,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今日送出去一寸土地,明日就有人想要你送出去一尺。想要解决这种问题,就一个办法,打,打服了他憋屈也得忍着,打死了取而代之,一了百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意味深长的说:“朕告诉你,大臣们说对内要施行仁政,对外要施行仁义。可无论仁政还是仁义,都只是驭下的一种手段,不是一种心性。没有雷霆手段,你是坐不稳江山的。” 李承乾沉默片刻,想到《增广贤文》中的一句话:“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从政。” 李世民哈哈一笑,抚掌喝彩:“就是这个道理,听不懂孔孟之道,那就只能上拳脚功夫了。” 许久没有早起,李承乾有些困乏,靠在马车一侧闭上眼睛。 “陛下,臣睡一会儿,到了叫臣。” “《贞观字典》的进度朕一直都在盯着,前日传了房遗直来问,听说已经弄完了一万两千多字,最多一个多月就可以交到朕的御案之前。” 李承乾心下一沉,想起上次李靖的比喻,他又要被套上去犁地了。 “陛下,您可批了五个月假期,朝野都知道。您在臣面前戏言就罢了,众大臣看着您不能戏言吧?”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肩膀,笑的眉飞色舞:“承乾,别总把朕想成强盗,你有了出息,朕还能不高兴?” 李承乾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掉,旅长的发财电话照进现实,太惊悚了。 “三月份稻种回来,臣是一点儿时间都没有,四月份也没有。” “朕打算巡狩洛阳,承乾你……” “没时间!”李承乾直接拒绝,接着又补充:“稻种一旦种下,就要一直盯着,还要人工授粉,去不了。” “美得你,你跟着一起,谁监国?” 李承乾:…… 自己出去逍遥,拿他当牛马,李承乾气鼓鼓道:“臣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很多了,陛下要是再把监国甩过来,臣就直接穿陛下的衮冕上朝,您自己看着办。” “李承乾!” “您敢去,臣就敢穿,您自己看着办吧!” 李世民抬手,李承乾下意识双手抱住脑袋,挡着脸:“陛下,打人不打脸,籍田礼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的金冠有些歪了,君子正冠。” 李承乾这才将手放下,李世民微躬了身子上前,替李承乾将头冠戴正。 “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蠢得不行,朕这一巴掌打下去,大臣们的奏疏得把朕埋了,朕有那么蠢吗?” 之前动鞭子,伤处看不到,就算知道太子挨了打,众大臣也只当做没看到,一巴掌打到脸上,都不敢想众大臣会怎么议论。 “那一次让你跪太极殿前思过,言官奏疏差口气没把朕埋了,你那个是师傅更过分,三天上了七道奏疏,要不是你舅父拦着,朕非砍了他不可。” 李承乾心下欢呼,骂得好,往后多孝敬魏征。 “臣睡一会儿,到了叫臣。” “你那个拳打的,卫国公每天板着脸,你舅父要不是你的太子詹事,他都直接一眼不想看。” 李承乾:…… 社稷坛在太极宫西侧,走几步就能过去,可皇家讲究排面,车马仪仗不能少。 总算到了,不用再被皇帝挖苦小胳膊小腿。李承乾先一步下车,代替了张阿难的作用,扶皇帝下车。 社稷坛只有皇帝与负责礼仪的特定官员能上,李承乾松开皇帝,默默在祭坛左侧下首位置站好。 皇帝在祭坛前站定,礼官念完祝祷词,皇帝持香祭拜,众人跟着皇帝一同下跪,对着祭坛里面的五色土行稽首大礼。 如此往复三次,皇帝转身面向众臣工,领导训话,展望未来宏图,李承乾随着众大臣向皇帝三拜。 李世民下了祭坛,张阿难上前搀扶,被李世民一眼制止,又使了个眼色给李承乾。 封建社会,忠孝治国,李世民有意营造太子仁孝的人设给李承乾刷声望,也告诉众臣工君臣父子一心,禁止乱押宝,挑起夺嫡之争。 李承乾明白皇帝的意思,就算不明白,这种场合也不能让皇帝下不来台,接到目光之后,果断上前搀扶皇帝上马车。 第133章 籍田礼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极殿大宴,李承乾以编撰字典为由拒绝了,李世民听之任之,皇帝的态度摆明,众大臣对太子缺席只当做没看见。 翌日三更,李承乾照常起身洗漱,换衣服去承天门候驾。 二月初二,籍田礼。 不出意外,要整整忙上一日。 皇帝在太极殿受过百官朝拜,乘马车从承天门前出发,李承乾照例同乘。兴许是现代上了高铁就睡觉的习惯影响,一上马车李承乾就想睡觉。 李世民很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还十分贴心的取来大氅为李承乾盖在身上。 籍田附近设有行宫、亲耕台、观耕台,皇帝与太子先在行宫换下身上的朝服金冠,穿上庶民的粗布衣裳。 众人簇拥着皇帝到籍田,皇帝面向南方站立,李承乾同左右宗亲臣工分列两侧。 李世民下地扶犁,李承乾紧随其后,待皇帝站定以后,才上前牵牛,皇帝象征性犁了三圈。 司农向皇帝进献粮食和种子,皇帝接过粮种,奏乐响起,李承乾扶着皇帝到达指定位置,往后退三步垂首侍立,皇帝取了种子向外播撒。 大臣面向亲耕台,聆听皇帝训话。训话结束,仍是李承乾搀扶皇帝去观耕泰,百官象征性下地耕作。 刚被犁的松动的土地,这么一遭踩,李承乾觉得能长出粮食,绝对是有鬼。 ‌大臣们转完一圈回来,向皇帝拜贺。 “太子编撰《贞观字典》,列位臣工家中郎君皆是有功之臣,五月份《贞观字典》刊印过后,朕要用这籍田长出的小米,与诸位爱卿同庆。” 李承乾下意识看向皇帝,这话皇帝说过,可就这耕种播种结果,认真的吗? “行宫设宴,诸卿不醉不归。” 李世民十分熟稔伸出左臂,李承乾上前搀扶,随驾回行宫换衣服。 “一亩三分地,你要耕种多久?” 跟他什么关系? 李承乾十分惊诧,不可思议看着皇帝。 “朕说了要用籍田的小米宴请诸位大臣,朕不会种地,可朕知道太子会。” 说到这里,李世民笑嘻嘻拍着李承乾肩膀:“承乾啊!为父恭喜字典提前编成啊!” 李云龙,我恭喜你发财了! 李承乾惊悚,旅长的电话翻版! “我大唐的太子拿起笔能编撰字典,在太极殿可以指点江山,穿上粗布衣裳能耕田种地,还通机巧,能造火器。太子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天佑我大唐?”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李承乾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皇帝又要给他刷声望了。 “美中不足就是你这小胳膊小腿,一碰就碎,让朕十分苦恼。” 李承乾:…… “陛下,臣的胳膊腿没那么差,是贞观朝的猛人太多了,不出去灭个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将军。陛下拿您的武功做标准,大唐八九成的百姓都是小胳膊小腿。”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肩膀,绕开关于李承乾胳膊腿的话题:“宴席结束,你我父子去把那一亩三分地种了,今年不走流程,落在实处,你耕地,朕撒种。” 李承乾顿了顿,看向皇帝:“陛下,就算要臣一同耕种,这顺序也反了,应该是您耕地,臣撒种。” “没反,朕的态度如此明显,太子妃那个伯父苏勖还敢同青雀瞎进言,朝中大臣还在举棋不定,可恨!” 李承乾明白了,皇帝只给魏王府设了文学馆,允许魏王征召人才,但没有明诏指定哪些人等于没有签订劳务合同,李泰那些门客属于临时合同,随时可以走人且不存在违约。 皇帝要体面,不想明诏赶人伤了李泰的体面,伤了君臣情分,所以剑走偏锋,施恩太子,阻断大臣押宝的想法,让魏王府的门客主动退场。 “朕知道你同太子妃有共患难的情分,可该敲打的时候,你也不必儿女情长。依朕的意思,纳清河房氏女、京兆杜氏女为侧妃,冷太子妃一段时间,苏家自然就知道好歹了。” 李承乾听得火苗直冒,苏勖是苏氏伯父又不是生父,这同苏氏什么关系? “前些日子,太子妃的乳母以太子妃腹中孩儿男女未定,挑唆太子妃以腹中的孩儿陷害象儿。那乳母说一旦事发,无论真想如何,李象都将背上恶名。还说臣若是护着李象,也少不得被大臣弹劾宠庶灭嫡,臣就是知道儿子冤枉,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太子妃听罢,立刻将这刁奴送出东宫。 太子妃,她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不假,臣宠爱象儿,她会妒忌,会不满,会不安,可她是个合格的主母,臣的孩儿她做不到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却尽了嫡母之责。方才那些话陛下不要再说了,苏家糟心是苏家,同太子妃无关,她是臣糟糠之妻,莫说她现在没有差错,就是有,臣可杀之,绝不辱她。” 李世民听罢,不禁点头夸赞:“太子妃是个识大体的,你母亲给你挑选媳妇,眼光倒是独到。” “至于纳妃,臣想等太子妃生下孩子之后再纳妃。” 李承乾也想通了,他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守着一个女人绝不可能,皇帝子嗣单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用膳过后还要下地,李世民和李承乾没有换衣服,仍是一身粗布衣裳,众大臣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吃过饭,李世民带着李承乾到籍田,按照此前约定,李承乾扶犁耕地,李世民撒种子。 “陛下,别撒那么密集,太密了长不出好庄稼。” 李世民愣住,帝王耕地那就是走个过场,撒种稀疏程度,他哪里知道? “有个意思就行了。” “照陛下那么撒种,能长出庄稼就怪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一想到大臣们都看着,便配合表演,种子撒的少了些。 “种地也是生物学吗?”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皇帝:“种地属于农学,同生物学有关联,却不属于生物学。” 李世民默默摇头:“你对高科技的农学知道多少?” 李承乾道:“十分有限,堪称贫瘠!” “不管你知道多少,为父都全力配合你。” 李承乾笑笑,看向皇帝:“陛下这是要活生生累死臣。” “你要是真累死了,朕追封你为皇帝。” 李治操作,李承乾哈哈一笑,道:“臣若真累死了,身后名无所谓,只想回到来时的时代。” 李世民:…… 大臣们离得远,听不见皇帝与太子的谈话,只看到天家父子相谈甚欢。 房玄龄最先反应过来,皇帝让出扶犁的位置,意外敲打群臣,从他在房遗爱那里得来的消息,皇帝是不满魏王府门客撺掇魏王散布有关太子的谣言。 房遗爱,不能再继续待在魏王府了。皇帝敬酒他不喝,不想自己体面,皇帝有的是法子全了大家的体面。 第134章 开导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籍田礼过后的第十日,安南的稻种就送到了李承乾手里,拿到稻种,李承乾却发了愁。 李世民迫不及待到东宫,询问有关稻种改良,却见李承乾愁眉苦脸的在显德殿发呆。 “看你苦巴巴着脸,是朕让人找来的稻种不行吗?” 李承乾抬头,只见皇帝迎面走来,忙起身拜见,将主位让给皇帝。 “稻种应该没有问题,是臣的知识储备不够,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仗还没打,小兔崽子先认输了,李世民本欲呵斥,到底压下了性子。一者,李承乾后世所见种种实在太过厉害,没信心很正常。 再者,李承乾对李象的耐性与温柔,或许是后世那个小吏的缩影,做父亲,谁不会是的,不会他可以学。 最后,李承乾心里若真没他这个父亲,又怎么会怕他失望。李承乾这种嘴硬心软的崽子,需要顺毛摸。 “告诉你家老李,怎么就觉得要让朕失望了?” 李承乾脑子嗡嗡的想,是他听错了,还是皇帝吃错药了? “陛下,你头风病又犯了?” 李世民压住想要上前揍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同李承乾说话。 “你不是喊你爸老高吗?你祖父在世,朕不敢说自己是老李,你祖父过世了,朕称自己做老李也没什么。” 李承乾心下五味杂陈,他见过皇帝宠爱李治,却也没有这般放低姿态去宠爱李治。 “告诉朕,为什么觉得会让朕失望?” 李承乾道:“拿到稻种之后,臣开始总结臣了解到的有关杂交水稻的知识,杂交水稻的成功是一个系统工程。首要条件的雄性不育株,臣根本认不出来。” 李世民思索片刻,问李承乾:“后世之人如何定义杂交的概念?” 李承乾道:“生物学里对杂交的定义,是指两条单链DNA或RNA的碱基配对。” 李世民:…… “说成朕可以听懂的。” 李承乾思索着,皇帝可以听懂的,“北方的犬耐寒不耐热,南方的犬耐热不耐寒。杂交就是将北方的犬同南方的犬进行配种,生出来的下一代,可能耐寒且耐热,也可能不耐寒也不耐热。留下耐寒且耐热的犬种进行繁育,那些不耐寒且不耐热摒弃。” 李世民道:“下一次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你就以形式解释给你家老爷子听。” 李承乾:…… 皇帝的脸皮厚度,真的是超乎想象。 “咱们先说一个问题,你只是试着改良稻种,为什么要把杂交水稻作为标准呢?就像之前朕问你为什么你造不出高科技武器,你说生产力水平限制,缺乏必要的基础设施条件。 那个杂交水稻,在你来的时代都是高科技玩意儿,你为什么要忽视生产力和基础设施条件,把杂交水稻作为你改良稻种的标准呢?” 李承乾愣住,是啊!他只是试着改良粮种,怎么就把杂交水稻做标准了? “你来时的时代杂交水稻的种植成了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让你觉得它不稀奇,可你这个不稀奇只是庶民受益结果的不稀奇,而不是稻种价值的廉价,你下意识忽略了它的来历本就是普通人高不可攀的。” 李承乾恍然大悟,他所享受科技成果,在未来司空见惯,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不是科技本身的廉价,离开了那个生产力条件,哪怕是最老的大哥大,其中蕴含的技术也是高不可攀的。 “臣明白了,谢陛下提点。” 皇帝今日同他说得这番话,李承乾下意识看向座上的君王,竟好似是爸爸在开导他。 “陛下若在未来,肯定是个心理学大师。” 李世民哈哈一笑,看着李承乾道:“心理学三个字,朕听懂了,又不完全懂。承乾,君王驭人之术驭的就是人心,没有贬损你的意思。你是当局者迷,若今日为育种发愁的是李象,你开导李象不会比朕差的。 人,总会沉溺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世界,别人说了也不听,听了也不改,吃了亏才知道后悔莫及,万幸你是个听劝的好孩子。”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重新燃起斗志:“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臣都去试一试。” 李世民道:“大唐现在的水稻亩产最高也才三百来斤,朕也知道大唐和后世不能比,不说亩产过千。你往上提二十斤,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就有了,提五十斤那就是一个人两个月的口粮。 承乾,你在后世见过亩产千斤,你可以不屑一顾,可在当下,它的意义十分重大?放手去做,成了朕为你庆功,败了朕仍然以你敢于尝试为傲。” 李承乾起身拜谢皇帝,他和皇帝这种相处模式,怪怪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怪。 “让你去国舅府拜见辅机,你是一句话没听进去。辅机做了你的太子詹事不假,可若你让他觉得无利可图,他便不会为你冲锋陷阵。 辅机这样的人,用的好了是曹参,用不好是曹操。你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你手底下,辅机做不了曹操。如何让他发挥曹参的作用,就要看承乾怎么用他了。” 皇帝今日所言,皆出肺腑,李承乾没蠢到听不懂好赖话,他向皇帝谢过。 “臣晚些时候就去拜见。” 李世民笑问:“不看黄历,不挑个黄道吉日?” 李承乾笑道:“外甥去舅父家串门,还要挑黄道吉日,莫非舅甥相克?舅父的家也是母亲的家,臣回母亲旧宅,哪一天都是黄道吉日,挑什么?” 李世民抚掌,十分满意李承乾的回答,上位就是上位,无论何时下访,都是天恩。 “稻种的事情,你尽快办,有什么需要朕出面解决的问题,你说一声,朕一律照准。要去拜见国舅,时间也差不多了,换了衣裳就快些去。” 话音落,李世民起身往殿外去。李承乾将人送出东宫,吩咐下属套车,他回显德殿换了一套稍显正式的常服。 闲来无事,长孙无忌喜欢独坐书房。 近日没去东宫打卡,原因无法,李承乾练武,伤害李靖一个人就行了。 第135章 君子不重则不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三个外甥,青雀轻佻狂妄,雉奴乖顺仁弱,李承乾有些手段到心性不够稳。 皇家的争端,长孙无忌一开始不愿掺和其中,何况李世民抬了青雀和李承乾打擂台,输赢未定,他不想过完下注。 妹妹去世,李承乾性格大变,李世民逐渐将重心放到桀骜不驯的李承乾身上,起初是帝王的征服欲作祟,驯化一个合乎自己心意的臣子兼儿子。 人是复杂了,帝王尤其复杂,父子斗法斗了两年多,李世民没能驯化李承乾,却斗出了父子情谊。 李承乾在朝廷上崭露锋芒,李世民逐渐疏远李泰,安排魏征、李靖、李世绩为东宫三少,又命尉迟恭程咬金为东宫左右屯卫中郎将。 帝王以绝对的重臣,保证了东宫之位的稳固,也用自己心腹围圆了东宫,保证太子就算有异心,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卢家一案,李泰被五姓鼓动,公然甩了李世民一巴掌,逐渐失宠于帝王,皇帝又不断加恩太子,让魏王府文学馆的士人看不到魏王夺嫡的希望,逐渐瓦解魏王府的文学馆。 为了向朝野证明自己没有易储之心,皇帝将自己一手带大的晋王李治迁出甘露殿,住到宫外晋王府,李泰皇帝暂时没有处置,但不会太远。 局势明了,长孙无忌接下了皇帝任命他为东宫太子詹事的诏书,拉近自己同东宫的距离,李承乾自己送上门来,长孙无忌求之不得。 长孙无忌将人迎入正厅,命下人上了茶汤,“殿下今日怎么想着来国舅府?” 李承乾笑道:“大树长在天穹下,老天不点头,凡人哪敢去树下乘凉?” 长孙无忌敛着眸子轻笑,好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既解释了从前为何不上门,又解释了今日为何上门,还同他亮明了皇帝的态度。 “是这个道理,老天点头是乘凉,摇头降下雷霆,挨了劈怎么要脱层皮的,殿下是有慧根之人。” 李承乾轻轻一笑,眼底似有委屈,“所以,舅父不会怪承乾,对吗?” 长孙无忌抿了口茶汤,又放回案几上,悠悠开口:“殿下每日同卫国公习武,臣日日瞧着,都瞧出胃疼了,自是要怪的。” 李承乾:…… 不会举例可以不说话,揭人短就不好了。 “我幼时身体不好,家中大人疼惜,没让我习武,让舅父见笑了。舅父从前都叫承认,还是叫承乾吧!” 长孙无忌笑着说:“打五禽戏很是费力,冒昧的问一句,承乾,你真的会打五禽戏吗?” 李承乾:…… 太冒昧了,实在太冒昧了! “打的不太好,被舅父看出来了。” 长孙无忌笑道:“你要是能打好五禽戏,卫国公授课脸色都不至于那么无望。” 李承乾:…… “我一开始看,后来直接转身不看了。” 李承乾:…… “舅父,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笑道:“好了,你脸皮薄,不同你开玩笑了。” 一点儿都不好笑,李承乾抿了口茶汤,险些吐了出来,咸酸口味的奶茶真喝不惯。 “陛下允许你出宫好事,可你是太子,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要随便出宫,天色多变,明白吗?” 李承乾恭敬答谢:“多谢舅父提点,承乾明白。” 他的来历长孙无忌不知,自然不明白皇帝为何打消易储之心,可皇帝易储之心,可以打消也可以死灰复燃,长孙无忌此刻的警告,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近来京中有流言蜚语,是关于我,舅父可听到风声?” 长孙无忌道:“有一些,亏得他们能耐,都把流言传入东宫了。” 李承乾叹气,向长孙无忌诉苦:“陛下驭下的手段,没他老人家点头,流言哪里能传入东宫?我是从陛下那里得知,陛下都要张罗给我纳侧妃了。” 长孙无忌不觉意外,李世民扶持太子,苏勖作为苏家家主私下里为李泰献策。李承乾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世民下诏为太子纳侧妃,皇后都有可能被废黜,一个太子妃算什么? 二房嫡女嫁入东宫,大房家主入仕魏王府,热灶冷灶一起烧,无论谁上位,都是苏家得利。 李世民有心废太子,这么干没问题,可李世民打消了易储之心,这么干完全是在恶心李世民。 苏勖继续执迷不悟,最后的结果多半会是,大房家主或贬或流放,太子妃被废,苏家两边押宝,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第一次开口,流言之事我替你收拾,那个苏勖我来处置,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了。” 李承乾一愣,他只是提了一句,可没这个意思,当即解释:“舅父,承乾不是那个意思,今日上门只是来看看您老人家,也看看母亲曾经的家。魏王府那些小事,我能收拾。” “青雀的出身,他有资格跟你争,可陛下不下场拉偏架,他那点儿手腕不够格跟你斗。”说到这里,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笑问道:“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你来国舅府吗?” 李承乾道:“舅父是关陇领袖,我年纪尚小,关陇的世家大族需要舅父替我从中斡旋。”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这是最为肤浅的一层意思,你再想想?” 想个毛线,又不是做数学题,李承乾直接开口问:“舅父,陛下让我来找您,就是让您教我,您教教我呗?” 长孙无忌道:“你的父亲和息隐王、海陵刺王斗了数年,息隐王和海陵刺王都下场,在高祖面前进谗言,甚至给你父亲设鸿门宴,可你的父亲只下场了一次。” 李承乾眉头微皱,玄武门! “这才是你父亲让你来国舅府的目的,你如果是个臣子,你下场没有问题,可你是太子,你下场同臣子对阵,那是自降身份,小打小闹,只会让人觉得你轻浮,没有人君之像。小君,要么不下场,一旦下场就要一劳永逸,这才是你父亲想让我教你的东西。” 李承乾心口一阵酸胀,眼眶有些发热。 “承乾,你要记住,你只有在为陛下做事时才是臣,其他时候你是储君,储君要有储君的威严,君子不重则不威啊!” 第136章 谋划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大唐的太子可以有情,但不能专情于一人,更不能为情乱智。” 帝王家可以出情种,但帝王不能是情种。 “陛下已经为我选了清河房氏与京兆杜氏的女儿为侧妃,我打算在太子妃生下孩子之后,纳他们入东宫。” 长孙无忌点头轻笑,房玄龄没能在东宫三少中占的一个职位,太子詹事的又落到他头上,就选了清河房氏的女儿为太子侧妃,也算绑定了房玄龄同东宫的关系。 韦杜是京兆大家族,韦挺倒向魏王李泰,且在皇帝明确支持太子的前提下左右摇摆,所以太子侧妃的另一个名额给了京兆杜氏,有敲打韦氏的意思,也有李世民对杜克明的情意在。 “心无旁骛编好你的字典,陛下为你造势,可不只是为了儿子出息,这当中的意思,你要仔细琢磨。”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郑重看着李承乾:“真有人替你捉刀代笔还罢了,你凭真才实学编出来的字典,才有人坐卧不安。” 长孙无忌这番话言外之意,绝非暗指李泰,李承乾垂眸思索起来。 “那个字典的初稿,我们都看了,古往今来,二十一岁的权臣屡见不鲜,二十一岁力压朝野大儒的太子可不多。你的策论,我们也都看了,这就是你提出做制考摸主考,陛下点头过后,朝野无一人反对的原因。 你是关陇李氏和长孙氏的孩子,你的成功是关陇的成就,是李氏皇族的骄傲,长孙氏与有荣焉。世家大族同朝廷的拉扯,从来是此消彼长,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李承乾点头,关陇以军功起家,登顶政治,可文化底蕴不厚,所以为崔卢等山东大族不屑,皇帝炫娃是假,造势是真,其本意是打压山东士族文化主导权。 “承乾,陛下造势如此之大,成了获益不菲,若在顷刻间付之一炬,没有东西,此前造势都成了笑话,陛下的人可就丢大了。” 这可比卢家一事,李泰背刺皇帝影响大多了,李承乾不由得脊背发寒。这大半年,皇帝处处维护,安逸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身处一个怎样危险的环境。 李承乾起身,郑重向长孙无忌拜了一拜,“多谢舅父指点,承乾感激不尽。” 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长孙无忌现在愿意扶持他,不坑害他,为了母亲他愿意放下一切,舅父就永远是舅父。 从国舅府回宫,苏氏的人早早地在显德殿候着,请太子晚些时候去丽正殿用晚膳,李承乾应下,换了衣服去丽正殿。 苏氏面上疲惫之色甚重,李承乾心下明了,皇帝为他纳妃的事情交给了后宫的贵妃安排,苏氏常去内廷同宫妃闲聊。 “这小子不安分,又折腾他阿娘了?” 苏氏摇摇头,一旁的婢女替苏氏开口:“太子妃得知殿下思念皇后殿下,特地抄写皇后殿下生前所著《女则》,又感念前朝贤德女子,心存敬重,还抄了《女戒》。” 李承乾笑笑,九五夫妇晚年出现婚姻危机,武后也曾抄录《女则》取悦李治。幼年丧母是李治之痛,他受母亲庇护多年,对母亲的情意只会更重。 “我所在的位置,后院不可能只你一个人,你我是患难夫妻,我会尽我所能护你,敬你。纳妃一事,我已经在陛下那里进言推迟了一年,务必等你的孩儿出世。宫妃之间那些闲话,听一听就行了,不要放在心里。” 言罢,李承乾叫来吴顺,耳语了几句。 《括地志》题为魏王李泰撰,主要策划人则是苏勖,苏氏嫡亲的伯父。苏勖联合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魏王记室参军蒋亚卿、魏王功曹参军谢偃等就府参撰。 这件事情,可是把他恶心够了,那个时候的他没有现在这样的通达,迁怒苏氏,连苏氏生的李厥他也不怎么喜欢,一直到苏氏同他一起流放黔州,同他共患难,他才对苏氏有了几分好颜色。 不多时,吴顺取来一个长约一臂的盒子,得到的太子目光示意,上前奉与太子妃。 “给你的礼物,打开来看看。” 李唐皇族多少都有些艺术细胞,李承乾也不例外,他喜欢工笔画,后世轮回中只要有条件,他都会画,最后一世轮回,他又接触到现代美术,他的工笔画技艺也被拔高到了一个新水平。 是她的画像,苏氏喜出望外,拿着画像爱不释手,忙向李承乾道谢,李承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让她跪下去。 “孕中本就辛苦,你的情意我知道,那些书不要抄了,对眼睛不好。” 苏氏含泪点头,命人小心将画像收好。 “妾身有孕,象儿那孩子懂事了不少,到底是个孩子,要父母亲自教导,殿下得了空多去看看他。” 此前,他怕李象功课太出风头,压了李治等人一头,引起李治等人不满,万一他天不假年,皇帝立了李治为嗣君,李象遭报复,遂将李象迁出弘文馆。 皇帝知他顾虑,在迁李治出了甘露殿之后,直接将李贞、李治、李明、李象、李欣几个隔开,单人单间,名师一对一教导,李象重回弘文馆。 他有意将孩子带在身边,可苏氏有孕后,李象主动同他避嫌,不愿他为难,说什么都不肯留在东宫由他亲自教导,他也就尊重儿子的选择,除了每日讲课和查功课,父子基本没什么交集。 苏氏提起此事,是有意维护夫妻情分,也是给自己留后路。万一这一胎不是儿子,将得夫君宠爱的庶长子养在身边,为了孩子他也能多来丽正殿,分新人的宠,自己也能尽快受孕。 李承乾看破不点破,漫长的封建社会,女子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男子的附属物品,是这个社会和时代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生存方式。 丽正殿用过晚膳,李承乾回到崇贤馆,整理房遗直、魏叔玉等人白日找出来的资料。 长孙无忌的担忧不无道理,李承乾悄悄将手稿留存显德殿,初稿直接送到甘露殿皇帝手里,崇贤馆只有房遗直、魏叔玉等人抄录的凌乱草稿。 东宫里就有长孙无忌的人,且长孙无忌还是跟皇帝一起组建百骑司的人,可以怀疑长孙无忌的人品,但不能质疑长孙无忌的情报能力。 有人要搞事情,李承乾也很是期待,崇贤馆这把火会烧到谁身上,东宫那些眼线,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拔掉。 第137章 敲打李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百骑司的密信送上来,李世民沉默了半日时间,最后命人套了车出宫,约了长孙无忌一同到魏王府。 魏王府的文学馆人声鼎沸程度,热闹不输崇贤馆,李泰将《括地志》的前两章奉与李世民。 《括地志》苏勖才是主编,李泰就是挂个名,过往他有以李泰取代李承乾之意,愿意抬举李泰,可现在他没有那个意思了,《括地志》也就没那么惊艳了。 “青雀,太子的《贞观字典》即将成书,于朝廷而言意义重大。” 李泰心下冷笑,他提出编写《括地志》,李承乾甩出一本《贞观字典》,偏偏父亲还要拉偏架。 “儿的《括地志》就那么差吗?” 李世民拍拍李泰肩膀,意味深长的解释:“关陇李姓军功起家,山东大族以书礼传家。打天下看军功,治天下要读书人。山东大族自恃门庭久远,哪怕已经是破落户,依然为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李家天下要久远,就必须打击山东大族的气焰,否则这朝廷殿堂姓李的说话就没有分量了,为父说得这些,你能明白吗?” 李泰听得明白,但他选择装聋作哑,东宫三少,魏征是寒士领袖,李靖出身关陇,李世绩出身代北,加上一个长孙无忌。 李承乾身后有关陇和代北的支持,他只能从山东世族下手,孔颖达孔夫子之后,山东大族魁首,李承乾将人丢到岭南,此前卢家一案李承乾再次树敌山东大族。 李承乾丢过来的机会,他自然要好生把握。 “儿愚钝,请阿耶明示。” “高士廉修《氏族谱》,将关陇李姓定为第四等,山东的崔氏定为第一等。”说到这里,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崔卢等姓更是放出狂言,就是皇家的皇子公主,他们都看不上。” 父亲的意思,李泰当然明白,就是文化底蕴深厚的山东大族看不上军功起家的关陇李姓,对皇族大不敬,这种风气不能长。 崇贤馆的组成人员,就是李承乾和一群二世祖,想说有人给李承乾捉刀代笔都没嘴说的。 关陇李姓的太子,年仅二十一岁,独立编撰了《贞观字典》,就是父亲甩给山东大族的耳光,削弱山东大族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太子的策论,连中书令和魏侍中这些老臣都赞不绝口,称自己无能力教导太子学识。《贞观字典》发行,太子又主考天下士子,参与阅卷考评,关陇李姓的太子一跃为本朝文坛领袖。” 长孙无忌皱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李泰,这小子,心思挺深,说话很有语言艺术。太子的门生入朝,太子的实力逐渐壮大,皇帝怎会不忌惮? 太子成了文坛领袖,哪怕没有兵权在手,凭借其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皇帝就是再起易储之心,那也得憋着。 “太子是有慧根福报的人,皇孙经了太子教导,功课突飞猛进。太子妃生下嫡子,延请名师教导,又有太子指点,关陇李姓的皇子,最好是一连出两位文坛领袖,好好灭一灭山东大族的气焰。” 李世民含笑点头,十分赞同长孙无忌的话,他当然听得懂李泰言外之意,他要是不知道李承乾的底细,这番话确实会让他猜疑李承乾编撰字典的用心。 但是,他知道李承乾的底细,见识过那个时代的高科技,不会有比李承乾更合适的太子。只要他不动李象,不动苏氏母子,李承乾那点儿欲望直接忽略不计。 “关陇李姓的儿郎,不会忘记自己的姓氏,不会背弃自己的宗族。他人给的耻辱,必定要讨回来。” 李泰笑嘻嘻应下,心里一片冷意,他一直都记得他姓李,这天下也姓李,做了皇帝他才就是关陇李姓家族最优秀的儿郎。 李世民觉得自己的暗示十分清楚,上次卢家的案子,被自己的亲骨肉捅刀子,他告诉自己李泰年幼,不谙世事难免为人蛊惑。 这一次《贞观字典》刊印发行,他亲自来同李泰说明利害关系,作为李家的儿郎,李泰应该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世家想搞事情是世家的事情,李泰不要掺和进去。 出魏王府,李世民同长孙无忌上了马车,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没有太大信心。 “辅机,你说青雀他听懂朕的话了吗?” 长孙无忌半阖着眸子,靠在马车一侧养神,李泰听懂了,也会装作没听懂。李世民心里有答案,又不愿意承认。 “臣是他的舅舅,臣不好说这话。承乾的字典就在这两天了,结果总是比定论更直接。” 李世民一路沉默,心事重重回了甘露殿。 二月末,耗时四个多月,收录一万九千多个字的字典初步定稿,李承乾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到甘露殿拜见皇帝,将最后一部分初稿递交给皇帝。 “陛下,臣这一身重担可是卸下来了,《贞观字典》的初稿,要是在甘露殿被损毁,就同臣无关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命人给李承乾上茶:“承乾亲自编撰的初稿,朕可舍不得给人,朕会命人重新抄录了一份,那一份送去校订审核,你这一份留在甘露殿。” “东宫有个宫人鬼鬼祟祟,常在崇贤馆徘徊。臣来请示陛下,不知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李世民笑容凝滞在嘴角,到底还是来了。 “承乾,你要如何处置此事?” 皇帝舍不得处置李泰,看出来了。 “东宫的桩子,请陛下出手帮臣拔掉,臣不想被人弹劾残暴滥杀。臣不好得罪舅父,他安插的桩子,也只有您去拔。至于其他什么人,陛下圣裁,臣无权置喙。” “将计就计,剩下的事情你别管了,忙你的水稻育种。若真的是青雀,朕这一次不会袒护他。他身后的人,最是可恶。” 李承乾默默在心里给皇帝翻了个白眼,皇帝这次能不能严惩李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送上门的机会,皇帝肯定会借机踩一脚世家大族,李泰那群门客要倒霉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先发行字典,工具书好用就能拉一波人心,然后就是占据舆论道德制高点。 大唐天子敕命太子编撰《贞观字典》,本欲造福天下百姓,为国取士,结果某些大族为了从龙之功,鼓动魏王泰火烧崇贤馆,欲毁字典,不顾民生福祉,其心可诛! 一本字典,挑起底层读书人和世家大族的对立,撕人家遮羞布,杀人不见血! “陛下,晋阳公主来了。” 宝贝女儿来了,李世民的眼睛都亮了,赶紧让人把兕子带进来。 李世民笑盈盈等着兕子入怀,结果兕子扑到了李承乾怀里,李世民的笑容僵了。 “阿兄,能为兕子画一幅阿娘的画像吗?” 李承乾抱起小姑娘,笑问:“宫里头有画师,怎么突然要阿兄给你画?” 兕子道:“我去东宫看嫂嫂和侄儿,嫂嫂可宝贝阿兄给她的画像了,兕子也看到了,比画师们画的好多了。” “阿兄这段时间要忙,没时间画的。东宫的佛堂,有一幅现成的,阿兄取下来给你。” 第138章 玩物丧志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愁容不展,李象十分疑惑,父亲轮回千年,不可能不会种田,能种田为何发愁? “阿耶,东宫这两天突然调走了好多人,又调进来好多的人,还是舅公和张翁亲自过来安排的。” 他其实想问,父亲是不是又被皇祖责难了,可父亲说过,不许议论长辈是非,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咱们身边有别人的心耳神意,你阿翁是好意。” 李象点点头,又问:“阿耶不开心,是因为地不好种吗?” 意识到自己情绪影响到孩子了,李承乾脸上放晴,“是啊!阿耶都快忘记怎么种了,改天出宫去转转,看人家怎么种。” 李承乾拉着李象离开宜春苑,将满腹心事压下。 父子二人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见吴安疾步过来禀报:“殿下,陛下到了,在显德殿,请您过去见驾。” 李承乾微微皱眉,休沐日不好好休息,到员工家串门,认真的吗? “象儿,你先回寝殿,为父同你阿翁商议些要事,待会儿过来找你。” 李象乖巧点头,拜别父亲,回到宜春殿继续做数学题。 李承乾到显德殿,一只脚才进门,就见皇帝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来者不善。 “承乾,想不到后世之人作画如此了得。” 李承乾笑着打哈哈,他可不想去干阎立本的差事:“涂鸦之作,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的胳膊,道:“承乾,你太谦虚了,你要是明白,过分的谦虚是一种傲慢。” 李承乾默默收回胳膊,道:“未来科技发展,连画个画都讲究什么光影效果,臣也就学了个皮毛。” “烦请太子执笔,给朕也画上一幅。” 李承乾苦笑,给皇帝画像,阎立本的差事,现在丢给他了。 “陛下,臣……” “朕给你批假,时间管够。” “臣觉得……” “你不用觉得好不好,朕觉得好就行。” 李承乾:…… “陛下,您听臣把话说完。” 李世民白了眼李承乾,哈哈一笑,“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老子还不知道?” 说着,李世民学着李承乾的口吻:“陛下恕罪,臣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胜任,请陛下另寻高人。” 李承乾:…… 皇帝称臣,倒反天罡了这是。 “臣说得是粮种,不是画像。” 李世民道:“承乾,那你就是同意了?” 李承乾:…… “粮种有什么问题?你不会种田吗?小事儿,朕找几个会种田的农人协同你。” 李承乾在下首位置坐了,向皇帝道:“臣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算粮种繁育成功,也难以造福大唐。” 李世民闻言,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说!” “马和驴生下了骡子,可两头骡子却不能自行繁育后代,牲口是这般,草木如是,生物学上称之为生殖隔离。” 李世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李承乾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即便臣侥幸成功培育出新的粮种,有很大的可能,这些粮种只能一次性种植。” “后世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承乾道:“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以家族为本位,所以将君与父并列,用以维护统治,家族为本位的思想,国可以灭但家不可以亡。未来人的思想是以家国,以……中华族为本位,家可以灭但国不可亡。 家国沦亡之际,大多数华夏儿女,哪怕知道以卵击石,仍然会选择以身殉国,而不是苟活。这样的思想之下,国家有需要,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中华儿女配合国家的大政方针。 当年国家修建三峡水电站,涉及十五个区县和七个主城区,搬迁移民将近一百三十多万人。祖辈生活的土地,多少不舍,以及对未来的恐慌与不安,可在国家利益面前,绝大多数人都背着包袱,眼含热泪搬走了。 未来的人,有的时候也对国家发牢骚,仅仅只是嘴上发牢骚,经历过国土沦丧,险些亡国灭种,又见国外频繁的战乱,流离失所,饥寒交迫,遍地废墟残垣,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没有国家的庇护,连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 就说亩产千斤的杂交水稻培育,只要袁老需要,国家全方面配合,据官方报道出来的,他老人家的试验基地就有五个,每一个都是占地数千亩。还有那些绝密没有被报道出来的,有多少臣也不知道。 高度的国家凝聚力,陛下,这是大唐王朝不具备的条件。您要是这么干,这些世家大族直接跳起来造反。再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科技实力,决定了未来可以大规模生产杂交水稻的稻种,满足老百姓的种植需要,这样系统且庞大的工程,是现阶段生产力无法支持的。” 李世民沉默良久,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朕听明白了,粮种就是培育出来,用处也不大。朕不可能将育粮技术公开,承乾,你是不是觉得朕很自私,不是一个好皇帝?” 李承乾道:“世家大族和豪绅巨贾有的是钱,有的是地,粮种繁育的技术公开,他们就可以屯粮,有了钱和粮,就不愁没有兵,有了兵就会形成割据。 未来能够形成家国和中华族为本位的思想,就是统一王朝的长时间统治,思想和文化上的认同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刻入灵魂。 不相上下的实力,谁都无法吞并谁,除非有一天生产力突然迅猛发展,其中某一个割据势力做到一统,但那个时间跨度太长了,变数太大。 陛下忧心的是成功之后,育粮技术公开,会动摇大唐统治。臣作为后来人,更忧心这种超越时代生产力的技术,造成长时间的割据,会动摇大一统的思想,影响未来国家和中华族的凝聚力。” 李世民点点头,看向李承乾:“你能理解为父,为父很是欣慰。” 李承乾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瘆得慌! “况且,想要在原有产量上获得更高的亩产,需要化肥,我爸嫌弃市面上的化肥会硬化土地,经常就地取材自制化肥,但他取材的原料,种点儿菜无伤大雅,真的公开了,巨大的利益驱使下,用不了几年,大唐就没有青山绿水了。没有化肥,产量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又是那个小吏,李世民听得心里头不痛快。 “后世子女与父母相处,比如你和那个小吏,你会给他画像吗?除了画像,还会为他做什么?” 李承乾思索片刻,“老多了,陪他们烹茶,出去游玩,聊天解闷,辩论,打太极,打游戏,给他们做药膳,按摩,画像……挺多的,臣一时只能列举这么多。” “朕看出来,你是个很喜欢玩儿的人,你和那个小吏,一般玩儿什么游戏?” “王者荣耀、狼人杀、三国杀、围棋、象棋、跳棋、飞行棋……玩儿的挺多的。” 李世民不禁发出感慨,“这么惯着你,没把你养的玩物丧志,那个小吏真是烧高香了。” 李承乾:…… 第139章 全家福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臣没得罪您吧?” 李世民摇摇头,两手一摊,“没有。” “那您为什么逮着机会,就贬损臣?” 李世民冷笑,“谁让一直给朕堵心呢?” 他给皇帝堵心,简直莫名其妙。 “臣在太子之位上,不贪图女色,不贪恋权势,不奢侈享乐,陛下有吩咐臣,臣一往无前,算得上兢兢业业,怎么就让您堵心了?” 李世民险些脱口而出“不孝”两个字,生生给压下了,李承乾那张嘴巴刀子一样,细胳膊细腿,他又不敢打,生怕一不小心敲碎了。 “那个稻种,你还种吗?” 李承乾道:“已经种下了,事无绝对,如果安南稻和大唐本土稻种结合出来的新稻种非传统意义上的稻种,不存在生殖隔离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臣也要试上一试。” 李世民抚掌,面露欣赏之色,“有志气!” “字典送交弘文馆审核校正,进度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话题,李世民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无论是字典的排版,字的释义,还是摘句举例,高士廉、颜师古他们都是赞不绝口。” 李承乾点点头,这些都是当代大儒,“都是先人的努力,臣就是个摘桃子的。等校正过的字典刊印出来,臣手抄两份,一份留给象儿,一份给觉儿。” “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妃这一胎有可能不是儿子,是女儿?还有,李厥出生在贞观十二年,现在都贞观十三年了,你确定他还是李厥吗?” 李承乾沉默片刻,不同的时间段,不一样的精子与卵子结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是不是李厥,他都是臣的孩子,臣会好好的养他,教导他。于象儿而言,臣不是个好父亲,臣连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都忘了,这是臣与象儿的遗憾,臣不会让这样的事情成为臣与觉儿的遗憾。” 李世民道:“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忘记了很正常。”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能照相,可臣可以把孩子画下来,臣回来之后,象儿每一年生辰,臣都会给他画一幅画像。等觉儿出生,他的满月、百日、周岁,往后每年生辰,臣都会把他画下来。” 李世民叹气,“慈父多败儿!” 李承乾:…… “慈爱又不是溺爱,象儿几次犯错,该挨得打臣一顿没少他的。”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眼底笑意不绝,“看样子,朕也不该太过溺爱你,该挨得打也不能少你。” 李承乾炸了,又来了。 “你先别急着否认,朕知道你嘴皮子利索,朕不想听你那一堆歪理,不管你轮回多少世,你的灵魂一直都是李承乾。以前朕对不好朕承认,那现在呢?你见面连一句父亲都不叫,朕还得给你赔笑脸,你说朕是不是太溺爱你了?” 李承乾内心大写的服气,真是逻辑鬼才! “象儿呢?把他叫过来,看他阿耶怎么对他阿翁的,让他好好学学,怎么教训不听话的儿子。” 一个称呼罢了,叫就叫,以前又不是没有叫过。 “父亲,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您就回去吧!” 李世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来只有朕下逐客令,轮得到你来给朕下逐客令?” “没什么事情,您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要打人的冲动,“你把朕赶走了,你干什么去?” “臣不知道,少府监那里,臣改良了炼铁的配比,想去看一下成果。” “你还会炼铁?” 李承乾道:“臣不会,但臣的大学同学有人是相关专业的,有一次同学聚会聊天的时候,谈到这个问题,具体配比不知道,可以慢慢儿试,总能试出臣想要的钢材。” “铁器是国之大计,朕跟你一起去。” “今天是休沐,少府监关门。” 李世民道:“你想去看,朕立刻让少府监众人上值。” “别,这种克扣别人休沐的缺德事,非必要臣不干,太缺德了。”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总觉得这兔崽子在骂他。 “你在未来,被人克扣过休沐日。” 李承乾点头,道:“研究生结束在一家私企上班,说好的双休,入职之后直接变单休,一到节假日休息日无休,考公之后就不加班了。” “你上次说的什么山七日游,朕给你双份的批假,十五日,够你玩儿的了吧?”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有必要让皇帝知道古今差异,李承乾起身,走到八宝阁旁,取下他画的当代西安城。 “这是一千四百年后的长安,改名叫西安了。” 李世民笑容凝滞在嘴角,怪不得李承乾不愿意出门,他要是在画中世界活过,他也懒得出门。 “你在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李承乾递出另一张画,叹了口气,“臣很庆幸,自己学了画,想家的时候还能画一画。” “画上这些人都是谁?” 李承乾凑上前,挨个指认,“这个鬓边有些白发,正在看书的国字脸男子,是的是臣的祖父,他是大学的教授,不仅学识渊博,情绪还特别稳定,臣幼时启蒙,就是祖父手把手教的。这个瘦瘦的,瓜子脸,看书的银发妇人是臣的祖母,她也是国家公职人员,算是吏。 这个看着有些凶的银发男子,是我外祖父,他是商人,未来商人地位不低,他生意做的挺大,您别看他不苟言笑,私下里一点都不凶,同他对弈的就是臣。臣小时候不爱笑,他会穿上各种动物的衣服,做一些滑稽的动作逗臣笑。” 李世民很不解,未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当外祖父的,低三下四逗外孙笑。 “外祖母去世的早,据说她去世时,老舅才八岁,妈妈十五岁,老舅是我妈带大的,长姐如母,老舅特别疼我。他专门买了一个独栋小院,那些狐狸、松鼠、豚鼠、羊驼还有一只金毛、一只萨摩耶,曼康基、金渐层、银渐层。臣知道,是因为臣喜欢,他才会养。” 太理解了,李承乾回来有多么的难受,这种日子,换做他,他也不想回去。 “这个就是我老舅,他怀里的是我表弟,身边坐的这个看手机的我舅母,她应该是在回复工作。沙发上这个看报纸的是我爸,他的情绪同祖父一样的稳定,浑身上下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儒雅。这是我妈妈,她在烹茶,她喜欢茶道,闲时喜欢研究些吃食,喜欢古诗,也喜欢歌剧,会唱黄梅戏,会弹钢琴,矜贵,温柔却又刚强。” 李世民道:“这个小吏,气度不凡,看着倒是颇有儒将之风,像个军人又不完全像,要是生在当下,凭这份气度朕都很想结识。” 这么久了,总算听到皇帝说他爸一句好话,李承乾下巴微微上扬,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我爸当过五年的兵,父亲,我祖父母,外祖父,舅父舅母,爸妈他们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第130章 练兵手册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安为什么改名叫西安?谁改的,太难听了!” 李承乾抚掌喝彩,难得和皇帝统一战线,“陛下猜一猜兰陵现在叫什么?” “李承乾!”李世民目光直愣愣杀向李承乾,“私下里称父亲,下一次再犯,朕在太极殿喊你明明。” 李承乾心口猛的被捅了一刀,一阵阵抽痛蔓延开来,疼得直发颤。 李世民似乎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追问,那个小吏在李承乾心里地位太高了,没必要自讨没趣。 “总不会兰墓吧?” “叫枣庄。” 李世民:…… “兰陵王成了枣庄王,这种地名放在现在,朕都不好意思封王。对了,还有那些被祸害的地名?” “陈仓叫宝鸡,金陵改成南京,汝南叫驻马店,常山改成石家庄,九原改称包头……” “停!”李世民抬手打断李承乾发言,“后世这些子孙,没事儿乱改什么城名,改朕耳朵都听疼了。” 关于改地名这个事情,李承乾站队皇帝。 “三国杀,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承乾,你教为父玩玩儿呗?” 玩儿三国杀,李承乾瞬间来了兴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多宝阁上取来一个盒子。 “平时都是拉着象儿和太子妃玩儿,但太子妃不太喜欢这个游戏,后来都是象儿同臣玩儿。” 李世民翻看卡牌,询问李承乾:“游戏规则,讲一下,为父陪你玩儿。” 耐心听李承乾讲完规则,李世民直接倒出盒子里的卡牌,“别磨叽了,玩儿吧!” 信心满满的老玩家,一连三局就被干废了,李承乾很受伤。 “你和高先生玩儿,赢得多吗?” “我爸赢得多。” “你同象儿玩儿,谁赢得多?” “象儿!” 李世民叹气,“你的策略没有问题,但你运气不行,不适合这种赌运气的游戏,往后别玩儿了。运气和实力,总要占一个,策略才会有用处。” 李承乾心下一沉,竟品出了几分谶语的味道。 “那个什么卑斯,你要是觉得半个月不够,为父批你一个月的假,让你出去玩儿。” 提到他的阿尔卑斯七日游,李承乾就觉得难受,提前半个月递的出国审批,结果就这么吹了。 “父亲的好意臣心领了,但阿尔卑斯山不在大唐境内,快马加鞭半个月,能赶过去就不错了。” 这么一说,李世民听明白了,李承乾去阿尔卑斯,要么坐飞机,要么坐高铁,总之不会骑马。 “大唐没有飞机和高铁,不然的话,朕也放开手让你出去玩儿。” 李承乾道:“去阿尔卑斯乘坐火车最好,沿途风景很美的,臣选择飞机是时间不够。” “你怎么又发呆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臣梦见老舅寒假带着表弟和未来那个占据臣身体的人,去澳大利亚半月游了,还去抱考拉了。” 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被一个孤魂野鬼夺走了,李承乾心里头不舒服,太正常了,李世民特别理解。 “你已经回不去了,好好做你的太子,别总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那样只会徒增你的痛苦。” 李承乾笑而不语,他怎么会痛苦,被宠爱的依旧是他,是平行时空里面伤痕累累的承乾。 “这就是阿尔卑斯山,臣画的,父亲看看。” 李世民直接要来了李承乾那堆乱糟糟的画稿,一张张翻阅,“后世的人,很不屑现在这个时代吗?” 李承乾摇头,“后人对大唐盛世,十分崇拜的。” 李世民轻笑,“朕不信,可以上天入海,拥有顷刻间灭国大杀器的时代,怎么会觉得这个时代值得崇拜。” “父亲,您不能抛开生产力的事实,直接去谈成果,在当前的社会生产力之下,大唐盛世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 李世民悠悠一笑,抬头看向李承乾,“当前生产力之下,朕的大唐盛世很了不起。那么承乾,你不引以为傲吗?” 李承乾哭笑不得,皇帝果然是深谙攻城略地之要点,三言两语又把他套路进去了。 承认了当前社会生产力之下,大唐盛世的了不起,他也是引以为傲,那么为什么他不愿意安心留在大唐,还要想着来时的世界。 他能不能回得去,一切都是未知数,皇帝怕有朝一日,他有机会回去,他会带着未来的学识,毫不犹豫离开。 “臣为生于中华为傲,以身为中华儿女为傲。” 很好,从前他和李承乾谈话,他说东,李承乾扯西,现在他们父子之间,总算能想到一块了,虽然是对立。 “朕记得你说过,后世之人治理吐蕃,在维护汉藏关系,以及宣誓藏地主权时,总会提到文成公主入藏,这也是你不愿意阻止文成公主和亲的原因之一。” 吐蕃攻占安西,皇帝知道未来之事,如何还愿意和亲,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多半会撕毁和亲。 “你们后世能够治理吐蕃,甚至在吐蕃与他国交界的边境驻兵戍卫边防,说明你们后世的兵经过训练,能够适应吐蕃恶劣的自然条件。” “臣听明白了,陛下想要臣提供后世练兵的法子,臣没有从军,这个帮不了陛下。全民皆兵时有训练手册,不过能不能应付吐蕃的气候,臣可以默下来给陛下。” 李世民十分满意的点头,“承乾,留在这里,你的成就较之后世只高不低。” 又来了,皇帝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致力于给他洗脑。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父亲,高先生能给你的疼爱,朕也可以给你,朕尊重你来的那个时代,朕可以学做那个时代的父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李世民笑着将画作还给李承乾,“改日承乾给朕也画一幅。” “臣,没时间画的。” “你直接说不愿意,朕又不强迫你,更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责罚你,等你哪一天愿意了,再给朕画。对了,你在后世,你舅父常带你出去游玩吗?你在后世的那个家世,应该也不普通吧?” 李承乾点头,“我爸和祖母是公职人员,都没什么钱,我爸的额外收入主要是收租,我爷爷存款不少,主要是吃专利的股份,他每年养老金也不菲,外祖父的公司我妈有三成的股份,但这些我从来不过问,臣的家庭,在后世算中等。” “直觉告诉朕,你的家世在后世也是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 李承乾沉默片刻,“胜过七八成同时代的人。” “到底是哪些不肖子孙,怎么就想起了给城市改名?” 李承乾:…… 皇帝对改地名,有些耿耿于怀! 第141章 大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得知李承乾改良铁器熔炼,李世民结束早朝,就迫不及待去少府监查看成果。 李世民对改良过冶炼比例的铁器还是很满意的,但听说李承乾不不是很满意。能理解,毕竟见过了更好的,换做他,他也不会很满意。 “吐蕃使团来长安,具体时间在四月份。” 皇帝的突袭,李承乾已经习惯,他的低配版《民兵手册》已经画的差不多了。 李世民径直在主位落座,低头看李承乾作画的稿纸,他是练武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手稿满满的干货。 “后生可敬,后生可畏啊!”感叹完,李世民看向李承乾,“你的记性不错,这些图画都能给默下来。” 他的记忆很好,李承乾也发现了,他学的不一定是最快的那个,但他一但记下来,就一定不会忘记。 李世民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案上的画稿上,“按照你此前说得那些,朕直接想撕毁和亲,再把吐蕃人赶出去。可一想到眼下大唐没有实力攻下吐蕃,也就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父亲特地过来一趟,总不会是专门通知臣的吧?” 李世民笑道:“聪明!” 李承乾笑而不语,不是他聪明,实在是他习惯了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模式。 “吐蕃说他们的赞普仰慕中原文化,希望能够参观少府监,带回去些能工巧匠。” “父亲过来,是想问吐蕃后来的崛起,是否同大唐和亲陪嫁过去的能工巧匠有关?” 李世民笑道:“这个不用问,朕猜出来了。两邦和亲事宜由你主持,过来就是通知你,工匠是给不了的,你自己见机行事。” 真是个不走心的理由,这种小事哪里需要皇帝亲自来通知,张阿难不可以吗?东宫的太子詹事和三少哪个不能代为传话? 李承乾轻笑,“那就多带些佛经,诗书过去,至于能工巧匠,大唐之所以强大,在于得天下百姓之心,圣王不强人所难,若人家不愿意跋山涉水,皇帝也不能逼着人家背井离乡。臣想让杜荷辅助鸿胪寺负责接待,以及应付吐蕃提出的要求,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太适合邦国之间的外交了。” 李世民点头,于君王而言,谋逆之人不可留,可只要杜荷不再鼓动李承乾谋逆,留下杜荷也没什么。 “能记下这么多招式,你为什么不练?” 李承乾陷入震耳欲聋的沉默,“臣练过,可臣在武事方面,似乎没有任何天分可言,一招一式都在心间,可臣做出来的动作,直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 李世民:…… “看样子,你上战场那么多次,每次都折在冲锋之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谈到这个话题,李承乾也很苦恼,“我爸喜欢这些东西,隔三差五打军体拳,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打太极拳,他的八极拳打的也不错,还练过散打。论起单兵素质,他在一众军人里头,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学识渊博,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这样的人才放在当下,朕能给他封侯拜相,放在后世竟然只是一个小吏,你们后世对人才的要求是真高啊!” 李承乾垂眸轻笑,不参与这个话题讨论。 “高先生这一身拳脚功夫,他要是能过来,朕真是想好好会一会他。” 皇帝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李承乾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臣的情况特殊,幼年很难与同龄人相处到一起,我爸担心我是受了欺负,导致性格阴郁。他总给臣说得一句话,受了欺负要说,阳光不能普照每一寸阴暗,非必要的时候,他那一身拳脚功夫会为臣和妈妈要一个公平。” 李世民轻笑,“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不过你要觉得他可以同朕一较高下,那你真的要失望了,他来自未来又如何?他有一身超越这个时代的学识又如何?记住一句话,这是朕的时代,朕才是那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高先生要是真的来了,愿意为朕效力不失封侯之赏,不愿意为朕效力好好儿藏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凡敢让朕烦心,朕就可以让他消失。他就是再强,也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候,杀一个人,于朕而言从来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就是臣为什么日思夜想,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去。父亲,您要臣的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臣来的那个时代,臣从来不用担惊受怕,哪天在睡梦中被拎出去赐死。” 李世民哑然,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外头一阵乒乓作响。 “不好!” 李承乾拔腿就跑,半点不顾他太子的体面,等李世民反应过来,李承乾已经冲出去了。 李世民快速走出大殿,随手拎了个宫人过来问:“太子跑去哪儿了?” “回陛下,宜春苑和宜春殿的方向。” 李世民脸上顿生疑惑,“这么大的雨,他往宜春苑跑做什么?” “吴总管拿伞去追了,陛下召见吴总管,或可知道一二。” 李世民脸色瞬间阴了下来,伞都不拿就这么冲出去了,李承乾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身体啊! 张阿难撑着伞,李世民一肚子火气,疾步往宜春苑去。 宜春苑是东宫后花园,被李承乾围出了三块水田,稻种育苗需要温度,秦淮地区温度不够,现代育种多用塑料薄膜闷住锁温。 唐代没有塑料薄膜,李承乾用几根树枝横七竖八盖在水田上方,再用宫人的烂衣裳缝连成片,覆盖在水田上,再撒上厚厚一层树叶保温。 秧苗长出两三片叶子,可以见阳光,中午气温高,水田上方盖着的那层保温措施会被掀开,光合作用促进生长,太阳落山前温度下降,继续为水田盖上“衣服”,保证晚上温度不流失太多。 这么大的雨打下去,李承乾又要重新下种子了,他一路狂奔至宜春苑,衣裳被大雨淋得湿透。 赶过来时,宫人们披着斗笠蓑衣,李象撑着伞,熟稔的指挥宫人将水田盖住,一切有惊无险,看到自家父亲被淋成落汤鸡,他赶忙上前。 “阿耶,这里有儿就行了,您快回去换衣服。这两天淋雨,极容易发热。” 李承乾十分欣慰的看着儿子,想上前去抱,又怕自己一身水浸湿了孩子。 第142章 想死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有李象照看,李承乾十分放心,叫宫人找了伞,原路回显德殿换衣裳。 “李承乾,你那个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风的身子,你不要命了吗?” 李世民迎面过来,又急又气,恨不能直接踹上几脚,可一看李承乾湿漉漉的一身水,忍下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李承乾将伞交给吴安,躬身向皇帝行礼,“臣怕秧苗被雨打坏了,一时情急。” “赶紧回去换衣裳。” 李承乾应下,跟在皇帝身后,径自往显德殿的方向去。 “那些秧苗,在朕心里,不及承乾万一。” 李承乾道:“臣行事,要么不接手,但凡应下,必定有始有终。” “看你气定神闲的样子,那些秧苗要么无事,要么就是被雨给毁了。” 李承乾轻笑,皇帝真是越来越了解他了。 “象儿住在宜春殿,跟宜春苑就一墙之隔,臣去的时候,他已经指挥宫人把试验田盖上了,臣去看了一眼,有惊无险。” “象儿这个孩子,不枉费你疼他一场。” 李承乾点头,“昨日臣查秧苗时,象儿就在身边,臣随口一句话:害怕突降骤雨或者冰雹,象儿就记住了,还帮了臣这么一个大忙。 象儿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可能在朝堂上大展身手,所以就想着做了清闲王爷,不给臣惹事。 后来臣教他算学,他看到臣精于机巧物理,就转攻自然科学,孔孟治国之道他浅尝辄止,从不深究。 他不是与世无争之人,他是对现实有了清醒认知,给自己谋划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实现他作为人的价值,还能不引火烧身。” 李承乾不禁自嘲,李象和李厥,都是好孩子。他本是荒唐之人,一棵歹竹,竟生了一窝好笋子,怎么不叫人啼笑皆非。 “天不佑朕,生了你们这一堆逆子,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字典编完之后,李承乾又搬回显德殿,换了干衣裳,才出来,就见宫人端来满满一大碗姜汤下去。 李承乾脸上瞬间多了一副痛苦面具,可皇帝盯着,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喝。 一场大雨淋得,哪怕迅速换了衣服,灌了姜汤下去,李承乾仍然病倒了,当夜睡下就起了高热。 御医马不停蹄到东宫,上一次太子起热风寒,没有及时上报,遭到了皇帝的责罚。吴安和吴顺二人再不敢耽搁,第一时间遣宫人候在甘露殿禀报皇帝。 李世民正要就寝,张阿难进殿禀报,东宫内侍总管遣了宫人过来通报,李承乾起了高热。 风寒来势汹汹,李承乾昏沉躺在榻上,恍惚之间魂魄抽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飘,又很快被身体拉了回去。 李承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就是出意外时的感觉,眼睛一睁一闭,他就来了这里。 是不是,只要死了,他就可以回去? 吴顺端了汤药进来,李承乾不想喝,默默别开脑袋,扯了被子蒙住脑袋。 李世民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李泰和李治吃药会说苦,闹着要他哄,李承乾从来都是一饮而尽,魏征那老小子果然带坏了李承乾。 “你师傅药吃一口倒一碗,你是一口都不吃。” 皇帝来了,李承乾扒拉开被子起身行礼。 “躺着,别动了。” 李世民近前,接了宫人手里的药,在榻边落座,“扶太子起来吃药。” 李承乾眼下哪里肯吃药,直接拒绝了宫人搀扶,继续蒙上被子睡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死了,就可以回去了。 李世民轻笑,李承乾也被宠的娇气了,吃个药都要人哄。 “不知道爱惜身体,就要吃这个苦头。”李世民将被子扒拉开,拍拍李承乾背心,“起来,阿耶喂你吃。” 李承乾翻了个身,滚到床榻里侧,“父亲,臣不想吃。” 李世民一个眼神驱散了宫人,将药放在小案上,“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多大了,还闹这个脾气?” 闹脾气? 李承乾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吃药什么时候哭哭啼啼闹过脾气? “臣不想吃。” 李世民有些无奈,伸手去扒拉李承乾,“不想吃也要吃,二十多了人了,吃个药闹脾气,不嫌羞。” “不吃!” 听出了李承乾语气中的不耐烦,李世民皱了皱眉,李承乾不是在闹脾气,是真的不想吃药。 “魏征吃一口倒一碗,那是他命硬,你可没有他那么糙。” 李承乾不为所动,捂着脑袋说什么都不肯吃。 李世民强行拎了李承乾转过身来,李承乾下意识反抗,但武力值悬殊,何况他发热身上没力气,更是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臣不吃,陛下您就那么喜欢强迫人做事吗?” “吃药和挨打,你选一个。” 李承乾脑子昏沉,却听清楚了挨打两个字,古代风寒很容易要人命,皇帝再给他一顿鞭子,伤口感染他就死的更快了,可以早点回去了。 “马鞭在多宝阁上,陛下让人去取。药,我是一口都不吃,打死我,我也不吃。” 喊“陛下”已经让李世民火大了,结果又来了这么一句,李世民直接端药强灌,挣扎间药撒了一地,药碗也被摔得粉碎。 “李承乾!” 李世民怒喝一声,午后过来,李承乾直接冲到大雨里,他已经很想打人了。 “要不是你病着,朕现在就打死你。” 李承乾蒙了被子,顶嘴回去:“那陛下现在就打死我,病人死的更快!” 李世民:…… “来人!” 张阿难应声进来,李世民吩咐道:“去把皇长孙请过来。” 李承乾猛的掀开被子,直愣愣看着李世民。 “你……你想干什么?” 李世民气极反笑,“干什么?打死你,干什么?” “要被打死的是臣,同象儿什么相干?” 本来一肚子火要放狠话,触碰到李承乾愚蠢又清澈的目光,李世民忍不住发笑,“本来是叫起居郎的,可这会子人家下值了,让象儿过来也行,看看我们太子病了不吃药,朕是怎么教训的,传之后人,往后象儿也知道怎么教训朕的重孙。” 此言一出,李承乾一张脸瞬间胀的通红。 “不行!” 垂死病中惊坐起,李承乾一头从榻上翻起来,冲着张阿难喊:“不许去,不许去……” 以皇帝现在宝贝太子的程度,哪会真的让他请皇长孙伤太子的颜面,太子是真烧糊涂了,张阿难憋着笑,默默退出殿外,不能当着皇帝和太子的面笑。 “殿下,皇长孙殿外请安。” “快请进来!”李世民轻笑,又看向李承乾,“你儿子自己来请安,可不是朕把他找来的,你别诬赖朕。” “象儿请过安了,怎么会再来请安?” 李承乾瞬间整理好情绪,浑身戾气尽数收敛,恢复了往常的儒雅温和。 “天地良心,人不是朕请来的。” 李象进来,躬身向皇祖与父亲请过安,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瓷片很难让人忽视。 李承乾脸不红,心不跳,说话语气平静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为父病了,手上没有力气,弄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你小心些,别踩到瓷片了。这么晚了,快些回去睡觉,小孩子家家的别熬夜。” 李象近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吴安说阿耶高热,他们喂不进药,儿不放心,就过来了。” 活祖宗得小祖宗治,真是个机灵的内侍,李世民心下十分赞赏。 第143章 换魂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阿耶手上没力气,象儿你服侍你阿耶用药。” 李承乾气的磨牙,可李象在这里,就算不忿,他也只能接了药汤过来,一饮而尽。 “回去好生休息,这两天别过来了,过了病气给你不好,阿耶给你找的算术,算经尽快看完,阿耶好教你其他的。” 皇祖和父亲之间诡异的气氛,李象察觉到些许,不过父亲说过,不许他掺和其中,他也就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出来,转身离开大殿。 “闹哪出?不愿意吃药,想死?” 李承乾拉来被子蒙住脑袋,不想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死了,就能回去?” 李承乾掀开被子,看向皇帝,“臣说是,您能成全臣吗?” 果然如此! 李世民拳头捏的作响,“承乾,阿耶不想打你,别逼阿耶。” 李承乾冷哼一声,“臣想死是真的,可臣逼迫陛下,臣竟然有这种本事?” “李承乾!” 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李世民的耐性几乎耗尽,上前一把将人拎过来。 “朕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朕……朕……” 李承乾真的回到那个时代,李象和苏氏的孩子,就是李承乾这一脉,他唯一能寄托哀思的人。 “放开我……” 李世民冷哼一声,反手将人摁下,抡起巴掌就打,李承乾又羞又怒,又挣脱不开。 “你从来只会逼迫我,打我骂我,把我当你豢养的宠物,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就打骂折辱,还要自以为是你有多疼爱我。” 李世民听得更加气恼,一把将人松开,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出去,没等李承乾反应过来,就见李世民提着马鞭进来。 李承乾看到马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下释然,死了,他就可以回去了,那种魂魄抽离身体的感觉,是他来时的感觉。 李世民将人拖拽下床榻,拿鞭子指着李承乾,“朕就是太宠着你,才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承乾被摔懵了,脑袋嗡嗡作响,“鹞鹰,陛下是挺宠爱的,捂死了他都不肯放他一马。” 本是等李承乾认错,却没想到李承乾直接顶嘴,李世民一鞭子抽了过去,李承乾“呜”的一声,咬住喉咙里的惨叫声。 “陛下,你生气了,被臣说中痛处了,你……” 李世民一连甩了两鞭子下去,下了狠手,直接划破了衣裳,带出两道血痕。 “你知错了吗?” 李承乾撑着地面起身,胳膊上脱力,又摔了下去,眼前一片模糊,过往种种走马灯似的浮现。 “爸,妈,阿娘,你们……” 话说了一半,李承乾就昏了过去,李世民忙丢了马鞭,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又传唤了御医。 御医都要哭了,病人哪能这么打,可他一个小小的侍医,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置喙皇家的事情。 宫人们手忙脚乱,折腾了半个来时辰,东宫才恢复平静。 李世民也被搞得筋疲力尽,没空继续和李承乾耗下去,遂命张阿难传话,身体不适,早朝取消。 “阿难,朕又打了承乾……” 张阿难叹气,这对父子就是冤家,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官,敢说什么? “这孩子,他始终都不肯为朕所用。” 张阿难默默吐槽:说话要讲良心,新发行的字典谁编的?火器谁造的?谁出谋划策改革税制?又是谁不惧世家大族站出来帮助皇帝改革制考? “陛下,经弘文馆校正审核过的《贞观字典》,第一批已经刊印出来,三月二十一陛下在两仪殿设宴,为太子殿下及参与编撰的功臣子弟庆功,您这会子鞭打太子,会引来不必要的议论。” 两鬓闷闷的疼,李世民扶额捏着眉心,“他想死,他存了死志,朕春秋正盛,他却想去死。” 张阿难道:“恕奴婢直言,若今日冒犯陛下的是魏王和晋王,您还会动鞭子吗?” “魏王和晋王不会这样冒犯朕,他们……” 这两个崽子不会跟他明着干,会玩儿阴的。 “太子,他与青雀、雉奴不一样。” 张阿难道:“都是陛下和皇后所出,恕奴婢斗胆问一句,陛下觉得他们哪里不一样?” “好了,别说了。” 跟随皇帝多年,张阿难到底不忍,“青雀、雉奴,一听就是亲兄弟,太子排在其中,听着总有几分不伦不类,这或许就是太子与魏王、晋王的不一样了。” “你也觉得朕偏心青雀和雉奴?” 张阿难思索片刻,“奴婢不知陛下为何突然疏远了魏王和晋王,不过以陛下对他们的疼爱,他们必然是做下让陛下寒心之事,您才会疏远。” 李世民道:“你也说了,那是从前,朕这大半年对太子,可以说是处处迁就,事事顺着他,他一次又一次的冒犯,朕哪一次没有忍?” “若太子和魏王、晋王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一身学识,不能做陛下的良臣,陛下还能容忍太子吗?陛下为何疏远魏王和晋王,若那些事情是太子做的,陛下能包容魏王与晋王那样包容太子吗?” “够了!”李世民怒喝一声,指着张阿难骂道:“滚出去!” 张阿难拜了一拜,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魏征护着李承乾就罢了,那是一个嫡长子继承制拥护者,连他的心腹张阿难都要为李承乾说话。 枯坐了半日,东宫遣了宫人过来通报,太子退热病情好转,只是苏醒的太子,不说话,不吃药也不肯进膳。 不省心的儿子,李世民只得又跑了一趟东宫,一进显德殿,他就驱散了宫人。 平复了心情,李世民说话的口吻温和了许多,“承乾,阿耶不该打你,你……” “父亲,是我回来了。” 李承乾扶着床榻边缘,艰难起身坐好,看向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你……” “我是死在黔州的孤魂野鬼,父亲,你不知道吧?我谋反了,可惜失败了,但我不介意告诉你,因为我根本不想活。我占了高明的身体,想来这副身体里就是高明了。你不用装慈父,你不嫌累得慌,我恶心的慌。” 李承乾扶着床榻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李世民面前,“父亲对雉奴,把他带在身边,一点儿委屈都不舍得他受,若没有见过父亲疼爱雉奴,我可以自欺欺人,是我无用,不配您的疼爱。可见过了父亲养雉奴,我没办法自欺欺人,骗自己父亲不知道怎么养太子。 为了雉奴,父亲以病弱之躯远征高句丽。可是对我,别人谩骂我的时候,您没有回护一句,赏赐金银鼓励谩骂。在我腿瘸了之后,您的眼里只有厌恶,甚至盼我去死。我最后疯了,真的变成了于志宁他们嘴里堪比秦二世的败类,您挺开心的吧?那么多金银财宝,总算没有白花出去,这个不顺眼的东西终于可以丢出去了。 父亲,你说,你去献陵祭祀阿翁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开心?你用玄武门告诉阿翁,嫡长子无用,然后一手逼疯自己的嫡长子,告诉阿翁,嫡长子无用,当年立太子没立你,是他错了。” 李世民下意识后退,一股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回来的承乾,眼底只有对他的恨。 “承乾,你回来了,为……” “为什么要回来吗?”李承乾冷笑一声,“高明是高爸爸和付妈妈的儿子,人家倾尽半生心血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你凭什么拥有他?羞辱他?折磨他?天可汗这样的父亲,只配我这样的烂人做儿子。 不,我们三个全是烂的,李泰有杀子立弟的虚伪恶毒,雉奴,你放在心尖上的雉奴,他娶了你的才人做皇后,还将你的儿女赶尽杀绝,你的大唐成了武周。你猜后人怎么调侃你的?你给雉奴执妾礼,大周朝的小李后。” 李世民捂着胸口,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沁出,整个人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身子靠上屏风,李世民一把扶住屏风,堪堪稳住身子。 第144章 又被抛弃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看到李世民这副样子,李承乾只觉得痛快至极。 “你可以滚了,我等着你废太子和赐死的诏书。” 言罢,李承乾躺在榻上,背对着李世民。 “承乾,你可以恨阿耶,但请你务必好好吃药,吃东西,别糟蹋你的身体。” 李承乾冷笑,“一个孤魂野鬼占了我的身子,你知道却选择放任,是因为有利可图吧?要我保重身子,盼着高明回来吗?榨干他的价值,再找桃树枝子来,一把火烧死他,给你的青雀雉奴让位置吗?” 李世民含泪道:“承乾,高明他不是孤魂野鬼,他是你的转世,你们是一个人。” 李承乾哈哈一笑,转过身子看着父亲,“转世了,还是一个人吗?他给了你多少好处的确不少,能让你这么念着他?我说你恶心不恶心?要不要脸?自己儿子教不好,逮着着别人儿子祸害?” 李世民道:“你和他是一个人,都是承乾,是阿耶的儿子。” “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说完,李承乾重新背过身子,父亲一走,他就直接放过烧显德殿,这副身体化成灰,他的转世才能安全。 “承乾,阿耶知道你恨阿耶,可是阿耶求你,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李承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笑话,“父亲,听你这意思,高明自己抽了自己鞭子?我这转世蠢成这样吗?这种蠢货你还那么宝贝?” “够了!”李世民怒喝一声,指着李承乾道:“你这个孽障,你才是蠢货,高明他不是。” “哈哈……哈哈哈……”李承乾笑的前仰后合,全然不顾身上鞭伤的疼痛,“一个孤魂野鬼,他说他是我的转世,他就是了?我是蠢货,如果他真的是我的转世,他不也是蠢货?我是蠢货,那你是什么?小蠢货的大蠢货父亲吗?” “李承乾!”李世民气急,上前一把掐住李承乾的脖子,“你再敢造次,朕打死你。” 有这等好事?李承乾乐呵的不行,“那么麻烦干什么?你直接掐断我脖子不就行了?你快点,快点啊!” 李承乾眼底的跃跃欲试,刺痛了李世民的心,他蓦的松开手,“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三年两个月,有半年躺在病床上,享受别人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两年多,哪怕高家父母知道我不是高明,是个孤魂野鬼,也仍然把我当高明养着。我真羡慕高明,他的爸爸和妈妈为了救他回去,都研究起风水玄学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又换回来了,或许就是高家爸妈的手笔,他又被抛弃了。 不,他本就不是高家的孩子,一个孤魂野鬼,投了人家几年的人生,就以为自己可以以假乱真了。 高家爸妈,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又有什么错呢?这个东宫,合该他这种烂人在这里腐烂发臭。 “所以,是高家父母把你们换回来了。” 李承乾身上的尖刺瞬间软了下来,蜷缩在榻上哭的泣不成声。 “我爸说他会想办法来这里带着高明回去,他骗了我,他把我送回来了,我知道我是个小偷,我偷了属于高明的一切,我可以还回去的,我可以主动回来的,为什么要骗我……我可以自己体面离开,为什么要抛弃我……” 李世民心里不是滋味,想上前去安慰,又不知道从何启齿,他的承乾,对高家父母感情太深了。 “我躺在病床上,他们日夜陪护照顾,我的腿不好,他们一步步搀扶,我乱发脾气,他们连脸都没红一下。他们没有把我当做高明的替身,尊重我所有的喜好,还给我请长假,带我出去玩儿。 还有老舅,他带我去澳洲抱考拉,去北美抱浣熊,带我去阿尔卑斯堆雪人。我以为,他们真的把我当成高家的孩子了。 我知道我不是高家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我可以自己走的……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上前在床榻前坐下,“你还是太子,承乾,阿耶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阿耶不会抛弃你的。” “滚!”李承乾翻身坐起来,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谁稀罕做你的太子,吃过山珍海味,谁要回来吃你这糟糠?” “承乾,你冷静一些,咱们好好说话,阿耶……” “够了!”李承乾怒喝一声,冷冷看着父亲,“你这是还没把他榨干价值,不甘心是吧?高家父母能把我们换回来,你是不是也要找道士和尚再换一次?你不就是想让我安分些,别坏了这副身子,让你的心愿落空吗?” 李世民不言,只是默默垂泪。 “得了,别在我这儿挤眼泪,我在东宫的被窝里眼泪流的够多了,没空心疼别人。” 言罢,李承乾再次躺了下去,“父亲,你可走了,曾经你看着我满眼嫌弃,如今我也一样嫌弃你。” “阿耶可以走,你能先吃药进膳吗?” 李承乾翻身看向父亲,眼底满是玩味,“我在高家住了三年多,除了父母以外的人,都以为我失忆了。那个高明,我也打听了不少。我很想知道,他那么一个温和的人,是怎么把你气到动鞭子的?我觉得他干得事情,应该不会我今天过分吧?” “朕……” 李世民有口难言,心中千言万语,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我明白了,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你折磨为你创造价值的高明,却在我这个烂人面前慈父心肠。父亲,听孩儿一句劝,不要想着换回高明,别造孽了。” 李承乾躺在榻上笑的开怀,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十五岁的雉奴做了太子,你把他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我早在十四岁就独立监国了,你出去大半年,我亲自去接你回长安,我没有贪图你的皇权。你几乎每一年都要出去,每一次监国我都把大唐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因为我腿瘸吗?瘸子不是人君之像,可青雀胖的走不动路,难道是人君之像?雉奴人到中年,风疾发作目不能视就是人君之像? 青雀,雉奴,一听就是亲兄弟,我呢?我是什么?我没有乳名,我们三兄弟,就我没有乳名,我是你的儿子,只是血缘上的儿子。阿娘疼我多一些,大概也是知道我只是你血缘上的儿子,可怜我。” 第145章 五个月之期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强撑着身子回到甘露殿,吩咐张阿难,“命玄甲军守住东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对外只说太子突发恶疾,不能见人。” 又要禁足太子,张阿难于心不忍,“陛下……” “朕知道你是忠言逆耳,现在是非常之时,朕不得已而为之。阿难,太子的衣食你亲自负责,务必妥帖。” 皇帝面色坚决,张阿难知道劝不住,只能领命退出甘露殿。 显德殿 李象照常去请安,李承乾让人把李象叫了进去,李象的儿子,把他迁回母亲身边了。 父亲不似往日儒雅温和,周身气息阴冷暴戾,李象的心揪到了一起,酸胀无比,痛的直打颤。 阿耶走了,回来的是父王。 “你来做什么?” 李象忍住眼泪,行了礼,“父王让儿看的算术和算学,儿有几处不太懂。” 算术,高明的大学专业,数学与应用数学。 “这一场大病,我看不懂算术题了。” 李象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被彻底浇灭,他忍着热泪拜过父亲,“儿知道了,往后不拿这些来烦父王。” 李承乾背对着李象,眼底翻涌出热泪,强压住情绪,“对不起,我教不了你,你回去吧。” 李象退出显德殿,忍了许久的眼泪翻涌而出,他应该为父亲开心,父亲终于回到了那个时代,父亲那么好的人,他应该回到那个美好的地方。 甘露殿当夜请了御医,东宫被玄甲军守得密不透风,朝野上空惴惴之气弥漫。 李世民离开之后,李承乾放火烧了一把显德殿,但很快就被赶来的玄甲军扑灭,他本人也被控制起来。 得知消息,李世民不顾头疾,从甘露殿赶到东宫,当即让人找了镣铐,将李承乾锁了。 “承乾,你知道这一把火若没能及时浇灭,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你们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承乾,你知道吗?你的转世,高明,他是一个心怀悲悯的人,他那样想要逃离这里,自始至终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高明不喜欢这里,却依然用他的学识去改变这个时代,让大唐更加的繁荣昌盛。你知道吗?他在宜春苑开试验田,他明知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仍然原以为大唐的百姓培育新的稻种。” 李承乾听罢这一番话,只觉得无比讽刺,“他那么好,父亲你还动马鞭?马鞭,还不是正经鞭刑,你把他当牲口,所以你在我面前深情厚谊什么?怀念牲口?你的品味真是独特,佩服!” “你……”李世民被他堵的胃里传来阵阵抽痛,“承乾……” “喵~喵~” 小狸花从窗户跳了进来,径直向李承乾过去,李承乾一把将毛茸茸的小家伙搂在怀里,手感真不错。 “高明养的?言官都不骂的吗?孔颖达呢?于志宁呢?没有上疏吗?” 李世民道:“这是朕给承乾得。” 李承乾的心瞬间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松开了小狸花,“怪不得呢!” “承乾,言官言辞过激,可你要是收敛些许,朕……” “我要怎么收敛?我奢侈享乐,有李泰的芙蓉园奢侈?我一个月几个子儿你心里没点儿数?你去洛阳玩儿,我给你献食都要变卖东宫份例,我实在是太奢侈了。” 李承乾摇了摇手上的镣铐,笑眯眯的说:“你不就是想用我这副身体借尸还魂,把高明换过来吗?别做梦了,你最好就这么永远锁着我。” “听宫人说你昨天醒来至今,药没吃一口,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与你什么相干?”李承乾目光怅然,“你从前不怎么来东宫的,往后也不用来,我就是死了,收尸也不要你收。” “太子妃有孩子了,她陪你颠沛流离,一路到黔州,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李承乾冷笑,“感情?父亲,你在开什么玩笑?咱们李家一脉相承的狼心狗肺,跟李家人谈感情,天大的玩笑。” “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认可高明作为你的转世,可她腹中的孩子,是你这副身体留下的。” 李承乾笑的更欢,“父亲,咱们老李家囚父亲,杀兄弟,抛糟糠,宰儿子,乱伦和吃丹药,是优良传统,我这种烂人,指不定生出什么歹竹出来,认了如何?不认又能如何?” 李世民身子有些不稳,李承乾甩了个白眼过去,“身体不好离我远点儿,我很晦气的。” “承乾,你就非要气死为父不行吗?” 李承乾道:“你讲点儿道理,我都被锁起来了,没去你的甘露殿,什么叫做我非要气死你,别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高明来这里三年,你知道他做了多少的事情吗?” 李承乾看向李世民,十分不解的问:“我当然不知道,按照我爸说得那个意思,我和高明可能两个平行时空互换,我所在的时空根本查不到当下的历史。” “什么是平行时空?” 李承乾道:“我也问过我爸,他说一个物理学假设,大致就是时间和空间相对静止,同一个人做出不同的决策,分别处于多个时空,收获不一样的结果。” 李世民点头,“高先生在研究这些?” 李承乾陷入缄默,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无论是他还是高明,爸妈都不会抛弃,可他确实被送回来了。 “高先生起初是打算来这里,带着高明离开?” 李世民脸色阴的下人,姓高的,拐带他的儿子,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爸现在应该不会研究了,高明回去了,他的孩子回去了,我只是一个小偷,回到了自己该回的地方,慢慢等待发烂发臭。” 李世民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承乾,听阿耶的话,好好吃药进膳。你的委屈阿耶都知道,阿耶不会再让悲剧重复了。你不需要同高明那样博学多才,你只要做好贞观十三年前的太子,阿耶就能保证你平稳登基,成为大唐新皇。” 李承乾冷笑一声,“我现在最大的委屈就是活着。” “朕不能一直把你关在东宫,你就是想要同朕一较高下,也要打起精神。” 李承乾苦笑,“父亲,我很佩服高明,来这里竟然没疯,可我不是他,回到这里,比我从太子变成囚徒还要令我绝望千百倍。我没心情跟你一决高下,现在只想死,离开这里。” “承乾,距离八月制考还有五个月,为父给你五个月的时间,五个月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么,朕也只有赐你一死,对外就是太子暴毙。朕不能一直锁着你,但未来五个月,朕可以锁着你,灌药灌你吃食。承乾,就算死,你总要给自己些许体面吧?当是报答高家父母对你那八年多的疼爱,你也要给高明一个体面。” “当真?”李承乾灰暗的眸子瞬间亮起光来,“五个月后,我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们好聚好散?” 李世民点点头,言罢,他强撑着身子走出显德殿,“阿难,太子之前递交给朕的策论,抄录一份送给太子,还有《贞观字典》,也送一份给太子。” 起初以为是父亲缓兵之计,但在看到这一堆策论和那一本厚厚的字典,李承乾明白了,高明在这里成就,他只能活得体面,死的体面,才能把对朝廷的影响降到最低。 第146章 应该回去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东宫突然被封,朝野一片议论,李世民看着案牍上的一堆奏疏,《贞观字典》第一批才刊印出去,主持编撰的太子李承乾疯了。 世家大族笑话都还是其次,他们父子之前就剑拔弩张,他又抬举过李泰,还成功让朝野以为他想易储,开始下注站队。 朝野会如何揣测太子的疯? 又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 相较李世民焦头烂额,成功回到现代的李承乾,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此前互换,他“记忆全失”递交了长假申请,又因心理精神疾病,直接喜提无上限带薪病假。 穿回去三年多,现代却只过了一年多,李承乾大胆揣测,平行时空内两个自己互穿,时间点多半是不固定的。 人总有些执念,他的稻种培育无疾而终,高明喜欢有始有终,多回来之后逮着农业相关的书籍,还在花园里开一块土地,准备给他种的那一季稻子无疾而终的稻子划一个句号。 大唐的牛马生活,让高明有些ptSd,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辞职,公职人员辞职比较麻烦,但他又不涉及什么机密,且“他”有严重精神病,又“记忆全失”无法胜任工作,前后拖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给批下来了。 高明的直系亲属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祖父高润老爷子觉得,就高明现在这个生活水平,他的专利一年分红够孙子吃五年,没必要去上班。 高柏和高家祖母觉得,就算不工作,每年收租也够高明生活无忧。付潆有公司三成股份,她三十天的收益高明吃三年。 李世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醒之后,他再次来到显德殿,李承乾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不说话的时候和另一个承乾倒是颇为相似。 “你有没有梦见他?朕梦见他了,去图书馆看书,参观什么种植基地,上网查阅资料,还出国跟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参观种植基地。承乾,你知道吗?你之前在宜春苑的秧苗,长得特别好。” 李承乾合上字典,撸着怀里的小狸,“那不是我种的,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最多能看懂他这些策论还有这本字典,其它的我都是一团浆糊,不,浆糊好歹有东西,我连浆糊都不是。” “他说他是你的转世,你们是一个人。” 李承乾哈哈一笑,“那又如何?我跟他生活的环境根本就不一样,一颗种子落在不同的土地,长出来的苗子是不一样的,贫瘠的土地开不出盛世的花。他在这里所有的成就,都是那个时代顶尖教育的结果,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摘果子,不是种果子,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你刚才翻阅字典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人。” 李承乾道:“你喜欢看书的儿子是李泰,别在我这儿感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找安慰去魏王府,东宫不欢迎你。” 李世民道:“你们,是怎么换回来的?” 李承乾眸子眯了眯,迸发出幽深的冷意,魂魄是人意志的一种,平行时空之内,身体极度虚弱,无法主宰意志,魂魄抽出离身体。 第一次互换他在黔州死亡,高明出了车祸意外。这一次互换,他救儿子跌下楼梯,高明在这里发热还被打的半死。 互换的前提条件,必定有身体无法主宰魂魄的缘故,还有其他什么条件,他就不知道了。他在未来待了八年多,高明在这里待了三年多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怎么?想把我们换回去!我告诉你,你死了那条心吧!高明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儿孙都是什么下场吗?” 李世民摇摇头,李承乾面露嘲讽之色,“呸!下次别说他是我转世,竟然没告诉你,你那失败的教育成果。我、青雀、雉奴我们三个就不提了,丽质和兕子死的早也不提了,新城抑郁而终,传闻被驸马家暴,不过也有可能是李治找借口清理京兆韦氏,城阳玩儿巫蛊。反正,你那一堆儿女善终的也就那一两个。” 胃又开始疼了,李世民扶着凭几落座,心口可见的起伏,李承乾尤觉得不够,继续说:“你知道吗?安史之乱,你的大唐从万国来朝到四夷可欺。 回鹘洗劫长安洛阳两京,大食兵从长安一路南下,在广州烧杀抢掠,把广州变成人间地狱。国都六陷,天子九迁,大臣和宦官争权,拿皇帝当人质。 父亲,您下次可别说人家东汉宦官当权乱政,你们老李家到了后面,宦官有多厉害你知道不?一言不合直接换皇帝,从登基到送终,事情办的叫一个漂亮妥帖。” 李世民呼吸急促,捂着胸口直咳嗽,地上骤然多了一摊殷红。 喘的提不上来气,李世民缓了半晌,才稍稍觉得好些,“《贞观字典》的庆功宴,你能不能跟着一起参加?” 李承乾撸着小狸,神色愉悦,很是享受,“不能,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可太清楚了,我没有高明的学识,很容易被拆穿。况且,我和高明完全两份气度,连李象都瞒不过,更不消说朝廷那群老狐狸了。” 李象! 李世民起身离开,不打算继续和李承乾废话,张阿难在显德殿在候着,看皇帝踉跄出门,急忙上前去搀扶。 “走,去宜春殿。” 父亲离开了,可父亲的秧苗还在,李象小心照看着,秧苗一日日长大,他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李象不在宜春殿,李世民问过宫人之后,径自到宜春苑,果然见李象站在试验田前发呆。 李世民驱散了宫人,免了李象的礼数,“你阿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听皇祖的话,皇祖是知道内情的,李象点点头,“母亲有了弟弟之后,阿耶怕孙儿怨他疼爱弟弟,不像从前那样疼爱孙儿,一早就告诉孙儿了。” “你想你阿耶吗?” 李象点头,“想!” 那么好的阿耶,他怎么可能不想? “想他回来吗?” 李象摇头,“不想。” 李世民不解,“为什么?他对你不好吗?” 李象忍不住落泪,“阿耶对孙儿很好,好到孙儿可以为阿耶去死。可阿耶在这里活得不开心,他那么温和儒雅,像玉一样温润,那么美好又那么易碎,他应该回去他的时代,去过属于他的生活。” 第147章 烂摊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象儿,你还小,容易感情用事。你阿耶,他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李象点头,“对阿翁而言,阿耶留在这里是最好的,对阿耶而言留在这里就是一种痛苦。” “象儿,你知道你阿耶留下的烂摊子有多大吗?” 李象抿唇不语,知道,一个德才兼备的太子就这么疯了,皇祖必须要给朝野一个交代。 父王精神状态疯的不得了,编撰《贞观字典》的太子无论疯了还是暴毙,皇祖都要受到非议。 “孙儿不会人工授粉,也不知道人工授粉是什么。阿耶种下的秧苗,孙儿只能好好照顾它们,能做的只有看着它们长大。” 李世民揉了揉李象后脑勺,神色凝重,“你阿耶甩过来的烂摊子,可不止这三方试验田,阿翁现在……” 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话音未落,李世民人就倒地上了,李象赶紧去叫守在外面的张阿难。 一众宫人手忙脚乱将皇帝抬上歩辇,甘露殿又召了御医。 皇帝一连数日不朝,东宫被玄甲军围的水泄不通。 朝野上空一片阴云密布,长孙无忌终于坐不住了,进宫求见李世民。 “辅机是为了东宫的事情而来?” 长孙无忌点头,“陛下称病不朝,又令玄甲军封禁东宫,大臣们递上来的奏疏也不回应,臣府邸日日都有人造访。” 李世民歪在床榻上,眼睛凹陷的厉害,嘴唇干裂惨白,双颊却显现出病态的红。 “朕称病是真的病了。” 长孙无忌点头,看得出来,病得不轻。 “陛下有疾是真,太子呢?” 李世民无奈叹气,此太子非彼太子,他哪里敢把东宫那个太子放出去? “《贞观字典》发行,太子却被封禁在东宫,眼下朝臣们都在猜,陛下是否又要扶持魏王。” 李世民捶榻大怒,“混账。” “大臣们固然混账,陛下在处理太子的问题上也过于儿戏了,一国储君,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直接封禁,放在哪儿都说不过去。” 李世民心里苦,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做?” 长孙无忌默了默,皇帝这是明知故问,“解禁东宫,问题就解决了大半。大臣们纵有疑惑,可只要陛下与太子保持统一口径,一切就迎刃而解。” 解禁东宫,李世民哼出一股冷气,“太子的病来势汹汹,东宫封禁不可能解除,换别的法子。” “送青雀就藩,可解一时之困。” 李世民凝眸,眼底射出一道凌厉的寒光。 “此事朕有分寸,辅机你先下去。” 有分寸能搞这么大的事情出来,长孙无忌无声叹气,李世民现在行事是越来越任性了。 一场鸿门宴,搞定了苏勖,眼看苏勖退出《括地志》策划编撰,结果李世民来了这么一遭,无疑帮着苏勖甩了一巴掌给长孙无忌。 世家大族看不上军功起家的关陇李姓,不服太子做主考,《贞观字典》发行前,他为字典造势,先挑出了李承乾部分策论编辑成册发行。 李承乾注解排版的《论语》并字典一同发行,此举带来的效益是巨大的,此前怀疑太子主考的世家大族潜身缩首,再不敢有异议。 此前抬举李泰,李泰数次犯错他也没有重罚,天下人不知内情,只怕会以为他为了易储,逼疯太子。 李承乾不能疯,更不能死,才冠当世的太子,突然暴毙,天下人会以为是他嫉贤妒能,容不下李承乾,逼杀太子。 棋走的太猛,生了变故,难以收场。 脑袋裂开一样的疼,李世民学着李承乾之前的按摩手法,却没起到什么作用。 “承乾啊承乾,你可是给阿耶出了一个大难题。” 没办法,李世民只能再去显德殿,他必须尽快把事态压下来。 李承乾在廊下撸猫,时不时打个哈欠,整个人看着十分闲适。 李世民驱散了无关紧要的人,院子里独剩他父子二人。 “说好了五个月的期限,才过了半个月,父亲你就过来碍人眼了。” 李世民坐到李承乾身边,将眼下的困境说明。 “承乾,高明做了那么多,他在朝野的声誉。若他疯了或是暴毙,会寒了天下万民……” 李承乾目露讥诮之色,“真正的民没那么心让父亲你寒的,吃饱穿暖,衣食所安就是他们追求。那些文人士大夫,无非争权夺利,风头一过,他们一样位列朝堂,追名逐利。父亲,你不要那么虚伪,直接说你怕史书写你逼疯太子或者逼杀太子就行了。” 李世民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缓和下口吻,“承乾,若五个月期限到了,高明回来了,你弄坏了他的名声,你让他怎么办?” “这个烂地方该配我这种烂人,父亲,我才是你儿子,你祸害我就行了。换回来?死了那条心吧!” 李世民道:“高明在时,总是思念那个世界,朕也是这么跟他说,让他死了那条心,他回不去了。” 李承乾撸猫的动作一滞,李世民见儿子有所松动,忙道:“若他又被换了回来,名声坏了,承乾,高家父母宠了你三年多,你不能害了他们的孩子。” “他既然是我的转世,若是没有我这副身体,他自然就回不来了。” 李世民忍住心口的抽痛,继续劝导:“你在黔州去世去了那个时代,高明早来了七年。承乾,若你毁了这副身体,你又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回来灵魂无所依他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做孤魂野鬼,也好过被父亲你榨干价值,再把他挫骨扬灰的好。” 一听这话,李世民眼泪翻出眼眶,“承乾,阿耶没有做过太子,不知道怎么去养一个太子,阿耶不是存心逼你的。” “好,养我这个太子的时候,您不知道怎么养太子。那么,养高明的时候,父亲知道前尘过往,又是怎么养他的?用马鞭抽他,把他当牲口养吗?利用就是利用,别给找那么多的借口。孤魂野鬼,至少不会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世民道:“你又怎知高明他不愿意做这些事?高明,他是一个心存悲悯的人。” 李承乾点头,“未来那个盛世,高明又有那么好的家境,还有那么好的父母,养出他一身悲悯不奇怪。在未来,他可以做悲悯苍生的君子。但现在,有您这么一位父亲,还有豺狼做兄弟,他的悲悯只会让人让他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李世民轻笑,“你错了,他收拾起人来,狠辣程度不输青雀和雉奴。” 李承乾哈哈一笑,亲了口怀里的小狸。 “那我就更不愿意他回来,你对高明有多大的恩?要他给你当牛做马,他就是当牛做马,也是给我爸妈当牛做马,你算老几?” 第148章 皇孙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承乾,很多事情不能想当然,那不能随心所欲的,如果你真的毁了高明,再回到那个时代,你怎么面对高家父母?” 父亲在拿捏他,李承乾冷笑一声,“五个月后,高明要是回不来,我难不成要一直同你虚与委蛇?你可别忘了,我们有五个月的约定。” 李世民道:“那你在东宫装病,五个月之后,朕成全你所愿,这五个月之内,你不要毁了高明,他真的是你的转世。” “知道了。” 李世民道:“人前你说话客气些。” 李承乾懒得理会,自顾撸猫。。 “明日准时上朝,对外就是你风寒久病初愈。” 李承乾不耐开口,“嗯!知道了!” “承乾,你不要任性。” “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好好同我讲一下,高明在这里三年,都有那些事迹,他的人际关系。” 这小刺猬总算收了刺。李世民长舒了口气,侃侃而谈有关于高明的过往。 李承乾听罢,陷入良久的沉默。 听父亲讲述那段过往,他竟会感同身受,半点不惊讶高明做出的选择,会代入高明的角色。 高明,或许真是他的转世。 他可以毁了自己,却不会毁了高明。 翌日三更,李承乾准时起身,换了朝服到承天门在候召。 众人看到太子过来,不约而同的围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上朝了。” 李承乾对着魏征拜了一拜,“就是普通风寒。” “普通风寒,连探病都不许了。” 李承乾轻笑,“身体发热难受的紧,我到外头凉快了会儿,运气不好让陛下逮着了,然后就被罚了,不许我出门,还不许我将药做成糕点,那苦药汁子,折腾我半死。” 长孙无忌出来打圆场,“老臣明白了,殿下这是学了谁,药吃一口倒一碗?” 魏征:…… 李承乾笑道:“舅父,我青出于蓝,倒整碗,一口都不吃。” 长孙无忌道:“陛下要是知道了,估计要动家法了。” “没动家法,就是让玄甲军盯着我吃药。我本来想找师傅写一份奏疏,吃药这种事情,别强人所难。” “然后呢?”尉迟宝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露出一双八卦大眼睛。“殿下快说,然后呢?” “陛下不让我出去,我就大喊天可汗虐待亲子,陛下说我败坏他名声,就直接把东宫封了。” 程咬金也出来打圆场,“那是得把东宫封了,陛下脸皮薄,让太子殿下这么一喊,陛下都不敢上朝了。” 果真如此,为何大臣们递上去的奏疏泥牛入海,在列都是聪明人,知道许多事情点到为止,太子这么说了,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怕李承乾被看出破绽,李世民提问李承乾时,尽量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大臣们向李承乾提问,就十分刁钻了,可李世民发现,李承乾条理清晰,语气平和,气质温润,完全不似他在东宫看到的李承乾。 李世民心下有些小激动,是高明回来了吗? 抱着这种思想,李世民艰难熬完早朝,迫不及待的开口:“承乾,你们又换回了吗?” “父亲,你在想什么?我答应你人前做戏,人后你还要得寸进尺?” 触及到李承乾眼底的讽刺,李世民一颗心凉透了,高明没回来,这副身体里还是那只小刺猬。 “一个工具,难得父亲你还动了情意。”李承乾冷哼一声,“我记得你批了五个月的假期,今日露了脸,明天我就不来上朝了。” “承乾,多谢你的配合。你恨我,骂我,甚至想打我都行,只一点,别坏了高明的名声,他这一路走来不易,别让他再回来时,又是一地狼藉。”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世民,“他过来时还在贞观十年,那个时候我一没有沉迷酒色,二没有豢养男宠,三没有披发慕胡。唯一被弹劾的就是奢靡享乐,一个月八千钱份例,我到底有多奢靡?还一地狼藉,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李世民被怼的哑口无言,李承乾尤不解气,又添了一句,“父亲不就是存着希冀,盼他回来,帮助完成这个时代所不能完成的一些事情吗?直接明说就好了,一口一个高明不容易,大臣们都退朝了,还在这里演慈父。” “李承乾!” 李世民被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李承乾喘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冷笑一声,转身潇洒离开。 李世民望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叹气,好消息,这小子,眼下只对他一个人发疯;坏消息,八月制考高明回不来,李承乾十有八九会有破绽。 李承乾学问不差,文风同高明大差不差,但文章深度达不到高明的水平,遑论做天下士子主考官。 素来敬鬼神而远之的李世民,此刻也不由得将希望寄托在神佛上,上了香长跪在三清殿前。 历经轮回的李承乾,高明才是最适合大唐的太子,若他不是大唐皇帝,他可以忍李承乾一辈子的冷嘲热讽,可以慢慢捂化李承乾。 然而,他不仅是父亲,更是大唐的皇帝,高明回来,李承乾回去,大唐有了最合适的太子,李承乾也得了想要的父母。 李世民从三清殿出来,张阿难赶忙上前搀扶。 “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他们深谙风水神学,百骑司找他们两个,十来日了,找的怎么样?” 张阿难摇头,“还没有消息,兴许还要些时间。” 李世民神色凝重,“朕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太子。” “太子在东宫,陛下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世民笑笑,不是东宫里的那个太子。 “朕梦中,太子为了培育种子,夙兴夜寐,查资料,读书,记笔记……” 张阿难笑道;“太子殿下是储君,储君怎么可能真的种地,去培育种子?” 李世民叹气,张阿难怎么会懂。 “告诉弘文馆负责给皇长孙授课的师傅,严格要求皇长孙的功课,若有懈怠,从重责罚。” 承乾走了,青雀和雉奴他也不可能立储,能用的就是李象和李觉,苏氏这一胎男女未定,只能赌一把李象。 李象是个聪明孩子,就是缺了身份。 苏氏这一胎若生下女儿,皇家宗籍上,将李象记到苏氏名下,届时他把李象接到甘露殿,教习帝王之道。若是男儿,以李觉为嗣君,李象学王佐之道,辅佐幼弟。 第149章 分寸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我这都回来了,爸你还在研究这玩意儿?” 高柏合上书,笑着叫高明坐下,“明明,爸爸如果说对承乾也生了父子之情,你会不会怪爸爸?” 高明将茶放到桌案前,道:“爸,我是他的转世,我们是一个人,您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我。” 高柏轻笑,十分欣慰儿子能想开,“承乾有些偏执,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换回来的,可他知道我在研究这些东西,我怕他会多想,认为是我把他抛弃了。” 高明思索片刻,这个可能性是真的大,初始化李承乾是真的会这么想。 “爸爸一开始,是打算回到过去,不能把你带回来,至少陪在你身边,可总不得其法。” 李承乾看了一眼书桌上高高垒起有关玄学的书,这种鬼神之论,历代王朝都会有意识封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也烧了不少。 白居易有诗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怕代代查,代代烧,民间也总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东西留下,高家的祖先就这么干了。 “爸,你就是回去了,也很难进宫,更别说在我那个父亲手里抢人,您打不过他的。况且,您走了,爷爷奶奶怎么办?” “你爷爷奶奶支持我的,他们更怕你在那个陌生的时代受苦。”高柏笑了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儿子,“来,我们太子殿下说说,为父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高明逐个字看完,向父亲竖起了大拇指,“厉害,您这练了多久?” 高柏道:“从知道你被换芯子,我就开始学着把白话文改写成古文,打不进皇宫,考进去总行吧?” “爸,唐朝也有鱼符路引,您老人家就这么回去,别说考进太极宫,还没进长安,就先给人抓起来了。” 高柏笑用从李承乾那里学来的唐朝官话回答:“借尸还魂,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高明乐了,抚掌喝彩,“连大唐官话你都学了,爸你太厉害了。” “今天没去泡图书馆?” 高明笑道:“爷爷给联系了研究基地,我一会儿去研究基地。” “我这么多年的存款都给你,还有你这么多年收的红包,你再贷点儿款,建立个小小的试验基地没问题,有个乐趣可以长久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高明摇头,“我还没想好做什么,就是在贞观种的那一季无疾而终的稻子,我有些不甘心。” 高柏心下泛起一股不安,却没有点破,只是拍拍儿子肩膀,“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爸爸还在研究,是要回去吗?” 高柏点头,“承乾的知识积淀,做那个时代的太子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你留下的局面,那些超越一个时代的知识产物,承乾没有你的知识积淀,他会摔跤的。他那个性子,对上天可汗,一开始或因愧疚可以安然无恙,时间长了肯定要吃亏,我要想办法尽快过去,带他回来。” “爸爸,若您带不回来他呢?” 高柏哑然,转世就不是完全意义的一个人,选择承乾还是高明,都意味着取舍。 “爸爸,送我回去,我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我自己收拾。那个我,让他回来吧!” “胡说什么呢你?”高柏想都没想,直接否决,“那个时代,于你于承乾,都不是一个好去处,你给爸爸一些时间,爸爸一定找到两全之法,最好能带回贞观那个肉体承乾。” 高明道:“我留下的烂摊子,不是曾经的我能收得住的,一个王朝初始气象很重要,我那个父亲也不好收住这个烂摊子。爸爸,我也学着您和妈妈养高明和承乾一样,养了李象。我给了他光明,我不知道我就这么离开,他会有多么绝望。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说不到到了贞观十七年,寿元尽了,我就直接回来了。” 高柏沉默半晌,看着高明意味深长说:“把你送回去我没那个本事,但我可以让你们梦中见一面,平行时空的自己,已经不是完全是意义上的一个人了。明明,你或许应该和曾经的自己对话。” 高明点点头,心情沉重的告别父亲。 人类的痛苦具有共通性,自李世民将李象放入继承人名单,李象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 算数题被臣等高阁,每日之乎者也,许久不在这上面下狠功夫,学起来吃力的紧。 弘文馆负责教导李象功课的师傅得了皇帝密令,查起李象功课卯足了劲儿,被束之高阁的戒尺不得空闲。 东宫被莫名封禁了一段时间,不知内情众人都以为是太子得罪了皇帝,连累李象在弘文馆被皇帝责难。 右手写字不能打,李象的左手每日都肿的老高,此前功课上被李象压一头,现在看李象受罚,一同上课的几个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出了一口恶气。 自己在这里待不长,李承乾不愿意见李象,失去一次全心全意疼爱自己的父亲已经很痛苦了,没必要跟他在处出父子之情来,痛苦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你的手怎么了?” 东宫里瞎转悠,正好碰见从弘文馆回来的李象。 “儿拜见父王。” 李承乾点点头,上前去看查看李象的左手,“皇帝叫人打的你?” 李象的身份,除了他李承乾,也就皇帝敢打。 “孩儿愚笨,功课做的不好,孩儿回去再多钻研,会好的。” 李承乾拍拍李象后脑勺,“明天不用去上课了,为父给你告假。” 话音未落,李承乾拂袖而去,李象追上前,“父王,你去哪里……” 李承乾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李象,“我只问你想不想学?不想学就继续学你的算学,我不信大唐找不出一个好的算学师傅。想学了,那你就回去学,往后你挨打我也不过问。” 李象思索良久,道:“孩儿想学算学。” “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有你老子呢!” 言罢,李承乾一路出了东宫,直奔甘露殿。高明不了解皇帝,给皇帝出谋划策当工具人而不自知,他李承乾还不了解皇帝吗? 知道了李泰和李治的德行,害怕李泰上位被山东大族架空。又因武周的谶语,怕李治上位大唐逃不过武周代唐。 李象一个庶人,能教育好儿子把他送回昭陵,现在是觉得李象本身有利可图。 自己儿女祸害完了,来祸害他儿女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宫人通报李承乾来了,李世民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怕李承乾直接在外面闹,遂命张阿难将人叫进来。 李承乾进殿,冷厉的目光扫了眼殿内众人,“都给孤出去,孤有话同陛下说。” 来者不善,李世民抬手屏退左右,正要开口询问李承乾为何事而来,李承乾率先开口。 “姓李的,你是不是祸害别人家孩子有瘾?折腾的高明半死不活,又来折腾李象?” 李世民拍案怒喝,“李承乾,你还有没有点分寸?” 李承乾冷笑,挑眉道:“分寸?你打我儿子,你讲分寸了吗?没喊你小李后,我已经很有分寸了。我可不是高明那个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第150章 承乾释然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随手一个砚台扔过去,李承乾侧身躲过了。 “再敢造次,信不信朕宰了你?” 李承乾抚掌大笑,“有这等好事儿?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李承乾,你个逆子!” 一听这话,李承乾笑的更欢,“后世之人调侃你们老李家知道怎么说得不?” 后人的调侃,他都被调侃成小李后了,可见后人嘴巴的毒辣程度,李世民是一句都不想听。 “朕不想听,你闭嘴!” “切!”李承乾白了眼父亲,“我又不是哑巴,您让我闭嘴我就闭嘴?高祖无大儿,二郎无长兄。九郎娶小妈,三郎爱儿媳。我亲爱的阿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李世民胃里一阵抽痛,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李象再在弘文馆挨打,我就宰了他,再弄死太子妃母子,摆上阿翁和母亲神位,穿着太子朝服吊死在东宫的房梁上。” “逆子……逆子……” 李世民随手抓起案上的镇尺丢向李承乾,李承乾照例躲开。 “阿耶,您这话说得好像李建成和李元吉是善终,高祖他老人家主动做的太上皇似的。玄武恒久远,逆子永流传。咱老李家的优良传统,可不能丢了。” 李世民掀了桌子,冲着李承乾去,李承乾也不躲,李世民抡拳头他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你个逆子……逆子……” 拳头到底没有落下,李世民缓缓回到位上,整个人如脱了力一般落座,趴在扶手上哭。 “李象他喜欢学算术,我打算给他找算学师傅。至于那些之乎者也,他没必要死磕。” 李世民哽咽道:“你自己不成器也就罢了,还不让朕的孙儿成器。” “父亲,您的孙子,成不成器,差不多都死的不明不白。我对李象是没什么父子感情,但也不想死后连个上坟的都没有。” 李世民:…… “高明,他除非气急了,否则不会这么气朕,就是气急了,他说话也会有些分寸的。” 李承乾叹气,说话的口吻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我李承乾的转世,他还是不是李家的种?狼心狗肺,才应该是李家风格。” 说到这里,李承乾双眸八卦之光闪烁,“父亲,我问过高明和我爸妈相处,我爸说,二十八年父子,高明在他们面前,高声话都没说过一句。您是怎么办到的?把他惹急了,我特好奇。” 李世民抬头去看李承乾,恨不能一脚把李承乾踹出去,“都被那个姓高的老匹夫教过的,还是一个人,怎么差那么多?” 老匹夫! 李承乾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眯着眼睛笑,“都是小李后的儿子,我怎么差那么多,就玩儿个男人,有机会找个小妈或者兄弟媳妇儿玩玩儿,再砍几个叔父兄弟,弄死几个姑姑姊妹,助助兴才好。” “噗……” 李世民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脑袋靠在扶手上。 李承乾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查看,“您可不能死,就是死也不能碰瓷我。高明他要回来的,您要是死了,高明回来他也毁了。” “你说什么?”李世民猛的抬头,随手擦去嘴角的血,“高明,他要回来?你没骗朕?” 李承乾点点头,“昨夜我和他梦中相会,他跟我说的,他说他留下的局面,是超越一个时代的知识的产物,我收不了场,你勉强收场也会后患无穷,他会回来善后,还让我别胡闹。” 李世民又哭又笑,“朕没看错,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他不会有始无终,不会拿大局开玩笑。” 李承乾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滚,“他就是一个蠢货,等他被你利用完,没了价值,他才会后悔。轮回一千多年,还要回这个吃人的地方。” “承乾,你我父子之间有误会。” 李承乾摇头,“我不想听你解释,嫌弃!” 李世民:…… “他说,我和他一体同心,两副皮囊。可我和他,真的一点都不像。” 李承乾满脸自嘲,又哭又笑,回来时满心期盼的想要回去,能回去了又觉得他应该烂在这个时代。 “父亲,您说我这副德行,到底要经历多少,才会变成高明?我不想高明回来,在这里沉沦,受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李世民捂着胸口起身,上前轻拍李承乾肩膀,“承乾,你原本也是好孩子,是阿耶错了,是阿耶太过感情用事了。 若我没有从贞观八年开始疏远你,没有在贞观十年抬举青雀,没有纵容他们欺负你,你也不会变成贞观十四年后那个荒唐的太子,你还会是贞观十三年前那个举朝称颂的贤明太子。 高明说我将高祖对我的愚弄,因嫡次子错失太子之位的怨气和不甘发泄在你的头上。承乾,阿耶承认后来的种种,确实有这种不甘作祟,是阿耶对不起你。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阿耶害了你。” 李承乾听罢大笑,“他真的这么说吗?有胆识,我相信了,他是我转世,也是我自己无用,若我有高明的果决,不为没必要的情感所累,不让情绪左右自己,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李承乾扒拉开父亲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往殿外去。 “我在东宫等另一个我回来,这段时间我不想看见您,想必您也不想见我。就是想来招惹我,也请您打消那个念头,千万别让我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李承乾往殿外走,他等了那么久的答案,父亲终于给了,父亲承认了,承认了至少截止贞观十三年,他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父亲,我不怨您废黜我,因为贞观十四年之后,我的确私德有亏,不是一个继承人该有的模样了。人的欲望一但被打开,就会无限放大,我自己也保证不了,做了皇帝之后,品德会不会影响到朝政。 我和高家父母只相处了三年,哪怕知道我是个假货,我爸妈研究玄学,也没想把我送走,而是想着怎么回来把高明带回去。 高明说,这一次互换跟我爸没关系,他找回了自己的儿子,也依旧没放弃研究玄学,若高明不愿意回来,他会亲自过来,用他的学识替高明,也是替我收拾烂摊子,带我回家。 父亲,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去我想去的地方,那里有疼爱我的亲人。祝愿父亲得偿所愿,用未来的知识,把你的贞观之治推向更大的辉煌。” 当年谋逆案发,他们最后一次谈话,李承乾也是这样决绝的走出去。 那时,李世民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错了,他伸手想要挽留,却没能喊出来的名字,这一次一连喊了三次,始终不见李承乾回头。 高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承乾也彻底失去了。 姓高的老匹夫,还要来拐他儿子。 第151章 父子谈话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曾经问出去,却没有得到的答案,终于得到了,无论真心或者假意,堵在心口的气散了。 李承乾的气质柔和了许多,每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廊下,撸着怀里的小狸。 李象从弘文馆回来,时常能看见闭目养神的父亲,他心里明白,父王和阿耶,都是疼爱他的,只是疼爱的方式不一样。 “父王,今天师傅没打儿了。” 李承乾阖眸撸猫,闻言轻笑,“没有就好,有的话记得说,老子宰了他。” 李象凑上前,小心的侍立在父亲身边,“父王,儿可以在这儿待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自己眷恋父母,何况李象一个孩子,李承乾睁开眼睛,认真打量这个孩子。 “为什么?” 李承乾一脸的懵懂,不懂父亲问出这话什么意思。 他对李象并不好,李象为什么要坚定选择他呢? “过来,让我抱抱你。” 李象小心挪了过去,李承乾将怀里的小狸放下,伸手拉着李象近前,抱他坐到自己怀里。 “你很聪明,我一回来你就认出来了。” 李象点点头,“阿耶是父王转世,他和父王是一个人。” 李承乾苦笑,刮了下李象鼻梁,又将人放下。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老李家的孩子,好好的活着不容易,回你的宜春殿去,别同我接触过多,会给你带去晦气的。” 李象眼睛酸软,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儿告退,愿父王千秋常在。” 李承乾点点头,“喵喵”叫了两声,小狸重新回到他怀里。 东宫又被玄甲军封了,吴安疾步进来禀报,李承乾微微皱眉,没等李承乾想明白,就见李世民从显德殿的大门进来,“都出去,朕同太子单独待会儿。” 李承乾起身拜了一拜,又坐回廊下,“喵喵”唤来小狸,抚摸着小家伙柔软的毛。 “父亲,这又唱哪一出?” 李世民道:“你才回来时,朕不得已封禁东宫,不少臣子蠢蠢欲动,魏王府热闹的不行。” 都是接触过帝王心术的人,李承乾瞬间明白,“父亲是想添一把火,好顺理成章揪住青雀的错处,把他外放出京。” 李世民点头,“无过责罚,青雀必定心存怨怼,他有野心,东宫封了,他肯定会有动作。” 李承乾微微勾唇,当初他被废黜时,李泰夺嫡失败被贬斥,魏王党许多人或贬或杀,如今是提前了。 “父亲,您可以直接和青雀明说,他听不懂人话执意一错再错,您直接送他离开长安,他才会心服口服。这样玩儿手段,跟逗狗一样,会适得其反。” 李世民叹气,“难得你这么心平气和的同为父说话,为父还以为是高明回来了。” “您要是喜欢之前我说话的态度,我可以改。” 李世民连忙拒绝,“不……不用……” “没跟你开玩笑,父亲当年若明说您不想一个瘸子做太子,臣未必不能做刘强。可父亲您没有明说,而是抬举李泰恶心我,您恶心我,我自然要恶心回去。 我监国那么多年,哪怕最后疯成那样,朝政上都没有出现过决策错误。父亲觉得,我不知道那谋反跟开玩笑一样?赢得希望渺茫?我什么都知道,孤注一掷,就是想恶心你一把。 所以,父亲,我劝您一句,趁事态没有恶化之前,您自个儿去同青雀说清楚利害关系。否则,有朝一日,您会后悔的。” 李世民道:“青雀和你不一样,你性子刚烈,是为父不了解你,才让你我父子走到最后那一步。兜兜转转,我废掉的太子,才是最合适的太子。” 顾左右而言他,李承乾冷哼一声,“这同我被废黜那一次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一次是我自取灭亡,青雀未能被立储是他棋错一招,所以满盘皆输。这一次,是您要给高明扫除不必要的麻烦,故意设局坑引他犯错。 我也好,青雀也罢,父亲,我们都很崇拜你的。父亲,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青雀,你只知道青雀阴狠毒辣。其实,他的和我一样,骨子里极度的骄傲,我们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但接受不了被人玩弄。” 李世民叹气,“你和高明很多时候还是很像的,高明也悲悯过青雀。” 李承乾轻笑,“我的履历,十二岁入朝听讼,决策朝中事物,十四岁开始监国,从未出过任何错误,满朝称颂。你养的那一堆难缠的言官,有攻击过我的朝政决策吗? 青雀有什么履历?唯一拿得出手也就《括地志》了,《括地志》的主要策划人还是苏勖,带领萧德言,顾胤,蒋亚卿,谢偃全国各地到处搜集整理资料的还是苏勖(本段见百度百科苏勖个人简介和成就那块儿)。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青雀的逼迫疯魔,没有父亲你下场恶心人,青雀他根本没那个资格跟我斗。父亲,我和青雀的悲剧,你才是始作俑者。” 李世民久久不语,小狸花在李承乾怀里打了好几个滚儿。 “承乾,阿耶过来就是告诉你,玄甲军封禁东宫,你不要生了不必要的恐慌。” 李承乾冷笑,“我能在这里待几天?恐慌?不存在的!真是多此一举,我巴不得你弄死我,另一个我要回来是一回事,我可一点儿也不愿意另一个我重新搅进这浑水里头。” “你好生歇着,阿耶回去了。” 李承乾不语,只一味低头撸猫。 “这小东西就那么吸引人?你和你的转世,都着迷的不得了。” 李承乾笑道:“父亲喜欢养鸟,我喜欢养猫狗之类毛茸茸的小家伙,个人喜好而已。” “可你从前没养过。” 提到这个话题,李承乾眼底翻涌出一抹哀伤来。 “养过,阿翁送我的生辰之礼,还让我养在太极宫里,后来被四叔弄死了,砍断四肢,剜去眼睛,我亲眼看着它挣扎断气,亲手埋葬了我人生中唯一的一只猫。 父亲登基时,放了自己豢养的禽鸟走兽,那时我就知道,皇帝都不能养,成为太子的我,养了这些小东西,只能再次看它们惨死。” 李世民心口阵阵发痛,哽咽道:“承乾,你四叔那些事情,这些你从未告诉阿耶。” “四叔没品,他家的孩子尤其爱惹是生非,我跟四叔家孩子打架,阿翁拉偏架,用我敲打功高震主的父亲,父亲你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不问缘由先收拾我。头一两次是没机会解释,后来养成了不解释的习惯。”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不过,不重要了,我在高家做儿子时,有一堆毛茸茸的小家伙。老舅看着大大咧咧,骨子里精明过顶,他早就知道我不是高明,可我妈接受了我,他也就接受了我,出于对我妈的情意,他又重新买了一处房子,照着高明的配置,依照我的喜好,给我养了我喜欢的动物。” 李世民内心大写的服,高家的人,宠孩子是真的宠,高明被这么宠,没有被宠坏,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第152章 难得两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阿耶就是多看看你,陪你说说话。高明是你的转世,却终究不是你。你和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怀里的小狸花跑了,李承乾坐不住了,起身往显德殿去,“很没那个必要,我现在不需要父亲看我,陪我。” 李世民跟着李承乾一起进显德殿,“你若不造反,朕不会废了你的。” 李承乾道:“太子无大过而废,隋文帝被骂了几十年,您看重自己的身后名,我知道。” “青雀后来的不择手段,朕对他也很是失望,所以朕让三品以上官员嫡子出仕东宫,还说就算你没了,就立你的孩儿为嗣君。” 李承乾轻笑,“那青雀的不择手段,您对他有实质性的处罚吗?他那远超太子的荣宠,有半分削减吗?您对我的态度,有好过一分吗?朝野站队魏王的格局,有因为他们嫡子出仕东宫改变吗?” 李世民哑然! 李承乾哂笑,“看,所有人都知道,您要废太子立魏王,所以您那些自我感动的手段,在朝野看来就是走走过场,太子终究还是会被废黜。 您对李泰说: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鼓励青雀夺嫡,紧接着又驾幸李泰封地,赦免死囚,大肆赏赐,不管您的初心如何,最终的结果就是为李泰造势。 贞观十三年,我的拜师宴。贞观第一相房玄龄,猜不透君心,他怎么敢公然缺席我的拜师宴?若他没有收下帖子我就不会摆下宴席,若他遣人告知不来,我就不会空等半日。 父亲,房玄龄这么羞辱我,您对他有一句申饬吗?您一句重话都没有跟房玄龄说,您默认了房玄龄羞辱我。那件事情过后,每次上朝,我都能感觉到朝臣眼底的不屑。朝臣心中,我这个太子早就不废而废了。 父亲,我就要走了,您要用的太子也不是我,您跟我说这些没用。您老人家在我这里的信用,跟张大帅在日本人的信用差不多。这些话留着给高明说,其实你也不用同高明说这些,他根本不在乎,我对您还有些情意,高明心中的父亲只有老高,你只是他的东家。” 太阳晒久了,浑身困乏,李承乾打了个哈欠。 李世民背过身去,默默垂下眼泪,“承乾,阿耶欠你良多,就是想多陪陪你,你这一走,阿耶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真的很没必要。 “父亲,我没有高明的修养,那些粗话,脏话,心里头不痛快我什么都说。所以,我觉得您没必要过来找气受。时空错位,再多的愧疚和补偿都是笑话。” “阿耶知道,阿耶就是想多看看你。” 李承乾轻笑,这个时候父亲的情意是真的,但也仅仅只是这个时候是真的,他若走不了,没办法应付高明留下来的局面,父亲这份情意会荡然无存。 君权神授的理念,将皇权同上天的认可绑定,大唐的太子梦中得机缘,那是上天对大唐社稷的认可,若太子顷刻间江郎才尽,那是不祥之兆。 高明回不来,他必须在制考之前,体面的“暴毙”,皇帝“逼杀”太子和天不佑大唐社稷,后者带来影响更加恶劣。 “父亲,不知道高明有没有跟您说过,这一次您可别去长孙无忌面前胡咧咧,什么吴王恪英果类我,您会害死他的。还有那个权万纪,沽名钓誉的玩意儿,你趁早把他从李祐身边弄走,李祐那个舅舅,打发的远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高祖太远起兵,阴世师掘了李家祖坟,大唐进长安后,高祖将阴家满门抄斩。阴弘智和阴妃因年幼躲过一劫,可不代表他们忘了阴家的灭门之仇。父亲,我知道您对这些庶子没太多情意,可他们始终是您的骨肉。” 李世民泪如雨下,这话高明也跟他说过,高明和承乾,他们真的是一个人,骨子里都是温良的,承乾只是少了高明的经历,少了高明的学识。 “承乾,阿耶想抱抱你。” 李承乾:…… “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抱的?” 他在说李恪和李祐的事情,父亲在说什么? “青雀和雉奴,他们都曾扑到阿耶怀里,承乾,你从来没有,哪怕我们父子感情最为亲厚的时候,你都没有入怀让阿耶抱抱你。” 李承乾道:“我不喜欢被人抱,高明喜欢,听我爸说,高明很娇气的,吃了药都要人哄。我也佩服那个我脸皮厚度,一千多岁还撒娇。高明回来,你抱高明是一样的。” 李世民:…… 感情那一次淋雨,闹脾气不吃药,是高明的本色! “那个老……” 匹夫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自从知道高柏想要来贞观,带走李承乾,高先生三个字巨烫嘴。 “这么说,那个小吏也哄过你?” 李承乾点头,“哄过!” “你愿意让他哄?” 李承乾哈哈一笑,“父亲,有糖吃,谁愿意吃苦头?” “他哄你,你乐意,朕哄你,你不乐意?” 李承乾:…… “青雀给您献食,一片孝心。我变卖东宫份例给您献食,是不学无术。我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怎么做,儿子怎么学,有问题吗?原件有问题,怪复印件不行,真有您的!” “你……” 李承乾笑的冷漠,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意,“你的宝贝儿子青雀,从洛阳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我炫耀您老人家的区别对待,顺便嘲讽一把我,往前翻史书,我是第一个变卖份例讨好君父的太子,君父还不领情。” 李世民气的磨牙,李泰这兔崽子,有必要说这些事情吗?怪不得,高明从不给他献食,合着问题出在这里。 “我那个四叔,若不是您的兄弟,他根本活不到玄武门就会被您砍了。我那个大伯父,若他不是太子,以您的才华和能力,你压根儿不会要他的命。 父亲,平心而论,您现在怨不怨我那个拎不清的阿翁?父亲,咱俩骨子里是一样的人,重情又拧巴,小气且记仇。外人的轻贱冒犯可以一笑置之,付出感情的亲人糟践自己那是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高明作为我的转世,自在这方面跟我应该是一个德行。您执着于父子情份,无非是我现在不想造反,且回来的那个我利用价值很大,您在得了好处之后又想满足情感需求。” 李承乾叹气,世间难得两全法,父亲,纵使你是帝王,也无法事事美满。 “父亲,您放过您自己,也放过高明吧!” 第153章 宠爱和溺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苦笑,他又不是石头,骨肉相连,天长日久的相处,他如何能毫无感情? “太子妃你得了空也多去看看,另一个你为了平衡太子妃母子和李象,费了不少的心力。” 李承乾笑道:“我平等的冷漠李象和太子妃,也是一种平衡。” 李世民:…… “你好好休息,为父明日来看你。” 李承乾懒得继续掰扯,径直走进寝殿,脱了衣裳倒头就睡。 东宫再次被封,又惹来一次波涛汹涌。 李泰的手段,让李世民颇为无奈,又是造谣,跟上辈子一样,就不能有点儿新花样。 上辈子造谣李承乾腿瘸无失人君之像,现在“造谣”李承乾不孝,无人君之像。 自己费心巴力设局,结果李泰就这战力? 李世民气的脑壳疼,又来东宫跟李承乾吐槽。 李承乾听罢,抱着小狸花哈哈大笑。 “上辈子李泰造谣,是因为我身边那些人,根本不用费心去拉下来。房玄龄本身就是魏王党,孔颖达、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天天不是骂我,就是在骂我的路上,留着这些人对我的打击更大。 这辈子李泰造谣,是因为他也只能造谣。魏玄成公、卫国公、英国公,哪个是李泰可以拉下去的?尉迟恭和程知节是从龙之臣,更是您老人家心腹,是他能轻易撼动的?思来想去,也只能在舆论上下功夫了。” 李世民道:“你的后院,该好好收拾一下了,太子妃年纪太小,苏家那些人,不用朕多说,你也是知道的。” “明白了,前两天东宫解禁,苏家女眷进宫探望太子妃,借妇人闲聊探听消息了。” 李世民点头,“这一块高明就不如你,他在朝政上见识远胜同时代的人,对这些阴私之事反应就有些迟钝了。” 李承乾道:“你都说了,他是我的千年轮回,只要他不再投胎到皇家,就是有些阴私也不会事关生死,何况他在高家那个福窝窝里长大。高家对高明的阴私,一般有大礼给高明,为了让高明产生惊喜,全家上阵瞒着高明,不让他提前发觉。” 李世民咋舌,“这么宠,也不怕宠坏孩子,高明没长成纨绔子弟,高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李承乾轻笑,“宠爱和溺爱有本质区别,高家宠爱高明,可高明犯了错,我爸也会警告,警告没用也会打他。你之前说,高明很疼爱李象,我在这里待了二十来天,也在观察李象。 每日晨昏定省,先来显德殿请安,再绕去丽正殿请安,哪怕被太子妃身边下人冷脸,他也面不改色,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脸上看不到一丝怨怼之色。 这就是教育的成果,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分析所处环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让爱他的亲人为难,也不给他自己找麻烦,一切都恰到好处,极有分寸,高明教的很好。” “刁奴欺主,你还好意思炫耀?朕的皇孙容得他们摆脸色?” 李承乾道:“那几个奴婢是太子妃陪嫁,是太子妃的脸面,为个庶子伤嫡妻脸面,这个庶子就被架起来了。太子妃是个知道好歹的,那些奴婢最多也只是私下摆脸色,真敢造次,太子妃会自己处置的。” “青雀也就这点儿水平了,朕打算借此时机,遣散文学馆,收回青雀身上越制的封赏,青雀身边的近臣苏勖,萧德言、顾胤等人也会遭到贬黜。太子妃多半会向你求情,朕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李承乾沉思片刻,“长孙安业跟随李孝常谋反,父亲原本要斩杀他,阿娘为他求情,父亲最后没有杀他。所以,父亲以为太子妃求情,我也会出面求情求您放过苏勖?” 李世民点头,“苏家是太子妃的母族,夫妇一体,那也是太子的脸面,朕原本不想动苏家。实在是苏勖不识好歹,辅机亲自出面,他还为青雀出谋划策谋嫡,《括地志》更是三天两头往甘露殿的送。 听不懂人话,自己不想体面,朕帮他体面,朕打算将苏勖贬去百越之地。太子妃有妊,为太子诞育子嗣有功,加恩其父母,苏亶封爵,迁入六部任职。” 李承乾暗暗冷笑,苏勖知道李泰不行了,没办法一开始步子迈得太大,直接跑路会为人诟病,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还能落一个侍主从一而终的好名声。 父亲在气头上,当局者迷,他这个局外人,可是看得清楚。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驸马的身份,又是出身大族,只要苏勖不参与谋反,受到的最重惩罚就是贬官。 “苏亶封爵可以,迁入六部的话,在礼部或者工部给个闲职可以,苏亶那个人品德优良,能力不够。一个能力不够的人,推他上到不该有的高度,只会招来灾祸。” 李世民点头,十分赞同李承乾的看法,“吐蕃使团还有十日到长安,商谈和亲事宜。” 李承乾不做置评,公主出口业务,汉唐比较为人诟病的一点。 “之前同高明商议此事,他说陪嫁以佛经为主,再带一些诗书礼乐之类的典籍,承乾,你也在后世混过,你觉得此举可好?” 李承乾点头,“挺好的,隋唐这个时间段,属于气象学上说得温暖期,吐蕃气温上升,适合耕种,的确不能带生产技术过去。吐蕃强大了,大唐的边患只会越来越严重。” “气象学?”李世民眼睛发亮,忙追问:“承乾,你在高家那三年,学的东西也不少啊!” “开始的半年,病床上躺着,主要是学说那里的话。后来将近一年时间,都在看字典,认那堆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至于刚才说的气象学,感谢我爸妈,他们是个极爱看书的人,藏书极为丰富。 高家一家子都喜欢看书,得知我病了,祖父母也从老家过来陪我,祖父母和爸妈没事儿喜欢看书,我也不好不合群,就拿着书装模作样,装的时间久了,也就看进去了。” 李世民叹气,不忿高柏抢他儿子,也不得不佩服高柏的教育手段,“高明在那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八年,应该没少看书。” “高明的藏书应该也不少,不过我没机会去数。” 李世民轻笑,他在梦中见过高明研究农耕,自然见过高明的书房。 “为什么?” 李承乾道:“我一过去梦中呓语,爸妈就知道我不是高明了,他们第一时间将高明的东西小心保管起来。后来,我跟他们摊牌,他们直接照着高明的标准给了我一层楼,让我按照自己喜好布置。 高明住的那一层楼,按照高明的喜好恢复如初。我本来就是白得爸妈疼爱,人家亲儿子的房间,我根本不愿涉足,怕触景生情觉得自己可怜,更怕弄坏了高明的东西,惹得爸妈伤怀。” “就高家父母出手的阔绰程度,高明说,他在未来的家庭条件只是个中等水平,未来这个中等水平要求可真够高的啊!” 李承乾轻笑,高家放在现代,的确是中产阶级,贫富差距这个问题,任何时代都无解。 第154章 查流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不孝的罪名很大,长安城流言飞起,让朝中许多大臣坐不住。 “陛下,长安城有关太子不孝的流言蜚语,再不管制,任其发展下去,只怕会影响到今年的制考。” 早朝上,房玄龄首先提起这个话题,立刻就有大臣附和。 马周道:“一个月内,陛下命玄甲军封了东宫两次,对外说太子有疾,还不许人探视。休沐之日,臣多在民间走动,茶肆酒楼之中,有关于太子的争议非常大。” 李世民道:“朕就想知道,怎么争议到太子不孝上了?” 魏征道:“太子有疾,陛下为何不许探视?民间揣测,多以为太子触怒陛下才遭封宫。天下无不是之君父,就只能是太子不忠不孝了。” 高士廉道:“长安持有《贞观字典》,拜读过太子殿下策论的文人,无人好奇咱们这位太子,太子在长安的名声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魏征道:“陛下,太子可是今年制考的主考官,要参与出题,主考,阅卷,品评天下士子文章的。” “魏侍中说得极是。”萧瑀补充,“不说长安的文人,就说臣,臣在看过《贞观字典》,读过太子的策论。觉得单从学问,以及文章功底看,太子足以当的起臣之师尊。” 魏征道:“太子纵然有错,陛下也不该在这个关口,不明不白封宫,带来的影响太恶劣了。陛下,您现在做事,实在是太任性了。” 李世民白了一眼魏征,没好气道:“朕就是任性,也没带坏太子。太子从前吃药都是好好的,都是你带的,你喝一口倒一碗,他一口都不吃倒一碗。” 魏征被迫闭麦,平常见惯了魏征怼人,难得见魏征被迫闭嘴,众大臣不约而同捂着嘴笑。 “还有,什么叫朕不明不白的封宫?” 承乾要离开,李泰也要被送走,李世民心情非常的差,魏征张了嘴,他直接逮住魏征开麦。 “小胳膊小腿,脆的琉璃一样,朕都不敢碰他,生怕把他碰碎了,小心扔在手心里,他为了几株秧苗不顾身体淋雨把自己淋病了。还不好好吃药,要不是怕白发人送黑发人,照朕的脾气,不打的他在榻上趴半个月,朕都不是他老子。” 马周十分会抓重点,赶紧追问,“什么秧苗?太子在东宫种庄稼?” 李世民顿了一顿,本来是心情不好,拿魏征撒气,说多了。《贞观字典》造势棋下得太猛,险些反噬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现在一切求稳,培育稻种等高明回来再说。 “太子长在深宫,出去看总比不过自己动手,大唐将来的皇帝,若不能了解民生疾苦,就是才高盖世,又有什么用处?” 魏征道:“种秧苗是奉皇命体验民生疾苦,为了秧苗淋雨也是因是陛下所托,不敢懈怠。怎么看,陛下都应该赏赐,您就赏了个封宫啊?” 李世民:…… “魏征,你少来污蔑朕,太子自己要种的。编撰《贞观字典》朕批了他五个月的假期,他三个月就结束了,闲得发慌,在东宫种地,还把他自己弄得病倒了。太子胡闹,朕没找你魏征的麻烦就不错了,你还敢来找朕的麻烦。” 皇帝和魏征“积怨已久”,多少带着个人情绪,房玄龄出来打圆场,“陛下,太子作为储君的身份,他个人学问在朝野积攒的声誉,封禁东宫本身就会带来很大的问题。再有数日,吐蕃来朝商议和亲,流言不止,在藩属国面前丢了国体,就有些不值当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太子身在东宫,大内禁中的事情怎么就在宫外闹的沸沸扬扬?” 大殿内落针可闻,兴风作浪的是皇帝另一个儿子,没有证据就是知道,谁又敢多言。 “张蕴古,张亮,孙伏迦。” 李世民喊了一声,三人齐齐出列。 “你们分别管着刑部、京兆尹、大理寺,去找司空长孙无忌,你们四个人给朕查,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还掀起如此大的风浪,查清楚到底是谁造谣太子不孝。不管涉及到任何人,都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眼皮底下造次。” 方才被点名的三个人愣在当场,涉及到皇帝的另一个儿子,他们的心不约而同“咯噔”一声。 不过很快,他们就迅速调整了情绪,领了皇帝诏命,默默退回队列,长孙无忌才是主审,就是查到魏王李泰,也有国舅顶着。 东宫封了,太子詹事不用去东宫打卡,长孙无忌书房静坐看,翻看《贞观字典》,接到李世民的敕令,他忙换了正装,进宫求见。 直觉告诉他,李世民是真要动手处理李泰,但李世民近来行事,实在是太“任性”了,他必须进宫问清楚此事。 李世民正预备去东宫看儿子,长孙无忌就来了,大舅哥比他活得都长,儿子再有几个月就走了,当然是去东宫更重要。 “阿难,国舅来了你就告诉他,朕要他查的就是魏王泰,太子名分已定,不许任何人窥伺。” 李承乾在显德殿练字,等待回去的日子,他显的格外平静,李世民觉得,李承乾不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真的和高明一模一样。 李世民走上去,俯身去看李承乾的字,“写得还行,跟轮回后的你比,有一段距离。” 李承乾默默放下毛笔,撸着蜷缩在他身边的小狸花,“我在高家就住了三年多,知识面有限,您要是问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安心等高明回来,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李世民笑容僵在脸上,他就是来陪陪马上要离开的儿子,这崽子真是一点儿都没把他往好处想。 “那个小吏,会随高明一起过来吗?” 李承乾撸猫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父亲,“父亲为什么要这么问?” 李世民心下冷笑,脸上却是淡然,“不是你说的,姓高的打算过来陪高明吗?” 皇帝说话的这个语气,老爸过来要是被发现了,凶多吉少啊! “我盼着我爸过来不奇怪,他来了我可以厚脸皮让他哄我,父亲您盼着我爸过来干什么?” 李世民悠悠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李承乾哈哈一笑,往后靠在凭几上,揶揄父亲,“父亲应该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李世民听罢大笑,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座,“高明才学高,却总是放不开,真要论父子相处,还是承乾更加随性。” 李承乾听罢,父亲依旧那么喜欢刺激的。 “面对父亲你,高明当然放不开,怕父亲你玩儿不起拿他当牲口打,换成我爸就另说了。我在父亲这里随性,完全是不在乎父亲怎么处置我,在我爸面前随性,是因为我爸会心疼我。” 第155章 太子病倒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自己的崽子,忍了! 李世民压下火气,问李承乾,“你和高明跨越时空见面,能不能告诉他,八月制考之前回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非要唱父子情深,李承乾笑眯眯的撸猫,多少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得看高明什么时候想见我。” “小兔崽子,你是巴不得赶紧走吧?” 李承乾两手一摊,“不然呢?留在这里,是有我亲爱的爸爸,还是有亲爱的妈妈?” 没经过轮回崽子,就是不一样,知道怎么诛心他,太欠了,李世民幽幽一笑,“那承乾你说,高柏选择高明,是不是等于放弃了承乾?” 此言一出,李承乾脸上笑容果然僵了,不过也仅是一瞬,“我爸选择了承乾,我还有妈妈,爷爷奶奶。父亲你呢?你宠上天的青雀,是真心待你这个父亲吗?你放在心里的雉奴,哈哈……” 李世民拍案,李承乾见势不好,麻利闪现。 “告诉你个更好玩儿的,雉奴孝期一满,就把你的才人接进宫了,没几个月都儿子出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孝期内,你的亲亲宝贝儿子把你变妾了,武周朝的小李后。” “逆子……” 李世民随手掀了桌案,胸口气的闷疼。 “父亲随便砸,最后都是走官中的钱添置。” 李世民白了眼李承乾,“这下子不怕言官弹劾了?” “喔豁?”李承乾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看着父亲道:“言官要是弹劾,我就直接在太极殿上说是父亲砸了我的东西,不给我赔,我又没钱,只能走官中的钱。”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之前觉得高明死皮赖脸,至少还有脸,李承乾是真的不要脸。 “父亲,您能砸我不能说,咱俩到底谁不要脸?退一万步说,我不要脸。您要明白,有句话这么说的:放下个人修养,享受不要脸的人生。” “逆子……”李世民指着李承乾骂,心口突突的疼,冷笑道:“姓高的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爸教的是高明,父亲,我是您教出来的,别什么锅都给别人扔,我亲爱的阿耶。” 李世民捂着胸口,闭目养神,良久才开口:“朕就是来陪陪你,你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说到这里,李承乾目露嘲讽看向父亲,“您实在没必要来陪我,我只想穿回去,不想死!真想找个人跟你父慈子孝,找李青雀和李雉奴去。 武才人呢?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你后宫吧?找你的现任妃妾兼未来儿媳妇,妇唱夫随,父慈媳孝都行,她可是把你的玄武门发扬光大了,自她之后,隔几年都要来一波宗室大清洗,你后继有人,快哉快哉!” 李世民随手扔了个凭几过去,“你鸩酒喝多了吗?还是鹤顶红吃多了?嘴巴这么毒?” 李承乾哈哈一笑,莫名想到那只鬼迷日眼的大滇蛇,“鸩酒与鹤顶红没有尝过,毒蕈菇我真去吃了,还吃了好大一锅。” “你别告诉老子,你是毒蕈菇吃多了,过来祸害你老子的。” 李承乾摇头,“当然不是,我说的毒蕈菇,煮熟了就没毒了。再说了,就算是有毒,我也要吃,那么好吃的东西,有点儿毒怎么了?” 李世民彻底无语,他真心怀疑李承乾脑子有问题。 “要不,朕让御医来给你看看脑子?” 李承乾:…… “你盐吃多了?这么闲?没事儿回去批奏疏,没有奏疏回去抄书!”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不识好人心,往后你烂到这儿,朕都不来看你一眼。” 李承乾抚掌大笑,“我烂到你前面,你的确没有看一眼啊?” 心猛的被扎了一刀,痛的李世民一哆嗦。 “承乾,阿耶……” 又来了,李承乾急忙打断,“咱俩的父子之情早就磨得接近清零,我跟你演不来戏,找青雀雉奴,你和青雀一日不见都要飞鸽传书,和雉奴更是写出耶耶忆奴欲死,要不是史书有记载,我都不敢相信你能写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你个逆子……你要气死阿耶吗?” 又哭了,李承乾人麻了,看史书父亲跟别人哭,只觉得好笑又好玩儿,哭到他这里那是恐怖故事。 “显德殿让给你,你喜欢哭慢慢儿哭,我走了!” 李承乾拔腿就跑,这是非之地,他一秒都待不住,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整个人就感觉到一阵头重脚轻。 李世民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接住。 “承乾?承乾?” 李世民将人抱起放在榻上,急忙叫宫人去请御医。 李世民看着榻上的人,眼泪不住地往下掉,都是承乾,是他的儿子,却又不太一样。 御医吭吭哧哧的跑来,近前替太子诊脉,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惶惶告罪。 李世民心中大概猜到为了什么,静静地坐在床榻前,看着李承乾,心仿佛被挖了一个窟窿。 张阿难轻手轻脚进来,拜了一拜,“陛下,大臣们在两仪殿候着,您……” “身体不适,不朝。” 张阿难领了命退下,到两仪殿传达皇帝口诏,众大臣一拥而上,瞬间就将张阿难围住了。 “早朝还好好的,突然身体就不适了?” 张阿难沉默片刻,皇帝只说身体不适,没有点名谁身体不适,遂道:“太子殿下又病倒了,来势汹汹,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哪里有心思来上朝。” “陛下说太子嫌药苦,这是不吃药托出来的?” 魏征:…… 张阿难尴尬一笑,违心的点头。 总有一个人要入地狱,有现成的,拉来用呗! 杨师道默默叹气,“有其师必有其徒!”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魏征,魏征恨不能原地找洞钻了。 “我才做了几天太子少师,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高士廉默默补刀,“玄成公做太子太师之前,可没听说太子吃药倒药。” 魏征:…… “从今以后,我吃药绝不再倒,下一次太子不吃药,那就不能怪我了!” 张阿难咳了两声,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魏征是憋了一肚子火,都是魏叔玉这兔崽子,他为数不多的黑料,搞得人尽皆知。 第156章 一体双魂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这一觉睡得久,等他醒来时,脑海里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神识里有个小人不停的言语,李承乾只觉得聒噪至极,不耐烦的揉揉鬓角。 “承乾,你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皇帝,真是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李承乾微微蹙眉,回现代,大脑里没有另一个他在现代的记忆,这一次回来,大脑里另一个他古今干得事情一清二楚,奇了怪了! 皇帝这承受能力可以,被另一个他那么气,竟然没有背过气去。 “张翁,有水吗?” 嘴巴干得发苦,喉咙干得要黏在一块儿,脑袋里也是闷哄哄一片。 李世民上前将人从榻上扶起来,接过张阿难端来的水递给李承乾,李承乾一饮而尽,被呛的连连咳嗽。 张阿难喜极而泣,“殿下,您昏睡三天,陛下足足守了您三天。谢天谢地,您可算是醒来了。” 李承乾擦了嘴角的水渍,尤在疑惑大脑里为何会有另一个他的记忆。 “劳陛下挂心,臣感激涕零。” 李世民道:“当日你一心求死,阿耶是气急了,才动鞭子打了你,往后再不会打你了。” 这话皇帝说了很多遍了,李承乾揉着闷疼的两鬓,不想做出置评。 “陛下早些回去歇着,您放心,臣往后不会再求死了。” 李承乾的冷漠,让李世民的心揪到一起,此刻,他宁可这副身体里不是转世的承乾。 李世民打发了张阿难出去,对李承乾道:“你要是心里头不痛快,同阿耶吵几句嘴也行。” “睡得太久了,头有些疼,让臣先缓缓。” 李承乾坐正身子,调整呼吸,按压起后脑几处穴位缓解头疼。 李世民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发问,“承乾,他还会回来吗?” 李承乾心下一动,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陛下希望他回来吗?” 李世民眼底泛起一抹忧伤,“借尸还魂,有尸就行,朕可以办到。” [可别,我要回爸妈身边,你这糟糠我可不想吃了。] 识海又是一声聒噪,李承乾心下有数,他过来了,另一个他没能回去,这副身体里挤了两个灵魂,所以他才会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魂魄是意念的具象化,眼下他的意念更强,这副身体他做主。 “陛下觉得,我会愿意留在这里吗?” 李世民愣了愣,问道:“承乾,你没走?” 李承乾轻笑,“陛下,高明和承乾一体同心,两副皮囊,我和他本就是一个人。” “阿耶知道你不愿意留在这里,回来也只是为了责任。可是承乾,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往后千年的轮回,这里是你出发的地方。” [家?真能胡咧咧!] 头痛缓解,李承乾睁开眼睛,下了榻走过去倒了杯水,一股脑灌进嘴巴里。 “要喝水你说一声,阿耶给你端来就是了。” [别了,过两天上朝,又要给大臣们标榜他爱子人设了!] 李承乾又饮了一杯,方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干。 李世民起身的一瞬,眼前一黑,脑袋登时天旋地转,身子不稳跌坐在榻上。 李承乾上前,拉着李世民的搭上脉搏,张阿难没有夸大其词,皇帝熬夜了,血压都熬上来了。 [你神经吗?给他治病?] “有什么话往后再说,您赶紧回去歇着。” 这要是猝死了,他罪过就大了。 挂心宜春苑的秧苗,李承乾取了架子上的衣服下来,“您要是不嫌弃,在这里歇下也行。” “承乾,你去哪里?” [去哪里,不想看到你?李二凤,你有点儿眼色行不行?] 李承乾道:“去宜春苑看秧苗。” “为父跟你一起去。” 李承乾暗暗摇头,皇帝的身体是真的抗造,被初始化版本的他那样气,还能在这里守他三天。 “秧苗有的是机会看,您眼下当务之急是休息。” 李世民揉揉发烫的眼睛,“承乾,阿耶浑身困乏,但睡不着,躺在榻上也是白瞎。” 初始化版本的他有多能造作,李承乾心里有数,皇帝这是被折腾的神经衰弱,精神高度紧张。 “陛下,您就听臣一句劝,好好休息。你们老李家祖传心脑血管疾病,您心里真的是一点儿数都没有。” 穿好衣服,李承乾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臣给您按一按,舒活一下经脉,很快就能睡下。放心,臣很有经验的,我妈之前带高三也是整宿睡不着觉,臣经常给她按。” “高先生会过来吗?” [高明,别给他骗了,他之前喊咱爸老匹夫、姓高的,他在骗你,别信他。] 识海又炸开了尖锐的叫声,李承乾默默回应,[知道,咱俩是一个人,现在一体双魂,记忆共享。你就没发现,脑袋里有了许多新的知识?]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另一个李承乾说话语气更加暴躁了。 [那你还给他按压穴位?你傻吗?蠢货,傻B,你这种傻B怎么会是老子转世?] 李承乾气结,出口成脏,他从前素质这么低吗? [你个泼皮,是你对他有情,我受了你的影响,生了恻隐,对他产生不忍的情绪,搞得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初始化版本李承乾肯定不能承认,他对父亲还有情意,[我不管,身体控制权在你手里,不许你照顾他。] 李承乾心里抽痛的厉害,他想赶紧离开这里,可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半步都挪动不了,只恨不能一把把身体里另一个自己扇出去。 [你翻看过往的记忆,除了那次把他认成老高给他按摩缓解头痛之外,我伺候过他吗?] 初始化李承乾:…… “承乾,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同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对话,不过这个话题太匪夷所思了,皇帝并不是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 “在想臣的亲人,臣走了,他们又要担惊受怕了。” 另一个他没回去,现代的那副身体会变成植物人,还是直接失去生命特征,或者被其他什么孤魂野鬼借尸还魂。 “承乾,这里也有你的亲人。” [他在放屁,高明你可别信他,他的亲人只有李青雀和李雉奴,没有李承乾。] 李承乾心下无语,[话说,咱们说话能文明点儿吗?] [文明个毛线?]另一个李承乾直接炸了,[他又不是老爸,对他客气干什么?] [出口不要成脏!] [哈哈……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没听说过这句话吗?老子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现代人。] 第157章 归位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初始化版本自己疯成这样的吗? 李承乾整个人都要炸了,眼下的情况,就好比Win1和Win11同时部署在一个环境上,系统是同一个系统,就是版本号冲突厉害。 “陛下,您先躺下。” [高明,你有点儿骨气行不行?] 初始化版本的自己,这么听不懂人话吗? [我再说一遍,现在控制这副身体的是你,我只是保证你不借我的身体乱说话。] 另一个李承乾哈哈一笑,[你要不要脸?这是我的身体,你的身体在未来。] 李承乾反驳回去,[咱们是一个人,你骂我也是骂你自己。] 另一个李承乾:…… [我骂我自己算什么?我疯起来,可以弄死我自己!] 李承乾觉得,初始化版本的他,精神问题很大。 [还好你没在那边折腾爸妈,否则我都想把你自我毁灭了!] 另一个李承乾不屑的“切”了一声,[本人素质如何,全凭对方态度如何。] 李承乾单方面屏蔽识海里的另一个自己,扶着皇帝侧身躺下,他本通医术,又有千年学识积淀,接触过现代医学,按了约么两刻钟时间,皇帝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皇帝只是累了,死不了,但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李承乾恨极了这种感觉,身体里另一个牙尖嘴利的自己,显然没有放下对皇帝的情意,且这副身体原主人也是另一个自己,哪怕他意识更为强大,也难以完全掌控这副身体。 两条腿总算听自己使唤了,李承乾轻手轻脚走出殿外,迎面扑来的空气,略带着几分泥土的气息。 李承乾正要下台阶,只觉得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摔了下去。 离得最近的吴安飞身上前做了人肉垫子,宫人手忙脚乱,显德殿被皇帝占了,众人只得将太子安置在距离显德殿最近的崇教殿。 太子病着,御医在右春坊随时待命,往崇教殿看诊倒也方便。 李世民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半,问过张阿难时间,不由得惊诧,自己这一觉竟睡了五个时辰。 张阿难面露难言之隐,踌躇良久方才开口:“太子殿下出了显德殿,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你说什么?” 李世民一个激灵,匆忙穿了鞋袜,“太子呢?人在哪里呢?有没有摔到哪里?御医怎么说?” 张阿难道:“吴安护主及时,额头磕破了点皮肉伤,其他的无碍,已经醒过来了。” 李世民心下一沉,该不会是承乾回来了吧? 饭吃了一半,皇帝就来了,李承乾忙放下粥碗,起身相应。 见到本人,李世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泛起阵阵悲凉,承乾没回来,这副身体里仍然是高明。 “怎么那么不小心,吓死阿耶了你。” 李承乾默不作声拒绝了来自于皇帝的摸头,识海里那个聒噪的声音销声匿迹,大概是回到了未来。 “睡得太久了,突然起身,产生不适,让陛下挂心了。” 小狸花从外头跑了进来,在李承乾脚边蹭了又蹭,李承乾蹲下身子将猫崽子抱起来。 “小家伙长了不少。” 李世民抬手驱散了宫人,看着李承乾笑,“果真是一个人,都喜欢猫。” 李承乾撸猫的动作微微一停顿,他拥有过往的记忆,自然知道另一个他的猫奴属性。 “好生歇几日,该去上朝了。” 李承乾:…… “陛下批了五个月的假,君无戏言。”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肩膀,语气颇有几分无奈,“之前那个你过来,脾气不太好,为父节外生枝,就不让他出东宫。” 李承乾暗道:那是脾气不好吗?只要碰上李世民,那个疯癫的状态,给他的感觉就是见手青吃多了,有一种死活无所谓,平等创死所有人的疯感。 “封禁东宫是大事,朝野议论沸腾,朕也不好跟大臣们说明缘由,只能推说你受了寒又不肯吃药,拖得病症更重,卧病东宫下不来榻。魏征有倒药的习惯,这个黑锅直接甩给他了。” 李承乾在心里默默给魏征点了蜡! “你早些去上朝,你师傅能好受些许。” 封禁东宫的目的达到,李世民当然不愿意节外生枝,李承乾还是要早些去上朝的好。 李承乾点点头,坐回原位继续吃剩下半碗粥。 卧病之人没精神,李世民不再多言,星夜回了甘露殿。 李承乾用过膳,稍稍歇了一个半时辰,到三更时分,李承乾唤了宫人进来伺候洗漱,穿上朝服去承天门外等候上朝。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上朝了。” 春耕籍田礼过后,皇帝下诏封尉迟宝琳为正四品下金吾卫中郎将,负责承天门的戍卫工作。 “您再不来上朝,魏叔玉会被魏侍中唠叨死。” 李承乾抿嘴轻笑,魏征经常同皇帝抬杠,逮住魏征的把柄,可不得使劲儿祸祸。 “你这是关心叔玉,孤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尉迟宝琳听罢,哈哈大笑,“殿下有所不知,臣上次被老爷子追的打,叔玉他们笑话臣,有笑话回去的机会,臣怎么能放过?那句话咋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好地,鄂国公为什么要打你?” 尉迟宝琳道:“《贞观字典》发行之后,臣当然得买上一本放家里,毕竟那上面有臣的名字,结果臣家那老爷子一直贬损,搞的臣很没用的样子,臣实在气不过臣直接把字典扔他脸上了。” 李承乾:…… 以为是说说而已,这大兄弟是真敢砸尉迟恭脸上,孝子,实在是太孝了! “不怪鄂国公追着打你。” “什么不怪?殿下您不要拉偏架行不行?就怪他!他自己一身蛮力,字识得不多,非要臣满腹经纶,欺负老实人!” 李承乾轻咳不语,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皇帝也希望他能有一身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的武力值,完全不考虑现实是否可行。 “见过太子殿下!” 萧瑀和杨师道、岑文本迎面过来,李承乾赶忙迎了上去。 “殿下还倒药吗?” 出言调侃的是岑文本,李承乾无奈扶额,顺坡下驴,“陛下盯着,不敢不喝!” 听太子这么一说,众人含笑点头,一副我们都明白的神色。 “名声”受损,李承乾颇为无奈,却也只能认下“倒药”的梗。 第158章 瓷娃娃太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殿下,您这……” 额上的伤,成功引起了众大臣的注意。 “难道是……” 萧瑀不敢提皇帝打太子,但闪烁的目光说明一切。 李承乾连忙否认,误会大了。 “头晕的很,走路没走稳,摔了一跤。” “什么?”萧瑀凑近一看,又见李承乾脸色苍白,满是病态,“殿下都病成这样了,陛下还逼着您来上朝?” “不是……”李承乾赶紧否认,“是孤自己来的,久不见诸公,甚是想念。” 想念他们? 萧瑀等人集体无语,找借口都不能找个走心一些的。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结伴而来,李承乾急忙上前见礼,“见过舅父。” 这礼长孙无忌敢受,房玄龄不敢,他直接来了个闪避,待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各自礼毕,他才向李承乾见礼。 “太子殿下,您头上这伤……”长孙无忌目光下意识落到太极殿,叹气道:“陛下也太任性了。” 李承乾:…… “舅父,我自己摔得,跟陛下没关系。” 长孙无忌拍拍李承乾肩膀,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魏征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李承乾拱手拜了一拜,“师傅,您来了。” “太子,你怎么受伤了?陛下打的?” 李承乾只能继续解释,“病得太久了,腿上没力气,走路不稳,自己摔得。” “魏叔玉那不争气的兔崽子,让老臣丢好大的人,老臣都没舍得打他。” 众人听罢,不约而同发笑。 李承乾扶额,他解释了这么多,大臣们还是觉得他被皇帝打了! “我这一次是真的病了,陛下不眠不休守了我三日,真不是陛下打我,你们真的误会陛下了。” 尉迟宝琳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殿下,臣早就想问了,要不是……” 自家老爷子有棍棒警告,不该问的别问,可大家都在问,又不是他尉迟宝琳先问的。 “殿下,就是被陛下打了也没啥,臣经常被尉迟老头追着打,整个长安几乎都知道。” 李承乾:…… “你个混账,你不要脸就罢了,还想带坏太子。待会儿上朝,我要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赏你一顿板子长长记性。” 这个声音…… 尉迟宝琳直接闪避到李承乾身后,“殿下救命,尉迟老头他要谋杀亲子!” “逆子!” 尉迟恭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兔崽子躲到李承乾身后,他非要上去踹几脚不可。 “你不是赋闲在家吗?上朝跟你有关系吗?你来凑热闹?” 魏征友情提示:“吐蕃来朝商议和亲事宜,令尊大人与常何将军负责长安巡防诸事,当然要来上朝。” 尉迟宝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韦挺近前,看到李承乾额头的伤,不出意外又问了一遍。 李承乾不厌其烦,又一次给众人解释。 大臣们陆陆续续在承天门外聚集,几乎每来一个人都要问一遍,李承乾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好不容易熬到上朝,终于不用再解释了,李承乾总算松了口气。 春耕之后河南道、淮南道许多州县一个多月不曾降下雨水,形势很不乐观。 李承乾听得心里头闷闷的,却也没什么好办法,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面对自然灾害,也只能防不能治。 陇右道肃州突发暴雪,当地官员赈灾不力,导致民众生乱,冲进官家府衙,发生死伤,李世民大怒,遂命吏部追责有司官员,民部按照肃州年初递交的预算划拨款项赈灾。 杨师道近前讨情,“陛下,灾害发生之后,肃州上下官员第一时间开仓放粮,进行了赈灾,不若让当地官员戴罪立功?” 百姓冲进府衙,还发生死伤,朝廷的颜面都给丢没了,李世民此刻心情差到极点,杨师道还敢来求情。 “赈灾没个赈灾的章程,这种废物到底谁推举上来的,给朕去查,朕不但要追责肃州官员,还要追责举荐人。” 杨师道下拜请罪,“臣识人不明,臣有罪!” 李世民冷哼一声,看向李承乾,“太子,若是你遇到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皇帝要考察他突发事件处理能力,李承乾出列向皇帝拜了一拜,“臣以为赈灾,当有以下三步。第一,严守城门,加强城内外巡防,府库尤甚;第二,估测受灾百姓数量,大致受灾范围,查看府库存粮及银钱,开仓放粮;第三,贴出告示,监察商贩,不得恶意哄抬物价。” 李世民点点头,“且说一说,为何要这样做。” 李承乾道:“大灾之时,奸邪生乱,盗匪借机生事,若不能及时遏制奸邪,任凭盗匪横行,好人被逼入绝境,朝廷将会失去公信,百姓就会拿起武器,不分对象的反抗,百姓同官府的对抗会加剧。只有稳定了灾区的秩序,赈灾才能有序进行。 地方府库存粮和银钱有限,灾害一旦发生,就要从附近州县调拨钱粮物资。当地有多少钱粮,需要调拨多少来补给,估测受灾百姓数量,才好上奏朝廷从其他州县调度粮食物资,保证赈灾物资的后续供给。 再有,朝廷的钱粮供给需要时间,了解受灾百姓数量与府库钱粮,进行有效赈灾规划,朝廷钱粮补给到地方之前,尽量不要灾区断粮,断了粮也要最大限度安抚百姓,稳定秩序,保证地方微观治理与朝廷统筹调控进行有效衔接。 大灾之年,不法商贩横行,他们常与地方豪强沆瀣一气,纠结地痞流氓,哄抬物价,扰乱灾区正常生活秩序,造成许多恶性事件发生。所以,灾害发生之初,官府就要贴出告示,遏制不法商贩。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必要的时候杀一儆百。” 李世民满意点头,“这才是赈灾该有的章程,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开仓放粮。那是赈灾吗?那是吸奸引盗。第一个冲进官衙的未必是受灾的百姓,有些居心叵测之辈借百姓生事。生了动乱,州县官员就报一个灾民贪得无厌,枉顾天恩,请求朝廷派兵镇压。不爱惜百姓,草菅人命,前隋就是这么没得。” 李承乾摸了摸额角受伤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摔下去的时候碰到了头,右半边鬓角有些胀痛,晕乎乎的。 从前他还能忍,现在皇帝对他还是很娇纵的,李承乾一刻都忍不了,只想回东宫休息。 “陛下,臣昨天可能摔到头了,右半边脑袋闷疼,请陛下恩准,臣想先回去歇着。” 闻言,李世民叹气,“阿难,你送太子乘坐朕的龙辇回东宫。” “陛下不可,这不合规矩,臣……” “行了!”李世民直接打断李承乾得发言,“规矩什么的先放一边,朕是真的怕了你了,别在回去的路上一个不小心又磕到哪儿!小胳膊小腿,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 李承乾:…… 第159章 打高昌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药记得按时吃,你可比不得玄成命硬,药吃一口倒一碗还能活到这个岁数。” 魏征无辜躺枪,十分委屈的开口:“陛下,臣现在不倒药了,往后可别说太子被臣带坏了。” 李承乾无奈,他根本就没有倒药的习惯,皇帝纯属公报私仇,挖苦魏征,但又不能拆皇帝的台。 “臣也不是想倒药,就是烧的昏沉,有些小脾气,想让陛下哄哄臣。不成想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让诸公见笑了。” 学生给他解围,魏征赶紧解释,“陛下,您可是听见了,太子殿下倒药可不是跟臣学的,就是病中娇气要人哄,您不哄就算了,还说是臣带坏了太子,臣可冤枉死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李承乾给魏征解围,可真拉的下面子,真是感天动地师生情。 “看你病容憔悴,赶紧回去歇着,三天摔了两次,第一次朕接住了,第二次要是没有宫人挺身护主,你可就不是擦破点皮肉了。” 李承乾无奈叹气,他哪里有那么脆,都是意外啊!意外啊! “臣告退!” 解释就是掩饰,越解释越乱,回去养病,好好锻炼身体,身体好了,就不信还有人认为他脆。 “陛下,高句丽和大唐的边境不怎么太平,边地不少百姓都遭到了劫掠。” 兵部尚书李世绩一句话,将气氛拉入冰点。 登基十三年,年年都能听到有关高句丽扰乱边境的奏报,此起彼伏的骚扰,持续挑战着天可汗的耐性。 “戍边的将领都是干什么吃得?由着这蕞尔之邦,弹丸小国挑衅?” 李世绩道:“高句丽人狡诈,每每偷袭过后就撤退去深山老林,戍边的将领对此也颇为无奈。” “不止如此!”房玄龄出列补充,“大唐同新罗、百济多有贸易往来,也有不少商船被劫掠。” 李世民道:“劫掠大唐出海商船,都是哪些人?也是高句丽所为?” 房玄龄道:“听口音,不太像是高句丽人,没抓到活口,还不敢确定。官船戍卫森严,他们多次劫掠都被打退。从民船的百姓那里得知,那群亡命之徒每每得手,就以虐杀活人,奸淫为乐,手段残忍至极。” 熟悉的作风,李世民心中有数,是倭国人,李承乾每每跟他聊起这个国家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齿,眼下他对这些人也咬牙切齿。 “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大唐头上动土。不管是谁,敢来羞辱大唐,那就要用他们的鲜血为大唐洗刷这个耻辱。” 李世绩道:“还有一件事情,去岁薛延陀国递上国书,约定今年二月份来长安朝见,今年又以雪灾路难行,来长安途中迷路为由未至长安,将朝拜的时间定在了四月。” “迷路到哪儿去了?” 薛延陀国使者往西到长安,半道迷路至西南高昌,李世民早就收到消息隐忍不发,就是要大臣们提出来,顺手收拾高昌,两年后讨伐薛延陀国的借口也有了。 “高昌!”李世绩回答,又补充道:“高昌国王大礼相迎,薛延陀国使者到高昌之后,高昌以雪灾,国内不稳为由封国,截断大唐商队入西域的路。” “降而复叛,这样的属国要来做什么?”李世民目光扫向众大臣,“鄂国公,你们父子可愿意出征高昌,擒了鞠文泰来长安?” 鞠文泰那个德行,打高昌直接是捡功劳,出动李靖那都是羞辱李靖。 一个尉迟恭就够了,尉迟宝琳是他为李承乾准备的心腹,刚好给个立功的机会,回来就能接下东宫右屯卫中郎将一职。 尉迟恭当即下拜,“陛下有命,臣与犬子万死不辞。” 李世民点头,遂命人去传尉迟宝琳、杜荷入太极殿。 当即下诏,尉迟恭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尉迟宝琳为明威将军,领兵五万出兵高昌,改高昌为西洲,设立西洲府,命张亮为西洲刺史,杜荷为西洲太守,负责善后安抚工作。 杜荷是李承乾的狗头军师,本身也有些能力,对李世民而言,这货只要不造反,那就放心的用,造反也没事儿,别鼓动李承乾造反就行。管理好西洲,过个一年保修,将人调入东宫任职。 早朝结束,李世民到东宫去看李承乾,李承乾还在睡着,早朝回来之后,安慰完妻子和儿子就一直睡到现在。 李世民不愿意打扰,留在正殿静坐,翻看李承乾的绘画手稿,其中有一张吸引了他的目光。 “阿难,你过来看,这个是不是猫熊?” 张阿难上前接过画稿,端详片刻,“是猫熊没错,太子殿下画的当真栩栩如生。” “好养吗?这东西?” 张阿难摇头,“没养过,不知道!” 李世民笑道:“前隋时,朕跟着太上皇入京为文献皇后拜寿,偶然在前隋宫中见过,是蜀中官员送给文献皇后的寿礼。你悄悄去办,让百骑司的人去一趟蜀地,不要惊动当地官员,捉两只带来长安。” 张阿难不着痕迹看了眼内殿还在睡觉的太子,笑着领命,“这个食铁兽,看着也好看,终南山就能有,陛下弄来更容易。” “阿难,你不了解太子,钱财方面,他是极有分寸的人,养只猫熊他能接受,养食铁兽消耗太大,他不会愿意的。” 送礼送不到心坎儿上,李承乾只会以为他装腔作势,虚情假意。 “太子殿下才德兼备,心性纯良又不失锋芒,就是不会奉承人,为人太过直率干脆。这样的性子,好在是遇了陛下这样的明主,若遇了昏君,怕早就折了。” 李世民笑容僵了僵,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李承乾若只是臣,他的确是明主,可李承乾不单单是臣,所以他们父子最后走到了那个地步。 “别在这里奉承朕了,朕交给你的事情,办不好朕饶不了你。” 张阿难笑盈盈的出去,李承乾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从榻上爬起来,宫人端了汤药进殿,李世民接过来汤药,驱散宫人走进寝殿。 “承乾,可还要阿耶哄你吃药?” 李承乾头摇成拨浪鼓,“臣吃药,从来都没让人哄过。臣那样说,就是给魏师傅解围,免得他一直被百官调侃,让陛下见笑了。” “是吗?高先生没哄过你?” 李承乾尴尬一笑,脸色泛红,“哄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臣都大了,不需要人哄了。” 李世民将药递给李承乾,李承乾只是不需要他哄,姓高的站在这里说要哄,他敢保证李承乾立刻凑上去撒娇了。 “大唐的商船在海上被劫掠了,朕猜测是你说的倭寇所为,设立皇商头一年,商船就给倭寇劫掠,看样子,不仅是高句丽要打,倭寇也不得不防。” 李承乾将汤药一饮而尽,漱过口后开口:“海权,的确要重视。” “海权?” 李世民饶有兴趣看着李承乾,他对政治上的名词,非常的感兴趣。 “说来听听!” 第160章 法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农耕文明对海权认知不够,若能留下一颗海权启蒙的种子,任其生根发芽,已有的时空是枉然,这个平行的时空,子孙后代或许能少受些磨难。 李承乾沉默片刻,开口道:“海权,陛下可以理解为朝廷对海洋的控制和利用,在未来有专门的海军,对领海进行巡航保护,维护海权。” “海军?”又是一个新知识点,李世民追问道:“朕目前所见,只能是航运与渔业。听你这么说,在未来海洋作用应该极大,否则不至于组建军队。” 李承乾道:“海洋不仅有航运和渔业,还有海底的油气、矿产等资源。这些都是次要的,维护国家安全,才是重视海权的重中之重。” 李世民道:“未来可以在海上驻兵吗?如若不能,那维护海权如何上升到维护国家安全层面。” 肚子饿的难受,皇帝还要问东问西,李承乾颇为无奈,却不好拂皇帝的颜面,“未来有航母,非常时期,可以在海上驻兵,同陛下打高昌的道理是一样的,未来的人争海权,也是将战争推到国土之外。” “航母?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李承乾点头轻笑,脸上满是骄傲之色,“陛下若能去未来,有机会臣可以带您去看航母。” “这种东西可以看吗?” 李承乾笑道:“有些航母是对公众开放的,亲眼见证一个国家的强大,也是培养老百姓自豪感,以及对国家认同感,提高凝聚力的一种方式。” “所以,哪怕朕给你太子的位置,你也仍然以未来那个时代为荣?” 李承乾道:“若陛下见到那个时代,也会以后人为荣的。” “你说的海权,目前大唐能获利的只有航运和渔业,海底的那些东西,大唐没有能力去获取。海上外敌入侵,没有你说的航母,也很难将战火推出国土。” 李承乾点点头,海权同科学技术挂钩太强,大唐不具备这个条件,投入和收益不成正比,就算皇帝以强权进行海权维护,也很快就会夭折。 “臣只是告诉陛下这个概念,希望陛下可以将这个概念写入史书,种下一颗种子,未来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自有后人去浇灌这颗种子,让它生根发芽,长成可以庇佑国家长治久安的大树。” 李世民叹气,“你总说科技生产力,不用到高科技,朕若是要对倭寇开战,你可能助朕一臂之力?” 李承乾思索片刻,“臣可以改良战船,火器。” “朕记得你说过,高先生当过五年的兵,他没跟你讲过训练有关的东西?” 李承乾笑道:“这个还真巧,老高就是海军士兵,不过臣没问过,臣又不打算参军,问那些做什么?” “你……”李世民恨铁不成钢看了李承乾半晌,最后都化作一句:“没出息,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李承乾抿嘴轻笑,向皇帝道:“那陛下找几个和尚道士,把臣送回去,换个有出息的过来。” 话音未落,李世民脸色添了几分悲凉,问李承乾:“那个你,他不能回来吗?借尸还魂,一具尸体而已,朕可以找来。” 李承乾顿了一顿,皇帝对初始化他还有情义,想想也是,没有情义,初始化的他哪里敢那么造次,单凭那句“小李后”就足以让皇帝恼羞成怒杀人。 “朕可以给他封王,不做太子,只做朕的儿子。” 李承乾摇摇头,“陛下,您始终都是君,哪怕不做太子,另一个我也不可能放下芥蒂,把您当做一个父亲,那样做太危险了。” 罢了,不说这个话题,李世民说起早朝上的事情,“早朝朕已经下诏,尉迟恭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尉迟宝琳为明威将军,出征高昌。西州设立之后,以张亮为刺史,杜荷为太守,负责善后事宜。” 尉迟宝琳单纯过去刷经验,回来调入京任职,也有军功能服众。 刺史是军政长官,太守是行政长官,张亮深谙地方治理之道的,杜荷若不能胜任太守,也还有张亮兜底。 尉迟宝琳或者杜荷,都是崇贤馆在编人员,皇帝这一番安排,是在为他培养班底。 “陛下的苦心,臣都明白,谢陛下。” 李世民沉默良久,“若不是骑虎难下,朕更希望另一你回来。你做你的高明,肆无忌惮同高先生和付先生撒娇,享受你的岁月静好。朕好好疼爱承乾,像贞观七年之前那样疼爱他,弥补我们父子的遗憾。 此前为了解释这一身突如其来的学识,对群臣说的是梦中得仙人指点,一夜开悟。承乾,你是太子啊!有仙家点化太子,传达出去的信息就是上天对大唐社稷的认可与维护。若你突然没了这一身学识,就等于上天收回了对大唐的认可,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李承乾点头,这正是他要回来的理由,他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了。 “怪朕,你一开始是藏拙,若朕一开始不拿太子妃和象儿逼着你,你就可以和朕的另一个承乾各回各位。朕的另一个承乾,完全可以胜任帝国的太子。” 李承乾不语,若没有这一身学识,不能为帝王所用,皇帝,还会说曾经的承乾太子,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吗? “现在是贞观十三年,若臣一直藏拙,您这个时候应该在洛阳,赦免魏王封邑上的死囚,为魏王积攒名望。还会说出那句话: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李世民呼吸一滞,无论是承乾还是转世后的承乾,这句话已然成了扎在承乾心里永远的刺。 “你好好休息,朕先回甘露殿去了。” 送走皇帝,李承乾唤了宫人进殿摆膳,睡了大半日,他早就饿了。 晚上睡不着觉,李承乾命人去拿了李象的功课过来。他不在的日子里,李象自学的成果很是不错,可以给李象安排难一些的题目了。 歇了两日,身体逐渐缓过来,四月份正是插秧的时间,李承乾将宜春苑里的秧苗重新移栽。 太子詹事、东宫三少先后前来探望,李承乾从李靖和魏征眼底看到了老母鸡看小鸡仔的感觉。 李承乾看明白了,皇帝那句“瓷娃娃”彻底定位了他在群臣眼里的形象,一个脆皮大法师。 他的名声,就这么被败坏了! 第161章 赌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知耻而后勇,李承乾每天五禽戏打的更频繁了。 李世民时不时会过来瞟几眼,然后带着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唉声叹气的离开。 春耕籍田撒下的小米,李承乾时常去看,长势极好,只等着五月收获。 李靖进宫授课,李承乾打五禽戏给李靖看,“师傅,学生打的就那么差?” “说句公允话,不是很差,上佳!” 军神不会骗人,李承乾满心不解,“那陛下为何看我总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李靖道:“五禽戏是养生的,不属于拳脚功夫,了解陛下的战绩,陛下看不上殿外这两下子太正常了。望子成龙,做父母的哪个不一样儿女继承自己的长处。” 李承乾暗暗吐槽:继承天可汗的战力,皇帝这辈子是别想了! “殿下养病期间,魏王在幕僚的鼓动下造谣生事,惹得京师流言纷纷,甚至引起了今年制考士子对殿下的质疑,陛下大怒,命国舅领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 他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当然知道皇帝故意封禁东宫给李泰下套,如今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陛下怎么处置,不是我可以置喙的。雷霆雨露,尽出天门。天可汗,也不是我目前可以违逆的。” 不到万不得已,不跟皇帝拼命。 李靖道:“前些时日侯君集前往寒舍,闲谈有关谋略布阵之事,提到两个人。” “哪两个人?” 李靖道:“韩信与萧何。” 李承乾道:“人都以为,无萧何引荐,韩信未必有机会跟随汉高祖。不过学生不这么认为,汉高祖有识人之明,韩信非池中之物,有没有萧何引荐,史书上都会有淮阴侯。” 李靖道:“侯君集心志不小,品性却不佳,殿下莫要与之往来太甚,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臣教导过侯君集兵法,侯君集的为人旁人看不清楚,臣是再清楚不过,他心术不正绝非臣胡诌。” 李承乾拱手拜谢李靖,他与李德謇往来甚密,当初拉拢侯君集时,李靖也曾借李德謇之口提醒过他侯君集野心勃勃。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废而废,放手一搏,是他唯一的出路,哪怕毫无胜算。 苏氏有六个月的身子,愈发的嗜睡,李象去弘文馆念书,李靖离开之后,东宫又只剩下李承乾,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闲赋在家就有些难熬了。 “殿下,长孙国舅求见。” 舅父来了,李承乾放下翻了一半的《素书》迎了出去,亲自烹茶为长孙无忌奉上。 “舅父来的正好,陪我对弈一局,前两个月忙的脑袋发闷,这两天是闲的发慌。” 长孙无忌抿了口茶汤,“承乾,这一次来是有正事同你讲。” “陛下让舅父事无巨细的查青雀以及他那一堆幕僚,是决心要送青雀出长安,舅父此来,是要我上疏为青雀开脱?” 当初他被废黜,囚禁在内侍省数月,衣食不足,就是李治上疏,说他即便犯下大错,也是天家骨肉,请皇帝念及父子之情,在衣食上厚待于他。 “舅父放心,我什么德行,陛下心中有数,这道奏疏上不上,无关紧要。” 长孙无忌道:“承乾不会对青雀赶尽杀绝,这些我知道,陛下也知道。上疏也不是为了陛下安心,是在朝野博一个贤良名声,群臣希望看到太子仁孝温厚。” “舅父,我与青雀剑拔弩张,他多次坑害于我,这个时候我不落井下石,在朝野看来就已经是厚道人了。能位列太极殿,哪一个不是人精,我上疏保青雀,大臣们只会觉得我装腔作势,令人厌烦,至于仁孝温厚……” 李承乾笑了一声,又捧了一盏新茶给长孙无忌,“吴王恪与齐王祐被弹劾,是我出言为他们辩护,陛下下诏申饬,又以权万纪为齐王府长史,也是我拦下陛下的诏书,维护了吴王与齐王。”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承乾平日里所作所为,已经是个温厚仁孝的太子,上疏维护李泰,反倒显得沽名钓誉,虚伪造作。 “年轻人,脑袋转的就是快。后生可敬,后生可畏。” 李承乾轻轻一笑,恭维长孙无忌,“舅父平日里教导,我都记在心里,半点不敢忘记。” “哈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突然大笑起来,让李承乾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查完此事,将卷宗交给陛下,陛下说要同我赌一把。陛下说他赌承乾不会上疏维护青雀,我赌经过我的游说承乾会上疏维护青雀。” 这两个人,真不是一般的无聊,李承乾不语,低头喝茶。 “陛下赢了!” 皇帝和长孙无忌俩无聊,李承乾这个时候也闲得慌,人一闲就喜欢八卦,李承乾十分好奇的发问:“赌约定下了,彩头是什么?” 说到这个,长孙无忌就来气,皇帝要哄儿子,坑他出钱又出力。 “食铁兽和猞猁,我选一个养。” “舅父,您可以两个都养!” 未来有动物保护法,有贼心没味道,可现在是大唐,只要有那个实力,什么动物都能养。 “养不了两个,就养猞猁,主要是好养,代价会小一些,食铁兽挑食,不好养。” 长孙无忌轻轻一笑,“我可是听说了,承乾你三天两头往卫国公府跑,还被人弹劾了,说你同朝中大臣往来太密。” 李承乾听罢,“随他们怎么弹劾。” 从前他会怕,现在他根本一点不带怕,反而是皇帝怕,怕他真死在贞观十七年。 “承乾,不是舅父挑拨你们父子关系,实在是君心易变,往来重臣府邸,你要学着收敛。” 李承乾轻笑,这句话听来,倒是有几分真切的情意,到底是母亲相依为命的兄长。 “皇权之下无父子,何况舅甥,新君上位多拿旧臣立威。舅父,将来万一我不成了,您也抽身早退,如此,或许可保长孙氏一族无虞。” 这话听得倒像是谶语,长孙无忌心里头闷哄哄的,复又想起李承乾梦中开悟,得仙家点化,或许是提前预知了什么。 “承乾,你今年才二十一,大好的年华,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李承乾沉默片刻,话点到为止,长孙无忌能听多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162章 魏征的笑话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经过一番利益权衡,最后选择了养猞猁,原因无他,好养。 君臣多年,他可太了解李世民了,他是第一个被坑的,但绝不是最后一个被坑的。 李承乾又去李靖府邸了,许久不见银渐层甚是想念。 李德謇身上怨气,足以撑死邪剑仙。 撸完老虎,李承乾将李德謇叫到一旁,“你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李德謇满脸生无可恋,“殿下,您还想编撰什么东西吗?臣给您打下手,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理解,大多数当代大学生现状,从学校刚回家,爸爸妈妈的好大儿/女,一个周过后,逆子/女什么时候开学,赶紧滚蛋,眼不见心不烦! “正巧我这两天在东宫也闲得发慌,有没有兴趣,编撰一本成语大全?。” 可以离开家了,不用忍受老父亲嫌弃的目光了,李德謇倒头就拜,李承乾赶紧把人扶起来,“别这样,折寿了,折寿了!” 说干就干,李承乾当即命李德謇召集参与《贞观字典》编撰的二代,翌日一早齐聚崇贤馆。 “殿下,您是不知道臣在家等的有多心痒痒,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殿下编新书。” 马恂笑道:“叔玉,我可是听说了,为了你那一句话,魏伯伯被陛下挖苦了一两个月,在座没有比你更盼殿下编书了。” 魏叔玉两手一摊,忍不住吐槽,“陛下挖苦他,同我有什么关系?咱们就是说,我说得是不是事实?你说他老人家天天给陛下上疏,自己怎么就听不进去实话呢?” 崇贤门外的魏征,脸色阴的滴水,同行君臣众人都捂着嘴,笑的肩膀乱颤。 “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组织编写成语大全?我老尉迟明天这就要出征了,不能帮您搬书了。” 程处亮当即拆台,“你这是觉得《贞观字典》砸到尉迟伯伯脸上不够,要再来一本成语大全砸?” 尉迟宝琳气的牙痒痒,冲上去就要去揍程处亮,程处亮躲到高慎行身后,玩儿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尉迟伯伯都没自称老尉迟,你都成老尉迟了!” “哈哈……”尉迟宝琳叉腰大笑,“这你就不懂了,我家老爷子经常喊我小祖宗,我这辈分蹭蹭的长,可不就是老尉迟了吗?” 同样躺枪的尉迟恭,要不是皇帝不愿意惊动里面的人,他现在就要冲进去打死那个逆子。 萧锴斗志满满,“废话不多说,殿下您安排,您一声令下,我们各司其职。不为别的,就为在自家老爷子面前争口气。” 萧瑀摸了摸脑袋,他寻思着他也没咋嫌弃自家崽子啊?再说这个争气,不是争给自己的吗? 魏叔玉一拍脑袋,突然道:“给你们讲个笑话,你们千万保密,前几天同父亲出去钓鱼……” “魏叔玉,你给老子闭嘴!” 魏征爆粗口了,李世民一众人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魏征,眼底八卦之光闪烁,这笑话得多大? 崇贤馆众人齐刷刷往外看,只见一院之隔的崇贤门外,正是李世民、房玄龄、魏征、萧瑀、马周等人。 父亲们又组团过来视察工作了,众人只觉得天塌了! 李世民一把拉住暴走的魏征,笑盈盈的看着魏叔玉,“贤侄,快说是什么笑话?” 这个架势,魏叔玉哪里敢说。 李世民故作严肃,说话语气重了几分,“不说,那就是欺君之罪,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魏叔玉被这么一吓唬,也不敢再隐瞒,“前几天臣同父亲出去钓鱼,臣钓上来三条鱼,父亲他……” “他一条没钓上来?”尉迟宝琳抢答,“哈!我前天也和老爷子钓鱼了,他也是一条没钓上来。十次钓鱼,十一次空手而归,就不知道他钓了个啥!” “钓上来了!”魏叔玉十分难为情的解释,“只是,钓上来的不是鱼!” “那是什么?”李世民目光灼灼看着魏叔玉,“快说!” 李承乾心下暗自嘀咕,总不会是人民碎片吧? “钓上来条蛇!” 院子内瞬间落针可闻,却也只是一瞬,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自己师傅,李承乾不好笑的,憋笑憋的很是难受。 “玄成啊!”李世民笑的直不起腰来,扶着柱子一边说一边笑,“兴许是知道你这嘴巴太过毒辣,鱼都不敢上钩怕被毒死。” 房玄龄接着李世民的话,继续损魏征,“也就是蛇,不怕被毒死才敢上钩。” 魏征扶额,恨不能原地消失! 魏叔玉这个逆子,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不是毒蛇,菜花蛇,没毒!” 长孙无忌补刀,“叔玉,这你就不懂了,无毒蛇才对,牙尖嘴利不怕被令尊大人毒死,又不至于把令尊大人毒到了。” 李承乾出来和稀泥,上前对着魏征拜了一拜,“师傅,学生要编一本成语大全,您把叔玉借学生用一段时间可好?” 魏征看了眼魏叔玉,冷哼道:“随时拎走,臣现在看着这个逆子就烦。” 李承乾笑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和叔玉现在真成了难兄难弟,师傅是不知道,陛下看学生也嫌烦。” 看个笑话还要躺枪,李世民瞬间炸了,“承乾,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朕何时看你嫌烦了?” “臣同李师傅学拳脚功夫,您那个嫌弃啊!臣都不想说,要是可以,您估计会一脚把臣踹出长安。” 李承乾挽着魏征胳膊,可怜巴巴道:“师傅,学生被嫌弃坏了,您收留学生几日可好?” 魏征笑道:“殿下驾临,蓬荜生辉,寒舍大门随时为殿下敞开。” 李承乾敢说,魏征你还真敢接话,李世民瞬间红温。 “李承乾,你给朕滚过来!” 看皇帝要上来抓人,李承乾赶紧挪到长孙无忌身后,吵架魏征这种刺客型选手,当之无愧的贞观第一,找坦克扛伤还得长孙无忌。 “舅父,陛下他要打死我,您可得救救我。” 长孙无忌被迫下场拉架,“陛下,太子这小胳膊小腿的,打坏了心疼的是您。心疼还是次要,怕他倒药您还得盯着他吃药。” 魏征:…… 皇帝真想打太子,在座没人拦得住,高士廉、房玄龄也跟着下场,“陛下千万开恩,咱们过来凑热闹,不就是听太子要编写成语大全,可不能打,打了太子正好歇了,岂非便宜了太子。” 眼看这么多人拦着,李世民冷哼一声,“你自己练的没眼看,朕还不想看呢!住到魏征家里,亏你说得出来。” 李承乾无语,皇帝这个反应,太没有幽默细胞了,就一个玩笑,给魏征解个围,至于吗? 第163章 应梦贤臣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捂着嘴偷笑,给房玄龄夫人的醋,合该端给李世民一碗。 “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住魏征家里,知道的你们师生情深,不知道还以为朕养不起儿子。” 李承乾嘟囔道:“陛下富有四海,没人敢说您养不起儿子。” 李世民:…… 长孙无忌心累,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就不长心眼儿,知道给魏征解围,不知道哄一哄李世民? 接到便宜舅父的眼神儿,李承乾愣是没反应过来,李世民看着这舅甥眉来眼去,心下即是火大,也是无奈。 房玄龄开口解围,“昨儿卫国公家大郎上门,说是太子殿下要编写成语大全,要首批参与《贞观字典》编撰的人,巳时到崇贤馆报到。臣等实在好奇,下了早朝就央求陛下来东宫。” 贞观第一相,哪怕有过结,也不能得罪,李承乾笑盈盈的道:“此前编撰字典,陛下批了五个月的假,我只用了三个月,赋闲在东宫实在闷得很,昨儿去卫国公府上摸山君,他家大郎君也是闲得发慌,我就想着找点儿事做。” 众大臣不言,只一味想着自家那糟心儿子。 “诸位郎君在崇贤馆只是挂虚职,原不必每日到崇贤馆当值,诸公若有其他安排,我不强求的。” “怎么会,太子殿下能用的上他们,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张公瑾笑的满脸褶子,自家儿子又不是什么才高八斗的大才子,有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愿意带自家儿子出人头地,他们哪里会不愿意。 “是啊!”程知节也跟着帮腔,“太子殿下要是人手不够,臣家里那几个您随时拎来用,一句话的事情,他们要是敢不听您调遣,老臣把他们吊在树上打。” 李承乾听得直摇头,太暴躁了! “卢国公,这个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就是闲来打发时间,找几个人聊天解闷。” 李世民没好气道:“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去陪三省长官议政,去两仪殿帮朕批奏疏。” 李承乾听明白了,皇帝这是心情不痛快,来东宫撒气,得小心伺候。 “陛下,您批了臣假期的。满朝文武皆是见证,君无戏言。” 长孙无忌暗暗摇头,什么叫做子不知父,父不知子,这就是了。 李世民在主位上落座,李承乾照例侍奉在皇帝左侧下首。 “批假是让你好好休息,养身子的,你一天就不能闲闲?实在觉得烦闷,出去走走也行。” 李承乾想哭,出去走走?吃灰吗? 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网,能看的书籍种类也有限,待在家里很痛苦的。 “陛下,闲着没事儿做也很难受的。出去走走,外面也没什好逛的。” 李世民沉默片刻,当下与未来到底是不一样的,李承乾无聊也正常。 “你想编书随你,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过分劳累,你的身体幼时就不太好,保重自己身子,别累坏了自己。” 李承乾点头应下,又道:“陛下,臣有话同您私下说,原本是要去甘露殿,可您过来,那就不必臣跑一趟了。” 李世民暗道:早知道他就不跑这一趟了! “时候不早了,回去歇上一时半刻,就要去两仪殿参加朝议,诸公先行一步,朕随后就到。” 众大臣相继离开,李承乾向众人道:“诸君所司职分,已经划分清楚,我都贴在屏风上了,你们自己去看。” 一路行至显德殿,李承乾从多宝阁上取来自己绘制的火炮零件图,还是明末清初的火炮。 “算起来三四百年没做过了,好在都还记得,您让少府监照着图纸制造。” 李世民端详着图纸,道:“你直接把图纸交给少府监就行了,你的品性朕再清楚不过,你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李承乾道:“臣去少府监了,他们说火器制造相关,必须由陛下手诏。” 李世民:…… “承乾,这个……” 李承乾道:“挨了冷箭不一定要命,挨了一火炮尸首不全,您谨慎些是应该,不用解释,臣都理解。” “你理解个什么呀?你理解!”李世民解释道:“朕是不许无关紧要人等涉及火器制造,他们是听不懂人话,把你拒之门外了。行了,那些人朕来收拾,你不用管了。” “您不会是去少府监找麻烦吧?”李承乾摇头,“人家奉命行事,忠于自己的职责,维护的是陛下的安危,您若下令处罚,往后谁还敢忠君护主?” 李世民道:“承乾,你真的不气恼有人少府监把你拒之门外?” 李承乾笑道:“臣又不是少府监工匠,也不是少府监有司官员,本来就属于无关紧要的人员,人家忠于职守,臣为何要气恼?” 李世民十分欣慰,仍怕李承乾误会,又解释道:“承乾,你被少府监拒之门外,完全是个意外,为父没有防备你的意思。尉迟宝琳同你交好,杜荷人品且不谈,追随你却是真心实意,为父都以你的名义把他们送出去历练了,等他们做出一番事业,你再把他们召回京师,他们必定会对你忠心不二。” 李承乾抿嘴轻笑,看样子此前互换,初始化版本的他,折腾的皇帝不轻,搞得皇帝都成了惊弓之鸟。 “李德謇为人稳重,为父原本也想历练一二,可他实在没什么大才,充其量也就只能编书了,还做不了主编的。魏叔玉年纪尚小,看不出好歹,且等上两年,为父慢慢替你安排。程处亮,跟他父亲一个德行,滑得鱼一样,能不能用还要再看。” “苏烈和薛仁贵,您还有印象吗?” 李世民道:“你要这两个人吗?” 李承乾摇头,皇帝现在对他处处扶持,只是因他弱小无力与皇帝抗衡,他要是主动要人,皇帝指不定怎么想,真等他能够同皇帝分庭抗礼的时候,他跟皇帝仍旧会剑拔弩张。 “高句丽之战,需要这两个人。华夏历史书的惯性,胜仗一笔带过,败仗大写特写,所以后人只知道此二人在剿灭高句丽的过程中发挥着巨大作用,他们在战争中具体用了什么策略一概不知。” 李世民沉思片刻,“朕只对薛仁贵有印象,苏烈没什么印象。” 李承乾点点头,表示理解,唐初将星如云,帅才成群,苏烈这种猛将放在唐初也被埋没了大半生。 “苏烈在朝暂且不提,薛仁贵倒是可以提前征召。理由臣都替您想好了,您就说上天托梦,他是您的应梦贤臣。” 第164章 好的不真实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应梦贤臣?” 上次打吐谷浑筹集军费,是什么高祖托梦。 这一次征召薛礼,来了个应梦贤臣。 李世民含笑看着李承乾,“瞎话张嘴就来,都不打草稿,你们后世之人真会玩儿啊!” 李承乾轻笑,两手一摊,“周文王梦飞熊,于渭水遇太公,出岐山定周朝八百年天下。陛下得薛礼、苏烈定辽东。前人有了路,后人学着走就是了。” 李世民笑道:“听承乾的。” “这一沓是船只的构造图,有专供兵员搭乘,辎重补给的船只,也有负责冲锋的船只。” 李承乾将图递给皇帝,“陛下若有心维护海上贸易,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势在必行。可惜了,臣没有问过我爸有关海军训练,不然的话还能帮您更多。” 李世民拿着图若有所思,问道:“承乾,你还会离开这里吗?” 这话问懵了李承乾,谈正事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他知道李世民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皇帝,但这也太跳脱了吧? 李世民意味深长看着李承乾,一个闲不下来的人,靠编书、种地打发时间,不存在好逸恶劳,疏懒朝政。 李承乾的见识产生的欲望,倾尽这个时代之力都无法复刻。因为知道是无用功,所以李承乾几乎没有欲望。 这样的储君,实在是太适合大唐了。 “陛下,为何这样问?” 李世民招手示意李承乾坐到自己身边来,“承乾,阿耶是真心希望你留下来。” 李承乾道:“走不走,臣也说不好。” “高先生他已经得了朕另一个承乾,还要把你带走,他不能这么做。” 李承乾沉默片刻,郑重问道:“陛下,倘或臣的寿数止步于贞观十七年十一月呢?” 殿内落针可闻,李世民心情沉重,他不擅长教育,承乾真的折在贞观十七年,意味着他要重新择定储君。 “还有四年,臣的生死大关,过了倒罢了,若过不了那是天命,非人力可改。” 李承乾望着八宝阁,语重心长道:“臣只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用尽臣毕生所学,不枉臣来这一遭。” 李世民轻拍李承乾肩膀,声音哽咽,“朕的承乾一定会长命百岁。” 又要哭? “陛下,臣去崇贤馆了!” 李承乾对着皇帝拜了一拜,不等皇帝点头,拔腿就跑。 刘玄德只是演义里爱哭,李世民是正史盖章的爱哭。 跑的也太快了,李世民捏着图纸在原地凌乱,半晌才缓过来。 李承乾怕他哭! 哈! 发现了新天地,李世民心情大好! 李承乾半步不敢停,直奔崇贤馆方才松了口气。 “殿下,您来了!” 众人起身迎了上去,《贞观字典》发行之后,这一种二代出门可是倍有面子,故李承乾提出编撰成语大全,众人说不出的配合。 “殿下可算来了,我们已经找了几十个成语,殿下再不来,可要赶不上进度了。” 李承乾笑笑不语,他学了将近千年,很多成语早就烂熟于心,莫说他们只找到几十个,就是几百个,他也不存在赶不上进度。 唐代棉花种植尚未普及,棉袄的材料主要是木棉和芦花,贵族以动物毛皮为主。 皇帝攻打高句丽,提高军队御寒能力,战局可能又会不一样,装备也是单兵素质的组成部分。 四月中旬正是播种棉花的季节,李承乾命东宫家令外出采买棉子。 光天殿、承恩殿、西池苑几处原本绿化之前被改做菜地。 三月出了换魂的插曲,菜没种下去,现下松了土全部种上棉花。 长孙无忌照例来东宫打卡,之前种菜,现在是种棉花,种稻子,好好的东宫被祸祸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半点不像是一朝太子住的地方。 朝廷以农耕为本,不是没想过李承乾作秀给皇帝看,但李承乾耕种的熟稔程度,完全推翻了长孙无忌的猜测。 “承乾,他真的是皇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太子吗?” 骤然听到长孙无忌这一问,李世民喝茶的动作停顿片刻,却又在意料之中,不知李承乾底细之前,他李世民也有过这样的疑惑。 “辅机,这样的承乾,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太子吗?” 长孙无忌道:“臣不是说承乾不好,而是他太好了,好的让臣觉得不真实。” 这话如谶语一般,李世民心下一抽。 “臣从前只知道承乾有学识,有见识,可到底不是特别了解他。就任太子詹事之后,几乎日日进宫,了解的多了,臣发现他的学识和见识远超同时代的人。他的脾性,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包容,对百姓他始终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悲悯。” 李世民笑道:“辅机的意思,是承乾过于温厚,恐他将来驾驭不住群臣?” 长孙无忌摇头,“承乾温厚,却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人。” 李世民道:“那辅机为何说承乾好的不真实?” 长孙无忌长叹一口气,“前两天看《周易》,有这么一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臣看到这句话,脑海里闪现了承乾的影子。天道尚且不齐全,何况是人?” 李世民听得心里闷得慌,李承乾的离奇经历,本就不能完全算作这个时代的人。 “说不清,就是一种直觉,他不太像是皇家能够教养出来的太子,臣总觉得,太子他……” 于这世间留不长久,可这话太过造次,哪怕是国舅的长孙无忌,也不敢宣之于口。 “他如何?” 李世民目光凌厉,紧紧盯住长孙无忌,一字一句问道:“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 长孙无忌踌躇良久,最后默然摇头,不肯说出下言。 李世民道:“朕来说,太子他可能留不住!” 长孙无忌瞳孔猛的一缩,诧异的看向李世民,半晌,他吐出一口浊气,“太过美好的人或物,总是很难长久,所以人总会感慨物是人非,会有无尽的遗憾。” 李世民脸色凝重如山岳,周身的低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朕是天子,谁也不能带走朕的太子。” 他的另一个承乾被姓高的带走了,姓高的要是敢来拐带这一个承乾,就算承乾恨他,他也一定要把那姓高的一片片活刮了。 第165章 师生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原来陛下也有同感,不过陛下维护承乾,所能威胁承乾去留的就只是生死寿夭。” 李世民闻言一怔,看着长孙无忌若有所思,所以当初李承乾孤立无援,连舅父长孙无忌都不肯施以援手,是因为笃定了他必定废太子。 长孙无忌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臣也就是说说,兴许是杞人忧天。” “走,去东宫看看承乾,朕有两三日没去看承乾了。” 长孙无忌默了默,小心劝道:“臣猜陛下两三日不去东宫,跟贬了青雀为越王,取消了他身上越制的荣宠有关。您心里头不痛快,故臣觉得这会子,您还是不要去东宫的好。” 李世民:…… “朕这两天没去东宫,一来是吐蕃来朝事务繁忙,二来河南道和淮南道大部分州县久旱不雨烦心,跟青雀有什么关系?” 长孙无忌道:“陛下和承乾几次冲突,基本和青雀有关,臣就是提醒您。” 李世民神色愤愤,“朕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朕偏心青雀,苛待承乾。” “陛下,不是臣等觉得您偏心承乾,是您之前所作所为,让众大臣以为您不喜太子,甚至要废黜太子。” 李世民:…… “朕何时说要废黜太子了?朕的名声,就是给你们这么揣测坏的。” 长孙无忌敛着眸子,不慌不忙开口:“知道陛下想要什么,顺着陛下的天心行事。陛下贤德,流传给后世就是明君贤臣的典范。古往今来的为臣之道,就是揣测君心。” 这话听得李世民心中极其不痛快,却也知长孙无忌所言,正是数千年来君臣相处之道。 “不会揣测君心,只凭良心为官的臣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政事上承乾能同陛下想到一处,也只是政事上。” 李世民道:“辅机的意思,太子只是太子,要朕不要苛求他为人子。” 长孙无忌点头,自他做了太子詹事以来,时常旁观这对父子相处,李承乾做太子那是没有任何问题,做儿子不提了。 “承乾对陛下,内里总带着疏离,陛下没动手,是怕把那瓷娃娃碰碎了,若没有这个忌讳,承乾都不知道要挨多少顿打。” 李世民笑道:“走,去东宫,卫国公和玄成一早就进宫了。卫国公倒罢了,这个魏征,休沐日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东宫瞎转悠,就会带坏承乾。”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李世民几次挖苦魏征,都是李承乾出面解围,李世民看魏征不顺眼太正常了。 “明日敬德父子出征,朕打算让承乾在承天门在,代朕为大军饯行。” 长孙无忌点头,未来不知如何,眼下尉迟宝琳是李承乾心腹,李世民此举本就是给李承乾培养人手,由李承乾为大军饯行再好不过。 东宫三少,李承乾同魏征交好,因教习武事的缘由,他和李靖私交也极其不错。 皇帝和长孙无忌来了,李承乾和魏征、李靖师生忙起身见礼。 众人落座,李世民被案上一道茶点吸引。 “这道点心看着新奇。” 李承乾解释道:“太子妃有孕怯夏,臣让宫人做了些新奇点心给她。今日师傅进宫,想着师傅会喜欢,就让宫人端上来了。” 社会生活水平提高,饮食文化迅猛发展,二十一世纪的甜品,集历代之所长,已然达到了空前水准。 李承乾伸手拦了魏征取雪团子的动作,“师傅,这东西糯米粉做的,不容易消化,仔细胃里难受。” 魏征讪讪的收回手,“也没吃多少,太子殿下越来越小气了。” 李靖在一旁吐槽:“玄成,这一碟子装了八个,我吃了一个,太子殿下一个没吃,碟子里就剩下一个了。” 长孙无忌满脸堆笑,看向魏征,“玄成除了醋芹外,还有别的喜好啊?” 魏征面上带笑,主打一个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就剩一个了,陛下和国舅谁吃都不合适,不如我吃了。” 李承乾道:“典膳那里还有,吴顺去拿了。师傅,叔玉每日都要来东宫,您喜欢吃,我让典膳做好,到时候叔玉带回去给您。” 魏征暗道:东西给魏叔玉,还有他吃得吗? “以前不怎么喜欢甜食,年纪大了,反倒是喜欢上甜食了。” 李承乾表示理解,甜食能带来愉悦感,魏征这种日理万机的天选牛马,吃甜食可以缓解压力。 吃甜食配红茶解腻,李承乾亲自为皇帝和长孙无忌奉茶。 长孙无忌低头抿了口茶水,“这是什么茶?甘醇温厚,我还是第一次吃。” 唐代没有红茶,这些红茶还是李承乾自己制作的。 “今岁二月份让宫人采买了些新鲜茶叶,我自己做的,做好之后封存了两个月有余,今日还是头一次吃。舅父喜欢的话,我让人包一些您带回去。” 长孙无忌笑道:“那臣不客气了。” “玄成,休沐不在家里休息,跑到东宫来,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魏征笑道:“太子那点儿俸禄,臣的确不该来蹭,改日去甘露殿,蹭陛下的。” 李世民白了眼魏征,“这话说得,朕没给你发俸禄?” “陛下,臣还没去甘露殿蹭吃蹭喝,您就嫌弃成这样,臣要是真去了,怕是连宫门都进不了。” 李世民十分无语,愤愤开口:“朕就说,承乾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牙尖嘴利了,说来都是有你这个师傅,近墨者黑。” “当初臣说臣教不了太子殿下,是谁硬要臣出任太子少师?”说到这里,魏征看向一旁看戏的长孙无忌,“国舅,您当时在场的,您说是谁要我出任太子少师的?” 瓜吃得好好的,突然被拉入战场,长孙无忌似笑非笑看着魏征,“玄成,你要是不做太子少师,还能这么明晃晃的来东宫蹭吃蹭喝吗?” 李世民连忙接过话茬,“是啊!魏征,你看,朕给了你来东宫蹭吃蹭喝的机会,你不谢朕就罢了,还觉得自己委屈,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承乾是发现了,皇帝和长孙无忌聚到一起,联手挖苦魏征,已经成了一种优良传统。 “夫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今是,有师自宫外来,学生甚乐之!何也?自古以来,学生不肖师傅厌之,师傅不上门,师傅委不委屈难说,学生真的委屈。”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有种想把李承乾踹出去的冲动。 眼看爆发战火,李靖赶紧出来打圆场。 “申国公族侄高慎微英年早逝,灵堂上诈尸了,眼下长安城都在议论此事,这死了三天的人,怎么就突然活了。” 第166章 出宫受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高慎微! 李世民回忆过往,他记得这号人物应该是死透了,怎么就突然起死回生? 片刻的思索过后,老匹夫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李世民低头抿了口茶水,压下心中暗涛汹涌,姓高的老匹夫,真敢来啊! 老爸来了! 李承乾欣喜与恐慌瞬间涌上心头,喜的是老爸真的来找他了,恐慌的是皇帝这一关不好过。 皇帝要是知道老爸来了,还想要带他走,怕是会直接物理对掏。 “承乾,明日大军出征,你代朕为大军饯行。” 突然被点名,李承乾有些懵,“臣吗?” 李世民十分认真的点头,“有问题吗?你这个小胳膊小腿,朕不好动鞭子,可也有的是法子教训你,你尽管怠政。” 皇帝这怒火来的突然,李承乾一头雾水。 苛责来的莫名,魏征道:“陛下,您批了假期,太子殿下心存疑惑合情合理,况且太子殿下也没说不去,怎么就扯上怠政了?” 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也是一脸的不解,李世民动怒了,但怒从何来? 李承乾维护魏征,见怪不怪,这也不是第一次啊? “人家养儿子都是为父分忧,朕养你这个白眼狼,让你干点儿活推三阻四。” 无妄之灾,不能再让魏征和皇帝争下去,李承乾向皇帝拜了一拜,“陛下信重,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呵!” 李世民冷哼一声,好一个死而后已,死了之后,好早些回到未来,跟那个姓高的父慈子孝? 皇帝脸色不愉,李承乾大致猜出为了什么,也瞬间窝了一肚子火。 李泰由魏王降为越王,还被撸了身上逾制的封赏,皇帝心里头不痛快,就说皇帝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承乾很委屈,设套子坑李泰是皇帝本人,初始化版本的他还就此事劝过皇帝,不要这样对李泰。 皇帝没听他的,执意要坑自个儿爱子,现在爱子受了委屈,自己心疼,就跑来作践他,他是什么冤种吗? 战火之外的魏征、长孙无忌、李靖三人察觉到皇帝身上的低气压,不是同太子维护魏征有关。 长孙无忌都无语了,来之前就提醒过皇帝,不要因为李泰的事情和李承乾起冲突,结果白说了。 魏征默默打扫了碟子上最后一个雪团子,换做平常,他肯定就开口了,可眼下窗户纸没捅破,叫他给捅破了,这对父子关系指定更僵,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闭嘴。 李承乾眼尖瞥见魏征吃雪团子,被抓包了,魏征尴尬一笑,默默低头吃。 老顽童,李承乾低声吩咐了吴安两句。 吴顺端来了一碟子新的雪团子。 “陛下,您尝尝这个茶点如何?”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这个缺心眼儿的大外甥,总算不是太缺心眼儿,知道先招呼皇帝进膳。 “太子求着朕吃,朕当然得给太子面子。” 李承乾&长孙无忌&魏征&李靖:…… “师傅,您不能再吃了,我让吴安拿了山楂煎樱桃煎过来,酸酸甜甜的合您的口味,还很是开胃。” 雪团子突然就不香了,他的儿子怎么老是围着魏征转? “太子,你要是闲得慌,朕可以给你安排些政务。” 李承乾叹气,实在是太理解崇贤馆那堆苦命娃,休沐日天不亮就来打卡,家家都有难缠的老子,都是同病相怜。 李靖下场和稀泥,“陛下,您快尝尝这茶,香醇悠远,别有一番风味。” “是啊!”长孙无忌接了李靖的话道:“不知太子做了多少,还有吗?今年是不行了,明年,明年我也做一些,留着慢慢儿喝。” “三十斤茶叶,做了六斤左右的干茶,给舅父包了一斤,魏师傅和李师傅各有一斤,剩下的不多了。” 老高过来了,剩下三斤多留给老爸! “剩下的朕全部拿走了!” 李承乾:…… “什么?”李承乾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世民,“您喝的惯这茶?” 李世民冷哼一声,喝的惯喝不惯是小事,就是不想留给那个姓高的。 “朕全都要,你自己看着办!”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不给,就不信皇帝能抢。 气氛太诡异了,长孙无忌等人一刻都不愿意待下去,相继告辞离去。 “陛下,臣没得罪您吧?” 李世民笑道:“没有?” 李承乾道:“那臣明白了,是因为青雀,陛下处罚了青雀,心里头不舒服臣都能理解。” 李世民冷笑,明白个什么明白,自作聪明的兔崽子。 “茶叶朕拿走了,随你怎么想!” 李承乾望着案上的茶水,皇帝只抿了一口就原封不动的放下。 “您又喝不惯,拿去也是放在哪里发霉,臣做来不易,您为何要拿去糟蹋?” 李世民将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朕保证,糟蹋不了,剩下的,朕全部拿走。” “您这般气恼,就是为了臣没有上疏求您饶恕青雀?” 李世民重重地拍了下案子,眼中一道凛冽杀气闪过。 老板心里头不痛快,找员工麻烦,古今都是这样,李承乾强行安慰自己。 “臣知道了!” 皇帝刚才动了杀心,十分浓烈的杀意,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也让人无法忽视。 “陛下方才,想杀了臣?” 父子四目相视,李世民骂了一句,“蠢东西!” “臣当然蠢,不及雉奴聪慧,换做雉奴,肯定就上疏为青雀求情了。” 李世民:…… “明日为大军饯行,你自己好生准备。” 言罢,李世民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茶叶李承乾说什么都不给,李世民也不强求,旋即下了口谕:从今往后,太子出宫必须有皇帝手诏。 无端被夺了出入宫禁的权利,李承乾心下烦躁,一股无明之火直燃起来。 饯行时间定在辰时,太阳初升。 李承乾身着朝服,着实出现在承天门,第一次代皇帝干这种事情,业务还不太熟,但有人指点,任务完成的也算圆满。 尉迟宝琳突然驱马赶回来,“殿下,您的成语大全千万编撰的慢一些,等我攻下高昌,立刻快马加鞭的回来给您帮忙。刚才我那老爷子在这儿,我不敢说。” 李承乾含笑应下,尉迟宝琳这才纵马离开,百官目送大军离开长安。 李世民站在最前面,脸色冷肃,周身气压低沉,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陛下,臣想出宫走走?” 去高家吗? 没门儿!不!窗都没有! “堂堂太子,整天出去不三不四的鬼混,像什么样子。” 皇帝的心情依旧差,李承乾只能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时机。 第167章 望远镜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甘露殿气压低沉,苦了伺候的一众人,李世民枯坐了半晌,唤了张阿难进殿。 “从朕的私库再划一万钱给太子,照例掺在他的俸禄发下去。” 他不可能杀了姓高的,真把姓高的活剐了,这个李承乾的疯癫程度,不会比另一个李承乾差。 “算了,划两万钱给他。你告诉他,朕就是心情不痛快,不是为了青雀迁怒于他。” 张阿难叹了口气,上前劝道:“陛下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太子殿下对苍生有怜悯之心。陛下的苦楚,太子殿下不会不知的,您还是……” 李世民抬手示意张阿难退下,另一个李承乾同他说过,姓高的过来,要么带走李承乾,要么在这里陪着李承乾。 李承乾作为太子,是超乎寻常的合格,他绝不允许姓高的带走大唐的太子。 高慎微要是没那个本事带走李承乾,只是要陪着李承乾,那就是皆大欢喜,他可以对高慎微委以重任,封爵赏赐绝不吝惜。 不,人心易变,他如何能够断定,高慎微不会趁他不备,出其不意带走李承乾? 李承乾若不是太子,只是一个王爷,他可以忍痛割爱,让高慎微把李承乾带走,成全李承乾想要的生活。 事不由人,君王和父亲,二者远其一,他可以不是一个好父亲,可君王必须留下合格的继承人。 李承乾窝着一肚子火,在东宫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窝火,可一想着他来这里之前,老爸的嘱托,他硬生生压下去甘露殿找皇帝干架的冲动。爱护自己的身体,不做无所谓的牺牲。 东宫的动向,李世民时刻关注,得知李承乾被训斥过后,没了出宫的打算,只问内廷司要了四块透明的琉璃。 太子要,内廷司不敢不给,可琉璃实在珍贵,透明的琉璃更是少之又少,地方贡品,必须有帝后首肯才能出库,宫中没有皇后,就只能上报给皇帝。 李世民大手一挥给了,又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请求,四块石头而已,苏氏怀胎将近七月,多半是李承乾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准备礼物。 一个人磨镜片效率太慢,李承乾把标准给了少府监,直接吩咐少府监的官员去磨。顺便也将自己想要的零件画了下来,吩咐少府监制作。 半个月左右,少府监将磨好的镜片和制作的零件送过来,李承乾小心组装,调整焦距,登上阙楼远望。 脑袋有的时候真的转不过弯儿,之前打吐蕃他怎么没想到望远镜这玩意儿。 尉迟恭打高昌,他也没想到,说来惭愧,此刻拿着望远镜,竟是为了讨好皇帝,获取出宫的机会。 测试好望远镜,李承乾回到东宫,换了衣裳去甘露殿拜见皇帝。 难得李承乾主动过来拜见,李世民怀着忐忑的心情召见了李承乾,轮回之后的李承乾,比起另一个李承乾,还是很有修养的,不至于口无遮拦的胡来。 “陛下,臣过来是有一件礼物送陛下。” 送礼? 李世民表示有些受宠若惊! “是茶叶吗?” 李承乾摇头,当然不是,皇帝又不喝红茶,送什么茶叶?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喝茶,红茶也是留给老高的,皇帝想要也得等明年! “望远镜,借助此物,几百米开外的人或物,近在眼前。” 有此神物? 李世民大踏步上前,接过李承乾手里的望远镜,似乎不太相信这么个小东西,能看到几百米开外的人或物。 “上阙楼试一试,陛下就信了。” 儿子过来送礼,就是没用,也得捧场,李世民当即带着李承乾上了阙楼。 “不可对着太阳直视,会灼烧眼睛的,不要看太近的东西,伤眼睛。” 李世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旋即照着李承乾的指导,调整焦距,眺望长安城。 “有这么好玩儿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都说千里眼,朕今日方知什么是千里眼。” 看皇帝心情不错,李承乾提出要求,“臣要出宫!” 李世民的笑容僵在嘴角,就知道这崽子,给他献殷勤准没好事儿。 “承乾一向不怎么喜欢出宫,宫外有什么吸引你的?” 李承乾笑了笑,“臣一开始觉得陛下因青雀受罚迁怒于臣,后来想想不对,另一个臣同陛下说过,我爸会来,臣能想到的事情,陛下怎会想不到?” 李世民收了望远镜,缓缓转身看向李承乾,“咱们父子一直都是装糊涂的高手,这件事情,咱们可以继续装糊涂。” 李承乾道:“陛下直接取消臣出入宫禁的权力,可没打算装糊涂。” “李承乾!”李世民说话语气重了几分,面露不虞,“为父不想揍你,别逼为父动手。” “另一个臣那么疯癫,说话半点不留余地,陛下小心捧着他,轻易连一句重话都不说。青雀和雉奴,陛下从来都是哄着的。臣以礼相待,陛下动辄打骂,是为什么?” 看皇帝不说话,李承乾冷笑一声,“看,您心里也没把臣当做儿子,不是吗?” “承乾,你……”李世民拂袖长叹,“高柏能让你上天入地,那高慎微能给你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出宫?朕不管管你,你是不是还打算一去不回?大唐丢了个太子,你要朕如何给朝野一个交代?” “家父不是那种人,臣说臣要回来,他亲自送了臣回来,又怎么会强迫臣和他回去?” “当着朕的面,称呼那姓高的为家父,你觉得合适吗?”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对子杀父就合适了?那日陛下的杀意是冲着家父去的,陛下要是敢伤害家父,臣就提剑在玄武门自尽。” “朕不管你怎么说,乖乖待在东宫。” 李承乾冷冷道:“那臣就拿匕首横在脖子上闯出去,臣就看谁有那个胆子敢让太子血溅宫门。” 父子目光在空中交汇,霎时间火花四溅,李世民心下苦笑,他的儿子,只有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才有几分他的影子,真是他李家的种! “朕可以许你出宫,甚至可以许高慎微入朝为官。承乾,希望你记住肩上的责任,不要让朕为难。” 第168章 两个父亲的对决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多谢陛下成全,臣回去下帖子到高家,明日出宫拜见,请陛下提前知会戍卫的甲士。” 李承乾对着皇帝拜了一拜,步履轻快下了阙楼,一路往东宫的方向去。 看着欢呼雀跃的太子,李世民眼底的温度越来越低。这么久了,他也该会会这个高慎微了,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他的太子死心塌地。 高家 高柏穿过来二十多日了,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唐朝的官话,人际称呼,全都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让他感觉到难受的就是,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过,“起死回生”本就是传奇,丢一些记忆很正常。 高慎微,渤海高氏的旁支。 渤海高氏这一支在唐代隶属于山东士族,但并非汉晋旧族,通过攀附陈留高氏和齐国高氏将姓氏溯源至春秋,以此形成郡望。 高氏的这一番努力,其实用处不大,同隋唐皇室把自己往弘农杨氏和陇西李氏上靠的操作一样,糊弄下自己而已,正经世家大族根本就不带搭理的。 唐人武德充沛,这副身子的主人也不例外,是个游侠,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欲望,执着于自由,遍访名山大川,为何四十岁英年早逝,暂且不知。 “一个死透的人,怎么可能起死回生?” 高慎微转身,好浓的杀意! 原身是游侠,想必得罪过不少人,用人家的身体,承担人家的业障,十分合理。 “在下生死走了一遭,许多记忆不甚清楚。过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告知。” 来人冷笑一声,“夺子之仇,高先生觉得该如何了断?” 夺子之仇? 高慎微仔细打量来人面相,看样子阎立本为帝王入画时,帝王中年发福了。 “草民高慎微,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李世民目光凌厉,逼视礼毕的高柏,如今应该叫高慎微。 “高先生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夺子之仇当如何?” 高慎微道:“转世轮回乃是天数,怎说是强取豪夺?陛下这是要问罪于天?” 李世民哈哈一笑,怒意随着笑意,在他眼底渐渐凝聚。 “好一张利嘴,承乾就是这么被教坏的。” 高慎微缓缓开口,面色凛然又坚定,“高明他是个好孩子,不存在被谁教坏了。” 李世民冷笑,“你不属于这里,不该来这里的。” “儿行千里,父母担忧,何况是跨越千年时空的远行。草民不来,才是枉为人父。” 李世民道:“你的到来,只会害了承乾。” 高慎微面前含笑,“愿闻其详。” “你的到来,承乾不会安心做一个太子,承乾现在的身份,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不是害了承乾?” 高慎微道:“高明,他不是一个有始无终之人,哪怕不喜欢这里,他仍然决定回来,陛下为何不肯相信他?” “相信?”李世民嘲讽一笑,“这话从承乾嘴巴里说出来,朕不稀奇。从你这个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倒是让朕大为震惊。地方也是小朝廷,你这个后世的小吏,用你宦海浮沉,半生的经历告诉朕,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高慎微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成年人的世界,遍布尔虞我诈,父母子女之间,也常有对簿公堂的时候。 李世民是皇帝,身居高位的人,只会相信自己能掌控的现实,不能掌控的一切皆为虚妄。 “看,你这个老狐狸也知道,自己说了不算的事情,任何人的承诺都是空话。” 高慎微轻笑,“陛下的道理霸道,却是事实,草民无可反驳。” 李世民笑道:“看样子后世,也不是那样的美好,想要活着,活得有尊严,活得像个人,一样要进行无形的厮杀。高先生,你把高明养的那样温厚纯善,在人吃人的现实中,他能活得了吗?” 高慎微道:“高明这孩子,知事故而不事故,温良仁善却不是软弱可欺。陛下,这不也正是您要留下他的原因吗?” 李世民含笑点头,没有过多的欲望却有着极高的见识和修养,有仁慈温厚的心肠也有杀伐果决的手段,他身后李承乾会是一个优秀的守成之君。 “正因如此,你才不应该来,乱了承乾的心神,毁了朕的太子。” “陛下想杀了草民?” 李世民负手而立,哈哈一笑,“猜对了!” 大唐的太子不容有任何闪失,得知高柏借尸还魂成了高慎微,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可李承乾那兔崽子的脾性,他太了解了。 李承乾疯起来,自尽玄武门或者自尽太极殿之前,一定会让李泰和李治尸骨无存,让他一尝切肤之痛,那兔崽子干得出来。 不扰乱朝廷秩序的前提下,李承乾会疯狂反扑。 “可惜的是,朕不能杀了你。” 杀了高慎微,就是毁了李承乾。 “高先生能教出这样优秀的承乾,必定是有大才之人,在后世做一个小吏,先生不觉得委屈吗?” 高慎微轻笑,“草民若有大才,必定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吏。” 李世民目光悠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朕闻高先生饱读诗书,博古通今,不知先生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高慎微问:“草民愿闻其详!” 李世民一字一句道:“朝中无人,不如归田。高先生,你的出身,决定你能走多高,朕没有说错吧?” 高慎微轻笑不语,没有任何问题,他已经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了,高明这兔崽子,到底同李世民抖落了多少东西? “看样子,高明同陛下父子关系处得不错。” 李世民笑容有那么片刻的僵硬,却也只是一瞬,老狐狸拿李承乾刺激他,狡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高先生,高明现在是朕的太子,先生该如何为他计呢?” 李世民缓缓近前,脸上挂着近乎残忍的笑意,军人,海军服役五年,总不能是个废物吧? 毫无征兆可言,凌厉的拳风扑面而来,高慎微侧身躲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李世民背心推了一掌,待李世民转过身来,高慎微已经退到五步之外。 高慎微做出迎战的架势来,只见他缓缓展开拳脚,步伐沉稳,仿佛踏云而行,双臂舒展间似磐石厚重万钧,又似春风拂过杨柳灵魂轻盈。 对方是个练家子,高手过招,一眼就看出虚实,李世民收了攻势,没见过的招式,吃亏的概率极大,万一失手了,让李承乾知道了,丢人就丢大发了。 “先生这套拳法不俗!” 皇帝没有动手的意思,高慎微也收了防守之势,答道:“太极拳,防身而已!” 李世民点点头,“冒昧的问一句,先生的拳法如此了得,承乾的拳脚功夫,怎么看得人眼睛疼?” 第169章 赌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陛下有所不知,后世的拳脚功夫,就是强身健体,可有可无,高明在拳脚上没什么天分,草民也就不强求了。” 李世民不赞成这个观点,“朕知道,后世有高科技武器,厉害的能直接灭一国,拳脚功夫显得不那么重要。 可是,在朕看来,高科技武器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且越是厉害的武器,越不能轻易动用。没了高科技武器压制,能不能活下来,就是拳脚功夫硬碰硬。 再有,一个国家的老百姓不好武事,没有血性,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古人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高先生,你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高慎微深吸一口气,由衷向李世民拜了一拜,“陛下高见,草民佩服。” 李世民抚掌,心底杀意烟消云散。 “先生若是个废物,朕真的会十分难受的。” 父子之情,输给一个废物,太侮辱他了。 帝王爱才,高慎微文治且不说,单这套不俗的拳法,足以让他留人,且他相信高慎微武事上,绝不止这一套拳法。后世集大成的拳法,实在是太有价值了。 “高先生能文能武,若能位列朝堂,便能日日与高明相见。” 今时的水师,未来的海军。 李承乾所说的单兵素质,高慎微就算不是顶尖,也绝对不俗,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高慎微缄默不言,这是觉得高明一个牛马不够,还要拉上他一起。 “先生为朕所用,不仅可以日日见到高明,先生的成就,也绝不会只是一个小吏。” 李世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高慎微,“朕今日所言,先生好生考虑。” 望着李世民的背影,高慎微发出一声长叹,等了半个多月,没等来高明,等来了李世民,上来就是一通物理兼精神输出。 太险了,刚才真是太险了,他用太极以柔克刚的属性,几次化解了李世民的攻势。但是,若李世民执意纠缠,他一个技巧型选手,干不过天赋型选手。 李世民驾马出去很远,召出等候在此处的玄甲军。 “那个高慎微,给朕盯紧了他。” 李承乾正在东宫准备礼物,平行时空见到亲爹,已经不是老乡见老乡能形容的了。 “太子殿下,陛下来了,人已经到了显德门了。” 李承乾放下手头上的事物,出了大殿接驾,李世民扶了一把,没让李承乾拜下去,径直往显德殿去,顺道驱散了宫人。 “承乾,你对太极拳知道多少?” 太极拳? 李承乾心下一凛,无论是他,还是另一个他,都没跟皇帝提过太极拳,皇帝怎么可能知道? “陛下去见过我爸了?” 李世民点头,“朕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朕的孩子牵挂在心。” “陛下跟我爸过招了?” 李世民笑道:“都是军人,切磋一二,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你可是能拉动巨阙天弓,带人冲锋陷阵的马上天子,你跟我爸动手,分明是欺负人。” “哈哈……”李世民满眼嫌弃看着李承乾,“你对你两个老子的拳脚功夫,心里没有一点儿数。” 李承乾:…… “我爸没有天生神力,跟陛下动手,他赢得概率不大。” 李世民道:“高慎微硬功夫及不上朕,可他那套太极拳法,技巧极强,弥补了他硬功夫的不足。这套拳法于那些体格不够威武雄壮的兵丁,大有裨益。” 这么一说,李承乾就听懂了,“陛下想让臣去游说,让我爸去教大唐的将士打太极拳?” 李世民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火器用于战场,在开战之初,能够取得巨大的成就,鼓舞士气人心。火药用尽,火器就失去了作用,此时拼的就是将士的硬实力,所以说,提高将士的硬实力,仍然是提高军队战力的根本。。” 李承乾道:“这个事情,臣开口,我爸就是不愿意也不会拒绝,臣不能向我爸开口。” “承乾,你是大唐的太子,不要感情用事。” 李承乾道:“陛下,臣为您驱使不够吗?我爸他都已经退休了,就是现在说的乞骸骨,他现在只需要颐养天年。” 李世民不以为然,自顾在主位上落座,“承乾,咱们父子二人打个赌如何?” 李承乾摇头,“您多给了三万钱,可远远达不到养猞猁,养食铁兽的财力,臣赌不起。就是养不起,臣也不赌,这种没有价值和意义的金钱投入,臣可不干。” 李世民轻笑,傻乎乎的兔崽子,他长孙无忌养猞猁,还不是某个不知道好歹的崽子喜欢这些小东西,还能拉近太子与重臣的距离。 “朕若能让高先生帮朕训练水师单兵,出入朝堂,从今以后,你要唤朕阿耶,永远不许再改。” 李承乾冷笑,“我爸不是赌注!再有,陛下拿臣威胁我爸,我爸除了低头他还能怎么办?臣不会给陛下威胁我爸的机会。” 闻言,李世民哈哈一笑,丢了个白眼给李承乾。 “对小人可以威逼利诱,驭君子绝非此道。朕怎么做,你看着,学着就是。” 李承乾道:“陛下之前拿象儿和太子妃威胁臣,是觉得臣是小人?” 李世民并不在意李承乾的冒犯,淡淡解释,“儿子在父亲面前,就是个小无赖,跟小人没什么区别。承乾,想想你在两个老子面前的作为,耍无赖少了?” 李承乾面颊登时绯红,羞赧不已。 李世民乐了,难得见李承乾在他面前害羞。 “不拿你做威胁,让高先生心甘情愿为大唐效力,朕有这个手腕。承乾,朕可以许你拜高先生为亚父,从此你在人前名正言顺唤他一声父亲。” 得知老爸来了,皇帝恨得咬牙切齿,直接动了杀心,动手打了一架过后,又想收编,还愿意成全他和老爸的父子缘分。 老爸在朝,他的软肋又添了一个,往后所作所为,都要深思熟虑,皇帝更是轻易不能得罪。 他的太子之位稳固,老爸为了他未来皇帝做的舒服,必定全心全意为大唐当牛做马。 “我爸不是赌注,臣不赌!” 李世民瞥了那一堆礼物,淡淡开口:“你不想赌,那就不赌!” 赌不赌,都改变不了他要收服高慎微的决定。 第170章 相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看重的是老爸五年军旅生涯,脑子里先进的军事训练方法。 李承乾内心大写的服,皇帝就是皇帝,哪怕恨得咬牙切齿,只要发现有利可图,立刻化敌为友。 总而言之,一切服务于政治。 “臣若是人前喊出那句亚父,才是将我爸架在火上烤。陛下,您可真阴险。” 李世民顿住,看向李承乾,“认一个亚父,让你安心留在这里,你觉得朕阴险,朕就阴险了。毕竟,嘴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之前挖苦皇帝的话,皇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李承乾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没事儿的话,您可以去两仪殿批奏疏了。” 兔崽子下了逐客令,李世民也不气恼,“那个望远镜,你把图纸给朕,朕命少府监多做几个,有大用处。”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李承乾不耐烦的回答:“图纸在少府监,您自个儿召官员问。这个时代的琉璃太差劲了,贡品也不过尔尔,” 这话听得李世民很不舒服,可李承乾见过更好的,看不上很正常,李世民思索片刻,“琉璃不好的话,朕让人上等的水晶给你,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李承乾听罢摇头,“水晶里面杂质也不少,也好不到哪里去,改良琉璃的纯度,更现实一些。” “你会吗?” 李承乾摇头,“臣那点儿浅薄的化学知识,最多只影响琉璃纯度的物质是什么,以及琉璃制作的原材料选什么最好。” “这个简单,你没做过不要紧,大唐有制作的流程,你看着流程,根据你所学的知识进行改良,少府监和工部会全力配合你。” 李承乾道:“陛下,臣可不保证成功。” 李世民笑道:“朕允许你白折腾一场。” 他当然知道李承乾失败的概率极大,可万一成功了呢?折腾一场有成功的可能,不折腾就没可能成功。 “承乾,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了。” 皇帝说这话,无非不想让他破坏皇帝的收编计划,李承乾不以为然,“陛下要是去了未来,有一个同时代的至亲,甘冒生死跨越时空相见,就不信您能忍得住。” 李世民笑容逐渐消失,他对上对下的父子关系,兔崽子是知道怎么诛心的。 “未来的人,情感十分厚重啊!” 难得见皇帝怅然,李承乾表示理解,生一堆儿子死几个,顶多掉几滴眼泪,狠心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生一个儿子,别说死,就是伤,也能让父母心痛如刀绞。 高祖光嫡子就有四个,庶子一双手都数不完,以皇帝玄武门的战绩,高祖九年太上皇生涯的憋屈,皇帝要是消失去未来,高祖多半会拍手称快,甚至巴不得皇帝多受些磋磨。 “陛下,您要是真去了未来,还有臣这个老乡,到时候臣带您上天入地,去看航母,看动物大迁徙,臣能去的地方,只要您说,臣就带您去。” 总算听到几句中听的,李世民忍不住打趣,“养宠物你都是蹭舅舅的,能舍得钱带朕出去玩儿?” 李承乾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就目前来看,陛下确实尽力养好臣了。” 李世民笑而不语,嘴硬心软的小兔崽子。 “朕还以为你狼心狗肺,全无心肠。” 李承乾哈哈一笑,“陛下若是要臣学老李家那一套,臣也可以学。” 李世民:…… “才夸了你几句,真不经夸啊!” 李承乾收好送给老爸的礼物,看向皇帝,“臣不会让我爸掺和进这些烂摊子的,您死了那条心吧!” 李世民淡淡一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承乾,为了你,跨越时空的借尸还魂他都敢冒险一试,为了你将来的江山社稷,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臣去宜春苑看秧苗了,您老人家可以回去了。” 这逐客令下得,一点儿不带犹豫,李世民无奈叹气,姓高的过来,李承乾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翌日破晓,李承乾带着一堆礼物到高家。 随从放下礼物,李承乾驱散了无关紧要的人,就直接扑到了高慎微怀里。 “老爸,你真的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高慎微搂着李承乾,声音哽咽,“爸爸也想明明。” 李承乾擦了眼泪,指了指放在案上的茶包,“我做的红茶,整整三斤,早知道您要过来,我就不送人,全给您留着。” “我留一斤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李承乾不解,“老爸,你不爱喝红茶了?” 高慎微避开这个话题,拉着李承乾落座,“唐人好武,名不虚传。这里的安保及不上未来,武事你还是勤于练习。” 李承乾一口应下,“好,爸爸难得要求我学东西,我练,一定好好练。” 高慎微笑道:“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极是好学,根本就不需要我要求你什么。” “老爸,您不喜欢喝红茶,那喜欢什么茶?我让人去弄来给您。” 高慎微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承乾,眼底满是慈爱与不舍,“承乾,爸爸在这里只有一百二十八天的时间。眼下,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天,还有一百零五天。时间一到,爸爸就要哪儿来回了。” 李承乾的笑容僵在嘴角,那岂非,他与老爸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不过很快又化作一片释然,牛马他一个人做就行了,父亲退休了,该颐养天年。 “皇帝见了爸爸之后,听他的意思,是要您入朝为官,为他训练水师。他很有自信收编您为他效忠,我是担心您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看来,皇帝是空盘算一场,我也不用整日不安。” 高慎微苦笑,“皇帝陛下,真看得起我啊!能允许你出来见我,看样子陛下对你应该不错。” “暂时还不错,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不过他无所谓,皇帝就是真的宰了他,他就是回到爸爸身边,反而巴不得他宰了他。 “明明,他是皇帝,该哄他的时候哄哄他,爸爸不是要求你放下过往,跟他父慈子孝,是希望你记住他的身份,封建的专制君主,不要随便触怒他,他不杀你,却有的是法子整治你。一切的一切,都以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为上。” 第171章 不会久留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怎么,朕的承乾挨骂了?” 李承乾抬眸看过去,只见皇帝眉眼含笑,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 “想跟您说件事情。” 李世民示意李承乾落座,“高先生想入朝为官?没有问题,朕立刻安排,绝不委屈了他。” 李承乾摇摇头,“我爸这次过来,只能待一百二十八日,时间到了,他就回去了。” “什么?”李世民颇觉失望,“怪不得,你愁眉苦脸的,朕知道了,往后你想什么时候出去见他,就什么时候出去见他,不用多说了。” 李承乾拱手一拜,谢过皇帝。 “高先生那套拳法,很适合你这种小胳膊小腿练。高先生离开之前,你批假结束上朝,朕许你只上早朝,早朝结束就去找高先生打拳。” 李承乾心情郁郁,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 “陛下,臣也就跟您说了后世很多高科技产物,国家制度我一个字都没说,您跟我爸胡说了什么,我爸说我乱说话,没城府。” “你没说,朕还不能猜?” 李承乾大为不解,“您怎么猜出来的?” 李世民悠悠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承乾,“你从来只是臣,不曾为君,哪怕位极人臣,没有统管一国,你也终究只是臣。” 李承乾点头,他的确不曾为君。 “承乾,一个普通人,可以上天入地,可以同相隔万里的亲人借助手机对话。你说说,朝廷得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一个平头百姓共享这些东西?八百里加急,非事关紧急,朕都不敢轻易用。你从长安发洛阳,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朝廷得有怎样的掌控力,才敢让普通人随便乘坐高铁? 人是治理的根基,要保持这种强有力的治理,手上能用的必须是自己人。上次朕问你,后世之人是否人人持有火器。你告诉朕,只有部分专职人员能够持有,且火器的子弹都是严格限制,朕心里就有数了。一件冷冰冰的火器都防备成这样,何况是能够有资格操纵火器,或者解释规则的人。见了高慎微,一番交锋,朕就更加肯定猜测了。” 新时代人,李承乾对皇帝说得这些不做置评。 “我爸也让臣习武,臣也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出宫去找我爸打太极拳。太极拳这种功夫,平常切磋还好说,战场复杂多变,在战场真的有用吗?” 李世民道:“你也不是完全不通武事,那套拳法适合切磋打擂,战场上突发情况太多,绝对的硬功夫胜过技巧型的拳法。不过,若习练者是同朕这般体格强健,天生神力硬功夫极强的人,就另说了。” 李承乾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问,他又没打算和皇帝徒手搏斗,那是他绝对的短处, “朕要你习武,半带威胁你还不情不愿,高先生一句话,你就忙不迭的应下了,没良心!” 李承乾正欲挤兑回去,又想到老爸的嘱托,一番纠结过后开口:“陛下,我爸就在这里待几个月,臣要是天不假年在贞观十七年,还能回去孝养他,若在这里长命百岁,等臣回去我爸也作古了。臣长这么大,我爸第一次提出要求,臣也不好意思不全力以赴。” “喔豁?”李世民挑眉,似笑非笑看着李承乾,“你这么好学的吗?不要高先生要求,你自己博览群书?” “陛下有所不知,家父家母闲暇,多是看书、烹茶、练字……”说到这里,李承乾尴尬一笑,“臣也不好意思不合群,只能跟着父母一起看书,养成习惯之后就成了乐趣。” 李世民点点头,“以身作则,一时半刻容易,难得是以身作则一辈子。真是可惜了人才,他们夫妇若生在此间,朕就委任他为皇子师,公主师。” “可别了!”李承乾当即反驳,“青雀犯错,您不舍得惩罚青雀,直接拿王圭老爷子开刀。他上个月去世,没有青雀这一遭,他不至于临了被贬官憋屈一场。谁家父母谁心疼,臣可舍不得家父家母受此无妄之灾。” 李世民:…… “陛下,您用过晚膳了吗?” 李承乾发出了进膳邀请,李世民一时有些无措,从来只有他在东宫硬蹭。 “承乾开口留朕,高先生跟你说什么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总不能说他爸怕他挨打,让他哄哄皇帝吧? 思来想去,将老爸的另一句话搬出来,“我爸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性,让臣不要抛弃时代去看待人和事。” 李世民轻轻一笑,他的脾气不好,高慎微是怕李承乾在他这里吃亏,可怜这天下的父母,都为了儿女殚精竭虑。 李世民抚掌喝彩,又面露惋惜,“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他竟不能久留。” 李承乾都不想吐槽了,有他一个牛马就行了,还想压榨他老爸! “高先生是海军军人出身,必定熟悉水师训练,又深谙教化之道……” “陛下……”李承乾直接打断施法,“臣是离家在外的游子归家,我爸他不是。” 李世民默默闭嘴,涉及高慎微,这兔崽子浑身炸毛,李承乾吃软不吃硬,得顺毛摸。 “承乾,前人经验和实战积淀,后世之人集大成。为父想知道后世之人如何训练水师,古今对比,找出当下水师训练存在的不足,弥补不足,大唐的水师就会更强。 高先生远道而来,为父不去打扰他的清净,你要和他父慈子孝,哪怕为父看得眼睛疼,也依旧成全你。为父不要求太多,海军训练相关事宜,你可不能装聋作哑。” 就知道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承乾笑道:“臣猜陛下会亲自登门去问,为何还要对臣说这些话?” 李世民笑道:“朕说得是,大唐的水师,身为太子的你不能装聋作哑,可朕拜访高先生,朕与高先生关于水师训练相关,你可以装聋作哑。” 李承乾打趣道:“陛下,臣就是想造反,这水师也进不了长安,派不上用场,您不用这么防着臣吧?” 话是放肆,不过李承乾眼底并没有挑衅之色,李世民知道儿子跟他玩闹,也不气恼。 “这不是怕你护短,心疼高先生累着嘴巴了?” 李承乾:…… 第172章 新阿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挖苦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但是,皇帝说得都是实话,在他看来,老爸这就是一场跨时空旅游,旅游就是玩儿,做什么牛马? 李承乾不做解释,向外喊了一声唤宫人进殿,吩咐摆膳,又遣了婢女去丽正殿告诉太子妃,他陪皇帝在显德殿用膳,晚间不过去了,请太子妃自行安置。 用过晚膳,李承乾径自去崇贤馆,整理众人百日里挑出来的典故,对其中的成语进行归纳,添加释义,标明出处。 父亲回来了,李象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难受。 父王心热却面冷嘴冷,哪怕关心人,说出来的话又糙又冷。 父亲面热嘴热心热,也打他,但从不对他发脾气,说粗话,摆脸色。又得父亲疼爱,他自然欢喜。 难受的是,父亲不喜欢这里,他更愿意父亲回到未来,那个父亲愿意生活的时代。 “象儿,为父替你在弘文馆告了假,明日带你出去见一个人。” 李象凑到父亲身边,小心的问,“是什么人?” 李承乾附在儿子耳畔,“阿耶的老爸,你的另一个阿翁。” “高家阿翁?” 李承乾含笑点头,搜着李象发顶,“他是阿耶的父亲,更是良师益友,象儿,你会喜欢他的。” 能教出这么好的父亲,高家阿翁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象满心期待,“好,阿耶,那儿先回去了。” “回去?”李承乾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是该回去早些睡觉了,那些算经、算术你学的怎么样?” 李象道:“阿耶找的那十数本算经、算术,现在就差《缀术》,太难了,儿看不懂。” “《缀术》?” 中国汉魏至隋唐水平最高的数学著作,古人通过《缀术》,能够准确地预测日食和月食的发生,李象这个年纪,看不懂太正常了。 李承乾揉揉李象后脑勺,语气温和,“看不懂先放放,明日回来阿耶教你。我回去的那个把月,常与你阿翁提起你,你阿翁也想见你。” 李象乖巧点头,“儿回去挑衣裳了,阿耶再见。” 李承乾含笑点头,目送李象出门。 翌日天色破晓,李象到显德殿请安,伺候父亲起身,随后去丽正殿去向嫡母请安。 李承乾照例去陪苏氏用膳,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六个多月的身子,苏氏整个人圆润了不少,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却也免不了孕期容色憔悴。 妇人产子九死一生,苏氏再清楚不过,万一她生产不幸,不让夫婿看到她此刻的憔悴,夫婿心中她永远是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是东宫的贤妻良母,她的孩子在太子心中也能添些许分量。 汉武帝李夫人的操作,李承乾心里清明,只是照例每日来看苏氏,隔三差五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吃食之类的到丽正殿。 “太子妃,您总不见殿下,殿下心中怕是有怨,今日带皇长孙出去了。” 苏氏冷冷看了一眼开口的婢女,垂眸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 “苏家是殿下岳家,将我嫁入东宫,苏家家主却跑去效忠太子的死对头,换做谁都有怨气。太子没有迁怒于我,肯让我生下嫡子,已是厚待于我。我送走了周嬷嬷,就是警告你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婢女吓得跪地求饶,“春桃该死,太子妃恕罪!” 苏氏抬了抬手,“你出去吧!下不为例。” 春桃含泪道:“可殿下对皇长孙,好的太过了。奴婢自幼跟随太子妃,就是替太子妃委屈。” 苏氏叹气,春桃是忠仆,她不免多说几句,“皇后殿下崩逝很长一段时间,殿下与陛下剑拔弩张,东宫的日子水深火热,那段难熬的日子是我与象儿陪殿下熬过的,共患难的情分,注定了象儿在殿下孩子里的不同,这也是我与殿下其他姬妾不同的地方。 所以,大伯父公然违逆陛下的意思,扶持越王,为越王出谋划策,陛下有意敲打苏家,给殿下纳侧妃,殿下顾念我有身孕,以嫡子未出,不纳庶妃为借口推拒了。 殿下能送画于我,日理万机也不忘过来探视相陪,得知我孕中食欲不振,他隔三差五送来新奇的点心吃食。我与殿下,没什么男女之情,却有夫妻之情,君臣之义。 殿下若真的有意扶持象儿,取代我腹中的孩儿,要象儿学的必定是经邦治国之道,而不是算学。殿下多疼他几分没什么大不了,我若为此与殿下闹了龃龉,伤了君臣夫妻的情义,才是大大的不值。 春桃,你是陪着我长大的人,我当然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希望你明白,不要好心办了坏事。主仆一体,你做和我做,没什么区别。就算你聪明绝顶,借刀杀人,也终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杀子之仇,殿下是断不会容下我,我的孩子也会因此被君父厌恶。 你现在是丽正殿的管事姑姑,这样的话,我只对你说一次,丽正殿上下宫人婢女,见了皇长孙,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以礼相待,不得冒犯半分。将来我腹中孩儿出世,皇长孙该有的体面也不能少一分。若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阳奉阴违,休怪我不念旧情。” 打发了春桃,苏氏从榻上起身,又去看李承乾之前送来的画像,一时悲从心来,她脸上起了斑,小腹隆起的并不厉害,却也生了些许裂纹。宫中自来以色侍人,待她生下孩子,东宫又添了新妃,她还有机会继续生育儿女吗? 高家 高柏在院子里打太极拳,李承乾拉着李象进去,看四下无人,一声“老爸”,一个虎扑上去,惊得李象掉了下巴,阿耶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这是皇长孙?” 高慎微将李承乾扒拉开,拱手要行礼,李象已经先一步行了稽首大礼。 “爸,我儿子就是您孙儿,他见礼您受着就好。” 高慎微侧身避开,上前将人捞起来,白了一眼李承乾,“你也是没分寸的,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敢说,不怕吓着孩子。” 李承乾是他儿子毫无疑问,可李象是不是他孙儿有待考究,这礼哪能稀里糊涂的受? “阿翁莫怪阿耶,阿耶有苦衷的,再说了,孙儿胆子很大的。” 高慎微含笑点头,能接受李承乾的经历,还能毫无压力跟这个父亲相处,这么强的接受能力,胆子不大行吗? 第173章 性格缺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老爸,象儿是我的儿子,就是您的孙儿。您说您儿子厉不厉害?出来玩儿一趟,给您带了个孙儿。” 高慎微笑笑,“你要是早些成亲,我在那边也有孙儿。” 李承乾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老爸没有逼婚过他,但他见识过同事被逼婚,那叫一个惨无人道。 “老爸,您不是说要教我打太极拳吗?我这多带一个学生,您不介意吧?” 高慎微笑道:“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 “阿翁,我阿耶的武事不太好。卫国公、舅公还有宫里的阿翁……” “象儿!”李承乾上前捂住儿子嘴巴,“能不能别在你阿翁面前提我的黑料?” 李象嘿嘿一笑,他觉得比起好男风,武事不佳压根儿算不上父亲的黑料。 “阿翁是阿耶父亲,就是象儿尊长,此处没有外人,阿翁唤我象儿。往后,象儿就是有两个阿翁疼爱的小孩儿了。” 小孩儿嘴巴真甜,高慎微蹲下身子,刚好与李象齐平,“你父亲常提起你,说你在算学上颇有天分,是个极其聪慧通透的孩子。” 李象羞红了小脸,未来的长辈真的不一样,除了父亲和眼前这位阿翁会这么同他说话,他所见的长辈,都是他需要仰望的,还不能轻易仰望,会被责骂僭越。 高慎微细细打量李象,那一双眼睛像极了幼时的高明,明亮聪慧,谦和温谨,略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讨好之色。 讨好是人在社会生存的必修课,却不该出现在这样小的孩子身上。 高慎微无声的吐出一口浊气来,李象未知人事上社这般,承乾太子身涉朝局同父亲失和,又有兄弟虎视眈眈的盯着,高明穿回来又吃了多少苦头才有如今的局面? 来这里超过两旬时间,他也打听过有关承乾太子的过往,众人都道是天子盛宠,太子无双。 历史的贞观十三年,尚未疯魔的太子,拜师宴被房玄龄公然羞辱,皇帝事后一言不发。 贞观第一相,皇帝绝对的心腹,这般造次且观皇帝事后的态度,以及魏王泰翻版天策府的配置,基本向大唐朝廷宣布承乾太子的政治死亡。 也是在这一年,曾受举朝称颂的承乾太子,开始走上一条不归路,寄希望于旁门左道夺回盛宠,殊不知鬼神之术为统治者的绝对忌讳。 若非李世民爱惜名声,又对嫡子有着特殊情愫,在君王和父亲的角色反复横跳,承乾太子大抵也等不到彻底疯魔,以谋反被废。 “阿翁,你怎么哭了?” 高慎微慌忙擦了眼泪,转身一把抱住高明,想到另一个承乾的疯魔,那是高明的来时路啊! 回来这里,是高明的选择,他素来不干涉孩子的抉择,此刻却想自私一些,顽固一些,强行将高明的魂魄从这个时空抽离。 “爸,你……” 李承乾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更不敢跟着一起哭,惹得老爸更加伤心。 思及此处,李承乾强行挤出笑来,“老爸,这可是您第一次抱着我哭,等我回去,我一定告诉我妈。” 高慎微破涕为笑,捏了下承乾的脸,“你在我怀里哭了那么多年,我只会心疼你,我哭了一次你却要笑话我。” 李承乾道:“我就是心疼老爸,才不敢哭,逗您笑,哭久了头疼。我阿娘有气疾,外祖母出身渤海高氏,也不知这气疾源于长孙氏还是渤海高氏。万一是后者,老爸,您现在用得可是渤海高氏子弟的身体。” 高慎微轻轻一笑,抚上儿子鬓发,照理说,轮回千年高明不该是这份心性,怎么说也该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高明不曾细说过轮回过往,他可以猜得到,结局大多应该都是不好的。 每一次新生,充斥进脑海里的记忆,对人的精神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人体潜意识自我保护的机制,进行记忆的更新换代,迅速植入当下的记忆,并且潜意识里不断掩盖过往。 这大概就是,为何高明拥有千年的记忆,却仍然跟个青瓜蛋子,糊里糊涂却又一点就透。 皇帝现在事事迁就,只是因为高明身上未来的学识,正值壮年的皇帝,对一切有着绝对的掌控力,相信太子脱不开控制。 等到帝王晚年,病痛缠身,体弱无力,就另说了。 唐玄宗一日杀三子,李家的皇帝,深情的让人感动,薄情的让人寒心,绝情的让人恐惧。 高明执意留在这里,他不可能强行带走高明,他在这里待不长久,未来百日,他得想办法帮助高明,弥补高明性格上的缺陷。 否则,高明也很难长久。 高宅用过早膳,歇了半个时辰时间,高慎微在院子里教李承乾打太极拳,李象也跟着一起打。 四十八式太极,他先教了前八个基本动作,高慎微忙出了一身的汗,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李承乾打的也像模像样。 看一遍李象打的太极拳前八式,高慎微瞬间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会那么嫌弃李承乾的武事。 两晋至隋唐,四百年动乱,物竞天择的原则之下,能活下来的人,那都是混乱厮杀出来的猛人,无论是体格或是智商,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生物繁衍后嗣具有差异性,高明典型的遗传的智商没遗传到体格,高明的武事放到隋唐这种猛人横行的时代,十分辣眼睛。 新时代的七八十年,老百姓不用厮杀也能活下来,医疗进步,保胎技术越来越厉害,只要怀上,没检查出太大问题就能养活。 武事上,李世民看不上的不独高明,拉一个现代体育生到唐朝,李世民看着照样觉得辣眼睛,非体育生都是不堪入目。 “爸,您别气馁,儿子我会努力练。” 打五禽戏可以忽悠着来,打太极拳绝对不能马虎,长这么大,老爸就要求了他这么一件事情,没有天分,勤能补拙也得打好太极拳,在老爸离开之前,打一出完整的太极拳给老爸看。 “明明,我想见一见皇帝陛下。” 李承乾顿了一顿,小心问道:“不会是吐槽我打太极拳辣眼睛吧?” 高慎微拍拍儿子肩膀,认真回答:“放心,你打的这个样子,放在中学里头中等偏上。” 李承乾正要说话,就听院外急促的脚步声,吴顺隔着院门通报。 皇帝来了! 第174章 浅谈教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带了李象出宫,李世民一早就知道,可即便如此,在看到李象得那一刻,心里头仍是极其不痛快。 儿子叛变,心里只这个来自未来的邪门老爸,孙子也要上心一个邪门阿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相继见礼,李世民脸上遍布笑意,温和儒雅一副礼贤下士模样,一把扶住行礼的高慎微,“快免礼,高先生太见外了。” 姓高的也就在这里待上百十来日,争一时长短,哪有水师训练更重要,忍辱负重! “承乾,朕与高先生有要事商榷,你带着象儿别处玩儿去。” 李承乾心中不愿,却也依礼应声,带着李象退出院子。 双方各自落座,李世民率先开口,“明人不说暗话,朕来是有求于先生。” 高慎微敛着眸子,凝神思索片刻,“草民听高明提过,可是为了水师训练的事情?” “先生出身海军行伍,在这个时代,就是水师,听高明说,先生还有三等功的荣誉。想来五年军旅,先生必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高慎微面色凝重,沉默良久才开口:“陛下,时代不一样,未来的训练方式不一定适合当下。陛下一定要的,草民也只能提供一些体能训练呢措施。” 李世民道:“此前同承乾闲聊,对后世有些了解,现有的条件不可能造就那样一支对国家和民族绝对忠诚的军队。所以,朕也只是想知道后世练兵,关于体能训练的措施。” 这个不难,高慎微应下,“我闲暇的时候归纳一下,配上图文,赶在离开这里之前,将东西交于陛下。” 高明热爱的土地,挂记的时代,能帮一把,他又怎会视而不见? “朕替大唐谢过先生。” 天可汗这一拜,他可受不起,高慎微连忙起身避开,“陛下,折寿了,折寿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先生是有大功于社稷之人,若能留在此间,朕必定高官厚禄,奈何先生在此间只百日之期,不过一拜,先生受下就是。” “草民还有一事,要同陛下说,是关于高明的。” 李世民笑容僵了僵,却也只是一瞬,“先生,是要带走高明?” 高慎微摇头,“回来是高明自己要回来的,草民尊重孩子的意愿,不强迫他。” 李世民松了口气,高慎微不掺和进来一切都好说,李承乾是责任心极强的人,除非英年早逝,否则不会有始无终。 “关于承乾,朕也想听听,先生但说无妨。” 高慎微道:“人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之后,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下意识遗忘一些痛苦,却又是不是真的遗忘。高明这孩子的经历太过特殊,他也会潜意识去遗忘上一世的记忆,却又不是真的遗忘。所以,他有的时候看着糊涂,却又一点就透。” “高先生这是怕朕嫌弃承乾愚钝,怕朕觉得他不够资格做太子,怕他受不住朕的磋磨,再一次疯魔?” 高慎微点头,历史上的李承乾最后那三四年,多少有些抑郁症、焦虑症,甚至精神分裂。精神类疾病很容易复发的,谁知道李世民会不会故态复萌。 “先生多虑了,承乾也就是在朕面前看着有些糊涂,在外头他精着呢!朕知道,承乾这孩子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朕有分寸。” 上位从来只看利益,帝王的承诺做不得数,高慎微抬眸向院外看去,还是从高明下手。只有高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够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来时,李承乾和李象额间的汗,李世民说话语气半带揶揄,“高先生教了承乾和象儿太极拳,可有什么想说的?” 高慎微顿了一顿,轻轻一笑,“唐人好武,果然名不虚传,皇孙小小年纪,就学的有模有样。” “朕问的是承乾!” 高慎微道:“高明比皇孙差些,却也还算不错。” 闻言,李世民忍不住大笑,“高先生,什么叫做还算不错,这样昧良心的话,亏高先生说得出口。” “高明差是差了些,可他已经尽全力去学了,不用心去学是态度和品德问题,用了心思学不会是天分不够。” 李世民私下应该没少嘲讽高明的武事,高慎微思索片刻,意味深长的道:“教化是以人为主体,应该考虑主体个性的偏向,循循善诱辅以训诫,为接受教化的人指明方向,引导他们走向正途。恕草民直言,陛下动辄以言语讽刺,实是背离了教化的方向。” 都是护短,李承乾直接冲到甘露殿同他针锋相对,高慎微想以理服人,李世民嘴角不觉勾起笑意,李承乾骨子里还是像他。 “承乾幼时吃药,要高先生哄着吗?” “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娇气些在所难免。不满陛下,就是草民这个年纪,有些时候还要同家父斗斗嘴。” 高慎微是下意识维护,却在无意间捅了一刀李世民,在李世民心里,他做儿子父亲偏心兄长,做父亲儿子心中他是东家。 “高明这孩子,自幼就懂事的让人心疼,草民养了他二十八年,从未要求过什么,因为他从来都是尽善尽美。” 李世民听得心抽搐,李承乾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懂事的让人心疼,气到他心口疼是真的。 李承乾求倒是没求过什么,尽善尽美也有过一段时间,到后来是恨不能闹的天翻地覆。 “二十八年,高先生也不操心下他的婚事。” 高慎微沉思片刻,隋唐贵族男子十二岁就房事启蒙,十五六岁成亲的比比皆是,李世民有这个疑惑不奇怪, “男女婚事,讲究一个缘分,草民不强求,随缘。” 李世民道:“那朕可真得谢谢高先生了,承乾那样优秀,再给朕生个天赋异禀的孙儿,朕见不到,还要听孙儿唤他人阿翁,那可真是太糟心了。” 高慎微笑容在嘴角凝滞了一瞬,李世民好胜心和报复心都很强啊! “承乾,那个不学无术的小魔星,在高先生那里过得还好吗?他若是胡作非为,高先生只管动手责罚。” 于他而言,承乾是他的儿子,高明是他儿子的转世,也是他的儿子。 于高慎微而言,高明是亲子,承乾只是一个霸占了亲子身体的孤魂野鬼。 顶着高明的皮囊,高慎微多半不会对承乾做什么,到底是他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不心疼? 高慎微是否能像他善待高明那样善待他的承乾,始终如一呢? 不学无术? 胡作非为? 高慎微愣住,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陛下,草民知道,承乾做过一些糊涂事,但他是个好孩子,他骨子里和高明一样,好学、恭顺、谦和、温润,不是是不学无术之辈,更没有胡作非为。” 李世民低头抿了口茶水,好学、恭顺、谦和、温润,那是承乾吗? 第175章 高父的疯狂输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高先生,做人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高慎微:??? “陛下何出此言?” “好学、恭顺、谦和、温润,不管哪一个都和承乾不沾边儿吧?那个孽障……” 见面到现在,李世民几乎一直在贬斥高明,高慎微终于忍不下了,直接出言打断。 “史书上记载,早年的承乾太子以孝顺聪慧闻名,孝顺之人怎会不恭顺? 陛下怜他病弱,让他不必太过刻苦学习,他没有因为陛下施恩懈怠,反而更加刻苦认真,这不是好学是什么? 太子少师李纲有足疾,他每次来上课,承乾太子迎出大殿,亲自搀扶师傅上座,这不是温润谦和是什么? 说着这么久的话,陛下自始至终都在贬斥承乾太子,认为他一无是处,废太子的诏书更是骂的他体无完肤,好像他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种莫大的罪孽。 敢问陛下,承乾太子是否一开始就那般的不堪?若他一开始就那样的不堪,那么陛下为何要在史书之上美化这么一个不堪之人? 大唐的皇帝陛下,天可汗,你选择继承人,就选择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若史书无误,那么至少在贞观十三年之前,承乾太子还是一个谦和恭顺,聪慧好学,监国有方,朝野称颂的好太子。 陛下,是谁纵容下属欺辱于他?是谁无视他被朝野臣工践踏?是谁暗示魏王泰不择手段的夺嫡?是谁无视他的舐犊之情? 我今日见李象,发觉他眼底私有讨好之意。李象才八岁多,不到九岁,他本该天真无忧的年纪,却学着讨好别人。 陛下可知,看到李象,我想起幼时的高明,那时的高明,眼底也有若有若无的讨好? 人为何会去讨好,因为恐惧,高明恐惧什么我不得而知,我也不敢问,生怕不小心触及他的痛楚弄巧成拙,反而伤了他。 我和家中妻子,拼了命的挤出时间,翻阅心理学著作,试着接触他的内心,为他开导蒙昧,驱散迷雾,引他走上正途。 我借助我和母亲权力,岳家和父亲的金钱,游走在校领导之间,为他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 我们夫妻尽可能的抽出时间,陪伴他的成长,带他走遍山河湖海,治愈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郁。 看到李象眼底的讨好,不知陛下心中作何感想,我心如刀绞,因为那是高明的来时路,我的孩子他曾经受过那样的痛苦 孩子走错了路,你除了骂他,贬斥他,你还做了什么?你从来不反思自己。帝王无错,你就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真的不会犯错吗? 羞辱贬低自己的孩子,还纵容外人去践踏自己的骨肉,你我都是为人父母,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硬? 若说帝王天生冷心冷肺,那么你为何敬重你的大臣?为何那样疼爱魏王李泰?你真的不会做父亲吗?若你真的不会做父亲?你是如何养的李治? 你对那些大臣的宽容,对李泰和李治的宠爱与耐心,有几分用在了承乾太子身上? 你把你对高祖的怨恨,对李建成先入为主的不甘,用毁掉承乾太子,证明嫡长子继承制是错误的。 我们夫妇养好高明,也养好了承乾太子,大唐的皇帝陛下,你不应该反思自己在教育上的失败吗?不应该思考,该如何教育你那些未成年的儿女吗? 你没有,反而在这里贬斥承乾太子不堪,逮着高明的身体不好在这里嘲讽。陛下,你不觉得你本末倒置了吗?” 李世民双眸通红,宛如暴怒的老虎,一双鹰隼利眸直勾勾盯着高慎微。 “高先生,你怕死吗?” 高慎微神色淡漠,开口道:“以陛下的武功,在您拿下我之前,我可以自尽,不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折磨我。提前死了,我也就提前回去了,本来就是借尸还魂,高慎微一开始就是个死人,我没有任何损失。” 李世民气急,抬手一扫,案上的茶具落地,飞溅的瓷片四散,带出一片狼藉。 高慎微持续输出,“你这个史书上最爱哭的皇帝,晋阳公主去世你哭了数月,豫章公主去世你为她服丧哭泣。承乾太子去世,你为他落了几滴泪? 史书上只说你以国公之礼下葬了他,为他罢朝。你知道他最在乎母亲长孙皇后,却连将他迁回长安下葬都不愿意。 太宗文皇帝,史书上大写特写你爱子,魏王有你的宠爱,李治有你的宠爱和权势? 承乾太子有什么?黔州的枯骨?还是他贞观十七年,贞观十八年,贞观十九年,三个扑朔迷离的死亡时间?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将承乾太子宠上了天,你觉得你弥补了承乾太子? 高明,作为承乾太子的砖石,他就该感恩戴德,无视你过往对他的践踏和羞辱,同你演一出君臣和睦,父慈子孝的大戏? 可是,转世为高明的承乾太子,还是最初的那个承乾太子吗? 陛下,倘若高明没有那一身学识,你还会珍惜承乾吗?你害怕他的离开,究竟有几分父子情义?还是说,归根到底,是君王怕帝国失去一个当牛做马的工具? 你冷嘲暗讽过李泰和李治吗?你对他们,是否动辄打骂?是否会在他们被病痛折磨时,对他们动马鞭?” 话说到这里,高慎微掩面痛哭,“高明不肯告诉我,他是怎么回去的,还是承乾告诉我,他一过去,我的高明浑身是伤。” 李世民羞愤不已,却又被事实被堵的哑口无言,伏在凭几上泣泪不止。 里面吵的红温,李承乾带着李象打太极拳一无所知,他习武有些日子,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专注。 老爸养了他二十八年,又养了他的第一世三年,三十一年父子情义,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要求他学习。 别说打个太极拳,就是让他去打皇帝,他也能把脑袋别裤腰上去跟皇帝对掏。 李象端了茶水上前,耐心等着父亲打完前八式拳法,上前将茶水递上,“阿耶,喝水。” 李承乾接了茶水,却是没有自己喝,蹲下身子喂给李象,“为父这把年纪,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倒是你,还不到九岁的娃娃,照顾好你自己阿耶才安心。” “阿耶,儿肚子好饿,是不是该喊两个阿翁用膳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命人摆膳,他去请皇帝和老爸来正厅用膳。 “老爸,你……你……” 李承乾三步并做两步扑上去,旋即看向同样红着眼眶的李世民,愤愤开口:“陛下,你对我爸做了什么?” 李世民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今天是单方面被人骂,高慎微那张嘴巴,不比魏征逊色半分。 “承乾,我们两个都是你的父亲,你不觉得偏心的太过分了吗?” 第176章 往事不可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看李承乾发难皇帝,高慎微心下一紧,他此前说的话,高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外头的人,都说陛下疼你,我还不信,这回是真信了,否则怎么敢这么无礼?” 闻言,李承乾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上的冒犯,赶忙向皇帝致歉,“臣关心则乱,请陛下恕罪。” 降罪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可不想上赶着受罚。 李世民被高慎微骂了一顿,此刻正是火大,结果儿子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这口气就憋的更难受了。 本欲发作,一想到高慎微,又生生压下,真骂了李承乾一顿,李承乾还不得更加念着这姓高的。 万一李承乾想要离开,他敢保证,这姓高的立刻就会把他的太子拐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忍! “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就问陛下,谈到动情之处,控制不住眼泪。” 李承乾跟着装糊涂,上前挽住老父亲,“爸,您给陛下骗了,我小时候跟陛下相处的不多,他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您真想知道,我慢慢儿给您讲。” 李世民几欲吐血,他之前想知道李承乾幼时过往,李承乾一句往事已矣,不必再谈。高慎微想知道,李承乾满脸谄媚上去献殷勤。 “老爸你不知道,我小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几乎天天和人打架。” 高慎微刮了下承乾的鼻子,“是吗?” 李承乾道:“老爸你别不信,我在学校里乖,那是没人惹我,有人招惹我,我一向都是以牙还牙的。” “怎么会呢?我们明明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不信明明?” 突然被叫起了乳名,李承乾低头面颊绯红。 李世民心下憋屈,实在待不下去,“朕宫中还有要务,先行离开了。” 皇帝走了,意味着他可以和父亲单独相处,李承乾心下大喜。 “爸,你先去正厅等我,我送陛下出去。” 目测皇帝现在不想见他,高慎微点点头,目送高明送皇帝出门。 “承乾从前总说朕偏心,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偏心?” 他和父亲的相处,刺激到了皇帝,李承乾不想掰扯,只道:“陛下,从医学角度上看,人心本就不是长在胸口的正中央,大多数偏左,也有少许偏右。” 他们父子都是装糊涂的高手,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看了李承乾一眼,拂袖上了车驾。 “太子妃有身孕,在外面不要玩儿的太久,早些回东宫。” 李承乾点头应下,拜过皇帝,目送皇帝马车离开,这才回到高宅。 用过膳,打发走李象,父子单独相处,李承乾忍不住发问,“您和陛下吵起来了?” 高慎微轻轻点头,瞒不过高明,也就没必要欲盖弥彰。 “这个你还是不要过问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处事方式,你作为晚辈,避讳些也少些烦恼。” 父亲是学马哲的,辩证法思维,主打一个以事实为依据,进行观点论述,吵起架来,吃亏的绝对不是父亲。 “陛下这个人很记仇的,您这次气的他不轻,往后可别让他逮着话柄,您是不知道,他和我那个便宜舅父挖苦魏师傅,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高慎微道:“听你的语气,你很是敬重魏征?” 李承乾点点头,“我有很多师傅,魏师傅是不一样的。陛下盛宠李泰,李泰咄咄逼人时,只有他和他的学生褚遂良维护过我。 世人都说我奢靡享乐,挥霍无度,可李泰的俸禄是我数倍,那占尽一坊之地的芙蓉园,富丽堂皇,珍贵宝器数不胜数,却无人发一言。 母亲疼爱我,一来我是他第一个孩儿,二来我一旦被拉下太子之位,必定下场惨淡,不择手段夺嫡之人,上位之后又怎会对其他兄弟姊妹留情? 母亲是经历过玄武门的人,她心知肚明,他知我的秉性,更知道,只有我顺利登基,她和父亲其他子女才会最大可能平稳落地。她对我维护,有母子之情,也有为大局考虑的必然。 魏征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不是我提拔上去的,我知他的维护与我本人无关,他维护是嫡长子继承制度。可凡事论迹不论心,他终究是为数不多护着我的人。 拜师宴事件,房玄龄践踏的何止是太子的见面,更是皇家的脸面,皇帝对比视而不见,落在朝野众大臣眼底,皇帝对太子的厌恶,已经厉害到不在乎皇家颜面了。 拜魏征为太子少师时,李泰已经住进武德殿,朝野大臣议论纷纷,觉得我这个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情,我也是这么觉得。 那样的情况之下,接受太子少师一职,一旦我被废黜,他会晚节不保,可他还是毅然决然接受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起了反叛之心,无论成功与否,我都要恶心一把我那高高在上的父亲。 谋权篡位上来的老逆贼,生了一个想要复刻他玄武门的小逆贼。 得知魏征要做我的太子少师,我对他的态度很恶劣,我想让他知难而退,不想连累他。 他当时病重,完全以此推脱,可他没有。承乾这一生,被人坚定选择的不多。母亲、魏师傅、象儿、太子妃,也就这么几个了。” 高慎微内心陡然生出一股酸涩与悲凉,承乾太子幼时,父亲忙于征战和夺嫡,很少关注到这个孩子。 母亲疼爱,可母亲的孩子不止一个,又要游走与人来送往,为夫君拉拢政治资源,能分给承乾太子的精力少之又少。 没有在爱中长大孩子,长大之后又是一路坎坷,别人给予的善意,就能让那个孩子感恩戴德一辈子。 “是爸爸没用,爸爸若是早一些把你接回去,在你没有展露才华之前就带你回去,你也不至于被捆绑住。” 李承乾笑道:“说不定我的寿数会止步于贞观十七年,也说不定古今时空的时间是扭曲的,我在这里完成使命之后,回去以后爸爸你也才退休。” 高慎微轻拍高明背心,“都说君无戏言,太子是小君,就借太子殿下吉言,来日我们父子相见,一切都如当初。” 李承乾顺势滚到父亲怀里,蹭了又蹭。 “爸爸,我想听你唱歌了。” “好,那明明想听哪一首了?” 李承乾翻起身来,问道:“府上有琵琶吗?我给您伴奏!” 唐人好胡乐,家中常备琵琶等乐器,找来并不难。 李承乾旁人唤了李象过来,他弹奏琵琶,父亲高歌一曲,儿子做听众。 多年以前,也是这般,祖父母朗诵诗歌,父亲和母亲伴奏,不过那时的听众是他。 往事,终不可追忆! 第177章 皇帝变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阳西斜,纵有诸多不舍,李承乾也必须带着李象离开,高慎微亲自将人送出门,目送儿子的车马离开。 “阿耶要是难过想哭,儿可以抱着阿耶哭,有委屈了就要哭出来才好。” 李承乾大为震惊,不可思议看着李象,皇帝爱哭的毛病,这是隔代遗传了吗? “象儿,你经常哭吗?” 李象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回父亲的话:“也不是经常,阿耶和父王换回来那次,儿以为再也见不到阿耶了,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有的时候心里不痛快,也会偷偷的哭。” 李承乾心疼的搂住李象,眼泪不觉落下,满了十五岁,李象就要去就藩,不敢想象到时候李象会哭成什么样子。 “傻孩子,有阿耶在,心里头不痛快要告诉阿耶,阿耶会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李象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象儿现在还会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吗?” 李象十分诚实的点头,“阿耶来了之后,儿哭的少了。” 李承乾很是不解,思索片刻,想到之前他一股脑想把全家流放岭南的黑历史。 “阿耶有的时候做决断,可能没有考虑到象儿,心里都不舒服就告诉阿耶,阿耶会充分考虑你的意愿。” 李象道:“阿耶来了之后,儿偷偷的哭,是因为阿耶对儿太好了,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运了,有这么好的阿耶。” 李承乾叹气,泪腺发达的人,爱哭是一种生理本能,理解! 回到东宫,天色尚未暗下来,李承乾照旧去丽正殿打卡,苏氏见不见他另说,至少宫人眼里他和太子妃齐眉举案。正妻该有的体面,他必须给足苏氏。 从丽正殿到崇贤馆,辅导完李象的功课,整理魏叔玉、房遗直等人找出来的文献。 “那个时代的人,都和你一样精力旺盛吗?这么能干吗?” 李承乾抬头去看,心下疑惑,天色已晚,皇帝没事儿来东宫做什么? 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永动机用,全方位卷到升天的时代,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好牛马。 “拜见陛下!” 李承乾起身见礼,李世民径自在主位落座,拿起李承乾的手稿看。 “你这休息的也够久了,该去上朝了。” 李承乾:??? “陛下,您批复给臣的假期还有六日。” 李世民轻笑,“提前上朝,适应一二。” 上班这种事情,还需要适应吗? 皇帝果然是出了名的小气,父亲就在这里百十来日,搞得父亲是过来篡权夺位似的。 “假期结束了,臣保证按时上朝,不让您为难。” 李承乾十分狗腿的上前,为了能天天见到老爸,皇帝是坚决不能得罪。 “陛下,臣给您揉揉肩呗?” 李世民挑眉,小崽子为了去见姓高的,也是拼了,都给他献殷勤了。 皇帝没有开口拒绝,李承乾默默上前,为皇帝按摩两肩。 “我爸若有冒犯之处,父债子偿,陛下处罚臣就是了,千万别为难我爸。” 稍微好了那么些许的心情又不痛快了,“一些口角争执,朕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为难人。” 李承乾都不想吐槽,不在乎口角争执,那是谁逮着魏征挖苦? “承乾,你之前同高先生进行学术论辩,赢过吗?” 李承乾摇头,“您别跟我爸发生口角争执,他是学马哲的,以事实为依据,进行辩论,只有村口的大妈能有一战之力。” “这是为何?” 未来男的都这么废物吗? 吵架要女的上? “村口的大妈蛮不讲理,且不在乎脸面。我爸是秀才,村口的大妈就是兵痞。” 李世民:…… 明白了,要对付高慎微,就得不讲理且不要脸,不讲理他可以办得到,不要脸太难为他了。 “你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怎么还要把象儿带去?” 李承乾抿着唇不语,李象是他的儿子,出去见见祖父很合理。 “你给人揉肩,还是颇有力道得,怎么打个拳那么……那么难呢?” 险些脱口而出不堪入目,李世民暗道:好险! 李承乾叹了口气,父亲评价他的太极,就差没直接说,坐小孩儿那桌。 “臣这一次会全力以赴的!” 李世民冷笑,因为负责教导的人是高慎微吗? “朕让人传话,明日高先生进宫,你不用出宫了。” “陛下,家父一把年纪……” “什么一把年纪?”李世民转过身来看向李承乾,“高柏多大年纪朕不知道,那高慎微才四十,比朕还小一岁呢!” 李承乾道:“臣年轻力壮,哪有让老人家舟车劳顿的道理。” “年轻的确年轻,至于力壮……” 李承乾:…… 嘲笑他的体格不够,李承乾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怕痒,关于他“小胳膊小腿且易碎”的人设,暂时是没办法改变了。 “高先生进宫陪你,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李承乾心下冷笑,皇帝这是怕他跟着父亲离开,又不好直接同他撕破脸,索性将人弄到宫里头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求个安心。 “臣听陛下,明日一早派人去接我爸。” 李世民道:“礼部定了五月十九,送文成公主和亲,到时候你陪着朕去送。” 李承乾点点头,汉民族最早一批援藏干部,还成为后世汉藏民族团结的精神象征,何其有幸去送她出嫁。 “听你的,文成公主的陪嫁只有诗书、佛经等典籍,各种金银玉器,以及乐舞巫医等匠人。技术类的书籍和匠人,一概不给。” 李世民无意间打翻了茶水,方才写好的手稿被水浸得湿透,李承乾瞳孔一阵猛烈地震。 “臣的手稿……” 李承乾慌忙将东西抢出来,但已经没什么用了。 “承乾,为父不是故意的……” 刚才只顾着说话,忘记手边有茶水。 “没事儿,反正明天你不上朝,重新写一份儿就好了。” 皇帝是来通知他上朝的,这一次失手,皇帝心虚怕他闹脾气,这是退了一步,他不用提前上朝了。 “要不,你口述朕亲自录一份补给你?” “不……不用了……” 弄坏他的东西,知道补给他? 这是他认识的皇帝吗?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皇帝应该说:知道案上有文稿,谁让你把茶水放这里的?自己不小心,还要来攀扯朕? 父亲到底说了些什么,把皇帝“洗脑”了? “臣自己录一份,陛下也累了一天,快些回去歇着吧!” 第178章 高父进宫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好,那朕先回去了。高先生进宫的事情,不用费心,为父派人去接高先生。” 这是非之地,李世民是一刻都不想待。 李承乾小心摊开被水浸湿的手稿,又重新抄录了一遍。 李世民说到做到,翌日天色破晓,高慎微就被接到东宫。 父亲来了,李承乾将人迎入显德殿,“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您将就着看吧!” 高慎微一路进来,看了太子的殿宇,摇头叹气,“总有人想穿越回古代当公主、当皇子王爷,做太子,还是见识不够啊!” 李承乾扶着父亲上座,高慎微选了右侧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这主位我坐不得,你也坐不得,今日有人来坐。” “您说陛下,他十有八九会来。”李承乾起了炉子,烧水烹茶,“唐人茶汤剽悍,老爸你刚来估计都不怎么能适应。” 高慎微笑道:“没有这剽悍的茶汤,茶怎么能排到油盐酱醋后面?” 李承乾拊掌喝彩,“文化是社会现实的反应,这么一说,真是这个理。” “好在你不怎么玩手机,不然的话,来这里三年,都怕你患上抑郁症。” 李承乾笑道:“另一个我,应该玩儿的挺欢。” “哦?”高慎微饶有趣味的问:“明明怎么知道的?”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这话一听就是某音、某吧里才有,自古评论区出人才。” 高慎微看着儿子,满眼都是心疼,李世民眼里的逆子,却是他全心全意疼了几十年的儿子。 “这句话虽糙,但理不糙。我家明明若是少一些素质,缺一些担当,段不会来这里受罪。” 闻言,李承乾心里也是不好受,他待在这里,现代的父母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 高慎微见状,连忙转换话题,“看样子,你和他聊的不错,承乾在我面前总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跟我说说,承乾那有趣的灵魂。” “怎么说呢!”李承乾一番思索过后,向父亲道:“那个我,有一种生吃见手青的疯感,精神状态给人的感觉就是云南那条鬼迷日眼的吉祥物大滇蛇。” “这个形容……”高慎微忍不住伏在案上笑,“恰如其分,恰如其分!” “您猜那个我是怎么跟皇帝说话的? 皇帝给李治执妾礼,武周朝的小李后,直接把皇帝气到吐血。他还问皇帝,这李弘出生,是该把皇帝喊阿翁还是喊父亲。” 高慎微暗暗咋舌,真是亲儿子,知道老父亲的痛处在哪里,刀刀往李世民心口捅。 “谈到我给太子妃腹中孩儿起名,他直接来了:父亲既然想要他继承大统,就给他起名李玄武,这才叫继承!又说皇帝的年号,叫什么贞观,直接叫玄武门。” 高慎微叹气,“说这样的话,皇帝没有杀了他,说没有父子之情肯定是假的。皇帝对他这个嫡长子,感情很是复杂啊!” 古人成亲代表成年,能够独立且合法参与社会活动,皇帝在贞观六年就下诏十三岁李泰成亲,算算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李承乾第一次监国。 或许,皇帝一开始扶持李泰,只是为了玩儿制衡,架不住李泰嘴甜会来事,制衡逐渐偏向易储。 贞观十年之后李承乾跛足残疾,李世民易储之心愈发的明确,给李泰的宠爱越来越离谱。 贞观十三后,李承乾在内外压力之下不堪重负,精神出现问题,李承乾的人生轨迹,被废是迟早的。 高慎微心中不安更重,承乾在他膝下时,他带承乾看过心理医生,抑郁症、焦虑症一个不少。 精神病难治愈,易复发,高明眼下很健康,往后呢? “爸,您这愁眉不展的,是担心我和从前一样,不堪重负,最后成了个疯子?” 高慎微点点头,“精神疾病有一定的遗传性,北齐高氏皇族就是个有精神病史的家族,渤海高氏源于北齐皇族。” 父亲的担忧不无道理,李承乾捧了一盏茶汤的奉给父亲,“父亲放心,他抬举谁我都不至于疯。他做的一些事情,我可能会心痛,却不再会为他的一言一行,担惊受怕,寝食不安,更不会小心讨好逢迎他,他的喜怒哀乐牵动不了我分毫。” “轮回之中,你吃了不少的苦吧?” 李承乾微垂着眸子,压下内心酸涩,皇帝那么两下子父亲都心疼的不行,知道他的过往,父亲指不定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从古至今,皇帝换了多少代,只有一个的现实从来不变。那就是百分之五的富人,占据着百分之九十五的资源。余下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抢夺那百分之五的资源。” 高慎微垂眸不语,高明转世在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里头挣扎,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好好活着尚且不易,何况是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代。 “明明,无论你做出任何选择,爸爸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你知道的,精神类疾病复发率极高,爸爸真的怕你不堪重负。” 李承乾沉默片刻,看着父亲满是忧心的面容,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可以告诉父亲,父亲会心疼他,可一时的心疼,总好过回去之后日复一日的担忧。 “现代对吃人这个话题,每每提起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只是科技发展解决了人们的温饱问题,若没有这个前提,什么朊病毒,在活着面前一文不值。 兵荒马乱的年代,生产停滞,没有粮食,人就是军粮。同类相食为人不齿,所以菜人贩子多会先拔掉菜人的舌头,让他叫不出来,然后从四肢到躯干,一点点的分割售卖。 卖的人掩耳盗铃,买的人自欺欺人,都认为自己手上提着的是菜不是人。痛苦和绝望,都留给菜人。” 高慎微闻言,心口阵阵绞痛,抱着脑袋伏在案上,肩膀不受控得颤抖。 “崩溃到极致,又因为不断轮回的现实,被迫将碎掉的自己一片片粘合,修复成完整的人。爸爸,我没有那么脆弱,您不用为我担心,收拾完这里的烂摊子,我就回去陪您。” 李承乾凑了过去,“爸爸,抱抱我呗?” 高慎微擦了眼泪,将高明拥入怀里。 一只脚踏进显德殿的李世民,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有些难受。 “李承乾,你一把年纪了,往人家怀里蹭,你羞不羞?恶不恶心人?”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皇帝,这个表情,想杀人啊! “又没蹭陛下,恶心的也不是陛下,您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第179章 法师VS坦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高慎微心下一抽,高明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李承乾对着皇帝拜了一拜,“您怎么过来了?不上朝吗?” 李世民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今日休沐你不知道?” “那您昨夜跑过来,说什么从今日开始,要臣上朝?” 李世民白了眼李承乾,“说让你今日开始上朝,不是说让你今日上朝。就你这个理解能力,还做今年制考主考,到时候别丢朕的人。” 李承乾不甘示弱,当即回怼:“陛下这么瞧不上臣,那臣哪儿来回哪儿去就是了,您仇家应该不少,安排一场仇杀弄死太子不难。” “那你现在就滚,就滚回你的未来去,各归各位,大家都省心。” 李承乾沉默片刻,“行,百日之后我跟我爸走。” 李世民拳头捏的咯咯响,气的双眸通红,死死盯着李承乾。 “你这么有骨气,就别在这宫里头住,出了这东宫,才算你的本事。” 李承乾冷笑,“陛下是觉得臣放心不下李象,太子妃又马上临盆,就能由着陛下威胁? 臣可以不住东宫,反正过两天上朝,大臣问起,臣就说陛下不让人臣住东宫。” 一言不合就吵成这样,简直是冤家,高慎微下场和稀泥,“陛下一把年纪,不也写了《两度帖》?高明这副身体是承乾的,灵魂是转世而来的承乾,算起来是父子一脉相承。” 李世民也怕玩儿大了,真把李承乾逼走了,顺坡下驴,“他有雉奴一半贴心就好了。” 李承乾掩面轻笑,雉奴那可不是一般的跟父亲贴心。 李世民面颊瞬间绯红,难堪至极,一时嘴快忘记了李治干的好事儿。 “高先生在这里,朕来找高先生说话,有你什么事情,自作多情。” “您跟我爸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李世民挤出笑来,“大人说话,跟你个小孩儿没关系,出去找象儿玩儿去。” “臣要跟我爸学太极拳。” 李世民道:“不急,用过早膳再学。” 看这个样子,皇帝一时不会走,李承乾看向父亲,“爸,我现在的手艺和妈差不多一样好了,我亲自下厨,待会儿您多吃一些。” 高慎微含笑点头,李承乾拜过皇帝,退出殿外。 李世民心下窝火,径直在主位上落座,“承乾竟然没让先生坐主位,出乎朕的预料。” 高慎微轻笑,“知道陛下要来,主位自然要给陛下留着。” 李世民道:“女儿家娇养,儿郎哪有先生这般娇养的?” “陛下听过菜人吗?” 李世民笑容僵住,心口闷闷的抽痛。 “知道,战乱时期被当成食物的人,朕见过那种惨象,先生高才,想必知道那个食人魔朱粲,就是朕下令处决的。” “高明的来时路,也有这么一劫。” 李世民的心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高慎微开口问菜人,他就想到了承乾。 “高明的过往,我想他一定疯过,疯的比承乾太子在贞观十四年之后更厉害。从地狱而来,却没有变成害人的恶鬼。他身上的担当不曾被磨灭,反而添了对苍生的怜悯。我心疼他的经历,更骄傲他的蜕变。” 李世民紧闭双眼,强忍眼泪,姓高的都没哭,他就是哭也不能在姓高的面前哭。 高慎微叹气,“顺天意轮回千年,经百世难了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至今不知我是我。” “前两句朕听明白了,诸般枷锁困真我,至今难知我是我。敢问先生,何解?” 李世民猛地睁开眼睛,眼泪滚珠一般落下,顿觉尴尬无比,急忙拿手去挡,无奈袖子太短,挡不住。 “让先生见笑了。” 李世民尴尬不已,慌忙擦了眼泪。怪不得李承乾总穿广袖,往后也换广袖。 “阳明心学中的一段话,我改了一下。意思就是,承乾的执念太深,执念越深,因果就越重,所以才说他诸般因果加身。 他是承乾还是高明,或是其他什么身份,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所以才说他至今不知我是我。” 李世民道:“依先生所言,承乾该是谁?” 高慎微叹气,“他是谁,只有他自己说了算。可是,他至今都还不太懂这个道理。我若早知他的过往,肯定引导他去学哲学。” “哲学是什么?还请先生赐教。” 高慎微道:“哲学是一门学问,其目的在于探究宇宙和人生根本的学问。立足于客观现实,通过理性思考与逻辑论证,揭示世界本质、人生意义以及人类认知的边界。” 李世民起身,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 “承乾小的时候,先生不妨同朕说说,他留在这里还要几十年,朕知道他的秉性,也好同他相处。” 皇帝主动了解高明过往,这是好事,可高明的脾性,怕是会让李世民希望落空。 帝王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吃亏的只会是高明。 “陛下,时空错位,付出的再多也都会无意义。如今的高明,陛下拿他当做太子就是最好,至于儿子,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李世民的心裂出了一条缝,“先生又不是承乾,凭什么觉得朕不可能扭转乾坤?” 高慎微道:“陛下做秦王之时,尚且不甘为臣。说一句不拿大的话,我和高明的母亲,我们这样开明且通达的父母,放在未来也都是少之又少。” 李世民一滞,吃过了珍馐,如何咽得下糟糠? 这是承乾对他和高柏的评价,承乾在未来不过三年,就已经完全接受不了他这个父亲,何况是被养了二十八年的转世承乾。 “高先生,若你在朕的位置,你是否能甘心?” 高慎微轻笑,说到偏执,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像。 嫡长子继承制度,让李世民赢了的名不言不顺,如鲠在喉,所以将内心的不甘施加在李承乾身上,毁了李承乾,证明嫡长子继承制度的错误,为自己的偏执画上句号。 李承乾输了,带着执念转世千年。 “魏王李泰说出了杀子立弟的话,让陛下看透了他的阴狠毒辣。晋王李治同武才人那档子事,以及陛下驾崩他不许兄长为父奔丧,让陛下对他仁孝温厚的评价成了莫大的讽刺。 陛下不甘,与其说是爱子之心,倒不如说毁了承乾之后,发现自己最属意的继承人是易牙,竖刁之辈,自己最终选择的继承人,用武周篡唐在史书之上给了陛下一个响亮的巴掌。 陛下,你……” “老匹夫,你想死吗?” 高慎微面不改色,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除非时光倒流到武德二年,陛下像教导您第二任太子那样疼爱承乾,否则无论陛下付出再多,也是虚妄。” 第180章 利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老小子,跟他玩儿攻心! 李世民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漠开口:“高先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有意修复与承乾父子关系。一个同君父离心的太子,怎么会有好结果?” 高慎微面露不忍之色,“为人父母,我怎不知陛下对承乾尚存父子情义。我是怕,怕陛下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我的高明会吃苦头。 我劝导陛下,非是不愿陛下修复父子关系,而是承乾见过了更好的父子关系,他不会相信陛下能做他的父亲了。 或者,陛下对他的疼爱,是建立在不知魏王李泰的狠辣,不知您第二任太子的背叛之上。 眼下,陛下所有的付出,在高明看来,不过是看重他身上超越时代的学识,以及李泰的不堪大用和李治的背叛,让你不得不选择他。” 李世民冷笑道:“青雀不堪大用朕信了,承乾可是打算谋逆的人,他难道不是背叛?” 高慎微笑道:“陛下,您这样骄傲的人,承乾谋反正面同您掀桌子,还能让陛下觉得这个孩子像自己,有血性。李治和武才人那挡子事,若在您身强体壮的时候,当着您的面干,您纵然气恼,也会夸一声有胆识。 可是,他偏偏在陛下的病榻前跟武才人眉来眼去,在您的忌日去感业寺,以为陛下祈福为名,同武才人暗通曲款,在孝期之内让武才人有了身孕。陛下的内心,也是极其不耻这般行径吧? 陛下与承乾,两个性格相似的人,做朋友会惺惺相惜,做对手会相互欣赏,做父子多是针锋相对。 所以我才说,除非陛下提前知道历史的轨迹,回到武德年间,哪怕是贞观元年,将没有未来经历的承乾带在身边,您怎么养的李治,怎么养承乾,一切才会有回转的余地。” 李世民立在原地,凝眉沉思。 “高先生,你们学哲学的,都这么能言善辩吗?” 高慎微道:“哲学的理论,多有对应的现实作为依据,讲究的就是一个有理有据。” “国公之尊,三千封邑,可否留先生在大唐?” 李世民转过身,目光灼灼,眼神坚定看着高慎微。 “先生高才,朕想留下先生,做朕另一面镜子。” 高慎微笑道:“我走这一遭,是怕高明那拧巴性子再把自己憋坏了,所以过来看看他,开导开导他。 现在知道了他过往的经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有能力应付这里的风雨。 我不属于这里,时间到了,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李世民继续利诱,“你回去了也只是一个地方小吏,何况你都已经退休了,留在大唐,朕能给先生的东西,可比你们那个朝廷能给先生的更多。 先生视金钱爵位为粪土,可来日史书工笔,必定有先生的名字,青史留名,这难道不比回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好?” 高慎微摇头,“那边有一个承乾等我回去,这边的高明完成他的使命之后,他要回家。我答应了他,等他回家。 所以,我不会留在这里,况且,我也没有办法长留此地。一百二十八日,已经是我能留在这里的极限。” 李世民长叹一声,心下滋味难言。 作为父亲,高慎微和承乾父慈子孝让他眼睛疼,他巴不得一脚踹走高慎微,甚至一剑劈了高慎微。 作为帝王,高慎微见事敏锐,有理有据,直击问题本源。魏征年事已高,没几年活头了,他需要一面新的镜子,顶替魏征。 “先生,可有兴趣手谈一局?我听承乾说过,先生颇善与人对弈。” 高慎微欣然应下,李世民唤了宫人进殿,分咐取来围棋。 “高先生,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承乾喜欢你,朕也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高慎微抿茶入喉,呛了个半死。不过能理解,这是李世民能说得出口的话,妩媚动人的魏征,小鸟依人的褚遂良,史书上就是这么回事。 难得见高慎微吃瘪,李世民哈哈一笑,“高先生,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这么不稳重?” 高慎微笑道:“陛下逮着机会,是不是也这般挖苦魏征?” 提到魏征,李世民问道:“先生,很喜欢魏征吗?” 高慎微摇头,“高明喜欢魏征,爱屋及乌,我对这位魏丞相,十分敬仰,也很是敬重。” 李世民举棋落子,冷哼道:“哪儿哪儿都有那老棺材瓤子,或许他只有作古了,朕的耳根子才清净。” 高慎微道:“陛下未必愿意魏征作古,否则,陛下征辽东回来,为什么要厚祭魏征?陛下当初若没有悔婚,新城公主说不定也不至于因为长孙氏蒙难,二嫁京兆韦氏,婚姻不幸郁郁而终。魏征其人如何我不好评价,可他的家训教化,凌烟阁同列者难与其比肩。” 说到魏征后人,见过了自己那堆糟心的后人,李世民登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高慎微道:“早年查过魏征的资料,顺带看过魏征后人的记载,他的后人贯穿于唐王朝国祚始终,魏氏一门做官不在少数,但都承袭了他“戒奢尚俭,克己勤勉”家风。 如此一来,就导致了魏家后续的窘境,清贫到把祖传的宅子给卖了。因那宅子是陛下所赐,最后朝廷出面买回来了宅子赐还魏家。” 李世民沉默良久,道:“褚遂良进言之事真假难辨,先生这么一说提醒了朕,朕改日要就此事旁敲侧击褚遂良,魏征作古死无对证,魏征活着看他敢不敢检举自己的恩师?” 高慎微抿了口茶水,继续落子。 高明敬重魏征,若贞观十七年后高明在这个时空的寿数尽了回到未来,但愿能帮着魏征避过扑碑之祸。 此事子虚乌有最好,若是事实,魏征眼下是太子少师,为了太子的颜面,李世民也会轻拿轻放。 退一万步讲,秋后算账,提前知道了此事,到那时怒气早就散的差不多了,也不至于闹到扑碑。 “老爸,知道你要来,一大早就让人备好了食材,忙了我将近一个时辰,您可要多吃些。” 李承乾从外面走进来,下意识无视了同父亲对弈的皇帝。 “你这顿饭可不容易吃,朕和高先生第一局结束,第二局过半了。” 第181章 世俗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后知后觉,想清楚了皇帝的火气来源。 多少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皇帝自己说了,若不是为他造势太甚,不好收场,皇帝更愿意另一个他回来。 还给的内心,将他定义为工具,他也很配合的接受这个身份设定,合格的履行工具的职责。 要一个工具去同皇帝父慈子孝,简直可笑! 那么盼着父慈子孝,为何不留住另一个承乾,那个承乾才是放不下的,不然不至于跟皇帝闹那么厉害。 罢了,父亲还在,不和皇帝起冲突,免得父亲担心。 “陛下,魏师傅又给您上折子了吗?您心火这么旺盛?” “哦?”李世民饶有趣味看向李承乾,“听高明的意思,朕这是寻衅报复?” 李承乾暗道:您老人家是无事生非! “师傅的债学生偿,天经地义,怎么会是寻衅报复?”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皮笑肉不笑,“你等着,等那个老棺材瓤子彻底闭嘴,朕先把你那个狗腿子魏叔玉贬出长安,再把那个老棺材瓤子拉出来鞭尸。” 李承乾笑眯眯回了一句,“圣主有囊括宇内之志,包罗万象之量,不害人之亲,不辱人之身后名。我大唐的天可汗,怎会行此无德之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承乾同高先生待在一块,说话都好听了许多。” 李承乾挑眉一笑,难得,皇帝能夸父亲一把。 “都进来吧!” 听到太子传唤,宫人鱼贯而入,摆膳、试膳忙活了将近一刻钟时间,诸事毕,李承乾抬手将众人驱散。 “陛下,父亲,您二位入座。” 皇帝当之无愧的主位,高慎微右下手客座第一,李承乾侍奉布菜。 “今天没把你那个宝贝儿子喊过来?” 李承乾道:“他今晨请安过后,就一头钻弘文馆了。小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和高慎微用膳,太子布菜,李象作陪,实在太过显眼,好一个明哲保身。 高慎微也品出味道,又见高明照规矩侍奉布菜,心下酸涩难忍。 李世民察觉到高慎微的表情,心下清明。 “父母用膳,儿女布菜,高先生,在未来有这个规矩吗?” 高慎微道:“没有。” “承乾,那今日不用你布菜了,坐下一起吃。” 李承乾看向皇帝,沉默片刻,他布菜并不是为了皇帝。 “未来没有布菜的礼数,臣从没给爸妈布过菜,如今是入乡随俗,臣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高慎微很是为难,开口让高明落座,李世民脸上不好看,他相信高明可以应付这里的一切,但也不愿意高明跟李世民关系太僵了。 顶头上司心里头不痛快,员工干活也难受。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拧巴。 李世民脸上笑容依旧,高慎微瞟了一眼,无声叹气。这俩真的太像父子了,能力有参差,性格处事都一个德行。 “我是看明白了,你们二位是鸡同鸭讲,都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突出的就是一个拧巴。 人,长嘴巴就是要把话说清楚,长了耳朵就是听人家说话,长脑子要听话听音,甄别对错。” 话音未落,殿内针落可闻,高慎微静静的看着高明,父子对视片刻过后,高明默默落座。 这个默契,李世民的心更堵了,这要是换成他,李承乾就是大眼瞪小眼,压根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朝政除外! 李世民现在十分后悔留下用膳,单纯就是给自己找气受,随便吃了两口,他便找了个借口跑了。 父子二人吃过饭,宫人进来收拾,漱口净手,又过了两刻钟左右,李承乾捧了茶水给父亲。 “老爸,您该不会是想给皇帝出气,骂我一顿吧?” 高慎微呷可口茶,示意高明坐到自己身边,“皇帝于我而言只是个外人,我怎么会为了他,为难我的孩子?” 李承乾道:“那您这么严肃?” 高慎微道:“我是有话对你说,明明,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把皇帝当做父亲看。可是,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他就是你的父亲。 莫说你的灵魂是转世的李承乾,就算不是,你这副血肉之躯也来源于皇帝,没有他就没有你,他是你生物学上无可厚非的父亲。 你在精神上可以弑父,但在世人眼里,你和他还有世俗的伦理纲常,还有这一身血肉的牵绊,该有的尊重你要给他。 有人说,不要在意世俗的看法,那是有前提条件的,你不在世俗之中,才有底气说这个话,身在世俗,想要如鱼得水,留要顺着世俗的规矩来。 你也为人父母,你的言行举止,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你的儿女。好在我来了这一趟,我对你在教育上的欠缺,也还有机会补漏。” “爸爸,这是我和皇帝的矛盾,同你有什么关系?” 高慎微连忙安抚住高明,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一直以来,我们的家庭氛围都很好,我从来没有同你讲过这个道理。 你我之间的相处,像极了我同你祖父的相处。你和皇帝的相处,同当年皇帝与高祖的相处比,如何?是否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李承乾面色沉重,高慎微继续说道:“明明,如果你不能摆正对皇帝的心态,你很可能会将悲剧带给下一代。 你受过现代教育,你的开明不会让你和你的孩子重复你和皇帝的悲剧。但是,你的孩子将来也会有孩子,你总要为他们开个好头才是。” 李承乾陷入沉默,高慎微也不催促,将注意力放在他和李世民那盘尚未有结果的棋局上。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 生物学和伦常上,他无法否认他和皇帝的父子关系,他若不能给足皇帝该有的尊重,便会为这个世道所不容。 君王的权柄,可以让人三缄其口,但改变不了事实,就像他和皇帝生了矛盾,他会提玄武门,提皇帝和高祖的父子关系,去堵皇帝的嘴巴。 人的思维认知源于现实,他不止李象一个孩子,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坚定的选择他,可作为父亲,教导好孩子,却是他的责任所在。 “走,到院子里去,我看看你的太极拳前八式还记得多少。” 第182章 馊主意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黄昏时分,李承乾亲自送了父亲出东宫,回到显德殿,换下打太极拳的窄袖,穿上常服,到甘露殿去拜见皇帝。 李承乾过来拜见,李世民下意识驱散宫人。 无论是哪一个李承乾,专门来甘露殿拜见,多半没什么好事,十有八九他血压飙升,他是真的怕了。 李承乾进殿之前,李世民绞尽脑汁回忆近来发生的种种,除了扣了李承乾半个多月,没让第一时间去见高慎微,他真的没惹到李承乾。 李世民很委屈,他哪里知道高慎微只能在这里待一百十二十八天,他要是知道了,肯定第一时间放人出宫。他堂堂大唐皇帝,没那么小气。 李承乾走进大殿,回来三年多,还是第一次来甘露殿请安。 “臣承乾拜见……”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两个艰难的字来,“父亲,愿父亲圣躬安和。” 李世民心一紧,上一次这么客气,还是恭贺他遭李治背叛,武周篡唐那个事。 “朕一切都好,免礼。” 李世民上前扶了一把,示意李承乾落座,“高先生东宫一游可还欢心?” “多谢父亲挂怀,我爸那个人环境适应能力很强的。至于是否欢心,见到臣他当然会欢心。” 李世民道:“有没有可能,高先生适应能力强,是你不够让他安心,所以他在你面前不敢展示他任何的脆弱?” 李承乾下意识捏着衣角,他也为人父母,皇帝的话不可谓不直击他内心。 父亲的内心世界他不知,可他知自己,危机来临,他也断不会在李象面前露出他的脆弱,让李象不安。 “你走这一趟,目的何在。” 李世民开门见山,“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你就是说朕的坟给人刨了,朕都能接受。 别一会儿朕放下心防,你冷不防来几句,你老子可经不起你刺激,未来还要带着你去打薛延陀和高句丽。 承乾,兵权要自己收,底下人才会对你心服口服。无论你怎么想,朕有生之年,能为你做的,朕都会帮你安排好。” 这句话李承乾信,李泰不堪大用,李治弄出武周之祸,李治的后人还和武氏女牵扯不清。 母亲只留下了三位嫡子,皇帝没有太多的选择。 知道那二位的事迹,皇帝就算再怎么偏爱这两位爱子,也不会江山社稷开玩笑。 “父亲,臣真的只是来请安。” 日日夜夜盼得一声父亲,可李承乾真的喊出来了,李世民却觉得不怎么真实。 “自你回来,三年多都没来请安了,突然过来请安,让为父有些不适应。” 李承乾心下明了,他来请安,皇帝的心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父亲,臣只是想清楚了一个问题,以及这个问题可能牵扯出来的影响……” “是什么问题?”李世民迫不及待追问:“同高先生有关吗?” 高慎微今日进宫,李承乾过来请安,李世民自然而然将此事与高慎微联系到一起。 “我是谁。” 李世民道:“所以,你现在想清楚自己是谁了?” 李承乾点点头,“想清楚了,所以履行这个身份对应的责任。我和父亲的相处方式,同父亲和阿翁的相处几乎一模一样。 臣今日所做的一切,不为其他的,只为将来臣的孩子,不要重复父亲和阿翁的相处方式。” 李世民的笑僵住,他还以为李承乾是放下过往,感情来给他请安,单纯就因为挂着李承乾的身份。 “东宫还有事要忙,臣先告退了。” “等一等。” 李承乾抬头看向皇帝,“有事?” 李世民摇头,“没什么事情,为父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说什么?” 李世民:…… “你和高先生,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 李承乾顺着皇帝的话,问道:“所以,陛下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 李世民也不知道说什么,思索了良久,最后蹦出来一句,“那帮二世祖捣鼓你编撰成语大全,就是躲着家里大人,顺带混个好名声,你别太上心了,注意身体。” 李承乾道:“凡事论迹不论心,出发点如何,过程如何不评价,结果是好的就行。” 太子出门,张阿难进殿伺候,见皇帝一脸愁容,他现在看到太子就觉得难受。 皇帝在太子那里窝的火,不敢到东宫撒火,也拉不下来脸去说好话,弄得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极其难受。 “阿难,太子称呼朕父亲了。” 张阿难一愣,皇帝日思夜想,太子改称呼,这太子改了,不该欢呼雀跃吗?怎么愁眉不展? “这不是陛下心之所念吗?” 李世民叹气,“你没有儿女,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话说的…… 张阿难:…… 从前威逼利诱,让李承乾称呼他父亲,李承乾不情不愿,可他听到这一声父亲还是很舒心的。 现在李承乾主动称呼父亲,他感觉事情更糟了,就像李承乾说得,只是履行一个身份带来的责任,完全没有感情。 “阿难,朕不是无情之人,朕和太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朕很在乎这个孩子的。” 张阿难默默叹气,“陛下,若太子无能,就算父慈子孝,您只会更加哀愁。” “姓张的,你大胆!” 张阿难道:“陛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向着他说话。” 张阿难笑盈盈为皇帝递了一盏茶,“天心所向,就是人心所向,陛下不向殿下,谁敢向着殿下说话?殿下那样聪慧,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难,可是有些时候,朕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他就牢牢记在心里,同朕生疏……” 张阿难叹气,皇帝是要太子才誉满天下,还要太子孝顺至极,又要有为君的主见,又不能冒犯到天子的权威。这样的太子,莫说凡人做不到,神仙来了都不行。 “陛下,天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圣体安康重要。陛下觉得这一声父亲听得不舒坦,没必要憋在心里,直接让殿下换回原来的称呼。” 李世民瞬间炸了,骂道:“没什么智谋,你就不要在这里充张良,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给老子闭嘴!” 第183章 活祖宗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河南道和淮南道有惊无险完成农忙,李世民默默松了口气,却又为另一件事烦心。 久不降雨,掘地三尺土壤干的掉渣,后半年农耕受到极大的限制。 李世民为此事烦心,一连数日,都是一脸的愁容。 李承乾十分理解皇帝,别说以农耕为本的封建社会,就是高科技发达的现代,面对旱涝也很是头疼。 “承乾,未来对此类灾害,是什么应对之法?” 李承乾沉默片刻,人工降雨需要特定的条件,且大唐王朝不具备这个科技水平。 “未来也没什么好办法,天灾面前,众生平等,不论科技高低,以及社会水平发展的高低。” 李世民道:“周朝的荀子说:人定胜天。自太原起兵,朕南征北战,数次以少胜多。朕一直都相信,人定胜天。” 李承乾道:“人定胜天的意思是指人和的优势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战胜天时,若忽略现实条件,只强调最终的结果,这就是个纯纯的伪命题,是不切实际的。” 李世民道:“河南道和淮南道大部分州县,都个把月没见一滴雨了。麦子是收了,后半年怎么办?朝廷要赈灾,国库又要出血,朕的心在滴血。” 皇帝解决边患,少不得要用兵,一旦用兵,就有粮草辎重的消耗。 李承乾在归纳整理房遗直、魏叔玉等人整理出来的文稿,思索片刻回答皇帝。 “天公不作美,那就全力抗旱,过了眼下难关,再继续积攒家底,贞观十五年若不能出征薛延陀,那就继续往后推。” 李世民叹气,他也是这么想的。 “有人上疏,要朕赦免死囚,渡化出家,让这些人在佛祖驾下,为国祈福。” 李承乾当即反驳,“说赦免死囚,让他们去毒瘴之地垦荒还差不多,送去出家,乱弹琴!” “周武帝灭佛激进了些,如今看来,不过是非常之时,不得已行非常之法。 不从事农耕,不向朝廷纳税,蓄养壮丁独霸一方,佛门本是清净之地,逼迫良家妇女做暗娼。 寺院猖獗成这般,影响到朝廷治理,不得不管了。这才过去几十年,一个个的都忘了。” 李承乾笑道:“未必就是忘了,或许他们就是背后的金主。” 李世民沉默片刻,饶有趣味看向李承乾,“承乾,你其实不用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李承乾执笔动作一滞,李世民怕李承乾误会,连忙解释,“朕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想说很多事情,心里头清楚就行,不能摆上台面。” “臣明白!” 李世民继续道:“你数次监国,从无错漏,满朝文武却没几个支持你,除了朕的态度,你自己的态度也很重要。世家大族的面子,不能不给。 承乾,皇帝是天下的君主,可没有臣与民就没有君。皇帝要治理天下,需要臣子驭民,你往后行事,别把他们得罪的太狠了。” 李承乾道:“太平盛世,佛寺大兴,眼下这个问题还没有发酵出来,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父亲预备如何应对?” 晚唐的寺院经济,比起南北朝,不遑多让。 “寺院经济繁盛,占据了大片土地,因其不缴纳赋税的特权,许多世家大族就将自家土地挂在寺院名下,土地上耕作的农户成了‘僧侣’,以此逃税。到了中唐,已经完全影响到国家税收。” “岂有此理!”李世民拍案怒斥,“欺君罔上,目无朝廷,该死!” 李承乾道:“后世有个政策摊丁入亩,意思是将人头税摊入田亩,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 世家大族占据大量的土地,他们都有部曲私兵,真要这么干,他们会直接造反。 所以,以当前大唐的现实,这个政策完全脱离实际,臣也从来没跟父亲说过此事。 府兵制度依赖于均田制,兵与地相绑定,王朝发展,土地兼并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是历代王朝通病,朝廷没办法扼制,世家大族兼并的土地越多,朝廷可用于蓄养府兵的土地就越少。 均田制府被打破,朝廷无土地可用于蓄养府兵,府兵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战力大打折扣,府兵制度也就名存实亡。” 李世民道:“朕明白了,你此前进言开设皇商,鼓励对外贸易发展,在民间解除对商贸交易的种种限制。 你还说过,招募士兵,发放俸禄,训练新军,眼下看来,你是预想到了府兵未来的困境,想要逐步废掉府兵。” 李承乾点点头,“周朝奉行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承认承认土地私有,可随着社会发展周朝的国力不足以维持土地国有。 秦朝商鞅变法,承认了土地私有,就是顺应社会发展的一种趋势,后来秦统一天下,后世王朝的政治制度以他为模板,完全可以说,朝廷统治的根基,就是承认土地私有。” “朕明白你的意思,大唐的国力,不允许大唐不承认土地私有。承认了土地私有,那么土地的买卖兼并,就合理且合法,哪怕伤到了朝廷的利益,朝廷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李承乾笑道:“眼下情况还没那么坏,父亲可以下诏向寺院收取税收。 寺院名下的土地不能避税,世家大族也就不会把土地挂在寺院名下。 再有,出家的人也必须进行限制。那些罪犯滔天的穷凶极恶之徒,不能凭借佛道寺院一张度牒就可以逍遥法外。 父亲,这些人入了释门、道门,只为避祸,从未脱离世俗,他们的存在,始终威胁着朝廷的治理。” 李世民准了,又道:“商贸发展,有了新的税收来源,能够降低朝廷对土地的依赖。招募的兵士拿着朝廷的俸禄,吃谁家的饭留要对谁家负责,当真是反制世家大族的一把利器。承乾,你真的太聪明了!” 李承乾扶额,苦笑一声,“父亲这个夸奖,臣实在受之有愧。每一代王朝都在总结前朝的疏漏,防微杜渐,以其王朝久远。臣之所言,不过是总结前人的经验。” 李世民哈哈一笑,“承乾,你总结的是后人的经验。” 闻言,李承乾亦是一笑。 “是了,臣即是后人的祖宗,也是祖宗的后人,算下来,臣也算是活祖宗。” 第184章 抽象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均田制度分配下去的土地,都是无主的地,完全属于朝廷,又怎么会被豪强地主兼并?” 李承乾轻轻一笑,放下笔,靠上凭几,活动了下酸痛的胳膊,“父亲,那您觉得,谁有那么大的权力轻易动摇国策?”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僵,皇帝! “这群不肖子孙!” 李承乾道:“朝廷律法,特殊情况,譬如流亡和贫穷,是允许买卖朝廷分配的土地,所以贵族、官僚和豪强通过诸多手段侵占公田与老百姓的田,朝廷可分配土地越来越少。 朝廷不可能否认土地私有,完全禁止土地买卖。 那些连田阡陌的世家大族不愿意,于他们而言,土地是实力,是家业,是保障他们社会地位,应对外来风险,提升名望的底气。 朝中的官员不愿意,少时一腔热血,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理想,待真的走入朝局,又有几个保持初心?朝中这些大臣,有几个家里不是良田成片?又有几亩是皇帝赏赐下去的? 普通老百姓不愿意,水旱洪涝的灾年,出卖手里土地,能够获取必要的生存资源。若土地不允许出卖,就等于堵死了他们的后路。 牵扯的利益群体太广,利益冲突太大,父亲,就是您也未必能应付的了,均田制府被破坏,只在早晚。” 李世民顺手递了一张宣纸过去,李承乾扶着凭几直起身子,接了皇帝递过来的宣纸打眼一瞧,不由得轻笑。 纸上是一尾凤鸟,长长的凤尾拖地,昂首挺胸,目光锐利深邃,深邃的眸子洞察世间万物的宿慧,满身的傲气,带着三分不屑。 身侧还有一尾羽翼未丰的小凤,滴溜着大眼睛,精明伶俐,带有三分稚气未脱,嘴角噙着一嘴的凤羽,看凤羽大小目测是从老凤鸟身上咬下来的。 李承乾笑容僵了一瞬,感觉有被内涵到。 “父亲,您什么喜欢玩儿抽象了?” 李世民顿了一顿,听不太懂什么是“抽象”,遂道:“前日你出宫见高先生,朕去显德殿找你,偶然间看到你案上的两幅画。 就是那两条蛇,一条疯疯癫癫的样子,感觉随时都会发疯追着人咬。另一条紧闭双眸,文静可爱,有一种诗书内敛的美。” “英雄所见略同!”李承乾斜靠在凭几上,笑盈盈继续说:“那两条蛇都是后来城市的吉祥物,闲来无事画着玩玩儿,打发时间。” “承乾有没有觉得,那条随时会追着人咬的小蛇,像另一个你,另一条内敛富有诗书气的蛇像现在的你。” 李承乾尴尬一笑,真的有被冒犯到。 “这个叫抽象的话的,那你老子玩儿抽象,就只能是你这个儿子教的。” “父亲,您这是想另一个承乾了?” 李世民点头,“有你在身边,朕原不该去想他,可人的感情很复杂,午夜梦回,入梦最多的却是他。他娇纵无礼,嘴巴又臭,却极其鲜活。” 李承乾沉默片刻,能够理解皇帝,比起另一个自己,现在的他好似一个被设定程序的机器人,干劲儿很强却总带着一股死气。 “他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想他无可厚非。” 只是,也只能是想,那个他绝对不会回来的,将来或许是一体双魂,他们二人都留在现代,或者另一个他回到原本的时空消散,也或许他在这个时空消散,另一个他在未来寿终正寝。 “你的太极拳打的如何了?听宫人说,你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习,整理完文稿就在院子里一直练,一直练到就寝。” 皇帝突然换了话题,李承乾也顺着皇帝的话题走,“父亲,我打来给您看,您点评一下好坏。” 父子二人起身出去,李世民站在廊下,李承乾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精神高度集中。 一轮结束,李世民拊掌三声,“看样子,你不是学不好,得看找的老师是谁。” 得到皇帝肯定,李承乾笑容满面。 李世民轻笑,他就夸了一句,这小子这么开心,往后他还是多夸一夸的好。 “父亲能说好,多半看得过去,我爸离开之前,我一定要把这套拳法打好。到时候打一全套太极拳,给他老人家看。” 李世民笑容僵住,感情这兔崽子笑成朵花,不是因为被他夸了,而是练得不错要给高慎微看。 “祭田的小米成熟,朕叫人收下来了。” “收了多少?”李承乾忙不迭的追问,“能给臣匀一些吗?” 李世民道:“朕种的小米,有你的付出,又要拿去给高先生献殷勤?” 李承乾点头,丝毫不避讳。 “我爸是四月初三来的,八月初九满一百二十八日,不出意外肯定能吃到我亲手种下的稻米。” 李世民笑得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但一想到高慎微在这里不满百日,他也平添了一股紧迫感。 “高先生做个小吏太可惜了,他应该去做老师,教书育人他能有更高的成就。” 李承乾点点头,这一次他和皇帝想法一致。 “朕同他相谈几次,收获良多。之前,朕觉得高先生可以做一个谏臣,现在朕觉得,他更适合教书育人。 良善正直,这种性格,放在官场上,要么走孤臣的路,要么止步于一个小吏。” 李世民发出一声长叹,“可惜了,留不住他,不然的话,朕就把他征召入弘文馆,负责给皇子授课,你将来的孩儿,可以放心交给他。” 李承乾很无语,但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父亲,我爸未必想干教书育人的工作。” 李世民哈哈一笑,“高先生已经退休了,你这是生怕高先生累着了。朕的皇子就罢了,你的儿子,高先生孙儿,他肯定会愿意教的。” 李承乾笑笑,高明的父亲是高柏,可李承乾的父亲是李世民。 “我爸姓高,可不姓李,李家的孩子怎么能算他的孙儿?” 李世民目光幽幽,看着李承乾若有所思,“那么,你姓什么?” 李承乾双手一摊,“父亲,我现在当然姓李。” 第185章 铺路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关于井田制和府兵制,立足于客观现实,分析矛盾,以及带来的影响,让李世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从东宫回甘露殿之后,李世民失眠了。 关陇军事贵族的崛起,同府兵制度密切相关。 李唐王朝的建立,离不开府兵制度,均田制一旦崩溃,府兵制受到冲击,府兵战斗力下降,李唐皇族的权威就会被削弱。 世家大族、官僚贵族、底层民众构成的利益团体太大,均田制被破坏的大势所趋,在府兵被削弱之前,李唐皇族手里,必定要掌握一股新的军事力量。 策略在胸中成型,翌日早朝过后,李世民召见李靖到甘露殿。 听李世民说明情况,惊的李靖虎躯一震,太子少保已经十分显眼了,现在皇帝还要他去主持练兵? “陛下,臣是东宫的太子少保,臣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臣负责练兵,必定会惹来朝野的非议,臣这把年纪,一把老骨头,倒没什么怕的,就是怕带累了太子殿下。” 面对李靖的推辞,李世民并不觉得意外,李靖不止一次被弹劾“谋反”,所以同兵权相关,李靖都格外敏感。 况且,李靖说得是实话,太子少保出了岔子,的确会连累太子。 “卫公,你觉得太子这个学生如何?” 李靖思索片刻,“拳脚功夫进步了不少,前日午后太子携高慎微驾临寒舍,臣考校了太子的拳脚功夫。” 李世民闻言,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堂而皇之,带着高慎微出入重臣府邸,是一点儿不带避讳。 “卫公府上养了两只山君,太子是个直性子,喜欢什么从不掩饰,卫公若是觉得他讨嫌,直接下逐客令赶他走,不用客气。” 李靖笑道:“难得有人同臣志趣相投,欣赏的来山君的好,臣怎么会觉得太子讨嫌?” 李世民道:“卫公独爱山君,太子那孩子,凡是毛茸茸的小家伙,甚少有他不喜欢的。” “人有些小癖好,只要不害人祸国,无伤大雅。” 李靖的回护让李世民很无语,默默在心底吐槽:他也没说李承乾喜欢动物不应该,怎么人人都觉得他是不满李承乾。 李世民道:“携天下迟早是太子的,卫公是太子的师傅,师傅帮学生练兵,天经地义,这第一支兵,练好之后,是要交给太子的。” 皇帝这个态度,李靖大为震惊,“练兵之事,太子殿下知晓吗?” 李世民点头,“朕要练兵他知道,但他不知道这一支兵是给他的。卫公不必同太子明言此事,练兵过程中常让他适当参与其中就行。卫公,太子是国之储君,手上没有一支铁军拱卫,朕不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帝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理由,李靖欣然应了。 黄昏时分,李承乾照例到甘露殿请安,想到李靖进宫说过的话。 “你出宫找高先生,你要和高先生父慈子孝朕不拦着,毕竟高先生统共也就待百十来天,可你能不能收敛着点?你是太子,朝野内外眼睛都在你身上盯着,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李承乾苦笑,“父亲,您和我爸商量好的吗?我爸昨日也跟臣说这话,臣今日都没出宫去。” “朕和高先生没商量,是你自己心里没数,这要是换成象儿在你的位置上,你想的不比我们周全?” 看李承乾伤神,李世民于心不忍,“明日朕召高先生入宫,只说朕欣赏他的才学秉性,命他入仕东宫与你多加往来。 如此,高先生能名正言顺进宫,你就是天天粘着他,也顶多是东宫多了个宠臣,无伤大雅。” 李承乾下拜道谢,被李世民一把扶住,“父子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李世民唤了张阿难进殿,命宫人摆膳,“河南道和淮南道干旱的州县,大多都相继降了雨,朕这颗心总算落地了。” 农时顺利,代表后半年税收稳定,国库收益有保障。 “你觉得青雀去哪里就藩合适?” 李承乾默了默,“您自己决断就好,臣对此事不加置评。” 得不到的总是骚动,他多了嘴,别到时候李泰一篇美文递上来,李世民眼泪汪汪的跟他哭诉想儿子,他可招架不住。 张阿难试膳结束,李世民大手一挥,驱散在场所有人。 “得了空闲多接触卫公,朕把训练新军的事情交给他了,你跟着他,也能学些东西。” 吐谷浑一战过后,李靖逐渐退出朝局,从前皇帝基本遗忘次仁,眼下又把李靖拎出来训练新兵。 大抵是皇帝有部分过往记忆,知道李靖的寿数,注定做不了司马懿,所以放心的用。 再有,他与李靖是师生,他又与李德謇交好,皇帝此番安排,也有为他铺路的意思。 皇帝玄武门兵变上位,且他此前几次宣之于口,要学皇帝的玄武门,请皇帝做太上皇。 下放兵权给他,皇帝赌得有些大,他们父子之间,或有利用,此刻的皇帝,对他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父亲,您这下不担心臣图谋不轨了?” 李世民笑道:“你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你的。青雀马上就要离开长安,雉奴满了十五一样出长安。朝堂上大小事,只要是为了朝廷好,朕几乎事事迁就你,大臣们忖度上意,无人敢指摘你半分,你还需要铤而走险,为了自救冒犯根源吗?” 空气陷入一片凝滞,良久,李世民和李承乾相视而笑。 “扬州富裕,离长安又远,朕打算让青雀去扬州,吴越之地,也符合他越王的赐封。送走吐蕃使团,他也该出长安了。” 雪霞羹,甘露殿能见到这个菜式,着实让李承乾惊艳了一把,就是味道稍欠火候。 “父亲,您现在都吃的这么清淡吗?” 李世民道:“不是你说的,朕是什么祖传心脑血管疾病,又是三高人群,饮食要以清淡为主。朕要多活几十年,那个倭国,让朕发兵好好揍他们一顿。” “父亲的可知,倭国盛产白银?” “当真?” 李承乾道:“臣绝无半句语言!” 李世民眼睛在发光,首先,倭国人袭击过大唐的商船,其次,倭国盛产白银。 这么大一块肥肉,还师出有名,都不需要他和众大臣周旋,自然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第186章 皇帝很欣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天下之事,逃不开一个利字。 设立市舶司之后,沿海地区城镇海外贸易往来频繁,丝绸、瓷器对外流通,海量银钱充入国库。 盛产白银,只这一个理由,就有人愿意罗织借口,发动战争。 何况,倭人两面三刀,明着遣使朝拜,暗地里劫掠商船,大唐朝廷对此深恶痛绝。 用过膳,父子二人就练兵又聊了许多,李世民发现,李承乾在兵事上,也不是传闻中的一窍不通。 看李承乾打了一套太极拳,有进步,但看着一样眼睛疼。 不过,得益于高慎微的“洗脑”,李世民没有像从前那样嘲笑李承乾小胳膊小腿,反而亲自下场,指导李承乾动作上的失误。 “父亲,我爸教您打这套拳法了吗?” 李世民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承乾,“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子是马上天子,单枪匹马,破敌陷阵?” “知道!” 他知道皇帝战略、战术都是一流,也知道皇帝打仗身先士卒。 “马上天子,没点儿拳脚功夫哪里行?高先生那套拳法深奥,不过朕猜他的那一套拳法被人改过。” 李承乾点头,没错,现代太极拳的确被人改过。 “父亲,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世民笑道:“很多时候,打擂台要签生死状,所以武功决的是高下也是生死。武功被创立出来,核心的目的只有一个,打杀!” 李承乾不赞同这个观点,纠正道:“是为了防身。” 李世民轻笑,“一个人想要你的命,最好的防身法子,就是杀了他,同他相关的所有人,都要斩草除根。 武功,如果不能用来打杀,它就不能够用来防身,就不可能流传下去。 高先生教你打的这套拳法,许多招式,明明该是杀招,却杀气不足,明显被人改过。 连热武器都不允许持有,杀伤力强大的近身肉搏功夫,有限制太正常了。” 听皇帝吐槽后世,李承乾解释道:“父亲不知,后世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允许持有热武器。建国长达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普通人是能够持有热武器的。 一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两个村子多年不和,矛盾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发生了一场血战,五千多人混战将近两个时辰,伤亡惨重。 此事过后,国家下令整治民间持有的热武器,从那以后,普通老百姓就不允许持枪了。” “两个村子械斗,五千多人参战?” 能够参战的肯定是壮年劳动力,假设一家有三个青壮年劳动力,对应下这一家将会有一位老母亲,三位妻子,幼子幼女忽略不计。 “朕大致估算,这两个村子加起来少说两万人左右。” 当前一个村子几百号人都是比较大的村子,上千人都是极其少见的,村级械斗五千多人参战,放在封建社会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那个时候,人口数量十一万万还多,这还不算藏匿不报的黑户,五千人械斗,小场面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承乾,“你谦虚的有点儿过分,显得你老子我很没见识。” 李承乾挠挠头,尴尬一笑,“父亲,时代不一样了,人口基数在这里摆着。抛开事实谈结果,作比较,那就是单纯耍无赖。” “承乾,那后世大规模作战,参战人数是多少?” 李承乾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回答皇帝,“具体的数值,臣真的不太清楚。但是,臣知道的著名战役。有几场参战人数都是百万级别,随便调动的兵马都是几十万起步。” 李世民叹气,大唐倾一国之力才养多少兵马,后世一场战争,伤亡按百万算。 “你上次给朕的拳法,就是你画的那一本,那些才是杀招,是军人该掌握得。” 说着,李世民转过身来,含笑看着李承乾,“你是太子,朕会替你打下一个太平盛世,你只需要做一个守成之君,所以你学高先生这套防身的拳法就够了。” 皇帝打出了一发糖衣炮弹,李承乾含笑拜了一拜,谢过皇帝。 “父亲,臣是能学好我爸那套防身的拳法就够了。未来的人打太极拳,都是修身养性。说来,太极拳最大的受众还是那些退了休,七老八十的老爷子。” 说到这里,李承乾打趣皇帝,“要不,父亲陪着臣一起打?早晚各一次?说不定父亲能多活十年呢!” 李世民笑得开怀,揶揄回去,“朕多活十年,你就要推迟十年登基。朕丑话说在前头,朕可没兴趣做太上皇。” 李承乾暗暗腹谤: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九九六常态化,时不时还零零七。 “父亲,臣做好一个进退有度的太子,以目前咱们的父子关系,臣心情不爽,身体不适,随便哪个理由歇一日,您还得帮着臣打掩护。 父亲要真的多活十年,贞观老臣基本退场,就算不退场,也七老八十干不动,该致仕了。臣不用跟他们打擂台,免得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臣想要的人才,譬如狄仁杰、张柬之、上官仪、裴行俭、薛仁贵等人都能可以独当一面了。 杜荷、魏叔玉、尉迟宝琳、李德謇等能用的官二代,也差不多历练完毕,可以直接上手用。 那个时候,您千秋万代,臣登临大宝,权力十分平稳的就过渡下来了。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国家,最高权力实现平稳过渡,能够最大程度得保持国力。 父亲,这一笔账算下来,您多活十年,臣赚了。” 李世民很是欣慰,付出了那么多,这孩子总算明白他的苦心,不再疑神疑鬼的怀疑他要废太子了。 第187章 反制糖衣炮弹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端阳节宫中设宴,李承乾提前一日就打了招呼推辞,过节,当然是跟家人一起过。 皇帝赐宴,同一群各怀鬼胎的大臣周旋,少一次没什么关系。 李世民是半点都不觉得意外,高慎微来了,过节了李承乾能来赴宴才是见鬼。 苏氏留人,李承乾或许还会在老父亲和孕妻之间纠结一下,偏偏苏氏进入第六个月后,说什么都不肯见李承乾。 李世民大手一挥取消端阳节赐宴,改成外出踏青。 “外出踏青,你要不要带着高先生一起出门?” 李世民询问李承乾的意见,虽然他知道,李承乾大概率不会同意。 李承乾听得心一颗心抽搐,休假当日,领导先是组织了公司聚餐,后又改成外出团建。 “父亲忘了,可臣记得清楚,当年阿翁每逢佳节必请客,父亲私下里吐槽。” 李世民难得老脸一红,白了李承乾一眼,“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开朕的玩笑了?” 李承乾笑道:“父亲要是不愿意臣同您开玩笑,那臣就不开了,这百日里有老爸,老爸走了臣还有魏师傅,李师傅。” 李世民靠在凭几上,下颌微微上扬,“他们活不过朕。” 李承乾两手一摊,面上笑意更甚,“父亲莫不是忘了,崇贤馆那一堆人?私下里,臣也常同他们开玩笑。” 李世民冷哼一声,佯怒道:“没大没小!” “也不是是谁说得,魏师傅妩媚动人,褚遂良小鸟依人。父亲为君不尊,教出臣这么个没大没小的太子,十分合理。” 李世民:…… “要不是看在你身子骨不怎么好,朕非打你一顿不可。” 知道皇帝不会打他,李承乾贼胆越来越大,“父亲,当初阿翁逢佳节必定设宴,父亲是怎么说来着?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还不让人清闲。 如今父亲做了皇帝,不仅是节庆设宴,连休沐都不放过,就是不知道大臣们私下都是怎么说的。” 李世民道:“你懂个什么,就在这里乱说。你阿翁偏心建成和元吉,元吉每每挑拨离间,他问都不问向朕发难,朕张嘴解释,话没说完就被他呵斥回去。 还有那个裴寂,煽风点火,讨厌的很。赴宴,本就是出去玩儿的,结果十次有九次都憋着一肚子气回来,换作是你,你愿意去吗?” 李承乾摇摇头,当然不愿意。不过皇帝愿不愿意都必须参加,人在场,李建成、李元吉等人上眼药还能申辩几句。 不在场,就等于任人污蔑,以天策府当时的势力,高祖天然靠拢李建成和李元吉,事后皇帝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 “承乾,你那个时候愿意朕出去参加宴会吗?朕想听实话。万一,朕是说万一,万一你哪一天回去了,另一个你回来了。 你不在乎朕,他未必不在乎,知道一些朕不知道的过往,朕对另一个你,也能补偿一二。” 李承乾沉默片刻,皇帝这种暴脾气,这个情绪,现在是越来越稳定了。 “当然不愿意了,没有孩子不愿意亲近父亲,幼时的臣也不例外,只是父亲速来威严惯了,加上之前被父亲收拾过几次,心存敬畏,不敢亲近罢了。 一如象儿亲近阿耶,不敢亲近父王。哪怕父亲冷冰冰的,只要他在身边,那也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李世民听得心里头酸涩难受,“你就没想过,同为父撒撒娇。为父是严肃了些,可青雀雉奴入怀时,也在想你何时入怀。” 李承乾暗笑,又来了,跟他打感情牌,得不到的骚动,皇帝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父慈子孝。 “父亲,从臣启蒙的时候,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臣是秦王府的世子,行事要稳重,不能轻挑无状。 幼时的记忆,父亲总在外面征战,或者忙于朝政,臣甚少能见到您。 父亲回来时,臣与青雀迎上去,您总是抱青雀,没有抱臣。 师傅总说,世子要稳重,臣想,您大概喜欢稳重的世子。 父亲,稳重,从来不是臣的本性,臣是一个很爱玩儿的人。 父亲抱青雀不抱臣,让臣觉得,您不喜欢撒娇的臣。 那时,在臣心中,父亲是英雄,是臣仰望且崇拜的人,为了让父亲喜欢,臣也只能压抑着本性,一日比一日稳重。” 李世民心痛难忍,不由得酸了眼眶,“承乾,你一定要诛心为父吗?” 李承乾淡淡道:“这不是诛心,是事实。父亲,您疑惑不管哪一个臣,都粘着老爸。 今日臣告诉您,因为他是第一个看透臣的本性,循循善诱让臣释放本性的人。 在他面前,臣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同他没大没小,哪怕臣有千年的灵魂,却依旧能窝在他怀里撒娇卖痴。” 李世民胳膊肘撑在案上,双手抱住脑袋,哽咽着声音。 “天家重长子,承乾,为父知道你很好,对你疾言厉色,也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李承乾十分平静的点头,“臣知道,所以臣一直都很努力,哪怕您抬举李泰,给他设立文学馆,提出让他住进武德殿,臣看着李建成的下场,无限惶恐也仍然努力。 直到,您到他的封地赦免死囚,大赦天下,这种殊荣只有天子可以有。 您说出那一句,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 然后,臣的拜师宴,房玄龄收了拜贴又放了鸽子,让臣在朝野丢尽了脸面。 父亲,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不止朝野在观望,臣也在小心观望,您对此事的处置。 您没有任何处置,提都不提一句,房玄龄的影响力,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时候,臣就知道了,臣这个太子做不长久了。 那一年,臣引突厥人入宫,还和秦英、韦灵符等人大行祭祀之事……” 说到这里,李承乾自嘲,“现在想来,那时的臣是真的傻,鬼神这种讳莫如深的事情,素来都是统治者忌讳。 前朝巫蛊之祸血淋淋摆在眼前,臣竟然蠢到那个地步。还是谢谢父亲,若无您的庇护,臣也等不到贞观十七年被废了。 臣寄希望于上天,希望那条瘸了的腿可以恢复如初,希望臣的稳重可以夺回圣心,希望父亲能终止您对魏王的盛宠,希望您可以敲打一下房玄龄,希望下一次上朝不再看到朝臣们轻蔑的目光,希望一觉醒来回到贞观十年之前。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怀揣的希望越大,最后就会越绝望。从那之后,您知道的,臣挺疯的。 既然稳成持重不能得到您的宠爱,既然注定是一个死人,那就在死前好好的疯一疯吧! 君心多变,父亲,说一句不敬的话,哪怕是现在,臣也没有寄希望走到最后。 卫太子可以起兵同汉武帝干一架,一来汉朝皇后能调兵,二来汉武帝不是马上天子,卫太子的娘舅表兄是卫霍。 一直以来,兵权保障皇权稳固,您这位马上天子的威望,岂是臣可以撼动的,有一天您看臣不顺眼了,一脚把臣踹下去,臣其实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大殿针落可闻,刻漏“莎莎”声异常清晰。 “哭着过完一生,笑着过完一生,臣选择了得过且过,努力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至于未来如何,臣这个千年老鬼,也只能说一句,一切随缘。” 皇帝又哭了,李承乾揉着鬓角,有些头疼。 “宜春苑的秧苗长得极好,父亲可要去看看?” 第188章 利益再分配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竟然可以心平气和说完这些话了。 从前想起这些事情,他面上再怎么云淡风轻,心口也会有丝丝抽痛。 个人的思想还是有局限,当局者迷,他应该早些同老爸坦白他的过往。 如此,哪怕他被换回来,也不会有一开始那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 “父亲,那些事情臣都放下了,您还哭什么啊?” 李世民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李承乾只觉得头疼,不愧是史书盖章,最爱哭的皇帝,没有之一。 哭的实在闹人,李承乾就讲起了凤翔军的典故,李世民这才找到了些许安慰,哭声渐小。 李承乾叹气,皇帝爱哭,隔代遗传给了李象,不知道李觉会不会被遗传上。 一个老哭包哄起来已经很难受了,再来个小哭包。 老哭包他可以不带个人感情,心平气和的面对。 小哭包是儿子,都不敢想他非要多稳定的情绪,才能稳住阵脚。 去宜春苑看秧苗,李世民十分愿意。 但是,眼睛哭红了,李世民不好意思出门,在甘露殿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李世民想起那三方试验田,神色十分凝重,“杂交出来的粮种,只能种一次,朕多么希望这些稻子带来奇迹。” 李承乾道:“这个不可能,千年之后的高科技都做不到,何况是现在。 父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您何必同千年之后的时代较劲? 臣同您说那么多,只是想告诉您,千年后那个伟大的时代。” 李世民道:“高产量的农作物,于朝廷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有哪一个帝王,不希望王朝永固,国祚万年。” 李承乾笑道:“有优质的粮种,并不能保证王朝永固。大唐不可能,往后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可能, 父亲,死了那条心,活在当下,治理好眼下的朝廷,就是对后人最大的负责。” 李世民走过去,在李承乾身边落座,“说一说,为什么不可能?” “父亲这是在考臣?” 李世民点头,“作为父亲,你的答案无关紧要;作为君王,你的答案朕期待至极。” 李承乾思索片刻,“利益!每一次王朝更迭,表面看是一家一姓的兴衰,内里则是利益的打破与重组。 王朝建立之初,利益散乱,皇族占有最大的利益,在利益上拥有较大的话语权,能够对利益进行较为合理的再分配。 随着王朝逐渐发展,士宦乡绅利益捆绑越来越严重,从朝廷中央逐步渗透到道州县,形成一个盘根交错的利益整体。 这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等到皇帝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尾大不掉了,轻易动不得。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朝建立之初,位高权重的大臣说杀就杀,王朝建立个几十年之后,想杀一个贪赃枉法的重臣,都畏首畏尾。 王朝建立之初,权贵的利益纽带捆绑的不是很牢固,利益网松散,同朝廷抗衡的能力有限。朝廷可以进行分配,让老百姓能够获取些许利益,保证老百姓的温饱。 随着利益关系网建成,士宦乡绅的力量越来越强,朝廷可用于分配的利益越来越少,王朝上升期人口越来越多,僧多粥少的局面会越来越严重。 皇帝也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可自古以来,坐天下的是皇帝,治天下的是臣。 所以,就算知道症结在哪里,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眼睁睁看着帝国这个庞然大物走向衰落。 有一些皇帝,立志高远,刚好又能遇到变革的能臣,君臣一合计发起改革。 但是,一般情况,利益网已经形成,一个皇帝和几个能臣,根本就没有无力与天下士宦乡绅抗衡。 弱势些的皇帝,撑个几年,就会在朝野的围剿之中,铩羽而归,改革以失败告终。 强势些的皇帝,以铁血手段推行改革,却又很难培养出一个同样铁血的继承人。 最后的结果,新君上位,旧势力卷土重来,为了维护统治,新君直接推翻上一任皇帝利国利民的改革,在史笔上将其定义为苛政。 皇帝不可能禁止官员之间相互通婚,迎来送往,选拔上来的人才需要老资历的官员去带,逢上灾年,也不能去禁止官员士绅低价购买土地…… 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以利益为纽带,慢慢的结网,到最后密不透风,欺上瞒下,垄断权力和财富。 在庙堂之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在庙堂之外,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朱门之内,酒池肉林;朱门之外,饿殍遍地。 上位奢侈享乐,麻木不仁,下位饥寒交迫,无所寄存。 王朝走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益再分配的能力。 老百姓求的,就是一个温饱,不能满足一定条件,这个朝廷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于皇帝而言,无用之人您留不下,于老百姓而言,无用的朝廷老百姓也容不下。 这个时候,有个政客出来振臂一呼,动乱四起,旧的王朝覆灭,新的王朝崛起。” 实话从来扎心,可现实就是很现实就是,李世民拊掌三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然后新的王朝重复旧王朝走过的路,等待下一次利益的打破与重组。” 李承乾点点头,“均田制度被破坏产生流民,朝廷征召其中身强力壮得作为募兵,父亲要李师傅训练募兵,用职业军人维护均田制度,保证府兵的战斗力。 府兵战斗力得到保障,又能延缓均田制被破坏的速度。二者相辅相成,哪怕最后均田制度被破坏,募兵也能顶替上府兵。眼下,这个组合暂时没什么问题。” 李世民笑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朕能为后人做的尽量的做,尽全力不把麻烦就给他们。 遇到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朕也尽力留下一个较好的局面。至于后人如何,大唐王朝最后会走向何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这个道理。” 李承乾起身告辞,这甘露殿之后没事还是少来,陪皇帝吃饭就算了,还要负责哄人,太难了! 第189 章 端午节造访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往年端午,官方组织活动,李承乾按部就班参加。 这一年端午,官方活动改了,李承乾不用参加,丽正殿打了个招呼,隔着门夫妻说了几句话。 苏氏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愈发明显的斑,肚子上的纹,甚至胳膊上都有出现了纹。走样的身材,已经是她最拿不出的缺点了。 这样的自己,苏氏说什么都不肯相见。怀孕产子之后,夫妻恩爱渐消,生在大家族,见了太多这样的例子,苏氏不觉得自己是例外。 回到显德殿,李承乾唤来李象,父子二人换了一身便装,轻装简行,悄咪咪的到了高慎微府上。 “老爸,我来了!” 李承乾见面就直接抱了上去,李象见怪不怪,一开始他还会奇怪父亲一把年纪跟个孩子似的,后来他想通了,若他到了父亲的年纪,父亲愿意这样宠着他,他也觉得会扑上去。 “端午,你没在宫里头?” 高慎微十分疑惑,他那个便宜儿媳妇,因为孕期自然生理变化,不愿意相见,那李世民呢? 隔三差五组织饭局,跟着一堆公司高层嗨歌蹦迪,这么好的借口,不来一场? “爸,我带着象儿出来陪您过节,您还不乐意?” 高慎微的有心玩笑,故意板着脸,“不欢迎,你走吧!” “真的不欢迎我?”李承乾佯装伤心,一步三回头,“老爸,我走了!” 高慎微轻轻一笑,十分好心的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你走错方向了,大门在那边!” 李承乾瞬间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满脸的委屈,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老高,我真的走了!” 高慎微白了一眼儿子,上前一把抱起李象,捏了捏便宜孙儿的脸,“你个做父亲的,还没有做儿子的稳重。” 李承乾闻言乐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老爸,您在这里,我也是儿子,您稳重就行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眼珠子一转,同父亲开起玩笑来,他拍了拍胸膛。 “您要是委屈难受,想哭的话,您儿子的胸膛宽厚着呢!” 高慎微听得直摇头,他窝在儿子怀里哭,高明这小子敢说,他做不出来啊! “你这脸皮跟谁学的?这么厚?” 李承乾嘻嘻一笑,“跟天可汗学的。” “朕的脸皮没你那么厚。”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李世民阴着脸站在门口。 “别误会,今日空闲,朕过来时找高先生手谈一局,跟你没关系。” 李承乾自觉有些尴尬,皇帝出现的这个时机,刚才他跟父亲撒娇,皇帝肯定都看到了。 社死,太社死了! 李世民目光落到李象身上,这对父子果然一个德行,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去东宫,可没见李象这么殷勤的贴贴。 “你们父子两个,闲人一双,现在可以滚了,朕有话同高先生说。” 李承乾扁扁嘴巴,哪儿都皇帝捣乱。 “父亲,您和我爸什么时候不能手谈,非要等到今天……” 后半句李承乾没说,他想问皇帝是故意的吗? 这话问出来,又实在失了颜面,李承乾也就三缄其口。 打发走儿子和孙子,李世民直接开门见山,“高先生,朕此来是有事情向你请教,承乾,到底是个毛孩子,见事不够清楚。 朕思来想去,还是来请教先生,先生是后世之人,对过往的一些事,了解非常人能及。” 高慎微哈哈一笑,“陛下这是要找一个事后诸葛亮。” 李世民抿了茶水,脸上的笑容格外平静,“诸葛武侯,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事后诸葛,那也是诸葛,不是司马,不是马谡,更不是蒋干。” 听也是夸人,总觉得怪怪的,“所以,陛下要问什么?” 同样的,高慎微也懒得和李世民周旋,他要是在这里长久待下去,那他就必须考虑迎合李世民。 李承乾的灵魂,是他的儿子高明,儿子是太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他肯定要全力以赴。 但高慎微不能留在这里,李世民真要一刀劈了他,反倒是成全他早日回到自己的时空。 高慎微是游侠,没有成家立业,父母早亡,圈子简单,家世清白,诛三族就他一个,诛九族那得要一个合适的罪名。 他这百日时间,就是想要玩儿谋反都没什么资源和人脉,也玩儿不了。是以,高慎微是半点儿都不带怕李世民。 “陛下请讲,我尽我所能,为陛下解惑。” 李世民道:“朕打算实施募兵制,以弥补府兵制的不足,先生以为如何?” 高慎微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这是他宦海浮沉半生的锻炼出来的冷静内敛。 用李承乾的话说,高慎微有李达康身上的干劲,却和孙连城一样,有自己的底线。 有才华,懂世故,但不愿意世故,所以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副处级,注定了他不会爬太高。 “均田制被破坏产生得流民,挑选其中身强体壮的成为募兵,募兵和土地捆绑的并不严实,拿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办事。 某一个仕宦官绅坐大,陛下可以直接处置,收缴上来的土地,又可以作为均田制的分配土地,等于巩固了均田制。就大唐目前的情况而言,陛下的这番绸缪,实在是妙哉!” 李世民幽幽一笑,“这期承乾此前上疏,那时朕还想不清楚内里,甚至,一度以为他图位谋权。” 高慎微的笑容渐渐凝固,“陛下,高明他不会贪恋你的权势,享受过高科技带来的便利,您那点儿权力带来的便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世民笑容僵住,现实很现实,他知道,但不要说得这么清楚,显得他很没见识。 “上天若有眼,等你将来归西,朕借你这副残躯还魂,好好疼爱朕的承乾。” 换作旁人听到这话,指定要暴走,可高慎微只是淡淡一笑,“真能如此,最好不过。老夫何德何能,寿元尽了,还有人替我疼爱我的孩儿。” 没打击到高慎微,李世民当即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朕死命折腾承乾,你在天上看着,就心疼吧!” 高慎微暗骂道:活该你三个儿子,一个谋逆,一个狠毒,一个娶小妈。这话是是父亲说的吗?这是伪人! “陛下,您不会的。” 第190章 同病相怜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朕不会?高先生凭什么觉得朕不会?” 高慎微脸上笑意悠长,好整以暇看着李世民,“高明个人素质太高了,那些粗话脏话,捅人心窝子的话,只要陛下不踩到他的底线,他说不出来,可承乾就未必了。”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瞬,转世前,转世后,于他而言都是承乾,可高慎微嘴巴里的承乾,就只能是转世前的李承乾。 转世前的李承乾,有血有肉,不似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总是带着一股死气,但转世前的那个承乾,那一身血肉他受不起。 三寸肉舌,更甚利刃。 “届时,他二人一体双魂,陛下,您折腾的了高明,承乾那里,您可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姓高的!”李世民气的咬牙,“承乾,就是给你带坏的。” 高慎微低头品茶,还不忘敬李世民,“算不上极品好茶,到底是儿子的心意,别浪费了。” “那三斤多茶叶给了先生?” 高慎微笑道:“我哪里要得了那么多,百日时间喝一斤都是厉害的,我就要了一斤,剩下两斤多叫高明带回去了。” “朕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高先生来了不到一个月,就把承乾变得如他刚来的那般淡漠无情。” 高慎微悠然品着茶,眼底目露骄傲之色,“这说明高明终于认清楚自己是谁的,正确的认知自己,不为外物所累,才是一个人最终成熟的标志。 我的明明,他终于长大了。很多人,从生到死,将近百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正确的认识过自己。自以为清醒,实则糊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 李世民苦笑,“糊里糊涂的活着,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和痛苦。高先生,朕这样敬重你,你在哪背后捅人刀子,这不好吧?” 高慎微脸色微微一顿,已然心知肚明,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 “对于我来说,这是儿子的成长;对于高明来说,这是他精神维度彻底的升华,对陛下来说,这是儿子的背叛。 在这件事情之中,平等的分析每一个人的主观获得,也等于不下来任何一个人的主观意识。 陛下、我、高明,我们三方在这个问题之中的认知,存在对立,可我们的观点又不能被否决,放在主体之中十分的合理。 观点彼此对立,又统一在一个整体之中。陛下能向我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陛下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甚少有人敢同他这么说话,李世民当即发怒,脸色阴沉的滴水拍案怒喝。 “高慎微,你放肆!” 高慎微不慌不忙的给李世民添茶,笑得高深莫测,“陛下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您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两。您要是真的没成算,何来如今的大唐盛世?” 李世民道:“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高慎微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意思是,您和高明一样,在这一段父子关系里面,没有去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谁!” 李世民垂眸,认真思考高慎微的话,半晌,她突然向高慎微开口询问,“还请先生解惑。” “陛下,您……” 李世民直接抬手打断高慎微,“高先生,承乾接触过马哲辩证法,朕没接触过,要么你给朕讲清楚辩证法,让朕意识到朕是谁。要么,你直接告诉朕,朕是谁。 高先生,承乾是朕的儿子,他也是你的儿子,朕能够清楚的认知这段关系,就能更好的处理同承乾的父子关系,你就是回去,也能安心些,不是吗?” 没摸清楚皇帝的意思,高慎微按兵不动,又听皇帝道:“那个什么辩证法,还请先生教朕。” 这句话一出,高慎微立刻明白了皇帝想要干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学会了好PUA他的宝贝高明。 “听承乾说,他常与先生辩论,输多胜少还乐此不疲。” 李世民摩挲着茶杯,目光幽幽,“高先生,高明每每输了比赛,胡搅蛮缠,先生次次都哄着他吗?” 高慎微点点头,“小孩子闹脾气,做大人的哄哄也无伤大雅。” 提到高明,高慎微打开话匣子,李世民的心思,他也摸到了几分,得到了儿子觉得太子不够好,得到了好太子又想要儿子。 当真应了网上流传的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高明这孩子,一开始辩论输了,是真的有些生气,到后面他那是明知道说不过,也要凑上来找话题辩。” 李世民表示理解,李承乾说过,自己的性格底色不是稳重,相反是个极其欢脱的。 “他是享受那个辩论的过程,喜欢被先生哄着,捧着的那种感觉。” 听李世民说到这里,高慎微扶额道:“这孩子人前稳重,人后皮的不行,还没有象儿看着稳重。” 提到李象,李世民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李承乾是高慎微的儿子,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现实,可李象正正经经是他的孙儿,粘着个外人,不亲近他这个正经祖父就很让他憋屈。 “象儿那小子,跟他那个父亲一样,一点儿小恩小惠,就乐的没边儿了。” 高慎微抿唇不语,端午节原是吃粽子,这个架势,李世民吃的是饺子。 “陛下到底是在山西待了多年。” “这跟朕在山西待了多年有什么关系?” 彼时,李世民尚不知,他恶搞房玄龄夫人,“吃醋”的典故流传千古。 “山西有天下第一醋。” 李世民:…… “老匹夫!” 李世民当场就掀桌子,一拳抡了过去。 高慎微眼疾手快,翻身躲开,右胳膊撑地借力,一个空翻,待落地时已经同李世民拉开了五步的距离。 李世民拊掌,脸上丝毫不见方才被调侃的恼火,夸赞道:“好身手,怪不得承乾看不上朕的玄甲军,未来随便拎出来一个兵都能有这样的身手,养得他眼光那么刁也情有可原。” 高慎微理了理袖子,“陛下过奖了。” “要不朕给先生找个活儿干,先生辅助卫国公李靖,训练新军如何?” “陛下,我都退休了,正是享受的时候。” 李世民笑道:“先生,你这么好的功夫,没想过教一教儿子。” 这个话题,有些不太友好,高慎微思索片刻过后,“陛下,您教了吗?” 李世民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朕让卫国公教的,就他学的那个样子,朕怕压不住火气,动手失了分寸。” 头一次跟皇帝有同病相怜的地方,高慎微叹气,“我教了,就是他学的……不尽如人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老爷子同款叹气。 第191章 聚焦安史之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突然发起进攻,高慎微靠着灵活走位,不断闪避,时不时借力打力,化去李世民的攻势。 绝对的力气面前,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好。 李世民属于天赋型选手,天生神力,这一点,高柏不行,借尸还魂的高慎微也不行。 几次攻击都被“推”掉,李世民极其不爽,指着高慎微骂道:“姓高的,是个男人你接招,这么躲像什么样子?” 高慎微抚着袖子,神色淡淡,“这副身体有一把子力气,却没有陛下的神力。陛下一身硬功夫,我硬碰硬跟拿头去碰石头有什么区别?” 李世民收了攻势,回到刚才的地方落座,高慎微默默收拾被掀翻的桌案,将摔碎的瓷片一片片捡起来。 “偌大的府邸,没有伺候的仆婢吗?要你亲自做这些事情?朕几次过来,你府上都是人影稀疏。” 高慎微道:“原身是个游侠,府中只几个看家的老仆。况且,我来的那个时代,大多数家庭,也没有请佣人的习惯。” “朕在梦中见过先生,只是先生不知。” 高慎微点点头,这话他信,鬼神之说,讳莫如深,大多数人嘴上不信,更多时候是怕信了引来脏东西,并非是真的不信。 “朕若没有这一身天生的力气,绝不是先生的对手,或可说与先生力气相当的人,没几个能与先生一战。” 高慎微笑着道:“当兵的,都是粗人,让陛下见笑了。” “大学研究生毕业,当了个兵就成粗人了。朕算是明白了,承乾那令旁人自惭形秽的谦虚是跟谁学来的了。” 高慎微笑道:“研究生有什么用?上头还有博士,博士后……这么一算,我可不就是个粗人。” “好茶,放在哪里都是合时宜的。” 要他留下的潜台词,高慎微听懂了,他想到一句话,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斩首对他无用,他最多回到未来,渤海高氏有些家世,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随便斩首。 他在东宫挂虚名,皇帝多次“礼贤下士”,客是请到位了,现在差最后一步,收下当狗。 高慎微道:“我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茶,那些茶叶,哪里来的终究还是要回哪里去。” 说得是茶,品的是人,李世民心口仿佛被什么牵动,抽痛不已,竟有一股谶语的味道。 哪里来的,终究要回哪里去。 承乾回了后世,换回原来的承乾,这都还好,承乾寿数止步在贞观十七年才是最糟的。 托付稚子,只怕权臣坐大,除非他能活到皇孙独当一面的时候。 “前日与高明商讨治理,高明说一个朝廷失去了利益再分配的能力,就会被百姓丢弃。 王朝的强盛是可用于再分配的利益不断增加,王朝的衰落,实则是是利益再分配的能力不断减弱。” 高慎微点了点头,“没毛病,历史书上一堆的原因,外因内因,主副原因,都是虚晃一枪。 古往今来,王朝兴衰存亡,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吃不饱饭了。 老百姓一开始就不是吃肉的,极少数老百姓可以喝点儿肉汤,大多数老百姓吃的是饭。 王朝发展的最后,没有吃过肉喝过汤的老百姓,给人砸了饭碗。 绝大多数情况,造反,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生存问题,造反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活!” “大唐,有一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叛乱,今日朕想与先生聊一聊这个问题。先生以后世的眼光,替朕分析一下这一场战争。” 高慎微思索片刻,“陛下说的那一场叛乱,对后世的确影响深远。 后世王朝,对武将严防死守,重文轻武,唐之后,华夏武德不兴,多有那一场叛乱带来的阴影。” 李世民道:“边地不可能不驻兵,不能因为发生了叛乱,就放弃对边地的戍卫和治理。” 高慎微道:“动乱即是分歧,分歧的核心就是利益。 关陇世族吃肉,山东世族喝汤,长久以来这样的局面,引起了山东世族的不满。 叛乱过后,管控地区许多勋贵大族被杀了个干净,山东世族在大唐朝廷话语权大大增强。 这一场叛乱的第一个原因,就是关陇和山东两大世族,在利益上分配不均。 有人总说,随着长孙无忌之死,关陇世族被打垮了,认为这是高宗皇帝和武周女皇的胜利,我认为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李唐皇帝出身关陇,李唐皇族才是关陇最大的世族,只要大唐王朝还在,李唐皇族的统治还在,关陇就不能说被打垮。 长孙无忌之死,恰恰是唐初的一场利益再分配,是关陇李姓皇族向山东世族退让的表现,是平衡关陇和山东两大世族的一场政治操盘。 把已经退出朝局四年,在家里编书的长孙无忌拎出来做马前卒,国舅的份量足够,也可见关陇李姓皇族的诚意。杀一个闲人,也将退让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胡闹!”李世民拍案怒斥,并不觉得这一步棋走的多好,“承乾就是你教坏的,思考问题始终从臣的角度出发,不去忖度君的得失。 外戚也是皇帝的颜面,辅机若是太国舅,拎出来做马前卒也就罢了。 皇帝正经的舅父,拿自己舅父做马前卒示好,损的是皇帝的威严。 退一万步讲,就算拿辅机做了马前卒,那就得拍死这个罪名,皇帝还能落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 即便要平反,那得长孙家后继有人,能拉出来和山东世族打擂台,咬下山东世族一口肉来。 如此,平反还有点意义,关键是长孙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 这样的前提之下,为长孙家平反,就是一步蠢棋。 它意味着,李唐皇族当初对长孙家的处置,就是一场妥协和示弱,皇族的威严将会受到更大的冲击。 皇族可以妥协,可以让步,但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高慎微十分平淡的听着,问道:“长孙无忌谋反这些事情,不会是高明说得吧?” 如果是,这孩子也太没城府了! 李世民道:“这些是另一个承乾刺激朕得时候说的。” 高慎微继续道:“军事层面上,府兵对土地依赖性太高,那一场叛乱爆发之后,边军势如破竹,到中原腹地长驱直入。 归根到底,就是中原腹地的土地兼并,已经没有太多土地用于养兵,中原腹地兵力空虚,导致了军事部署上外重内轻。所以,叛乱发生之后,中原无力反制。 再有,就是租庸调的赋税制度,难以为继,老百姓负担加重,老百姓和朝廷的矛盾与日俱增,为叛乱提供社会基础。” 李世民道:“朕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以土地为基础,以经济为表象,以利益为核心,作用于政治层面上,利益的再分配问题。” 高慎微点点头,“任何一个时代,土地都是王朝赖以生存的基础,包括未来的新时代。” 新时代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重要原因,土地国有。 第192章 尉迟宝琳回来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先生这一点,比承乾强的多,承乾刚过来那会儿,害怕改变历史,干什么都畏首畏尾,平白挨了两三顿打。” 听到李世民说高明挨打,高慎微的心抽痛起来。 “从高明回来的那一刻,这个时空的历史就已经在改变了,高明这孩子,是陷入了机械历史唯物主义的悖论。”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新词汇,李世民已经习惯了,一开始还会好奇,现在是没感觉了,也没心情问。 分析问题,高慎微乐意跟他交流,毕竟他把大唐治理好了,李承乾这个继承人就能少出些力。 涉及到哲学辩证法之类的,高慎微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李世民能理解,高慎微这是生怕他学会了,坑李承乾更容易了。 李承乾带着李象在外院打太极拳,李世民和高慎微出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象儿打的还算有模有样,至于承乾……” 李世民不想继续说下去,没眼看,眼睛疼。 “象儿过来,阿翁抱抱。” 李象懵在原地,皇祖目光炙热,明显是同另一位祖父较劲。 长辈的话要听,李象小短腿挪了过去,十分热络,毫无心理负担的搂上皇祖脖子。 往常休沐他都在崇文馆,皇祖时常拉着一堆大臣到崇文馆视察工作,耳濡目染,李象察言观色和适应环境的能力稳步提升,在同辈中也算佼佼者。 “这套太极拳,象儿比你阿耶打的好。” 李象道:“阿耶要忙着很多事情,无暇集中精力去练,孙儿只有学习一件事情,比阿耶打的好一些也正常。” 李世民意味深长看了眼李象,同从前的李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前后一番比对,李承乾对李象的教导,的确是倾尽了不少心血。 李世民将人放下来,拍拍孙儿后脑勺,“好孩子,去玩儿吧!” “老爸……” 他打的不好,李承乾一直都知道,运动是他刻入灵魂的短板。 “好不好的都没有关系,别听陛下那些话。陛下的武事天分,放在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弓马骑射,拳脚功夫是陛下的长处,不是你的长处,不要拿你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较劲。 教你这套拳法,本就是强身健体,你现在打可比在咱们那个时代好多了。” 李世民摇摇头,“慈父多败儿!” 高慎微笑盈盈的回了一句,“比起陛下的‘耶耶忆奴欲死’,我这功夫差远了。” 李世民脑袋里头轰隆一声,狠狠瞪了高慎微一眼。 “朕回去了,你们父子俩疯够了早些回去。” 高慎微目送李世民离开,上前一把将李象抱起来,他是真心喜欢这个便宜孙儿。 李承乾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另一个他才经历贞观年间那一遭,短时间内多半不会结婚,父亲这个年纪说不想抱孙是假的。 “爸,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高慎微看着李象,眼睛里满是慈爱,“给我教出了这么好的孙儿,你让我担惊受怕那些过往一笔勾销了。” “可,可是中国人总是要有个血脉流传的,那个我只怕是不能……” “别把眼界放的那么窄,”说到这里,高慎微捏了下李象的脸蛋,“象儿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儿,血脉是世俗的传承,灵魂的记忆是精神的传承。” 父亲总是这么想的开,李承乾低头苦笑,压下心中的酸涩,他已经对不起父亲了,不能再让父亲劳心劳力的开导他的遗憾。 “血脉传承少不了败家子,精神的传承才是真正的传承。古人为何总说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为师徒之间,传承的不是世俗的血脉,而是超脱血脉的精神传承。” 李象搂着祖父脖子,在祖父脸上“吧唧”了一口,又对着祖父胸膛蹭了又蹭,撒娇转移话题,“翁翁……” 高慎微目光柔和,浅笑道:“明明,你小时候也这个样子,特别喜欢旁人抱。” 李承乾难得脸红,李象还在,父亲就说他小时候那些个糗事。 在高家陪着父亲吃过饭,李承乾被拉着上马哲和心理学相关。 原因无他,高慎微怕他离开之后,儿子又被李世民PUA,或者陷入某种理论的悖论。 一个轮回千年的灵魂,没有疯魔,能做个正常人本身很强大,但也很弱小。 打碎重组,高明灵魂的裂纹太多,还有一个致命缺点,重情义! 重情义没什么,因为高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但碰上贞观这群猛人,他不担心是假的。 高明或者承乾,没有李世民下场,高慎微自信这两个孩子可以应付的住场子。 李世民,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高慎微是真的怕,一个不小心,高明又和曾经的李承乾一样,被逼入绝境。 政治,容不得有软肋。 打了半日的太极拳,听了半日的哲学课,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李承乾才拉着儿子李象回到东宫。 端午节后的第二日,李承乾下朝回东宫的路上,才出承天门,就听见有人高喊。 “殿下,我回来……我回来了……” 李承乾一抬头,只见尉迟宝琳狂奔而来,身上铠甲暗淡,风尘仆仆,整个人大汗淋漓。 “臣拜见殿下,殿下,臣从西州一路快马加鞭回来,一刻都没停歇,就是为了早日能看见殿下。” 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扶了一把喘着大气的尉迟宝琳,“慢点儿。” 长时间奔走,过度劳累,情绪过于激动,容易猝死! “殿下,走,去东宫,臣给您讲讲这一战,可好玩儿了。还有杜荷那小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贼。” “糊涂!” 李承乾递了帕子过去,尉迟宝琳接过来,随手擦了额头上的汗。 “从前线下来,若是奉主帅之命,上报大战情况,该先去太极宫拜见陛下。若不是,那就是擅离职守,该去向陛下请罪。” 李承乾叹气,战将归来,不先拜皇帝,先拜太子。皇帝失了颜面,战将失了规矩,太子更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这小子虎的,当言官吃干饭的吗? 尉迟宝琳一拍脑袋,想到临走时父亲嘱咐,回长安第一时间拜见皇帝汇报大战情况,再去东宫拜见太子。 “殿下,多亏您提醒,不然我老尉迟就真的糊涂了。殿下,臣先去拜见陛下,等见过了陛下,再去东宫。殿下,臣要吃肉,不要清汤寡水。” 李承乾含笑应下,转身向随侍的吴安吩咐:“跑步回东宫,吩咐典膳,添几个肉菜,口味重些的。” 清汤寡水,李承乾暗暗摇头,他东宫的吃食可不素,中华饮食文化,讲究的是吃肉不见肉。 第193章 各怀心思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个鞠文泰多少斤两,李世民再清楚不过,高昌的战况,他也就没关注多少。 尉迟宝琳千里奔赴报喜,到底是灭国的大胜,该给的体面得给。 李世民在两仪殿接见了尉迟宝琳,礼毕落座,不等李世民开口,就听尉迟宝琳开口吐槽。 “陛下,您不知道,那个鞠文泰,臣都不好意思说了。胆子还没老鼠大,他是怎么敢封关,跟我大唐对着干的?” 李世民目光在尉迟宝琳送上来的奏疏上,淡淡开口:“听卿家这么说,你们父子这一战十分顺利……” “何止是顺利,那是如入无人之境,臣与父亲率领大军到西州城外,还没叫阵,那鞠文泰直接开了城门,自缚出来请罪。您就说,顺不顺利?” 李世民低头抿了口茶,挺好的,没被直接吓死。 “很顺利,那你们进城之后,可遇到反抗?可有扰乱民生?” 从前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侯君集,白捡一个功劳就算了,进城还大肆搜刮财物,后续安抚工作可是费了不少的心力。 他对侯君集小惩大诫,谁知道这老小子心怀怨恨,还和承乾搞到一起。 这一次尉迟恭父子出征,他特意嘱咐,不得惊动当地百姓,不得扰乱民生。 “没有,一切顺利。臣等一番商议过后,先由杜荷和张太守领两千精兵进城,待安抚好西州局势过后,大军分批进城,直达要塞驻兵防守。” 李世民十分欣慰点头,“敬德是猛将,难得他如此心细,安排的妥帖,倒是有宰辅之才。” “陛下,这不是臣家那老爷子想的,您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他没有那个才。”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僵,孝子,真是大孝子! 幸福这东西,还是对比出来的,看完了尉迟宝琳这活宝,再想自家承乾,实在是太顺眼了。 “主意是杜荷提出来的,不过背后指点杜荷的高人是太子殿下。杜荷说了一堆,臣没记住多少,陛下可以去问太子殿下。” “哦?”是承乾,李世民笑得高深莫测,“看样子杜荷临行前,太子交代了不少?” 领兵多年,李世民对兵灾深有体会,局势没有稳定之前,大军直接进城,极其容易失控造成兵灾。 “大军进城之后,有些突厥人鼓动老百姓反抗,引起了些许骚乱,不过很快就平息了。” 李世民问道:“你们是如何平息骚乱的?” 尉迟宝琳道:“杜荷那小子,临行前带了一堆中原衣冠到高昌。得知突厥人兴风作浪,他让高昌国王室穿上中原衣冠,大张旗鼓,带着高昌国百姓祭祖。” 李世民含笑点头,“你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吗?” 尉迟宝琳摇头,“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高昌国王室祖上是汉臣,杜荷还说了一堆臣听不太懂的话。 陛下,您不知道,杜荷那小子做官都是屈才,他应该去教坊唱戏,边说边哭,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李世民笑道:“然后骚乱就平息了?” 尉迟宝琳忙不迭点头,道:“臣还记得几句,给您学一学。” 李世民点头,杜荷,李承乾的狗头军师。 “汉室以来,皇纲失统,中原衰弱……” 空气凝滞了良久,尉迟宝琳不好意思的挠头,“陛下,那啥要不您让杜荷那狗……让杜荷上疏,把他说得那一堆写下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不用,朕大概能猜到他后面会说什么。平定高昌,你们父子有大功,朕要好好嘉奖你们。” 尉迟宝琳摇头,“高昌不战而降,威慑他的是大唐的国威,臣和父亲根本就没动手,白捡来军功,赏赐什么的就算了。” 李世民道:“过程如何不论,朕看的是结果,你们父子都要赏赐。” 尉迟宝琳道:“陛下,家父交代臣向您禀报大战事宜,臣禀报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世民道:“朕吩咐宫人设宴,为小将军接风洗尘。” 尉迟宝琳顿住,很为难,李世民看出门道,“你要去东宫?” “是……”尉迟宝琳心虚点头,“不瞒陛下,臣到承天门看见殿下了,就让殿下上臣的伙食,估计……” 李世民点点头,“朕明白了,你去东宫,大军凯旋,朕在太极殿设宴,那个时候可不许推辞了。” 尉迟宝琳狂喜,“陛下,您真是太通情达理了。” 李世民抬抬手,示意尉迟宝琳可以退下了,尉迟恭是粗中有细,生的这个儿子,只剩下粗了。 尉迟宝琳到东宫,直奔崇贤馆,“兄弟们,爷爷回来了!” …… 原本热闹的崇贤馆瞬间针落可闻,众人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尉迟宝琳一身银甲,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很是得意忘形。 程处亮最先反应过来,哈哈笑道:“你这是赶回来编成语大全了?” 尉迟宝琳十分认真的点头,“这种好事儿怎么能少了老子?” 魏叔玉道:“你跟谁老子呢?” 马循抿嘴轻笑,“他都是老尉迟了,还能跟谁老子。” 短暂的安静过后,众人哄堂大笑。 尉迟宝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大家都在笑什么。 “你们在笑什么?” 真正的老尉迟在西州,哪里又跳出来一个老尉迟了? 马循就差没说,尉迟恭的小老子来了。 房遗直、魏叔玉等人看着马循直笑,文化人,损人有一套。 “殿下在显德殿设宴,这一次宴会,你们可是托了我的福气。” 高慎行白了一眼尉迟宝琳,“说得我们在东宫上值,殿下不管饭一样。” “杜荷那狗R的,在西州干的怎么样?” 尉迟宝琳思索片刻,“安定局势他干的不错,连陛下都在夸他,后续我哪儿知道? 他那些安抚的招数,还是殿下指点的,殿下不在西周,往后如何看他本事。” 众人相视不语,各有心事。 入仕东宫,图的就是在小君面前露脸,杜荷年纪轻轻做了西州刺史,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尉迟宝琳随军出征,有灭国之功,回来封官赏赐肯定不少,谁都想做下一个入眼的人。 第194章 房家的困境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尉迟宝琳才进甘露殿,张阿难就接到皇帝指示,到东宫告诉太子,请太子在东宫宴请明威将军。 李承乾暗笑,张阿难来的太及时了。 皇帝还没宴请,他先请了客,势必给言官留下话柄。 可尉迟宝琳提出要在东宫吃饭,他要是直接推了,显得他怯懦,没有胆识。 吩咐典膳备宴时,他就想好了,晚间晨昏定省直接跟皇帝挑明此事,对外他就是代皇帝宴请明威将军。 只是这一次,没等他去跟皇帝说此事,皇帝就直接派张阿难来传话,他的宴请名正言顺。 李承乾看的出来,在座众人,这顿饭吃的并不舒服。 房遗直脸色沉郁,心事重重。 父亲是大唐第一相,崇贤馆一众同僚之中,房遗直的条件得天独厚。 好比他的胞弟房遗爱,一进文学馆,那就是越王李泰的心腹。 房遗直以为,他在东宫任职,也会如房遗爱般,成为主公心腹。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击。 崇贤馆几十人,同太子私交最好的是李德謇和魏叔玉,最受太子倚重的是杜荷,爬的最快的是尉迟宝琳。 魏叔玉和李德謇倒还罢了,毕竟有太子少师和太子少保的父亲,可杜荷和尉迟宝琳的成功,让众人的心十分不平衡。 李承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贞观天团的二代,在历史上存在感并不怎么高。 这其中政治纠葛颇深,贞观一朝二十三年,从贞观七年到贞观十七年,有长达十年时间,这些大臣在他和李泰之间左右摇摆。 立场不坚定,很多时候是政治的大忌讳,第一批贞观将相在他和李泰之间横跳,二代多牵扯其中。 李治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原则贯彻到底。 李恪的谋反案就清理了一批,朝中重要官职,也基本将侥幸躲过的二代排除在外。 贞观朝的大臣几乎人人都与皇族联姻,高宗朝中期之后,武后掌权,打压李唐宗室,这些二代甚至三代又被牵扯其中。 房遗直一杯接着一杯,颇有些喝闷酒的意思,李承乾抿着茶汤,饶有深意的看了眼房遗直。 十分理解房遗直,房遗爱从李泰那里出来,在他这里就是一步废棋,不用想他都知道是房玄龄施压了。 “尉迟将军,此战你们父子居功甚伟,孤敬你。” 尉迟宝琳端酒一饮而尽,“这就是个白捡的军功,换谁去都行,殿下这酒喝的臣都惭愧了。等下次有机会,臣出征,必定要杀敌斩首,方才对得起殿下这杯酒。” 李承乾笑道:“陛下有囊括宇内之志,未来建功立业的机会绝对不少,必叫小将军尽兴。” 安抚完尉迟宝琳,李承乾再次举杯向众人,“陛下要孤代他宴请明威将军,孤索性将大家都请了,上次的字典,这一次的成语大全,多亏了诸君鼎力相助。” 一轮过后,李承乾再次举杯,向房遗直敬酒,“孤不在文学馆,房卿是定海神器,借明威将军的庆功宴,借花献佛,先谢过房卿。” 房遗直端正身子,惶恐端酒,回敬太子,“受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受君命组织编撰成语大全,是天家之恩,臣不敢不尽心。” 李承乾笑道:“房卿方才那一句话,出自《后汉书·独行列传》中,原话日:‘受人之禄,忠人之事’。能有此心性,房卿不愧是忠良之后。” 房遗直饮下酒水,萦绕在心头的阴云散了些许,有太子这一席话,他回去也好向家里的老父亲交代。 李承乾和房玄龄有不愉快,可政治是平衡的艺术,权力游戏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给房遗直面子,安抚的是房玄龄,也是为皇帝近日的安排收尾。 宴会结束,李承乾大手一挥,放了这群二代提前离开,席间有一道甜点,魏叔玉颇为喜欢,想到自家老爷子也会喜欢,讨了回府给自家老爷子。 房遗直出了宫门,搭乘马车回府,仍是心事重重。 房遗爱进文学馆一事,到底影响到了父亲,东宫三少就是未来的东宫三师,至关重要的太子詹士一职,也给了长孙无忌。 皇帝在朝廷明示李泰离京的时间,封地定在扬州,距离京师千里之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越王这一去,同储位无缘。 大族发迹,无非世代为官,清河房氏在真正的大族面前,也是上不得台面。 当初,父亲为他娶亲,曾想过以母亲范阳卢氏之女的身份,为他求娶卢家女,巨额的彩礼丢出去,却也只能求娶到旁枝之女。 房氏一族的延续,是每一个房家儿女的责任。 马车停在梁国公府角门,侍从搀扶着房遗直下车,照例先去父亲房玄龄院子里问安。 一身的酒气,房玄龄微微皱眉,开口语气不悦,“太子代陛下宴请明威将军,你只是作陪,吃那么多酒做什么?” 父亲声音严厉,房遗直下意识低头认错。 皇帝这些日子,对他明显有疏离,房玄龄眉头紧锁,细思过往是否行程踏错,也只有房遗爱入仕文学馆一事。 “酒能乱性,误人误事。这么多年,我在外从不多饮。” 房遗直的酒量并不好,他其实也没喝上几杯,“太子殿下举杯,儿不敢推拒。对了,太子殿下酒席上,点名夸了儿。” “哦?”房玄龄严肃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恭喜你了,继杜荷、尉迟宝琳之后,崇贤馆里,你应该会是第三个受任用的人。” “啊?” 房遗直十分不解,直溜溜一双眼睛看着父亲。 房玄龄压下心中无奈,他这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辅臣的料子。 “因文学馆的事情,陛下对我颇有微词,近日以来都不太亲近。陛下冷落的是我,实则敲山震虎,告诉朝野他不易储的决心。 越王离京之后,陛下的目的达到,就要有个人破局,这个人就是太子,太子抬举你,向朝野传递出的信息,你自己慢慢儿误吧!” 房玄龄抬手打发了房遗直出去,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辅臣的料子。 房家的门庭延续,成了房玄龄第一心病。 第195章 歪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收到李承乾递上来的奏疏,李世民欣慰点头,“所以,你想给房遗直一个什么职位?” 李承乾表示很为难,“房遗直敢把臣的手稿拿出东宫,并不值得臣信任,重要的官职不好给他的。” 李世民皱眉,面上添了几分阴云,泄露禁中之事,是大忌讳,太不像话了。 “你没处置他?” 李承乾道:“没有,我默认了他将手稿带出去。” 李世民轻笑,大郎挂名崇贤馆,二郎在文学馆,见到那份手稿,哪怕青雀有超越太子的荣宠,房玄龄也得掂量下自己提前站队该不该。 “小兔崽子,你是吃了多少的藕?” 李承乾顿了一顿,皇帝这是说他一肚子心眼。 “每年进贡数量有限,分配到各宫都有定额,这得看父亲愿意给多少。” 李世民笑笑,点到为止,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崇贤馆学士,正五品,掌管崇贤馆馆藏,品阶上合了他房相公子的身份,又不涉及机要。承乾太子,意下如何?” 官职的品阶合适,就是房遗直的学问不合适,不过眼下是最好的安排。 “臣听父亲的。” 李世民又问:“李德謇和魏叔玉,你打算如何安排?” 李承乾道:“李德謇太老实了,做事情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真把他放到重要位置,得罪人而不知。 至于叔玉,魏师傅把叔玉保护的太好,叔玉心性稚嫩,一身的孩子气。 他们两个的父亲又在东宫挂职,臣的意思,暂时不给他们官职,带在身边,好生历练一番,用不用,以后再说。” 李世民没忍住发笑,“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好意思说人家魏叔玉孩子气?” 李承乾:…… “父亲,您不曾见过魏师傅和叔玉的相处,见到了,您就明白臣为何说魏师傅把叔玉宠出一身孩子气。” “你很羡慕?” 李承乾茶喝了一半,呛得连连咳嗽。 “我爸对我很好,我为什么要羡慕他?”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西州的事情,杜荷善后处理的极好,过个一年半载,朕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你的狗头军师调回你身边了。” “杜荷这小子,朝中历练几次过后,心性成熟的极快,再不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合掀桌子热血青年了。至于能不能进京,还是要继续看。 说来,臣还是更关注制考,制考选拔上来的人才是新鲜的血液。这群二世祖,等他们父辈退场,能用了就用,不能用了自然淘汰是最好的。” 李世民点点头,十分认可李承乾的话,治理讲究是稳定,频繁的政治清洗会让朝野内内外惴惴不安,人心惶惶,干扰朝廷正常的运转秩序。 那些不怀好意的奸佞,容易借机上位,用高慎微的话说,情绪上头本就难以做出正确的决断,再被干扰,造成的影响只会更加恶劣。 于他本身而言,皇帝就算是错了,也不会认错,所谓罪己诏,不过是形势失控下的不得已妥协,只要形势没有到达失控的边缘,皇帝就会一错再错。 最后的结果,要么像杨广那样身死国灭,要么等到自己千秋万代之后,把问题留给儿孙。所以,贞观一朝大部分时间,他都没怎么在朝廷上大动干戈。 “对了,你太极拳练得怎么样?打一套给朕看看。” 又要来PUA他小胳膊小腿,李承乾虎躯一震,沉默片刻过后,计上心头,“父亲,未来的物理学,研究量子领域您知道吗?” “废话,朕肯定不知道。” 李承乾笑眯眯道:“父亲,在量子领域,一颗粒子可以同时存在向上或者向下两种状态的。” “所以,这跟朕要查你太极拳学的怎么样,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李承乾一脸惋惜的样子,叹气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听臣把话说完,您就明白了。 关于粒子的两种状态,理论上来说,在您没有去观察它的时候,他就同时存在两种状态,当您去观察它的时候,它就坍塌到只有一种状态了。” 李世民面无表情看着李承乾,“朕不懂量子,说些朕能够听得懂的。” 李承乾道:“也就是说,在您查臣太极拳之前,臣的太极拳存在两种状态,打的好,或者打的不好。” 李世民点点头,“没错,然后呢?” 李承乾笑道:“如果臣打给您看,那么臣学的太极拳就只存在一种状态,好或者不好。” “没错!” 李承乾继续道:“如果臣打的好,父亲肯定会很开心,觉得孺子可教。” “没错,你的武事一直都是朕的心病。朕也很奇怪,你是怎么办到名师教导,学的惨不忍睹。” 李承乾轻咳一声,皇帝越来越有段子手的天分了,也不知道被谁带坏的。 “如果臣打的不好,父亲就算不会生气,心里头不舒坦,会觉得臣朽木不可雕。” 李世民摇摇头,否决了李承乾观点,“朕和高先生在你的武事上想法一致,不是让你做万里挑一的猛将,是强身健体。” 李承乾道:“这些都不重要,父亲不看臣打太极拳,那么臣有可能打的好,也有可能打的不好。父亲,您是希望臣打的好,还是打的不好?” “问得都是废话,不希望学好,朕能请李靖给你当师傅?” “这不就对了!”第一次忽悠皇帝,还挺好玩儿的,李承乾继续说:“那只要您不看,只要您相信,臣就打的极好。相反,只要您看了,臣就有可能打好,也有可能打不好。 综上所述,您不看,就是最好的结果。您的心中臣学业有成,父亲的信任也会让臣感激涕零。父亲,您和臣完全就是双赢。您觉得,臣说得有没有道理?” 李世民下意识点头,“有些道理!” “既然父亲不查了,臣告退!” 话音未落,李承乾拜了一拜,拔腿就跑。生怕迟一秒,皇帝反应过来,他跑不掉了。 李世民一番思索,理清楚李承乾的逻辑,当即摔了茶碗。 乍一听,好有道理,仔细一想,一堆歪理! 歪理就算了,他还被绕进去了。 第196章 开小灶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魏征和李靖真心教导他,李承乾投桃报李,也指点魏叔玉和李德謇,这让魏李二人很痛苦。 “父亲,儿现在需要您的帮忙!” 李靖抱着小白虎,抬头向门外看去,“什么事情?” 李德謇走进去,在父亲下首落座,“太子殿下给了一篇文论,《史记·滑稽列传·西门豹治邺》,太子要儿写一篇为政之要的策论。儿写好了,想请您帮忙看看。” 李靖撸老虎的动作微微一顿,“我一个打仗的,看不懂文治,找你师傅去。” “儿的师傅?父亲,三年前您就将儿的先生辞退了,这会子去找,不太好吧!” 李靖无奈叹气,只想扒开李德謇脑袋,看看里面y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谁让你写的文章,谁就是你的师傅。孩子,能有这个机缘,你要好生珍惜。” 李德謇老实,却不是蠢笨,父亲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 “谢父亲提点,儿明白了。” 李靖点点头,提起老虎看了又看,“明白了,你就可以滚了。” 李德謇拜了一拜,麻溜的跑了。 郑国公府 忙了一日,魏征一只脚才进正院,魏叔玉就冲了上来,“陛下不让太子殿下写策论了,太子殿下折腾我和德謇了。” 魏征面无表情,接过魏叔玉递上来的东西,大略看了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识好歹的混账,得了便宜卖乖,这机会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魏叔玉挠挠头,不是很理解父亲的意思。 魏征径直去书房,屏退仆从,四下无人,他这才开口:“杜荷能直接去西周做太守,那是因为他此前在鸿胪寺任职,让人看到了他的才华。 尉迟宝琳随父出征,他有那一把子蛮力,他心性单纯直率,认准了就死忠到底,陛下和太子殿下看重的是他的忠心。 你和李德謇,资质还行,但悟性不高,我没时间教你,卫国公功勋卓著要避嫌不好教的。卫国公与我真心教导太子,太子投桃报李,愿意亲自指点你们辅臣之道。 别眼红房遗直被授官,那是得了房相荫蔽,你和德謇才是真的入了太子的眼。 太子学识不在为父之下,他是未来的天子,陛下千秋万代之后,你们就是天子门生。” “父亲,那儿写的这篇策论?” 魏征拍了拍儿子背心,笑道温和慈爱,“为父老了,朝务繁忙,没精力教你了。有人教你,你要好好的学。” 下了早朝,回显德殿同父亲用过午膳,正要午休,魏叔玉和李德謇前来拜见。 李承乾知道,二人是来交作业的,有必要跟这两个人说一声,往后午休时间,不要过来打扰。 “臣魏叔玉/李德謇,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微微一抬手,目光示意二人落座。 魏叔玉首先交了作业,“殿下,您让臣写的东西,臣写好了。” 李德謇紧随其后,“殿下,写的不太好,您只管骂,打都行。” “打骂不至于,我的脾气没那么差。” 李承乾被逗的发笑,认真看完魏叔玉和李德謇交上来的策论。 “你们可知我为何要你们写这篇策论?” 魏叔玉道:“为政之要,自然是治理的机要。” 李承乾点点头,道:“我给你们写一篇文论,当中有八项要点,叔玉的文章得了其中之六,德謇得了其中之五。” 李德謇道:“还请殿下指点。” 李承乾道:“第一点,脚踏实地,作为一方大员,西门豹可以放下身份,进行实地走访,向老百姓了解邺地的情况。 第二点,就是体察地方之疾苦,文论开篇就说了,‘豹往到邺,会长老,问之民所疾苦。’ 第三点,知晓百姓意愿,西门豹所问,得到的答案是‘苦为河伯娶妇,以故贫。’那么百姓的意愿是什么?脱贫! 第四点,要明确立场,我通俗一些的说什么,就是认清自己身份,自己是谁,来这里要干什么。 第五点,要懂的变通,明确要处理‘河伯娶妇’的问题,西门豹没有直接否决‘河伯娶妇’,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魏叔玉道:“河伯娶妇持续多年,百姓背井离乡,却不曾反抗,忍痛送出女儿,百姓虽有不满,对此般行经却是认可的。 若西门豹直接否决‘河伯娶妇’,那邺地三老协同廷掾、祝巫妖言惑众,说西门豹不愿为河伯娶妇,无视民生疾苦。 百姓苦于漳河大水,肯定会对西门豹有所不满。西门豹此行,不仅不能解决‘河伯娶妇’的问题,后续对漳河的治理,也会因为老百姓的不满受阻。” 李承乾点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六点,知晓老百姓的意愿,西门豹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顺势而为,假意相信‘河伯娶妇’能够阻止漳河大水。” 李德謇道:“安抚住百姓的同时,也让邺地三老及廷掾祝巫放松警惕。因为相信河伯的存在,那么将祝巫及三老投河也就合情合理了。” 李承乾笑道:“西门豹处置邺地三老及祝巫,就是我要说的第七点,杀伐果决,遇事要能决断。须知:慈不掌兵,善不为官。” 李德謇提出疑问,“殿下说慈不掌兵,可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好多都是爱兵如子。” 李承乾道:“慈不掌兵说的是军纪,将军要打胜仗,军纪就不能松散,将军可以爱兵如子,但必须以铁腕保证严明的军纪。 善不为官并非不善,《吕氏春秋·察微篇》记载了孔子批评子贡赎人拒收赎金的故事,点出了一个问题,小善如大恶。 《道德经》第五章有这么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所偏爱,所以大善似无情。‌‌ 小善及人,大善及天下。西门豹主政一方,他的善该在一方百姓,而非实指某一人。他杀祝巫及邺地三老,看似狠辣无情,实则是大善。” 魏叔玉迫不及待追问,“殿下,那第八要是什么?” 李承乾道:“担当,西门豹所做的一切,是他作为一方大员担当,要能够担责。 我上述说的八项,掌握其中六项,就可以可治理一域,再添一项,可以主政一方,若此八项俱全,那就是王佐之臣。叔玉,德謇,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殿门外响起拊掌声,殿内三人齐刷刷看向殿外。 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马周、高士廉,李世绩、杨师道、韦挺、褚遂良。 皇帝及三省六部长官都来了,李承乾人麻了,来了这么多人,不提前知会一声? 特别是,他正在给魏叔玉和李德謇开小灶。 第197章 求见高慎微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李承乾也只能硬着头皮,换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臣承乾,拜见陛下。” 李世民虚扶了一把,李承乾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搀住皇帝。大臣们都在,父慈子孝得演下去。 “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李世民笑道:“西州的事情了结,敬德率大军,押着鞠文泰回京,此一战灭国之功,怠慢不得,朕与诸卿商议,由你代朕到承天门外迎接敬德。” 李承乾扶着皇帝在主位落座,要他去干活儿,知会一声就行了,用得着亲自过来通知? “蒙陛下信重,臣不胜惶恐。” 李世民继续道:“原本要人通知你接驾,想着你这会子可能已经睡下,就让宫人们噤声,不许惊扰你歇息,想着先去崇贤馆瞧瞧。 不成想进了显德殿的院子,听到你高谈阔论,见你正在兴头上,不好扫了你的兴致,我们都跟着站在外面听课。” 李承乾暗暗吐槽:那可真是谢谢您了,崇贤馆一堆二代,他单独开小灶给魏叔玉和李德謇,原本是私下进行,这下好了,摆明面上了。 政治最重平衡,这群二代没啥能量,但他们背后的大佬,那是不得不考量。 李承乾面露惭愧之色,“臣才识了几个字,勉强看懂几篇文章,在陛下与诸公面前班门弄斧,还让陛下与诸公久候,实在是折煞臣了。” 长孙无忌笑道:“殿下可能不知道,现在长安城里的《贞观字典》有价无市,殿下学问若是勉强,我等岂非是睁眼瞎了?” 日常商业互吹,李承乾笑盈盈回答,顺道抬一把崇贤馆的二代,捧一场皇帝。 “舅父,这字典也不是我一个人编的,出了力的人这会子都在崇贤馆歇着。再说,没有陛下信任,我也编不成。群策群力,断不是我的一人之功。” 高士廉看了眼魏叔玉和李德謇,“能得殿下提点,两位郎君好福气,殿下,臣有个不情之请,往后这样的机会,把臣那逆子也带上。” 众大臣目光齐刷刷落在高士廉身上,这是强行塞人,老小子,脸皮够厚! 李承乾暗道不好,他就是开个小灶,可不想玩儿大课堂教学。 “申国公有所不知,听叔玉说,魏师傅查功课极严,我一想这魏师傅骂人可厉害的紧,便稍稍提点一二,免得叔玉回去挨骂。” 魏征瞪了眼魏叔玉,赶紧解释,“殿下,别听这小子造谣生事,臣十分随和的,真的,特随和,最多也就感慨几句家门不幸。” 李世民毫不犹豫拆台,“玄成公,你对随和二字得有多大的误解?” 长孙无忌跟着补刀,“附议,玄成公那嘴巴有多毒,出去钓鱼,鱼都不敢上钩,生怕给你毒死了。” 高士廉道:“也就是蛇,敢上来碰一碰玄成公。” 房玄龄接棒,继续道:“还是越老越毒,就怕玄成哪一天舔了自己嘴唇,一不小心把自个儿毒死了,痛失王佐之臣,那可是我大唐的损失。” 在挖苦魏征这一块儿,皇帝和大臣们可谓是齐心协力。 李承乾开口解围,“是不是做父亲的,都觉得别家的孩子好?陛下总说我不够贴心,李师傅说德謇是莽夫,不通文义,真是大大的冤枉。” “谁说朕的承乾不贴心,贴心的不得了,生病了药一口不吃,就怕废了朕的药钱。” 李承乾:…… 本来给魏征解围,结果魏征又躺枪了,李承乾默默在心里给魏征点了蜡。 “陛下专门过来一趟,应该不止迎接大军凯旋一事吧?” 午休时间到了,李承乾有午休的习惯,身体生物钟的本能,驱使他眼皮子不停的打架,就想着赶紧把这群大爷送走,他要睡觉。 “孔颍达和于志宁被贬黜后,左春坊差两个左庶子。” 李世民微微一抬手,褚遂良和马周出列。 “他们二位,任你的左庶子,太子意下如何?” 这可是重量级人物,李承乾拜谢过皇帝,“臣无异议,谢陛下。” “听闻殿下的崇贤馆,来了一位高先生,学识渊博,颇得殿下礼遇,连休沐之日,都入宫伴君左右。” 李承乾脸上笑容僵了一瞬,这群人真正的目的,是想见父亲。 房玄龄道:“臣家大郎也是一次偶然,整理文学典籍时与这位高先生碰面,相谈几句,对高先生颇有赞誉,说他是良师。” 李承乾赔笑,顺道将问题丢给高士廉,“房相说笑了,高先生是申国公的族侄,申国公必是再了解不过的。” 父亲是爱屋及乌,想着他手底下的人,自己提点几句,也当是给他培养马仔,不成想引起关注了。 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高士廉连忙摆手,“殿下,臣与慎微统共没见几面。” 长孙无忌道:“高先生这会子应该在崇贤馆,陛下,不若让高先生出来一见?” 李承乾心下一沉,真是好舅舅啊! “陛下,高先生这会子差不多睡下了,他有午休的习惯。” 李德謇挠挠头,“殿下,高先生应该没睡,这些日子先生一直在写东西,午间都是不休息的。” 李承乾气结,这兄弟真是一点儿不懂得察言观色,怪不得李靖不耐烦,换他,他也不耐烦。 高慎微并不知显德殿因他争论不休,他仍在奋笔疾书,将自己能记住的,有关哲学以及心理学相关的东西,都翻译成文言文。 他怕口头上的授课,高明转过身就忘了,索性将理论写成册子,留给高明。 他留给高明的东西,这孩子必定会时时翻阅,久而久之,潜移默化,将知识装进高明脑袋里。 一番极限拉扯,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承乾不得不同意父亲出来相见,再继续遮掩,父亲都要成蛊惑人心的妖人了。 收到传召,高慎微放下笔,眉头锁了起来,高明背着李承乾的皮囊,除开李世民,旁人不知他们的牵绊。 眼下李世民全力维护太子,东宫的萝卜坑珍贵的紧,朝中官员将自家子弟送入东宫,图的就是个占位。 他不声不响,成了太子心腹,深得太子礼遇,他若不出去相见,闲话指不定多难听。 放下笔,高慎微理了理仪容,跟着宫人去显德殿。 第198章 组队被拒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传闻中的贞观将相天团,有生之年能得一见,不激动是假的。 “草民高慎微,拜见陛下。” 李世民让人赐座,笑盈盈看着高慎微,道:“卿之贤名,闻之久矣,今日终得一见。” 目光无意识扫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发过去了“围猎”邀请。 平日里动手,老小子一个劲儿的躲闪,他连衣角摸都摸不到,动嘴不提了,老东西一堆歪理,时不时还把他绕进去。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相视一眼,各自在心里直打鼓,一个太子客卿,值得皇帝花这么大的心思? 能让皇帝发出了“围猎”邀请,上一个得此“殊荣”的是魏征。 高慎微轻笑,什么终得一见,皇帝说起瞎话来,真是不打草稿,他俩别说见面,动手都不止一回了。 “他乡之人,客居于此,陛下所言贤名,不过好事之辈,以讹传讹耳。” 没见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应声,李世民谈笑间又向二人扫了一眼。 李承乾抢先开口,“舅父,上次送去府上的新茶如何?” 送去长孙家的是太子的新茶,皇帝要“围猎”的对象是太子新臣,还是宠臣,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甚好,多谢太子殿下。” 长孙无忌假装没看到皇帝的“围猎”邀请,太子下场维护高慎微,此事已经不简单了。 更何况,他是太子母舅,又在东宫任职太子詹士一职,“围猎”太子宠臣有些说不过去。 国舅装傻,房玄龄有样学样,低头喝茶,跟着装傻,假装没看到李世民的“围猎”邀请。 李世民暗骂老狐狸,面上带笑,同高慎微交谈:“卿得太子信重,万万慎言才是,以讹传讹,多欺世盗名之辈,卿名不堪,将至太子何地?” 李世民多日来憋的窝囊气,私下里讨不到便宜,索性直接摆到台面,笃定高慎微和李承乾不能挑来真相,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高慎微也知此理,脸上依旧是那副自信从容的微笑,“太子困于武事,草民恰有虚名,奉命入宫教习,不成想引来这诸多议论,实在惭愧。” “老朽当以为如何,原来是为此。” 皇帝“围猎”高慎微,多半同太子相关,自家那缺心眼的儿子,得太子悉心指点,魏征思索片刻,果断下场跟高慎微组队。 “太子乃储副之尊,而今朝野内外,咸知太子武事不通,实在有损太子清誉,是陛下万万慎言。” 李世民看着魏征,表情十分难言,心下暗骂:老匹夫,你拿的是谁的俸禄? “玄成,朕与高卿说话,与卿家有什么相关?” 魏征半点儿不带怕的,直接回了一句,“臣据实以奏,若有半句虚言,还请陛下指出。” 李世民直接忽略魏征,看向高慎微,“卿善武事,朕始知之。” 高慎微暗暗摇头,架都打了不止一次,皇帝这话说得半点不违心,果然应了那句,一流演员在政坛,二流演员赴商海,三流演员混影坛。 “若说武事,陛下乃一代天骄,草民岂敢班门弄斧?” 李世民呵呵,现在奉承他,迟了! “卿多才,太子爱之,朕亦爱之。” 说到这里,李世民将目光锁到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脑袋宕机,他看看皇帝,又看看高慎微,此二人绝非初见,且积“怨”颇深,皇帝明晃晃公报私仇,这“仇怨”来源多是李承乾。 “陛下信重,臣感激涕零,实在不巧,臣前日不慎崴脚,足疾初愈,不宜与人交手。有负陛下信重,臣惭愧至极,不过……” 坚决贯彻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长孙无忌话锋一转,当即甩锅房玄龄,“房相也颇通武事。” 也就太子,能勾起皇帝如此深得怨气,越王离京,晋王也指明了封地,东宫官署重要部门,皆是重臣。 不出意外,储位难有变动,就算有,他已经错了一次,决不能错第二次。 李世民和李承乾斗法,存心为难高慎微,高慎微在野不在朝,说白了就是促狭天子跟儿子斗气。 房玄龄才当即拒绝组队邀请,不接长孙无忌的话茬,“大郎受先生指点,还没谢过先生。” 李世民心下冷笑,养兵千日,废在一时。 “申国公,卿之族侄,卿观之何如?” 突然被点名的高士廉很懵,长孙无忌做舅舅的不好开口挤兑太子宠臣,他姓高,他也不好贬损自家子侄吧? 皇帝平日里说话不这样,今日直接书面文言,就是要玩儿信息差,整蛊父亲。 李承乾下场解围,“高先生早年游学外乡,申国公在朝,虽是同族,却鲜有会面,难知内里,怎好置评?” 眼看拉扯个没完了,李承乾不顾父亲目光,走到皇帝身边,“父亲,臣于武事之上,实在无甚天分。” 公开场合,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称呼他“父亲”,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心下难言。 在场众人表情意味深长,李承乾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外祖母出身高氏,申国公臣之舅公,高先生臣之表舅。当日见先生,适逢卫公腿疾,臣以表舅为师,父亲知之。” “能有耐性教导太子拳脚功夫的人不多,卫公算一个,高先生算一个。之前是卫公辗转难眠,如今该换成高先生了。” 总算说人话了,李承乾两手一摊,笑得开怀,“那没法子,臣是父亲您的儿子,父亲不愿意教,只能让别人辗转难眠了。” 李世民似笑非笑,“好,朕抽功夫教你。” 李承乾笑容僵住,又在一瞬间化开,“可别,父亲您有风疾。臣怕您辗转难眠,风疾更甚,臣于心不忍。” 李世民没好气白了一眼李承乾,“诸公作证,太子不愿朕教导于他,可别说朕不教。” 魏征开口替李承乾解围,“东宫有三少,要陛下亲自教导太子武事,这俸禄可就白拿了。” 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魏征的机会,李世民就着魏征的话说下去,“玄成,你也没教我家承乾什么,左右挂的虚名,不若将俸禄退给朕?” 魏征道:“臣挂着是虚名,可照朝廷法度,这俸禄您还得给臣。” “玄成自比管仲乐毅,却为这黄白之物饶舌,啧啧啧!” 放过了高慎微,李世民的火力全部集中魏征身上。 李承乾看明白了,皇帝的组队申请,可以不接,但跟对面组队打自己,忍不了一点。 “魏师傅对黄白之物,的确爱之颇甚。豌豆黄,雪绵豆沙,雪团子,桂花糕……臣可没少往郑国公府送。 老人家爱甜食,也要适量才好。师傅下次可别说学生小气,实在怕送了庖厨过去,您把糕点当饭吃。 这些甜腻之物,吃多了不消化,恐伤了您老的身体。” 得太子解围,魏征不忘恭维一把皇帝,“殿下尊师重道,平日里侍奉父亲想必尽心百倍。叔玉跟在殿下身边,盼着得些长进,少气些臣。” 李世民:…… 高慎微看完全程,一颗心完全落了下来,高明这个随机应变能力,一点儿都不差,说到底是他“傻儿子”滤镜太厚了。 第199章 灌酒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东宫开小灶的事情摆上明面,形势未定,李承乾不想得罪这些二代背后的重臣,直接端水,凡是崇贤馆的二代,愿意请教他都提点几句。 大抵是房遗直的文章进步了,连房玄龄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与李承乾同列话也多了不少。 大佬惜字如金,李承乾一眼就看出来房玄龄有所求,又摸不着他的意思,不好直接开口,所以一直在这里拐弯抹角。 李承乾听得头皮发麻,直接问:“房相,有话直说。” 太子开门见山,房玄龄也不磨叽,直入主题,“陛下有意下嫁十七公主与臣的长子,遗直性子木讷,臣恐他伺候不好公主,臣的次子遗爱……” 唐朝的公主,出了名的剽悍,私生活一塌糊涂,房遗直不行,换谁来了都伺候不好。 高阳可是有名的刺头,房遗直是嫡长子,高阳公主真弄出些事情来,那是祸及全族的。 房遗爱就不一样,嫁给房遗爱,就算出了什么不可逆的大祸,房遗直监管不严,连坐不至于把房家嫡系子孙搭进去。 房玄龄不愿房遗直迎娶高阳公主,算是在可控范围内,尽可能的规避政治风险。 理清楚前后逻辑,李承乾也不由得感慨“房谋”,谋国谋家,谋得的确全面。 不过,不寒颤。 为官做宰,治国平天下的背后,就是为了功德荫蔽子孙,维护特权传承。 帝王将相,一样是吃喝拉撒的普通人,如于谦、海瑞之辈,出将入相只为了“天下为公”的政治理念,那样的人中国历史五千年,也没出现几个。 “外甥女的婚事,舅父可以说上话。” 太子这是问他长孙无忌的态度,房玄龄思索片刻,“司空的长子,迎娶的正是殿下亲妹长乐公主。” 这么一说,李承乾明白了,长孙无忌把人推到他这里,要他卖房玄龄面子,让房玄龄记他一个人情。 “大家族的长子长媳,应付人来送往,处置家长里短,实在辛苦。” 这些小恩小惠,还不足以拉拢房玄龄,但应下这个人情,总好过得罪这位贞观第一相。 他和房玄龄有过结,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只要眼下房玄龄不出来恶心他,他也乐得帮这个忙。 房玄龄拱手拜谢,李承乾颔首还礼。 了却一桩心事,房玄龄默默松了口气,李家的女儿由不得他挑,他也只能尽可能降低风险。 有高阳公主这么一个刺头在房家闹腾,未来天子会如何他不知,眼下这位天子,他们多年交情,皇帝多少会对房家有愧疚。 更何况,公主儿媳,他房家可管不下,那高阳公主就算作天作地,丢的也是老李家的人。 大军至承天门前,尉迟宝琳又是招手又是傻笑,若非骑在战马上,尉迟恭能想象到自家崽子一蹦一跳喊“殿下”的憨样子。 “闭嘴,老子的人都给你丢完了。” 尉迟宝琳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父亲。 距离承天门一射之地,尉迟恭勒马下地,尉迟宝琳不知所以然,只是跟着父亲下马,步行上前。 李承乾和房玄龄相视一眼,也迎了上去。 尉迟恭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壮若洪钟,“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上前扶了一把,“在太极殿设宴,陛下在太极殿为国公接风洗尘。” 尉迟宝琳道:“殿下,您都不夸我两句吗?” 尉迟恭一个眼神刀了过去,大庭广众不好发作,否则他直接上脚踹。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闭嘴!” 尉迟宝琳委屈巴巴,正要回嘴,却见李承乾轻轻摇头,目光示意他不要说话,他这才愤愤的闭上嘴巴。 尉迟恭见状,微不可察的一叹,他管不下的儿子,太子管住了,不知是福是祸。 到太极殿,拜见过皇帝,依着座次落座,宴会觥筹交错之间,众人围着尉迟恭父子恭贺,言语间又聊起张亮和杜荷。 今日的葡萄酒,口感有些异样,酒杯也比平日里大了些,李承乾微微皱眉,他不好酒,品不出其中好坏,就感觉怪怪的。 三杯酒下肚,李承乾吩咐宫人去取醒酒汤,李世民使了个眼色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两只老狐狸接到皇帝眼神示意,举杯相敬,“听明威将军说,这一次出征,殿下提点过杜荷,后续安抚如此顺利,当为殿下请功,请殿下满饮此杯。” 李世民压根儿不给李承乾拒绝的机会,“中书令敬酒,你就喝了吧!” 李承乾听懂了潜台词,让他不要得罪朝廷大佬,听人劝,吃饱饭,李承乾举杯饮下。 长孙无忌紧随其后,“殿下,咱们是舅甥,臣还没同殿下喝过酒呢!” 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李承乾举杯,“怎么能让舅父敬我,该我敬舅父。” “敬德,此战你做元帅,太子给你做军师,大战告捷,你不向军师敬一杯酒?” 尉迟恭是憨,但不傻,皇帝存心灌太子酒,他正思索着要不要顺着皇帝的意思来,尉迟宝琳已经等不及了。 “殿下,上次在东宫臣敬酒您不喝,您说等陛下庆功宴,陪臣喝一杯酒,储君也是君,君无戏言。” 皇帝套路太子,自己这傻儿子,不看形势乱来,尉迟恭恨不能一脚踹出去,眼看这酒非喝不可,尉迟恭也举杯,“臣知道殿下不多饮,臣父子二人同敬殿下。” 宫人满了酒,李承乾举杯回敬,两杯酒,尉迟恭三言两语给他免了一杯,再推拒就说不过去了。 魏征是看出来了,皇帝带着一群小弟,车轮战灌太子的酒。 这种场合,喝了一杯,往后再有人敬酒,不喝就是得罪人,眼看程知节要张嘴,魏征抢先一步开口。 “虎父无犬子,也不能只夸太子,循其本,合该敬陛下才是。”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看着魏征,老棺材瓤子! 魏征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举杯敬酒李世民,“陛下,夸您教子有方还不好?” 李承乾心下谢过恩师解围,葡萄酒在任何时代,都是低度数酒,按理说这几杯应该喝不醉他才对。 可眼下,几杯酒下肚,他只觉得头昏脑胀,李承乾扶着脑袋,暗道不应该。 “陛下,臣有些难受,先行告退。” 皇帝对此没有一点惊讶,李承乾确定这酒绝对有问题,趁着自己脑袋还清醒,他急忙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难,送太子回东宫。” 李世民笑得高深莫测,上次去高慎微家,发现了一种新的酒,清澈透亮,香醇甘冽。 交谈之间,李世民得知这是后世的蒸馏酒,把李承乾喝进医院洗胃的就是这种酒。 李世民很想知道,李承乾喝醉了是个什么样子,可李承乾在酒水上自制力极强。直接上蒸馏酒,这小子多半不会喝。 一番思索过后,李世民来了个瞒天过海,他将蒸馏酒酒兑进葡萄酒,还放了许多糖遮掩苦涩,又提前冰镇降低蒸馏酒的酒香,酒杯一律换大杯。 待李承乾三杯酒下肚,他让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做先锋,尉迟宝琳、程咬金、褚遂良、马周做中军,高士廉、萧瑀等人扫尾。 第200章 吐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玄成的酒,朕当然要喝。” 李世民举杯,笑盈盈饮了,目光示意程知节继续。 自己在太子的东宫任职,儿子也在崇贤馆,顶头上司明显不想喝,程知节不想劝太子的酒。 两尊大佛,没有一个能得罪不起,一番纠结过后,只能硬着头皮,举杯向太子敬酒。 “蒙陛下天恩,殿下不弃,臣得以忝居左屯卫中郎将一职。借鄂国公庆功宴,臣敬殿下一杯。” 左屯卫中郎将,东宫六率之一,程知节点名官职,压根就没打算让他避开这杯酒,李承乾含笑举杯。 “东宫戍卫,有劳卢国公费心,孤也敬卢国公一杯。” 马周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是太子左庶子,可皇帝有命,不能不从。 “臣草莽寒门,幸得陛下赏识,官至民部尚书,今又任东宫左庶子,难得今日这样机会,臣敬殿下。” 李承乾反应过来,都是得了任务来灌酒的,东宫左右中郎将的酒他都喝了,左庶子的酒更要喝了。 “尚书过谦了,陛下赏识,也是尚书有大才。” 魏征终于从李世民的纠缠里脱身,抢着开口阻止劝酒的褚遂良,“登善,你我师生一场,为师的敬你一杯。” 老师兼自己顶头上司敬酒,褚遂良不敢推辞,只能举杯满饮。 “师傅……”李承乾出声,拦下了替他挡酒的魏征,道:“这酒性烈,您上了年纪,莫要多饮。” 褚遂良逮着机会,向太子敬酒,“臣与殿下也算师出同门,这是难得的缘分,殿下请。” 小鸟依人褚遂良,老实说,李承乾不想喝,但眼下他被架起来,这面子不能不给。 魏征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干看着李承乾被灌酒。 “陛下,太子……” “同殿为臣多年,玄成给我个面子,满饮此杯才好。” 收到组队邀请,长孙无忌拉着房玄龄下场拖住李承乾的援军。 魏征被灌酒,李承乾只道是不好,他年轻,魏征这把年纪被灌酒很危险。 “舅父,中书令,我敬二位一杯。” 皇帝下发的任务是打头阵陪太子喝酒,太子主动敬酒,岂有拒绝之理。 二人当即丢开魏征,向李承乾迎了上去,李承乾向魏征轻轻摇头,皇帝有备而来,推是推不开的。 陪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人一杯酒,李承乾脑袋已经开始发昏,避免有人继续劝酒,他归位以后,直接趴在案上睡了。 “阿难,你送太子回东宫歇息。” 张阿难上前,轻拍李承乾背心,“殿下,陛下命奴婢送您回东宫。” 李承乾二话不说,借张阿难搀扶的力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半点不带犹豫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殿下,陛下吩咐了步辇,您可以乘坐步辇回东宫。” 李承乾由着张阿难扶他上步辇,回到东宫整个人已经晕头转向,下了步辇只觉得两条腿不听使唤。 张阿难和吴安扶着李承乾到显德殿内室,李承乾再也撑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宫人端了醒酒汤过来,扶着李承乾起身,李承乾接了醒酒汤过来,一口闷了,倒头又继续睡。 宴饮过半,张阿难回太极殿复命。 “太子醉了,没闹脾气吧?” 张阿难道:“太子醉的厉害,没闹脾气,回去倒头就睡了,奴婢让宫人煮了醒酒汤给太子,吩咐好生照顾,赶紧过来向陛下复命。” 魏征对皇帝找人灌酒太子的行径嗤之以鼻,喝了两杯闷酒,今日不宜扫兴,过了今日再跟皇帝掰扯。 酒宴结束,李世民往东宫去,幼时李承乾醉过酒,软乎乎的小家伙,跟只小猫似的蜷在榻上,很是讨人喜欢。 显德殿宫人忙进忙出,李世民心下泛起不安,不由得加快脚下步伐,进内室,就见李承乾趴在榻上呕吐,艰难撑着身子,涨得脸色绯红。 “父亲……”李承乾看到来人,挣扎着要下榻见礼,李世民快步上前,扶住李承乾,“别动,不必多礼。” “让开。” 李承乾推了一把皇帝,没推开,半透明呕吐物沾到了皇帝衣袍。 “抱歉……” 话没说完,李承乾又继续呕了起来,干呕尤其伤人,胃被撕扯的生疼。 “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裳。” “醒酒汤呢?把醒酒汤拿过来。” 醒酒汤一早准备好了,太子喝了一些,吐了两次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 李世民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心下后悔不已。 “承乾,喝一些醒酒汤,会好一些。” 李承乾别开脑袋,又怕皇帝误会,解释道:“方才喝过了,都吐完了,这会子胃里疼得很,喝东西进去胃里跟火烧针扎一样,臣实在……” 话音未落,李承乾又吐了起来,李世民一把将人捞过来,李承乾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也没力气去想自己趴在皇帝腿上吐有多狼狈。 吃进去的东西被吐了个干净,后面喝的醒酒汤也吐没了,唇齿间又苦又涩,淡黄色的液体从他喉咙翻涌出来,青涩苦味刺激着又一轮干呕。 李世民拍抚着李承乾背心,帮不了一点忙,也只能干着急,吐结束,李承乾有气无力的趴在皇帝怀里。 “父亲,您为何要舅父他们劝酒?” 李世民当然不好意思说他想看李承乾喝醉了,逗孩子同他玩闹。 “君臣共同主政,也是酒桌上的拉扯,只是没想到,你酒量不太好。” 李承乾没做怀疑,只当是酒桌文化,“原来如此,谢父亲好意,只是臣……” 一句话没说完,李承乾又吐了起来,胃里实在没什么吐的,竟是呕出血来。 火急火燎的痛楚在胃里肆虐,李承乾望着盂中醒目的红色,拿起帕子擦拭唇角残留。 血晕染在帕子上,格外刺眼,李承乾心下泛酸,少年吐血,多是年寿难永,非长寿之背。 他是太子,他若是没了,即便皇帝扶持李觉,李觉又能有多远? 贞观一朝二十三年,等到皇帝驾崩,李觉也不过才十岁,事关社稷,皇帝绝不会赌一个十岁幼童。 前太子遗孤,政治风险直接飘红,真到了那日,不仅李觉保不住,连李象都会被牵连。 又一轮泛呕阻止了李承乾的伤春悲秋,胃里仿佛被野火灼烧,痛的他忍不住将身子蜷缩起来。 第201章 外甥肖舅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将人扶起来,端起案上的醒酒汤喂。 胃疼得厉害,李承乾不想喝,也不能喝,可他知道皇帝的脾气,听不懂人话。 他是胃疼喝不进去,皇帝会以为他是闹脾气不愿意喝,喝下去的每一口醒酒汤,就好似拿刀在胃里划了一道口子。 一碗汤没喝完,李承乾就尽数吐了出来,鲜血染红了醒酒汤,吓得李世民醉意全无。 “侍医呢?侍医在哪里?快去请侍医!” 李承乾急忙制止李世民,“开药我吃了也是吐,刺激的胃里疼得更厉害,缓个一时片刻就好。” 李世民惊魂未定,道:“好,朕在这里陪你。” 李承乾躺在榻上,缓缓闭上眼睛,尽量稳住情绪,左手搭在右手桡动脉上,默默算心率。 “你要是想见高先生……” “别让我爸知道,我爸会担心的,臣已经遣人告诉他,明日两仪殿议政结束,陛下竟有安排,请他不用进宫。” 李世民笑了一笑,“难得,你这么心细。” 李承乾不接这个话茬子,说出他心下的疑惑。 “今天的酒有些不对劲儿,应该是是烈酒,葡萄酒的味道冲淡了烈酒的刺鼻,冰镇过后酒精挥发不明显,就更加分辨不出来了。” 李世民心下一惊,这小子猜出来了。 “臣这个年纪都有些招架不住,魏师傅年事已高,喝了那么多,只怕也凶多吉少。父亲,您让侍医去一趟郑国公府可好?” 唐初还没有蒸馏酒,他会做这玩意儿,但没拿出来过。 “父亲,您从我爸那里拿来的白酒?” “那玩意叫白酒?” 真让他猜对了,李承乾大概猜到皇帝想干什么,酒后失态,皇帝要他似顽童一般胡闹,从中找做父亲的感觉。 只能说,不切实际的想法,还吃了没文化的亏,害的他搭进去半条命。 “陛下把白酒兑到葡萄酒里了?” 皇帝做主谋,目的明确,那魏征喝的就是纯葡萄酒,不用担心了。 李世民叹气,“辅机说酒后吐真言,朕只是想着你喝醉了,吐一吐心中苦闷,不成想把你害成这样。” “父亲,以后别这么玩儿了,还好臣装醉躲得早,再多饮几杯,要出人命的。” 李世民点点头,看李承乾疼得嘴唇发白,冷汗淋淋,心下十分愧疚。 “这一次,是为父对不住你。” 李承乾道:“臣不是不能喝酒,臣有酒量也有酒德,就是喝醉了,也不会和幼童一般胡闹。” 外头有脚步声,李世民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吴安隔着屏风,向两位主子见了礼数,这才开口:“禀陛下、殿下,皇长孙过来请安,在外头候着。” 李承乾道:“告诉皇长孙,我与陛下商讨要事,今日不必请安,回去做完功课,早些就寝。” 吴安退出殿外,李世民满脸愧疚的看向李承乾,“真的是对不住,朕不知道这么喝酒后果这样严重。” “臣知道,您下次别这么玩儿就行了。” 心率居高不下,需要人工干预,“父亲,您让宫人取一些冰块,混在水里,端进来。” 言罢,李承乾起身静坐,重复深呼吸。 不多时,宫人端进来一盆冰水混合物,李承乾取了帕子过来,贴敷在额上,又用冰水反复轻拍面部。 如此循环往复半个时辰左右,李承乾再次探脉,算心率,还是高,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了。 胃里火辣辣的痛楚稍稍缓了些许,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臣喝酒这个事,我爸那儿您嘴巴严一些,他在这里待不久,臣不想让他担心。” 李世民听罢,忍不住吐槽:“不想让高先生担心,朕为你担心,你是一点都不顾及。” 李承乾淡淡开口,发出灵魂拷问,“父亲,你我父子扪心自问,臣哪一次遍体鳞伤不是因为您?” 李世民哑然,选择沉默。 “臣就是想装模作样尽孝,想瞒一瞒您,也得能瞒的了啊!” 李世民绕开这个话题,“可有想要吃的东西,为父吩咐宫人给你做。” 李承乾摇头,“一口都吃不了,勾兑酒实在伤人,臣十有八九急性胃粘膜损伤,暂时吃不了东西。” “这一次,真的是为父对不住你。” 李承乾暗暗吐槽:第二次了,这句话,没话说真的可以不说。 “臣就算了,魏师傅一把年纪了,您还让舅父和房相劝他的酒。” “魏征私下给褚遂良看奏疏那个事情,朕悄悄问褚遂良,褚遂良三缄其口,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父亲觉得,是有还是没有?” 李世民道:“朕希望最好是没有,退一万步,就算是有,检举魏征,他担不起那个后果。” 李承乾点点头,他鱼死网破保魏征,就像他以废太子相逼皇帝放逐孔颍达一样,东宫的份量,还不是一个褚遂良可以撼动的。 “臣也希望没有,人无完人,魏师傅身上肯定会有毛病,退一万步就算有,也希望这件事情烂到褚遂良肚子里。” 李世民轻笑,“他现在是你的左庶子,怎么驾驭他,那是你的本事。不过承乾,你偏私魏征也太过了。” 李承乾道:“父亲是不知后事,舅父和褚遂良都被贬黜,舅父被污蔑谋反,自缢在臣黔州的故居。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只有愿赌服输的从容,就这一点,臣很欣赏舅父。 褚遂良只是被贬黜,还没死,就上疏提及过往旧情,言辞恳切,向雉奴讨情,他在贞观朝引以为傲的文人风骨,遇到狠人,轻轻一敲就碎了。 魏师傅折在舅父手里,同样是愿赌服输的从容,臣会等到陛下千秋万代之后,慢慢处置舅父。至于褚遂良,魏师傅折在他手里,那是对魏师傅的折辱。” “就像你谋反那样吗?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只有愿赌服输的从容,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质问朕,诛心朕,哪怕沦为阶下囚受审,依然能傲气十足的走出太极殿。朕是不是还说一句,外甥肖舅?” 李承乾顿了一顿,叹气道:“或许是这样的,哪怕臣不喜舅父的阴损,却也佩服他赴死的从容,臣很欣赏这种人。” “往后宴会,你喝茶,别喝酒了,这一次着实把朕吓死了。” 第202章 试探喜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外甥肖舅,从基因遗传学分析,有一定的科学依据。 他和皇帝,若是普通君臣,而非皇帝与太子,或许真就能和贞观其他大臣一样,能写一曲明君贤臣的赞歌。 胃里燎原般的痛楚还在继续,陪了这么久,应该能把皇帝送走。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父亲,臣累的很,想睡一会儿,明日的早朝是去不成了。” 看李承乾脸色惨白,不住的冒冷汗,李世民心下不忍,便也不再多言。 “你想去,朕还怕你这身子骨撑不住,好生歇着,养好身子,到时候朕着带你去漠北草原溜一圈儿。” 李承乾淡淡应下,闭上眼睛,随便拉了被子盖在身上。 这一次醉酒,极伤人元气。 翌日,长孙无忌前往探望,李承乾的气色极差,整个人虚脱的足足瘦了一圈。 “你是不知道,魏征那老小子,早朝把昨天跟你喝酒的大臣挨个说了一遍。” “什么?” 能被老师这么维护,李承乾很开心,可这是政治,魏征这么干很得罪人的。 “魏师傅,此事着实欠考虑了。” 长孙无忌点头,“可不是,陛下被说的脸都气红了,回去拔了剑,劈翻了个案几。” 李承乾放下策论,脸色凝重,魏征给褚遂良看奏疏那破事,到现在悬而未决,薛定谔的猫,存在极大变数,魏征又把皇帝和一堆大臣得罪的这么狠。 长孙无忌随手捡了李承乾放在案上的策论,策论署名魏叔玉,他仔细看完,连带着李承乾的批改也一并看了,脸色有些耐人寻味。 “承乾,你这个文章功底,非常人所能及。” 李承乾闻言,淡淡一笑,“随便改改,让舅父见笑了。” 长孙无忌将策论放下,“殿下,过分的自谦也是埋汰人。特别是那些身处高位的大臣,殿下在他们面前,还是不要太过谦逊。” 李承乾沉默片刻,拱手拜谢长孙无忌,“多谢舅父教诲,承乾记下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顺手又抽出另一张策论,崇贤馆学士,房家大公子房遗直的文章。 “遗直不及叔玉,殿下批改的详尽,房相必定会感激殿下的。” 李承乾暗暗苦笑,若非父亲搞偷袭,他就单抓魏叔玉和李德謇,不至去端水。 “文章写得好,未必是能力也好。他们把策论拿来给我,我抽出时间给他们改,能领悟多少,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长孙无忌含笑点头,将策论放回原处,“是这个道理,那只猞猁开始认人了,殿下什么时候去瞧瞧?” 崇贤馆里没有长孙家的二代,他去瞧的哪里是猞猁?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说到这里,李承乾望着太极宫方向狡黠一笑,“正好,我也躲个清净。” 李承乾接茬,长孙无忌却踌躇了,“殿下,您这个身体?” “无碍!”李承乾起身,走过去扶长孙无忌,“就是吃食上要注意,劳烦舅父吩咐府上庖厨给我做一碗清粥。” 看李承乾对皇帝的恩宠避之不及,长孙无忌正要开口,就听殿外宫人高声传报。 “皇帝陛下驾到,中书令房玄龄到,鄂国公尉迟恭到,卢国公程知节到,谏议大夫褚遂良到,吏部尚书高士廉到,民部尚书马周到。” 这一堆名字,除了高士廉,都是昨日灌他喝酒的人,也是今天早上被魏征喷了的人,算上站在他身边的长孙无忌,李承乾明白了,受害者联盟。 不,李承乾默默纠正,昨天的酒局他才是受害者,这一堆那叫施暴者联盟。 李承乾迎了上去,李世民在主位上落座,一眼就瞅见了主位案上的策论。 “身体不舒服,就不用给他们改策论了。” 李承乾道:“睡得久了睡不着,干坐着实在无聊,刚好找点事情做。对了,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今日的药吃了吗?” 李承乾愣了愣,忙道:“吃……吃了!” 这心虚的德行,一看就是没吃,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拆儿子的台,李世民装聋作哑。 观这群大佬的脸色,以他对魏征的了解,今天早朝,一个脏字没带,但说的绝对脏。 李承乾心里苦,脸上装作无事,吩咐宫人看茶,上茶点。 李世民道:“承乾,你就不问问,你那魏师傅为什么没跟着过来?” 李承乾道:“师傅要忙着门下省诸多要务,还要忙着修前朝的史书,没跟着过来,兴许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哦?”李世民饶有深意看了眼长孙无忌,“国舅没跟你说今日早朝之事?” 李承乾道:“臣都病成这样了,舅父也不好让臣去干活吧?陛下,您现在都没有舅父心疼臣了。” 李世民不语,他跟长孙无忌一起长大的,他能不知道长孙无忌什么德行? 程知节放下茶汤,笑盈盈的问:“前日去国舅府上做客,国舅家的猞猁要认人了,殿下可要去国舅府上看猞猁?” 赵同志的网球场,沙同志的篮球场,往后什么场,只看新来同志喜好。 这个道理,李承乾知道,他若是回答是,只怕用不了多久,朝中大臣家里多多少少要养点什么的。 程知节这是在套他的喜好,他理解卷,也认可卷,但必须朝正确的方向卷。 “怪不得舅父近日来东宫少了,德謇总说卫公心里儿子没有山君亲。看样子舅父心里,我这个外甥,也没有猞猁亲了。” 闻言,众人笑作一团。 “朕没有你舅父疼你,你舅父疼猞猁胜过疼你,承乾,那你说说,谁最疼你。” 李承乾思索片刻,笑着回答:“现在最疼臣的,当然是臣自己了。” 高士廉不言,一味地干雪团子。 李承乾见状,不由得捏了把汗,那玩意儿糯米做的,不容易消化,老年人群体可以吃,但不能吃太多。 “申国公,您要不要看看令郎的策论?” 别再吃了,吃坏了他负不起责任! 高士廉当即放下吃了一半的雪团子,自家儿子的策论,必须得看。看完以后,看完高士廉的脸色阴沉的的不行,默默放下策论,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必要。 第203章 痛苦不能消失但可以转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雪团子是吃不下去,这要是没人的地,高士廉非扇自己一巴掌不可,自家儿子什么斤两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承乾指了指案上的策论,“诸郎君都是好学之人,隔三差五的来请教,文章我都有批改,诸公可要看看?” 贞观天团二代,能力不详,毕竟被清理的太早,但文章,都怎么没继承到父辈的优良基因。 众人看到高士廉的脸色,对案上的几张纸都有些望而生畏。 昨天灌酒灌的爽,李承乾可是一点儿都不打算放过这群人。 “我写文章的时候,诸公指点我,我才有今日。如今,我指点诸位郎君,诸公也跟着看看,看我长进多少。” 李承乾看策论署名,依次发给众人,不出意外,众人在看完文章之后,刚才还喝茶,现在连茶都喝不进去了。 尉迟恭是唯一不受影响的,尉迟宝琳不存在请太子指点策论。 就算有,他受影响也不多,他认得些字,不是睁眼瞎,可要他品评文章,那是开玩笑。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小兔崽子报复心挺强,被魏征阴阳怪气一通吵吵,还要给自家儿子的功课辣眼睛。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抱拳谢过李承乾,“臣那……” 不成器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皇帝和太子给了房遗直崇贤馆学士的官职,他在这里说房遗直不成器,就是在打脸皇帝和太子。 “蒙陛下天恩,得殿下赏识,能在东宫任职,也跟着学了些眉眼高低,老臣不胜欣喜。” 李承乾道:“房相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程知节职业笑容破防,“殿下此番大恩,臣深感荣幸,臣家里那逆子实在不争气。” 早知今日,他就该送程处默来东宫。 李承乾笑道:“令郎能入崇贤馆,是陛下恩德,我就是改几篇文章,卢国公太客气了。” 心意领了,但皇帝在这里,别把太子架在火上烤,都是千年的狐狸,程知节勉强挤出笑来,拱手去拜谢皇帝。 可以露脸,风头得给上司,长孙无忌微笑不语,孺子可教,他的提点,李承乾不仅听懂了,还用的极好。 房玄龄到:“听陛下说,殿下病了,我等心中愧疚,正巧陛下要过来,我等也跟着过来。” 跟着皇帝过来,一切公开透明,以房玄龄的权位,不给他添堵,就是一种政治上的示好。 李承乾听懂了,笑着打趣,“中书令有所不知,陛下总说我小胳膊小腿,这下子金口玉言了。” 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李世民赶紧开口,“这同朕什么关系?” 李承乾道:“昨天的酒,可是陛下叫人备的。” 李世民哑然,他也不知道酒不能那么喝。 “你要是心里实在不舒服,朕喝一场……” 李承乾连忙拒绝,皇帝的思想太跳脱了,想一出是一出,不考虑后果的那种。 “这个就不用了。” 李世民不是个好父亲,但绝对是个好皇帝,他还没有弑君的想法。 吴安在殿外请示,“殿下,您的药熬好了,可要奴婢送进去?” 李世民似笑非笑看了眼李承乾,转头唤了吴安进殿。 “这药一天吃几次。” 李承乾拼了命的使眼色,奈何吴安只敢低头回话,不敢抬头,更不敢偏过头去看太子。 “侍医嘱咐是两个时辰一遍,这是第……一遍了。” 李世民笑了笑,定定的看着吴安,“这都正午了,才第一遍?” 吴安慌忙跪下,他实在是怕,太子不肯吃药,出了事,他们这群奴婢“照顾”不周必定被问罪。 “送过来两次……” 不能再让吴安说下去了,李承乾赶忙抢下话,“药冷了,臣让他们拿下去热了。” 李世民揶揄道:“热个药这么久?这群奴婢留着做什么?” 闻言,吴安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 李承乾急忙解释,“陛下,臣……” “你是闲不下来的人,病中都是手不释卷,朕知道你是忙的忘了时间,不用解释。” 李世民指了指吴安托盘上的药,“送来了,太子快些吃了。” 房玄龄、高士廉等人抿着唇轻笑,痛苦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李承乾一脸上断头台的表情,走上前端过汤药一饮而尽,苦的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上次魏征病了,你能把药汁做成药丸,夹在茶果里头吃,轮到你自个儿,就不知变通了?” 温开水冲淡了唇齿间药汁的苦涩,李承乾缓了一口气,向皇帝回话。 “不是所有的药都能那么吃,臣是脾胃受了刺激,近日进食都有清粥为主,哪里敢吃糕点茶果。” 李世民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策论看完了就给我,晚些时候我要召他们过来,同他们细说的。” 看一眼自家崽子的策论,众人弯起的唇角不自觉落下,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我听叔玉他们说,诸公居家也查功课,不至于这般吧?” 高士廉叹气,“殿下,您不批改臣等还能将就看,您批完了,看看您的批注,再看文章……不提了……不提了……” 长孙无忌暗暗摇头,等他把人塞进来之后,坚决不看自家崽子的文章,对自己脾胃不友好。 程知节道:“殿下的精神头似乎不太好?” 大佬递来梯子,哪有不顺着下的道理? “我有午休的习惯,差不多快到时间了,让卿家见笑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没有血色的脸,他知道李承乾身体真的难受。 “昨日庆功宴去,大家一片好心办了坏事,实在过意不去,这才来东宫看你。你无碍,我们也就不多留了,三省也有一堆要务等着朕去处理呢!” 如听仙乐耳暂明,照进现实版。 李承乾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又向众人拱手,“酒后容易误事,我素来饮酒不过三盏。昨日一时尽兴,失了分寸,让诸公挂心了,往后段不会如此了。” 这是客套,也是敲打,灌酒这种事情,第一次不计较,但没有下一次,下一次别管是谁,一律不买账。 众大臣谈笑间应下,绝对没有下一次,灌酒万一把太子灌没了,始作俑者的皇帝只会觉得他们没分寸,没把事情办好,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讨不到好。 第204章 旧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曲终人散,东宫恢复了该有的宁静,李承乾饱饱的睡了一觉,黄昏时分才从榻上爬起来,宫人端了米粥过来,他勉强吃了半碗。 大抵是怕他推脱吃药,皇帝身边的张阿难亲自送到药,李承乾默不作声吃了。 日落西斜,李象从弘文馆回来。 黄昏,显德殿没有掌灯,殿内光线昏暗,李承乾迎上进殿的李象,示意孩子落座。 见殿内没有旁人,李象问出心中疑惑,“昨日庆功宴,阿耶,您受伤了吗?” 昨日晚间请安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今日高家阿翁没有进宫,他就更加肯定了。 “殿内没有掌灯,阿耶是怕儿看到您憔悴的面容忧心,可即便不掌灯,您的憔悴也遮掩不住。” 遮掩不了,那就没必要遮掩,李承乾放下李象的功课,唤了宫人进来掌灯。 “宴会上的酒烈,没招架住劝酒,多饮了几杯,伤了脾胃,不是什么大事。” 李象半信半疑,也没有再问。 功课没有太大问题,领到备课,李象拜别父亲,他还要去丽正殿请安。 李承乾看了眼漏刻,算算时间,他也该去和皇帝请安了。 行至一半路程,大雨滂沱而至,李承乾慌忙钻到一处殿宇避雨,夏季穿的轻薄,只片刻功夫,身上的衣裳湿透。 夏季午后的对流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雨停后,李承乾赶忙回东宫,换了衣服往甘露殿去。 “今日来的有些迟了,不过你身子不痛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承乾自觉鼻腔有些干干的,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十有八九又要感冒了。 “父亲,没其他的事情臣先回去了。” 有事情,还是正事,不过看李承乾这个精神气,李世民决定先放人。 “明日在承天门前送文成公主出嫁,你回去早点歇着。” 李承乾点点头,起身告退离开。 吐血还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姜汤有刺激性,不太好喝,李承乾命人煮了一大锅姜汤,兑在水里沐浴驱寒。 兴许注定了要感冒,哪怕做足了预防功课,李承乾翌日一早,也没能从榻上爬起来。 夜半子时过后,身体起了高热,等到李承乾察觉到不适苏醒,高烧的他头昏脑胀,浑身酸软无力。 吴安等人赶忙请了侍医过来,看诊抓药,第一时间往甘露殿上报皇帝太子病了。 又病了,李世民对这个长子的身体,严重的忧心,这种体格,他担心这孩子就算没有过往那一遭都活不过他。 送嫁完文成公主,李世民借口身体不适,单方面终止早朝,朝服都没换就往东宫去。 李承乾高烧未退,宫人侍医乱作一团。 李世民探了下李承乾额头,骂道:“一群废物,枉食朝廷俸禄,连个风寒都治不了,朕养你们有什么用处?来人,将……” “父亲……” 李承乾喊了一声,摇摇头,意思是请皇帝不要迁怒侍医。 “是臣无用,药吃一碗吐了大半出去,总退不下热。” 恰在此时,宫人端药进来,李承乾眉心打结。 “喝一碗吐大半,那就喝一小半。” 李承乾嗓音沙哑,回应皇帝,“不是喝一碗吐大半,是吃进去的药总会吐一半出来。” 闻言,李世民愣在当场,李承乾唤了宫人过来扶他起身,尽管内心万般不愿意吃药,他还是端了碗过来,缓缓吃完。 不出意外,药吃进去不久,李承乾就吐了大半出来,原本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在吐过药后,瞬间起了一层病态的潮红。 “怎么会突然起烧?这些个奴婢都是怎么伺候的你?” 李承乾道:“昨日不慎淋了雨。” “淋雨?” 李世民心头的火烧的更旺了,上次淋雨大病,怎么就不长记性? “谁近身伺候的太子,给朕滚出来。” “父亲……” 李承乾再次打断皇帝施法,“臣不喜身边有人跟着,出门大多不带人,不干他们的事情。” 着急解释,李承乾没忍住一阵咳嗽,刚吃进去的药被这么一刺激,又吐了一些出来。 李世民拍背帮李承乾顺气,吐完之后,李承乾目光空洞躺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大喘气。 刚吃进去的药都吐完了,李世民转身吩咐宫人取药来。 又要吃药,李承乾本能的拒绝,翻了个身背对皇帝表示抗议。 “朕知道你不想吃,可不吃药,怎么退热?把你烧坏了,怎么是好?” 看李承乾不为所动,李世民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强迫灌药只怕适得其反,想到李承乾上一次淋雨闹出来的事端,他不由得脊背发凉。 “你不赶紧养好身子,高先生那里怎么瞒得住?他跨越时空也要来见你一面,你还要他走的不安心吗?” 提到父亲,李承乾等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皇帝好言相劝他要是不听,下一步父亲肯定会被请进宫。 李承乾右臂撑着床榻起身,李世民放下汤药扶了一把,复将汤药递给李承乾。 “慢慢的喝,别喝的太急了。” 胃里疼得如火烧一般,李承乾盯着那汤药,登时生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李世民也不逼迫,静静坐在一侧陪着。 李承乾踌躇了半盏茶时间,最后还是喝完了汤药。 汤药下肚,一股针扎火燎的刺痛从五脏六腑向周身蔓延,李承乾脱力一般倒在榻上,浑身蜷缩成一团。 “朕让人煮了安神汤,你喝一些也好睡一会儿。” 李承乾额头直冒冷汗,不知是高热发汗,还是胃疼所致。 “父亲,您还在喝那安神汤吗?我不是告诉过您,那安神汤别喝了吗?那里头的铅丹、密陀僧有毒,长时间喝要出人命的。” 李世民叹气,白日里累一天,晚上回去却整宿的睡不着觉,哪怕知道安神汤有毒,很多时候也只能饮鸩止渴。 “听你的,往后不喝那安神汤了。你好生躺着,别再说话浪费体力了。” 李承乾应声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下,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漫长而复杂…… 几十世轮回,发疯的,受刑的,被溺死的,被分尸的…… 第205章 小熊猫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乱七八糟的一堆旧梦,还都是些不好的回忆,李承乾脑袋都要炸了。 数次被噩梦惊醒,李承乾不想继续睡,眼皮却又困的不行,不受控的睡下。 梦境戛然而止时,李承乾察觉到一双大手抚在额头上。 “总算是退了热,真的吓坏了朕。” 李承乾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更厉害了,问道:“什么时间了?” “申时了。” 李世民一边回答,一边招手宫人进来,“侍医过你要是醒过来,进膳结束两刻钟后再进药。” 李承乾点点头,饭后半个小时吃药,古今大同小异。 李世民驱散宫人,陪李承乾用膳,“做噩梦了?” 李承乾点点头,轮回中好的没梦到,凄风苦雨梦了一堆。 皇帝能这么问,他应该是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心下松了口气。 “你梦中不断呓语,一直说‘别过来、别碰我、不要打我、好疼之类的……’” 此前他们龃龉,他打过几次李承乾,没想到成了李承乾的梦魇,李世民于心不忍。 “是为父不好,吓到你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猜到了是皇帝想多了,他道:“是轮回中的一些事情,有很多不太好的记忆,同您无关。” “原来是这样,朕……” 李世民的话被李承乾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吓得赶忙放下汤碗,上前替李承乾拍背。 李承乾咳了几声,渐渐止住,道:“只是呛到了,无大碍,有劳陛下挂心。” 李世民不住的叹气,“你也太不叫人省心了,昨日喝酒伤了脾胃,不好好养着去淋雨?” 李承乾道:“出门没拿伞,路过甬道下了大雨,臣尽全力躲了,可夏天穿的轻薄,还是给淋透了。” “那些秧苗没了就没了,承乾,你最重要。” 李承乾暗暗吐槽:他淋雨得时候,天都要黑了,看什么秧苗? “臣谨遵教诲。” 用过膳,李世民要回去批奏疏,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东宫。 李世民离开,吴安进来伺候李承乾就寝,道:“殿下您可算是退了烧,奴婢一颗心到现在还悬着呢!” 李承乾表示理解,“伺候主上不易,我都知道,君臣一场,你们不曾背弃,我也尽量保全你们。” 现代社会伺候不好雇主,解雇或者罚款,只要不谋财害命,就是惊公,最多是损失些钱财。 古代奴婢是私有财产,找个合理的借口,打死了不违法。 李世民出了东宫,越想越忧心,遂向张阿难吐槽道:“东宫的奴婢,都是怎么伺候太子的?” 张阿难道:“奴婢问过东宫的奴婢,太子出门素来不喜人跟着,这一回是去请安的路上,突降大雨,躲避不及,回去之后就让人烧了姜汤沐浴。” 请安路上被雨淋了,李世民脸色有些耐人寻味,他刚才误会也不见李承乾解释,估计是怕解释了他尴尬。 “烧了姜汤沐浴,还高烧不退,他这个小胳膊小腿,朕都不敢带他去漠北了。” 漠北可不及长安,医药齐全。 张阿难安慰皇帝,“这只是一次意外,陛下且放宽心。” 李世民摇摇头,他宽心不了。 李承乾这一场病极伤元气,大半个月时间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哪怕高慎微进宫陪着,他也提不起精神来。 高慎微并不知李承乾喝酒吐血一事,只以为是风寒,心疼儿子却也没法子。 晨光熹微,清风徐来,十分舒爽,李承乾叫人将案几搬到亭子里,着手批改二世们交上来的策论。 父亲来了,李承乾抬手打发了宫人出去,吩咐无召不的入内。 “老爸,我是不是很没用?感冒这种小病,差点儿单杀了我。” 高慎微笑道:“也就是二十一世纪之后,大量农民工进城,经济水平上去了,接触到好的医疗条件,感冒才被列为小病。 在此之前,对于落后地区的乡村人口来说,感冒都不是什么小病。 感冒发热,烧到婴幼儿一命呜呼,聋哑痴傻的大有人在,我还见过成年人发烧,烧到胳膊腿残疾的。” 李承乾沉默片刻,“老爸不提醒,我都快忘了,感冒一直以来都不是小病。” 高慎微笑道:“你能撑过来很不错了,况且,想想那个在宿舍里,差点儿给被子单杀的大学生,你也没那么差。” 李承乾:…… “老爸,您这个例子,还不如不说的好。” 高慎微哈哈一笑,余光瞥见李承乾案上放的策论。 李承乾见状,向父亲道:“贞观将相天团二代写的策论,老爸有兴趣看看吗?” 高慎微上前拿过策论,看的是直摇头,“事业和教育,很多时候不能并重。” 科举和后世的考公其一个道理,都是为国取士,策论同后世的议论文差不多。 可以字迹不整,甚至可以写错字,考试时间有限,阅卷老师都能适当理解。 但是,对问题的分析一定要透彻、独到、全面,提出的解决方法一定要现实、可行。 “这些文章受魏晋文风影响颇大,要是选美文,就冲这些个典故,以及华美的辞藻,可评一个中上。当策论来看,真知灼见没几条,清一色在这里水字数。” 李承乾拉着父亲落座,亲自研墨,“我干的那这个破事儿,连累魏师傅被扑碑,李德謇也因为同我交情好被流放。 现下魏师傅和李师傅,都是我的老师,我就想着拉魏叔玉和李德謇一把,没成想那日陛下带了将相天团突袭,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高慎微道:“我明白了,二代如何且不论,一代都还活跃政坛,位极人臣,能量巨大,为了平衡,你要端水。” 李承乾两手一摊,颇为无奈道:“小灶开的好好的,结果来了一堆人,您说这饭怎么吃?没法子了,只能改小灶为大锅饭了。” 养了二三十年的儿子,高慎微可太清楚高明是什么德行了,他接过高明递来的笔。 “改可以,改的不好别来唠叨。” 李承乾苦笑道:“您笔下留点儿情面,毕竟这些策论主人,背后都是大佬。” 高慎微笑笑,忍不住揶揄儿子,“我这都退休了,还得帮着你这个大孝子工作。” 李承乾直接上手,从背后搂住父亲脖子,不住的撒娇,活像一幅狗皮膏药,“老爸,我最近生病老可怜了,您都不心疼我了。” “李承乾,你一把年纪就,要不要脸?” 李承乾慌忙抬头,一眼就瞥见皇帝手上提着笼子,笼子里是一只小熊猫崽崽。 第206章 有刺客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高慎微和李承乾父子慌忙起身迎驾,李承乾的目光锁在皇帝手里的笼子。 小熊猫啊! 有几个人可以拒绝小熊猫的诱惑? 小熊猫,保护动物,合法情况下,一般人有钱也养不了。 “父亲,这九节狼是给臣的吗?” 李世民没说话,上前在尊位上落座,笼子被他放在一旁。 李承乾急忙唤了宫人进来,重新添了座位。 “这会子您应该在上朝,怎么过来了?” “歇的久了,连今日休沐都忘了?” 李承乾默默吐槽:不上班儿,工作日和休息日有区别吗? “一个太子,尽做些不成体统的事情。” 一没偷,二没抢,给他扣了个不成体统? 李承乾猜出缘由,能理解皇帝,但配合不了,他归位捣鼓起了擂茶,时不时瞥一眼笼子里的小熊猫崽子。 “陛下,这九节狼是给臣的吗?” 刚才的那一幕,着实有些窝火,李世民懒得理会李承乾,反而将目光落在高慎微身上。 “朕方才进来时,听太子说,你要改这些策论?” 高慎微点点头,“高明想躲个懒,由着他吧!” “父亲,请用茶。” 李世民品着茶,坐了半晌,总算不那么窝火了。 “辅机去终南山脚下打猎,偶然猎来的,朕问他讨了来。” 皇帝这个理由,多少有些不走心,高慎微不知道该说什么,终南山有大熊猫,但没有小熊猫。 小熊猫在国内,野生的也就川滇藏地区能看到。 高慎微暗暗摇头,最后只能感慨,很多矛盾,完全就是自寻烦恼。 “承乾,要不要出去走走?” 李承乾顿了一顿,父亲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出去? “高先生会骑马吗?” 高慎微点点头,“会一些。” 李世民道:“听承乾说,后世出行不用马,高先生无师自通?” 高慎微道:“高明幼时对骑马有兴趣,给他报了马术课,我和他母亲跟着一起学。” “出城走走如何?” 李承乾的心思在九节狼上头,并不怎么愿意出去,可看到父亲也有兴趣,他也跟着附和皇帝。 “陛下,这九节狼,臣摸一摸可以吗?” 李世民道:“好生养着,养不好朕饶不了你。” 李承乾大喜,当即就要打开笼子去撸小熊猫。 高慎微出声阻止,“高明,食肉目动物大部分都是携带狂犬病毒的,贸然上手它应激,伤到你就不好了。” 反应过来的李承乾,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 “你先养它一段时间,彼此熟悉,再上手抱它,摸它,它不至于应激,你也安全。” 李承乾点点头,唤来宫人,十分不舍的看着小家伙被带走。 大病初愈,李承乾本人不太适合剧烈运动,信马由缰的瞎转悠。 李世民和高慎微随着李承乾的进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野猪泛滥成灾,才长出来的庄稼幼苗,给祸害的不成样子,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熟悉的场景,让李承乾想起了他的大学导师,听他导师说,上大学暑假回去,从玉米挂胡开始,基本没在家里睡过。 破旧的门板,田垄上做炕,日复一夜守着,就这,还阻止不了庄稼给野猪祸害。 其实,人要是用心思,弄死几头畜牲手到擒来,可架不住人家受法律保护。 举报伤害三有保护动物,一旦属实,会有金钱上的奖励。 两千年前后,举报伤害二级保护动物,有差不多五百块的奖励。 利益驱使之下,哪怕是朝夕相见的邻里邻居,也存在背刺。 所以,哪怕深受野猪祸害,老百姓苦不堪言,也没人敢用心思去打野猪。 那位导师的三叔,一条腿就是被野猪给弄废的,要不是守夜的人多,导师三叔说不定会被野猪咬死。 要是熊猫,李承乾还能理解,毕竟太少了,真的需要保护。 野猪,李承乾特别不理解,听他导师说,那个时候,大白天出门,看到一头大野猪带着一窝十来只小野猪招摇过市,都是家常便饭。 泛滥成灾的玩意,有啥好保护的? 还要把人的生存,排到这种泛滥成灾的野生动物后面,实在不知道是哪个脑残专家提出来的。 抬眼见父亲拉了个满弓,一箭射穿野猪咽喉,李承乾大为震惊,十分不解。 李世民一连射出两箭,解决了另外两头。 “老爸,我怎么不知道,您老人家还会这一手?” 高慎微道:“我参加工作那地方,上级要求科员要下基层考察,驻村三年。 每到庄稼上浆,马铃薯、红薯成熟的时候,泛滥成灾的野猪着实是个祸害。 国家禁枪,我也是没法子,找老师傅做弓箭,组织村里青壮年,练习射箭,投标枪,捡起了老祖宗的东西自保。” 李承乾道:“野猪不是三有保护动物吗?” 高慎微道:“那是千玺年后的事情,九十年代它还不在保护序列。” “这一场病伤人的很,胳膊没力气,不然的话,我也要拉弓搭箭上个分。” “上分?”李世民满脸疑惑,看着李承乾,“上次承乾回来,说什么青雀没上成的分,雉奴上了把大的,这个上分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道:“竞技游戏里面打排位赛,把对方的游戏角色全部打死了,赢得比赛,就会加分,俗称上分。”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李世民秒懂,承乾被废黜之后,青雀为了夺嫡,说了杀子立弟的话,结果最后弄巧成拙,没做成太子。 雉奴做了皇帝之后,武后掌权,举起屠刀,儿子、兄弟、叔伯、母舅、沾亲带故的亲戚,主打一个众生平等,所以说青雀没上成的分,雉奴上了把大的。 承乾那个兔崽子,是知道怎么讽刺人的。 “老爸,您在现代,经常陪另一个我打游戏吗?” 高慎微点点头,“初来乍到,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我和你老舅,有时间带他玩儿。” 李承乾道:“他玩儿的怎么样?” “你想知道吗?” 李承乾忙不迭的点头,“老爸,别吊着我,您知道的,卡牌类游戏我手气臭的很,也就这种操作性强的竞技类游戏我能玩儿一下。” 高慎微清了清嗓子,吐出四个字来,“人菜瘾大!” 李承乾:…… 一支箭矢破空,从李承乾耳畔擦过。 李承乾暗道好险,差一点被爆头。 李世民率先反应过来,有刺客! 第207章 遇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有刺客,小心……” 话音未落,又是一箭过来,李世民拔刀打掉了。 “下马!” 马上杀敌固然可以居高临下,但对方人多势众,马中箭,骑在马上的人就十分危险了。 高慎微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李承乾没带武器,显得十分被动,就是不知道被刺杀的主角,是他还是皇帝。 不对,不管被刺杀的主角是谁,皇帝站在这里,这就是刺王杀驾,满门抄斩的大罪。 两箭落空,周遭环境陷入可怕的寂静。 箭矢来自不同的方向,刺客不止一个,贸然行动只会更加危险。 三支箭破空打破寂静,李世民和高慎微出了奇的一致,将李承乾护在中心。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高慎微,此刻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论单兵素质,这二人都有自信可以杀出重围,可眼下三个人,他们就必须顾忌些了。 又是三支箭矢飞来,基本确定刺客只有三人。 “承乾,你不要乱跑乱动,既是刺杀,箭矢很可能有毒,中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第一次遇到刺杀,李承乾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您二位别管我,保护好自己。” 李世民:“三条杂鱼,想要老子的命,美的他们。你少说话,别打乱我们的心神。” 又一支箭矢飞来,李世民徒手抓住,拉弓朝箭矢飞来的方向射了一箭。 眼看暗箭偷袭不能拿人头,隐蔽在掩体后面的刺客一拥而上,李世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李世民将自己的弓箭塞给李承乾,道:“出来五个,保不齐还有,姓高的,你别乱跑,保护好承乾。” 话音未落,李世民就提刀冲了上去。 事实如李世民预料,他才同那五个刺客打到一起,就有另外五人上来围攻高慎微。 第一次杀人,高慎微有些不适应,可白刃近在眼前,他也顾不得许多,不拼杀只有死路一条。 李承乾心下一沉,看这个样子,要么被刺杀的主角是他,不是皇帝。 要么就是车轮战,分批出战,消耗他们力气的同时,也寻找他们进攻或是防守的破绽。 “高明,零点钟方向有人,小心。” 闻言,李承乾挽弓搭箭,果然见正北方一黑衣人冒头,箭矢离弦,正中刺客眉心。 李世民已经斩落两个刺客,与此同时,又是一批刺客冲出来,加入同李世民的战斗。 “高明,七点钟方向。” 李承乾偏过头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刺客已经拉了满弓,箭矢正对皇帝,皇帝与人缠斗,只怕不好躲开。 “父亲,正南偏左,有人向你放冷箭。” 李世民变换走位,李承乾当即射出一脚,穿了那刺客的脖子。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下欢喜,承乾身体武事不太好,倒也还能看得过去。 就在此刻,也有一支箭对准了李承乾,只不过准头不行,只是射中了李承乾头上的银冠。 “承乾/高明……” 李承乾心下一沉,刺客要刺杀的人不止皇帝一个,还有他李承乾。 又是三队五人刺客冲出来,两队向李世民和高慎微靠拢,另一队直逼李承乾。 这真是避无可避,李世民见状,一路砍杀出去,往李承乾的方向去,高慎微见状,也跟着李世民的步调走。 他们二人都清楚,李承乾的拳脚功夫不过关,根本应付不了这些训练有素的强人。 这一路砍杀过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具尸体,高慎微顺手捡了一把刺客的刀丢给自家儿子。 “父亲,老爸,他们是河北的人。” 李世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时解释不清楚,李承乾思量片刻,决定赌一把,他一边挥刀应付刺客的攻势,一边高声说。 “夏王心系百姓,仁慈众生,降唐亦是心服口服,尔等莫要为奸邪所惑,做下令夏王寒心之事。” 窦建德? 李世民愣了一愣,这人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今上曾力保夏王,杀他的人是息隐王李建成和海陵刺王李元吉,莫要寻错了仇,让夏王九泉之下不安。” 刺客迟疑的瞬间,又有五具尸体倒地, 李承乾一刀格挡,躲开攻击,高慎微顺势挡到李承乾面前,李承乾继续魔法攻击。 “武牢关一战,今上曾将自己的披风赠予夏王御寒,英雄相惜,夏王同今上是相见恨晚。” 很好,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李世民和高慎微已经砍倒七个人。 “夏王义薄云天,尔等为奸佞所惑,助纣为虐,戕害百姓,且问尔等,置夏王于何地。” 这个间隙,李世民和高慎微又砍倒了三个,李承乾也砍倒了一个。 兵戈击打间,只听的的一声口哨,余下四五个刺客迅速撤离。 “你怎么知道那是河北的人?” 李承乾累的几乎脱力,一屁股跌坐在地,喘着粗气,“说话的口音,为首的只说了一个‘上’字,我听着像,并不能确定,赌了一把,没成想赌对了。” 李世民道:“为何你那么肯定和窦建德有关?” 李承乾道:“父亲有所不知,窦建德出身草莽,仁爱百姓,在老百姓之间有口皆碑。 河北一直都有夏王庙,百姓世代供奉,中晚唐之后,河北地区数次起义,都是打着为窦建德复仇的旗号。” 李世民擦拭着陌刀,脸色异常凝重,高祖诛杀窦建德他是极力反对的,可哪怕他费尽唇舌,高祖依旧处死了窦建德。 细想其中缘由,无非他与李建成双龙夺嫡,他战功赫赫,力压李建成,高祖为了维持平衡,有意打压他,所以对他的进言视而不见。 “走,回宫!” 今日出门没带侍从,险象迭生,李世民很是后怕,他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今日的被动,完全是因为李承乾这个小崽子。 李承乾,李承乾出门素来不带人,这个习惯不好,哪天遇到刺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惜没留下活口,不然的话,必要问出幕后主谋是谁。” 第208章 套路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紧皱着眉头,刺客明显冲着他和李承乾去的,他和李承乾没了,大唐下一任皇帝无非李泰和李治。 “承乾,你说背后的主谋会是谁?” 帝王多疑,从来手足骨肉都是可以直接威胁皇权的。 送命题,李承乾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眼下他和皇帝,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妻子临盆在即,他可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父亲与臣若有万一,朝中必定会大乱。朝廷势弱,异族就可以趁势崛起。父亲,这么些年,被大唐灭掉的那些国家,从来都是不曾放弃过复国。” 有可能是异族,但这不是李世民想要的答案,他继续问道:“除开异族,还有呢?” 李承乾思索片刻,“世家大族,修订《氏族谱》,旧族被压了身份,赐姓一事,父亲又将京城的卢家连根拔起。这些世家大族延续数百年,不甘心受到打压。明着不敢同朝廷作对,暗地里动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李世民勾起一抹冷笑,问道:“还有呢?” 李承乾道:“说不定真的是窦建德旧部,受了窦建德恩惠,要给窦建德报仇。燕赵之地百姓,自古善战,六国灭秦,以燕赵之地的老百姓,抵抗最为激烈。大唐一统天下,父亲在北方战场上,惨胜刘黑闼,都足以说明燕赵之地是一块儿硬骨头。 自先秦以来,燕赵之地就常受戎狄侵扰,为了抵御外敌,异姓同胞并肩作战,虽非骨肉血亲,却胜似骨肉血亲。父亲,您是军旅之人,想来比臣更加明白,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后,千年传承,会孕育出一群怎样的百姓。” 李世民看了眼承乾,沉默半晌,“还有呢?” “还有?” 李承乾沉默片刻,正色回答:“还有谁,父亲心中有疑惑,就让百骑司去查,把自己的疑惑解了。或者,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道是出门没看黄丽,倒了运。 臣也险些丢了命,活口一个没抓到,空口无凭,父亲要臣说什么?臣又能说什么?若今日遇刺的是阿翁与父亲,问话的是阿翁,回话的是父亲,父亲要怎么回答?异族、大族和昔日仇敌之外,还有谁会刺王杀驾?” 李世民一时无言,李承乾继续输出,“若今日遇刺的是阿翁与父亲,此刻父亲心中的疑惑也定是阿翁心中的疑惑,若阿翁追问父亲,父亲能不能明言?” 李世民久久不语,青雀能说得出杀子立弟的话来,心狠手辣可见一斑,他真的怕今日的刺客,背后的主谋是青雀。 李承乾道:“看样子,于情于理,父亲也不能同阿翁明言。那么,推己及人,父亲何苦为难臣呢?” 李世民苦笑,轻拍李承乾肩膀,“是为父想的不周到,这种问题,你的确不好回答。” 不说是不忠,君臣离心;说了是不义,兄弟阋墙。 出了刺杀的事情,李世民心情十分沉重,动手的是窦建德旧部之后,可背后之人多半是大族,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大族蛊惑他的骨肉对他动手。 李承乾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武事不行,可有幸看着大佬厮杀,一往无前,真的十分热血沸腾。他决定了,回去一定要下功夫练武。 高慎微最为平静,李世民逼问高明,他一直没有开口,就是相信高明应变危机的能力。 进承天门之后,李承乾突然开口:“父亲,您打算给尉迟宝琳个什么官儿?” 出了刺杀这档子事情,的确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李承乾,“尉迟宝琳太嫩了,我让敬德带着尉迟宝琳,贴身保护你。” 皇帝误会了,李承乾赶紧解释,“臣想找个人陪臣练武,宝琳挺合适得。” 李世民欣慰点头,身边人武功再高,终究不及自己武功高。 “你这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李承乾暗暗腹谤:你才榆木疙瘩,你全家都是榆木疙瘩。 “你要尉迟宝琳,那就让尉迟宝琳做你的右屯卫中郎将。” 右屯卫中郎将,东宫的禁卫军首领。 李承乾心下难言,换作刚来那会儿,皇帝把这样重要的职位给他的心腹,他立马谢恩。 “父亲,此事容后再议吧!” 李世民暗暗摇头,“不是试探你,朕拉尉迟宝琳就是看中了他直率认死理的性子,能够死忠于你。” 李承乾道:“臣知道,只是如此一来,东宫就真的拥有了可以威胁太极宫的力量。” “这不是挺好的,方便你走玄武门,你不用走玄武门,你可以走通讯门,更方便。” 李承乾正色道:“臣一直在想,为何古往今来皇帝的第一任太子都难以善终。” 李世民道:“你现在想清楚了?” 李承乾点点头,“皇权是独断的,不可分割得,可一个庞大的帝国,它的继承人必须从从小培养,这就使得皇权必须作出分割。权力被分割,就是一种威胁。 所以,无论太子有没有实力,只他储君的身份,就是对最高皇权的威胁。父亲,今日这一场刺杀,过后,您会不会怀疑是臣欲盖弥彰,安排的呢?” “李承乾!”李世民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不是欠打?” 李承乾平静道:“父亲,眼下臣没有威胁到太极宫的实力,你我父子尚可以和平相处。倘或臣有了这个实力,您能真的心无芥蒂吗?” 李世民道:“承乾,为父没有试探你,是真心下放权柄。” 李承乾道:“臣知道,秦王的荣耀和尊贵,阿翁也是真心给的,最后结果如何?父亲,若您真的要赋予臣这个权柄,那么往后有人说臣图谋不轨,您能坚定信臣吗?” 右屯卫中郎将掌兵权,能够壮大他的实力,可这个职位有威胁太极宫的潜在危险,却又没有绝对的实力稳压。 他要了这个权柄,一旦皇帝发神经,他就跟皇帝对上了,皇帝收拾他,手拿把掐的。 权柄他一定要,但古人三辞三让的优良品德必须传承。如此,哪怕皇帝发神经,他也能在舆论上跟皇帝对线。 绝对的实力面前,舆论的作用并不大,可皇帝是李世民,好面子,舆论的含金量就可以稍微提那么一点点。 第209章 刻板印象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权之下谈信任,那是笑话,李世民不觉跟上李承乾的步伐,一同往东宫去。 李承乾暗叫乖乖,他就想给自己拉一波舆论,可不想把这祖宗带回东宫。 到显德殿,李世民才在主位上落座,便似笑非笑看着李承乾,“承乾,你如今行事愈发的妥当了。” 三辞三让被看破了,李承乾并不觉得有异,他玩儿的这些,都是皇帝玩儿过的,皇帝就算没玩儿过,也有一堆人跟皇帝玩儿过了。 “父亲,您曾经抬举青雀欲取代臣,所以您不值得臣信任,臣为了自保组织谋反,同样不值得您信任。你我父子之间,存在很强的信任危机。” 李世民道:“既然知道,你就不应该玩儿这些小把戏。朕给你的,你大大方方的要。” 李承乾道:“窦建德在河北的威望,阿翁怎会不知?若窦建德不死,对父亲心悦诚服,由窦建德出面,安抚河北,招降刘黑闼,若能成对大唐来说其好事,对阿翁未必是好事。 阿翁担心父亲功高噬主,哪怕知道杀窦建德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仍然杀了窦建德,父亲太强,他本能的偏向势弱的息隐王和海陵刺王。” 李世民道:“你担心朕猜忌你,不好拿你开刀,伤了你的臣属。” 李承乾道:“权力的游戏素来如此,它就像一股洪流,父亲和臣,以及朝中的大臣身处洪流之中,站在潮头之上,风光无限也险象迭生。每一步抉择,都要权衡利弊,细想之下,谁又不是被裹挟出来的选择? 父亲,臣的确有那么些虚伪,却也是真的怕受了权柄,后被权柄裹挟,牺牲掉无辜的人。当年臣怕被废黜,极力拉拢势力,朝中却没什么人支持,为了自保不择手段,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东宫里拉,那些人多没什么德行,父亲杀了就杀了。父亲不杀,臣得势之后,一样会处置掉他们。 臣已经不是当年的承乾了,如今能被臣引入东宫的人,不仅要具备能力,还要有德行,行事至少要有底线。甚至,他们当中,有一些还是臣的门生。他们入仕之后,因为能力不足或德行有亏,被贬黜或者处死,也算死得其所,可若死在权力倾轧之下,那太可惜了。” 李世民听罢,盯着李承乾看了许久,突然朗声一笑,“敬德我另作他用,尉迟宝琳接任右屯卫中郎将一职,你记住一句话,朕会为你摆平朝中的麻烦,不会让你忍气吞声,更不会让你去得罪人。” 李承乾躬身拜下,“谢父亲!” 李世民走上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往殿外走。 送走皇帝,李承乾迫不及待去宜春苑看小熊猫,小熊猫,未来的三有保护动物,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大宝贝。 刚出门,之前养得那只小狸花就凑了上来,李承乾弯腰将小猫抱在怀里,蹭了又蹭。 小熊猫在笼子里啃竹叶,有些怕人,李承乾才往前凑了一步,尾随而来的小狸花不干了,对着小熊猫不停的哈气。 初来乍到的小熊猫,眨巴着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小狸花,李承乾心疼的很,伸手去扒拉哈气的小狸花。 李承乾才伸出手,小狸花翻出肚皮,在地上大滚儿,喵喵的叫个不停,他在一只猫脸上看到了谄媚。 逗完小狸花,看完小熊猫,李承乾顺路拐到了丽正殿,太子妃再有两个月临盆。 孕晚期浮肿的厉害,皮肤暗黄,满脸的憔悴,妆容都遮不住一点,太子妃更不愿意见李承乾了。 李承乾也不强求,隔着屏风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丽正殿,回显德殿睡觉,一日的惊心动魄,他实在是累极了,整个人沾床就睡。 翌日起床去上朝,两只胳膊稍微一动就疼得人直哆嗦,李承乾强忍不适,换好朝服去上朝。 “太子殿下,您这气色不是很好。” 皇帝赐婚的诏书下达,原本许配房遗直的高阳公主,因李承乾居中调解,许了房遗爱。 因着这一层缘故,房玄龄见李承乾都热络了许多。 昨日遇刺的事情不好说,李承乾思量片刻,“昨日跟着陛下出门,一时好奇拉了把陛下的弓,今晨起身两只胳膊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 房玄龄悬着的心缓缓落地,还以为是上一次灌酒,太子得身体到现在都没恢复。 “陛下用的是重弓,虽不及巨阙天弓,也不是轻易能拉开的,殿下能拉开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皇帝用的弓,他竟然能拉的来,果然人到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潜力比吃兴奋剂都管用。 这让李承乾想起来国外举行的一场山地自行车比赛,一位吊车尾的选手,高歌猛进夺冠,举办方一度以为该选手使用了兴奋剂,最后一查才知,比赛中途该选手被一头熊追穷追不舍。 “我能拉开陛下用的弓,下一次陛下再说我小胳膊小腿,我可就有的说了。” 高士廉和魏征迎面走过来见礼,李承乾连忙回礼。 “殿下,您这个气色,可是受伤了?” 高士廉问出疑惑,下意识看了一眼太极殿方向,李承乾扶额苦笑,高士廉大概率误会了,以为他被皇帝打了。 “昨日拉了陛下的弓,今晨起身胳膊疼得厉害。” 魏征道:“殿下没事拉陛下的弓做甚?陛下天生神力,他用的弓是重弓,寻常人拉不开。强行拉弓,只怕伤了筋骨。” 不拉弓要丢命,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日遇刺皇帝的态度未明,他此刻也只能三缄其口。 “殿下,一日不见,您怎么憔悴成这般了?” 李承乾闻声偏过头去看,拱手拜了一拜,“舅父。” “陛下打你了?” 李承乾叹气,来此不到十五分钟,这已经是他解释的第三遍了。 “不是,是我拉了陛下的弓,今晨起来胳膊疼得厉害。” 李承乾十分无语,这都是什么刻板印象,他一受伤,就是皇帝揍的。 第210章 间作种植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落座时胳膊摁到地面上,疼得李承乾一哆嗦,李世民眼尖注意到了。 “太子,你胳膊受伤了?” 李世民心下一紧,昨日回宫承乾都是好好的,一夜功夫这小子把自己胳膊折腾坏了? “回陛下,昨日拉弓用力太大,今晨起来胳膊有些疼,不碍事,休养几日就好。” 李世民道:“朕随身那把弓是重弓,你能拉的动,还能准确无误射中靶心,很不错了。” 李承乾拱手谢过皇帝,肾上腺素的功劳,毕竟生死大关,谁都淡定不了。 “敬德,剿灭高昌国,你有大功啊!” 尉迟恭道:“鞠文泰不战而降,白捡的功劳,臣实在不敢鞠躬。” “不敢居功,已经是功劳了。令郎宝琳,出仕东宫日久,待太子至诚,朕心甚慰。” 尉迟恭道:“能为陛下分忧,微臣父子万死莫辞。” 李世民爽朗一笑,“朕与敬德出入沙场,无往不利,朕还盼着有生之年,再与敬德并肩作战。” 尉迟恭道:“臣的年纪大了,这样的机会,往后很难再有了。” 李世民轻笑,也就个一年半载,他要亲征突厥,机会就来了。 “明威将军,朕若要你长伴太子左右,你可愿意?” 尉迟宝琳半点不带犹豫,回答皇帝:“臣愿意!” 言罢,尉迟宝琳满眼热切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腰酸背痛,尤其两只胳膊,疼得掉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复。 尉迟宝琳很不解,拉个弓能难受成这样? “敬德,卫国公训练新军,朕想让你辅助卫国公,教习军中将士拳脚功夫如何?” 尉迟恭当即抱拳,铿锵有力的回了一句:“得令!” 李世民点点头,复又看向尉迟宝琳,“你父亲要给朕练兵,只怕分不出心神护卫东宫,这右屯卫中郎将一职,你可能胜任?” 殿内不少大臣目光落在尉迟宝琳身上,虽是意料之中,可来的也太快了。 “谢陛下,从今往后,臣护卫殿下,万死莫辞。” 李世民微笑点头,张阿难往前上了两步,宣读了任命尉迟宝琳为右屯卫中郎将的诏书。 尉迟家父子安排妥当,复议起高句丽频繁在边境挑衅一事。 “城内的安排,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高句丽人如何得知?每一次偷袭,都是趁着大唐处理内务之时,还能清楚得知道戍守最为薄弱的隘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高句丽人不是神仙,次次直达要害,造成不大不小的损失,只能有一个解释,出了内鬼。 能探析城防,必定是有身份的人,李承乾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河北的世族。 将近三百年的统治,长安的李唐政权同河北世族关系一直都十分微妙。 一个内鬼都抓不出来,一次两次倒还罢了,高句丽的数次侵扰中处于被冻,只能说明该名将领无能。 李世民决定从凌烟阁里挑一个过去,最后选定了出身上谷的侯君集为安市刺史。 李承乾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侯君集,征讨高句丽时,侯君集曾上疏出征,被皇帝否决,出征的人换成了尉迟恭父子。 灭国之功就这么没了,侯君集心中有怨,只是李承乾没想到,侯君集这股怨气到现在都没散。 朝廷不是不可以将世家连根拔起,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古人讲究师出有名。 侯君集贪财,放不下身外之物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大气候,李承乾并不看好侯君集。 当年,李泰党羽遍布朝堂,若非实在无人可用,他也不会选择去贿赂侯君集,交好李元昌这种赌徒。 作为朝廷命官,侯君集贪污受贿是死罪,河北的世家贿赂侯君集,一样坐罪。 皇帝用侯君集,实则要对河北世族下手。 李承乾默默叹气,侯君集此去多半是再难列位朝堂,能保住一条命,都是玄武门的功劳。 总算熬到早朝结束,李承乾慢吞吞从地上起身,胳膊疼得厉害,两条腿也酸疼。 尉迟宝琳忙上前搀扶,“殿下放心,疼两天就好了,这个我老有经验了,我刚开始学骑马身上就疼了三两日,后来就不疼了。” 李承乾笑着拍了拍尉迟宝琳的肩膀,感谢对方投递的安慰,不过他的经验比尉迟宝琳更加丰富。 “太子,随朕去甘露殿。” 李承乾闻言,应了一声就默默跟了上去。 “张亮上疏,杜荷在高昌推广什么间作种植,朕在古籍里面看到过,朝廷命官亲自推广种植,还是十分新奇的。听张亮说,要把葡萄架控制半人高,葡萄架两侧中间的空地种上白叠。” 言罢,李世民看向李承乾,“你教他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得知他要出任西州抬手,提点了几句,能解决老百姓的分歧不满,推广间作种植,那是他的本事。” “杜荷这小子,若不是被你祸害,他会有更大的成就。” 李承乾不想聊这个话题,转了话锋,“白叠是上好的御寒之物,眼下尚未推广种植,臣让杜荷在西州试行,再逐步推开种植,解决了御寒的问题,征讨高句丽的胜算会大很多。” 李世民道:“想法挺好,中原大多种植粮食,推广白叠种植,会占用大量土地。” “昨日出门,京郊有许多土地闲置,实在是可惜了。” 李世民道:“这些世家,占据大量的土地,无法耕种就成了闲置土地,许多流民又无地可耕种。” 李承乾表示理解,贫富差距,无解的话题。 有人手握百十套房产,不肯稍稍降低房租,有人日复一日的挣扎,仅够糊口,租房都捉襟见肘,遑论购房。 “若种植白叠有利可图又当如何?” 李世民道:“你只说,你要干什么!” 李承乾道:“我记得舅父名下有不少的土地,我去找他,有利可图,他会愿意的。” 李世民笑得宠溺,语气却故作严厉,“你这个舅父,如今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今日他对朕的目光,有责备之意,不用细想朕都知道为何,他大致以为是朕逼迫你拉开重弓,导致你今日胳膊疼。” 说到弓,李承乾突然止住脚步,两眼冒光。 “父亲,臣能拉开你用的弓哎!” 第211章 贞观的凡尔赛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笑而不语,不想打击李承乾,他用的的确是重弓,只是相对于普通人的重弓。 “这么开心,是觉得可以跟老子对射了?” “父亲,您别这么扫兴行吗?”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瞬,她扫兴? 他扫兴,他就应该直接告诉李承乾,那弓比巨阙天弓差远了,是个人稍加训练,都能拉开。 “这么自信,朕让人把巨阙天弓找出来,你玩玩儿?” 李承乾笑道:“臣玩儿巨阙天弓?您用胳膊拉开,换成臣得用脚蹬开。” “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世民抬手轻拍李承乾肩膀,一阵痛楚袭来,李承乾当即来了个闪避。 “父亲,臣胳膊疼,肩膀也疼,您就不怕把臣拍散架了吗?” 李世民双臂交叠,似笑非笑看着李承乾,“刚才不是挺得意,能拉的起重弓吗?” 李承乾下意识拉开同皇帝的距离,抬头一看皇帝脸色,心中十分不爽。 皇帝就差没原地给他脸上贴一张纸条,写上“易碎物品,切勿触碰”几个字。 “陛下,没其他的事情,臣告辞了!” 言罢,李承乾加快脚下步伐。 李世民笑容一僵,反应过来之后,骂了一句,“逆子!” 李承乾一路奔回东宫,得知高慎微今日没有进宫,他心中忧心,吩咐家令套车出宫。 得知李承乾来了,高慎微心下疑惑,李世民用的弓可不轻,就自家儿子那个身子骨,拉那么重的弓,没有腰酸腿疼,还能活蹦乱跳,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父亲无事,李承乾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您受伤了。” 高慎微道:“你拉重弓,胳膊指定要疼上几天的,我去了你又要折腾,就没有进宫。” 李承乾尴尬一笑,在父亲身侧坐好,“父亲所料不错,今晨起来这胳膊疼的都要散架了。不仅是胳膊疼,肩膀这块儿也疼的厉害,两条腿也是酸困至极。” “你不经常不锻炼身体,这很正常。” “老爸,不要用你们的刻板印象看我行不?我每日都有打五禽戏的。” 高慎微发出一声长叹,颇为无奈的看着儿子,“有这个心就行,打的好不好还在其次。” 李承乾:…… “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高慎微心下叹气:华佗来看了,恨不得五禽戏失传, “昨日有人送拜帖给我,你要不要看看?” “哦?”李承乾颇为好奇,问道:“是谁的拜帖?” “房家二郎。” 房遗爱? “拜帖上怎么说的?” 高慎微道:“只说要来拜见,具体想表达什么,我还不知道,这得他来了我才知道。” “青雀去了扬州,应该不会是做青雀的说客。” 高慎微清了清嗓子,“应该是为自己绸缪,房遗直是上岸了,勉强算是你的门生。今后就算不能继承房玄龄的衣钵,也不会太差。 房遗爱大概率想走你的门路,可房玄龄已经有一个儿子在东宫,加之房遗爱曾在李泰那里做幕僚,大抵不会出面说这个话。 魏征和李靖从皇帝任命他们进东宫之后,对你一心一记,房遗爱首鼠两端的人,求上这二人门前,也只是自取其辱。长孙无忌和李世绩也有这个面子,不过他门二人鱼一般的滑,自家儿子都没进东宫,岂会帮着房遗爱走门路。” 李承乾忍不住发笑,“那他可真会选人,选来选去,选了个最不可能给他说好话的人。” 高慎微看了一看漏刻:“按照拜帖上的时间,再有两刻钟时间,房遗爱就要过来了,你可要一见?” 李承乾摇摇头,道:“我就不见了,时间还早,我去国舅府里走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看我这位好舅舅了。” “你这位舅舅,有一股高书记的味道,野心勃勃,又一身不合时宜的书生气,心狠手辣,又狠不到地方。” 李承乾沉默片刻,结合长孙无忌一生的经历,父亲这个评价,倒是十分中肯。 “今日我是待不了许久了,我不好出宫,记得明日进宫看我。” 高慎微点点头,“忙你的事情去吧!” “白酒,您还有吗?” 高慎微顿了一顿,“皇帝不会是问你,能不能给他酿白酒吧?” 李承乾点点头,他当然不会说上次皇帝白酒兑葡萄酒,还整的是冰镇的,险些要了她一条小命。 李承乾点点头,“空手上门不太好,父亲,您说是不是?” 高慎微白了眼儿子,“拿我的东西,走你的人情?” “老爸……” “打住!”高慎微单方面叫停儿子撒娇,道:“我这就去给你取来,拿了东西赶紧走。” 拿到白酒,李承乾拜别过父亲,出了高宅大门,吩咐吴顺赶车去国舅府。 长孙无忌闲暇时喜欢在书房静坐,看书、下棋,或是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李承乾第二次上门,长孙无忌放下手头里的书,整理一番仪容出去迎李承乾。 “舅父,我今日来拿了好东西给您。” 长孙无忌淡笑,没事儿献殷勤,非奸即盗的。 “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承乾:…… 都位极人臣了,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 算了,外交名场面看多了,似乎也很合理。 长孙无忌生活在武德充沛的唐朝,没口吐脏话,已经十分儒雅了。 “天呐!没事儿我就不能来走走亲戚,看看您吗?” 长孙无忌道:“你要不要掰着指头算一算,你来了长孙家几次?” PUA他? 谁怕谁啊! 李承乾道:“舅父平日里不苟言笑,我其实挺怕您的。” “现在不怕了?” 李承乾道:“哪有外甥不怕舅父的,可怕归怕,我还是得好生孝敬您,陛下脾气不好,他要哪天气狠了,把我往死里打,也就您敢拉一把。” 长孙无忌笑道:“你父亲真的要把你往死里打,舅父也救不了你。” 话是实话,但太沉重了,李承乾换了个话题:“舅父,我能拉得动父亲用的重弓,是不是进步了许多?” 长孙无忌看看李承乾,不太想打击自己这个外甥,但又不想昧良心夸。 “我跟你实话实说,是个人,稍微练一练,都能拉的开。” 李承乾:…… “拉开的要是巨阙天弓,那你真的是进步了。” 李承乾默默闭上嘴巴,长孙无忌这一堆人的标准,太凡尔赛了,不是他能碰瓷的。 “猞猁呢?舅父,我想去摸猞猁。” 第212章 长孙无忌的教诲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这才是你来的目的,那只猞猁。” 李承乾暗道: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承乾,你是太子,君上是不能暴露喜好的。” 李承乾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都不怎么去卫公府上了,老早就想来舅父这里摸猞猁了,生生拖到了今日。” 长孙无忌道:“君上喜恶一旦暴露,便只能舍弃,否则就是可任他人拿捏的软肋,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会趁虚而入。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总是糊里糊涂,刚愎自用的。 你是太子,有人提点,不听人提点了,还有陛下给你教训。陛下千秋万代之后,你做了皇帝,有人给你进言,听不听全在你,一朝行程踏错,危及的就是社稷。 压制着自己的喜好,少去卫公府里摸山君,也没有急不可待的来我家里摸猞猁。承乾,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这个道理,李承乾懂,李三郎宠爱杨玉环,安禄山得了巧宗,亲手葬送了空前的大唐盛世。 李承乾忍不住向长孙无忌诉苦,“舅父,孔颖达要回来了,还会做我的太子宾客。” 意料之中,长孙无忌轻拍李承乾手背,“当日你拿太子的身份,扣了孔颖达一个不忠的帽子,逼迫陛下将他流放岭南,可他终究出身孔氏,是孔圣人的后代,陛下召回他是迟早的事情。” 李承乾道:“孔圣人的后代,一直都是山东世家的魁首,敲得是孔颖达,震慑的是以孔家为首的山东世族。眼下陛下要对代北世族下手,难免牵扯到山东部分世族,总要先举一杯敬酒。他们吃了最好,不吃的话也可以师出有名的收拾。” 长孙无忌含笑点头,“承乾,你真的是长进了。” “舅父苦口婆心的教了那么久,我总要长进些许。” 长孙无忌笑道:“看样子,在陛下那里吃了排头,心里不舒服。” “陛下总说我小胳膊小腿,一碰就碎,昨日偶然间拉开陛下用的重弓,射出去的箭矢正中靶心,我是真的开心。” 这么一说,长孙无忌就明白了,李承乾为自己摆脱“小胳膊小腿”而开心,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就算嘴上不说破,单单目光就足以让人破防。 “打五禽戏也好,让卫公和高先生教你打拳也罢,你的目的,只是强身健体,又不是作为将帅去拼杀。评价你拳脚功夫的人,除了陛下之外,都是战场上拼杀的将帅。 汉高祖有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君不与臣争功,官不与民争利。承乾,你是太子,学的是帝王之道,是驭人之术,用人之道,同臣子争长论短,本末倒置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怪不得皇帝总说,让他找长孙无忌。 不得不说,皇帝看儿子不准,用臣子挺准的。 “谢舅父教诲,承乾受教了。” 话题有些沉重,且要说的话说完了,长孙无忌话锋一转:“你说来看舅父,进门不问舅父安好,只想着去摸猞猁,我说承乾,你就不能演演?” 李承乾叹气,道:“舅父,我是真来看您的。” “有多真?说来我听听。” 李承乾思索片刻,他想说比三九纯金还真,转念一想,大唐的金子纯度应该达不到三个九。 “比舅父家里真的养了猞猁还真。” 长孙无忌被逗得发笑,拍拍李承乾肩膀,话还没出口,李承乾触发闪避机制。 “舅父,我胳膊疼,肩膀也疼,两条腿又酸又软,经不起您这么一拍。” “不是我说你,承乾,你自己的身子骨,你自己心里有数,陛下要你拉那么重的弓,你就傻乎乎的真去拉?从前你的脾气又臭又硬,对上陛下半点不知变通,只知道强攻,次次吃亏。现在是温良过了头,这一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下一次不怕小命搭进去?” 皇帝密而不发,李承乾当然不会多嘴,随便编了个理由,回答长孙无忌,“性命攸关,不敢不拉。” “你不拉,我不信陛下会打死你。” 李承乾叹气,满脸的苦涩难以言喻。 “舅父,陛下不会打死我,会把我往死里打。前几次打我,您都是知道的。只要陛下不把我拉去太极殿和两仪殿,当着大臣的面打,大臣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孙无忌叹气,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的味道:“不说陛下打你,你干的那些事,你当时那个态度,我看了都想给你几脚。” 李承乾:……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陛下是皇帝,那也是你的父亲,你当初但凡有现在一半机灵,都不至于挨打。”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李承乾大脑飞速运转,寻找新的话题。 抬眼四周一扫,所到处,满堂芳菲如霞,奇花异卉数不胜数,李承乾不禁感慨,“舅父侍弄花草,倒是厉害啊!” 长孙无忌道:“侍弄花草,收集古籍,我也就这么点儿喜好了。私下里玩玩儿,打发时间。” 李承乾心下暗暗叹气,若长孙无忌一直保持这个喜好,不去想了太多,估计也不会落得最后那样一个下场。 或许,长孙无忌一开始也没想做权臣,大抵是帝王年老了,储君年少,滋长了老臣的野心。 一步错,步步错,越陷越深,尝过辅政大臣大权独揽的甜头,等到想起急流勇退时,已经树敌无数。 “舅父,房遗爱来过吗?” 闻言,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问道:“不曾,他直接求到你面前了?” 李承乾道:“这倒没有,因教习武事之故,我与高先生走的颇近。” “他去见高慎微了,高慎微又将此事告诉你?”长孙无忌思索片刻,补充道:“玄龄不会这么糊涂,想来是房遗爱自作主张,要同房遗直争上一争。” 李承乾点点头,这个概率颇大,房玄龄过世之后,关于爵位之争,房遗爱和高阳夫妇就争过,逼得房遗直上疏请辞,以退为进,最后皇帝出面,袭爵之事盖棺定论。 第213章 摔马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我看舅父院子里栽种了不少的白叠。” 长孙无忌道:“这东西好养,你的东宫也种了不少。” 棉花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但早期只作为富贵人家的观赏花卉。 晚唐之后,才开始逐渐作为纺织材料。 “舅父可知,那白叠的花,可是上好的御寒之物啊!” “哦?” 长孙无忌眸色深深,现下御寒之物多是动物皮毛、木棉、芦花,白叠若能御寒,倒不失为一个商机。 李承乾蹲下身子,目光灼灼盯着笼子里的小猞猁。 毛茸茸的,还凶巴巴的呲牙,实在是太可爱。 长孙无忌表示没眼看,竟然在人的脸上,看到了对猞猁的谄媚。 “承乾啊!你收敛着点儿行不?” “舅父种的这几盆,不够做棉衣的,东宫里种了不少。秋收之后,我借花献佛,舅父莫要嫌弃寒酸。” 李承乾折了支菖蒲在手里,逗弄笼子里的猞猁。 长孙无忌在廊下落座,“真正的佛在太极宫里头,承乾,你可不要分不清主次。” 李承乾道:“把谁落下了,我都不敢那尊大佛落下。” “如此,我在这里谢过殿下。” 突然来了生人,加之环境因素,猞猁有些应激,这家伙的老家在雪山,耐寒但怕热,长安六月份的气温并不善良。 李承乾丢下菖蒲,走过去坐到长孙无忌身边,方才那一声“殿下”的意思,是要他有话直说。 “很多东西要推开,都是自上而下。” 长孙无忌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白叠价贵,一般的庶民购置不起,非要大族逐利,铺开种植,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有利可图,首先冲上去的就是世家大族,自家的饭碗里的肉,他们看得比谁都重。让他们自己起势,朝廷顺势而为,造福了民生,又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关中地区以关陇世家为主,要从关陇世家下手,当然得找他长孙无忌。 李承乾笑道:“陛下有心肃清北方边患,将白叠纳入税收之中,还能充盈国库。” “我现在就开出一片土地,让人播种。” “迟了!”李承乾友情科普:“长安的地理条件,白叠在四月中旬播种,迟不过五月,如今都六月中旬了,太迟了。病虫害风险会提高,产量降低,白叠价贵,忙活了一场若没有收益,白白的浪费银钱不值得。” 长孙无忌心下一惊,农事经验,非亲身经历而不得,李承乾一个养在深宫,金尊玉贵的太子,怎会如此熟悉农事? 若是寻常作物倒还罢了,可以询问百姓,白叠在民间只是观赏花卉,根本就没有经验来源。 “承乾,你……” “怎么了?”李承乾还未意识到自己长孙无忌起疑,“舅父,我说的是真的。” 眼下他俩一条船上的蚂蚱,往后利益合作还多着,第一次让长孙无忌办事儿,就搞赔本买卖,以后这老小子还会愿意帮他办事儿吗? “就算不考虑时间问题,眼下大量后置白叠,也会遭售卖白叠的商家恶意抬价。现在是六月中旬,明年四月中旬播种,未来十个月的时间,舅父可以慢慢屯置白叠种子。” 长孙无忌默默压下疑惑,道:“那就听承乾的。” “舅父,我都饿坏了。” 长孙无忌当即唤来下人,吩咐摆膳。 用力过猛,吃饭个都折磨人,长孙无忌看出李承乾窘迫,没有开口点破,李承乾和李世民有些方面很像,死要面子活受罪。 酒足饭饱过后,李承乾从长孙府启程回宫,车行至半路,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李承乾暗道不好,没等他反应过来,马发疯似的往前冲。 人群慌忙躲闪,因躲闪不及的不幸被殃及的不在少数,李承乾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马车某个零件受损,猜测马车和马都被人做了手脚。 李承乾当机立断,跳车逃生,马车行速极快,惯性使然,李承乾重重的摔在地上,右腿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有疯马当街伤人,很快就引来了负责巡防的武侯铺,武侯铺由金吾卫组成,配合不良人,主要管理基层治安。 疯马被当街斩杀,因不明确是否是闹市纵马,马车的主人李承乾也被人围住。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家公子也是……” “闭嘴!” 李承乾呵斥住吴顺,太子的马受惊了,本人还摔下马车,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贸然暴露身份,只怕明日坊间流言就是太子当街纵马。 “请你们长史过来。”李承乾掏出东宫的鱼符,又嘱咐道:“疯马和马车守好,给我留在原地,不许动分毫。” 东宫的鱼符,负责巡防的武侯不敢怠慢,眼前之人就算不是太子,也是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涉及东宫,鱼符被迅速递到了负责京城治安巡防的李大亮手里,登时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唤了京兆尹段伦一同前来。 李承乾被就近安置到一处驿馆,李大亮和段纶来时,郎中正在给李承乾包扎。 二人正要行礼,被李承乾出声制止,行示意不要暴露身份,道:“马和马车都在原地,没让人经手,你们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疯马失控被波及的人,整理出一份详尽的单子出来。再有,给我准备一辆新的马车,我要回去。” 李大亮赶紧下去安排马车,段纶领京兆尹的人将马和马车收拾带走,顺道统计马车失控,人员伤亡情况。 事关重大,不可能瞒住皇帝,况且,他出行的车马出了问题,必定要问责太子仆,掌管东宫车马的太子仆是皇帝亲自任命,要提前跟皇帝打招呼。 听说李承乾从马车摔出去,李世民星夜赶往东宫,确定只是轻微扭伤,养个把月就能行动如常,李世民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昨日才发生的刺杀,你今天大摇大摆的出门?出门就罢了,你还不带随从?李承乾,你到底长没长心?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 脚踝传来的阵痛令他心烦意乱,又要挨骂,李承乾一时也有了几分脾气。 “我这个蠢货不配做陛下的儿子,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陛下没必要重复提醒。” 第214章 太子右卫率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儿,他不过说了两句就闹起脾气,李世民火大,可定睛细看,李承乾脸色苍白至极,一身的汗水,心下不忍,将要出口的斥责被生生压下。 “朕就是关心你,一时将话说重了,瞧瞧你这个臭脾气,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皇帝说软话了,李承乾心里也不好受,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翻涌的情绪。 “东宫车马是太子仆管的,臣明日召见太子仆,想要询问一二。” “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把他直接下狱都是好的,何况是召见询问?朕已经让阿难派人去捉拿了。” 李承乾扒拉开被子,“太子仆是您任命的,您不在京师就罢了,您在京师,要动他总要同您知会一声。” 李世民点点头,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承乾,你真是吓死朕了。你是没有心肠,不知道朕得知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有多担心。当年三千玄甲军对阵窦建德十万大军,朕的腿都没软,可今日甘露殿到显德殿不过一射之地,朕走的两腿发软。” 皇帝又哭了,怕什么来什么,李承乾CPU瞬间冒烟。 “父亲,臣才是受伤的人,臣都还没哭呢!” 李世民道:“你自己也有孩子,倘或受罪的是你的孩子,你难道能狠心不掉一滴泪?” 这个话题,李承乾不想参与。 “父亲,我困得很,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得知李承乾无碍,又见李承乾气若游丝,显然被折腾的狠了,李世民不欲多加纠缠,叮嘱过宫人之后,便打道回甘露殿。 前去传令的宫人匆匆禀报,太子仆自尽。 早朝,段伦和李大亮将查到的结果,写成奏疏,递交到皇帝手里,另外送了一份疯马失控人员伤亡记录到东宫。 李承乾数了数人数,这一场事故波及人数高达四十三人。 座驾出了事故,车主负主要责任,李承乾估摸着时间,让人去叫太子左庶子马周过来。 “马卿家,你掌管朝廷中馈,核算账目最是清楚。” 李承乾目光示意宫人将伤亡名单递给马周,“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马周道:“为太子殿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殿下如此客气,倒让臣不安了。” 李承乾道:“马卿家去查一下,如今长安城中一个青壮年一年收入的银钱是多少,一个妇人一年收入的银钱又是多少。不瞒卿家,昨日我出宫,归途之中,先是马突然失控,马车也被损毁,事故发生在朱雀大街,人流十分密集,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马周明白了,太子这是要给伤亡人员做出赔偿,遂发问:“殿下赔偿的标准是什么?臣心中有数,也好给个大致的核算。” 权贵马车撞人,出身底层的马周深有体会,是否赔偿,完全看权贵的良心。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大唐是七十岁致仕,用致仕年龄减去伤亡年龄,乘以每年收入,算出来的银钱,即为赔偿。” 马周心下一惊,赔这么多的吗? “殿下,这个赔偿是否太高了?” 李承乾道:“家里的支柱或死或伤,吃药看伤哪个不用钱?家中老小也要生活,这个钱从我私库走。” 他私库的钱够了最好,不够了找皇帝报销。 高慎微进宫,得知昨日之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哪个领导人出门,不是前呼后拥?你一个太子,国家二把手,你出门怎么能不带人?” 李承乾至今才发现,他对跛足还是有阴影,又看父亲满脸心疼,想着父亲一把年纪为他忧心,不觉落了泪。 “我以后出门注意。” 高慎微顿了一顿,他也没说重话,孩子怎么就哭了? “是不是陛下骂你了?” 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叨叨自己,李世民叫一个窝火。 “姓高的,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行不?” 李承乾抬头一看,呆愣愣的看着皇帝。 李世民看到李承乾满脸泪水,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憋得他十分难受。 “太子要有太子的体统,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史书盖章,最爱哭的皇帝是谁? “知道了,我不哭就是了。” 李承乾迅速擦干眼泪,李世民挨着李承乾的床榻落座。 “马车的车轴被人动了手脚,京兆尹命人剖开马腹查验,有人投毒,才致使马无故发疯。” 李承乾道:“太子仆那里怎么说?父亲问出什么了吗?” 李世民道:“朕的口诏过去,未及捉拿,他已经畏罪自尽了,尸身尚存温度,到底慢了一步。” 李承乾陷入沉思,太子仆死了,线索断了,但足以说明,这不是意外,是有预谋刺杀。 “太子仆从四品上,掌管东宫车马仪仗,是要职,你觉得李德謇如何?” 李承乾道:“德謇心思细腻,可为人太过老实,做个文书主簿没问题,太子仆就算了,臣觉得臣那个妹夫程处亮就不错。” 李世民道:“你不是不喜欢这个人吗?觉得他滑的鱼一般?” 李承乾道:“他的确滑,可他也聪明。” “此事随你的意思来。”李世民不禁感叹,“说到程处亮这小子,贞观七年迎娶的清河,这都过去五年了,清河才有了身孕。” 提到清河公主,李承乾忍不住叹气,贞观初年修订的律法,颁布《令有司劝勉庶人婚聘及时诏》,其中对女子出嫁年龄明确规定为十五岁,但无法约束皇族,长乐十二岁嫁长孙冲,清河十岁嫁程处亮。 “若非清河有了身孕,程处亮也不会被赶去睡书房。” 李世民道:“你都这个年纪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还是女儿好,与世无争。” 毕竟是自家姑娘,李承乾不好吐槽,大唐的公主跟与世无争可没什么关系。 “歇个一个多月,我就直接主持制考了。” 李世民叹气,“这一次实在太险了,朕已经下诏常何领太子右卫率一职,往后你出宫他随身保护。” 李承乾愣了愣神,高慎微也是一惊。 毕竟,那是常何,参与过玄武门的天使投资人,绝对的重量级,能把常何搬出来,皇帝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215章 带话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疼痛稍稍缓解,李承乾困意上头,李世民和高慎微见状,确认过眼神,不约而同离开显德殿。 “慎微,再有一个多月你就要走了,你把承乾教导的很好,朕很舍不得你。” 高慎微道:“陛下,他本就很好,只是走错了路,我只是点了一盏灯,告诉他正路该怎么走。” 李世民道:“朕想请先生带一句话,给另一个世界的承乾。” 高慎微不语,他觉得没那个必要,另一个承乾半释然状态,提起过往,只会伤害到另一个承乾。 “陛下可以说,我要问承乾愿不愿意听,他愿意听我才能说,他如果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能说。” 李世民点点头,“昨夜惊闻承乾摔出马车,朕一宿不眠,回忆过往,截止贞观十年,青雀的封底多达二十二州,督二十三州军事,朕又许他设立文学馆,想他搬进武德殿。 细细想来,也不怪承乾恐慌,换作谁是太子都坐不住。何况那时,承乾的腿脚不方便,撑了三年才开始自毁,他也不容易。” 听着李世民讲述,高慎微心情很是沉重。 “慎微,朕会好好养着你的高明,你替朕带话给承乾,告诉他,父亲对不起他,他一直都是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 从得知李承乾轮回之后叫高明,李世民再也没有喊过“高明”二字,甚至一度想要给李承乾换个新字。 高慎微道:“陛下,我还是那句话,我答应帮你带话,但说不说,取决于承乾愿不愿意听。” 李世民道:“慎微,你告诉朕一路实话,你愿不愿意承乾听到朕的歉意。” 高慎微沉默良久,深深一叹,“一开始得知承乾和高明互换,我不知他是高明前世,只当是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我和夫人对他极尽疼爱,是怜惜他的遭遇,更是怕他情绪不稳定,伤了高明的身体,让高明没法子回来。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高明回来了,我得知了前因后果,高明或是承乾,他们是不同时间段的同一个人,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受到伤害。所以,陛下,老实说,我不愿意承乾询问陛下的带话,因为陛下这番话,承乾他不会淡然。” 李世民轻笑,“看样子,朕也不是那样小气,朕不愿朕的孩子心里念着你,你也不愿你的孩子心里念着朕。” 高慎微道:“若我与陛下在同时代,承乾念着陛下,我会毫不犹豫邀陛下同住。多一个人疼爱我的孩子,这是好事。我不愿意承乾听到陛下的歉意,只有一个原因,承乾她放不下过往。陛下的歉意,于他而言就是掺了砒霜的蜜糖。” 李世民道:“如果承乾他要听呢?” 高慎微道:“那我也只能告诉他,这是他的选择。” 李世民道:“慎微,若你不愿意让承乾知道,你可以闭口不言。” 高慎微道:“这是陛下对承乾的歉意,是你们父子之间的纠葛,愿不愿意听,只有承乾自己可以决断。” 李世民道:“若承乾选择听,彻底放下了倒还好,若不愿,慎微,你的教育方法就是害了他。” 高慎微道:“《庄子》有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放在教育上,也是同理,因为不知,所以存在不确定性,又不愿,也不能替他做决断。儿女教育,严厉或是慈爱,都是豪赌。” “慎微,你为何不直接拒绝朕呢?” 高慎微笑道:“高明放下了过往,陛下的歉意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可承乾没有放下,承乾在乎陛下,而我在乎承乾。” 李世民又问:“你既然知道告诉承乾这件事情,可能对承乾不好,为何还要应下朕的请求,还要去征求承乾的意见?” “承乾的身份,首先是个人,其后才是其他角色。所以,我先要尊重他作为人的选择,其后才能引导他作为儿子和父亲的角色。” 李世民道:“你们的教育思想,很是新颖。看慎微你,再看高明,朕觉得令尊大人和令堂大人有好好教导你,薪火相传,慎微也教好了高明。” “高明对跛足,还是介怀于心的,这些日子,陛下尽量不要刻意去提他的足伤。” 李世民道:“看出来了,脚扭伤之后,他格外的心烦意乱,三两句话说不到就闹脾气,这是极少有的事情。” 李承乾人生的转折点,就是足疾,那个自信明媚的太子变得敏感自卑,皆源于跛足。 李世民笑道:“这小子,前天遭遇刺杀,险些没命,他一点儿不受影响,甚至还很开心,他能拉动重弓。昨天摔下马车崴了脚,回来脸色阴沉的不行。” 高慎微道:“好在是虚惊一场,有惊无险,他……” 吴安进殿通报,高慎微止住话头。 “禀陛下,长孙司空在殿外求见。” 长孙无忌来了,高慎微向皇帝拱了拱手,“陛下,我回避一下。” 李世民点头默认,长孙无忌心细如发,他、高慎微、李承乾、高明之间的纠葛,还是别叫人察觉的好。 见了礼数,长孙无忌在方才高慎微的位置落座,“承乾呢?怎么不见他人?” 长孙无忌赋闲,不用上朝,李承乾不过多参与朝政,太子詹士很是空闲,他不需要日日来东宫打卡。 “承乾昨日在朱雀大街遇刺,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扭伤了脚踝,折腾了一夜,这会子才睡下。” 刺杀太子,等同谋反!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道:“从马车上摔下去,看样子是有人车马上动了手脚。” 李世民点头,“车轴有人为损坏的痕迹,马也被人投毒,朕遣天使召见太子仆,朕的人没去,太子仆先畏罪自杀了。太子仆没了,他辖属下还有不少人,朕已经将人都控制住了,看能审讯出些什么东西来。” “太子没什么大碍吧?” “无甚大碍,歇一段时日就好了,就脾气臭的很。”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总说承乾暮气太重,如今闹闹脾气,陛下正好哄哄承乾,不挺好的?” “不瞒辅机,前日朕与承乾出游遇刺,隔了一日功夫,他的马车又给人动了手脚,辅机对此有什么看法?” 刺杀完太子和皇帝,又单独刺杀太子,长孙无忌虽有怀疑,却不愿意多言。 “臣赋闲日久,对朝中之事不甚上心,事情做下,掩盖的再好,也总会留下些尾巴的。” “辅机,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长孙无忌满心无语,他今天就不该进宫。 第216章 PUA高慎微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在没有事实根据之前,所有的揣测都是污蔑。陛下,您去查就好了,查出了谁那就是谁。” 李世民苦笑,“辅机,你不敢说。” 长孙无忌暗道:这种话他当然不好说的,皇帝和太子被刺杀成功,谁会得益太明显了。 “臣说千句万句,终究都是揣测,朝廷有司查出来的才是真的。”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长孙无忌起身拜了一拜,“太子既然睡下了,老臣就不多叨扰了。” 李世民点头,长孙无忌三缄其口,显然是不愿意掺和进皇家的夺嫡之争。 “当初立雉奴,辅机不遗余力的为雉奴绸缪,如今对承乾却是遮遮掩掩,慎微,你说是朕对承乾的重视不够吗?” 高慎微道:“废黜承乾的时候,李泰也不堪大用了,陛下你只有李治一个选择。可眼下,除了承乾之外,李泰和李治都还有可选择的余地。” “慎微的意思,难道要朕杀了青雀和雉奴不成。” 高慎微顿了一顿,“跟皇帝说话就是麻烦,我的意思是说,夺嫡之争,变幻不定,今日被宠上天太子,明日也有可能是阶下囚。现在对太子掏心掏肺,万一太子被废,废太子心腹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简直是可恶啊!” 李世民气的咬牙,这些个大臣,在他的儿子之间反复横跳,哪怕他将李泰送去扬州,一个个的都还不罢休。 长孙无忌对李治不遗余力,高慎微猜测还有另一个原因,同李治装出来的温厚仁孝有关,觉得李治好拿捏。 李承乾八岁就被立为太子,十二岁听政,十四岁监国,不是任人拿捏之辈,费了心思也做不了权臣,长孙无忌当然不愿意出全力。 “朕要魏征、李靖、李世绩、尉迟恭、程知节、马周、褚遂良这些人辅佐太子,难道还不够吗?还不能阻止他们在朕的儿子里面徘徊。” 高慎微道:“皇帝和太子共用一套政治班底,是绝对的信任也是绝对的防备。想让大臣们绝了从龙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陛下你都登基了,裴寂等人还想着扶持高祖重新掌权,挣一把从龙之功,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赌徒。眼下这个局面,满朝文武是没人明着跟太子为难了。” 李世民也生了一股无力感,“罢了,他们怎么想,朕管不着,朕这个家,由不得他们继续祸害。” 高慎微道:“别人有兴风作浪的本事,也要陛下有推波助澜的心思,否则都是枉然。很多时候,他们的野心都是陛下给的。” “慎微你能不能不说话?” 高慎微笑道:“若明明跟我回去,他和承乾一体双魂,我保证一个字不说。毕竟,被祸害不是我的孩子。” “你要不要那么自私自利?” 高慎微:…… “自私自利?这话怎么说?” 李世民道:“你的儿子称朕一声父亲,朕的儿子称你爸爸,是不是说,朕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你有谏言,你不说,祸害的是朕的儿子,难道不是你得儿子?” “天呐!” 高慎微大为震惊,这个理论和他之前说“我是谁”那个概念,异曲同工,李世民不愧是李世民,现学现用,来PUA他了。 “陛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李世民笑眯眯看着高慎微,“朕觉得十分合理,有问题吗?” “没问题,洲长你说的对。” “周长?”李世民被小李后刺激的有些后怕,小心问道:“这个跟武周朝有关吗?如果有,就不用跟我说了。” 高慎微道:“不是武周的洲,是‘洲岛骤回合,圻岸屡崩奔’的洲。唐朝是亚洲的国家,亚洲是一个很大的区域,除了大唐之外还有很多的国家,叫陛下洲长,意思整个亚洲,陛下当世无双。” “彩!”李世民拊掌大笑,“后人对朕的称呼,总算有那么个不刺耳的了。” 高慎微道:“后人对你的称呼,都挺好听的,有那么刺耳吗?” “我知道你们那个时代,法律上一夫一妻没有妾室,妇唱夫随你们也觉得无伤大雅,请不要用你们那个时代的思想来评价朕的荣辱。” 高慎微点点头,“具体矛盾,具体分析,没有任何问题。” “慎微,你离开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高慎微摇头,“不会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了,我离开之后,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我的高明。” 李世民叹气,高慎微见不到高明,他也见不到承乾。 朝中还有政务,李世民没坐了一会儿,就赶着回两仪殿参加午朝。 高慎微找了一卷书,默默守在儿子床榻前。 李承乾一觉醒来,看到父亲在床榻前看书,心下惭愧不已。 “是疼得厉害吗?”高慎微将书放下,道:“我扶你起来,先吃一些东西,垫垫肚子。” 李承乾点点头,任凭父亲抱着自己起身,上半身靠在软枕上。 “爸,我又让您担心了。” 高慎微道:“父母担心儿女,这是人之常情,你别想这么多,好好休养,你身体养好了,我也就不担心。” “我不信,人之常情就是时时挂在心里,爸你在骗我。” 高慎微笑道:“你回去之后,不也时时想着象儿吗?明明,一家子骨肉,最怕的就是一碗水端不平。” “我知道,好生教导象儿是为人父的责任,可在这个时代,象儿身后没有倚仗,给他过分的荣宠,无异于催命。象儿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他知道我的为难,也知道他自己的处境,除却晨昏定省,他也不怎么来见我,我现在也不怎么见他。” 高慎微道:“人,直面过往的不堪需要勇气,你能把你的过往告诉象儿,邀他同你一起面对。这几乎是你的底牌,你敢把你的底牌亮出去。高明,只这一份信任,象儿在你的孩子里面已经独一无二了。为父希望你,永远保持现在这份清醒。” 李承乾叹气,从李象用尽两代人心血,将他送回母亲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孩子在他心里的非比寻常。 第217章 家书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躺了十来日,脚上的伤总算好些,李承乾被人搀扶着坐在廊下,小狸花凑了上来,软乎乎的蜷缩在他腿上。 李承乾抱着小狸花,在廊下打瞌睡,因下了数日的雨,天气颇为凉爽。 难得的休沐日,皇帝还没过来,李承乾叫人将桌案搬到亭子里,烧了一壶好茶,在亭中静坐,等候父亲进宫。 查到李泰身上了,李世民此刻心烦的厉害,不去东宫探望,也是怕李承乾追问此事。 “陛下,晋王千岁来了,说是想去探望太子。” “雉奴啊!”李世民正了正身子,吩咐张阿难,“让晋王进来。” 迁出甘露殿后,李治也没少来请安,可被父亲召见的甚少。此番以探望兄长的借口,得父亲召见,李治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李世民被李治背刺,到现在仍然芥蒂,立武才人为后他还能接受,可后面发生的那些破事儿他就接受不了。 宗室需要清理,他也杀了不少的李姓宗亲,但也要有个度,矫枉过正,以至于武周篡唐,需要拨乱反正时,李家无人。 “怎么进宫来了?” 李治道:“前日去阿舅府上,听阿舅说大兄受伤,今日休沐,儿想着进宫请阿耶陪我一起去东宫,看看大兄。” 李世民道:“你自己也可以去,为什么一定要朕陪着?” 李治红了眼眶,低声道:“儿怕在东宫耽搁时间太久,来不及过来拜见阿耶。” 稚子无辜,李世民心软了下来,一切都还没发生,他计较的那些,于李治而言是苛责了。 李世民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李治往东宫去,目测高慎微在里头,就这么进去恐会让李治看到些不该看的。 李承乾回来之后,下令东宫对皇帝不设防,是否通报,取决于皇帝。倒不是他有多信任皇帝,只是深知帝王多疑,效仿郭子仪府门大开,图个清净。 皇帝带着李治来了,李承乾微微皱眉,皇帝两日没来东宫,他就猜到刺杀的人指向了李泰或者李治,皇帝爱子之心,犹豫不决。 高慎微默默退开了,李承乾命宫人收拾了父亲吃了一半的茶,又叫人设座。 李承乾脚上有伤,不方便行礼,李世民一进门就抬手示意他不用行礼,李治朝着李承乾拜了一拜,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侍医要你静养,你怎么出来了?” “连日来下雨,屋里头闷的很,出来透透气。” 李承乾说着,倒了两盏茶汤推给皇帝和李治。 “听阿舅说,大兄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李承乾笑道:“难得雉奴有心,多谢了。” “四兄有家书给大兄。” 李承乾笑笑,家书? 就是不知道,里面会写一些什么东西。 “你四兄有家书,你怎么不同为父说?” 李治看向父亲,一脸的人畜无害,“给大兄的,不是给阿耶的啊?” 李承乾点头,理论上没有毛病,他伸手接过李治带来的家书,拆开来看。 李世民想要制止,可现场还有李治,兄弟之间,连一封家书都容不下,他有些顾忌,不愿意让李治看到这兄弟不和的一幕。 李承乾打开家书,大略扫了一眼,这要是从前的他,真的会破大防,可现在,去他的吧! “大兄,四兄给你写了什么?” 李承乾将信收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悄悄话,只能悄悄的说。” 李世民心底有不好的预感,给张阿难使了个眼色,张阿难躬身退下。不多时,只见张阿难带了侍医进来,要给李承乾换药。 换药? 李承乾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他这个正经伤员怎么不知道? “雉奴,你大兄换完药,就要睡下,你先回去吧!” 李治虽有不舍,却也没有多言,红着眼眶默默退下。 李世民抬手驱散众人,向李承乾询问,“青雀给你的家书,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李承乾道:“父亲,您不会愿意看到的内容,所以臣劝您别看,影响您的心情。” 李世民叹气,他当然知道李泰没安好心,李治提前拿出家书,那这封家书就不会有机会到李承乾面前。 “承乾,朕更怕你被一封信挑唆,你我父子离心。” 李承乾暗暗吐槽:简直离了个大谱,他们父子的心何时在一起过? “想看您就看吧!” 李承乾将家书递过去,李世民迫不及待的打开还好,一看他顿觉天塌了。 李泰在家书之中写到,贞观二年,他封邑二十二州,遥领十六州军事,贞观五年,领左武候大将军。贞观六年,受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贞观八年,领雍州牧。贞观十年,遥领相州都督,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 都督是军事掌管,至此,他李泰已经是二十八州军事长官,雍州牧还管着西京长安,且拥有文学馆,若非魏征等人反对,他就该在贞观十年住进武德殿了。 看到皇帝阴沉的不能再阴沉的脸色,李承乾轻笑,“臣说了,您不会愿意看到家书内容的。” 李世民看得心惊肉跳,李泰的意思,不言而喻。 “青雀的意思,臣这个太子,是父亲您想要重建玄武门之变崩塌秩序的必然产物,从一开始,就是一颗棋子,而他才是父亲您想要的继承人。要我认清楚现实,不要一朝得势,就沾沾自喜,看不清自己棋子的身份。好一招杀人诛心,换作从前的我,这会是绝杀,绝对当场暴跳如雷。父亲,您说这是青雀的进步了,还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李世民气的头昏,摔了一个茶碗,骂道:“这个孽障。” 李承乾笑笑不说话,斜倚在凭几上,端起茶水来,慢悠悠的尝了一口。 古人早熟,他十二岁就开始诉讼决断,高俨九岁参与朝政,十二岁做北齐权臣。 李治,不简单,听长孙无忌说他受伤,莫不是这一次,这对舅甥又要联手了? “刺杀的事情,为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能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查出来,李承乾放下茶杯。 “您自己决断,臣既不追究了,也不会给谁求情。到时候,您可别说是为了臣,忍痛处置了谁,臣这个小身板,背不起那么重的锅。” 第218章 李靖病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青雀攻心,都是些胡言乱语,此事朕自有定夺,莫要当真。” 茶凉了,李承乾倒了茶汤在盂中,又添了一盏新茶。 “父亲,您看臣像当真的样子吗?” 李世民道:“没当真就好,你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李承乾点头应下,拱手送别皇帝,看皇帝捏信的力道,应该被气的不轻。 秧田有日子没去看了,李承乾唤来宫人扶他去宜春苑,高慎微离座俯下身。 李承乾会意,眼眶发热,顺着宫人搀扶,伏到父亲背上。 原身高慎微是游侠,体格健壮,高大威猛,背着百十斤的李承乾毫无压力。 李承乾搂着父亲的脖子,一千多年轮回,父母双全者甚少,能被父亲这样背着的机会屈指可数。 分别的日子愈发的近了,高慎微心里一日沉过一日,眼下李世民对高明再好,这也是个封建时代。 方才发生的事情,李承乾竹筒倒豆子,全部告诉父亲。 儿子能如此淡然处之,高慎微十分欣慰,很多东西如指尖的流沙,越是在乎,就越是留不住。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朝中无人知晓太子遇刺一事,皇帝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太子仆渎职,误将病马与太子,才导致太子受伤,太子仆畏罪自裁,死无对证,众大臣虽有疑惑,却也不敢横加质疑。 七月流火,不过唐王朝处于中国气候的温暖期,温度十分不善良,同父亲离别将近,李承乾内心说不出郁郁,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脚上的伤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 因刺杀的案子,皇帝不愿意去东宫,朝中大臣见皇帝“冷落”太子,局势瞬息万变,不禁又在猜测,这一次又是谁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八月初一 李承乾伤愈第一日早朝,在承天门外候朝,明显察觉到一些大臣的疏离。 “伤筋动骨不是小事,怎么不多休息些时日?” 李承乾转身同长孙无忌见了礼数,“侍医说正常行走不碍事,至于骑射习武,要休养过百日。” “都是些小事,急不得,心一定要静。” 一语双关,是暗示他眼下皇帝“冷落”不过一时之困,要他保重自身,不要自乱阵脚。 长孙无忌的好意李承乾心领了,但他来上朝真不是为了刺杀的事情,皇帝没有处置李泰而不满,单纯是皇帝的要求他来上朝。 “陛下也这么说,让我不必太过忧心,误了正事。” 长孙无忌明白了,要李承乾来上朝的是皇帝,敢情他白担心一场。 高昌被灭,引起了薛延陀部的恐慌,真珠可汗以二十万牛羊为聘礼,请求和亲。 皇帝口头上应了,不过无论是已经过去的历史还是当下,李承乾知道这事情成不了。 眼下国力不允许发动大规模战争,剿灭薛延陀部,应下和亲,只是暂时稳住薛延陀部。 李靖腿疾犯了,卧病在床,没法继续训练新军之事,李世民将目光投向李承乾。 “太子,卫公病着,要找个新人练兵,你觉得谁能胜任?” 英国公李世绩,但李承乾一时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况且,就李世绩滑的那个程度,他要是开口,李世绩丝毫不带犹豫的就拒绝了。 李承乾起身出列,被皇帝制止。 “你的伤尚未痊愈,坐着说,别来回折腾了。” 李承乾谢过皇帝,“陛下,您知道的,臣不谙兵事。” 李世民道:“这不是借口,朕千秋万代之后,难道太子只裁决文事,不裁决武事?” 这话意思是他今天非推出一个人不可? “朕相信太子的眼光,必能选出合朕心意的人选。” 李承乾笑道明白了,这些日子皇帝没来东宫,导致大臣们又开始犹豫不决,是不是该继续靠拢东宫,就说李靖怎么“病”的这么巧合。 一次人事调动任免,皇帝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君臣父子同心,让下面的赌狗安分一点。 再有,刺杀的事情,皇帝要不着痕迹的放下,保住李泰,又怕他心里有怨,所以施恩于他,算是皇帝和他的利益交换。 或者,皇帝布局更大,第一次刺杀连带皇帝在内,皇帝都可以轻飘飘放过,那么只要有越王在前面挡着,是否可以继续为所欲为? 天欲其亡,必要其狂。 真是皇帝布局,不知道谁要倒霉。 如此,他拒绝的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臣觉的英国公可接任卫公,训练新军。” 不等李世绩推辞,李世绩鼓掌喝彩,“看样子,朕同太子父子同心。” 李世绩推辞太子点将是避嫌,可皇帝一开口,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深意,顺势接了皇帝任命。 “太子这不谙兵事,听得朕心里不舒服,你又不是真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八月十五之后,卫公单日入宫教你兵法谋略。” 李承乾下拜谢恩,李世民揉着眉心,目测是头风病发作了。 “朕身体不适,今日就到这里了,退朝。” 张阿难上前扶着皇帝,李世民起身时脚步竟有些虚浮,看样子是撑着来上早朝。 李承乾坐的久了腿麻,尉迟恭上前扶了一把。 “多谢鄂国公。” 尉迟恭道:“陛下吩咐的,殿下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让我等近身保护。还有,往后殿下出入宫禁,由臣与常将军护卫左右。” 李承乾哭笑不得,皇帝真是逢人就要说一遍,他是易碎物品,要小心护着。 人心中的成见,果然是一座大山。 “有劳将军了。” 尉迟恭道:“老臣奉命行事,殿下要谢,该谢陛下。” 李世民含笑应下,未及他开口,就听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太子,你同朕到甘露殿一趟。” 李承乾别过尉迟恭,上前去扶皇帝,被皇帝拒绝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朕有阿难扶着,别再摔一跤,制考在即,你这主考官要人抬上考场?” 李承乾:…… “父亲,臣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吧?” “你……” 猛地一阵头疼,截住了李世民的吐槽。 “朕身体不适,你少让朕操些心。” 第219章 难缠的病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的头风比从前更严重,看样子为着“刺杀”的事情,皇帝压力太大,昼夜难眠。 “承乾,你为什么不头疼呢?朕记得雉奴在你这个年龄,就已经开始头犯头风了。” 李承乾愣了一愣,这话问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父亲,遗传具有不确定性,遗传您头风的是雉奴。臣可能遗传了,只是发病没那么早。” “从前你给朕按压穴位,还有些许用处,如今只能稍稍缓解。” 李承乾道:“您这一个多月,就没两天睡过囫囵觉,身体肯定受不住啊!要不,臣告退,您先睡一会儿?” “就是睡不着,才找你过来陪朕说会儿话。”李世民斜靠在凭几上,目光浑浊,“承乾,你说,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朕,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李承乾思索良久,他要活着,要自救! 皇子要权柄,不甘屈于人下。 大臣要从龙之功,要门庭永延。 “承乾,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李承乾缓缓开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归根结底,都为一个“利”字。 李世民苦笑,“可这些背叛朕的人,他们哪一个不是高官厚禄?朕,何曾薄待过他们?” 李承乾道:“后人有一首《不足歌》,或许可以为父亲解惑。” “说来,朕也跟着听一听,后人的高见。” 李承乾道:“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做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李世民听罢,静默了良久。 “朕真是糊涂了,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老了,朕真的是老了。” 一番长叹过后,李世民进入今日的主题,“上次跟你说,要你物色东宫左卫率的人选,心下可有决断?” 李承乾点点头,道:“父亲觉得左武候中郎将苏烈怎么样?” 漠北突厥一战过后,此人就渐渐淡出视野,李承乾这么一提,李世民方才想起来朝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既要他,朕即刻下诏,明天领东宫左卫率一职。” 李承乾拱手谢过皇帝,看皇帝这样难受,不知为何,他竟然也感觉到了心痛与不忍。 无论真心与否,皇帝这大半年,着实用了心思。 他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是,不忍归不忍,面对这种顽疾,他亦是束手无策。 “朕记得有一次,象儿生病,你唱歌哄他睡觉。承乾,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唱歌很好听。” 李承乾点点头,老李家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音乐基因。 “父亲知道的,象儿素来老成,也就生病时会有些许稚子的脾性,臣也是难得有机会哄他。” “朕想听你唱歌。” 听他唱歌? 李承乾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心问道:“头风病犯了,不是都喜欢安静吗?” 李世民笑笑:“你唱的应该是个《敕勒歌》,又和现在的《敕勒歌》不太一样,朕想听《敕勒歌》,朕记得第一句歌词是‘心随天地间,意被牛羊牵。’你唱的时候,朕不曾打扰,只是静静的听着,觉得那首歌十分亲切。” 李承乾能理解,亲切是正常的,李唐皇室的老祖先,有一半血脉是来自草原的鲜卑人。 “您想听清唱,或是臣弹琵琶伴奏,唱给您听。” 李世民当即唤了张阿难进殿,找了一把琵琶过来。 李承乾接过琵琶,调过了音。 唐人极好乐舞的,宫廷到民间,皆有独属于本阶级的乐舞。 重大节庆,皇帝亲自奏乐,高歌一曲,下场跳舞都是常事。 现代总有人吐槽,五十六个民族能歌善舞,只汉民族坐在一旁鼓掌。 殊不知,汉民族的老祖先也是能歌善舞,只是到后面思想被禁锢,民间组团歌舞被列为有伤风化。 鱼龙混杂的人聚在一起跳舞,威胁治安管理,官方令行禁止,民间传承千年的踏歌舞,就是这么没得。 没有官方出手禁止,到了现代社会,汉民族也不至于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其他民族的兄弟姐妹跳舞。 人老了会爱上广场舞,爱上拉二胡,双休日清晨,公园里少不了吊嗓子的大爷大妈们。 原因无他,埋藏在血脉里的基因觉醒了而已。 李承乾回忆着曲子,缓缓捻动琵琶弦,悠扬的乐曲从他指尖流出,他也顺着曲调,唱起歌词。 一曲毕,李承乾放下琵琶。 “承乾,朕还想再听一遍。” 李承乾下意识要拒绝,可一抬头对上皇帝憔悴的脸色,罢了,不跟病人计较,皇帝爱哭,弄哭了就麻烦了。 “臣歇上片刻,再给您唱一遍。” 李世民点点头,道:“古今音乐是共通的,就像好多宫廷雅乐,都是自先秦传下来的。” “这倒是,臣虽然不通乐舞,但也喜欢听曲子,看歌舞。” 李世民道:“承乾,你舅父有没有告诉过你,过分的自谦就是埋汰人。” 李承乾:…… “你的歌唱的很好,是练过吗?” 李承乾点点头,“经常哼唱,算是练过。” 李世民道:“你在未来,也玩儿琵琶吗?” “玩儿,臣就会玩儿这么一个乐器。” “拉开重弓,你很开心?” 李承乾不解,“从前办不到的事情,终于办到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你那日,是不是希望朕夸夸你?” 又来了,李承乾顿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可没有贞观将相天团哄威凤的本事,慌忙拿起琵琶。 “臣给您再唱一遍,唱完臣也要回东宫了。” 李世民穷追不舍,继续道:“你想让朕夸你,你就直说,为什么要朕猜你的心思。” 李承乾很无奈,跟皇帝道:“臣单纯是自己开心,刚好父亲您在身边,分享一下喜悦。” 发个朋友圈儿而已啊! “那日,朕不该说你不好,你已经很努力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皇帝病了真是难缠至极,再这么下去,他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哪天想不开,磕药或者直接抹脖子回现代去。 第220章 不做扫兴的家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漠北突厥一战后,苏烈再没被启用,可他本人心态十分平和。 他不是皇帝嫡系,也不是玄武门从龙之臣,朝中武将如云,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接到诏书的翌日,苏烈朝服衣冠,去太极殿上朝谢恩,后又往东宫拜见太子。 上一次见苏烈,还是贞观四年灭突厥之后的庆功宴上。 此后,苏烈被雪藏,他再未在朝廷上见过此人。 安排好苏烈,李承乾去崇贤馆继续他成语大全的编撰。 积极参与朝政,眼下不是时候。年初他积极参与朝政,是因为东宫就三少和左右中郎将满额。 三少之中,李靖赋闲,李世绩鱼一样的滑,魏征主政门下省,算是手握实权且能做他背后大树的牌。 左右中郎将,尉迟恭和程咬金都是皇帝的死党,他根本调不动。 如今不一样了,尉迟宝琳、程处亮,都算是他提拔上来的人。 东宫六率之一,还是苏烈。 这几个人,都不是皇帝死党,是皇帝信不过的。 眼下的东宫,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势力了。 人,该到了避嫌的时候,那就得避嫌。 拥有微观天下,统筹各方,驭人用人的能力,但又不能过分展示自己的能力。 李世民这一次头风来势汹汹,他本欲命李承乾代他处理政务,从前就是这般,他犯了头风病或是出游他地,都是李承乾监国理政。 然,高慎微再有不足十日功夫就会离开这里,李世民便打消了命李承乾代他处理政务的心思。 晨昏定省,看着病恹恹的皇帝,李承乾也只能无力感叹时代限制,但凡有一颗布洛芬,皇帝都不至于如此受罪。 “你说咱们李家,怎么就跟这个头风病过不去了呢?” 李承乾道:“基因遗传,说不准,不知道李家哪一代老祖宗有了这个病症,一代代传下来。” 李世民道:“这刺杀的主意,你猜是谁给青雀出的?” 李承乾顿了一顿,人在京师,能查到扬州的事情,百骑司的情报功夫确实有一手。 李承乾道:“冲着臣来的,大致同山东有关。年前山东世族的人说要大族主持制考,后来臣与父亲出游,逼迫京中的山东大姓打残了自己的孩子,他们自然会恨。” 李世民笑道:“朝廷不是不能动这些世家,缺的是动他们的理由,你当时执意结下私仇,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报私仇吗?” 李承乾道:“臣没那么高尚,单纯杀人诛心。不过,大唐往后大伤元气的动乱,多是山东世族引来的,还是提早收拾得好,他们动了,父亲才好师出有名。” 李世民点点头,上半身靠在凭几上,李承乾起身退下,正要退下,就听皇帝开口。 “承乾,朕想听《敕勒歌》。你之前说清唱,不用乐器伴奏,你清唱给朕听。” 李承乾应下,寻思着唱完就可以跑了。 “朕知道慎微马上要走了,你心里挂念。唱完了以后,你就可以滚了。” 好嘞! 李承乾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要唱时。 “您喜欢《敕勒歌》,应该也会喜欢另一首歌,叫《鸿雁》。” 李世民瞬间来了兴趣,垂死病中惊坐起,逮着李承乾问道:“你会唱吗?唱来给为父听。” 李承乾点点头,叫人找来琵琶,弹唱了一曲。 李世民拊掌喝彩,“下次宴会,承乾你高歌一曲,朕亲自下场一舞。” 李承乾:…… 他给李象唱,那是他们父子关系到位,他给皇帝唱,单纯怕皇帝掉眼泪。皇帝可以跟一堆人跳舞,但让他给一堆人唱,实在是太难为人了,这就是社牛和社恐的区别了。 “还是别了,臣……” “你唱的很好,就这么定了。” 李世民单方面拍板决定,搞得李承乾很无语,罢了,真的到了宴会,推拒理由一抓一大把。 “没其他什么事情,臣先告辞了。” “听人说,你近日常在射场练习射箭?” 李承乾顿了一顿,不解的看向皇帝,“臣,被人弹劾了?练个射箭,不算游猎嬉戏吧?” 李世民笑道:“不算,你放心,谁敢胡言乱语污蔑你,朕饶不了他们。” 李承乾默默松了口气,他不怕人弹劾,但是嫌麻烦。 “臣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武事天分,那日拉开父亲用的重弓,臣觉得臣似乎也有些天分。” 李世民笑道:“你是朕的儿子,怎么会没有天分?只是作为太子,给你找的老师都是文治方面的,没有给你找武事师傅。” 李承乾扁扁嘴巴,道:“陛下,您这一次可算没有扫兴,说什么小胳膊小腿,还好意思学人家拉重弓之类的。” 李世民轻笑,“朕问慎微,他平常如何同儿女相处,慎微说不做扫兴的家人。所以,承乾,你也不要做扫兴的儿子。” 李承乾轻笑,父亲PUA皇帝,皇帝活学活用,来PUA他。 “承乾,你和象儿,你有没有做扫兴的阿耶?” 李承乾思索片刻,“臣自认为没有,就是不知道象儿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扫兴?” 李承乾摇头,不是他觉得皇帝扫兴,是皇帝本身很扫兴。 “您是一个不扫兴的皇帝。” “哦!”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说道:“不是一个扫兴的皇帝,顾左右而言他,你的意思,朕是一个扫兴的父亲。承乾,那你,是不是一个扫兴的儿子?” 李承乾垂眸,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朕问过慎微,他是不是一个扫兴的父亲,慎微说他自认为他不是。” 李承乾道:“我爸和我妈,一直都不是扫兴的父母。” “朕还问了慎微,你是不是一个扫兴的儿子,慎微说你很好,不是一个扫兴的儿子。” 闻言,李承乾笑得开怀,“臣也认为,臣不是一个扫兴的儿子。”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瞬,小兔崽子,该谦虚的时候,是一点儿不谦虚。 罢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非要说出个所以然就没意思了。 李世民挥挥手,放李承乾走人了。 李承乾如蒙大赦,拜了一拜,原地溜之大吉。 第221章 托孤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拉开过第一次,往后似乎就没那么难了。” 李承乾拉了个满弓,正中靶心,偏过头满脸笑意的看着父亲。 “是了,人最怕的就是迈不开第一步,迈出去了第一步,才有后面脚下的万里路。” “老爸……” 有人来了,李承乾赶忙止住话头。 “殿下,尉迟将军来了。” 尉迟宝琳来了,那倒没什么忌讳的,以尉迟宝琳的脑子,能看出他和父亲关系不大可能。 “请他去显德殿。” 李承乾带着父亲一同到显德殿尉迟宝琳满脸堆笑,快步上前来,“拜见殿下。” “看你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 尉迟宝琳道:“殿下,我跟你说,我家老爷子跟臣一起跳舞了。” 李承乾等时有一股难兄难弟的既视感,他被皇帝缠着唱歌,尉迟宝琳陪自家老爷子跳舞。 “殿下,臣太开心了。” 李承乾心下默默叹气,受伤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殿下,您会跳舞吗?” 李承乾道:“我跳的不好。” 尉迟宝琳有些小失落,高慎微见状,笑问道:“小将军要跳舞吗?我陪你跳一段如何?” “好!”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父亲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尉迟宝琳端着舞步一蹦一跳的下场,高慎微紧随其后,跟着尉迟宝琳的步调,亦步亦趋的跳了起来。 李承乾看的目瞪口呆,父亲这是被皇帝带坏了,也好上这口? “宝琳,你过来就是为了找人跳舞?” 尉迟宝琳笑道:“当然了,父亲终于不整天说我没出息了,我老开心了。可房遗直他们实在扫兴,只有殿下你从来不说那些埋汰人的话,我就来找殿下了。” “原来如此,我找琵琶给你们伴奏。” 听闻李世民睡不着觉,尉迟恭进宫拜见,请求为李世民守门。 李世民十分感谢这位老伙计的忠心,带着尉迟恭一起去东宫,临近东宫,只听见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 “太子今日在宴客?” 那小内侍道:“只知道是尉迟将军来了,没听说殿下宴客。” 尉迟恭道:“必定是臣家里那个逆子,在这里带着殿下胡闹。” 李世民笑道:“太子性子沉闷,有个活泼些的人在他身边,也能散一散他身上的暮气。” 尉迟恭道:“臣那逆子没心眼,就怕太子殿下添麻烦。” 李世民叹道:“太子不给人添麻烦就不错了,咱们就这么进去,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在玩儿些什么。” 顺着音乐到射场,只见李承乾一手琵琶弹的行云流水,高慎微与尉迟宝琳共舞。 李世民顿了一顿,看样子,姓高的也是个爱玩儿的,怎么就教出了李承乾这么个暮气沉沉的人? “这高先生平日里看着老成持重,还这么爱玩儿?” 尉迟恭顿了一顿,抬头看了眼皇帝,他的直觉皇帝和高慎微很熟,特别熟。 “舅父,我陪你跳。” 李承乾对高慎微的称呼,人前舅父,人后老爸。 “宝琳,你会什么乐器,为我伴奏。” 尉迟宝琳道:“我会羯鼓。” 李承乾道:“我这就让人去取。” 张阿难的传报声适时入耳,李世民同尉迟恭走了进去,三人齐齐上来见礼。 “朕弹琵琶给你们伴奏。” 意识清醒状态下,在皇帝面前唱跳,李承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用麻烦,臣不善舞。” 自己儿子在东宫,可天家的事情,尉迟恭实在不愿多加掺和,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自家没心眼的儿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眼看殿内无人,李承乾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基因,向父亲询问:“老爸,你怎么会跳这里的舞?” 一千多年,唐代很多歌舞老早都失传了。 “你教的啊!” “我?” 李承乾指着自己,表示不敢相信,CPU卡了片刻过后,他反应过来了。 “是另一个我教的?” 高慎微点点头,“承乾喜欢看综艺,人家跳舞我看他跃跃欲试,唐人好舞,他骨子里也是爱玩儿的一个人,我就陪着他跳了。他跳的那些又没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学起来并不难。” 李承乾陷入沉思,兴许是相隔太久,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 “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估计也跳不起来了。” 高慎微道:“你暂时还是别跳了,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休养个百日。” 李承乾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他其实想与父亲跳一次舞的。 “老爸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早早地陪您跳了。” 高慎微道:“你和承乾是前世今生,但经历到底不一样,喜好难免会变,我没见过你对舞蹈感兴趣,不知道你喜欢这些。” 李承乾心下悲戚,今日是机缘巧合,也是阴差阳错,或许再没机会同父亲一舞了。 高慎微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日,承乾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可惜,即便舍不得,终究也是要分别的。 “承乾,你先出去一小会儿,为父同你父亲有话要说。” 李承乾默了默,转身离开大殿,儿行千里,所忧者唯父母而已。 皇帝担心承乾,父亲挂心高明,两位父亲有话要说。 李承乾出门之后,李世民与高慎微分了宾主落座。 “当年父亲在我和建成之间举棋不定,最后建成要杀我,元吉想我与建成两败俱伤,他坐收渔利,最后闹出了玄武门。那时的我年轻,不知事,对父亲的踌躇鄙夷至极,直到承乾和青雀斗的你死我活,我才知道父亲抉择的艰难。一直到承乾谋反,我虽有后悔,却仍然愤怒他的背叛。我知道,高明不是完整意义上得承乾,高明的到来,让我以局中人的身份,局外人的眼光,看透了承乾当年的窘境,明白了他的恐惧。承乾那孩子,我就托与慎微了,大恩大德,世民没齿难忘。” 言罢,李世民起身,对着高慎微深深一拜。 高慎微忙起身还礼,李世民是帝王,这一番话却未自称“朕”,高慎微相信,此刻李世民作为父亲的感情,是真的。 “陛下放心,不知过往,我会对承乾视如己出,可知晓过往,他就是我的孩子。” 高慎微郑重向皇帝拜了一拜,道:“伏愿陛下千秋常在,大唐长盛不衰。高明,我也托与陛下,高明的性子有些拧巴,但他是个好孩子,希望陛下善待于他,此番大恩,高柏结草衔环,以报陛下大恩。” 第222章 崔仁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宫人匆匆来报,高慎微“病故”,意料之中本该是太子哀恸不已,却不想太子却是格外平静。 父亲离开了,李承乾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头却又闷腾腾的。 高士廉站在灵堂前,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不舍与哀伤,以及对这个家族未来路的忧虑。 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王佐之臣,能在东宫任职,不过是皇帝要为太子拉拢老臣。 高慎微的出现,让他看到了高家下一代希望,皇帝和太子无不礼遇,高慎微才华也是高家新一代的佼佼者,本该是维持家族荣耀的人,就这么没了。 李承乾前来高家吊念,老实说他不愿意来,父亲只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不是过世。 可父亲借尸还魂,他同高慎微走的太近,此番如若不来,就显得太过凉薄了。 哭声是可以感染人的,李承乾听高家儿女哭,也不由自主的落泪,高家的人哭什么他不知道,可父亲以高慎微的身体,陪伴了他三个月。 长孙氏兄妹是高士廉养大的,在高士廉的记忆里,长孙氏兄妹都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个太子哭起来,比皇帝还难哄。 高士廉实在招架不住哭灵的太子,更怕太子在高家哭出什么不测,众所周知,太子身体不好,一番思索过后,他果断找人去请外援。 李承乾最后是被长孙无忌带走的,高士廉隔着一层还有顾忌,长孙无忌作为元舅,他的顾忌就少多了,外甥不走怎么办,直接扛上车强制送回家。 李象知道父亲心里难受,主动去显德殿安慰父亲。 李世民调整好心情,打算去去东宫劝劝便宜儿子,结果就看到儿子抱着孙子落泪的场面。 太不要脸了,李世民表示没眼看,他是哭,可抱着儿子哭,也太没下限了。 “你们父子两个,能不能要点儿脸?” 李承乾慌忙抬头,急忙将儿子从怀里扒拉开,三两下擦了眼泪,起身上前见礼。 李象不禁打趣起父亲来,“阿耶方才对儿那避之不及的样子,真是让儿好生委屈。所以阿耶,爱会转移对吗?” “油嘴滑舌!”李承乾往儿子额头敲了一下,“跟谁学的,都会打趣你阿耶了。” 李象笑道:“儿记得,高家阿翁抱儿的时候,阿耶就说,‘老爸,原来爱会转移,看到了孙儿,就不要儿子了’。方才阿耶看到阿翁,推开儿简直没有一刻犹豫。” 李承乾要抓了李象过来收拾,可李象哪里是乖乖站在那里任人宰割的,看到父亲过来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李象躲到皇祖后面,轻扯皇祖袖子,“阿翁,救命!” 李承乾不敢跟皇帝造次,只能望儿兴叹。 李世民幽幽一笑,将李象拎了出来,推到李承乾面前。 李象大脑轰的一声,皇祖也太不靠谱了。 李承乾逮着了人,双手齐上阵,去挠李象的痒痒。 李世民摇头轻笑,真是没大没小的一对父子。 父亲脚上有伤,李象动作幅度不敢太大,生怕又伤了父亲,他想往皇祖身后躲,皇祖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耶饶了我,我知错了阿耶……” 一不做二不休,李象一把抱住父亲的腰,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李承乾被闹出了一身汗,大手一挥放过可怜兮兮的李象。 “阿耶,儿先回去了。” 李世民望着李象出门的背影,不由得感慨起来,“有象儿这样的孩子,你这个做阿耶的,比朕有福气。就是太没规矩了,父亲是能随意打趣的吗?” 李象没规矩? 李承乾挑眉,张口就是:“陛下才是有福气的人,前半辈子望父成龙,后半辈子望子成龙,皆如陛下所愿,陛下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皇帝沉着脸过来抓人,李承乾赶忙要跑,李世民怕引起李承乾脚上的旧伤,忙道:“你别跑了,朕可不是你,无聊到跟儿子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李承乾毫不留情的吐槽回去,“咱们老李家这群儿孙,以砍杀兄弟、杀妻杀子为乐,乱伦为荣。父亲,您就是想玩儿,也得有人真心陪你玩儿啊!” 李世民:……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高明跟着高柏跑了,回来的是承乾。 “你有伤在身,马上就是中秋节,朕不想打你,你说话注意些。再说了,你可以不承认你是李家子孙,因为你转世投胎了。那象儿呢?他可是正经的李家孙儿,你这话,连你儿子一起骂进去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道:“父亲,我只是说老李家很难找出真心实意的孝顺儿孙,又没说李家没有真心实意的孝顺儿孙?别人得没得我不知道,反正我有就行。” 闻听此言,李世民也笑了,“只要朕这一脉子孙之下,你有了,不就等于朕有?从你的生物学遗传角度分析,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承乾歪着脑袋思索半晌,道:“别说,还是这个道理。” “你姓什么?”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世民拊掌笑道:“朕明知故问,总好过你明知故骂吧?你跟宝琳开玩笑是怎么说的?狠起来连自己都骂,朕的脸皮可没你狠。” “您想说我不要脸,直说就行了。” “呵!”李世民白了眼李承乾,“朕可没有慎微的本事,你胡搅蛮缠朕可哄不来。” 李承乾笑道:“说到哄人,贞观一朝的将相,哄威凤的本事,臣也学不来。” 李世民道:“朕哄不来你,朕在学着哄。承乾,你不能学着哄哄朕?” “学不来!”李承乾道:“在气您之前,我哄过您很多年,事实证明,臣哄不来您。” 冷不防被捅了一刀,李世民笑僵在脸上。 “说正事,崔仁师你知道吗?” 李承乾点点头,当然知道,李泰的支持者之一。 李泰被贬为郡王之后,第一批被长孙无忌清洗的就有崔仁师。 皇帝征辽东回来之后,或许是出于制衡长孙无忌的需要,又再次启用崔仁师。 “您可别说,这两次刺杀跟他有关。” “同他关系不大,但连坐之下,他肯定要受牵连。” 李承乾思索片刻,关系不大却要受牵连,明白了,博陵崔氏在山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皇帝要他保住崔仁师。 第223章 尊荣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说到连坐,那就是刺杀跟博陵崔氏有关。” 李世民道:“崔仁师的侄子,有一房美妾,来自新罗。” 李承乾表示理解,大唐权贵身份的几大象征,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 当然,这个新罗婢,不单指新罗,指的是半岛地区的女子,眼下控制半岛主要是高句丽。 “那女子,是高句丽的细作?” 李世民点点头,“青雀去扬州之后,整日与扬州文人相邀出游,宴饮作乐。扬州乃富庶之地,商贸往来繁荣,能明白吗?” 李承乾笑笑,皇帝临时组织答辩,检验学员的学习成果,熟悉配方,老套路了。 “富庶之地,大族云集,这博陵崔氏一房,在扬州应该有不少的产业。青雀虽被贬黜,父亲只是把他督军之权削了,封邑照旧,谁也不能保证越王会不会被再度召回长安。上次在长安,臣处置的崔氏,是否出自博陵?” 李世民笑道:“上次你处置的崔氏家主不能生育子嗣,你逼他打残的正是他从博陵崔氏主房过继来的。” “这也太巧了。” 李世民道:“赐姓一事,你支持朕处置卢家,已经同山东大族结怨。制考要大族做主考,就是崔卢两家发起的,你又出面做了主考,化解了山东世族的攻势。然后就是长安酒肆的流言,你逼迫崔卢等家主打残人家的儿子。还有设立市舶司、制造局,直接影响到了江东和山东世族的利益,你和人家这叫积怨已久。” 崔氏有怨,新罗那个细作一挑唆,左右有越王李泰挡前头,皇帝要处置背后兴风作浪的世家,那挡在前面的越王李泰怎么办? 推开门,面对天下人,皇帝难道可以自欺欺人的说,越王李泰什么都不知道? “崔卢在山东的地位,动起来十分麻烦,要敲打,但不能动的太狠。” 李承乾道:“父亲的意思,崔家要敲打,但崔仁师不能贬斥的太狠。” 这个事情,皇帝完全可以自己做,要他保崔仁师,无非是卖山东世族一个情面,缓和他与山东世族的矛盾。 “承乾,魏叔玉和李德謇,你打算先动哪一个?” 父子二人,有一个任职东宫,另一个就要避嫌,魏叔玉和李德謇但有一人任职,三少之中,就给崔仁师让了个位置出来。 皇帝收网的时候,崔仁师背靠东宫,处置起来,多少要考虑对太子的影响,再有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世族等人周旋,崔仁师安稳落地,也是调节山东和关陇的争斗。 关陇李姓得了天下,山东世族要有一杯羹,唐王朝的兴盛与衰亡,政治活动基本围绕这一主题。 以安史之乱为临界点,安史之乱前活跃在李唐政治中心的人物基本都是关陇世家的人,安史之乱后,李唐政治中心的山东世家就非常多了。 “叔玉,先给他太子洗马的职位,去司经局任职,管理图书经文,历练一二,也让他长长见识。” 李世民继续问道:“太子洗马还差一位,太子学士也还差一位,太子中允全部空缺,你不要整天只想着编词典,有时间考虑下东宫的职位空缺。” 李承乾道:“太子学士,直学士这些闲职,暂时委任高慎行、马恂、李景桓。太子洗马和太子中允是要职,臣想先看今年制考,从制考里面选。” “李德謇,你自始至终都没考虑他。” 李承乾笑道:“德謇,才学尚可,为人却太过老实,不知变通,臣带在身边,不予授职,调教一番再说。” “武事怎么样?” 李承乾摇头,道:“拳脚功夫勉强,谋略欠缺。” 李世民叹气,“你都说勉强,怪不得卫公不愿意搭理李德謇。” 李承乾:…… “父亲,是臣跟我爸学打太极,怎么感觉您得了精髓?” 李世民顿了一顿,他根本不会打太极拳,这种只适合一对一单挑的拳法,平常也就只能强身健体。说起拳法,李承乾给他的军体拳绘本,他更感兴趣。 “你小子,憋着什么坏呢?” 李承乾抿嘴笑道:“打太极讲究阴阳调和,看您这么会阴阳怪气的挖苦人,太像是太极拳的行家了。” “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思索着要如何解释给皇帝听,正在他思索间,皇帝冷不防到了身前,登时吓得他头皮发麻。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李世民将人控制住,笑道:“你不用解释,文化和音乐一样,是共通的。阴阳怪气,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李世民稍稍用力,李承乾手腕传来一阵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痛意。 “父亲,你玩儿不起。” 李世民挑眉,“你用朕听得懂的话挖苦朕,朕理你了吗?你用朕听不懂的话在这里挖苦人,拿老子当白痴玩弄。大郎,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谁玩儿不起?” “父亲,我要去向大臣们告状,您殴打太子。” 李世民笑道:“殴打太子?伤在哪里?朕又为什么要打人?污蔑朕,其罪不轻啊!” 李承乾:…… “或者,太子亲自给众大臣解释膝下什么叫阴阳怪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承乾赶忙道:“父亲,臣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臣这一次吧!” “哦?”李世民将人松开,“难得,朕的小凤识相了一次。人家都说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叫什么?” 李承乾疼得直冒冷汗,哪里有心思回答皇帝的话。 “朕早年养了一只鹰,生了一只小鹰,那只小鹰一斤重有十五两的反骨,三天两头去招惹老鹰,挨了打就往朕肩膀上落求庇护,还叽叽喳喳个不停,你说,跟你像不像?喜欢给自己惹麻烦,还老喜欢告状。” 距离太近,他还脚伤未愈,这个时候犟嘴,吃亏的只有他。 “父亲金口玉言,您说像那就是像。” 李世民回到主位上落座,“高慎微的身后事,你要不要给一些尊荣,毕竟是你的宠臣。” 李承乾眼睛一亮,他倒是想,但这事由不得他。 “还是算了,高先生于朝廷无功,贸然给尊荣,不合适。” 第224章 新城的婚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富贵尊荣于君王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能做到不祸及社稷,就已经很不错了,能控制住自己的喜恶,不被喜恶左右太难了。 李承乾的反应,倒是让李世民十分欣慰。 “你好好歇着,明日早朝按时参加。你是不知道无忌来甘露殿拜见,说是你在灵堂前哭的不能自已,吓得申国公赶紧拿名帖去国舅府搬救兵。这是生怕你哭出个闪失,朕找他的麻烦。” 李承乾很无语,看向皇帝道:“要不是您四处说臣体弱多病,小胳膊小腿,臣何至于成了大臣们眼里体弱多病的典型。” “少来冤枉朕,朕虽说是身强体壮背的动锅,但绝不给人背锅。你自己数数,你这一年,是不是有大半年时间在养病?” 李承乾:…… “出去打猎,第二天早朝,那群老爷子一个个精神抖擞,你一个大小伙子昏昏欲睡,只要眼睛没瞎,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体弱多病。” 李承乾:……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发现了一个很好玩儿的事情,皇帝现在出口就是段子,都被带坏了。 “弱,就要承认,就要多练。” 李承乾:…… “臣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弱不禁风。” 李世民不想打击李承乾,什么也没说,正要离开,听见内侍进来通报,魏叔玉到了。 “叔玉,你说你家太子殿下是不是体弱多病?” 魏叔玉愣了片刻,两尊大佛打架,他一个小鬼,还是别凑热闹了, “臣自己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里好意思说哪个谁体弱多病。况且,臣不论君乃是为臣之道。请陛下恕罪,您问得问题臣不能回答。” 李世民道:“现在是朕让你回话,你若不答,那就是抗命,是不忠。” 好大一顶帽子,魏叔玉人都要傻了,下一次过来一定要提前打听一下,皇帝是不是在这里。 “陛下,臣可以保持中立吗?” 李世民笑道:“不可以!” 魏叔玉叹气,闭着眼睛道:“殿下身强体壮。” 李承乾:…… 李世民默默丢了魏叔玉一个白眼,这么昧良心的话都能说的出口,一点儿也不像魏征之子。 “你为何闭着眼睛,眼睛不舒服吗?” 魏叔玉两手一摊,笑盈盈道:“因为臣不可以睁眼说瞎话。” 李世民拊掌,魏征那老小子嘴已经够损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魏叔玉青出于蓝。 “叔玉啊叔玉,你也被师傅带坏了。” 魏叔玉顿了一顿,小心开口,“殿下,臣现在的老师是您。” 李承乾:…… “那你可真是个好学生。” 魏叔玉笑道:“那是自然,学生要是不好,殿下您也看不上不是?” 李承乾:…… “自信,绝对是你的一大优点。” 魏叔玉道:“自信不好吗?多想想自己的好,免得自怨自艾。” 李承乾抿了抿嘴唇,总感觉他被内涵了。 “别人说我不好,我只想着,他眼瞎看不到我的好。” 李世民道:“那万一你真的不好呢?” “不好就改,知错能改,也是我的好啊!” 李世民很是佩服,不愧是魏征教出来的崽子,想当初他手诏解除魏叔玉和新城的婚事,这小子照旧娶亲,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别人说他魏叔玉不好,是瞎了眼睛看不到他魏叔玉的好,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李世民想拎了魏叔玉过来,暴打一顿。 “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是臣说错什么话了吗?” “觉得叔玉好看,多看几眼,不行吗?” 魏叔玉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殿下,臣的策论您先看,臣先告辞了。” “先别急着走,朕有话跟你说。” 魏叔玉:…… “陛下有什么话要跟臣说?” “你觉得朕的女儿,二十一公主可好?” 魏叔玉暗道:皇家的公主,他敢说不好吗? “陛下的儿女,皆是人中龙凤,二十一公主怎会不好?” “朕将二十一公主许配你给,你可愿意?” 魏叔玉道:“陛下,二十一公主今岁才五岁,臣十七了,臣长二十一公主足足差了十二岁,年龄上相差……” 太子十二岁有儿子,越王泰十三岁有儿子,他和二十一公主相差了一代人,魏叔玉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朕看上你的人,年龄不是问题。” 魏叔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陛下与家父觉得尚可,臣无异议。” 李世民暗道:他从前也曾赐婚,不见魏叔玉反应这么大,好好的孩子,都给李承乾教坏了。 兴许是见惯了太子和李象的相处,魏叔玉对许婚二十一公主,多少有些抵触。 十二岁的年龄差异,在魏叔玉心里,二十一公主都可以做他女儿了,可皇帝的恩赏,他不能给脸不要脸,遂果断将球踢给父亲,若父亲也应付不了,那就认命吧! 李世民点点头,不管魏征干没干那些事情,单论魏叔玉,他是十分满意的。 “叔玉,策论放下,你先下去。” 能跑,魏叔玉走的半刻不带犹豫。 “父亲,您可把臣这学生吓坏了。” 李世民笑道:“不是朕把叔玉吓坏了,是你把叔玉带坏了。” 李承乾道:“年龄上毕竟相差了一代人,叔玉有所迟疑也很正常。” 李世民不以为然,道:“只要他对你妹妹好,年龄差一些就差一些。” 李承乾道:“小妹和长孙诠人家小夫妻琴瑟和鸣,直接嫁给长孙诠就很好。” “你不是说近亲成婚不太好吗?” “那长孙诠五服之外了,算不上近亲,不影响了。” 李世民道:“那你将来清算无忌,能放过长孙诠吗?” 李承乾道:“雉奴杀舅父,一来关陇和山东两大世族矛盾太盛,从臣被废黜之后,舅父为了给雉奴清理前进路上的障碍,大肆打击山东世族,到了雉奴一朝,山东世族和关陇世族内部矛盾非常激烈,刀用完了,正好献祭,去缓和矛盾。 二来舅父早年专权,让他心里头不痛快。连长孙诠都牵扯进去了,多多少少有些私人恩怨在里头。三来,武后参与朝政,她特殊的身份,朝中有人不服他,需要一个马前卒立威,有谁能比元舅更合适?” 李承乾沉默半晌,抿了口茶。 “臣应该没清理舅父的需求,就是清理,长孙诠一个五服之外的小角色,不至于赶尽杀绝。父亲,您当初难道没看出舅父的野心?选择这么一个边缘化的人物赐婚,一来可以安抚舅父,二来不就是觉得就算雉奴清理舅父,也不至于把长孙家满门扯进去。” 李世民不想继续这个问题,谋反夷三族也没法子把长孙诠扯进去,他哪里想得到李治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第225章 授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想要给高慎微尊荣,李世民看得出来,只是确如李承乾所言,高慎微于国无功,李承乾找不到理由封赏。 贸然封赏,闲话指不定多难听。 只是,太子不好封赏,皇帝没那么多的限制。 翌日早朝,李世民下诏追封高慎微渤海郡公,银青光禄大夫。 出乎意外,朝中无人反对。 李承乾思索片刻,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第一,皇帝既然追封,自然有合理的解释,张嘴也是白说,所以还不如不说。 第二,渤海高氏属于山东世族,高慎微是太子宠臣,恩赏高慎微安抚的是山东世族,意在缓和山东世族同太子之间的矛盾。 解决完高慎微的身后事,李世民又下诏,高慎行为东宫崇贤馆学士,马恂、李景桓为崇贤馆直学士,魏叔玉任司经局太子洗马,崔仁师为太子少师。 儿子上岸,老父亲开心,可看完职位,又觉得心梗了,除了魏叔玉的太子洗马是要职,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闲职。 下了早朝,李世绩和李靖往东宫拜见,李承乾将二人迎入大殿。 “二位师傅披坚执锐,可是要我去看你们练兵?” 李靖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臣等练兵,要您参与练兵其中。” 李承乾笑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我自当从命。” 李靖和李世绩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众所周知,太子体弱多病,太子要是不去,真的是很难为他们。 “卫公,你的腿疾可好些了?” 李靖道:“已经好了许多,能够行动自如,多谢殿下挂心。” 李承乾唤了宫人耳语几句,出显德门,李德謇正好在门前候着。 “你怎么在这里?太子今日没空给你改策论,少在这儿碍眼。” 李承乾笑道:“卫公误会了,是我让德謇过来的。我同陛下打过招呼,卫公和英国公练兵,带着德謇。” 李世绩看了眼李德謇,明白了,东宫左右卫率只有两位,眼下只有常何与苏烈,看样子太子想把李德謇算进六率。 魏叔玉做了太子洗马,魏征从太子少师上下位。李靖这个太子少保干不长远了,李德謇任职东宫,李靖会被重新委任。 “二位师傅,我也要下场吗?” 李世绩道:“按照陛下的意思,殿下您要下场,可殿下脚伤未愈,看着就行,不用亲自下场。” 李承乾心下苦涩,这意思就是,等他脚伤痊愈,时不时也要参与训练,太难受了。 看出来李承乾的为难,李靖拍拍李承乾的胳膊,“殿下,您看您都参与练兵了,以后谁再说您小胳膊小腿,您也好有话回的啊!” 李世绩掌不住笑了,他和李靖在战场上有合作,私下里往来不多,难得看李靖哄人。 “是这个道理,师傅,我现在可以拉的开重弓了。” 李靖笑道:“这感情好,虽说殿下的箭法不是臣教的,可说出去,臣与有荣焉。殿下,你喜欢剑法吗?” “箭法?”李承乾不明所以,问道:“师傅觉得,我的箭法不准?还是觉得我用的弓太轻?” 李靖摇头道:“不是弓箭的箭,君子佩剑,殿下可我学习剑法?” 李承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剑。 “师傅教臣吗?” 李靖道:“那得看殿下学不学?” 军神亲自教,这是多大的机缘啊! 愿意,他太愿意了! “学生要是学的不好,您可不能嫌弃。” 李靖道:“学东西,尽了心就行,臣不强求。您问问李德謇,他的文事武功,臣何时强迫过他?何时嫌弃过他?” 李德謇笑笑不语,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他的地位他心里有数。 “小子,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李德謇默默退了两步,“您心里只有山君,都没时间嫌弃儿。” 一言出,四下寂静无声。 李靖紧了紧拳头,要不是在马上,他非要踹李德謇几脚不可。 李承乾下场和稀泥,道:“陛下也教不了我,前两天还说,说看我练习武事,吵到他眼睛了。” 吵到眼睛! 不好笑太子,李靖和李世绩憋笑憋的难受,皇帝是知道怎么埋汰人的。 “陛下要是教的了我,也不至于把我丢给三位师傅。” 李世绩笑而不语,大抵天下父子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冤孽在里头。 “父亲也不愿意教我。” 李靖道:“小时候我教过你。” 李德謇道:“您那是教我吗?三句话不到,直接动手打人。” 李靖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在人前,他一定要好好收拾李德謇一顿。 “我不该动手,你要不要看你学的是个什么鬼样子?” 李德謇张了张嘴巴,对上太子投递过来的目光,又默默闭上嘴巴。 李世绩摇头叹气,好在他从来不会亲自下场教孩子,不然的话,孩子教没教会不知道,他会被活活气死是肯定的。 李靖道:“太子殿下,您亲自教导皇长孙算学,查功课的时候是怎么忍下来的?” 李承乾笑道:“象儿在算学上一点就透,我并不怎么费力。” 震耳欲聋的沉默,李靖闭上嘴巴,当他什么都没问。 到了校场,李世绩率先下马,喊了一声“得罪”,一把将李承乾抱了下来。 李承乾:…… “殿下,您脚上有伤,万一再崴了脚,臣等没法子跟陛下交代。” 李承乾道:“我就想知道,陛下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泄密禁中语,这可不是小事,李世绩当然不敢说皇帝的原话。 “无论陛下说什么,殿下您脚上有伤是事实。殿下,您可不能伤到,就可怜可怜臣等吧!”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哭笑不得,皇帝眼里,他就是一脆皮大法师。 “脚伤是意外,不是我体弱多病。” 李德謇默默插话,“殿下,您就听家父和英国公的吧!今年八个多月,前五个月编撰字典,您养病养了三个多月,后三个月您养病养了一个多月。” 李承乾:……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搬动它,申子的含金量,持续上升。 “德謇啊!你得有多无聊,数这些东西。” 第226章 李靖的爱子之心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毕竟是太子,还是自己顶头上司,没有名分的师傅,李德謇不好打击李承乾。 有的时候,沉默比解释更有用,李承乾直接跟着李靖和李世绩去看练兵,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伤感情。 古今战争,有没有科技含量,都免不了短兵相接,近身肉搏。 摔跤是比较直接的一种肉搏训练方式,经过五胡乱华和南北大动乱,弱者根本无法活下来,能活到隋唐的人,那都是强者里面的强者。 影视看过不少的摔跤,可资本掌控下的摔跤,同这种现场版,以生存为直接目的,几乎是玩儿命的摔跤,给人的震撼还是不一样。 李靖与李世绩相视一眼,上前一步,向众人道:“今日比赛,选出前五位,榜首与老夫和英国公同案而食,余下四位与我二人同食。” 李承乾笑而不语,军神与我同案而食,对于军人来说,这个诱惑,足以让人拿命去拼了。 李德謇看的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下场。 李承乾察觉到李德謇的情绪变化,表示理解,李靖就两个儿子,李德謇和李德奖,李德奖夭折之后,就养了一个李德謇。 李靖的身份地位,要给李德謇造多少兄弟造不出来?可哪怕李靖觉得李德謇不堪大用,也没想给李德謇弄一个兄弟出来。 老虎和李德謇,到底谁的地位高,李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毕竟老虎有两只,李德謇连一个兄弟都没有,在唐代享受独生子待遇,李靖这份爱子之心,可见一斑。 况且,当初他谋逆失败,李德謇因同他私交不错被牵扯流放,一向不参与朝政的李靖罕见出面,原本流放岭南,改到了吴郡。 关于李靖的另一个儿子李德奖,查不到他的生卒年,也查不到他有任何政治活动,唐代有门荫入仕的制度,李德奖作为李靖的儿子,不可能没有任何记载,除非官方删除史料,大胆猜测李德奖可能是早逝,古代夭折率非常高。 李靖沉默寡言,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平日里,平日里父子相处,李靖这个资深猫奴,有时间就撸大猫,同李德謇交流有限,李德謇对父亲敬爱也敬畏,同案而食的概率的确不大。 “父亲,儿也想下去试试。” 李靖道:“你都没学过,试什么试?” 李德謇有些失落,他没学过,下场也是给父亲丢人。 “师傅,您腿疾这段时间,一直是高先生教我打拳,高先生走了之后,就没人教我打拳了。我同陛下知会一声,往后您继续教我打拳吧?” 李靖道:“陛下也是这个意思,等殿下脚伤痊愈,仍跟着臣学习打拳。” “学生申请多带一个人,免得垫底。” 李世绩看了眼李德謇,目光饶有深意。 “殿下,老臣觉得你没必要多带人。” 李承乾多少有些心梗,李靖这话就差没直说,带谁一起练垫底都是他李承乾。 “我觉得我还是带一个,有一个学的好的,有一个学的不好的,师傅您多少有些成就。” 李靖笑了笑,那就更没必要,同样都是他教的,太子学的一塌糊涂,另一个学的有模有样,他怎么跟你皇帝交代? “师傅,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个人。” 李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军中有句粗话这么说的,一头牛是放,两头牛也是放,胖瘦听天由命。 太子要求塞人,皇帝点头同意,就算太子学的不好,他也有话说。 李德謇道:“殿下,您想带谁一起?” 李世绩笑而不语,李靖为什么喜欢老虎,太理解了,毕竟李德謇呆呆傻傻的模样,看着实在不像是李靖生的。 看完摔跤,又去看射箭,李承乾心里平衡了许多,他觉得他差,可他只是射不准,至少不脱靶。 “给我也取一把弓来,重弓。” 李靖和李世绩皆是一惊,生怕太子拉弓拉出问题,慌忙阻止。 “二位师傅放心,我能下地之后,在东宫没少练。” 李靖和李世绩一点儿都不放心,要是皇帝在这里,磕着碰着是皇帝的事儿,皇帝不在这里,磕着碰着,他们负不起责。 太子在兴头上,好言相劝劝不住,强行制止这么多人看着也不现实,最后吩咐侍从取来轻一些的弓。 李世绩道:“殿下,射箭可以,骑马不行。” 李承乾苦笑,这二位军神就差没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脆皮别来碰瓷几个字。 侍从取来弓箭,李承乾试着拉了拉,比他平日里用的轻多了。 李承乾射出去一箭,不出意外正中靶心。 “殿下的箭法,倒是有几分功夫,可见是下过苦心练了。” 确实是下了功夫,射箭一度成为心魔,待他百发百中之后,便也就放下了,人总会执着一些东西,得到之后也就那个样子。 李德謇也射了一箭出去,一样正中靶心。 李靖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李德謇能射中。 李承乾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不只是帝王家的悲哀,也是大多数父母与子女的悲哀。封建时代是这般,现代社会也广泛存在。 若高家没有家底,祖父母和父亲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付家若没有足够的财力,母亲也不能随着性子选择生活方式,老舅也不可能毫无负担的带他出国,出手就是小洋楼,专门照他的喜好给他养宠物。 很多时候,通透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兜底,真正生活在底层,每日为生活奔波,陪在孩子身边都是奢望的时候,别提什么健康成长,精英教育。 李德謇一连又射出两箭,下意识去看父亲,李靖眼底明显有欣慰之色,李德謇多少有些小兴奋。 “看不出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 李德謇暗暗吐槽:要是老虎能射箭,父亲肯定第一时间看出来了,还会抱着老虎处处炫耀。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头闷闷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承乾放下弓箭,脸上满是愁绪。 “太子妃临盆就在这两天,骨肉连心,殿下心里头闷也是常理。” 第227章 东宫之喜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离开之后,皇帝下令李承乾参加午后朝议。 来回太极宫与东宫需要时间,李承乾脚伤没有完全痊愈,李世民索性将人留在甘露殿,免得一来一回,再出了什么意外。 “侯君集赴任之后,河北的许多世家同他多有往来。” 李承乾陷入沉思,河北,燕赵之地,从汉末至隋唐,一直都是北方动乱的源头。 有民风剽悍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河北世家大族的斗争,山东和代北的世族有不少在那里盘踞。 汉末支持四世三公的袁绍,南北朝支持北朝崛起,从长远的历史角度看,世家大族支持北朝崛起,是推动了中华民族大融合。不过从当下看,河北的世家大族的摇摆,完全是一颗影响社会稳定的定时炸弹。 “同高句丽互通有无是叛国之罪,贿赂朝中大员依律要严惩,世家大族联姻盘根错节,若是在牵扯出谋害太子。” 依照大唐律法,数罪并罚,大唐要有自己的“国史之狱”。 北魏的国史之狱,太武帝拓跋焘将清河崔氏、太原郭氏、范阳卢氏、河东柳氏四大家族嫡系连根拔起。 皇帝是害怕他心里不平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旁敲侧击,意在告诉他,李泰刺杀他这事儿,一定会有处置,不过不是现在,要他等! “父亲布局长远,臣佩服。您放心,臣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李世民点点头,他知道他的担忧可能是多虑,高明和承乾终究是不一样。承乾会眼巴巴等着他裁决李泰,高明不会。 “朕知道你有午睡的习惯,用过了膳就在甘露殿歇下,或者你直接去两仪殿睡也行。” 睡到两仪殿,李承乾表示还是算了。 “瞧你那个表情,怎么,觉得叫你去睡两仪殿,是埋汰了你?” 李承乾回了一个笑,“父亲,臣可没这么说,不要冤枉臣。” 李世民哼笑一声,道:“那显德殿是朕登基的地方,如今归了你,多么庄严的议政之所,结果呢?你直接将寝殿设在显德殿内室。” 李承乾笑道:“父亲,您可知未来的老板,最喜欢的一句话,员工要把公司当家。节省有限的时间,创造出更大的效益。” 李世民抚掌,李承乾给他解释过后世的公司。 “当下的制度和体系,你的身份,国与家是分不开的,你把寝殿设在显德殿,这说明太子心中,家要为国让路,很好。” 李承乾笑的十分尴尬,回答皇帝:“父亲,臣没那么高尚,单纯就是为了节省时间。” “凡事论迹不论心,你节省出来的时间,勤于政务,也是你的德行。” 这种商业互吹,多少让李承乾有些头皮发麻,正在思索着如何转换话题,就见张阿难疾步进来。 救星啊! “太子殿下,东宫家令来报,太子妃怕是要生了。” 媳妇儿生孩子,李承乾原地起身,发出“哎吆”一声痛呼。 “承乾……” 李世民大跨步上前,扶住李承乾,忙问:“怎么了?你这又是哪里伤到了?” 李承乾道:“无碍,臣脚上的伤还未痊愈,方才起身的动作太大,扯到旧伤了。” “侍医呢?传侍医过来。” 李承乾急着要去东宫,张口拒绝,被李世民直接否决。 “产房不许男子入内,你去了也是在门外干等着,先照看好你自己,别孩子出生,你这个做父亲的连抱一抱都不成。” 走不了,李承乾原地干着急,一直等来侍医,全面检查一番,确定没事儿,李世民这才松了口气。 “乘坐歩辇回去,不然你就别回去了。” “父亲,臣没那么娇弱。” 李世民满心无语,“这一年八个月,你养病养了四个多月,你这个人,浑身上下也就是嘴硬。” 张阿难接到皇帝的目光示意,领着殿内众人出去。 “慎微照顾好承乾,朕照顾好你,这是朕和慎微的君子之约。朕与慎微相见恨晚,朕知道慎微不会负朕,朕也不愿有负慎微。你心中只认慎微为父,父子连心,希望你也不要让慎微担心。” 李承乾缄默在原地,他当然知道皇帝在PUA他,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是事实。 “父亲,慎微二字不是我爸的名讳,他老人家姓高,讳柏。我爸出生在冬至日,祖父当时教授学生《荀子·大略》,其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遂取了‘柏’字作为我爸的名讳。” 李世民笑道:“名如其人,‘柏’字配高先生恰如其分。” 借尸还魂,慎微终究不是高柏,李承乾不愿意高柏背负慎微之名。 “父亲,臣先回东宫了。” 李世民点点头,示意李承乾可以离开了。 很多年前,李承乾出生时,他也是这般兴奋。 不过,他并不理解此刻的李承乾。 千年轮回,又不是第一次有孩子,为何这般兴奋? 两仪殿朝议,不见太子。 房玄龄笑道:“看样子,天家要有大喜。” 太子不朝,不是大喜就是大病,算日子太子妃临盆在即,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诞育皇孙,李世民脸上满是笑意。 “东宫家令来报,太子妃要生了。朕料想太子是坐不住的,诸公议政说了些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就不留他在这里干着急了。” 长孙无忌暗暗摇头,女人生孩子,回去了也是干着急。太子,到底还是不太稳重,改日找机会,还是要和太子好好聊聊。 魏征道:“陛下可要为太子殿下的孩儿赐名?” 李世民轻笑,要他赐名,魏征啊魏征,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李承乾积累声望。 “太子妃妊娠三月,太子就想好了名讳,觉。” 马周问道:“不知是哪一个字?” 李世民道:“觉,悟也。” 魏征笑道:“晋·左思《吴都赋》有这么一句话:‘藏埋于终古,而未寤于前觉也。’觉,是贤智者之称。” “正是这个意思,太子长男,宗之冢嫡,朕也希望他贤且智。” 第228章 太子妃诞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初产妇盆骨打开缓慢,苏氏这一胎生的并不顺利,大半日时间过去,仍旧没什么消息。 子时一刻,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宁静,不多时,接生姥姥抱着孩子出来报喜。 众人齐刷刷下拜向太子道喜,李承乾接过孩子,问道:“太子妃还好吗?” “太子妃一切安好。” 李承乾要进丽正殿,被宫人们拦住,“殿下不可,产房污秽,还请殿下止步。” 生孩子他不进去,那是因为他帮不上忙,孩子生了,他不进去看看媳妇,就有些过分了。 “谁不是这么爬出来的?有什么污秽的?” 李承乾不顾宫人阻拦,强行进殿,却又被苏氏贴身侍奉的宫人拦在屏风外。 “你们这是做什么?” “殿下,别,别进来……” 她孕期憔悴,尚且不愿意被太子看到,生产这一番折腾,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就更不愿意让太子见到了。 “殿下,我求您,别进来……” 李承乾叹气,他爱美色,但还达不到贪的地步,他不是轻薄之徒,不会唯美色视人。 不知道他做了哪些事情,给苏氏固有偏见,让苏氏觉得他会因为生产容色有失,怠慢元妻。 “我们的孩子,我想抱进去给你看看。” “殿下,妾身容颜有损,不宜面君。” 李承乾道:“你是我的元妻,更是我患难之妻,你又为我生了孩子,我不会因为你生产伤了身子,损了容色厌弃你的。” 苏氏默默垂下泪来,苏家干的那些事情,眼下她与太子感情尚笃,太子可以不计较。 将来东宫里有的是美人,等到他们夫妻感情渐远,苏家那些事情渐渐就会成为太子吞下去的苍蝇,时刻恶心太子。 “殿下,妾身实在疲惫,只怕怠慢了殿下。” 李承乾沉默良久,苏氏已经拒绝两次,他在纠缠就没意思了。 “那好,我先出去了,你好生歇着。” 李承乾出了门,将孩子交给乳母,这才想起来,东宫诞育皇孙,要给甘露殿报喜。不过,这都子时过后了,皇帝应该已经就寝,明日再报吧! 天知道,李世民等了大半夜,始终没等到东宫前来报喜,一直到翌日晨起,李承乾前去请安,他才得知李觉太子时一刻出生。 “李承乾,你知不知道朕等到了寅正,实在等不住了,这才前去就寝。” 他真的不知道,不过看样子,皇帝十分生气。 “这不是想着过了子时,您老人家该睡了,所以才没叫人通报。” 李世民指了指门口,“你,滚吧!” 皇帝会等他大半夜,有些出乎李承乾意料。 皇孙诞育之喜,李世民大宴群臣,顺手赦免了孔颍达,并将其召回长安,已经商议好的事情,李承乾并不觉得意外。 兴许是心情好,连手里的酒也格外香甜,奈何美中不足,如此美事,不能同父亲分享。 “太子殿下,臣敬您一杯。” 敬太子的酒! 猛士哉! 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是尉迟宝琳。 李承乾举杯回敬,又向众人道:“我是三杯的量,这才吃了一杯,回敬尉迟将军,也敬在座诸公。” 众人举杯,齐齐回敬李承乾。 尉迟恭饮完酒,狠狠瞪了尉迟宝琳一眼,尉迟宝琳心下愤愤,他当然知道太子体弱多病,酒水不宜多饮。所以,他确定了太子只饮了一杯酒,才敬的第二杯酒。 “皇孙诞育是大喜,太子,你弹一曲,朕与诸公一舞。” “好!” 李承乾笑盈盈应下,只要不是拉着他在人前尬舞,别说弹一首曲子,唱一首都没问题。 “上次路过东宫,殿下唱的是《敕勒歌》,词曲被改过,却是别有一番韵律。今日大喜,殿下可否再唱一次。” 李承乾暗暗腹谤:长孙舅舅是跟皇帝商量好的吗?一个要求他弹,一个要求他唱。 “不瞒殿下,那首《敕勒歌》听着十分亲切。” 李承乾笑道:“好,我为诸公唱一曲。” 长孙无忌觉得《敕勒歌》亲切,比李世民觉得亲切还正常,草原的歌,来自于草原的民族,当然感觉到亲切了。 长孙这一个姓氏源于北魏拓跋氏皇族,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建立政权后,因曾祖父拓跋郁律的长子沙莫雄一脉功勋卓著,赐其后代改姓长孙氏,意为“王族长门子孙”。 宫人拿来琵琶,李承乾试了试音,拨动旋律,李世民率先下场,邀请长孙无忌等重臣共舞,殿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气氛会感染人,李承乾唱完一曲《敕勒歌》过后,又转换《鸿雁》,乐曲不断,歌声不绝,君臣共舞。 随着歌声结束,舞蹈落幕,李承乾暗暗感叹,埋藏在血脉里的基因太强大了,他经历了那么多,再回到这个环境,还是会不由自主为这个环境感染。 “诸公可尽兴?” 房玄龄笑道:“太子愿意助兴,我等绝不扫兴。” “那当然不能让诸公扫兴。” 李承乾再次拨弦,舒缓的乐曲余音绕梁,众人也随着乐曲变换,转变舞姿。 又是一曲毕,李承乾不由得为舞蹈伤怀,这样好的东西,在三五百年后,彻底沦为下九流的代名词。 舞蹈在民间被一禁再禁,最终彻底消亡历史的长河,汉民族成了只能看着少数民族跳舞的拍手党。 若后人有机会,得见今日君臣共舞之盛世,是否也会为舞蹈在民间的消亡而感到伤怀?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少时就爱玩儿,太子是陛下的儿子,又怎会不爱玩儿?说来,还是陛下将太子殿下藏的太好了,总说太子不喜玩闹。原本爱玩儿的人,都被陛下您一句话训得不爱玩儿了。” 李世民当即炸了,“辅机,你说话讲究良心,朕何时不让太子玩儿了?。” 魏征跟着附和:“国舅此言,附议,陛下要做严父,却怪孩子不亲近。” “说到做慈父,朕哪里比得过玄成,宁肯自己钓上来条蛇,也要保证儿子钓上来的是鱼。” 皇帝挖苦魏征,格外的有天分,一众大臣,几乎都被魏征怼过,皇帝开了口,众人齐刷刷的跟着围攻。 房玄龄紧随其后补刀,“玄成嘴巴毒,能把蛇毒跑,换成叔玉,得给蛇吓跑。” 萧瑀道:“叔玉给吓跑了,岂不是扰了玄成公钓鱼的雅兴?” 杨师道笑得合不拢嘴,“慈父哉!我是做不来,做不来。” 挖苦魏征,贞观君臣堪称齐心协力的典范,李承乾赶忙下场解围。 “这就是我羡慕叔玉的地方了,好在我也没白羡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下次我们两个一起钓鱼,我胆小,你可要护着我。” 不等魏征开口,就听李世民道:“你是小胳膊小腿,他一个老棺材瓤子了,还能护着你?别你们两个都被蛇追的满山跑。” 李承乾笑容僵了僵,他就解个围,至于吗? 再说,又不是去岭南钓鱼,没有过山峰,怎么会被蛇追的满山跑? 第229章 李承乾的偏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中秋宴会结束的翌日,魏征造访东宫,李承乾亲自抱了孩子出来。 “师傅,您看觉儿这孩子,像我多一些呢?还是像太子妃多一些?” 魏征打量着小孩儿许久,摇摇头:“这么小的孩子,暂时还看不出来像谁多一些。” “师傅,您到底把陛下和众位大臣得罪的有多狠?我是看出来了,他们逮着机会就追着您老人家挖苦。” 魏征笑了笑,他从前也被李世民挖苦,但没像现在这么严重,至于为什么,太子心里真是一点儿数没有。 “优秀的人,总是能吸引他人目光的。” 李承乾轻笑,“师傅,话是实话,可您也太不谦虚了。” 魏叔玉那与生俱来的自信,算是有源头了。 魏征道:“总好过我们太子殿下谦虚的埋汰人,你说是不是啊?太子殿下?” 李承乾:…… “师傅,您不疼我了。” 魏征一本正经的逗弄小孩儿,不忘同李承乾斗嘴,“疼殿下?不敢当,不敢当,陛下没赏赐老夫戒尺,疼不了。” 李承乾:…… “我没做错什么吧?师傅要打我?” 魏征哈哈一笑,将孩子递给李承乾,“殿下当然没做错什么,所以也无需陛下赏赐戒尺给……” 魏征的话被紧随其后的咳嗽替代,李承乾赶忙将孩子递给乳母,上前去查看魏征的病情。 “殿下不必忧心,老毛病了。” 哪里会不忧心,茶汤冷了,魏征刚才还喝,李承乾默默给魏征又换了一盏擂茶。 魏征吃过一盏茶,便要起身离开,“殿下,我在门下省还有事情,不能多留了。” 李承乾将人送出东宫,转身吩咐宫人去寻梨子、生地、葛根、麦冬等药材。 此前吩咐宫人给太子妃煮秋梨膏,到底是他大意了,秋日天干气燥,怎么把魏征忘了。 翌日一早,魏征才出太极门,就见东宫家令迎了上来。 “魏公,这是太子殿下让在下送来的。” 魏征不明所以,家令解释道:“魏公昨日在东宫咳嗽了几声,殿下放心不下,让在下送来秋梨膏。太子殿下说,魏公积劳日久,伤了肺阴,秋梨膏生津、降火、润肺、止咳。” 走过来的长孙无忌,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李承乾对魏征好的过分了。 “这个要怎么服用?” 家令对答:“魏公要饮用时,取两勺兑温开水,搅化了服用就行。” 魏征对着东宫方向拜了一拜,道:“劳太子殿下挂心,晚些时候我过去谢恩。” “东西送到了,魏公若无吩咐,在下要回去同殿下复命。” 甘露殿 长孙无忌找李世民吐槽,“那老棺材瓤子说话那么难听,这承乾怎么偏偏喜欢魏征?” 李世民叹气,李承乾为什么喜欢魏征,话题有些沉重。 “人心偏,承乾心里,天地君亲,都没他这个老师来的重要。” 长孙无忌道:“衣食住行,太子权柄范围之内,承乾对魏征都有明晃晃的偏爱。我看过承乾改的策论,那魏叔玉的策论,承乾改的叫一个仔细。承乾也厚待李德謇,但比之魏叔玉,还是差一些的。” 李世民端着茶水,他当然知道长孙无忌的意思。 东宫太子的宠臣,不是姓长孙的,长孙无忌心里不平衡。 “当初朕偏爱青雀,给了他超过太子的荣宠,青雀挑衅太子,满朝文武做壁上观时,只魏征为太子据理力争。” 长孙无忌默然,端起茶汤来轻抿。 皇帝带着长孙无忌驾临东宫,李承乾慌忙收拾案几,出去迎驾。 “父亲,舅父,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世民道:“这话说的,是不愿意我们过来?” “哪里的话,本就要去甘露殿拜见的,正巧父亲过来,倒是省了臣跑一趟。” 李承乾扶着皇帝上座,禀明了这半年来稻种培育。 水稻杂交失败了,但安南稻试种很是成功。 开春种下的棉花也丰收了,李承乾收了棉花,叫人小心摘出来,吩咐宫人制棉衣,棉衾。 失败了,李世民多少有些失落,不过证明了安南稻的高产量,他的心情好了些许。 “白叠我收了一部分下来,正要禀明父亲,派人给舅父送去,正巧舅父来了,倒也省了许多麻烦。父亲,您就说是您赏赐给舅父的,免得御史弹劾臣勾结朝廷重臣。” 李世民道:“你对魏征那般上心,不怕麻烦,不怕御史弹劾了?” 李承乾笑道:“魏师傅是重臣,也是孤臣。” 长孙无忌换了个话题,问道:“小皇孙呢?同陛下闲聊,顺道过来看看小皇孙。” 李承乾道:“在丽正殿,我叫乳母把孩子抱过来。” 不多时,乳母将孩子抱到显德殿,李世民接了孩子,长孙无忌在一旁逗娃。 “承乾,这孩子和象儿,眉眼间都像你。” 长孙无忌道:“承乾容貌肖父,这孩子是肖了皇祖父。” “是啊!肖朕,肖朕。” 贞观之后的历史,李世民知道一些,他的孙儿下场都不怎么好,李承乾的孩子,他那一堆孙儿里头,鲜有的善终。 李承乾碰了碰李觉的小脸,肉嘟嘟,软乎乎的。 “父亲,您说我送臣什么礼物好呢?” 李世民道:“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他?” “臣想了好多东西,觉得各个都好,又觉得每一个都不尽如人意。” 李世民道:“你自个儿慢慢儿想,实在想不出,去问一问太子妃。” 提到苏氏,李承乾多少有些头大。 “太子妃不肯见臣,说是损了仪容,不宜面君。” 李世民轻笑,仪容是次要的,苏家那些事情才是主要,谁也不敢赌君上之心,赌李承乾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苏家站队李泰,赌若干年后,李承乾不会为此迁怒李觉。 苏氏端庄,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李觉满百日之后,李承乾照规矩纳妃。产后容色败落,苏氏能愿意见李承乾才有鬼。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越是身处高位,就越是患得患失。庶民之得失,不过几间房子,几亩薄田。太子妃这个身份,得失牵扯的太多。” 第230章 苏家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听罢摇头,苏氏的忧虑无非苏家那些个破事,可于他而言,只要苏氏不出卖东宫偏帮苏家,苏勖那点儿破事算什么,就是苏家谋反,苏氏也是他的元妻。 苏家选择入仕文学馆的时候,苏氏就是弃子了,这是以家族为本位的时代,苏氏是家族攀附权贵的棋子,却是一颗不被坚定选择的棋子。 从来没有被坚定选择的人,患得患失是常态,他李承乾就是这么过来的,如今他也能理解苏氏的恐惧。 送走皇帝之后,李承乾抱着孩子去丽政殿,从前他都是让人通报,这一次一反常态,不让人通报。 他终究是太子,若他执意做某一件事,整个东宫没有人敢违逆他。 苏氏睡着还没醒,李承乾将孩子放在一侧摇篮里,坐在床榻一侧,静静陪着苏氏。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兴许是做了噩梦,苏氏从梦中惊醒。 “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承乾迅速安抚住要起身的苏氏,道:“来看看你,生产伤人,你躺着好生歇息就行。瞧你方才的样子,是做噩梦了?” 苏氏将鬓边的碎发别在耳朵后,道:“妾身母家递来口信,想要进宫探望。” 照理说,太子妃的娘家人要进宫探望,女眷根本不用经过他同意,苏氏自己就能做主,可苏氏妊娠直至生产,苏家的人都没进过东宫。 “你不想见他们?” 苏氏点点头,伯父在前魏王府供职,劝魏王开文学馆,为前魏王出谋划策,着力打压东宫,皇帝下令封禁东宫,那时她内心的恐惧,苏家人知道吗? 世家大族的女子,都是家族联姻的工具,她有自知之明,妊娠早期,苏家人求见她也没有彻底将人拒之门外,可聊天的内容,实在让她心寒。 “驸马都尉被贬出京,南昌长公主没有随行。” 李承乾道:“苏夫人进宫或许是为了看外孙,南昌姑母来怕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情。” 孔颖达从岭南回长安,重新任职,只要他点头,苏勖回京也不是问题。 生产太过伤人,苏氏累极了,鬼使神差的讲起了过往的事情。 “母亲想要儿子,事与愿违得了妾身这么一个女儿……” 后面的话,苏氏没有说,李承乾能猜到。 “母亲生妾身难产,此后不能再孕育子嗣。” 这个事情李承乾知道,苏氏的弟弟是李隆基的宰相,就是苏亶第二任夫人生下的,同李厥足足相差三十八岁。 “殿下可知,妾身是祖母带大的。” 李承乾不知该怎么评价,嫁出去的女儿,不及叔伯子侄亲。 “你不想见他们,那就不见,嫁出去的女儿疏远娘家人,只怕有人说你攀了高枝就成了白眼狼。此事我来处置,旁人说什么,你只说你出嫁从夫,与我又有君臣之别,不好违逆我。” 苏氏眼眶一酸,不由得落泪。 “都是些内宅的事情,妾身可以处置,还不至于脏了殿下的手。” 李承乾道:“你我成婚四载岁月,你办事我素来放心,换做平日,我自然不管,可你才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正理。苏家这些人着实不知事,明知你才生产,最需要休息,还要来烦人。” “殿下替妾身找几个可心的婢女,妾身出了月子,有用。” 李承乾沉默片刻,为母则刚,苏氏这是要清理掉苏家放在她身边的人,彻底同苏家划界限。要他帮着选人,是要同他表忠心,意思是她这个太子妃一门心思只在东宫。 “自己挑上来的人,用着最是舒心,我相信你有分寸。” 苏氏点头,沉默良久,最终决定直接将事情挑破,她掀开被子,撩起里衣,抚摸着不平整的小腹。 “妾身的身上,有了花纹。” 李承乾伸手抚摸,笑着道:“没有苏卿身上的花纹,哪儿来觉儿唤我一声阿耶呢?苏卿于我,是有功之人,大功。我的母亲为陛下生了三子四女,我不要那么多的儿女,我只盼着你我儿女双全。” 苏氏破涕为笑,太子的意思,是不会嫌弃她这斑驳的腰腹了,还愿意同她绵延子嗣。 “你好生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氏点点头,目送太子出门。 李承乾离开不多时,李觉哭了,苏氏贴身婢女领着乳母进来侍奉。 “咱们皇孙是有大造化的,这几日每每有人到访东宫,殿下都会抱着小皇孙出去见客。 苏氏含笑看着儿子,儿子能得夫君疼爱,她心中亦是欢喜。 “自太子妃有了小皇孙,咱们殿下都不似从前亲近那位了。” 苏氏眸子微动,月子中不好清理门户。 “那位如何,也是殿下的长子,大唐的皇孙,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那婢女福了福身子:“太子妃恕罪,奴婢知错了。” 知错了,但从不改,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警告了,若非这是母亲给她挑的人,她早就把人清理出去了。 “这些话流传出去,我也保不住你。” 那婢女不以为然,太子正妃,在一个庶子身上束手束脚。 “奴婢知道了,夫人传了口信进来,想必是挂念太子妃。” 苏氏闭目养神,父亲被召入京师只领了闲职,有从龙之功的伯父因前魏王之故被贬出京师,苏家这是急了。 再有数日就是制考,武功苏家有人参考,太子是主考人,她还不至于蠢到不知苏家人进宫想干什么。 “女人没有娘家,是不能在婆家直起腰杆的,殿下如今对太子妃的厚待,看重的就是苏家的助力,太子妃可不能错了主意。” “我乏了,你先下去,此事我有分寸。” 打发走了众人,苏氏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承乾办事一向迅速,翌日一早,就召见了苏家两房夫人。 寒暄是不存在的,他本来就恶心苏家,说话直接开门见山。 “太子妃产子辛苦,乏力昏沉,连下榻都艰难。莫说是娘家人,就是孤这个夫婿,轻易都不舍得烦她。孤以为女子是最能体会女子苦楚的,什么时候不能见?非要这会子求见?心肝这种东西,不指望人人都有,也不至于缺成这样吧?” 南昌长公主脸色很是难看,道:“妇人产子不都是这样?” “看样子,驸马都尉也不怎么体恤长公主,以至于长公主觉得吃苦都是应该的。” 南昌长公主脸色阴沉的滴水,李承乾才不管她脸色如何,继续道:“太子妃出月子之前,孤不希望任何人扰了她的清静。” “太子殿下,这是内宅的事情,您不应该插手。” “内宅也好,外宅也罢,长公主要记住一句话,孤才是这东宫的唯一主。” 南昌长公主气急,拍案而起:“就是皇兄,也不会这般同我说话。” “长公主若觉得孤说得不对,出门右拐,孤让人开通讯门,长公主尽管去甘露殿见驾,参我就是了。” 第231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南昌长公主在闺阁之中颇受宠爱,这还是头一遭,被一个晚辈下面子。 苏夫人是女眷,不好直接面见皇帝,但南昌长公主求见兄长,没有任何问题。 李世民好好的听曲子,突然自家妹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进来告状,一听缘由,恨不能立刻把人拎出去。 李泰那文学馆是他同意的,却是苏勖提出并鼓动李泰上疏开文学馆,也是苏勖提出要李泰编撰《括地志》争宠,还是苏勖不辞辛苦,走访大唐山川,为《括地志》搜集材料。 李承乾那小气鬼,没有迁怒苏氏,迁怒苏家,没有主动去找苏家麻烦,苏家就该烧香拜佛了,脑子不清楚还敢去招惹李承乾。 想苏勖被召回京,又想制考走太子的门路。不敢直接跟太子对上,就去找苏氏,想苏氏吹枕头风,人家太子妃不愿意,还乱七八糟说一堆恶心人的话。 李承乾能召见,当面把话说清楚,都得感谢高柏和付先生教的好,换成是他的承乾,有眼下的权柄,话只会说得更加难听。 “妹妹,太子说得也没错,太子妃产子辛苦,你觉得你受了委屈,那太子还觉得媳妇儿受了委屈呢!你要朕怎么做?为这点子事情去申饬太子吗?御史的奏疏不仅会把朕埋了,连你都要被弹劾。” 南昌长公主道:“皇兄,太子妃是我们苏家的女儿,不让太子妃见娘家人,太子也太霸道了吧?御史就算弹劾,也得两点道理吧?应该弹劾是太子。” 李世民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年轻人,到底经历的太少了。还有,为这个事情弹劾太子?魏征还在呢!把魏征当摆设了? “妹妹,你还是没弄清楚。不是太子不愿意太子妃见你们,是太子妃不愿意见你们。你身在闺阁之中,可驸马都尉同越王做的那些事情,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太子没有用手上的权力去报复驸马都尉,你就该知足了。” 南昌长公主瞳孔猛地一缩,继续装糊涂,“太子没有抱复,那也是因为皇兄主政,谁知道以后……” “放肆!”李世民当即沉了脸色,正色道:“你这是在质疑太子得品性?你是什么身份?这些话是你可以说的?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个驸马都尉,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议论太子。” “皇兄,臣妹就是委屈,想见见自家侄女还要受这样的羞辱。” 装傻没个限度,就让人厌恶了,李世民冷笑道:“自家叔伯帮着外人害自己夫婿,太子妃不委屈吗?但凡太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东宫的嫡长子就不会从太子妃的肚子里爬出来,太子妃不愿意见你们,那是你们自作自受。苏勖同越王来往时,你频繁出入越王府,没少拿好处,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南昌长公主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皇帝在玄武门沾了手足的血,可对其他兄弟姊妹一向宽厚,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皇帝如此疾言厉色。 “朕知道,你心疼自家夫婿被贬,孔颍达都风风光光的回来了,驸马都尉却还在外头。你正当盛年,夫妻两地分居,的确不是个办法。” 听皇帝这么说,南昌长公主松了口气,结果又听皇帝补充道:“照例驸马都尉受罚,公主不用随行,朕特加恩典,许你赴苏勖所贬之地同他团聚。” 南昌长公主听罢,只觉得两腿发软,他想驸马回京,可不想自己出京。 “太子是储君,你可以摆长辈的架子,那是太子有教养,有品性,给你脸面,你也要给自己脸面,知道好歹。你执意拜见太子妃,憋着什么坏,你要装傻,太子没有点破你,朕也不把话说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张阿难接到皇帝眼色,上前将南昌长公主“请”了出去。 送走了这个麻烦,李世民看了眼漏刻,李觉洗三,差不多到时间了。 “你可知你姑母去甘露殿告状了?” 皇帝又来搞突袭,李承乾已经习惯了,起身拜见过皇帝,不慌不忙的开始收拾主位案子上笔墨之类的。 李世民凑上去看,笑道:“这是刚出生的觉儿,你还真画下来了,这个画了一半的是?” 李承乾抬抬手驱散宫人,笑道:“未来孩子出生要照照片,洗三也会有照片,满月、百日、周岁都有。” “朕听明白了,没有照片,你直接手绘。” 李承乾道:“是啊!这个孩子是臣盼来的,臣要好好记录他成长的过程。” “对了,今日是洗三礼,你怎么什么都没准备?” 李承乾道:“觉儿胎黄,还有些咳嗽,听侍医说还有些泄泻,臣自作主张,把洗三礼往后推了。” “对了,想好送觉儿什么礼物了吗?” 李承乾摇摇头,太纠结了。 李世民忍不住打趣,“你可算放下了对岭南的执念,不打算把妻儿流放岭南了。” 李承乾:…… 这个梗,过不去了吗? “你可是把你姑母气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过来同朕诉苦,说你不让太子妃见娘家人,太霸道了。” 李承乾道:“见娘家人无甚不可,实在是他们苏家憋着一肚子坏水,我看着是在碍眼。苏勖的事情倒还是其次,苏家的目的在这一次制考。武功苏氏有参考的考生,都知道这一次制考评出来人才,要入东宫任职。” 苏勖在他这里是绝对的黑榜,苏家当然知道苏勖不可能在东宫讨得一席之地。 “举贤不避亲仇,那苏勖真有魏房杜的本事,臣可以不计前嫌,召他回来,委以重任。或者说武功苏氏,有人是治世能臣,根本不用苏家着急,臣自然会用。可眼下,他们苏家没有这样的人。” “眼下没有?”李世民抓重点词的本事一向一流,遂追问道:“也就是说往后能有?” “有是有,不过等他出生得三十七八年后,等他长成入朝,少说得六十年。用不用他,那就是后人说了算。” 李世民道:“那是挺久的,你我父子两朝,是没机会用了。” “臣话说得难听,姑母应该不会再来了。” 李世民道:“她肯定来不了,朕送她去和苏勖团聚了。” 李承乾暗道:干得漂亮! “父亲,前两天练了一首新曲子,父亲您觉得会喜欢。” 李承乾主动邀请他听曲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232章 李承乾的纠结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我儿相邀,为父怎会扫兴?” 李承乾笑道:“您扫兴也没问题,反正臣习惯了。” 李世民:…… 他有那么扫兴? “要不,朕给你伴奏,你下场舞一曲胡璇?” 李承乾摇头,道:“父亲,臣脚伤未愈,您这是要臣再残废一次啊!” 又来翻旧账,李世民头皮发麻。 “你别胡说,朕就是开玩笑,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来污蔑朕,朕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李承乾取了琵琶,小心调音,拨动旋律。 “我从来不知,你喜欢乐曲。” 李承乾笑道:“幼时看阿翁弹琵琶,只是感兴趣,可那时臣还太小,阿翁不愿意教沉。后来臣做了太子,是没功夫去学,后来轮回之中,闲了找事情做。” 李世民闭目欣赏曲子,乐曲是直击灵魂的,实现古今共通。 “这一首曲子,余味绵长,听来是满满的遗憾。” 李承乾轻笑,老三国的经典配乐,可不得满满的遗憾。 “可惜我的脚伤了,不然一定要来一段剑舞。” “剑舞?”李世民一听这话,笑得直不起腰来,“承乾,不是朕看不起你,就你打拳打的那个样子,还剑舞。” 李承乾道:“您不要门缝里看人行不?” “什么是门缝里看人?” 李承乾道:“就是把人看扁了。” 李世民道:“你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为什么不能看成扁的?” 李承乾:…… “来人!” 吴顺疾步从殿外进来,李承乾吩咐道:“我这几天玩儿的那根竹棍,给我找来。” 不多时,李承乾拿到竹棍,向皇帝拜了一拜,“我编了一套剑舞,我脚有伤,舞的慢,您提前看一下,哪里需要改。” 李世民面上带笑,问:“需要什么曲子,朕给你伴奏。” 李承乾道:“曲子我还没想好,后续慢慢儿想。” 听这意思,是专门为某个人所做,李世民有些好奇,是谁呢? 能让李承乾费心思的不多,姓高的已经走了,观音婢逝世,苏氏、李象、李觉不够格,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有这个资格。 李承乾舞过几式,脚上传来阵阵酸麻,迫他不得不停下舞剑。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天分。” 李承乾揉了揉酸痛的脚踝,道:“那日见我爸下场一舞,臣也不知为何,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点化。或许,臣不是没有天分,只是缺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听了这话,李世民暗暗在心里问候高柏祖宗十八代。 “你这个剑舞,同高先生打的太极拳很像,不过又有所不同,这其中几次拜礼,似乎是拜谢某人。” “行家!”李承乾拊掌喝彩,“这是我排来给人贺寿用的。” 李世民笑得合不拢嘴,李承乾这小子,花心思讨好人,也是厉害的紧。 “明年魏师傅六十大寿,他老人家的脾气,肯定不会大办,臣已经想好了,臣去魏家给他贺寿。” 李世民脸上的笑多少有些僵硬,搞半天是给魏征的。 那个老棺材瓤子,他何德何能? “那是明年的事情,你这会子着急,未免太早了。” 李承乾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早?” “觉儿呢?怎么不抱出来。” 李承乾道:“觉儿病了,在丽正殿,父亲要见他,臣让乳母抱过来。” “不用了!” 没心情,不看了。 “没别的事情,朕回去歇着了,四日后制考,你自己妥善安排。” 皇帝心情不好,李承乾察觉到了,不过又不是他惹得皇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算他想为皇帝排忧解难,帝王多疑,谁能保证皇帝不会觉得他要揣测天心? 不介入他人因果,坚决不承担他人因果反噬。 送走皇帝,李承乾去丽正殿看媳妇儿,或许是苏氏坦诚相见,让李承乾想起过往,他在腿瘸之后,也被当做弃子,同苏氏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苏氏以为生了孩子之后,容色衰败,恩宠也会跟着败落,没想到不仅没有丝毫影响,她和太子的感情蜜里调油,此前为即将进宫的两位侧妃忧虑,眼下倒是没那么多的不安,连噩梦都少了许多。 李象一如既往,晨昏定省,给父亲和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有了自己孩儿,太子妃身边宫人话说得更难听,李象的心态有些不太好。 每日查功课的时候,李承乾明显察觉到李象的情绪变化,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他此刻也开始陷入纠结。 看着孩子良久,李承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爱需要财富和权力维护,可他的财富和权力真的偏向李象,是致命的毒药。 除非他效仿武则天,杀干净高祖一脉除皇帝外的子孙,再杀干净他这一脉平辈所有兄弟,最后剪除掉李象所有兄弟,才能保证李象绝对的继承权。 太疯狂了,实在是太疯狂了。 “阿耶不比觉得为难,道理儿都懂,儿缓两天,也就没事儿了。” 李承乾苦笑一声,将孩子揽过来,道:“为父当年也是这样,每每遇到痛苦,缓两天,缓两天,最后活活把自己逼疯了。” 李象道:“阿耶,儿和您是不一样的,您是帝后之子,早早的被立为太子。儿母亲只是一个宫女,身后没有任何势力,想要平安一生,就要接受注定平凡的命运。” 李承乾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默默垂下泪来,深深感觉到了他在这个时代的无力。 若他不在大唐,在另一个时空的华夏,他名下的财产完全可以一分为二,公平公正的给两个孩子。一样的爱着两个孩子,将他们培养成材。 “阿耶,不哭了,不哭了。” 李象抬头给父亲擦眼泪,父亲实在想多了,他难受单纯是太子妃身边宫人说话太难听。 父亲不可能只他一个孩子,比起旁人生下父亲的嫡长子,他更愿意父亲的嫡长子从苏家太子妃肚子里爬出来。 毕竟,他同父亲、太子妃,他们三个曾在东宫共患难,只要他不去争权夺利,太子妃不仅不会跟他为难,还会主动对他好。 第233章 清理门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子妃产子之后,太子恩宠更胜从前。听宫人说,太子妃月子里,殿下日日前来看望,亲自为太子妃奏乐解忧。太子妃莫要忘了,这一切都是苏家的功劳。” “听说?”苏氏心下冷笑,苏家做的那些事情,她实在不知苏家有什么功劳在里头? “听谁说的?母亲可知道,东宫在禁中,禁中之事,谁敢乱说?洗三礼已经结束,母亲可知我为何单独将您留下来?” 听苏氏语气不善,苏夫人心下一冷,道:“太子妃攀了高枝,就不认娘家了?” 苏氏不与母亲废话,抚掌三声。她如今为人母,自然要为儿子做打算。 苏家干得那些恶心事,在太子那里是过不去的坎儿,她若不主动将苏家留在东宫的人清理出去,由着这些人闹腾,往后他们夫妻情分,迟早折在这些闲言碎语之中。 她和太子有共患难的情分,李象也有,太子要处理几个婢女,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不过顾及她的颜面,她若是什么都不做为,就是不知好歹了。 苏夫人看到进来的四个人,有些不明所以,问道:“这些,不都是太子妃的陪嫁婢女?” 苏氏点点头,“一同陪嫁进来的还有我的乳母,只不过她说话不怎么谨慎,我早早地将她打发出去了。可惜杀鸡并没有达到儆猴的目的,这几个婢女阳奉阴违,平白的惹是生非,我这里是留不得她们了。” 苏夫人道:“我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 苏氏道:“她们数次在我面前讨论皇长孙出身,言语之间颇为不屑,我多次呵斥,她们从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我面前尚且如此,我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做的多过分。我询问有关皇长孙之事,她们众口一词,但我询问宫人,又是另一个答案。” 苏夫人冷笑道:“所以,太子妃想干什么?” “母亲,您说这样的奴婢留在身边做什么?她们心中,我不是主子,也就不必在我身边伺候,她们是母亲为我寻来的,就请母亲带回去。” “你……” 如此奇耻大辱,苏夫人猛地起身,抬手就要去打。 苏氏新挑出来的婢女,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苏夫人手腕。 “苏夫人,太子妃嫁入东宫,姓苏却不再是苏家的人了。君臣有别,您可不要以下犯上。” 言罢,她一把甩开苏夫人。 “皇长孙什么出身,就算太子如何宠爱,那也是改变不了的。” 苏氏冷睨了一眼苏夫人,道:“内宅之中子凭母贵,内宅之外的家族,子凭父贵。母亲,你可不要忘了,他叫李象,他姓李,陛下的李,普天之下,除了陛下和太子殿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质疑他的出身。” “你这个逆女!” 苏氏指了指两列站着的四个婢女,“母亲把人带走,对外就说她们到了年纪,不好误了嫁人的好年华,为皇孙积福,送她们出去嫁人。” “好!好!好!” 苏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看着苏氏的目光满是冷意。 “太子妃当真仁善,倘若我不愿意将她们带走呢?” 有人在耳边时刻提点,苏氏都忘恩负义,没人在耳边提点,苏氏心里就更没有苏家了。 “太子妃难不成,要强迫你的亲生母亲?” 苏氏淡淡道:“如此,我亲自向陛下请命,送她们出去嫁人。陛下若是要细问,我也只能向陛下请罪。我是太子妃,顶多御下不严,我刚刚诞育皇孙,殿下对我爱重非常,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处罚我。苏家的婢女目无天威,议论皇孙,父亲估计又要出京去做刺史了。” 她可以直接处置这些个婢女,但如此做,达不到威慑苏家的目的,让母亲自己把人带出去是最好的。 再有两个月,东宫添两位侧妃,清河房家一个破落户,不成气候,京兆杜家的那位,不可小觑。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杜侧妃的堂兄杜荷,还是太子宠臣,她必须是毫无挑剔的太子妃,这些人留在身边,迟早是祸患。 “事情轻重缓急,您自个儿思量。说不定父亲没有机会出去做刺史,南昌长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可都出京了。” 苏夫人痛心疾首,垂泪道:“你这是仗着太子宠爱,不把娘家人当人看了。” “伯父为前魏王献策的时候,我与太子被禁足东宫的时候,苏家把我当女儿看了吗?我担惊受怕这么多年,方知殿下不曾因苏家迁怒于我。母亲,您要是我,还会留着娘家放在自己身边的祸害,恶心一心待自己的夫婿吗?” 苏夫人道:“没有娘家帮衬,你这个太子妃能做多久?” 苏氏反问:“大伯父帮衬了我什么?父亲对大伯父的作为又有过一句不满吗?” 苏夫人一时无言以对,苏氏指了指那两列婢女,“劳烦母亲,带她们出去婚配,嫁妆我出。” 事成定局,苏夫人不敢赌苏氏破釜沉舟,皇帝会怎么处置苏家,哪怕满心不愿意,还是咬着牙将人带走了。 毒瘤拔除,苏氏如释重负,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得知苏氏所做的一切,李承乾不由得感慨,苏氏多少有些惊弓之鸟了,苏勖主编的《括地志》成书之后,李泰搬进武德殿,他也是想着找刺客去弄死李泰,图谋夺位,对苏氏最大的恶心,也就是找个男宠,不愿意同苏氏同房。 洗三礼的翌日,制考正式开始,李承乾一头钻到贡院,整整一日,精神高度紧张,李承乾也累了个半死。 从前他还失眠,一日监考,失眠不存在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还要去贡院批卷子。 魏征作为门下省长官,协同礼部官员配合李承乾阅卷。 “殿下,浓茶少饮。”魏征一把夺了李承乾手上的茶,道:“浓茶伤胃,少饮!少饮!” 李承乾尴尬一笑,道:“师傅,我困。” 魏征拍拍李承乾背心,道:“困了去睡一会儿,这里臣替殿下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承乾打了个哈欠,那就睡一会儿吧! 第234章 权万纪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只挑出来两位,上官仪和裴行俭,他记得这两位应该不是一届的,不过他回来之后,时间线和人物线什么的都乱完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阅完卷,李承乾整个人筋疲力尽,向皇帝告了假,回东宫整整睡了一日。 “监考阅卷,也就三五天功夫,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这个身体,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魏叔玉打趣道:“陛下有所不知,殿下是天之‘骄’子,娇气些也是应该的。” 李承乾白了眼魏叔玉,“你是东宫的属官,怎么一个劲儿埋汰我?” 魏叔玉向皇帝拱手,“臣是大唐的官员,只忠于大唐社稷。” 李世民笑道:“上次同你说,衡山公主的婚事,你同你父亲商量的如何?” 中秋节庆,东宫诞育皇孙,李世民赐宴大臣,同时封了兕子为晋阳郡公主,二十一公主为衡山郡公主。 好好的,提这个话题,魏叔玉忙道:“回陛下,臣觉得臣长公主太多,配不上公主。” “你这是不愿意等衡山公主?” 赌长孙家,李世民不想赌了,还是按照原计划,衡山公主许嫁魏叔玉。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臣只是觉得,臣和公主差了一代人,怕将来公主下嫁,臣和公主说话说不到一块,怠慢了公主。” 李世民笑道:“你这还是不愿意啊!” 魏叔玉吓得背心发凉,皇家的公主可轮不到他挑。 “陛下,臣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这种终身大事,陛下为何不问问公主的意思?” 李世民道:“看样子,你的婚事,魏征问你了?” 魏叔玉点点头,“父亲想要同山东王家结亲,臣不愿意,父亲就没有再提此事了。” “为何不愿?” 魏叔玉道:“父亲清廉,魏家出不起五十万钱的礼金。”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出不起,他可以借。” 魏叔玉尴尬一笑,“父亲的俸禄,不贪不占,借了他还不起。” 李世民道:“衡山公主下嫁,不用你父亲去借钱做礼金。” 李承乾抿着茶汤,并不插话,李唐的亲戚关系,突出一个乱,魏叔玉长姐嫁的是高祖十四子,他的叔父霍王李元轨,按照辈分来说,他可以唤魏征一句外祖父,衡山唤魏叔玉舅父。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和衡山的婚事,朕改日同你父亲商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由不得他拒绝,魏叔玉起身谢恩。 送走魏叔玉之后,李承乾忍不住发问:“您不是决定衡山嫁长孙诠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李世民道:“辅机的心思深,朕不想冒那个险。” 李承乾听懂了,皇帝这是不愿意冒险。 不出意外,将来他登基是不需要辅政大臣的,长孙无忌在贞观朝苟了十七年,最后五年党同伐异,干得风生水起。 李世民做皇帝,尚且不能让长孙无忌的野心熄火,他将来为君,仗着元舅的身份,长孙无忌又如何能坐得住? 永徽一朝,长孙无忌大权在握,不需要拿长孙诠做文章。谁能保证,他李承乾登基,长孙无忌不会用长孙诠达成某种目的? “你也觉得衡山嫁魏叔玉不合适?” 李承乾点点头,混过新时代,这个年龄差,在他看来着实有些大了。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李承乾道:“臣不说,是因为臣从前年之后而来,魏师傅这一脉子孙,贯穿大唐王朝的始终,他留下的清廉简朴的家训,魏家儿郎奉行到底,后代儿郎没有大才却有品行。从已有的历史看,魏家的确是个好去处,比嫁长孙家风险小多了。” 李世民抚掌,道:“那不就是了?早知道魏征儿孙这么成器,朕绝对不会悔婚,衡山一开始嫁魏叔玉,绝对不存在二嫁韦正矩,郁郁而终。” 这个事件,李承乾不想评价,衡山若是愿意嫁韦正矩,根本不至于说什么婚后郁郁而终。 只能说,一开始衡山对这门婚事都是反对的,被迫下嫁京兆韦氏。 衡山去世之后,韦正矩被冠以殴杀公主的罪名处死,京兆韦氏也遭了一次清理。 从这一系列事件看,完全就是有预谋的政治清洗。 衡山被敲骨吸髓之后,李治还以皇后之礼下葬衡山,哭死人丧给换人看,树立一个好哥哥形象。 李治粉丝对衡山的评价,高明的是看过的,清一色雉奴疼爱妹妹,妹妹不识好歹,不懂哥哥的苦心。 对此,李承乾只能说,祝愿评价的人都有一个李治哥哥,自己体验一把衡山的痛苦。 “叔玉今年十七,衡山才五岁,他还要等十年。” 李世民笑道:“原来你是心疼学生。” 李承乾点点头,自己学生,又是自己恩师之子,怎会不心疼? “不过,在未来二十五成家,已经算是非常早了,等一等无妨。” 皇家的公主,逃不开政治联姻,说什么等衡山长大了,按照衡山自己心意选择夫婿,那都是空话。 如此,倒不如挑一个家族有底蕴,儿郎有底线的家族,达到了政治联姻的目的,也能保住妹妹的安稳。 “权万纪上疏弹劾李恪耽于游戏享乐,你可知道?” 李承乾道:“臣这两天忙着阅卷,当然不知。父亲,您要如何处置?” “按照你之前的进言,朕没有第一时间申饬李恪,叫韦挺去查这件事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全唐文》里面收录了魏师傅的一篇奏疏《辨权万纪劾房玄龄王珪考官不平疏》,父亲可还记得?” 李世民道:“记得,贞观三年,房玄龄和王珪执掌中央和地方官员的考核,权万纪上书弹劾二人考核中存在不公平,朕派巡按御史查问此案,王珪对调查结果不服,上书陈辩,朕又将该案交付侯君集查办。魏征上奏说:‘房玄龄和王珪都是国家的重臣,二者因忠诚正直而被委以重任,他们考核的人太多,即使有一两个人考核偏失,也不是因为他们徇私舞弊造成的。朕若因为这些小问题查问,便是对他们不信任,臣失信于君,则难当重任。 况且,考核从开始到结束,权万纪始终在考堂上,如果确有违反法度的事情,完全可以当场指正。权万纪当时发现,却并不阻止和更正,事后因自己未能通过考核,才出来纠缠此事,弹劾考官,纯粹是为了泄私愤,而非诚心为国家,这样的行为如果得到支持,只会离间君臣,损害社稷,既无益于朕,也有损于大臣。’朕听了魏征的话,这才将此事放下。” “如此可见权万纪此人,沽名卖直,没安好心,若李恪耽于游戏享乐所查不实,权万纪污告皇子,当严惩。贞观以来,父亲察纳雅言,这原本是有利于大唐社稷的好事,如今被有些人弄得变味儿了。这种不正之风若不能及时纠正,现在害的是父亲的骨肉,发展下去,诬告成风,害的就是朝廷社稷。 父亲可记得张蕴古?李好德一案,张蕴古任职大理丞,放在京师也是高官,李厚德任了张蕴古原籍相州刺史又能如何?张蕴古用得着去巴结李厚德一个地方官,徇私李好德一案吗?况且事后查明,张蕴古的确是被冤杀的,权万纪这种人不收拾,往后就会死更多的张蕴古。” 第235章 尉迟宝琳的疑惑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褚遂良拿着文书,百思不得其解,向房玄龄问道:“这个权万纪没得罪过太子吧?或者说太子同吴王恪私交何时如此深厚了?” 房玄龄道:“不用问那么多,陛下要怎么处置,那就怎么处置。” 贞观朝至今,这还是第一遭,因为大臣上疏弹劾皇子,被要求有司严肃处理。 “这可不是好兆头,这就说明往后,进言不再是无罪了。” 房玄龄听得眉头一皱,纠正褚遂良:“进言一直是无罪的,有罪的是借进言,贬斥他人,踩着他人的骨血往上爬。” “不错!”岑文本跟着附和:“关于权万纪进言之事,当初张蕴古的案子就是一个例子。张蕴古枉死,就应该追究权万纪的罪责。” 高士廉道:“权万纪一句话,害死一条重臣的性命,陛下没有严厉追究此事,以至于后来更多的人学习权万纪。那于志宁和杜正伦弹劾东宫,难道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阎立本道:“权万纪之前就弹劾过吴王和齐王,那一次陛下手诏申饬,那时太子殿下主政尚书省,将手诏拦下了。劝说陛下应该先遣人调查弹劾事件的真实性,事后证明,齐王游戏享乐是夸大其词,吴王恪肆意践踏民众庄稼,纯属污蔑。当时,就此事只是申饬了权万纪几句,并没有进一步处罚。” 杨师道开口:“太子殿下的意思,这一次倘或跟上一次一样,就要以诬告之罪,追责权万纪。” 房玄龄道:“争执那么多没用,陛下和太子殿下有了明确的指示,且附和朝廷各例规章,那么我们就按照君上的意思,处置此事就是了。权万纪是朝廷命官,追责文书,最后还是要陛下御览。” 皇帝登基初期,广开言路,雅纳谏臣,直言进谏成为大臣们快速上升的一条渠道,一开始确实涌现出一堆有识之士,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直言上疏成了政客钻营的手段。 贞观十年前后,皇帝抬举李泰,东宫就频繁被弹劾,至此已然演变成党派斗争的工具。李泰失势,也涌现了一堆弹劾魏王李泰的言官,不过皇帝并没有采纳。 如今朝中只东宫一家,皇帝偏向太过明显,没个正当理由,谁也不敢弹劾东宫。 东宫维护藩王,权万纪这一遭栽跟头,往后没有事实依据,藩王也是不能随便弹劾的。 物伤其类,众大臣何尝不怕,这群人弹劾不了皇子,又把矛头对准他们? 弹劾皇子,皇帝可以不采纳,采纳了也多是申饬,或者迁个王爵,他们不是皇帝儿子,弄不好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谁都不想落一个张蕴古的下场。 李觉出生,李承乾暂时不用去尚书省当值,词典编撰基本结束,一直在东宫赋闲。权万纪一案掀出来风浪,李承乾知道的不多,此事还是尉迟宝琳日常诉苦,顺便提起。 预料之中事,有张蕴古那条命垫在那里,朝中没人不慌,很多事情,只要有人撕开一个口子,那就一场轩然大波。 魏征因敢于进言得到重用,就有无数的人觉得自己是下一个魏征,学魏征学得又不像,闻到味儿就一拥而上,扮虎不成反类犬。 “殿下,您和吴王、齐王很熟吗?” 李承乾道:“不怎么熟,你为何这么问?” 这话是真的,都是皇子,可他多了一个太子的身份,无论是住处还是教育体系,他都具有很强的独立性。 “不熟,殿下为何维护吴王和齐王?” 李承乾笑笑,这傻小子不知受了谁的忽悠,来这里套他的话。 “宝琳,我从来不是维护谁,是探求事情的真相。若吴王和齐王真的行了不法之事,自有朝廷律法处置,届时我不会多说一句。” 尉迟宝琳若有所思点头,“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李承乾点头,“你说!” “魏公说话那么难听,在朝廷上时常让陛下很下不来台,很多人都不怎么喜欢他,您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很多时候,难听的话不一定是害你,好听的话恭维背后是刀子。” 尉迟宝琳听得不是很懂,又问:“那您为何要把孔公……” “我刚才说过了,有的人说难听的话,是恨铁不成钢,想让你成材,有些人说难听的话,就是踩着你展示他自己的高尚,以此达到某种目的。要你成材的人,话说的难听,却是就事论事。后者只为自己沽名,为了自己的前途,图的是升官发财。我的意思,不是说图升官发财是错的,人向往财富和尊贵,这没有错,错在踩着别人的骨血向上爬。” 尉迟宝琳道:“那么,殿下如何辨别对方目的如何?” 李承乾道:“在于他是否就事论事。” “原来如此,虽然臣还是听不太懂,但臣也明白了,臣学不来魏征。” 李承乾笑道:“谁要你学魏师傅了?” 尉迟宝琳道:“没人让臣学魏公,那日臣和父亲去国舅府里做客,吃了酒,也不知怎么就聊起了魏师傅,臣问国舅殿下为何喜欢魏公,国舅让臣问您。” 李承乾暗暗摇头,尉迟父子这是给长孙无忌坑了,东宫宠臣没有姓长孙的,他对长孙无忌,一直以来,也只是表面上的尊敬和亲近,从不交心,长孙无忌这是借尉迟宝琳,探查他的喜好,培养长孙家的人。 “宝琳,你不需要学任何人。魏师傅的好你学不来,你的好也不是魏师傅能学来的。” 闻言,尉迟宝琳大喜,瞪大眼珠子不停的问:“真的吗?真的吗?臣真的那么好?殿下您不知道,父亲他一直喊臣蠢才。” 李承乾抿嘴轻笑,拍拍尉迟宝琳肩膀:“宝琳啊!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儿子都是别家的好。陛下常说我,小胳膊小腿,没你一半皮实。” 尉迟宝琳道:“这是实话,殿下您不知道,家里那老爷子打臣可狠了,吊起来打的,臣的皮实都是打出来的。” 李承乾尴尬一笑,身体素质好坏,可不是挨多少打练出来的。 “鄂国公是猛将,看你这么活蹦乱跳,他老人家没下狠手,也就吓唬吓唬你。” 尉迟宝琳这就不赞同了,道:“殿下,您是没瞧见家父打人的样子,上次臣把字典甩过去,他追了臣三条街。” 李承乾不知道该咋说,把字典砸在父亲脸上,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很炸裂的好不好?何况封建时代,讲究三纲五常。 “九月初发行《贞观词典》,臣第一时间买一本。” 李承乾暗道:然后回去继续摔到尉迟恭脸上? 第236章 逝去的水果自由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权万纪弹劾吴王恪一案,韦挺已经查清楚了。月前吴王恪幼子染病,形势危急,他向上天祈愿。幼子病愈以后,宴饮歌舞三日不绝,以此感谢上天,这才召来权万纪上疏。” 李世民将有司审理的文书递给李承乾,又道:“权万纪确实夸大其词了,却不算无中生有,以诬告之罪论处,有些过了。” 李承乾看着文书,皇帝的话不无道理,处以诬告之罪不妥,可就这么放了权万纪也不妥。 “言过其词,有诽谤之嫌,无事生非之徒,贬他去松州做个县丞,以观后效,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李世民点头默认,又道:“青雀上疏,想要来京师拜谒。” 前日皇帝同他说侯君集在安市收受大族贿赂,又牵扯到博陵崔氏,年节前爆出来,李泰这个越王就做不下去了,继续被贬,年节回不来京师,皇帝想要事发前看看儿子,能够理解。 “父子天伦,人之常情。” 李世民松了口气,从父子之情上,李承乾不在乎李泰进京,从政治考量,李承乾心里会不舒服。所以,在做决定之前,他要问询李承乾的意见。 “前日看你郁闷不乐,所为何事?” 李承乾叹气,“我想吃车厘子。” 李世民:??? “车厘子?那是什么东西?想吃叫典膳做给你吃的就是了,需要什么材料,东宫没有的,朕这里给你搜罗。” 李承乾道:“车厘子就是大樱桃,原产地不在大唐,引进的果子,大唐属于北半球,六月份前后吃。” 李世民道:“这都九月份了,就是在未来你都吃不上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瞬间一把辛酸泪。 “北半球吃不上,南半球的可以吃啊!” 李世民:…… “我梦见另一个我,抱着车厘子,大快朵颐。” 看李承乾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李世民表示没眼看。 “不就是几颗大樱桃吗?你也太没出息了。想吃的话,明年四月份……” 明年三月出征薛延陀,四月份人不在长安,吃不了樱桃。 “后年,后年要你吃个够。” 李承乾纠正:“父亲,不是几颗车厘子,是一盆。” 李世民:…… “后年,朕让人给你摘两盆。” “那不一样!” 李世民道:“怎么就不一样了?车厘子不一样还是两盆不够?朕再给你加一盆,可好?” “后年?”李承乾终于抓住关键词了,抬头看向皇帝,“您真的打算御驾亲征薛延陀?” 李世民两手一摊,反问李承乾:“为什么不呢?” “那您真的打算带臣出征?” 李世民哈哈一笑,“不带你一起去,留你在长安穿朕的冕服上朝?尊朕为太上皇?你说到那个时候,朕是心甘情愿做太上皇呢?还是把你送去岭南吃荔枝?” 说到吃荔枝,李承乾脸上多了些许愁绪,“想当初,我也是实现过荔枝自由的人,如今是真的只能想。” 李世民笑道:“荔枝这个东西,你想吃的话,朕倒是给你弄一些。” 李承乾大为震惊,不可思议看着皇帝:“千里奔赴,只为几口荔枝,父亲,您学李隆基干嘛?有那个闲钱,留着练兵,巩固边防不好吗?” 李世民道:“你这是跟着尉迟宝琳待久了,学了他的傻气?朕真的想扒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朕真的干这种糊涂事,那房玄龄、魏征等人还不得死谏?” “长安这个气候,冬夏差异有些大,也不太适合种荔枝啊?” 李世民道:“新鲜的荔枝弄不来,干的不缺。” 李承乾眼睛发亮,地方进贡不在他管辖,他都不知道有这等好东西。 “东宫可以添一道菜,荔枝炖鸡,十分鲜甜。” 李世民顿了一顿,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吃呢?” “老百姓以食为天,喜欢吃不丢人吧?臣又不是噶礼那个官老爷,吃点儿也不犯法。” “噶礼?”李世民笑问:“同样是吃,为何噶礼吃了就犯法?”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皇帝:“噶礼吃的是金板烩龙虾,清水汆珍珠啊!” “别告诉朕,金板是黄金,珍珠是宫妃头上戴的珍珠。” 李承乾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笑得有些冷,“贪污,真是玩出了新花样。大唐官员还有姓噶的吗?这个姓噶的在何处任职?朕直接办了他。” 皇帝这是误会了,以为他说的是大唐哪一个官员,李承乾解释道:“办不了,他不是大唐的官员,他是一千年后的人。” “这样啊!”李世民道:“那没事儿了,大唐的事情,朕尚且不能尽善尽美,何况是后人的事情。” “父亲,没什么别的事情,臣先回去了。” “回去这么早干嘛?”李世民指了指案上一堆奏疏,“朕今天身体不适,你把那些个奏疏批了。” 李承乾道:“您说话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不适。魏师傅抱病,臣出宫去看看他。” 上次剑舞的事情,李世民还憋屈着,结果又来一遭,他没好气道:“魏征病了该请侍医,你又不是侍医,你去凑什么热闹?” “师傅有疾,做学生的去探病,人之常情。” 李世民道:“你身为太子,勤务政务,为君父分忧是你的职责所在,懒政怠政你还满嘴歪理?” 李承乾哭笑不得,皇帝真是喜怒无常的代表,他今日没上朝,也不知道早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窝火。 “要不,陛下跟着一起批,那奏疏的量也太大了。” 李世民去踹李承乾,被李承乾一个灵活走位避开了。 “你怎么这么懒?” 李承乾道:“父亲,觉儿出生,臣二十七日不用上朝,不用过问朝政。” 合情合理的偷懒,李世民气的咬牙。 “你这休沐到此为止,从明日开始,早朝以及两仪殿的午朝你照常参加,主持尚书省大小事宜。” “什么?” 法定休假没了?李承乾人瞬间炸了,“为什么?” “要么正常上朝,处理朝政,要么朕赏你一顿打,对外就说太子风寒,你天天窝东宫里头都行。” 第237章 休沐不可侵犯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赤果果的威胁,士可忍孰不可忍! “那陛下就打,打死了臣,臣正好回去。休养个把月,十一月份坐飞机去南半球吃车厘子。” 李世民的嘴角抽了抽,“就知道吃,幼稚的跟个孩子一样,真的很难看出,你是有一千多年阅历的人。” 李承乾长叹一声,意味深长道:“轮回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有的时候偶尔梦见过往,都要缓很久。如果不能学会自我消化过往,尽快接受新的生活。最后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李世民听得心里头闷闷的,安慰李承乾道:“你想吃的东西不要那么天马行空,朕能搜罗来的,朕尽量满足你。” 李承乾摇摇头,“大唐能吃到的水果真的不多,八大菜系也都没形成,很多调料都还在海外,没有进入大唐,您满足不了我。” 李世民道:“朕都说了,是大唐能搜罗来的。” 李承乾道:“名字听着上档次,但不合口味,搜罗来也没啥用啊!” 李世民拍拍李承乾肩膀,“那你回去继续做梦,看人家吃车厘子吧!” “干荔枝记得送到东宫,臣要吃荔枝炖鸡。” 李世民一把抓住李承乾,“你以前没这么懒,折子批完了再去。” “休沐,休沐,臣在休沐。” 李承乾扒拉了半天,没扒拉开,认命的解释:“你的活儿,为什么要给臣?” 李世民大为不解,指了指案上的奏疏公文,“这是朕御案上的公文,朕能让你批阅,那是多大的恩宠。” “哈!” 老板想偷懒,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员工,还要说我这是看中你,李承乾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松开,疼,您自己天生神力,心里有点儿数行不行?” 李世民下意识松开,小胳膊小腿的儿子,捏碎了就麻烦了。 “天大的恩宠都不能阻止臣休沐,别说只是批奏疏,您想传位那也得等臣休沐结束。” 话音未落,李承乾转身就走,是非之地不兴久留。 “批不完,你下个月的俸禄就不用想了。” 俸禄? 他的俸禄现在可不少,基薪八千钱,还有皇帝另外添的三万钱。 “这说的什么话,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李世民扶额,未来到底是个什么世道,把李承乾教的这么没出息。 “你那个家庭,也不缺这点钱吧?” “不缺!”李承乾笑嘻嘻抱着奏疏到皇帝左下首的案子上,“有钱也不是说可以随便祸祸的啊!暴发户心态,打肿脸充胖子,用金钱装点,弥补自己在底蕴上得不足。正经有底蕴的家族,身上更多是一种道法自然的松弛感。” 搬完了奏疏,李承乾在位子上坐好。 “有的时候,纸醉金迷的荒唐,胆大包天的狂妄,都是在遮掩内心的惶恐不安,企图用这种荒唐,去掩盖即将覆灭的恐惧。所以,很多王朝初期,上位提倡节俭,爱惜人力物力,不轻易兴土木。王朝后期,国家衰落,朝廷败亡,上位却是声色犬马,挥霍无度。他们自己也知道,好日子没几天了,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麻木自己,在浑浑噩噩之中等待死亡。” 李世民叹道:“朕也知道,这世间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你说后世,有没有谁可以打破这个魔咒。” 李承乾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朕乏了,先歇下,你批完了再回去。” 李承乾急忙道:“明日臣不上朝,休沐!” 法定节假日,神圣不可侵犯! “可以,朝议结束,你过来批奏疏。” 李承乾低头不语,他可没答应,明日天一亮跑路出宫,很久没去长孙家转悠了,他的便宜舅舅最近频繁试探,该去露露脸了。 李世民心安理得歇下,等李承乾回东宫,天色已晚,苏氏入睡,连李象都睡熟了。 长孙府 李承乾的到来,长孙无忌并不疑惑,他是元舅,还是东宫重臣,太子不来才让他疑惑。 “魏征病了,殿下没去郑国公府上?” 李承乾笑道:“回程的时候顺路去,这会子就不去了。” 长孙无忌将人迎入正厅,示意李承乾落座。 “殿下难得来一趟,可是遇到麻烦了?”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孙无忌,“舅父这话说的,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 长孙无忌暗暗吐槽:魏征病了,不去魏征府上,先跑他这儿来,怎么看着都没憋什么好。 “有事说事。” 李承乾笑道:“我这休沐没到期,陛下就嚷嚷着要我上朝,我说什么都不肯去,他就扣人到甘露殿批奏疏。您说说,这像话吗?” “我明白了,你过来躲陛下的。” 李承乾道:“我可没答应他朝议结束批奏疏。” 长孙无忌道:“你答不答应不要紧,陛下说没说才是要紧的。” 李承乾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皇帝言出法随,别说让他批奏疏,就是要他去死,他也得谢主隆恩。 “帮助批阅奏疏,即便你是太子,这也是荣宠。” 李承乾道:“陛下高兴了那才是荣宠,不高兴了那叫僭越。” 长孙无忌幽幽一笑,“怪不得年节殿下在三省大显神威,如今批个奏疏都要躲。” 太子不可以无能,有能耐也不能太惹眼,必须要恰到好处,涉及到君王权柄,该懒的时候,就得懒。 “舅父,那只猞猁长得如何?” 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眼底的跃跃欲试,不禁打趣道:“承乾不是来看舅父的吗?你舅父坐在这里,问什么猞猁?” 李承乾道:“那行,我不看猞猁了,只看舅父。” 长孙无忌默了默,这话听着怪怪的。 “舅父也换茶汤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长孙家,之前长孙家的茶汤都是咸口为主,类似于内蒙的奶茶,口味还要重一些。 “咱俩吃的不是一类茶汤,我吃的是咸口茶汤,你的那个是淡口。知道你吃不惯咸口,特地给你换的。” 李承乾道:“还是舅父疼我。” 言不由衷,长孙无忌起身,道:“猞猁在后院,我带你去看。” “我同陛下要了干荔枝,改日舅父去东宫,我让典膳给您备一桌不一样膳食,保证让您眼前一亮。”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轻拍李承乾肩膀。 李承乾心里直犯嘀咕,老阴逼这个表情,万事得小心。 第238章 扣工资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舅父还记得陛下送我的那只九节狼吗?它也长大了不少,就是看着呆呆傻傻的。” 长孙无忌点点头,谁都能不记得,他不可能不记得,李世民在送礼物之前,特意过来跟他炫耀一番。 “舅父许久没去东宫,下次去的时候,我抱它出来给舅父看。” 长孙无忌道:“魏征病了,今日原是要去看他,殿下相陪吗?” “我跟舅父说实话,暂时不想见魏师傅,舅父就不要为难我了。” 长孙无忌默了片刻,似乎是没想到李承乾这个回答。 “你不愿意见魏征,这倒是奇了。” 李承乾道:“魏师傅固执,他主张不以言获罪,我却办了权万纪。这会子去见他,指定要听他一堆的话,实在烦得很。” 长孙无忌道:“此事你做的的确不妥当。” “请舅父明言。” 长孙无忌道:“这朝中可不止一个权万纪,靠着卖直得了一个刚正的名声,哪怕没有真才实学,也依然拿着一份俸禄。你给了权万纪闷头一棒,其他人怎么看?承乾,那些个人犯不着你出这个头。” 李承乾笑道:“也不是说为了谁出头,陛下察纳雅言,本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所以哪怕知道权万纪这等人投机取巧,也不好处置,怕以言获罪之后,没人敢说真话。正巧权万纪这个事情撞上来了,借权万纪警醒下朝中大臣。发难权万纪之前,我同陛下商议过得。” 长孙无忌道:“你可不要小瞧这些言官,有的时候,他们能够影响到陛下决断,特别是对你的看法。” 潜台词就是,重视舆论的作用,没当上皇帝之前,别一天到处得罪人。 “我记住了,谢舅父教诲。” “看完了猞猁,殿下早些回宫帮陛下批奏疏。” 李承乾心累,这些人怎么就喜欢催别人干活?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现在不是你躲懒的时候。” 李承乾点点头,应下长孙无忌的话:“看完猞猁,我离开长孙家。” 只是离开长孙家,不是回宫,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小崽子不老实。 “来人,备车。” 李承乾道:“舅父要去哪里?” 长孙无忌道:“待会儿送你进宫。” 李承乾:!!! “舅父,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回去。” 长孙无忌笑道:“你对陛下的口谕都表里不一,我觉得我还是费心些的好,就这么定了。” 李承乾气的咬牙,直接想问候长孙无忌的祖宗十八代,复一想母亲姓长孙,他这幅身体里流着一般长孙家的血液,长孙无忌的祖宗十八代不是他能问候的。 “舅父,我可是您亲外甥,您这么坑我合适吗?” 长孙无忌道:“不是你亲舅父,我也不替你操这份心。再说了,我不知道你对陛下的口谕表里不一倒还罢了,知道了视若无睹,你让陛下怎么想?” 李承乾有苦难言,心下暗道:早知道不来长孙无忌府邸了,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承乾,这猞猁你可不能白看。” “要交钱看吗?” 长孙无忌:…… “皇家养尊处优的太子,你眼界不要这么窄行不?” 李承乾道:“宫外不都是这么干得?什么都要钱。” 长孙无忌无语,看李承乾一脸理所当然,难道不是这样的表情,他一时分辨不清自己这个外甥是真的单纯,还是装糊涂。 “承乾觉得,你舅父缺钱?” 李承乾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您缺不缺钱,只有您自己知道好嘛!就像天下人眼里,我这个太子挥金如土,不缺钱财,事实没人比舅父更清楚,我一个月就八千钱的俸禄,之前日子过的是紧巴巴的。” “你的意思,现在日子过得松快了?” 李承乾附耳过去,小声道:“陛下从他的私库给我划了三万钱,这比款项旁人一概不知,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富豪。” 长孙无忌忍不住轻笑,反问李承乾,“你知道长安购置一所最为普通的宅院要多少钱吗?” 李承乾暗道:他知道武周朝洛阳的房价,贞观朝长安的房价真不知道。 “不知道,我又不买房子。” 长孙无忌道:“长安最普通的房子,都在两百贯钱以上。稍微好一些的都在三百贯以上,像魏征那种房子,也在七百贯以上。你一个月算上陛下给你的也才三十八贯钱,一年不吃不喝,两年才买得起魏征住的那套房子。” 富豪,真不知道李承乾是怎么定义这个词的。 李承乾笑容消失了那么一瞬,说他穷,他真的穷,没必要这么委婉。 “太子不能从商,不然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富甲天下。”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这一点李承乾倒是谨慎,没有培养爪牙在外头搜罗钱财,这种事情一旦干了,被人抓住,可不是小事。 数月不见,那只猞猁已经长大,见到生人,似乎有些应激,一个劲儿的呲牙。 小样,李承乾毫不客气的呲了回去。 长孙无忌:…… “老大不小了,一天没个正形。” 李承乾笑道:“人有点儿爱好,又不违法,哪里就不行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生生将喉咙口的话咽下去。 “改天摸完魏公家的山君,再来摸你。” 生物埋藏在基因里的本能,保证让这小家伙想起太奶来。 没过一会儿,侍从过来通报,马车套好了。 长孙无忌二话不说,拽着李承掐就往府门外区。 “舅父,你一个文官,你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长孙无忌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李承乾,不禁叹气:“陛下说你小胳膊小腿,我还觉得不实,现在我明白了,陛下说的是真的。” 李承乾:…… “我早年跟随陛下征战,是猛将太多了,我做将帅差了不少,这才退而求其次,做了个文官。” 李承乾吃痛,道:“舅父,您把我手腕抓的生疼。” 长孙无忌松开李承乾,表情莫名。 “那你自己上马车,要么我抗你上马车。”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打不过皇帝,看这个情况,也没啥希望能从长孙无忌手里溜了。 李世民正要张阿难遣人去东宫召太子,就听见宫人通报,国舅和太子来了。 二人进殿,问清楚缘由之后,李世民大手一挥,扣了李承乾一个月的俸禄。 第239章 谋臣之争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魏征病愈上朝,李世民也不由得感叹,贞观朝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老人,渐渐的都要退场了。 魏征是否让褚遂良看过奏疏,褚遂良不否认,也不承认,可抛开此事不谈,辅佐他这么多年,确实是尽心尽力。 “陛下,您为什么这么看着臣?” 魏征被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就那啥子,挺瘆人的。 李世民似笑非笑看着魏征,揶揄道:“数日不见魏卿,卿家添了几分妩媚。” 魏征:…… 他就不该开口,真是嘴贱! “陛下,一国之君拿臣子开玩笑,像什么话?” 李世民道:“一朝的侍中,国之重臣,药吃一碗倒一碗像什么话?自己不尊重倒还罢了,带坏朕的太子,朕还没问卿家要说法呢!” 张阿难捂着嘴偷笑,魏征恨不能原地挖个洞钻进去,这黑历史是过不去了。 “卿家多日没去东宫了,可愿同朕东宫,见一见太子?” 说到东宫,魏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听说陛下罚了一个月的俸禄,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笑得十分无语,“这么点儿事情,那小崽子也同魏公告状?” “这倒是没有,听叔玉说得,太子心情不好,改策论的时候,看谁都像匹夫。一问才知道,一个月的俸禄没了,郁闷着呢!” 李世民笑道:“朕让他来甘露殿批复奏疏,玄成是不知道他那副嘴脸。说什么都不干,朕拿罚俸威胁,他才坐下干活儿。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了,最后被辅机送进宫了。” “那就是去国舅家看猞猁了,说到同国舅说了此事,原本指望国舅给他撑腰。” 李世民笑道:“辅机跟了朕那么多年,他心里偏向谁,朕还不清楚吗?” 魏征听明白了,李承乾诉苦不成,还被人扛着送来甘露殿,皇帝直接撸了一个月俸禄。 “臣听民间传闻,陛下年轻的时候很是爱玩儿,太原李二公子的名号,那是无人不知。” 李世民笑道:“少时荒唐,不成想让人记到了现在。玄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会又要上疏吧?” 魏征道:“年轻人爱玩儿有什么错?一没有违法乱纪,二不曾伤天害理,臣还不至于那么无聊,逮着这种事情大做文章。” “朕同玄成君臣共事多年,玄成的性子,朕还是了解的,你不是一个说废话的人。贞观以来,直言进谏的大臣不少,朕纳玄成的谏言最多。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的。” 魏征道:“太子才二十出头,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贪玩儿实在正常。臣知道,陛下在这个年纪,已经建功立业。可似陛下这样的少年英才,是百年难得一见。适当的时候,陛下的标准该往下放一放。” “满朝文武夸朕的不少,可玄成夸朕,朕最为欢喜。” 魏征不解,问道:“为何?” 李世民轻咳两声,笑着道:“玄成嘴巴里,实在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 魏征笑道:“实话没几句是好听的。” “玄成,你说自己的儿子之间,互相残杀,该怎么处置?” 当初李承乾杀李泰,李泰在甘露殿哭求他查清此事,废掉李承乾。 那时,他捧着魏征的《十思疏》,自言自语:魏征只上疏治国,没告诉他怎么治家。 “今天,我们聊一聊治家,就聊一聊此前太子和越王的争端。” 此前李承乾遇刺,李泰刺杀李承乾,甚至都不顾及他在场,李泰的狠毒,他心里有数,当初那句“杀子立弟”,事后细想,实在让他毛骨悚然。 魏征思索片刻,道:“皇子的争端,起源于大位之争,一旦入局,那就是你死我活。争,要有争的底气,这个底气,是陛下您给的。” 李世民道:“朕已经取消了他身上那些逾制的封赏,他怎么就不能明白朕的心呢?” 魏征道:“陛下,从贞观二年开始到贞观十年,越王邀领二十八州的军权,这其中的雍州牧一职,可是集京兆的军政大权于一身。 陛下,您给他这些权力的时候,不管您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越王怎么想的。老臣以朝臣的身份告诉您,臣属心中,越王有和太子一较高下的底气,陛下想要废黜太子。 甚至,早在贞观二年,很多大臣都已经认为太子不行了,这个东宫他住不了太久。” 李世民气了摔了茶碗,怒喝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魏征道:“贞观二年,越王遥领十六州军权,玄武门才过去三年,陛下怎会不知藩王掌兵的利害关系?姑且算陛下爱子之心,但大臣们不会这么想。” 李世民靠在凭几上,整个人气的不轻,魏征又继续补充道:“围绕最高权力之争,素来都是这般。当年臣辅佐息隐王,房相他们辅佐陛下。主君之争,亦是谋臣之争。” “玄成,当日擒窦建德,朕特意问了你的行踪,他说你去了长安,你说,朕再快一些,能不能把你收为己用?” 魏征摇摇头,“臣只辅佐社稷,于当时的大唐而言,东宫在何处,社稷就在何处。” “朕打王世充的时候,两军僵持不下,你给窦建德进言。要窦建德直取长安,断了朕的后援,同王世充东西夹击朕。” 魏征尴尬一笑,“各为其主,臣当时的确给窦建德进言,可他不听,据关中可得天下,他却只想做洛阳王,臣就知道,他连河北王都做不长远了。天下的社稷,不在窦建德身上。” “窦建德要是听了你的,朕的麻烦就大了。” 他的黑历史,魏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越王不是不明白陛下的心,是他一早入了局。无论越王品性如何,他都不敢赌自己彻底出局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 臣方才说过,主君之争,亦是谋臣之争。哪怕主君不动,谋臣也会推着他往前走。越王不敢赌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谋臣更不敢赌太子会不会既往不咎。” 李世民听罢,陷入沉思。 “眼下,太子和越王应该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吧?臣知道越王频上奏疏,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世民暗暗腹谤:你个老棺材瓤子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跟你个老棺材瓤子说不清楚! 第240章 梦幻联动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玄成,午膳就在甘露殿用。” 魏征道:“臣与人有约,不好违约。” “谁这么大的面子?朕留你用饭,你都要走?” 魏征道:“这不是面子大小的问题,是信义的问题,臣已经应约,若因为贪图陛下的恩宠就违约,实在不是为人师表该做的事情。” “是谁请玄成,朕都要往后排。” 魏征道:“臣下了朝,就见东宫家令过来,太子邀臣去东宫用午膳。不知陛下留饭,臣就应下了。” 李世民讪笑道:“如此,那朕就不留玄成了。” 得了皇帝许可,魏征拜了一拜,退出殿外。 晚些时候,李承乾到甘露殿帮着皇帝批奏疏,涉及到工资,他即便不情愿也必须到场。 “玄成说你被罚了俸禄,看谁都像匹夫。” 李承乾暗暗吐槽:又不是关羽,吕布死了看谁都是匹夫。 “父亲,被罚俸禄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臣郁郁两天也很正常吧?” 李世民道:“朕恼火的不是你懒,是你出门又不带人,上一次的教训,你是一点儿都没捡。” 提到出门不带人这个话题,李承乾有些尴尬,他没有出门带人的习惯。 “你那几个子儿朕不缺,月底照常给你。” 有什么比发工资更开心,李承乾瞬间换了一副表情,看的李世民直摇头。 “你那个家境,难得你守着一个月那几个子儿,得了欢天喜地,失了如丧考妣。” 李承乾笑道:“臣家境是不错,可那些钱不是臣的,父母自幼管的严,给臣的零花钱不少,但不许臣乱花钱。所以,自己挣来的,完全属于自己的钱,就很珍贵了。” 李世民道:“没事儿不要去宫外乱转,朕就怕百密一疏。” 正在磨墨的李承乾,闻言一顿,听皇帝话里的意思,李泰又安排新一轮的刺杀了。 一来皇帝不愿意伤害李泰,二来不到收网的时候,害怕刺杀摆到明面上,坏了计划。 “爸妈只臣一个儿子,臣在未来算不上豪门,也是小有家产。陛下,您说要是臣有个兄弟,会不会也闹得你死我活?” 李世民笑道:“朕不知道,生在皇家争帝位,权贵之家争爵位,富贵之家争钱财。归根结底,都是你曾经同朕说过的话,争得都是命。” 李承乾长叹一声,“计划生育万岁,独生子女万岁。” “计划生育和独生子女,此二人做了多大贡献,敢称万岁,要造反吗?” 听皇帝对“万岁”这个词汇如此敏感,李承乾轻笑,麦子熟了几千次,人民万岁第一次,伟人的跨时代意义,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普通人只能瞻仰,不可置评。 “计划生育就是节制和减少生育,是华夏的一项政策,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独生子女则是应计划生育而生的一种现象。” 李世民道:“人口多,是国家繁荣富强的体现,为什么要节制生育?” 李承乾道:“一个国家在某一个阶段,能够养活的人口是有定额的,如果人口的增长超过了这个定额,就会让国家负担不起。” 这么一说,李世民就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段,人口增加的速度,使得国家无力养育这么多人口。于是,就有了计划生育的政策。而你,就是计划生育之下的独生子女?” 李承乾摊开奏疏,提笔批复,一边同皇帝聊天,“父亲,您是不知道,做一个独生子女有多么的幸福。” “在大唐,你做不了独生子女,认命吧!” 李承乾笑道:“所以,臣羡慕李德謇,他整天说卫公嫌弃他,以卫公的地位,真的嫌弃李德謇,要多少儿子没有?在大唐享受独生子的待遇,他资质不高卫公也不强求,他哪里是被嫌弃了?他就是太实诚了,认识不到卫公爱子之心,换臣去做卫公的儿子,臣保证把卫公哄的嘴都合不拢。” 李世民听得笑僵了僵,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哄人吗?” 李承乾道:“您不要门缝里看臣,我爸好相处没错,可父子之情,是需要父子共同经营的。我知道我爸在哄我开心,我爸也知道我在哄他开心,可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上班精神高度集中,回到家里率性,幼稚,被家里人哄哄,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李世民抬手打断李承乾,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非必要,否则他可能会控制不住想打李承乾的冲动。 “好好批奏疏,你批复的奏疏,朕要重新看的,要是出了差错,朕罚你俸禄。” 好好的聊天,突然心情就不好了,怪不得说天心难测,这皇帝,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没想到,魏师傅的拳脚功夫,也不差。” 李世民道:“大唐统一之前,从河北到长安,一路上兵荒马乱,还带着妻子,能请安抵达京师,你觉得他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李承乾:…… 感觉有被冒犯到,但他没有证据。 “魏师傅,竟然可以跟宝琳过几个回合,简直是离了大谱。” 那么个瘦弱的老头,一股教导主任的气质,打出了体育老师的战绩。 李承乾暗暗叹气,他是个唐朝人,但感觉他一点都不了解唐朝。 “魏征在入仕之前,先出家做了道士。后世如何我不知道,但在大唐,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拳脚功夫是每一个道士入门必学。” 李承乾道:“臣要是在武德年间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家当道士。” “你想的美,死了那条心吧!你出家当道士,朕那个时候就两个嫡子,青雀出继玄霸,送你去出家,你看你阿翁他敢不敢这么作践朕。” 李承乾听罢,不禁发笑,“父亲,若是道祖给臣托梦,要渡了臣去宗圣宫,找个机会满朝文武都知道道祖要我。臣猜阿翁会即刻下诏,青雀回到您这一脉,中山王出家宗圣宫,为国祈福。” “你说道祖给你托梦,道祖就给你托梦了,你敢说,朕看谁信?” 李承乾笑道:“父亲,武德年间,臣也就五六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出口就是一篇数百字的祭告词。别说您不知道前因后果,您就是重生的,也只有一个解释,且只能有那个解释,臣受道祖点化出家。不去,那就是得罪神明。” 李世民死的磨牙,咬牙切齿的道:“李承乾,你是不是欠揍?” 李承乾吓得慌忙将笔放下,全身心戒备,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第241章 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乖乖批你的奏疏,朕不打你。” 得了皇帝保证,李承乾这才重新拿起笔,摊开奏疏批复。 “之前尚书省那么忙,也不见你脸哭丧成这样。” 李承乾道:“根本就不一样,在尚书省干的是臣自己的活儿,现在干的活儿是父亲您的活儿。” “为朕分忧还委屈你了?” 高兴了是为君分忧,不高兴就是不知进退,李承乾可不吃这个亏,但话不能这么说。 “您不要不把臣扣在这里,臣在东宫烹茶下棋,日子过得舒服的很。” 李世民气的胃疼,自己这个儿子,简直被姓高的养坏了,懒得出奇。 “休息日,被叫到上司办公室,处理本该是上司的公文,还要说这是福气,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处理几本奏疏,又不是什么实在的权力的财富,万一出了问题,还要受责难,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照你跟朕说的那些,在未来休息日去上司办公室处理公文,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了?” 李承乾点点头,加班常态化还没有工资,单纯劳动力白嫖,不过,皇帝这么问,他可以趁机向皇帝捞一波好处。 “未来这种情况叫加班,有加班费的。比如说大臣们休沐,您紧急叫大臣们议事,这就属于加班,是要额外支付劳动报酬的。” 李世民问道:“那如果不支付劳动报酬,会怎么样?” 有《劳动法》,但维权成本太高,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摆设。 李承乾继续昧良心忽悠皇帝,“有《劳动法》坚定捍卫劳动者权益,不支付加班费,是要坐牢的。” 李世民道:“本朝没有劳动法,但大臣们劳苦功劳,往后朕召他们议事,也额外支付劳动报酬。” 李承乾笑道:“父亲,休息日加班,三倍工资哦!” “朕像是缺钱的人吗?” “当然不是!” 说谁缺钱,都不能说皇帝缺钱。 “父亲,臣现在这种,也叫加班。” 李世民轻笑,兔崽子在这儿等着他呢! “你的俸禄是八千钱,朕每个月额外给你三万钱,你是怎么好意思问朕要加班费的?” 李承乾开启耍赖模式,要钱,不磕碜,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那三万钱是零花钱,怎么能跟加班费扯上呢?其他皇子,不上班您也给零花钱的好不好?” “你……你怎么如此市井?” 李承乾道:“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怎么能叫市井呢?父亲,您休息日找人加班,不支付加班费,这是违法的。” “哈!”李世民抚掌大笑,“李承乾,这是大唐,不是未来那个时代,没有劳动法,给不给全看朕心情,给了那叫天恩,不给也是你们为君分忧的本分。” 听了这话,李承乾苦笑连连,现代压榨劳动者的那群人,都不能叫资本家了,应该叫地主。正经资本家是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地主才是不给钱就想着你给他办事。 李承乾轻敲案几,道:“父亲,这是您的奏疏,不在臣本分之内……” 李世民道:“朕千秋万代之后,这大唐就是你的,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留给未来的自己。” 又来了,老板语录:要把公司当家,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来都会回报到你们身上。 “万一臣英年早逝怎么办?到时候……” “闭嘴!”李世民的脸色瞬间阴沉的滴水,怒斥道:“不想挨打,就给朕乖乖批奏疏,批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父亲您放心,臣要是在这里英年早逝,一般两种可能,要么带着记忆轮回,要么回到未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是后者,您要为臣开心,臣可以回去实现各种水果自由、美食自由,旅行自由。” 李世民道:“在朕看来,这些都比不过权力的自由。” 李承乾道:“这是实话,不过权力自由要考虑生产力,在这个时代的权利自由,夏天热了吹不到空调,冬天冷了没暖气,出去旅游乘车马,不能上天入海,连出大唐国境都困难,拥有至高权力,却连基本的物质需求的满足不了,权力自由的范围就很有限。 举个例子,父亲你那个重孙子,想吃荔枝,吃一次累死百十匹马,沿途荔枝重税,就这才能吃上几颗荔枝。忽视生产力的权力自由,没有任何意义。” 李世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吃荔枝上,而是吃荔枝的损耗,斥道:“胡闹,如此劳民伤财,就没有大臣进言阻止吗?” 李承乾默默低头批折子,没办法,李隆基晚年飘了,张九龄等忠臣被贬官,李林甫、杨国忠粉面登场,有一日杀三子,强娶儿媳的战绩摆在那里,就问谁不要命了,敢去劝谏? “臣在未来,想吃荔枝,那是一堆上好的品种等着挑。只要臣愿意,臣可以两三个小时,坐飞机去两广,花钱去荔枝园,要吃哪个自己摘。车厘子、蓝莓也是,只要臣愿意,种植园自由采摘。” 李世民听得很不爽,他一个皇帝,没有未来一个平民过得舒服,实在是岂有此理。 “别说了,给朕闭嘴!” 李承乾道:“所以,臣的加班费,您到底给不给?” “给,朕给,不就是几个子吗?朕就奇了怪了,平日也不见你有什么大的花销,这么缺钱?” 李承乾笑道:“您不懂,有钱不用和没钱用,是两回事儿。” “你做梦,有的时候会梦到承乾吗?” 皇帝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倒是让李承乾意料之外,“我们两个一体同心,两副皮囊而已。偶尔做梦,不同时空的灵魂交汇,这个再正常不过。” 李世民道:“所以,他吃了,也就等于你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李世民道:“你啊!想法还是太狭隘了,所以,你就继续看着别人吃,难受吧!这是你的选择,乖乖受着吧!” 皇帝在杀人诛心,李承乾气的直接丢了笔。 李世民抿了口茶汤,欣赏李承乾的郁闷,十分满足自己的战绩。 高柏有句话没说错,高明的道德素质太高了,哪怕心里不认他这个父亲,也不会轻易说出诛心的话来。 至于他的那个承乾,李世民敢保证,就刚才他说的那几句话,不把桌子掀了,那都是给面子。 第242章 坑长孙无忌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番舌辩,好歹拿到了加班费,这加班也就不那么痛苦了,李承乾三两下批完奏疏,放下笔,丝毫不带犹豫的跑路。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哪怕是名义上公司小老板,在公司干活,也不及在自己窝舒服。 李承乾在榻上打了两个滚儿,起身吃了一盏茶,就去丽正殿见苏氏和李觉。 婴孩儿出生时,在羊水里泡久了,皮肤皱皱巴巴的,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出生将差不多一月,李觉脸上的浮肿消散,小家伙白胖了许多,肉嘟嘟,软乎乎的,抱在手里的感觉十分不错。 苏氏穿了件朱红色宝相花暗纹齐胸襦裙,配墨绿色对襟上襦,外罩大袖与襦裙颜色保持一致。 李承乾暗暗赞叹,谁说红配绿俗气,高级的红配绿,穿在身上的气度是不一样的。 他记得苏氏之前不是这个穿衣风格,大抵是生产过后,腹直肌分离,腰腹皮肤松弛,短期内难以恢复,不适合带束腰的衣服。 “眼瞅着两位侧妃就要入宫,妾身已经吩咐有司,将内院打点妥当,或有不足,待两位侧妃入东宫,再行修改或者添减。” 李承乾笑道:“男女成家,各主乾坤。内宅的事情,我不插手,你看着办就行。” 苏氏点点头,太子不管后宅,可到底是太子的妃妾,她应该知会一声。 不上早朝还要去加班,说好的休假,就这么被剥削了,李承乾默默在心里唾骂:万恶的地主。 尽管李承乾目前的阶级属性也是地主,那又如何,心情不好,什么都不能阻止不了他骂人。 扣了李承乾在两仪殿批复奏疏,李世民闲了下来,在北海设宴,请长孙无忌一叙。 “当初朕从临湖殿将高祖拉来这里,高祖陛下坐在这里,无忌护驾,震慑住了禁卫军,朕才得以险胜建成和元吉。” 长孙无忌道:“一晃十三年过去了,高祖陛下作古,陛下成了大唐的盛世之君。” “九月十五,皇孙满月,朕打算在显德殿宴请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 长孙无忌道:“皇家有喜,普天同庆。” 李世民道:“原本,朕打算今年去同州围猎,这会子是去不得了。” 长孙无忌道:“东宫赐宴结束之后,出发去同州围猎,时间上来得及。” 李世民摆摆手,道:“若只是时间,那就不是问题了。” 长孙无忌听明白了,不出意外,同太子有关,关于太子遇刺,朝野其他人不知,皇帝却透露了些许给他。 “承乾和青雀,他们的争执,让朕十分头疼。” 长孙无忌放下酒盏,问道:“陛下只说,青雀又安排了几次刺杀?” 李世民伸出三根手指头,定定的看着长孙无忌,“近一个月,还不算前两次。所以,朕才那么生气,承乾这兔崽子,出门不带护卫。” 三次,给长孙无忌干沉默了,青雀这胆子也太大了,一次没有得手,就该收手了,免得打草惊蛇。 “倒是难为了常何将军,暗中护着这么一位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太子。对了,承乾,他知道李泰一个月对他动手三次吗?” 李世民道:“朕给他挡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兔崽子,他那危机意识简直是没有。” 说到危机意识,李承乾表示,这个真的不能怪他,实在是未来社会,无论是古今时间上的差异,还是全球空间上的差异,华夏的治安都是首屈一指的。 人,会随着环境潜移默化,相对和平稳定的环境待久了,危机意识自然而然就淡化了。 举个例子,在鹰国的留子,初来乍到,听外头一阵噼里啪啦,还以为是过年放鞭炮了,打开窗户看热闹,结果是真理对掏。关窗户的速度但凡慢一秒,都得被真理送走。 甘露殿批奏疏的李承乾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伸了个懒腰,对着一旁“伺候”他批奏疏的张阿难道:“张翁,看样子有人想我了。” 张阿难笑盈盈的回答:“殿下在甘露殿,说不定是陛下想殿下了。” 李承乾尴尬一笑,皇帝不骂他就不错了,想他,不存在的。 九月的北海,颇有萧瑟之意,李世民摩挲着酒盏,满脸都是愁绪。 “陛下是在忧心,将来承乾不会放过青雀吗?” 李世民道:“承乾不是赶尽杀绝之人,青雀着实让朕担心。” 当初,他立了李治为太子,李泰在朝中的党羽,重臣除开房玄龄,其他的几乎挨个被长孙无忌薅了一遍。这些事情,都是他默许的。 李泰但凡聪明一点,就该知道自己于储君之位无望,结果这小崽子还写了文章上来,企图让他重新召其回京。他当然不可能召回李泰,继续和雉奴打擂台。 李治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李泰这种作为直接恶心到了李治,结果就是他驾崩,李泰被剥夺长安吊孝的资格,李治登基三年,李泰就郁郁而终了。 盖棺定论的谥号,李治给了李泰一个“恭”字,遍观李泰一生,何时恭敬过?且自晋朝之后,“恭”字多与亡国之君做谥号,李治对李泰的讽刺挖苦,也是够了! “青雀,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孙无忌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泰的心思早就给养野了,李世民现在才发愁,太迟了。 “陛下,臣是他们的舅父,都是臣的外甥,这话臣不好说。” 李世民道:“你觉得承乾,这孩子心性如何?” 长孙无忌思索良久,最后吐出一个字来:“怪!” “怎么个怪法?”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怪。” 老实说,长孙无忌不喜欢李承乾,他始终无法捉摸李承乾的心思,这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自古以来,国舅多半是摆设,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总是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 天子元舅就不一样了,新君登基,才是他一展身手,大展宏图的时候。 “你细细想来,说一说,他哪里怪?” 长孙无忌思索半晌,开口道:“日常相处,就觉得他很是幼稚,难当大任。可,此前他主政尚书省,以及主持制考,陛下也看到了,百密无有一疏,老辣的紧。臣觉得,他这个办事手段,他应该是个谨小慎微,老成持重的性子。” 李世民笑笑,又道:“辅机,你知道承乾最近问朕要钱的事情吗?” 长孙无忌摇摇头,皇帝和太子的私事,他事无巨细的都知道,那还得了? “他是去了国舅府,回来之后问朕要钱。” 长孙无忌心下暗道不好,李世民该不会是要他掏钱给李承乾吧? “辅机,这事情说来你也有责任。” 第243章 弹劾太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笑容僵了那么一瞬,就说李世民找他吃席,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臣可没鼓动太子问陛下要钱。” 李世民道:“从辅机那里回来之后,他就嚷嚷着,什么休沐日上值,活儿不能白干,要朕额外支付报酬。” 长孙无忌道:“给钱才干活儿,没毛病。陛下不给俸禄,不给爵位权力,朝中那些大臣,没几个愿意给陛下干活儿。” “辅机,你的意思,朕不能让天下归心?” 长孙无忌道:“陛下,您当然是令天下归心的圣主。可,咱们也不能忽略现实,单纯去谈情义。朝中大臣追随陛下,说什么造福苍生,都是虚的,为官做宰,荫蔽子孙,换来显赫门庭,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辅机,你这话说得太伤人了。” 长孙无忌笑道:“实话,总不那么好听。陛下,倘若朝中的大臣,都一心为公,只求造福大唐社稷,为何要挤破头,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要与大族联姻?这背后,看中的无非是大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能够辅佐儿孙仕途。” 事实胜于雄辩,李世民找不出理由反驳,干脆结束这个话题,端起酒盏敬长孙无忌。 “朕是看明白了,承乾为什么同朕要钱了。” 长孙无忌被李世民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当即放下酒盏表态:“天地可鉴,臣可没有给太子出主意让他找陛下要钱。” 李世民笑道:“辅机心里向着谁,朕还能不知道?朕当然知道,这不是辅机鼓动。” 知道了还要他掏钱,长孙无忌默默抿了口酒,所以,李世民单纯找个冤大头掏钱? “辅机,这要是观音婢在,我就不找你了。” 这个理由,真的让人没办法拒绝。 “那陛下说说,一个月,臣要出多少钱给太子。” 李世民思索片刻,伸出两个手指头来。 大概率不会是两千钱,长孙无忌叹了口气,“两万就两万,不过铜钱实在不方便携带,臣换成等额的金叶子给他。” 爽快人,李世民端起酒盏,再次敬酒长孙无忌,“辅机,朕敬你一杯。” 这杯酒多少有些贵,长孙无忌喝的肉疼。 “承乾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像朕,将身外之物,看的太重了。可你说,他要那么多钱干嘛?朕看了,他的花销不大,钱到他手里,差不多都在箱子里落灰。” 长孙无忌不好吐槽,有三个铸钱炉的人,要多少钱,铸多少钱,当然不会把钱看的太重。 “承乾禁足期间,陛下罚过他的俸禄,他是缺过钱的人,当然会把钱看的重。陛下从未缺过钱,自然不能明白,承乾为什么看重钱。钱这个东西,素来都是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李世民笑容僵了那么一瞬。 “辅机,你不缺钱吧?” 长孙无忌道:“臣的父亲在臣很小的时候,便撒手人寰。父亲尸骨未寒,长兄安业,将就我们兄妹赶出长孙家。我们兄妹走投无路,写信给舅父,等待的过程中,辗转在市井,也曾为衣食住行发愁。” 李世民道:“安业作孽,所以朕做太子之后,日夜不安,生怕你和观音婢会报复他。” 长孙无忌笑笑,兄弟大义在那里摆着,他才没那个闲心,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去报复长孙安业。酒长孙安业那个心性,他和妹妹身居高位,荣宠一身,比让长孙安业死都难受。 “所以说,承乾要钱,陛下给就是了,反正也是存在箱子里落灰,哪一天国库需要用钱,大是大非上,承乾他拎得清,陛下开口他肯定给。甚至,不用陛下开口,他都会给。” 李世民笑道:“朕给了,朕要是不给,直接骂他一顿就行,哪里会找辅机。” 长孙无忌有苦难言,李承乾问李世民要酬劳,他当冤大头掏钱,哪儿说理去。 “承乾在甘露殿批奏疏,陛下不回去看看他?” 李世民笑道:“看他做什么?他批完了自己就回去了,咱们只管吃喝听曲儿。” “陛下是恩宠,只怕承乾有些受宠若惊。” 呵! 李世民不想接这个话茬,换作他的承乾,还得是贞观十三年之前的承乾,的确会受宠若惊。 轮回以后的承乾,是承乾,更是高明,受宠若惊不存在,只会抱怨他让自己加班还不给加班费,腹谤他是无良老板。 “天子的权柄,一不小心就是僭越。承乾不愿意去甘露殿,作为太子,他有这份谨慎与自觉,是好事。” 李世民轻笑,李承乾这小子,忽悠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连长孙无忌都被忽悠进去了。 “秦朝的大将军王翦,率领三十万大军征伐楚国,一路上不停的向始皇帝索要钱财美人。承乾的抱怨,他的拒绝,不过是效仿先贤,避嫌罢了。” 李世民暗道:长孙无忌误会了,李承乾那个兔崽子还真不是。 “始皇帝与王翦是君臣,朕同他是父子,分明就不一样,难得他废这么多心思避嫌。” 不好跟长孙无忌说内情,李世民也就顺着长孙无忌的话往下说。 长孙无忌道:“陛下,君臣父子,很多时候可比君臣要危险的多。” “舅兄,你这一颗心,偏的厉害。” 长孙无忌顿了一顿,尴尬回答:“陛下,臣当舅父的,总不好说,钱一分没有,打管饱吧?” 李世民:…… 甘露殿 批了一下午奏疏,李承乾只觉得肩膀胀痛,皇帝的甘露殿,他也不好叫人都出去,只能忍到批完奏疏回东宫在适量活动。 颈椎病会加重头风病,这副身体有概率遗传头风病,李承乾是一点儿不敢马虎,一回去就开始做各类运动。杜绝颈椎病是不可能的,但有效预防是必要的。 早朝 李世民才落座,就见御史大夫萧瑀出列。 “陛下,权万纪临行之前,递上来一道奏疏,涉及太子,兹事体大,臣不知该不该上呈。” 涉及太子? 李世民也懵了,李承乾最近安分的不得了,不,那兔崽子一直都很安分。 “说来听听。” 萧瑀道:“权万纪弹劾太子,两个月前,太子于闹市纵马伤人,惹的民怨沸腾,议论纷纷。” 李世民:…… 马周:民怨沸腾? “胡言乱语,臣亲自安抚的受伤百姓,核算赔付的银钱,那都是按照长安城青壮年收入三倍赔付,哪儿来的民怨沸腾?” 萧瑀道:“这是权万纪弹劾的第二点,太子钱财,来路不明。” 第244章 财神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萧瑀将奏疏奉上,李世民一目十行扫完,险些没直接动手撕了。 “太子的马惊了,才致使太子车驾在街上四处乱窜,太子跳车逃生还伤了脚。这个权万纪,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弹劾太子闹市纵马,草菅人命。 什么钱财来路不明,几个月,太子的除了每个月俸禄的八千钱,还有朕给的三万钱。他权万纪一张嘴,红口白牙,尽在这里胡说。” 萧瑀道:“太子殿下有份例,份例之外还有俸禄,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李世民当即回了一句,“公衣食无忧,集资币于府中做甚?太子听话懂事,让朕省心,朕乐意给,又不是从你府里出,你如此见不得是个什么意思?” 萧瑀表示冤枉,他就随口问一句,又没说皇帝不应该给。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他这个出钱的,都没说太子不该有这么多的钱。 萧瑀默默闭上嘴巴,回到自己位上。 “车马失控伤人一事,赔付不够,一部分钱还是从朕私库里走的。把这个权万纪给朕召回长安,朕倒要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弹劾吴王恪,现在不知内里的污蔑太子承乾。是不是朕的儿子,他都要挨个上疏一遍?” 皇帝发了火,早朝一众大臣都是战战兢兢,一出太极殿,萧瑀就拉着魏征抱怨:“今日之事,你怎么一言不发?” 魏征道:“陛下给太子多少零花钱,又没走国库,要我怎么说?太子拿了这笔钱,没有斗鸡走狗,花天酒地,要我怎么说?权万纪前两次弹劾齐王、吾王,就是一味夸大事态,忽略事实,这一次弹劾太子,他也是不知内情,只有臆测的胡说,你要我怎么说?” 萧瑀道:“上次陛下修门,房相问及此事,惹来陛下龙颜大怒,你为房相辩护,气的陛下拂袖散朝。” 魏征道:“陛下修门,用的是国库的钱,房相作为中书令,问清楚开销,这是他的职责所在。陛下为此事申饬房相,那是陛下做的不妥当,我当然要说。权万纪弹劾太子,一知半解就在那里上疏乱说,陛下生气,理所当然,我也无话可说。” 萧瑀道:“看样子,陛下这一次不会轻易放过权万纪。” 魏征道:“善了肯定是不可能,但也不至于要权万纪的命。” 长孙无忌在魏征和萧瑀身后,一直没说话,魏征那个履历,他是看不上的,所以他跟魏征从来都不对付。只是,他一直游离朝堂之外,同魏征交集不多。 当年站队建成太子,证明了魏征选择的错误,现在又站队承乾太子,还颇得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的信任,长孙无忌心里头多少有几分不平衡。 长孙无忌觉得,魏征这种人,本事没有多少,就凭着一张嘴,真本事没有,根本就配不上皇帝和太子的恩宠。 李承乾不上朝,自然不知自己被人弹劾了,正抱着李觉逗弄。 长孙无忌来了,李承乾将孩子交给乳母,出了店门去迎长孙无忌。 “难得舅父今日得空,用过午膳,多玩一会儿再回去。” 只要不上班,让他陪长孙无忌都没有问题。 “我在这里用午膳,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仍旧要去甘露殿批奏疏。” 李承乾:…… “舅父,您就不能想我点儿好?” 长孙无忌轻笑,“那你猜猜,我为何过来?” 李承乾脸上带笑,心里羊驼呼啸,他又不是长孙无忌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长孙无忌过来干什么。 “舅父,您就别卖关子了。” “你被弹劾了!” 有些预料之外,李承乾扶着长孙无忌落座,又吩咐宫人给长孙无忌上茶汤。 “听说太子颇善茶道。” 懂,大佬能看上他的技术,是他的荣幸。 “略知一二,舅父来了东宫,偶尔换换口味如何?” 长孙无忌做了个请的动作,李承乾拱手还礼,上前扶着长孙无忌起身,二人到茶案前分了宾主落座。 李承乾抬手退了伺候的宫人,道:“我这思来想去,觉得我挺安分的,中规中矩的做太子,实在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遭了弹劾,还请舅父提点。” 长孙无忌道:“权万纪上疏,弹劾你闹市纵马伤人,惹的民怨沸腾,他还弹劾你,钱财来路不明,有收受贿赂之嫌。” 李承乾夹了些许茶叶,丢进茶碾之中,又问道:“那么,陛下是怎么说的?” 准确的说,皇帝如何解释他闹市纵马伤人。 “陛下说你的马惊了,这才使得车驾不受控制。” 明白了,皇帝不愿意点破李泰刺杀他的事情,大抵是想把此事摁下,把李泰摘出来。 “只是马受惊了,不成想闹出这许多麻烦。” 长孙无忌轻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殿下能有这份气度,我可以安心了。” 李承乾轻笑,代入个人感情,当然保持不了气度,可他的眼里,皇帝就一个政治机器,他对机器能有什么感情? 政治机器有感情,但来的快,去的快,太难把控了,应付这种具有很强变数的碳基生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付诸任何情义,随时保持清醒理智。 宋人的审美和生活情趣,放在整个华夏历史,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茶文化在宋代,被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李承乾做过宋时的茶博士,母亲付老师也极好宋代茶道,他的烹茶之技放到宋代,那也是拿得出手的。 “舅父,尝尝我做的茶汤。” 长孙无忌接了茶汤,淡淡抿了一口,喝不惯,但别有一番风味。 “陛下前日找我去北海吃酒。” 李承乾给自己倒腾了一盏茶,道:“陛下说他身体不适,结果跑出去吃酒,平白留我在甘露殿干苦力。” “承乾,你要是干苦力的,长安城那些真正干苦力的人,都没地儿说理了。” 李承乾笑了笑,思索长孙无忌言外之意。 “陛下说,太子听话懂事,做父母的合该有奖励。父亲给了三万钱,母亲给两万钱就可。” 母亲逝世,娘亲舅大,自然是舅父替母亲出钱。 李承乾憋着笑意,皇帝,是真的坑啊! “多谢舅父。” 李承乾凑上前,双臂十分熟稔的从背后环住长孙无忌脖子,脑袋枕在长孙无忌肩膀上。 “就知道,舅父最疼我了。” 财神爷,可不得好好哄着。 长孙无忌满脸嫌弃,将人扒拉开。 “要撒娇,找陛下,我瘆得慌。”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找陛下撒娇,我瘆得慌。” 长孙无忌:…… 第245章 补偿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习惯了皇帝搞偷袭,李承乾已经见怪不怪,他理了理衣袖,上前向皇帝施礼。 李世民没理会李承乾,径直上前扶了一把长孙无忌。 “辅机,你要朕好找。” 长孙无忌笑道:“太子躲在东宫,外间的事情,是一点不上心,他急不急,臣是着急啊!” 李世民含笑落座,“着急的哪里只辅机一人,朕也着急。” 李承乾暗暗腹谤:他这当事人太子都不急,皇帝和国舅急成这样。 刚才的话,不知道李世民听到多少,但长孙无忌可以肯定,李承乾最后那句话,皇帝心里头不痛快。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陛下,臣家里还有事,先行告辞。” 就这样水灵灵的跑了? 长孙无忌,只有扶持李治做皇帝的时候,做事情是靠谱的。 “舅父,不是说好了,留下来……” “实在是家里有急事,承乾,你和陛下慢慢聊。” 聊个毛线,他和长孙无忌还能虚与委蛇的演戏,跟皇帝,打的是明牌,连戏都没得演。 古今中外的父子局,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父亲,您渴不渴?” 李世民道:“那长孙无忌渴不渴?魏征渴不渴?” 李承乾尴尬一笑,坐到查案迅速造一碗茶汤出来。 “你和长孙无忌,你们什么时候这般熟稔了?” 李承乾道:“从他做太子詹事之后,不是您说的,不管臣喜不喜欢舅父,眼下都不能得罪他吗?” “朕听明白了,不能得罪长孙无忌,可以得罪朕,是不是?” “冤枉!” 李承乾觉得他真的太冤枉了,皇帝是终极大佬,长孙无忌老阴比一个,这两个人,他是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父亲,臣这个太子,不赌不嫖,不贪不占,不寻花问柳,不斗鸡走狗,哪里就把您给得罪了?” 李世民紧了紧拳头,最后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权万纪弹劾你的事情,你舅父同你说了吧?” 李承乾点点头,长孙无忌急三火四过来,怕的就是关于他马车失控,他和皇帝在失控原因上产生分歧。 “说了一些,父亲放心,此事臣不会插手的。”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心下又不免添了几分难受。 他怕李承乾孤注一掷,像处理孔颖达那样,逼迫他处置李泰。 李承乾似这般,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李世民心里也不好受。 “刺杀的事情,你受了委屈,朕会给你补偿的。” 李承乾将茶汤推过去,静静听着,倒是想知道,皇帝所谓的补偿是什么。 “之前给过你一道换立皇太孙的诏书,等觉儿满月,朕正式下诏封觉儿为皇太孙。” 李承乾心下一惊,险些没拿稳茶碗,这个补偿的确够分量。 “臣觉得,还是等一等吧!” “怎么了?” 李世民不解的看向李承乾,心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不会是想要象儿继承大位吧?” 李承乾摇摇头,李象身后没有家世,没有啥助力,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臣只是觉得兹事体大,觉儿尚未足月,将来资质如何,一切都未可知,过早的立皇太孙,于国于己身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世民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同意了。 “承乾,倘若将来觉儿无能,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李承乾道:“三叔一脉无人,若觉儿将来真的不堪大用,过继到三叔一脉未尝不可。” “他是你的儿子,合该是这未来的天下之主。承乾,你这样做对觉儿不公平。” 李承乾苦笑道:“父亲,人间哪有绝对的公平。” 千百年后,号称法治社会的华夏,阳光下的阴影,也是触目惊心。 “将一个无能的皇储扶上大位,才是对江山社稷,对天下黎民百姓,最大的不公。” “承乾这样聪慧通达的人,你亲自教导出来的觉儿,一定不会是个无能之辈。” 李承乾长叹一声,他也希望是这般。 “但愿如此。” “未来是一个怎样的社会,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高明,朕希望朕千秋万代之后,能去到未来那个世界。朕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皇权纠葛,朕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真心实意,像称呼高先生那样,称呼朕一声‘爸爸’呢?” 李承乾默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话题。 很多父子,只有在病床上,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和解。 那个时候,不存在任何冲突和威胁,只剩下了生离死别。 “好,多一个爸疼我,逢年过节,双份的红包大礼。” 李世民沉思片刻,红包===钱! 李承乾是缺过钱的人,钱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从下个月开始,朕每个月再多给你一万钱。” 拿人手软,一万钱,他对刺杀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太有经商天分了! 趁此机会,不捞一小笔,那怎么行? “父亲,江浙一带,每年要给朝廷上贡冬笋。” 李世民笑了笑,十分宠溺的看着李承乾,“今年的冬笋,给你往常三倍。” “帅气!” 李承乾抚掌喝彩,李世民将“帅气”听成了“帅旗。” “朕御驾亲征,插你的帅旗,不太好。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要,朕让人给你做一面,到时候找个软柿子,你带人去打一架也行。” 李承乾一脸懵逼,问道:“臣说的是帅气,元帅的帅,气概的气,跟‘彩’一个意思。” 李世民:…… “原来如此,此‘帅旗’不是彼‘帅气’,未来的人,还挺好玩儿的。” 谈到未来,李承乾兴致勃勃,笑着道:“您总说魏师傅嘴巴毒辣,那是您不知道未来的人,那嘴巴毒辣程度,十个魏师傅都干不过。” 李世民笑道:“朕不信!” 李承乾道:“魏师傅讲理,只要他讲理,嘴巴再毒辣,那也毒辣不到哪里去。您要知道,未来混网络的人,蛮不讲理。” 提到这个话题,李世民想到了承乾回来说的那些话,李世民一肚子的火。 “这种误人子弟的东西,为什么还允许存在?” 第246章 刀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禁网,禁在二十一世纪,无异于谋财害命。 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想,就可以拿出电子产品,娱乐生活。 最为廉价且高效的一种娱乐休闲方式,深深扎根在底层老百姓生活之中,其分量并不比衣食住行轻。 毫不夸张的说,二十一世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跟网络的普及有很大关系。 “兹事体大,朕要谁去得罪这个人好?” 不出意外,皇帝要收网了,能如此问,就是不愿意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出面得罪这个人。 “承乾,其实魏征是个很合适的人,他是孤臣。” “那也不行!” 李承乾严词拒绝,李世民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并不觉得意外。 “从前,师傅不顾病弱之躯,也要护着臣。现在,只要臣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李承乾面色决然,让李世民颇为意外,除却妻儿和母亲,这世间竟还有人能让李承乾做到如此境地。 “承乾,倘若朕一定要用魏征呢?” 李承乾语气决然,“诏书下达,臣当然没有任何法子。” 牵扯山东诸多大族,一旦动了,事后必定要一个替死鬼,什么时候死,只是时间问题。 “你放心,朕不会伤害魏征的。” 李世民是看出来的,这小子维护魏征,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魏征,一个快进土的老棺材瓤子,不值得让他和承乾失和。 “他是朕的儿女亲家,他若是倒了,魏叔玉就没法子迎娶衡山了。” 李承乾抿了口茶汤,没接皇帝的话茬子,已然下定决心,皇帝敢让魏征去送死,贞观二十三年之前,皇帝膝下儿子和孙儿,只有他李承乾这一脉。 “朕会告诉大臣,你脚上的伤势,迟迟不能痊愈,没办法上朝。” “父亲想提谁进尚书省主事?” 李世民目光凌厉,说话语气泛着寒意,“朕养的刀,朕没用上,便宜了武媚娘,成了她敛权的工具。” 听这话的意思,是酷吏,武媚娘的酷吏可多了。 许敬宗、来俊臣、周兴、索元礼…… 符合要求的只有许敬宗,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说到许敬宗,李承乾想起一件比较好玩儿的事情。 许敬宗之死,太子李弘这股新兴的政治势力,给许敬宗上谥号为“缪”,含义为“名与实爽”。 给武后的肱股之臣,上这么一个谥号,李弘的行为,无异在打武后的脸。 围绕谥号之争,双方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最后李治下场和稀泥,给了一个“恭”字,意思是“既过能改”。 整体看这一局,武后赢了。 “你笑什么?” 李承乾道:“父亲可知,这位罗织罪名,制造冤案,残害忠良,帮助武后敛权的十八学士,最后陪葬昭陵,长伴您左右。” 李世民:…… “承乾,你不说话,朕不会把你当哑巴。” 李承乾碾茶,嘴里忘揶揄皇帝:“臣要是不说话,您可又要说,臣是不是个哑巴,一问三不知了。” “你如今可是愈发的放肆了。” 李承乾道:“李义府,这个人也可以用,素质不详,能力遇强则强,十分适合做刀。” “又是武氏一朝的奸佞?” 李承乾笑道:“别把责任都推给武后,你儿子也用。” “两仪殿朝议之后,记得去甘露殿批奏疏。” 李承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要去批奏疏? “父亲,您不是说要臣称病不朝,给许敬宗让位置吗?” 李世民道:“你又不是真的病了,为什么不去甘露殿批奏疏?” “活儿臣干了,您干什么?” 李世民道:“朕就在一旁,找人对弈品茶,看着你干。” 李承乾:…… “您之前在外面胡说,臣小胳膊小腿,大臣们看臣的目光,就差没把‘体弱多病’四个字写到臣脸上。臣继续称病,臣都不敢想,下次见面,大臣们会怎么看臣。拿名声换来的闲时间,您还要占用,这合适吗?” 李世民挑眉,抚掌道:“朕觉得很合适,你不要忘了,朕可是支付了你加班的酬劳。八千钱的三倍,是两万四千钱,朕从长孙无忌那里划了两万钱,又加了一万钱,你到手三万钱,余下六千钱不用你找零,打赏你吃茶。” 李承乾愣在当场,好有道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会算账的不止你一个人,别拿了钱不干事。” 李承乾道:…… 李世民拂袖而去,李承乾原地伫立良久,最后长叹一声。 罢了,有钱好歹不是白干。 估摸着两仪殿朝议结束,李承乾动身去甘露殿,皇帝和长孙无忌都在。 李承乾向二人见了礼,这二位关系密切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历史记载,不知是真是假,皇帝临终时,在终南山含风殿,召见长孙无忌,抚摸长孙无忌的面庞虚发,声泪俱下的告诉褚遂良,自己走了之后,一定要保护好长孙无忌。 好歹是经过时间雕琢锤炼的,笔速没的说,两个老登如此逍遥,士可忍孰不可忍! 是以,每每皇帝落子,李承乾总会“恰好”提问,他一提问,皇帝就必须分神出来思考,棋盘上注意力很难集中。 只是,李承乾忽略了一点,君王的棋哪能随便赢,他一直捣乱,架不住长孙无忌放水,李世民依旧稳赢。 皇帝的棋这么厉害吗? 李承乾不信那个邪,继续捣乱。 李世民分心之后,棋盘上放水难度变大,长孙无忌气的咬牙,要不是君臣名分挡在这里,他一定要踹上李承乾几脚。 第二局结束,皇帝赢。 李承乾恍然大悟,他怎么给忘了,郝建的乒乓球,比赛的名次取决于坐第几把交椅。 天色渐晚,长孙无忌起身告辞,李承乾批完奏疏原本要走,被皇帝留下用晚膳。 “你那点儿小聪明,对朕没用。” 李承乾道:“沙家帮的帮主打篮球,肯定得是灌篮高手。” 李世民问道:“沙家帮帮主?篮球又是什么?” 李承乾道:“未来的封疆大吏,篮球是一项体育比赛,投球计分,投球也叫灌篮。” “你的意思,朕不是靠实力赢得无忌?” “舅父绝对放水了,父亲不信的话,咱们赌一把。” 第247章 摔倒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一个暴栎敲到李承乾额上,斥责道:“长本事了,朕跟你说的话,是一句都记不住。” “臣就是说说而已,您至于嘛!” 他当然知道,长孙无忌这种老阴逼,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 “奏疏批完了,臣回去了,父亲再见。” 李世民道:“冬笋今日到的长安,朕拨了一半给你,已经让人给你送到东宫了。” 人生的一大乐事,拆快递,李承乾辞别皇帝,忙不迭往东宫去。 换了寝衣,人才躺下,张阿难神色焦急进来。 李世民揉着两鬓,问:“出什么事了?” “雪天路滑,又是夜里,太子殿下摔了一跤。” “什么?”李世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摔得严重吗?胳膊腿都没事吧?” 张阿难道:“陛下放心,胳膊腿没事,头磕到了,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更放心不下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 李世民慌忙起身,换了衣服就往东宫去。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摔跤?宫道上的积雪不是一直都有人清扫吗?怎么会路滑?侍奉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张阿难道:“奴婢问过了,说是那一块儿积水结冰,路面和冰块融为一体,又是夜间看不清路,这才致使太子滑倒。侍奉的宫人去扶,结果摔成一团。” 李世民紧了紧拳头,动手脚,动到宫里来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摔成一团,没压到太子吧?” 张阿难道:“那倒没有。” 李世民松了口气,久经沙场,他可太知道了,人叠人,伤害有多厉害。 “这事没那么简单,去查,给朕查。” 显德殿人来人往,苏氏和李象近身伺候,众人神色凝重,看到皇帝到来,都自觉让开路。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李世民捶床怒斥,“不是说了,让太子乘步辇出行吗?你们……” 不对,这要是乘坐步辇出行,从步辇摔下来,问题更大。 “好好照顾太子,缺了什么立刻报与朕。” 鉴于上次李承乾晕倒,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李世民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世民当即驱散了宫人,打发了苏氏和李象各自回到自己的宫室,自己在这里守着。 凌晨三更时分,李承乾终于醒来,看到皇帝在他床榻边,李承乾心中滋味难言。 “你醒了。” 刚刚升腾起的感动,在看到皇帝眼底的急切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还以为皇帝的关心,是在乎他有没有摔伤,但实则,是怕上一次的事件重现,另一个自己回来作践人。 那句话咋说来着,终究是错付了。 “就是摔了一跤,父亲也太大惊小怪了。” 李世民道:“千乘之尊,也就你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太子,太子,你是太子,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不小心。” 鬓角两边有些胀痛,李承乾抬手轻轻揉了揉,皇帝说话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魏师傅了。 “知道,知道,臣知道。跌打损伤,意外而已,臣又没有涉险。您这话说的,好像臣多没心眼,人家挖个坑,臣眼睛都不眨的往下跳。” 摔倒脑袋就磕到了,人直接晕过去,李承乾还不知道宫人都摔倒一团的事情。 李世民不打算揭破此事,道:“朕已经吩咐阿难,收拾出甘露殿的偏殿,往后在甘露殿批奏疏,时间太晚,不必回东宫,歇在甘露殿。” “什么?歇在甘露殿?” 李承乾只觉得背心发凉,羊跑狼窝睡觉,动画片里可以,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剧情,可这又不是演喜灰。 “不……不用……”李承乾拒绝的十分顺滑,“歇在甘露殿,臣会睡不着觉的。” 李世民道:“不识好歹的兔崽子,甘露殿哪里委屈你了?你搞谋反,想住进去还失败了,现在朕让你住进去,你还不领情。” “臣不识好歹,您是大人有大量,您发发善心,别为难臣了。那甘露殿,臣住不了。” 李世民气的胃疼,想要打,又怕打坏了,憋了一肚子火,最后拂袖而去。 不见吴安,李承乾心下疑惑,召来吴顺询问。 太子摔倒真相,皇帝有意隐瞒,没人敢同太子明言,只说皇帝嫌吴安伺候不行,打发到别处当值了。 李承乾心里闷闷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吴顺的回答,他最多能知道,吴安没有性命之忧。 古代有株连,现代也将连带责任,他自己一时大意,却害了一堆人承担责任。 朝议结束之后,李承乾准点出现在甘露殿,拜见过皇帝之后,问起了吴安的事情。 “吴安不曾背弃于你,对你尽忠职守,可无能也是一种罪。朕没有要他的姓命,打发他去掖庭看守藏书,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李世民轻轻拊掌,一个约了三十出头的内侍从殿外进来,“奴婢鱼敬之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往后鱼敬之跟着你,有他护你周全,朕也能安心些。”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鱼敬之下去。 “你不忍身边之人,受你连累,就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朕知道,你有自己的一通道理。朕告诉你,这里是大唐,讲大唐的规矩。就算是未来的规矩,朕出了钱,他没把事情干好,难道不追究责任?” 皇帝的道理,让李承乾无可反驳,就算辩驳,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别发愣了,干活儿。” 李承乾落座,才发现奏疏少了一半,另一半在皇帝案头。 “你不愿意在甘露殿住,朕不强求你。奏疏批完了,早些回去歇着。” “多谢父亲。” 李世民又道:“朕再提醒你一遍,往后出门,带人,一定要带人。” “知道了!” 听这语气,李世民也起了火。 “下一次,你要是不带人,太子受伤了,朕就是公事公办,到时候,牵扯可不止你身边侍奉的奴婢。” 李承乾磨墨的动作一滞,下意识抬头去看皇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连这个自觉都没有,你的那些老师,都要追责的。” 第248章 汝何不上九天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太子有疾,本是一句搪塞,结果李承乾摔了一跤,直接来了个金口玉言。 李世民发落宫人,朝廷上也有所耳闻。 “这太子怎么不是病就是伤?”萧瑀凑过去,跟魏征咬耳朵,“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情。” 魏征道:“我也奇怪,太子也太频繁了。” 萧瑀道:“三月份左右,先是风寒,高烧不退,陛下为此封了东宫,那两天陛下脸色,黑的人不敢抬头。没过两天,脑袋又给磕了。好容易安生个把月,脚又摔伤了,皇孙诞育,没安生几天,又摔跤了。整整一年,我算了算,他上朝也就三个来月。其他时间,不是生病,就是养伤。” 李承乾这个身体状况,魏征也不由得叹气。 萧瑀又道:“病两场正常,三天两头受伤是个什么情况?” 魏征道:“下朝之后,我去东宫走一趟。” “权万纪押回来连,在大理寺,你说陛下这次,会怎么处置?” 魏征摇摇头,他也是言官出身,但权万纪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一言难尽。 “魏公,你应该不会给权万纪上疏辩护吧?” 魏征:??? “萧公,您为何觉得我会给权万纪辩护?” 萧瑀道:“我不太喜欢权万纪,知道你给他辩护,方便我提前写条陈,证明权万纪该死。如果你不给他辩护,我就不用写了。” 魏征:!!! “这个,不至于提前写奏疏吧?” 萧瑀白了眼魏征,得知魏征不会上疏辩护权万纪,他心满意足的去找高士廉闲话家常了。 魏征苦笑,这真是用完就扔啊! 早朝 众臣落座之后,李世民率先开口:“玄成,你去东宫一趟,替朕教导太子一堂课。” 魏征不明所以,问道:“陛下,这是太子少师的职责。” 现在的太子少师,是崔仁师。 李世民笑道:“太子那张嘴巴,朕是用拳头压制住的,拳头之外能压制住太子的,满朝文武,只有你了。拿出你跟朕进言的本事,好好骂他一顿。” “不如,老臣与太子少师同去东宫。” 李世民道:“你一个人去。” “臣谨遵陛下敕命。” 李世民点点头,目送魏征出门。 启用许敬宗,肯定会遭到魏征的反对,许敬宗得势期间,针对起魏征,李承乾那个混账,在朝廷上干出什么,他不在意,左右最后顺手把许敬宗弄死。 但是,为了魏征那个老棺材瓤子,让他和李承乾起了冲突,实在是不值得。 早膳炖了一道鲜笋鸡汤,其实他想吃鸡髓笋,只不过太耗费食材了,二十一世纪物资丰富,吃一吃倒无妨,到了大唐,哪怕是权贵,这道菜也太奢侈了。 魏征来的时候,李承乾正命人摆膳,脑袋磕了个大包,见人都不太好意思。 “师傅怎么过来了?” 上朝时间,魏征过来,就好比休息日老师来家访。 “陛下敕命,臣过来给殿下教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李承乾:…… 只能说,皇帝挺会埋汰人。 “您快做,正好摆膳,您用过早膳之后再教授可好?” 魏征点点头,笑着道:“殿下这三灾六病的,早膳可不敢停了。” 继小胳膊小腿之后,他喜得“体弱多病”的不实标签。 魏征在李承乾右侧下首位置落座,李承乾亲自布菜,给魏征盛了一碗鸡汤。 李承乾的早膳,相对于长安权贵,可以用简朴形容。 一个胡饼,一盅鲜笋鸡汤,一盏虾酱,配四个时兴小菜。 “今年新供的冬笋,昨儿到的长安,陛下给我好多,今天吃第一顿,您尝尝味道。” 冬笋产自南方,在长安是稀罕物,有价无市。 魏征生活作风简朴,只有宫宴,或者去其他权贵府邸做客,才能品尝到此物。 “今年贡上来的春笋,我那个时候忙着,都没问陛下多要一些,不然的话可以吩咐典膳,做一些酸笋,酸笋鸡皮汤也很是开胃。” 魏征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吃法,殿下从哪里得来的?” 李承乾顿了一顿,接受这个世界之后,人都随意了,都忘记,桌子上坐的不是皇帝,是魏征了。 “听下人们说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偶尔做来尝尝。” 魏征笑笑,贡品于太子而言,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物。 罢了,只要皇帝不因为太子喜好鲜笋,要求地方加大进贡数额,太子不因为喜好,做一些劳民伤财之事,他也就不扫兴了。 “殿下似乎很喜欢鸡和鱼?” 李承乾点头,“这都被师傅看出来了,厉害。” 魏征道:“之前做殿下的少师,出入东宫颇为频繁,殿下每隔五六天,就会煨汤。鸡鸭汤、菌菇汤、各色鱼汤,不过最为常见的还是这鸡汤,堪称花样百出。” 李承乾轻笑,不敢说九成,有至少六成左右的南方人,对鸡鸭鱼爱得深沉,要不是长安没海鲜,他多少得来点儿海鲜汤。 “师傅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吃的都是我的分例。” 魏征点点头,笑呵呵的道:“所以,臣也没有指责殿下不该吃。以殿下的份例,莫说五六天吃一次,就是日日吃,也是管够。” 李承乾听得心里发麻,大多数肉汤,嘌呤含量巨高,日日吃,人不得废了。 “殿下,您又做了什么不爱惜自己的事情?” 李承乾不言,嘴巴里有东西,说话不文明。 一直到嘴巴里饭菜咽尽,李承乾这才开口:“师傅,您不要听陛下一面之词。” “殿下,你不要恶意揣测陛下,陛下就说了一句,要臣过来给我殿下授课。” 李承乾道:“师傅,您到底站谁?” “老臣站理,一年病个两次不奇怪,可你这三天两头受伤,是个什么意思?” “师傅,意外,意外,那些都是意外。还有,什么三天两头,是隔月,不是隔天。” 魏征道:“一次受伤,养伤个把月,然后接着受伤,接着养伤。就这,你还想隔天?汝何不上九天?” 李承乾:…… “师傅,都说了,那是意外,意外!” 还嘴硬,魏征挑眉,继续道:“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你意外多少次了?” “师傅,您要骂我,等我吃完再骂。” 魏征点点头,“这个可以有,把你说哭了没事儿,说的你没胃口,不进膳,那就是老臣的大罪过了。” 李承乾:…… 第249章 魏征的忧虑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用过早膳,李承乾唤了宫人进殿,将一切收拾妥当,又驱散众人,独留自己与魏征在殿中。 “想必今日的太极殿,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魏征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李承乾思索片刻,心中有数却仍然多问了一句。 “师傅为何这么说?” 魏征道:“陛下执意要老臣来东宫,给殿下授课是假,应该是想做什么事情,知道老臣会进言,与其到时候言语交锋,彼此下不来台,不如提前把老臣打发走。” 李承乾思索片刻,向魏征询问:“您觉得许敬宗此人,如何?” 魏征不假思索,开口回答:“才华有之,人品全无,若将此人委以重任,必使得忠良蒙难,朝野上下惴惴不安。殿下这样说,莫不是陛下,要启用许敬宗?” 李承乾道:“高句丽的边患问题,涉及山东大族,需要一个人出面主持。此案过后,关陇大族与山东大族之间,矛盾势同水火,肯定要有一个人去做这个宣泄口。这个人,就算不死,下场也不会太好。师傅博古通今,应该知道汉朝的主父偃。” 魏征点点头,这位为武帝立下大功的功臣,最后为人污蔑,又为武帝所杀。 “汉朝初期,王国割据给朝廷的治理,造成了巨大的困扰。主父偃上疏武帝,用推恩令,削弱王侯们的势力。 六国灭亡之后,六国的贵族盘踞在地方,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族,势力颇强,让武帝很是困扰,仍是主父偃上疏,迁徙天下豪杰富户于茂陵,充实京师的同时削弱地方大族。 匈奴南犯,又是主父偃上疏,在朔方屯田设郡,充实了北方边境,阻碍匈奴南下。武帝为了解决匈奴问题,发掘卫霍这样的将帅之才,无奈二人是奴隶出身,为朝中大族所不容。 这个时候,主父偃上疏,请求立卫氏子夫为皇后,通过姻亲将卫霍变成外戚,汉朝外戚掌兵几乎约定俗成,降低武帝任命卫霍为将帅,北击匈奴的阻力。 主父偃一生上疏不多,但他的每一道奏疏,都对汉朝的稳定和强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是,主父偃最后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主父偃不是什么好人,私德也差,可武帝最后处死主父偃,跟主父偃的私德没多大关系。 推恩令,将刘姓王侯得罪了个彻底, 朔方屯田设郡,迁徙天下豪杰富户于茂陵,动了地方豪商大贾和诸侯的蛋糕。 上疏武帝立卫子夫为后,让朝中引以为傲的大族,被迫跟奴隶后人同朝,甚至还要低卫霍一等,这口气不找主父偃撒,难不成找武帝撒? 主父偃那样的人,怎会不知自己最后的下场?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这位能臣干吏,在得知自己穷途末路之后,选择了倒行逆施,横暴行事。 李承乾很能理解主父偃的心态,就像当初的他,李泰有皇帝和以房玄龄为首的朝臣支持,兵权在手,咄咄逼人,自知无力回天的他,在东宫的一切荒唐。 谋反被废,败在皇帝手里,至少好多皇帝两腿一蹬,左武候大将军李泰,在房玄龄的支持下,以雍州牧的权力,调动京兆兵马,给他来一把玄武门,把他变成第二个李建成。 “陛下让师傅来东宫,是怕师傅进言许敬宗不可用,懒得同师傅费唇舌是真。再有就是,许敬宗嫉贤妒能,小肚鸡肠,他若得势,报复师傅,那个时候又不能轻易动他,师傅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 魏征心下感动,叹道:“老臣是孤臣,臣不怕得罪人,臣也可以胜任,何必许敬宗?” 李承乾笑了笑,皇帝一开始的人选,还真的是魏征。 “我舍不得师傅,陛下就换人了。” 魏征小道:“陛下心性坚韧异常,不是为儿女情长所累的人。殿下,应该不止舍不得这么简单吧?” 李承乾笑而不语,这世间最了解他的,就是师傅了。 “老臣何幸,能得殿下如何维护?” 李承乾默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魏征,半晌,只道:“红尘之中,缘法千万,师傅只当弟子与师傅有缘。” “殿下这几次受伤,同越王有关吗?” 李承乾摇摇头,想都没想,直接否决,当初李泰盛宠,魏征和褚遂良师生,多次上疏请求皇帝终止荒唐。 不敢想象,以李泰狠辣的心性,真的做了太子,登了大位,会如何清算魏征和褚遂良。 皇帝一直没有提刺杀,就是不愿意到时候议罪,李泰身上多一项刺杀储君的罪名,何况,第一次刺杀,他和皇帝同行,已经不是刺杀储君这么简单了。 刺杀储君,带出弑君之罪,李泰必定会贬为庶人。刺杀储君,未付诸于行动,以皇帝对李泰的宠爱,最多贬为郡王,跟从前谋嫡一样,找个远离京师的地方安顿好,没两年重新晋升亲王,舒舒服服过完一辈子。 “有常何跟着,又有陛下的玄甲军暗中护着,谁敢刺杀我?” 不愿意说,魏征也不强问,皇帝宠爱李泰,一度与太子分庭抗礼,权柄和用度甚至超过太子,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还上了不止一次奏疏。 “陛下让臣过来给殿下授课,可老臣想,以殿下之聪慧,原不必老臣多嘴。” 李承乾笑道:“师傅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魏征叹道:“殿下这一年上朝的时间,老臣实在是放心不下。” 李承乾思索片刻,向魏征明说:“陛下说了,我要是再不爱惜自己,就要追责臣的几位师傅。所以,就是不为我自己,为了几位恩师,我也会小心,小心,再小心。” “殿下,你这个想法有问题。为了师长不被追责,您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爱护自己。那么,师长要是驾鹤西去,不能够追责了,您就不爱惜自己了?” 李承乾赶忙解释,“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会爱惜我自己。不说陛下搞株连,就说这么多好吃的,我都舍不得自己有个万一。” 听了这话,魏征脸色稍霁。 “殿下能有这份淡漠心性,老臣也可以少操心那么一点。” 魏征话里有话,听得李承乾心口闷闷的,他知道,魏征是害怕李泰卷土重来,届时他阵脚大乱,失了分寸。 浅谈贞观太子的废立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我最初对李承乾感兴趣,是贞观之治里的几个高光场面,挺感慨这位太子的遭遇。到后面了解很多唐朝历史之后,就更觉得这个太子很遗憾。 以下是李承乾和李泰的官职变化,可以侧面反应李世民对这位太子的态度。 武德九年的十一月,李承乾被立为太子。这个时候李泰是卫王,这个卫王是李渊封的,李泰早年被过继给玄霸,玄霸封卫王。 贞观二年,李世民命杜如晦以检校侍中之职兼任吏部尚书,总管东宫兵马。这似乎冥冥之中也解释了,为什么杜荷后来会成为李承乾谋反的一员。 同样是贞观二年,年仅九岁的李泰改封越王,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督常、海、润、楚、舒、庐、濠、寿、歙、苏、杭、宣、东睦、南和等十六州军事扬州刺史,又督越、婺、泉、建、台、括六州,封地二十二州。 封地是其次,主要是军事长官的职位,政治指向性很明显。不要说爱子情深,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并且是刚刚经过玄武门的政治家,不可能不知道皇子有军权代表什么。 时间到贞观五年,这一年李承乾原本定于二月行冠礼,李世民为了不夺农时,将冠礼改在了十月。 唐代,二月二被正式定为“耕事节”或“劳农节”,皇帝率百官象征性地参加劳动,农民在农具上绑以红绸布表示喜庆。 冠礼一般是生日当天,史料说不夺农时,所以,李世民将时间改到了这一年的十月份举行,推测,李承乾生日和春耕礼撞上了,李承乾的生日应该在二月初二。 贞观五年,李承乾冠礼结束,李泰兼领了左武候大将军一职。 贞观六年三月,李世民驾幸岐州九成宫,李承乾第一次监国。李世民在九成宫玩了五个多月,八月份,李承乾去九成宫朝见李世民,接李世民回京。 李承乾监国了,就要给李泰加筹码,李泰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 并且在这一年,李泰娶亲了,古人娶亲必须先加冠加元服,拥有参与社会性活动的资格。李泰娶妻,可以推测李泰至少在贞观六年之前,完成了加冠加元服,但此刻李承乾仅仅是加冠,还没有加元服。 宗法上的正常顺序,兄长先加冠加元服,娶亲,然后是弟弟,但在李承乾这里,李泰先于李承乾。要么李泰是磨刀石,要么就是存了废太子的心思。不管哪一种,李泰在宗法上先李承乾一步,李承乾的面子里子就已经被撕完了。 贞观八年,李承乾加元服。这一年的三月,李世民再次驾幸歧州,玩儿了半年,到九月份,李承乾去九成宫朝见,接李世民回京。 李承乾二次监国,李泰筹码继续增加,被授予了雍州牧之职。根据《旧唐书·地理志》的记载,雍州即指京兆府,也就是大唐王都所辖之地,李泰此时是西京长安的长官。 贞观九年,李承乾娶秘书丞苏亶长女苏氏为太子妃,这一年五月,李渊病逝,李承乾继续监国,这一次只有一个月,六月李世民视朝,细务仍委太子李承乾。 这一次监国的第二年,也就是贞观十年二月,李泰封魏王,遥领相州都督。李世民以泰好士爱文学,特令就府别置文学馆,任自引召学士。又以泰腰腹洪大,趋拜稍难,复令乘小舆至于朝所。其宠异如此。《这段话出自旧唐书,太宗诸子》 从以上信息,可以看出,每一次李承乾的大行社会性活动,李世民就会立刻给李泰加政治筹码。之所以截止贞观十年,因为李承乾这十年是李承乾太子生涯,正常的十年,这个时候他唯一的黑料,就是他带着太监打猎游戏,被弹劾过几次。 李泰的盛宠,从贞观二年就开始了,跟李承乾是否荒废学业,不思进取,没有任何关系。 从贞观十年开始,有一个临界点,长孙皇后之死。 《贞观政要》卷二◎直谏》记载:原文如下:贞观十年,越王,长孙皇后所生,太子介弟,聪敏绝伦,太宗特所宠异。或言三品以上皆轻蔑王者,意在谮侍中魏征等,以激上怒。上御齐政殿,引三品已上入坐定,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道。往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时天子,非天子耶?往年天子儿,是天子儿,今日天子儿,非天子儿耶?我见隋家诸王,达官已下,皆不免被其踬顿。我之儿子,自不许其纵横,公等所容易过,得相共轻蔑。我若纵之,岂不能踬顿公等!”玄龄等战栗,皆拜谢。 房玄龄这个时候是李承乾的太子詹事,因为没有对李泰下拜行礼,直接被呵斥,玄龄等战栗,可见李世民为李泰出气撑腰,发了多大的火。 魏征还是很厉害的,顶住了李世民的压力,直接跟李世民硬刚。 《贞观政要》卷二◎直谏》记载:原文如下:征正色而谏曰:“当今群臣,必无轻蔑越王者。然在礼,臣、子一例,《传》称,王人虽微,列入诸侯之上。诸侯用之为公,即是公;用之为卿,即是卿。若不为公卿,即下士于诸侯也。今三品以上,列为公卿,并天子大臣,陛下所加敬异。纵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辄加折辱?若国家纪纲废坏,臣所不知。以当今圣明之时,越王岂得如此。且隋高祖不知礼义,宠树诸王,使行无礼,寻以罪黜,不可为法,亦何足道?” 魏征的潜台词:我们是朝廷的大臣,不是越王的大臣,越王没有资格代表皇家,给他下拜就是折辱公卿,是败坏国家纲纪法度。隋文帝不知道这个道理,纵容诸王,随便折辱大臣,最后亡国,结局就是李世民承认自己因私废公了。 贞观十一年,相对安定的一年,长孙皇后孝期,无论李承乾还是李泰,都没啥活动。 这里提一下唐朝的守孝制度,早期儿女为母亲守孝,如果父亲健在,这个孝期就是一年,长孙皇后贞观十年六月去世,截止贞观十一年的六月,属于孝期。这个规矩,一直到武则天时期才改的,武则天女帝登基,认为父亲和母亲一样重要,把为母守孝的一年期限提到了三年。 出孝期之后,李承乾和李泰继续针锋相对。 古代宗法,子嗣为大,李承乾出孝期的第一件事造娃。 贞观十二年三月,李承乾嫡长子李厥出生。同年,李承乾集诸官臣及三教学士于弘文殿,进行了一次极为成功的佛道儒三教学术交流,不仅太子本人“怡然大笑”,与会诸人也是“合坐欢跃”。 儒道释争端,自古以来,都是极其残酷的,李承乾主持学术交流,合坐欢跃,说明他这个时候精神还没有出现问题,是个很正常的人。并且,能权衡儒道释之间的关系,再次证明,李承乾不是废物。 针对李承乾的政治活动,李泰立刻发起攻势,以下为《旧唐书·太宗诸子传》原文:苏勖以自古名王多引宾客,以著述为美,劝泰奏请撰《括地志》。泰遂奏引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就府修撰。 贞观十二年,王珪上疏,请求李世民取消三品以上见李泰下拜的特权时,《旧唐书·魏征传》原文记载,李世民是这么说的:“国家所以立太子者,拟以为君也。然则人之修短,不在老少,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轻我子耶?” 人生寿夭难期,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公辈之主!何得轻之!这句话《资治通鉴》里的,权当是司马光黑李世民。《旧唐书》的这句话,跟《资治通鉴》那句话是一个意思,就是太子哪一天死了,李泰就是你们的主子。 贞观十三年,这一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太子拜师宴房玄龄放鸽子。如果李世民真的没有废太子的意思,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多少给房玄龄一个教训,但李世民没有对房玄龄做出任何处置。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李世民下诏设立崇贤馆。 根据《旧唐书》记载,泰潜有夺嫡之意,招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等二十余人,厚加赠遗,寄以腹心。黄门侍郎韦挺、工部尚书杜楚客相继摄泰府事,二人俱为泰要结朝臣,津通赂遗。 对此,李承乾做出了反击,《旧唐书》这么记载的:承乾惧其凌夺,阴遣人诈称泰府典签,诣玄武门为泰进封事。 李世民的反应:太宗省之,其书皆言泰之罪状,太宗知其诈而捕之,不获。 由此可见,李承乾已经直接把玄武门摆出来,明确告诉父亲李世民,再这么搞下去,他就是第二个李建成,李泰迟早会再来一把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表示不信李泰会做这些事,下令去抓上疏的人,最后没抓到。 贞观十三年之后,李承乾和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彻底开始放飞自我。 李世民为了将李承乾拉回正途,送了一堆谏臣进东宫,并且鼓励这些人给李承乾上疏,造成的局面,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等人措辞是一个比一个凶狠,言语一句比一句锋利。 贞观十四年,李承乾盖个房子,于志宁便上疏批评他过于奢华,再奢华,能奢华的过芙蓉园吗?占尽一坊之地,“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园中“广厦修廊,连亘屈曲,其地延袤爽垲,跨带原隰,又有修竹茂林,绿被冈阜,东坂下有凉堂,堂东有临水亭。” 李承乾和宦官玩乐,于志宁又上疏批评他,甚至将他比作秦二世。说实话,李承乾道德水平还是太高了,骂破防了。不然直接上太极殿,反手弹劾于志宁诅咒国祚三世而亡,因为秦朝有三位皇帝。 贞观十四年,太宗幸泰延康坊宅,因曲赦雍州及长安大辟罪已下,免延康坊百姓无出今年租赋,又赐泰府官僚帛有差。赦免罪犯,这个荣宠只有君主才能有。免除赋税,可以追溯刘邦荣归故里之后,免除徭役,李泰以皇子的身份享受帝王的恩典。 贞观十四年之后,李承乾基本就是各方面跟李世民对着干,可能是搬出玄武门之后,父皇仍然没有停止为李泰造势,他自知斗不过父亲,干脆摆烂,恶心李世民。 贞观十五年,李泰《括地志》完工,直接搬进武德殿。与此同时,李承乾私引突厥群竖入宫宠幸称心。 也是在这一年,李世民开始后悔自己抬举李泰,压制李承乾的事情。具体原因,不知道为什么,猜测可能和李泰私下做的一些事情有关。 这一年十二月,李世民驾幸洛阳,李承乾监国,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摄太子少师。又命三品以上的嫡子皆出仕东宫,有了拨乱反正的迹象。 这个反转,可能是李泰私下里干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让李世民看到了李泰不择手段的一面,导致李世民心态发生转变,开始拨乱反正。 《贞观政要》原文,魏征上疏谏曰:“魏王既是陛下爱子,须使知定分,常保安全,每事抑其骄奢,不处嫌疑之地也。今移居此殿,使在东宫之西,海陵昔居,时人以为不可。” 将李泰比作李元吉,李世民采纳了这个奏疏,让李泰搬出了武德殿。 贞观十六年,李世民下令取消李承乾用度限制,李世民追封李建成为皇太子,释放坚持嫡长的政治信号。 这一年的九月,魏征出任太子少师。 贞观十七年正月,唐太宗针对李泰党人散布的“以太子有足疾,魏王颖悟,……已有附会者”的流言蜚语,特对群臣申明“太子虽病足,不废步履。且《礼》,嫡子死,立嫡孙。太子男已五岁,朕终不以孽代宗,启窥窬之源也!” 贞观十七年四月,谋反爆发,李世民当殿审问李承乾,《旧唐书》李承乾的回答:臣贵为太子,更何所求?但为泰所图,特与朝臣谋自安之道。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之事。今若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 一句话:我是太子,又有什么渴求的?李泰图谋太子之位,我找了一帮子人寻求自救之道,有人告诉我可以谋反自救,我就干了,现在立李泰为太子,正好也是李泰的图谋。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一种,平静的,清醒的疯感,一种无所谓的状态。 接下就是,太宗因谓侍臣曰:承乾言亦是。我若立泰,便是储君之位可经求而得耳。泰立,承乾、晋王皆不存;晋王立,泰共承乾可无恙也。 李世民立刻告诉两边侍臣:承乾说的对,我要是立了李泰,那就证明太子之位可以通过图谋得来,立李泰,承乾和晋王都没了,立晋王,这两个都没事儿。 李承乾最后谋反,我个人感觉,君臣父子之间,信任的崩塌,李承乾不相信,父亲筹谋多年的废太子,就这么放下了。 特别是魏征之死,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维护自己的重臣做少师,没几个月这个少师就死了,长期压抑环境之下的李承乾,可能认为,这就是要废黜他的前兆,否则不可能找一个将死之人给他做师傅。 李承乾作为太子,且是兄长,加冠加元服娶妻,以及政治班底构建,差不多都排到了老二李泰后面,这已经不能用爱子形容了,或许一开始是想要李泰做磨砺李承乾的刀,但从李承乾瘸腿的那一刻,他就是筹谋废太子。否则,不可能说出:然则人之修短,不在老少,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 李承乾监国的次数非常多,没有史料记载他监国出过差错,只是说他私德不好,并且在朝中李泰党羽(房玄龄、韦挺、岑文本、刘洎、崔仁师等等)很多的前提条件下,没有出差错,他本人是有一定政治手腕的,智商不会低。 在贞观十三年房玄龄放他鸽子之后,李世民没有表态的情况下,那个时候,他一定确定,自己是一步废棋,迟早会被废掉。 这一年开始,他引突厥入东宫,宠信称心,甚至扮做突厥人去偷牛,整天在东宫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心理学上,些就是一种对现实无法反抗,做出的逃避行为。 他说要杀光天下谏臣,但李世民离京之后监国,他没有杀过一个谏臣,如果杀了,史料肯定会有记载。他引突厥人进宫,但监国期间,没有利用职权重用一个突厥人,放在自己东宫任职都没有。 最后,就是他扑朔迷离的死因了。 墓志铭说他是贞观十七年十一月一日薨去世。 《旧唐书.太宗本纪》记载: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初一去世。 《旧唐书.太宗诸子列传》记载:李承乾于贞观十九年病逝于黔州,李世民还为此罢朝一日,以显示他失子之痛,并以国公礼厚葬李承乾。 个人推测,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初一去世,应该是最为准确的,贞观十九年李世民征二月辽东,出去打仗了,不上朝,根本不存在罢朝,如果李承乾死在二月份之前,另说。 开元年间,李象的儿子,李承乾的孙子,李适之在河南治水有功,一路高升,成为门下省侍中,做了玄宗朝的左相,以自己的功绩,请求唐玄宗将祖父李承乾和父亲李象、叔父李厥迁葬昭陵。 李隆基同意了迁葬的要求,下诏追赠李承乾为恒山王、荆州大都督。 同为政治机器的李隆基,大概是看懂了李世民君王权术背后的血腥。还给了李承乾一个谥号,愍,愍字在传统谥法中多用于表达对受谥者遭遇的同情。 本文主要讲述李承乾一生的经历,时间上的横向对比,实在让人没办法相信李世民没有废黜太子的意思。李泰的盛宠,伴随李承乾从贞观二年开始,作为太子时的一系列政治活动产生,跟李承乾的私德没多大关系,李世民没有开天眼,不可能预判李承乾贞贞观十年之后瘸腿,贞观十二年后的失德。 这就是为何那么多太子,我独独对承乾最为感怀,从时间上横向的对比,以及李世民操作,他从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还是个懵懂中的孩子,就已经独自走上了属于他的死路。 论述皆属一家之言,不做任何研究性参考,上述文言文材料引用《旧唐书》《唐会要》《贞观政要》,《旧唐书》后晋的,《唐会要》和《贞观政要》都是唐人编撰,不存在宋人抹黑。 第250章 兔假虎威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估摸着早朝将要结束,魏征离开东宫去门下省。 李承乾有些发困,果然睡午觉成了习惯,作为生物的本能就无法摆脱掉。 之前送到东宫的九节狼,几个月功夫,小身子已经吃的浑圆,每每有人抚摸,它还会在地上打滚卖萌。 李承乾其实不想关着小家伙,无奈家里还有只狸花,战斗力太强了,从东宫跑到太极宫、掖庭宫,平等的揍遍每一只猫,宣誓主权。 九节狼的战斗力,李承乾不知道,没关注过这方面的研究,只是看过短视频里九节狼打架,怎么说呢! 给李承乾的感觉,十只九节狼,都不够狸花一顿打的,思来想去,九节狼还是乖乖待笼子里了吧! “去把常何、鱼敬之叫来,我要出宫。” 吴顺暗道:天老爷开眼了,这祖宗出宫知道叫人了。 临出门前,李承乾写了一封疏,命人送到甘露殿给皇帝。 干活儿? 不存在的,不能让工资成为皇帝拿捏他的软肋。 李靖老虎撸的好好地,下人突然来禀报,宫里那位一碰就碎的太子来了,赶忙换一身衣裳,出去迎客。 李承乾很是随性,道:“卫公不必拘谨,我今天来就是摸一摸寅将军。” 李靖带着李承乾去后院,边走边道:“我让下人备膳,殿下用过膳再走。” 李承乾笑道:“算时间,这会子卫公才用过午膳,不用为我再劳烦一次。” “殿下说这话,折煞臣下了。” 李承乾道:“师傅,我今天来就是摸两把寅将军,摸完就走,去国舅府。” 李靖表示,那还是去长孙无忌家里吃的好,财力在那里,长孙家的膳食,比起宫里头,也是不差的。 “师傅您不知道,国舅家里那只猞猁,每次见了我都呲牙,凶巴巴的。” 李靖道:“猞猁野性大,极难驯化,凶一些正常。” 李承乾道:“我摸完寅将军,再去看猞猁,别说呲牙,它不吓破胆就是好的。” 李靖:…… 李承乾沉浸式撸大猫,一想到李承乾撸猫的目的,李靖无了个大语。 长孙无忌书房练字,作为李承乾的太子詹事,他不是一般的闲,倒不是他那个外甥有多体谅他,只是那小子,年头伤病到年尾,太子不参与政事,太子詹事能不闲嘛! 仆从过来禀报,太子驾到,鉴于此前李世民的告诫,长孙无忌只觉得头皮发麻,“来了几个?又是一个人来的?” “算上太子殿下,来了三位。” 长孙无忌长舒了口气,那小子总算有点儿长进了。他是国舅,还是同皇帝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国舅。 但是,就冲李世民现在宝贝李承乾的态度,因为太子到他家里来玩,折在外面了。李世民指定翻脸,到时候多少情义都打水漂。 李承乾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自己这个便宜舅舅,看他的眼神儿,哪里是看人,是看瘟神。 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仔细想想,他应该没有得罪或者坑害过长孙无忌。 “你可算是长点儿记性,知道出门带人了。” 李承乾:…… 明白了,不是他得罪了长孙无忌,是怕担责。 大唐太子,不管皇帝喜不喜欢,要是去哪个大臣府邸,半路上折了,哪位大臣,多少要问问责。 鉴于皇帝孜孜不倦的努力,他在大臣们眼里,就是一碰就碎,主打一个脆皮。 出门再不带人,运气不好遇到刺杀,受伤了,皇帝又要隐瞒消息,对外只能说他自己不小心摔了碰了。 李承乾都不敢想象,大臣们会在心里怎么叨叨他。 “陛下才说你伤了,需要好生休养,你就跑出来闲逛了。” 李承乾道:“有什么不可以吗?假期是陛下批的,陛下说要我休养,又没说封禁东宫,出门不犯法。” “猞猁在后院,我带你去。” 李承乾心下一喜,长孙无忌也太直白了,显得他来就是为了猞猁。如此也好,省的他找话题跟长孙无忌尬聊。 不出意外,原本要呲牙的猞猁,在见到李承乾之后,吓得瑟缩在角落里。 长孙无忌看向李承乾,问道:“承乾,你干什么了?把它吓成这样?” 李承乾笑道:“来舅父府里之前,我先去李师傅府上转了一圈。” 长孙无忌思索片刻,李承乾和李世绩表面交情,私下没什么往来,李师傅只能是李靖。 “此事,同卫公什么相干?” 李承乾道:“山君为百兽尊,我先去卫公府上抱了一把山君,沾染了山君的气味,它自然害怕。害怕气味不够,我可是蹭了又蹭。” 画面太美,长孙无忌想象那个样子,直接是没眼看,出门说是他外甥,他都觉得丢人。 “古有狐假山君之威,威慑百兽,今日,是一只小兔子,假山君之威,在这里欺负我家猞猁。” 李承乾道:“舅父,话不能这么说,之前它对我呲牙,您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到底谁欺负谁?它凶我了,我当然要凶回去。” 长孙无忌迅速脑补了一出,李承乾呲牙猞猁的大戏。 “陛下与皇后稳成持重,怎么就养出了你这只上蹿下跳的小兔子?” 李承乾笑了笑,贞观帝后的小兔子,已经死了,现在这只小兔子,只是后世的孤魂野鬼,借尸还魂而已。 “舅父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我只吃了早膳,还没用午膳。” 李承乾起身,远离关猞猁的笼子,不能把小家伙吓坏了。 “什么?”长孙无忌一惊,“你不早说。” 没用午膳,饿坏了怎么办?万一回去病倒了,李世民又要在他耳边叨叨了。光是想,就已经够长孙无忌起鸡皮疙瘩了。 “我这就吩咐人备膳,随我去内堂,先吃些点心果腹。” 李承乾不由得叹气,现在朝中大臣见他,都是一副:殿下别碰瓷,在下负不了责的表情。 “舅父,您不要听陛下胡说,我身体没那么差。” “之前打猎,第二天上朝,你那个活脱脱被抽魂的状态,还用得着陛下来说?” 李承乾扶额,心下暗暗叫苦,他的名声是彻底被败坏了,大臣们幻视下七老八十的大爷大妈,人人避之不及,打个招呼都怕无接触事故。 第251章 兔崽子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用过午膳,李承乾拜别长孙无忌,到长安大街闲逛。 常何与鱼敬之随侍,人均痛苦面具。 李承乾十分热络,打算邀请二人套圈。 一回头,看到常鱼二人的表情,默默撤回了一个套圈邀请。 下意识喊吴顺掏钱,才发现这一次出来没带吴顺。 鱼敬之上前几步,语气恭敬询问:“公子,可是没带钱?” 李承乾尴尬点头,“鱼公,你带了吗?借我一些。” 鱼敬之回复同款尴尬笑,二人齐刷刷将目光投递到常何身上,常何表示压力山大。 “常公,带钱了吗?借我点儿?” 常何两个眼睛瞪的老大,尴尬摇头,“出门太急,没拿钱!” “我们俩不经常出门,忘记带钱还算正常,你这出门就是大街,怎么还能忘了带钱?” 常何尴尬挠头,这个真不能怪他,他去东宫上值,就是有能用得着钱的地方,用的也是大钱,三瓜两枣没用。 “要不,咱们回去吧?下次,下次出来,我一定带钱。” 李承乾叹气,“下次出来我自己带钱。” 没钱,干逛没啥意思,李承乾打道回府。 李觉将近三个月,肉嘟嘟的小家伙,觉明显比前两个月少多了,嘴巴里“哦”“哦”个不停。 李承乾体验过带娃,表示招架不住,真的要人命。 财富和权力自由的好处,乳母和带娃的人管够。 “殿下,陛下请您去两仪殿见驾。” 李承乾瞥了眼漏刻,寻思着这时候朝议还没散,让他过去做什么? 去两仪殿不能穿常服,李承乾换了正装,就往两仪殿去,不管皇帝为什么传召,去就行了。 李承乾过来的时候,大臣们已经散了,皇帝手里拿着一团棉花,看表情心情很是不错。 “杜荷做了西州太守之后,在西州扩大了白叠的种植,这是今年他向朝廷进贡的白叠。杜荷算是你任用的官员,他的政绩,你与有荣焉。” 来自于新疆地区的棉花,在大唐王朝,算是稀罕物。李承乾上手捏了捏,新疆棉织物,他买过不少,正宗的新疆棉花,他也摸过。 “看你这个表情,对杜荷种出来的东西,不太满意啊!” 李承乾道:“父亲误会了,不是说杜荷上供的白叠不好,就是觉得不够细腻,柔软,顺滑。” 李世民道:“对比你在东宫种的那些,杜荷进贡的这一批,绝对的上品。” “臣说得是,相比未来差一些,不用放在心上,未来那些可能跟科技改良有关。” 李世民道:“朕记得你说过,白叠喜光,南方地区,能种植出比高昌还好的白叠?” 李承乾笑道:“大学有一位系友,家里有人在新疆种棉花,送过我一些。” “你之前说过,新疆的白叠,世界排前三,这你都能拿到了。朕突然发现,你小子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所以,他的承乾一回来,骂骂咧咧,甘露殿做大唐太子,直接把那小逆子委屈坏了。 “是挺舒服,比如说这个季节,在未来,我大概率不在本地,在琼州避寒。” 李世民道:“那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去的。” 李承乾:…… “你这一来一回,又要花不少的时间。” 李承乾道:“坐飞机一个多时辰。” 李世民:…… “你在那边有房产吗?过去了住驿馆吗?” 李承乾道:“普通旅馆,一个月四千多,好一点的万把块,都是小钱。想要购房也可,难得打理,毕竟一年也就住那一两个月。其余时间,要定期打理,这个投入就大了。 况且,我也不用住驿馆,我有朋友在那边做生意,名下有多余的房产,我过去了,某音某圈一发,都不用我开口,他就会请我过去住。” 李世民不解,问道:“高明,你是什么权贵?面子这么大?” “我不是权贵!”抿了口茶,十分愉悦的开口:“他公司用的是我爷爷的专利,给他公司提供材料的合作公司,是我爷爷带出来的学生。” “坐吃山空,你还挺得意?” 李承乾笑道:“父亲,大唐的天下是您打下来了,除了您和少数宗亲,李唐子孙哪一个不是坐吃山空?臣知道臣是个外人,您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逮着机会就埋汰臣吧?” 李世民气结,他就不该把李承乾交给魏征,都给那老棺材瓤子带坏了。 “说一件好事,百官述职,年初推下去的预算和决算制度,可是为朝廷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的确是一个好消息,就贞观朝的吏治,这个制度长期推行,没有任何问题。 将来,他做了皇帝,这个制度也能推下去,至于未来的皇帝如何,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有功就要赏,臣……” “闭嘴吧你!”李世民没好气的白了眼李承乾,“你都已经是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要赏你什么?赏你玄武门一日游,然后节制天下兵马?” 皇帝这个玩笑,开的多少有些大。 “主意是臣出的,您多少给点儿赏赐吧?” 李世民思索片刻,道:“照规矩,你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两个良娣,六个良媛,十个良徽,十六个良训,二十四个奉仪。” 李承乾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赶紧道:“赏赐我不要了,陛下你那别乱点鸳鸯谱。” 小崽子慌了,自称都改了。 李世民笑得不怀好意,道:“承乾啊!圣人说‘食色性也’,你血气方刚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哪里够,朕再给你添两个良娣,六个良媛。” “不……不用……” 皇帝不知道他的经历,他当然也不好意思说,男女之事,对他就是一种负担。 “我什么赏赐都不要了!”李承乾慌忙起身,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那啥子,没别的事情,臣先回去了,太子妃一个人带娃不容易,臣回去搭把手。” 李世民都气笑了,他的嫡长孙,用得着太子亲自带,那些乳母奴婢都是干什么吃的? “小兔崽子,你找借口,都这么不走心。” “小兔崽子,也是老兔崽子生的。” 李世民:…… 第252章 李泰回来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李世民确是硬生生压下火气,不能打。 这个距离,不等他近前,李承乾就会跑。脚上的伤,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万一又伤了,麻烦就大了。 “你体弱多病,朕就不跟你计较了。免得你又伤了,病了,朝臣们说朕虐待你。” 李承乾炸了,当即道:“别再说臣体弱多病,臣的身体好得很,这个梗就过不去了吗。” 李世民笑而不语,转身往内殿去,留下李承乾在大殿批奏疏。 权万纪被押回京师之后,尚书左丞许敬宗,奉命审理。 谏官干的素来都是得罪人的活儿,何况权万纪为尚书左丞时,刚愎自用,罔顾事实,夸大其词。 朝野包括魏征在内,所有大臣,对此事皆是冷眼。 许敬宗忖度上意,最后判了权万纪于长安西市,斩立决。 此事没有在朝廷上掀起任何波澜,越王回京,却给长安上空笼罩了一层迷雾。 李泰回京的第三日,李世民在甘露殿设家宴,请李承乾夫妇,李泰夫妇,李象,李欣几人赴宴。 “大兄,一别半年,你可是容光焕发啊!” 李承乾闻言,抬头微微颔首回礼,“添丁之喜,自然是容光焕发。” 李泰神色一怔,李承乾这是嘲讽他刺杀未遂? “听闻象儿颇好算数。” 李象道:“回四叔,会那么一点点。” 李泰紧接着道:“学算数也好,往后心里头有成算,要什么才能得什么。” 这就是挑拨离间了,李承乾夹菜的动作一滞,正要开口,就听李象说道:“借四叔吉言,侄儿愿父王和母妃,康健顺遂。” 怕李泰说他不愿李觉,李象紧接着又补充道:“侄儿愚笨,不通文理,只在算术上浅尝涉猎。幼弟必定比侄儿出息,将来同父王一样,文章风流,博古通今。” 这话回的,真是滴水不漏。 李世民不由得看向李象,小小年纪,不俗啊! 李承乾只要不糊涂,将来嫡长子和庶长子和平相处,李觉掌政,李象尽辅佐之力,何尝不是李唐的幸事? “青雀,长安天干,住久了心火旺。扬州最是修身养性的地方,怎么你的心火也如此旺?” 李泰笑道:“父亲,儿幼时长在长安,骤然去了扬州,水土不服,心火一时退不下去,让父亲见笑了。” 李世民道:“皇子大了,总是要去封地就藩,留在京师惹得议论纷纷,朕也为难。” 李泰不时瞥眼去看李承乾,却见李承乾正细心的为太子妃挑鱼肉里的刺,多余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令他觉得很是挫败,话锋一转,他又道:“从前竟然不知,大兄与长嫂如此恩爱。” 李承乾顿了一顿,从前是真的不恩爱,苏氏嫁给他的时候才十三,一个六年级或者初一的小学生,他实在下不去手。 “你长嫂是我糟糠之妻,我对她好些是应该的。” 李泰道:“糟糠之妻,大兄这话说的,住进东宫像是天大的委屈。” 李承乾勾了勾嘴角,这没脸没皮的东西,这么快就忘了,他在东宫受的磋磨,冲到甘露殿打人的事情了。 李世民无语,这个青雀怎么听不懂人话,宴请这兄弟二人,是想做和事佬,怕这两个崽子当殿闹事,他还把各自妻儿一同邀请,想着,便是看在妻儿面子上,这两个人,也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可李泰这小子却一直在这里挑衅。 “半年多不在长安,朕想着你会念着长安的口味,特地命人备下你爱吃的菜式,多吃一些。” 父亲要他少说话,李泰心下冷笑。 “我这一回长安,就听外头人说,大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是伤了,就是病了。上朝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来月,似大兄这般清闲的太子,古今也是少见。” 这是嘲讽他身体不好,人还懒怠,李承乾笑道:“我时常听人说起扬州,那是块繁华又富裕得宝地,梦里见扬州,醒来赋诗。” 嘲讽他被贬到扬州,李泰紧了紧拳头,笑问道:“赋诗,哪一首诗?大兄说来听听,小弟也品鉴一二。” 李承乾沉思片刻,“东风解吾意,吹落满枝头。千里琼花路,最是羡扬州。” 李泰拊掌轻笑,“好,那小弟就祝愿大兄,有朝一日,去扬州看琼花。” 李承乾暗道,这小子在骂他,上一个跑去扬州看琼花的,已经死在江都宫变了。 “太远了,路上颠簸。六道轮回,生生不息,等我修了这辈子,有的是机会下扬州。”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这小兔崽子在后世的生活条件,扬州的琼花,看的估计都不爱看了。 宴会结束,李世民单独留下李承乾,叹气道:“你们兄弟,竟然如此剑拔弩张。” 李承乾整个一大无语,到底是谁从前挑衅到后,就是要喝茶谈话,也不该是他李承乾吧? “青雀一直挑衅,这些朕都知道。承乾,你终归是兄长,朕也不会再有以青雀取代你的意思,不过是几十年的温饱,你应该不会吝惜的。” 李承乾笑道:“父亲,从头到尾,臣可没有针对青雀。真打起嘴仗来,魏师傅站着儿,我都不惧。对魏师傅的退让,是师生的情义,不是战力不足。” 潜台词:他李承乾真要是针对李泰,宴会之上,不骂死李泰,都对不起他挫败魏征的战绩。 “你拿后人的诗,太欺负青雀了。” 李承乾:“封伦去世后,父亲将他厚葬,臣以为是父亲宽宏大量,不计较他左右逢源,后来才知道。您是不知道他私下里各处各处押宝,左摇右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没好气道:“朕不够宽宏大量吗?李承乾,你不会说过可以闭嘴,别在这里埋汰人行不行?” 李承乾挑眉,当即回了一句:“您最后,可是夺了封伦身后名,不算臣埋汰您。说到埋汰人,您才是那个厉害的。什么叫拿后人的诗欺负青雀?不能是臣自己写的?父亲埋汰臣,可是半点儿不留情面。臣的确没什么才华,臣承认,可剽窃他人,欺世盗名,这种事情,臣可做不出来。” 言罢,李承乾向皇帝拜了一拜,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李世民暗叫冤枉,他就无心的一句话,这兔崽子这么小气的吗?魏征,这个老棺材瓤子,都把承乾带坏了。 第253章 给魏征纳妾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渊有裴寂,李世民有长孙无忌,苦闷烦心,找心腹倾诉。 长孙无忌听完事情前因后果,整个人无语大发了。 “陛下啊!这就好比您出去打了仗,立了功,高祖陛下问您一句,是谁把功劳让给了您。推己及人,您要是听到这么一句话,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李世民道:“辅机,朕是无心之失。” 长孙无忌道:“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凡事论迹不论心。承乾只是顶了两句嘴,没当场吵起来,都是好的了。” 反应过来的李世民暗道好险:还好是转世之后的承乾,这要是没转世的那个,指定立刻爆出一堆脏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写诗、填词、作赋,别管写的好不好,有点儿文化的读书人,不都爱这么玩儿?陛下,您打击他做什么?他玩儿这些,总好过出去寻花问柳,狎妓游戏,或者作出其他荒唐事吧?” 李世民道:“我看青雀的意思,是一点儿不打算收手啊!” 长孙无忌都懒得吐槽,李泰的野心从贞观二年,就开始养了,一年半载拖泥带水的冷落打压,还想消了李泰的野心,开什么玩笑? “辅机,你说朕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摇摇头,这不是他可以讨论的话题。 “陛下,臣是他的舅舅,您要臣说什么好?” 李世民道:“降他为郡王,送出长安就藩。” 皇帝在装糊涂,长孙无忌也跟着装糊涂,只是出去就藩,压不住李泰的野心。 一劳永逸的法子,送李泰出去就藩,清理掉李泰在朝中的党羽。 皇帝正值壮年,这一时扶持太子,谁能保证皇帝将来脑子昏了,会不会再把李泰扶起来。 显然,眼下长孙无忌不想去得罪那个人。 “魏征这个田舍郎,自己小心眼儿也就罢了,还教的承乾如此。” 长孙无忌和魏征不对付,但此刻也给魏征喊冤,李承乾小心眼儿纯属祖传,跟魏征真的没多大关系。 李世民拍案而起,对长孙无忌喊了一声:“走!” “去……去哪里?” “门下省,找魏征那个老棺材瓤子算账。” 长孙无忌道:“陛下准备武斗,还是文斗?” “青天白日,大唐皇帝冲到朝廷官署,殴打门下省侍中。朕都不敢想,史书会怎么写这事儿。辅机,你敢想,朕也不敢干啊!” “那就是文斗了!”长孙无忌听得直摇头,找魏征吵架,多少有点儿想不开。“要不,您还是设宴请他吃一顿醋芹,再赏他几个美人,捉弄捉弄他得了。” 吵架,别,千万别! “临湖殿设宴,就请房玄龄、萧瑀、高士廉、马周、李世绩、尉迟恭,加上你和魏征,八个人前来赴宴。” 门下省有黄门侍郎、给事中、散骑常侍、谏议大夫,不必魏征事事躬亲,可依照朝廷法度,作为门下省长官,他必须在门下省当值,时间不到不能离开。 好好的当值,皇帝突然请他去临湖殿赴宴,直觉告诉魏征,绝对没什么好事儿。 魏征到时,李世民正与房玄龄、高士廉说笑。 余光瞥见长孙无忌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魏征直接确定,李世民设宴就没安好心。 “这满朝文武之中,就玄龄和玄成家里头没有妾室。卢夫人刚烈性子,玄龄就算了,朕不为难他。可是你,玄成,朕觉得你可以争取一下。” 魏征只觉得心里发麻,赶忙道:“陛下的美意,臣收到了。只是,拙荆刚烈,不在卢夫人之下。” 这就是拒绝他了,李世民轻笑,裴夫人是什么样的女子,他能猜的出来。 魏征早年在外奔波,裴夫人不离不弃,魏征去世他下诏厚葬,裴夫人严词拒绝,坚定贯彻魏征清廉俭朴的作风,这样的女子,心性不坚韧刚烈,可见一斑。 “就这么说定了,玄成,朕给你四个美人,你先带回去,就当是给你暖暖床榻。” 魏征听得脑袋嗡嗡响,他敢把人带回去,今天别说上床榻,魏家的大门他都进不去。 “陛下,您就……” “魏公,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魏征下意识推开扒上来的女子,迅速逃离座位, “哎呀呀!”魏征直往后退,“陛下,您就不要再捉弄臣了。” “哎!”李世民故作严肃,道:“玄成啊!这话朕就不爱听了,朕给你说过,要将衡山公主许给你家叔玉,你与朕是儿女亲家,你是太子放在心尖上的老师,又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只会心疼你,关心你,怎么会捉弄你呢!” 太子放在心尖上的老师,魏征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心下暗道:当年赐给卢夫人的“毒酒”,就该端回来给陛下喝。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还没傻到不知分寸。 “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内院里只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才是陛下该欢心的事情。” 为了摆脱纠缠,魏征当即表演了一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 李世民笑得合不拢嘴,魏征大概不知道,李承乾对男女之事,也不怎么上心。 他其实一直想问李承乾一个问题,那就是轮回过程中,有没有做过女子。只是,怕这话问出口,李承乾会直接突破素质底线。所以,到现在没问出口。 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只是看有没有底线,不越线,妻妾成群叫齐人之福,越了线那就是家门不幸。 李承乾天生不爱女色,绝不可能,那小子当初男女通吃,唯一的解释,轮回过程中做过女子,发生了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导致李承乾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 “朕磨破了嘴皮子,太子才添了两位侧妃,玄成你面子大,朕把人挑好,你劝服太子手下两位良娣。耍赖,上吊,抹脖子,朕绝不笑话你。办成此事,你是大功一件,朕与你兄弟相称。” 看那几个女子没有上前的意思,魏征上前落座,笑道:“此事真的办成了,陛下要跟臣兄弟相称,太子殿下跟臣就是匹夫相称了。” 与座众人听罢,皆是大笑,魏征又继续道:“君子不强人所难,臣就不去为难太子殿下了。” “玄成的意思,朕不是君子?” 早知道李世民会这么问,魏征早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陛下当然是君子,所以只是同臣玩笑,不会真的强迫臣纳妾。” 第254章 忧虑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那四个美人,魏征说什么都不愿意带回去,李世民本就是捉弄魏征,气撒完了,自然也懒得为难魏征。 没有回到魏家,回忆起今日一出闹剧,遂向裴夫人问道:“夫人,我给你找个伴儿,你愿不愿意?” “上朝上的傻了?” 魏征笑道:“今日陛下,突然要赏赐我四个美人,我带回来,夫人不就多了是四个伴儿?” 裴夫人环顾左右,问道:“人呢?在哪里?” 魏征笑道::“夫人没点头,我哪里敢自作主张?” 裴夫人冷哼一声,将衣裳丢给魏征,“带人回来可以。” 魏征冷不防的一惊,怀疑自家媳妇被掉包了。 “在带人回来之前,你先把我埋了。” 媳妇儿还是那个媳妇儿,对味儿了,魏征笑着起身,扶裴夫人落座。 “夫人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糟糠之妻,还是患难夫妻,要埋也是夫人埋我。” 裴夫人没好气道:“怕我哪一天咽气了,你立刻就给叔玉他们找个继母。” “这说得什么话?我家夫人一定长命百岁。退一万步讲,夫人要是先我而去,我也不找了。我这把年纪,祸害人做什么。” 闻言,裴夫人心里头不好受,近年来魏征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再有十一年,你才能上疏乞骸骨,我都怕你熬不到那个时候。” 魏征笑道:“文王访贤时,姜太公已经八十高龄。我明年才六十,六十岁,正是出去闯的时候。” 裴夫人笑道:“就你这把年纪,出去给人家搬东西,都还没人要你。万一伤在人家地界上,雇用你的那几个子儿,够不够药钱都是问题。你要是讹上人家,还得花大钱。” 这一番话,逗得魏征开怀大笑,“夫人啊!讹人?征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你有品,不是人人都有品,只要被讹过一次,那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都会引以为戒,避免自己被讹到。” 魏征笑道:“这倒是实话,事实难求,是非难断,很多时候就以弱者为先,而不是以事实和道义为先,不法向法让步。大多数人,为了保护自己,人也就只能变得冷漠,遇到事情努力把自己变成弱者。” “别再想那么多了,黄土埋到后脑勺的人,早些睡下。” 魏征躺在榻上,确实辗转难眠,李泰又回来了,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跟之前一样,再次扶立李泰。 权力注重平衡,他不知道,皇帝在大臣之间,用太子的话说,水端的很好。继承人之间,就很是微妙了。 东宫 李泰回来,对李承乾影响不大,皇帝利用李泰的野心,牵扯出山东大族,想搞消杀。 最后收网,就是不扯出李泰搞的那一波又一波刺杀,李泰头上也少不了一个谋嫡的罪名。 除非皇帝废黜他,让李泰上位为太子,否则,这一次贬斥,除非皇帝驾崩,否则李泰别想回长安。 不让李泰回长安给皇帝吊孝,他倒不至于把事情做到李治和长孙无忌这么绝。 “年关诸王回京拜谒,是常事,苏卿不必为此忧心。” 李承乾在李泰身上吃的亏,苏氏心知肚明,东宫被封禁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泰重回长安,皇帝设宴接风,席间又三番四次挑衅,皇帝大体上偏向东宫,但圣心易变,谁也说不准。 李承乾逗弄着李觉,脸上丝毫不见忧虑,苏氏轻叹:“殿下,妾身是怕越王对殿下不利。” “你放心,越王在长安待不了多久。” 李承乾抱着李觉,又道:“听宫人说,觉儿的事情,你事必躬亲。” “这是妾身与殿下的孩子,妾身不敢不尽心。” 李承乾道:“让我跟你说什么好,生孩子是一件很费元气的事情,我爱重我的孩子,也同样爱重你,很多事情,能丢给下人,就不要自己动手。” 生完孩子之后,很多人会有腰疼的毛病,李承乾在现代混过的。他不是医学生,但基本的医学常识,他是知道的。 人在干活儿的时候,身体会发力,大部分的力会被腰椎和腹直肌分担承受,孕期肚子隆起,会导致腹直肌分离大于两指,腹直肌无法向从前那样分担身体发力,无法分担的这一部分力,会被腰椎接收。 腰椎受了力,疲劳了,疼是肯定的。一般来说,腹直肌恢复好了,不会落下腰疼的毛病。 苏氏这个年纪,身体自我修复能力很强,腹直肌可以自行恢复,但前提是一定要休息好,不要干重活,不要剧烈运动。 干重活或者剧烈运动,都要腹直肌受力,腹直肌稍稍长好一点,就被撕扯开,到最后修复不回去,腰疼成了老毛病。 太子妃能干的重活,也就是抱娃,所以李承乾是千叮咛,万嘱咐,抱娃啥的都丢给下人,自己身体最重要。 这些东西,李承乾知道,苏氏不知道。 “孩儿都要过百日了,妾身也休息好了。” 李承乾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腹直肌修复自我修复时间将近一年,存在个体差异,可他不是医学生,他就算他是医学生,没有专业仪器,他也查不出苏氏恢复的怎么样,最好的法子,就是好好休息,不要抱娃。 奶水充足,李觉的分量,一点儿都不轻,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抱上个半小时,都觉得胳膊酸疼,别说生完孩子的女子。 “殿下放心,妾身心中有数。” 说着,苏氏就要去接李觉。 有那么一时间的冲动,李承乾想要告诉苏氏,他的来历,告诉苏氏,生孩子产后修复这块儿,要听他的。 “生产之后,身体需要恢复,我会一些医术,你听我的,没有错。” 苏氏说出心中忧虑,“孩子谁抱,就跟谁亲,听老一辈人说,孩子满百日,就要认人,妾身怕觉儿不认妾身,不让妾身抱了。” “婴儿还在蒙昧之中,通过人身上的气味识人。抱的少了,觉儿不让你抱,不是不认你,只是不熟悉你身上的气味。” 苏氏道:“婴儿通过气味识人,殿下这个说法,妾身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承乾笑道:“等到觉儿长大,不再通过气味识人,他必定会粘着你的。” “不!”苏氏摇摇头,“觉儿是我的孩子,哪怕是气味识人,我也不想让他不识我。” 李承乾:…… 第255章 马周喊你加班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冬至祭天,朕想让你代朕主持。” 这话听得李承乾不明所以,他从少府监回来,才进门就听宫人说,皇帝在等他,拜见过后还没落座,就听皇帝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青雀回来了,大臣们明里暗里,都怕朕又把青雀抬起来。” 李承乾在左下首位置落座,听明白了,皇帝要太子主持冬至祭天,行帝王权柄,平息议论。 但凡提前几个月,他敢保证,皇帝不在九成宫,就在洛阳,把他留在京师监国。 朝臣上疏,就一句话,太子都监国了,你们还想干嘛? 从前就是这样,朝臣上疏,朝野非议,太子监国。 最后结果,皇帝出去逍遥了,太子脏活累活全干了,爱子该有的盛宠继续加…… “弹劾侯君集的奏疏,是被您截了,又不是没送来,开朝就要处置此事,议论也就议论一个来月,您就忍忍呗!” 冬至日,长安零下好几度,冕服又不保暖,出门挨冻还要跪拜。 干活,不可能的,用干活来表达自己对某个人的信任或者重视,扯淡! 权力和财富,才是真正的重视,皇帝捏着大权,活儿让他做,想都别想。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懒了?” 李承乾抿着茶水,改掉爱上班的毛病,很重要! “不是懒,这两天嗓子有些疼,调养了些许日子,还是痛痒,这是风寒的前兆,未来也叫感冒。今天都二十了,未来两日时间,肯定养不好,出去冻一日,年关就是别人喝酒吃肉,臣吃药喝粥了。” 嗓子痛痒是真的,不过应该跟感冒关系不大,祭天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不干! “那你还是在东宫里好好歇着,朕自己去,别到时候病了,朝臣们埋怨朕。” 李承乾笑道:“为了臣病了,埋怨陛下,臣有这么受欢迎?” “你可别提了,你每次养病,大臣们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朕又把你给打了,他们不敢明说,那个眼神儿已经说明一切了。” 李承乾道:“陛下之前打臣,还要臣带伤上朝,朝臣们看了可不止一次。” “你刚过来,对朕满是挑衅,朕又不是什么好脾气,忍不了就直接动手。这群老糊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在这里冤枉朕。” 李承乾道:“吃着火锅,唱着歌儿,等待着第二天搭乘飞机,出门旅游。结果,一场意外,回到了这里,本来心情就不好,您老人家见面就挑刺,别什么都推臣身上。” “火锅是什么?” 李承乾道:“一种未来的美食。” “没见你吃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 李承乾道:“这话说得,还好您在大唐,川渝人民不会跨时空过来找你麻烦。” “你是个很会吃的人,你都没吃,朕只能推测火锅不好吃。” 李承乾道:“臣不吃,是因为材料不足,不是它不好吃。再说了,就是材料足了,非专业人员,也做不出那个味道,就不糟蹋好东西了。” “李义府这个人,你知道吗?” 李承乾点点头,当然知道,女帝的左膀右臂之一。 “许敬宗向您推举此人了?” 李世民点点头,“早在贞观八年,张亮就上书推举过此人,许敬宗做了尚书左丞之后,又再次向朕推举此人。” “父亲,您是如何看待李义府的?” 李世民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许敬宗看上的人,多半也是有才无德,能是什么好的?” 皇帝做过尚书令,所以有唐一代,没有人再被封过尚书令,中书令就是大唐最高的实权官。 尚书令没了,但尚书省的编制还在,尚书左右仆射为尚书省最高官,如今的尚书右仆射是房玄龄,左仆射是高士廉,这两位和许敬宗就不是一路人,怨不得许敬宗这么急着摇人。 “他要用,给他就是了,他们两个搭配起来,事半功倍。” 正说着话,宫人进来通报,马周求见。 马周除了是他的左庶子,还是民部尚书,他还把上官仪丢给马周管,李承乾赶紧让人将马周请进来。 年末和年初,民部忙到飞起,预算和决算制度的推行,加大了民部的工作量,头一次接触这种复杂的核算,有很多疑惑之处,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找推行此项制度的人了。 见礼之后,李世民命人为马周设座。 李承乾默默心疼了一把马周,加班加的太凶,马周脸上的班味儿非常浓,硕大的两个黑眼圈,熊猫看了都直呼内行。 合理怀疑,马周四十八岁英年早逝,加班加出来的。 “殿下,近来一向可安好?” 李承乾道:“多谢宾王公挂念,我一切安好。” 马周表示,看气色能看出来,太子不是一点的好。 “臣这里有一堆账目,有很多地方,可能需要殿下出面。” 找他假期加班的,李承乾撤回一个心疼。 “父亲,臣虽在病重,一些小事还是能够处理的。” “你是太子,这是你的职责,朕又没说不让你去。别说你去民部帮个忙,还要朕敲锣打鼓,通知大臣迎你的大驾?” 皇帝吃火药了? 戾气这么重? 李承乾十分不解,但懒得问。 “明日我去尚书省,宾王公提前组织尚书省有司官员,我们一起探讨不足,取长补短。” “那臣就在尚书省,恭候殿下。” 马周起身,向座上的皇帝和对面的太子,各自拜了一拜。 “臣在尚书省,还有诸多事务,就不多留了,告辞!” 李承乾起身去送客,回来时就听李世民道:“太子亲自送客,礼贤下士,不错。” “父亲,在未来,若是有人上门拜访,主人家将客人送出门,这个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李世民道:“这个礼仪很好,以你现在的身份,这个礼仪能为你揽来一波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李承乾暗道:到底是时代不一样了,人们的认知存在巨大差异,带来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您的意思,这个礼仪臣是保持下去,还是摒弃?” 第256章 水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你心眼儿真多!” 李世民留下这么一句话,拂袖而去。 李承乾嘴上不说,心里忍不住吐槽:说到心眼儿多,谁能多的过皇帝? 翌日天色破晓,李承乾准时到尚书省,太极殿早朝,尚书省只两位当值官员。 李承乾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翻阅起马周命人加班加点,分出来的账目。 这玩意儿跟现代的台账,异曲同工,从前看同事被台账折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台账折磨。 知道太子等着,马周下了朝,就赶紧从太极殿赶到尚书省,李承乾已经算了数册,面上可见的憔悴。 “殿下,该用午膳了,您歇息片刻,用过午膳之后再算。” 李承乾点点头,快到他午休的点儿,他也有些困乏,“来回费时间,在这里用午膳,我还能多睡会儿。” 酒足饭饱过后,李承乾叫人找了条毯子,趴在案子上就要睡。 “宾王公,你不睡觉?” 马周笑道:“臣没有午睡的习惯。” 这个回答,让李承乾有些意料之外,古人重养生,极其重视午休。 “宾王公,你还是歇一会儿,午间短暂的休息,头脑会更加清醒。” 马周道:“臣怕睡昏了头,误了朝廷的事情,反倒是不好。” 李承乾闻言,上前拉着马周到落座,“睡一觉头脑只会更加清醒,误不了事。宾王公这么熬着,身体吃不消,才是大唐的损失。” 房玄龄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皇帝天天说他小胳膊小腿,以至于他谈到“身体”这个话题,众人表情都十分玩味。 “那啥,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先睡一会儿,诸公自便。” 李承乾挪到自己位上落座,毯子一盖,脑袋埋到臂弯里,没什么事情,是睡醒了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可能是没睡醒。 一觉醒来,吃了一盏茶,众人围着那一堆项目,继续算了起来。 李承乾轻松了许多,马周根本不让他参与核算,只有在核算过程中,遇到问题时,才会向李承乾询问。 不用想,李承乾都知道为什么,他脆皮大法师的名号,得益于皇帝的宣传,以及这一年诸多意外,已经深入人心。 马周请他过来帮忙,却生怕把他累到了,到时候没法子向皇帝交代。 起先,李承乾还会郁闷,毕竟自己好好的一个人,生生被误会成这样,现在,他是心底没有一丝波澜。 误会就误会了,改掉你爱上班的毛病,有机会摸鱼就摸鱼,有人给你创造机会摸鱼,更不要闲着。 李世民突袭尚书省,众人见怪不怪,多年君臣,他们都知道,皇帝时不时会突然查岗。 “你不是来帮忙吗?坐那儿喝茶?” 李承乾十分尴尬,还是马周出面解围。 “核算账目,本就是臣属的职责,臣属能力不足,这才请殿下过来,只是指点一二,让臣属有一个正确的方向。” 房玄龄紧随其后开口:“宾王公说的是,大唐幅员辽阔,国事万千,太子殿下是储君,哪有要储君事必躬亲的道理。” 李世民道:“玄龄,你给太子找台阶,也是用了心思。” 萧瑀道:“陛下,这不能怪中书令,太子殿下这一年多,不是伤了,就是病了。马周敢去东宫请人,都是胆大的。” 李世民摇头轻笑,李承乾恨不能原地消失。 高士廉插了一句话,问道:“殿下,您什么时候学的算术?” 李承乾暗道:启蒙就学了,真正系统学算术,那还是一千多年后,您老就不要知道了。 “早年受教于陆师傅,蒙陆师傅不弃,教导一二。” 房玄龄听罢,默默甩了个白眼给李承乾,作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当初在文学馆,他和陆德明一起为还是秦王的陛下出谋划策。 陆德明是饱学鸿儒,但算术能力,比起李承乾差的远了,欺负人陆德明死的早,什么事都往陆德明头上推。 高士廉不知内情,叹道:“可惜了德明公,这样的好本事,竟没能在前隋得到重用。好不容易熬到大唐,却又抵不了无常。” “不对啊!”萧瑀发出疑惑,同为江东世族,他和陆德明私交甚厚:“老臣与德明公早早相识,他的算术还不如我呢!” 李承乾无语至极,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岑文本停下笔,出面解围:“说不定是哪一次偶然,德明公与人斗算术,成绩不如意,德明公发奋钻研,未尝可知。” 萧瑀道:“你这样说,也有可能。” 大唐建立之后,萧瑀属于武德老臣,他是前朝国舅,身份敏感,陆德明是秦王府的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殿下,老臣看您这气色,不像是病了,怎么一直不上朝?” 有针线,允许的条件下,李承乾想把萧瑀的嘴巴缝起来。 “也就是这两天,才好了些许。” 萧瑀道:“原来如此,身体痊愈,就该早些上朝,您是太子,如此怠慢朝政,实在是不该啊!” 李承乾尴尬一笑,要不是为了顺理成章将主审推到许敬宗头上,他何至于如此? “陛下心疼我,说让我过了上元节再回来上朝。” 萧瑀叹道:“陛下,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可这爱子不是惯子,惯子如杀子啊!” 李世民:…… “令郎的策论,朕是看了,太子改的认真,他却没什么太大进步,宋国公忙着朝廷的公事,也不能忽略了孩子的教导啊!” 皇帝的潜台词,他是惯子,可他儿子的学问好,你是没惯子,结果呢!学问就是上不去。 李承乾暗道:道理讲不过,直接人身攻击,阴险,太阴险了! 提到孩子功课,萧瑀瞬间蔫了,同列的众大臣,有人喜有人忧。 “朕知道,今年国库收益颇丰,卫公的新军,朕昨日去看了,着实眼前一亮。市舶司设立之后,海上盗匪猖獗,朕打算加强水师的训练,命河间郡王李孝恭主理此事。” 房玄龄道:“如此一来,军费开支就会增大,臣觉得不妥。还是暂缓此事,将更多的银钱,用于民生。” 李世民显然不赞成这个观点,他反驳房玄龄道:“从前的朝代,不重视海外贸易,所以,海外贸易不够繁荣,海防的问题就凸显不出来。 现在,大唐重视海外贸易,必然会带动沿海地区村镇富裕,富而不强,就会招来海上的豺狼觊觎。 那个时候,需要我们的反击的时候,水师在沿海的防御的工事不足,补给跟不上,兵员的数量不够,作战能力有限,难道,朝廷要眼睁睁的看着沿海被抢掠?” 第257章 军民难兼顾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扩充水师,李承乾举双手赞成,他回来以后,时间线乱完了,说不定唐倭白江口之战,会提前几十年。 毕竟,自大唐官方主导,并且鼓励海外贸易之后,高句丽人和倭人,在黄海海域,屡次抢掠大唐官船,以及出海的民船。 抢掠不成,就尽最大可能破坏,抢掠成功,就在海域残杀大唐子民,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对于皇帝,李承乾表示,可以质疑皇帝的教育水平,但不能质疑皇帝的军事远见。 皇帝给了扩充水师的理由,但底下的一众官员,静默着,不愿意回答。 李承乾也曾任职六部,官员们为何不愿意,他太清楚了。 国库的资源有限,扩军水师,就意味着更多的军费支出,相应的,投入民生的费用缩减。 天下大安,没有天灾人祸,自然是一切安好。可是,一旦出现大型天灾人祸,民生建设支出暴增。 国库不堪重负,捉襟见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上位者只看结果,过程是其次,压力给到六部有司官员,官员的为难可见一斑。 这样的沉默,撩拨起了李世民的火气,他直接点名房玄龄。 “中书令,你说,这水师扩还是不扩?” 房玄龄沉思片刻,将压力给到太子。 “扩军与否,老臣也说不准,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论事颇有见地,不若问一问太子殿下?” 李世民皱眉,对房玄龄甩锅,十分不满,此前一些事情,李承乾得罪了许多大族。 少君权位尚且不稳,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自他彻底打消易储之心,这些得罪人的事情,李承乾都是被他摘出去的。 李承乾正在思索如何开口,能尽量少得罪人,李觉出生以后,他的顾忌多了不少。 “太子才多大,战场都没上过,知道什么?你早年就是跟着朕,见识哪里是他这个小儿能比的。” 皇帝开口,李承乾合情合理,继续装哑巴。 “陛下,魏侍中曾经向陛下进言,以民为本,莫贪边功。” 李承乾内心奔过一群羊驼,姓房的你自己不愿意,大方承认,拿魏征出来挡箭,阴险! 房玄龄的话出口,李世民当即道:“就是不想听魏征之乎者也,才到尚书省来说此事,把魏征晾在门下省。再说,朕没有说要用兵,是练兵,以备后人不时之需。” 房玄龄面色凝重,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一定要对此事发表看法。 李承乾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皇帝抢着开口,是怕他给魏征打抱不平,跟房玄龄杠起来。 于太子而言,得罪这位贞观第一相,是极其危险的。此刻,他才有那么一丝真切的相信,皇帝愿意托付江山给他。 “不过是些海匪,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 李世民道:“中书令的意思,是把问题留给后人?” 房玄龄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老臣相信,后世儿孙,可以应对海患。” 萧瑀也道:“陛下,海防这个问题,只能留给后人,如陛下所言,练兵,也只是备一时之需,而不是杜绝海患。 陛下的想法没有错,可府兵屯田,并不能彻底解决军费的问题。水师扩军,这笔军费一旦开支出去,再要裁撤就难了,如若遇到大灾之年,国库告急,陛下可有法子,兼顾军民?” 马周道:“军护卫民之安定,亦自民中来。遇大灾之年,兼顾了军,那民就会遭受灾难,兼顾了民,军就没办法保证。 军队没有口粮,生死关头,他就就会出去抢,若只是抢还是其次,吃饱了之后就会有欲望产生,就会做一些别的难以控制之事,循环往复。 陛下,您是征战沙场的人,兵祸之惨烈,不亚于异族破城啊!中书令和萧侍郎担忧,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摆在现实的问题。” 李承乾听了这么久,也意识到了,自己那踏平倭寇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封建社会的生关系和生产力,支撑不起远距离大规模作战。 “水师可以暂时不扩军,但要训练他们出海作战的能力,提升水师的单兵素质。” 萧瑀发出灵魂拷问:“殿下,何谓单兵素质?” 李承乾道:“单兵素质是指单个士兵在体能、技能、知识等方面的综合能力。” 房玄龄道:“体能、技能、知识等,殿下展开说说。” “体能,就是一个士兵,他本人的力量、速度、耐力、协调、柔韧、灵敏等表现出来的人身体的运动能力。 技能,就是一个士兵,指掌握并能运用某种技术的能力。 知识,这个涵盖的范围就比较广了,比如说根据地形地貌,敌我兵力对比,以及兵力分布情况,灵活调整作战方略。 再比如说,某一个小队,执行某一个特殊任务,队员负伤,紧急避险,救人,同时完成任务等等。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们要是想知道,明天还会见面,我给你们写出,你们慢慢儿看。” 韦挺道:“这些东西,是谁教殿下的?” 李承乾愣了一瞬,这个,估计不能把陆德明拉出来了,陆德明要会这些,就不会只是教他念书了。 “高先生教的。” 不算说谎,老爸跟他聊过这些。 李世民暗道:兔崽子,总算长点儿心眼儿,没继续拿陆德明出来挡。 “可惜了,高先生英年早逝,不然的话,朕必然将他委以重任。” 房玄龄发出感叹:“如此人才,竟然一生漂泊在江湖之中,未能为朝廷所用,的确可惜。” 高士廉听得心痛,渤海高氏下一代青黄不接,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还没等到发光发热,就直接撒手人寰了。 房玄龄道:“陛下,水师扩军难度颇大,可若如太子殿下所言,强化对水师的训练,提升他们的单兵素质。军费的支出不超,军队的战力提升,这远胜扩军啊!” 李世民点头,算是同意。 “那就让李孝恭全权处理此事。” 李承乾道:“陛下,臣觉得吴王,英果决断,聪颖不凡,可以让他跟随河间郡王,学一学眉眼高低,将来也好为朝廷分忧。” 李世民思索片刻,准了李承乾的提议。 第258章 高先生教的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待众人散尽,李世民终于逮着机会,问李承乾:“照你方才的说法,后世的士兵,个个都是将帅之才。” “当然不是,便是未来,资源也是有限的。”李承乾毫不留情的否决,又补充道:“入门是平等的教,一遍又一遍的筛,筛完之后也没剩几个人了。各人的悟性有限,能完全掌握也是少之又少。” “朕就说,人人都是将帅之才,都能够坐镇中军,进行指挥,那仗就没法打了。” 李承乾道:“人总是说机遇,机遇的确很重要,但当机遇来临时,能不能抓住机遇,天分也很重要。” “朕可以肯定,军中,你这种人,是绝对抓不住机遇的,按照你说的标准,体能这一关,参军你都不够格。” 又来了,李承乾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父亲,臣有一日没见觉儿了,告辞。” 根本不给皇帝反应的机会,李承乾拔腿就跑。 在这儿听皇帝PUA自己自己体能上的弱鸡,李承乾表示,虽然是事实,但他不想听。 李世民骂了一句“逆子”,不过李承乾已经走远,听不到了。 东宫 苏氏的面容,说的上一句憔悴,婴儿不会说话,哪里不舒服,只能用哭表达诉求。 原本就放不下孩子,听孩子哭,就更加放心不下,如此这么一折腾,睡不好,精神不济,饭也吃不下去,苏氏肉眼可见的清瘦。 李承乾苦劝无果,索性听之任之,有句话怎么说,很多人没苦硬吃,带娃这种事情,有人帮忙,第一时间脱手,越舍不得,吃苦就越多。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有了李觉以后,李承乾和李象逐渐疏远,李觉出生之后,这是第一次,李承乾到宜春殿见李象。 李象慌忙收拾桌案,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算术手稿,看着十分凌乱。 “你不用拘谨,阿耶待你的心不变,只是迫于现实的压力,你我父子疏远,反而是对你的身体保护。” 李象闻言,眼眶一酸,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过来,阿耶抱抱你。” 李象挪了过去,李承乾将小孩儿抱起来,坐到他怀里:“这些日子,除了晨昏定省,你都没过来找我,算学上遇到问题怎么办的?” “阿耶认识李将仕郎吗?” 李承乾道:“李淳风?” 出去云游回来了? “儿在弘文馆,偶然遇到李将士郎,他的算术也很厉害,儿可以向他请教。” 李承乾笑道:“你若愿意,为父让你拜他为师。” 李象道:“儿愿意。” 父亲的算术,应该是在李淳风之上,可他不能同父亲走的太近,有个师傅教导,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好,改日我亲自太史局见李淳风。” 从宜春殿回来,天色渐晚,温度十分不善良,李承乾命人将碳盆搬的近了些。 少府监造战船,图纸没有错,但造出来的船,下水不如人意。 具体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暂时不知道,李承乾仔细研究图纸,开始复盘问题。 匠人世袭,当初他子承父业,也是主持过造船的,只是时代过于久远,很多细枝末节,已经淡忘了。 思考忘了时间,鸡人报晓,李承乾看了眼刻漏,已经是子时了。 明日还要去尚书省,李承乾收了图纸,唤来宫人进来伺候洗漱。 李承乾到尚书省,才反应过来,冬至日祭天,皇帝和百官都不在,正好,可以回去接着研究图纸了。 少府监官员品阶低,不够资格陪着皇帝祭天,李承乾在少府监,同一众匠人讨论如何改进。 冬至日的第二天,李承乾再次造访尚书省。 马周看到李承乾的黑眼圈,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就拉太子过来指导一日,把人弄得如此虚弱。 “殿下,要不,您早些回去歇息?” 李承乾揉着鬓角,道:“多谢宾王公挂怀,这两天睡得迟,没什么大碍。” 马周松了口气,又道:“就是些账目,臣等可以算清楚,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承乾顿了一顿,马周以为他是为了民部的项目睡不着觉,真是天大的误会。 “是为了其他事情,不是项目问题。” 他会造船得事情,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知道了又要问是谁教的,他统共就那么几个老师,天天拉出来挡枪,不是长久之计。 不是为了项目,那就是说,跟他没关系,马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兴许是熬夜导致的,李承乾头一次发觉,算盘声如此催眠。 太子睡着了,房玄龄使了个眼色,侍官取了毯子给李承乾盖上。 总之一句话,这小祖宗可以病,但不要病到尚书省,伤不起。 高士廉摇摇头,叹气道:“到底是年轻人,能折腾。” 阎立本道:“申国公,莫要乱说,不是为了这些事。” 高士廉下意识捂住嘴,怎么忘了,孔颍达就是这么被丢到岭南去的,虽说被召了回来,可到底吃了苦头。 “少府监造船的图纸,是太子殿下给的,我们工部协同,太子殿下这几日,没日没夜埋在少府监。” 高士廉下意识看向熟睡的李承乾,很是不解,“殿下,他还会造船?” 萧瑀道:“这应该不是陆德明教的,我以项上人头做担保,陆德明不会造船。” 马周道:“会不会是那位高先生?” 韦挺道:“想知道是谁教的,待会儿殿下醒来,问就是了,这不比瞎猜有用?” 房玄龄暗暗摇头,他可以确定,陆德明和那位高先生,都不是太子之师。世间许多事情,不可说,不可说啊! 八卦之心,自古有之,李承乾一醒来,萧瑀第一个发问:“太子,听阎尚书说,您会造船?” 李承乾睡眼迷离,点点头:“有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好奇,是谁教您的。” 又是这个问题,李承乾揉揉眉心,淡淡开口:“高先生教的。” 没办法,陆德明、李纲这些人都很熟悉,不能拉出来挡枪。 “能练兵,会造船,那他应该还教了殿下其他东西吧?” 李承乾点头,埋个伏笔,往后再有什么超时代的东西,一律就是高先生教的。 这个话题一出,高士廉又难受了。 第259章 下诏拜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仕郎,一向可好?” 李淳风回头一看,只觉得惊悚,这祖宗怎么来了。 “殿下,你别为难臣。” 李承乾:…… 他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叫为难? “李仕郎,你觉得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殿下前途一片大好,没必要执着回到后世。” 李承乾道:“象儿说你的算术很厉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先生可愿意收徒?” 不是让他送人回去,李淳风松了口气,突然又反应过来,就是让他送,他也没那个本事,真是白担心一场。 “收皇长孙为徒,殿下问过陛下吗?” 李承乾道:“放心,陛下他会同意的。” 李淳风道:“臣讲究随缘,殿下找上门,开了口,那就是缘分来了,只要殿下那里没有问题,臣也就没什么异议。” 还以为会有一番拉扯,没想到这么痛快,李承乾拜谢过后,闲聊几句,回到东宫,告诉李象准备拜师事宜。 李承乾过来问安,李世民赶忙把人叫进来。 “你这孩子,气性也真是大,朕无心之失,你一个月不来晨昏定省。” 李承乾道:“您别冤枉我,这一个来月,臣都在少府监,等臣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想着您都睡下了,这才没过来。” 听李承乾这么一说,李世民突然明白了,工部那么闲的部门,阎立本他们看着比马周还憔悴,感情是李承乾去少府监祸害人,连带工部也跟着受累。 “少府监那边,弄完了吗?” 李承乾点点头,“弄完了,臣脑袋都疼了。” 李世民道:“你没看阎立本的表情,你可真会折腾人。” “干实事是瞎折腾,陛下这话说的,臣以后什么都别管了。” 一句玩笑话,又把这小祖宗惹到了,李世民心里暗暗叫苦。 “承乾,朕不是那个意思,这种利国利民的折腾,朕巴不得你天天折腾。” 李承乾道:“李淳风在弘文馆,辅导过象儿的算学,臣想要李淳风做象儿的师傅。” 李世民道:“李淳风?这不太合适吧?朕知道在后世,这种科研人员很厉害,可在大唐,这些终究不是正道。” 李承乾道:“不偷不抢,也算不上歪门邪道吧?象儿身后无人,做这些正道之人瞧不起的事情,才能护他一生平安。” “象儿将来至少是个王爷,学这些,会受他人的白眼,他心里会怎么想?” 李承乾道:“臣不知道他为何执着算学,可臣知道,象儿他不会在乎那些。 觉儿出生之后,为了避免议论,臣对象儿颇为疏远,可他在臣心中的地位,从来没有变过。 钻研算学,是象儿的选择,臣必然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就是要去经商,臣也会支持。” 李世民满脸嫌弃,宗室亲贵,不想着辅佐君上安邦定国,走这些偏门。 “那李淳风三天两头,就要出去云游,象儿做他的徒弟,你往后想要见儿子,怕是难了。”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父亲,我问您一句话,如果我回来在武德九年,宁死也不做太子,您会答应吗?” 李世民道:“承乾,玄武门惊天一变,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嫡长为尊的宗法,不仅是皇家的继承制度,也是世家大族的继承制度。 你不做太子,朕立青雀为嗣君,就等于公然挑衅宗法。打天下靠的是将军,治天下要文人。独木不成林,很多事情,朕就是想成全你,也成全不了。” 李承乾苦笑,“看样子,臣要是真的在那个时候回来,就只有一死方能解脱。” “政敌之间是你死我活,但李建成没有什么过错,朕在玄武门杀了李建成,然后再逼杀自己的嫡长子,立青雀为嗣君,你有没有想过,人心的动乱?” 李承乾轻笑,皇帝终于肯承认了,他这个太子,不过是皇帝,表示他坚持宗法上嫡长子继承制度的棋子,以此类推,皇帝不是质疑李建成继承合法性而发动玄武门之变,是被逼无奈才发动玄武门。 “陛下的苦衷很多,天下大义,容不得我选择,我只能顺从。陛下,我的象儿,他不需要承担什么特定的责任。您从来没给过承乾的选择,如今也不愿意,让承乾给象儿一个选择吗?” 李世民哑然,猛地反应过来,李承乾在套他的话。 “承乾,对不起……” 久违的答案,李承乾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歇斯底里,反而格外的平静。 “那么,象儿拜师李淳风,父亲,您没有异议,对吗?” 李世民点头,道:“没有,就按你说的办。” “那就请父亲下诏书,象儿拜师李淳风。” 一旦奏疏,并不能扭转人们思想认知,至少能让李象少受些流言蜚语。 李世民命张阿难进来,取了一纸空白诏出来,盖了印,交给李承乾。 “诏书内容,你自己起草。” 李承乾接了诏书,研墨,三两下写完,递给皇帝:“父亲,要看吗?” 李世民没看,只是伏在案上掉眼泪。 李承乾人都麻了,哭,哭,就不懂,被当做棋子的是他,他都没哭,下棋的人哭什么? 张阿难早就溜了出去,皇帝和太子独处,眨眼功夫就变修罗场,他还没活够,不想搭进去这条小命。 “父亲,你哭什么?象儿学算数,就是有人私下说,他不修正道,不学无术,那教子无方的也是臣。至于玄武门之变,必须要一个嫡长子做太子的事情,于臣而言,这事情都过去一千四五百年了,臣都不在乎了,也没跟您大吵大闹,非要您给一个说法,您有什么好哭的?” 李世民泣不成声,抽噎道:“承乾,你是真的没有心肠。” “父亲,臣觉得臣很有心肠了,臣后来疯成那个样子,监国都没有胡来半分,您该满足了。” “你我父子相处三年多,你难道看不出来,朕是真的把你当做儿子吗?” 李承乾沉默半晌,过期的工业糖精,伤不起。 “您在儿女上,运气可不好。您真心当做儿子疼爱的,一个杀子立弟,抽象程度直逼李元吉。另一个,您心里有数就行。” 闻言,李世民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明天要上朝,肿着眼睛去上朝,您拉的下脸面就行。” 第260章 杜荷回来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象有了着落,李承乾心里的石头落下。 “明日为父请李仕郎来东宫,你给他奉茶,从此之后他就是你师傅了。” 李象认真点头,眼底满是喜悦。 “这是陛下的诏书,以后有人议论,你就说奉旨拜师,若是觉得不妥,不用在你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直接去甘露殿,问陛下就是了。没有品阶,或者品阶过低的,你可以代为通传,请他们跟陛下说去。” 李象眼眶发热,他就算出身低微,身后无人,也是正经皇孙,天家威严在那里摆着,没几个人敢当面议论他。 父亲求来这一道诏书,防的是宗室,只有宗室才会胡言乱语,而他人微言轻,皇祖一向厚待宗室,说破天,也就是同族之间口角之争。 “阿耶对儿这样好,儿不知该如何报答。” 李承乾招呼李象上前,笑盈盈的道:“不知如何报答,那就做个没心没肺的人。象儿,阿耶如今看着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可朝堂之争,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是虚妄。” 李象不知父亲为何突发此谶语,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疼的他浑身直打颤。 “这一次,阿耶若是再落得一个惨淡下场,阿耶不想你为阿耶争什么,求什么。所谓认祖归宗,只是宗法制度下的执念,阿耶不算完全意义上,这个时代的人,是否能葬回长安,对阿耶而言不重要。阿耶心里,你平安健康的过完一生,最重要。” 李象埋到父亲怀里,泣不成声,问道:“阿耶,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李承乾道:“阿耶最早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你知道的,阿耶自己的魂魄,千年不灭,属于一种超自然的现象。所以,阿耶很害怕,害怕寿数有定,天寿难永。” 李象心下悲痛,却安慰父亲:“阿耶别哭,往好的方面想,阿耶会在贞观十七年,回到阿耶未来的家,我知道,阿耶的内心,并不情愿待在这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儿会为阿耶开心。” 李承乾闻言,紧紧抱住李象,也忍不住落泪。 杜荷回京述职,两仪殿见过李世民之后,出了太极门直接掉头,目的地直达东宫。 李承乾慌忙收拾残局,出门去迎杜荷。 “殿下,你这眼圈儿怎么红红的?” 李承乾心里暗道:有点儿眼色行吗?凡事看破不说破!话说,这种中二货,他以前是怎么相交甚厚的? “象儿拜师李淳风,你也知道,这李淳风不仅是朝廷官员,还是个游方道士,说不定哪一天请了陛下诏书出门,象儿跟个一起,我就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儿子了。” 杜荷心下暗道:见不到,又不是死了?至于哭成这样吗?父亲亡故时,他才六岁多,生离死别,也没太子这么矫情啊! “陛下是殿下生父,殿下若真的不忍骨肉分离,去两仪殿跟陛下说,那李淳风请命出门,直接不准,把人扣在长安不就得了?就不信,李淳风有胆子抗旨。” 李承乾:…… “殿下,要臣说,您也太儿女情长了,拜个师您都要哭一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什么生离死别。还差五六日贞观十三年结束,臣姑且从贞观十四年开始算,再有五年,皇孙十五岁,按照宗室的传统,他要先被封王,然后娶妻成家,拜别殿下,出去就番。那个时候,殿下怎么办?” 李承乾暗道:这是活爹回来了。 “殿下如今深的陛下宠信,求一个恩典,留皇长孙在身边也是可以的。但是,殿下,你难道忘了越王?为着他没出去就番,惹来多少事情? 陛下有没有易储之心暂且不提,殿下在越王手里吃了多少苦头,您比臣清楚多了。越王是殿下胞弟,不到万不得已,殿下不至于动他。 皇长孙不一样,他不是皇嫡长孙的胞兄,身后又没什么势力,这样的人极容易成为被人操控的棋子。 太子妃自绝于苏氏,殿下宅院里那些个侧妃,整日面对一个家世不如自己的正妃,殿下拿什么保证他们不动歪心思? 如果,臣是说如果,臣是殿下宅院里面的侧妃,臣的家世远胜太子妃,那臣一定不会甘居人下。皇长子得殿下宠爱,苦于背后无人,所以只能退守。臣背后势力强大,膝下没有孩子,臣若请求将皇长子记在名下。 于殿下而言,深受您宠爱的长子,终于有了家世。于皇长子而言,他的背后终于有了一堆的人,不再只是那个只能依靠君父的小可怜。于臣而言,手里有了一争的筹码。 殿下,如何能保证,皇长子不生异心?如何能保证,这层层算计之下,皇长子可以全身而退?” 李承乾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他提出拜师李淳风,我立刻就答应了,并且向陛下求了拜师的诏书。” 杜荷笑道:“陛下有了诏书,皇长子听到的闲话,也能少许多。” “杜荷,你这大半年历练,说话都稳重了许多。” 杜荷道:“殿下,您比臣大不了几岁,别用这种‘父亲’感十足的语气说话,听得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李承乾道:“你回来之前,去见过陛下了吗?” “见过了。” 李承乾落座,杜荷根本不带等招呼,直接寻了个位置就坐下。 “陛下夸了臣年少有为,还问臣愿不愿意迎娶城阳公主。” 李承乾顿了一顿,倒是没想到,杜荷上辈子跟着他谋反,这一次皇帝还愿意将城阳嫁给杜荷。 “你呢?你怎么说?” 杜荷叹气,老实说,他不想娶公主,皇家的女儿,难伺候。但是,他不愿意是一码事,皇家的公主,轮得到他挑吗? “君恩来了,有上杆子往外推的道理吗?殿下您是亲儿子,您可以推,陛下可以忍,但臣这几两骨头,不识好歹的推,下场是什么?”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从中斡旋。” 杜荷直接抬手打断李承乾的话,道:“殿下,大半年不见,您考虑事情,愈发的感情用事,陛下所处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做的每一个决断,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陛下同臣提起此事时,那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您从中斡旋也没用,只会让陛下觉得您不识大体。” 李承乾心下暗惊,实战果然历练人,当初跟随他造反,杜荷虽有官职,但属于闲职,没经过历练,是少年意气,可眼前的杜荷,心思缜密,同当初那个愣头青,是云泥之别。 “殿下,您现在应该想的是,不是臣愿不愿意迎娶城阳公主,是陛下嫁城阳公主之后的政治考量。一旦陛下问起,他想看到的,就是殿下您的远见,而不是您有多重情义。 臣说一句不敬的话,陛下有情,但不多。恰到好处的情义,才是陛下想要的,太过有情,只会让陛下觉得您怯懦仁弱,不堪大用。” 李承乾顺着杜荷的话,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陛下嫁城阳给你,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杜荷思索片刻,道:“首先,臣的父亲是杜如晦,陛下的从龙之臣,臣六岁半,父亲就撒手人寰,嫁城阳公主给臣,是陛下与家父君臣美名的延续,不好听了就是收揽人心。 其次,朝中大臣关陇门人颇多,内斗颇为严重。与此同时,山东大族和代北大族私下动作不断。皇族军功起家,底蕴不足。京兆杜氏是关中大族,陛下欲以婚姻,围绕李氏皇族,团结关陇,压制代北和山东,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李承乾暗道:军功起家,底蕴不足,就差没把“暴发户”三个字砸人脸上了。 “最后,臣本身也不是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之辈,勉强算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李承乾笑道:“为何说是勉强?” 杜荷道:“臣没有拈花惹草的恶习,嫁给臣不用担心哪天突然冒出个姐妹。但是,凡入朝局,皆是赌徒,臣如是。臣以亡父起誓,今生追随殿下,为殿下鞍前马后,就算是殿下要行大逆之事,臣也绝不会退缩。所以说,臣勉强是个好归宿。” “老杜,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追随的主君,可能不值得你付出一切呢?” 杜荷笑道:“这重要吗?值得不值得,谁说了都不算。殿下只需要明白,臣追随您,成了那就是从龙之臣,败了也必将青史留名,哪怕是臭名,也好过一生碌碌无为,悄无声息的被历史遗忘。” 李承乾突然大笑,真是个疯子! 不过,他喜欢这种精神状态,主打一个不内耗。 “你说的对,我的确感情用事了。” 杜荷道:“皇孙还对算学着迷,真是神人,那种美丽的脏东西,臣看一眼的都觉得脏。” 李承乾道:“你,不懂算学的好。” 杜荷直接丢过去一个白眼,道:“脏东西,一个很美丽的脏东西,不管殿下怎么夸,它都是脏的。” “令尊大人,是不是逼你学过算学?” 提到这个事情,杜荷一肚子气:“殿下您是不知道,臣家里那个西席先生有多阴险,臣没有算学那方面的天分,那老小子,还要教。 贞观初年,父亲身居要职,每天忙的不得了,回去乏累不堪,路过的狗都要踹几脚解气,臣的算学功课到了父亲那里,可没少挨打。” 说着,杜荷学着老父亲捋胡须,板着一张冰块脸,声音严厉:“不成器的孽障,想我杜如晦聪明一世,怎生出了你这么不成器的东西?” 李承乾笑道:“我不信,你会就这么乖乖挨骂。” “臣当然不是乖乖挨骂的主儿,当即就回了一句:父亲您老人家一张嘴就会说,学什么算学,它是能吃还是能喝?” “然后呢?” 杜荷道:“然后,就是父亲被气的直接将功课摔过来,那架势就是要动手,臣当然是跑,难不成站在那里挨打?” 李承乾道:“令尊大人曾经跟着陛下上过战场,拳脚功夫应该不赖,我不信你能跑得过他。” 杜荷道:“肯定跑不过,运气好了,躲到阿娘身后,逃过一劫,运气不好,被逮着揍一顿。” “你胆子也太大了,只能说,你挨揍,没一顿是冤枉的。” 时过境迁,再回忆起往事,杜荷也不由得唏嘘。 “臣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情,觉得好笑,也很是后悔。笑幼时无忧,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后悔少时无知,父亲本就朝务繁忙,臣还要给他找气受。” 突然切换频道,李承乾也不禁想起远在异时空的爸妈。 “我同你一样,午夜梦回,总是念着幼时那些事情。” 杜荷道:“皇后殿下不在了,陛下在,偶尔献个殷勤,没什么大问题。” 李承乾笑笑,他和杜荷不在一个频道上。 “如此说来,我要恭喜你,即将新婚大喜,回归长安。” 杜荷思索片刻,回答李承乾:“这个,暂时还说不准。” “陛下不会舍得城阳大婚,夫妇天各一方,不出意外的话,赐婚诏书下达,你也要从西州回来了。” 杜荷道:“臣觉得西州那块儿地挺好的,殿下,臣跟您说,西州的葡萄特别甜。” 李承乾暗道:那么大的昼夜温差,可不得甜吗? “还有林栖、枣子、甜瓜、杏子等等,这里好些水果,关中地区有种植,但吃起来,差的不是一点点。” 李承乾默默听着,新疆的水果,对他吸引力不是很强大,他喜欢吃的水果,杨梅、荔枝、龙眼、红毛丹、树莓、草莓、车厘子、蔓越莓、蓝莓,基本以南方水果为主。 北方很多出名的水果,没有歧视的意思,就是果张力不足。 “特别是葡萄,西州的葡萄,跟关中这边的葡萄,那差别不是一点点。” 李承乾道:“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到啊!” 杜荷道:“您放心,鲜葡萄带不回来,葡萄干我带了不少,还有林栖干、甜瓜干、杏干、蜜枣,今天进宫主要是述职,下次进来给殿下您拿来。” 李承乾大吃一惊,问道:“杜荷,你搞没搞清楚,你一个地方官儿,有好东西不进贡,直接往东宫送?” 杜荷道:“谁说臣没进贡?” “进贡了,照理说,东宫不可能没有。” 杜荷哈哈一笑,道:“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殿下您不要乱说话?臣带回来的,都是臣花钱从街市上买来,请教当地匠人,自己制作而成,克扣贡品的罪名,臣这小身子骨,担不起。” “不用,你留着慢慢吃,贡品有东宫的分例,我直接找陛下要。” 茶汤杜荷尝了一口,脸上的嫌弃不带演一下。 “殿下,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臣先回去了。困死了,回去睡一觉先。” 赶路舟车劳顿,杜荷眼角疲惫难掩,李承乾起身将人送出嘉福门外。 第261章 魏征的身体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亡故时,他才六岁多,幼年得他,不知何为死别,依稀从母亲的话里,听出些许意思,所谓死,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家中有祠堂,杜荷为父亲上了一柱香,他与太子的渊源,源于父亲。 父亲曾掌东宫兵马,幼儿无状,他问父亲,太子是怎样的人。 父亲说:太子仁孝聪慧,可东宫之处境…… 后面的话,父亲没有说,小小的他,只记住了父亲叹惋的神色,将疑惑埋在心底,后来年岁渐长,太子凡有水花,陛下必要对李泰大肆封赏。 甚至,太子加冠加元服,排到李泰之后。出身京兆杜氏的他,如何不明白,这在大族之中意味什么,他明白了父亲未尽之语。 杜荷很佩服太子,他想,若是他身处李承乾那个环境,早就自乱阵脚,平等的发疯了。既然都让我不好过,那大家都想好过。 他的殿下,平静的应对一切,陛下的偏心,朝臣的左摇右摆,浑然不放在眼里。 无论殿下变成什么样子,于他杜荷而言,都是他愿意付出生命追随的主君。 哪怕将来有一日,殿下要造反,他也会义无反顾跟随。就像当年父亲追随陛下,九死不悔。 翌日,杜荷下了朝去东宫见李承乾,得知李承乾在尚书省,帮着民部清算账目。 不愧是父子,爱好一如既往的清奇,杜荷表示,这个他追随不来。 一直到年假,杜荷带着礼物进宫,李世民也在,杜荷觉得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杜卿携礼而来,可是要贿赂太子?” 皇帝开玩笑,杜荷顺着皇帝的话继续,道:“若非殿下举荐,臣如今还只是个坐吃山空,游手好闲的纨绔。知遇之恩,臣不敢忘,今日带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贿赂一下殿下。” 李世民道:“你那几个子儿,贿赂太子?” 杜荷笑容僵了一瞬,皇帝嘴巴真毒啊!他不是长子嫡孙,家里中馈在兄嫂手里,按月支取有限,且自他为官,远在西州,靠着俸禄过日子,的确手里没几个子。 “殿下,听说您老有钱了。” 话题突然扯到他身上了,猝不及防,李承乾脱口金句:“哪里,穷的都快要饭了。” 杜荷道:“臣还想着,问殿下借钱,给殿下置办些像样的礼物,结果臣和殿下,一穷穷了一双。” 借钱贿赂债主,多少有点儿疯。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西域,亲自尝一尝那里的果子。” 实在是,这里能吃的水果种类有限,李承乾对北方水果都提起吃的欲望了,环境,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殿下,您在开什么玩笑?您要不是太子,做个闲散王爷,还真能请来诏书,走一遭西域,鲜果管够。您是储君之尊,非是紧要,哪里能轻动?” 李承乾笑道:“你才做了大半年的官儿,官腔这么厉害。” 杜荷轻笑,皇帝在这里,他不好意思直接怼回去,只道:“殿下,臣就说了一句,储君之尊,不可轻动,怎么就成打官腔了?臣知道您才学有成,那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吧?” 李世民抿着嘴轻笑,他被魏征挤兑半辈子,李承乾这边,魏叔玉和杜荷,嘴巴也是一个赛一个德行毒。 “朕还有要务处理,你们二人随便。” 他在这里,影响到了杜荷发挥,还是离开的好,他一离开,杜荷那张嘴巴,才会真的解封。 皇帝走了,杜荷属实没了顾忌,当即就要方才的话题继续:“殿下,允许您装腔作势,不许臣打官腔?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人家都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到您这里怎么反着来了?” 李承乾暗道:就说,皇帝不会那么好心,专门留时间给他和杜荷叙旧。 李世民出显德门,正巧见魏叔玉进宫,一脸的官司,看得出来,魏征加班怨气很重,魏叔玉受了殃及。 魏叔玉上前见礼,李世民笑呵呵的问:“叔玉,被你父亲训了?” “陛下圣明,放了年假,家父的脾气是一点儿都没下去。” 李世民轻笑,三省同气连枝,尚书省忙到飞起,负责执行的门下省,当然也不会轻松。 “杜荷在里面,快进入吧!” 魏叔玉双眸一亮,杜荷在里头,那可太好玩儿了。 李世民上前,轻拍魏叔玉肩膀,心道:两个嘴欠的凑一起,够李承乾喝一壶了。 “阿难,太子气朕厉害,现在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阿难道:“杜太守和魏冼马,嘴巴厉害,但都不是轻浮之人,陛下不方便说的许多话,他们可以说。年龄相仿,太子殿下又同他们交好,会愿意听的,这也是为陛下分忧。” “进尽忠言倒是可惜,太子性情温和,别把朕的太子带坏了就行。” 杜荷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风感,像极了他去了未来的承乾,万一把高明的素质拉低了,就得不偿失了。 魏叔玉一进门,直接开启吐槽:“这两天家父那个脸色,我是不敢在家里待。” 李承乾道:“魏师傅累成那样,我听的都心疼。门下省的编制有限,闲的时候人满为患,忙的时候人手短缺。” 魏叔玉道:“开春了,门下省最低要忙到春耕,春耕之后就能松一口气。” 李承乾垂眸思索,尚书省右房玄龄、高士廉、马周、韦挺、杨师道等人,相对清闲,可以调魏征去尚书省。 不过,师傅的脾气过于刚直,许敬宗和李义府也在尚书省,侯君集和李泰的案子没解决之前,这两把刀要留着,不能把师傅弄过去,太危险了。 “师傅的身体,还好吧?” 魏叔玉道:“有些咳嗽,老毛病了,大体上不及从前。殿下知道他的,不喜欢吃药,从前吃两口倒一碗。遭到陛下调侃之后,也就乖乖吃了几次,后来索性不吃了。” “我记得师傅的六十生辰,也快了吧?” 魏叔玉道:“殿下好记性,再有个把月就是,我在想,给他一份怎样的大礼才好。不过,他的生辰在年初,门下省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时间给他过生辰。” 李承乾顿了一顿,魏征年龄不小了,门下省的工作量,于魏征而言,确是费力。 第262章 太子太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年节宴会太多,李承乾不胜繁巨,递了话到甘露殿,年节内大小宴会,一律推说病了不去。 风浪即将来临,海面总是风平浪静。 太子抱病,许敬宗和李义府上位,到底透露些些许阴谋的味道。 出身敏感,李恪十分有自知之明,从未涉足朝局,可他终究是李唐的子孙,心中有报国之志。 太子成全了他,之前权万纪两次弹劾,又是太子出面拦阻,按理说他应该上东宫拜访。 不过,长安城诡异的气氛,打消了他的想法,他打听过许敬宗和李义府,毫无底线的墙头草,他不是太子,被盯上了很难全身而退。 开朝第一道诏书,迁门下省侍中东宫太子太师,负责规训太子行为,辅佐太子从政,授特进。 太子太师比起门下省侍中,级别上去了,职权下来了,众人不解,魏征到底哪里得罪皇帝,明升暗贬。 李世民才不管下面人怎么想,李承乾自己到甘露殿求的,心疼魏征在门下省辛劳,让他给魏征调一个清闲职位。 开朝第一天,弹劾侯君集收受贿赂的奏疏递到太极殿,李世民命房玄龄主审,房玄龄以同出天策府做推辞,称要避嫌。 李世民面上气恼,却也没有为难房玄龄,魏征原本可以胜任,可眼下作为太子太师,这种得罪人的活,旁人不知内里,只会把账算到太子头上,魏征不能接,皇帝也不会允许他接。 最后,这份得罪人的活儿,顺理成章被许敬宗接了过去,他出自天策府,但一直得不到重用,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李承乾在东宫打太极拳,曾经被嘲笑的他,如今这太极拳也打的有模有样。 宫人通报魏征过来了,李承乾理了理仪容,出门去迎。魏征脸色带着几分病色,李承乾心中颇为不忍,上前去扶魏征, “门下省事物太杂,师傅你年纪大了,每日劳作,病总不见好。我请陛下迁了师傅的官阶,三省之中,尚书省有房相、申国公他们,师傅迁过去能清闲一些。 不过,许敬宗和李义府在尚书省,师傅你的性子,我实在怕您同他们结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来日方长,师傅先做一段时间太子太师,养好身体才是。” 魏征拍拍李承乾点点头手:“殿下的好意,老臣都明白,殿下放心,老臣会保重自身的。” 李承乾扶着魏征落座,亲自烹茶奉与魏征。 “弹劾侯君集的奏疏上来,今日早朝可是热闹的很。侯君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如今失势,落井下石者甚多。” 李承乾道:“师傅知道侯君集的品性,当初为何要推举侯君集?” 魏征道:“贞观初,侯君集曾任吏部尚书,平心而论,他事情办的的确不错。那个时候,陛下诏令推举人才,我也就想起了他。” 李承乾暗道:当初谋反拉拢侯君集,只因为侯君集对皇帝心存怨气,拉拢成功的几率大,没想到会带累魏征身后名。 “殿下,很多时候,人品和能力没办法划等。许多事情,想要办下来,本身就是要采用非常手段,肯定会违逆道德。恪守道德底线,官儿是做不大的,因为他办不好事情。非要论一个德才兼备,那朝廷上就没人了。” 李承乾顿了一顿,他是疑惑魏师傅为何推举侯君集,魏师傅误会他要德才兼备的完人。 “师傅,您觉得您的德行如何?” 魏征思索片刻,回答李承乾:“殿下,臣的德行不是很好,臣初侍唐,后为窦建德俘虏,又被窦建德启用。窦建德战败,臣降唐受到建成太子的礼遇,是东宫的太子洗马。玄武门之后,臣又为陛下启用。论起道德,仅一个‘忠’字,臣就该千刀万剐了。” 李承乾道:“师傅的经历我知道一些,师傅在朝中进言,就事论事,从来不对人。有一次,师傅为人诽谤,说您包庇亲戚。陛下命温彦博调查此事,最后发现子虚乌有。 但是,温彦博说,师傅做事情没有避嫌,没有留下痕迹,授人以柄,这才惹来无妄之灾,师傅应该受到斥责。陛下准了温彦博的进言,就让温彦博代他申饬师傅。 第二日上朝,师傅就此事同陛下争论,认为官员做事情一味地追求痕迹,流于形式,会危害到朝廷。陛下认可了师傅的话题,向师傅道歉。 师傅又向陛下进言,希望陛下允许您做良臣,而不是忠臣。您说,忠臣忠于君主,良臣忠于社稷。良臣使自身获得美名,君主得到光耀的称号,子孙世代相传,福禄无边。” 魏征点头:“不错,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情。” 李承乾道:“良臣忠于社稷,维护的是家国大义,这注定会和个人的蝇头小利相冲突。做良臣,其实就是做孤臣,师傅,您可曾想过,在您身后,很可能保不住身后名。” 魏征道:“老臣一生,算不得君子,也不是什么忠臣,唯独对社稷,对天下万民,老臣可以说的上一句问心无愧。” 李承乾思索片刻,继续追问:“师傅,后人赞誉您,说您不畏强权,直言敢谏,是千古第一诤臣,贞观良相。毁谤您的,说您沽名钓誉,除了一张嘴,一无是处。师傅,您觉得您的身后名应该是个怎样的?” 魏征陷入沉思,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心底划过一丝诧异来,此前萦绕在心间的疑惑,云开雨霁。 “入世求取功名,造福天下万民的心思有之。渴望千古留名,荫蔽子孙也有。殿下,这世间没有圣人。人的所求,不是非黑即白。 是非曲直,毁谤或是赞誉,后人自有论断。至于臣,活着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只能扼腕叹息,何况是死后的事情。” 李承乾道:“我明白师傅的意思,用人考虑的第一要务,不是此人品性如何,是他能不能将事情办好。” 魏征道:“没有错,事情办好了,目的达到了,不满意办事人的品性,换一个品性好的人替上就是。无论何时,能力始终是评定人才最重要的标准。” 李承乾起身,向魏征拜了一拜,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了。 “殿下,老臣有一句话,希望您牢牢记住,谨言慎行。” 第263章 杜荷的劝告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谨言慎行? 李承乾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言,可魏师傅能出此言,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魏征看李承乾的表情,大抵猜想李承乾没听懂他言外之意,遂又补充道:“千古第一诤臣,殿下身在当世,如何能够知晓后世之人,对臣的赞誉或是毁谤?” 李承乾愣在当场,就这么个小细节,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老爷子接受能力这么强吗? “师傅,我……” 魏征急忙抬手制止,道:“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李承乾道:“多谢师傅体谅。” “殿下,您几次向陛下献策,让人眼前一亮,您这个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老臣还是那句话,千万要谨言慎行。东宫属官甚众,近臣不少,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 这个道理,李承乾自是明白,魏征知道了他的底细,不会揭穿他,甚至问都懒得多问一句,这份体谅,令他十分感激。 舅父要是知道了,怕是巴不得拉下他,换上自以为好控制的李治。 “师傅,我看您气色似乎不太好,不如早些回去歇息。侍医留在您府上,郎中的话您要听。” 魏征嘟囔道:“吃药的不是您,您自然无所谓,张嘴就是听郎中的,听郎中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承乾笑得尴尬,古今中外,谈到吃药,估计没几个人不抗拒。 “师傅,咱们不能讳疾忌医。侍医可是陛下派去的,要他知道您不好好吃药,往后又有的挖苦您了。到时候,指定弄的是满朝皆知,得不偿失。” 魏征扶额,这是李世民能干出来的事情。 李承乾好说歹说,将魏征送出宫门,看着魏征上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杜荷前来拜见,李承乾没上朝,也没怎么打听前朝的事情,朝政这个事情,李承乾是发现了,他主动了皇帝阴阳怪气,他不主动皇帝推着他走。 “初八,也就是明日,臣要启程去西州了,陛下说任期不满一年,不好调臣回京师。大概六月份前后,臣就会被调回京师,陛下赐婚的诏书也就下来的。” 李承乾道:“你似乎十分迫切的要成婚。” 杜荷笑道:“我的傻殿下,家父的经历,京兆杜氏的出身,注定了臣的婚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臣从来都知道,将来的妻子大抵不会有什么两情相悦。所以,娶谁不是娶? 况且,陛下现在偏向东宫,殿下一切安好,自是最好。可是,您能保证陛下放弃越王之后,不会再找其他什么王来跟殿下打擂台?臣只有成亲了,才能分府别居,杜家的部分产业才能真正到臣手里。 朝廷上人情往来,哪儿哪儿都要钱。殿下,您一个月才几个子儿?陛下私下有补贴,可真正到了要用的时候,陛下那点儿补贴杯水车薪。更何况,天心一旦有偏移,陛下随时都可能停了给您的银钱。” 李承乾心中酸胀,滋味难言,杜荷选择他,处处为他考虑,可他竟然想过将杜荷做弃子,想到这里,只觉得惭愧异常。 “你我之间,不算生死之交,谈不上莫逆之交,你为什么这么坚定的选择我?” 杜荷哈哈一笑,拊掌道:“为了荣华富贵,殿下将来成了气候,臣就是从龙之臣,到时候您怎么都要给臣黄金万两,还要给臣一个中书令当当吧?” 这个理由,真是一点儿不走心。杜荷以前也追随他,若是为了荣华富贵,该去找李泰,李泰才是真的有钱,李泰拉拢朝臣,从不吝啬钱财。至于他,他贿赂侯君集入伙的钱,还要杜荷资助。 “中书令,你觉得你够不够资格呢?” 杜荷思索片刻,道:“殿下,臣会努力做好一切,一步步往上走,位极人臣。真到了那一天,殿下抬举臣,也不用担心朝野的议论。” 李承乾道:“那我就在长安等你,大唐未来的中书令。明日什么时辰出发,我去送你。” 杜荷起身拜过李承乾,道:“别,千万别,您还是继续养病。臣不知内情,但房相的态度,此事不简单。一个侯君集,不至于让房相避嫌,我猜应该会牵扯上越王,甚至更大范围。所以,您该躲着,就躲好。” 李承乾点点头,道:“的确牵扯到越王了,舅父的意思,到时候让我上疏为越王求情。” 杜荷道:“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求情都是场面功夫,只是为在朝野图一个好名声。殿下您应该听国舅的话,至少将来陛下又要扶持其他什么王为难殿下,朝臣们为殿下进言,也能多提一句仁厚。” 李承乾轻笑:“老实说,我其实不愿意上疏,不过你都这么说了,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的上疏了。” “天呐!”杜荷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道:“臣的分量都比国舅重了?” 李承乾面上带笑,长孙无忌在他心里,根本就没啥分量,这个舅父从前冷眼旁观,现在是半冷眼旁观。 “舅父,他的心思和图谋,我给不了他。所以,我也不是他的最终选择。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荷叹了口气,道:“争取不到国舅,也千万别得罪他。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您这个太子,得罪不起这位国舅。” “放心,这个道理我知道。” 杜荷道:“时候不早了,明日五更时分臣启程,我要早些回去收拾。” 听杜荷这么说,李承乾也不再留人,起身送杜荷出门。 杜荷离开东宫,并没有直接回莱国公府,马车去了郑国公府,有些话不方便跟李承乾说,只能托付魏叔玉。 除了魏叔玉,李德謇对太子也忠心,但脑子缺根筋,实在难以托付太多,杜荷觉得李德謇适合跟尉迟宝琳拜把子。 处理完一切琐事,杜荷回杜家收拾东西,预备第二日远行,他突然发觉,自己回来时几乎两袖清风,要离开也几乎两袖清风。 兄长杜构属于保守派,不愿意掺和夺嫡,杜荷入仕东宫,他是反对的,两兄弟在政治上选择上背道而驰,原本因年龄代沟不怎么亲近的两兄弟,愈发的疏远了。 第264章 想家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杜荷赴任西州,李承乾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兴致都不怎么高。 李世民出言调侃:“怎么,你的狗头军师走了,心里头舍不得?” “有一个人,知道跟着你会身死魂灭,也仍然愿意追随你,与你共同进退。父亲,换作是您,您也会舍不得他吧?” 杜荷那副德行,和他另一个承乾如出一辙,臭味相投聚到一起也是正常。 “他不会又挑唆你谋反,给你出主意装病,然后引朕探病,趁机拿下,拿不下就杀了?” 李承乾道:“没有,真没有。他的确给臣出谋划策,但是绝不是谋反。” “哦?”李世民笑问:“朕这个好女婿,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李承乾道:“舅父说到了时候,要臣上疏为青雀开脱,求一个好名声。房相避嫌,杜荷也猜出来,侯君集的案子牵涉甚广,他也劝臣到时候为青雀开脱。 临行前,他又写了奏疏,请魏叔玉代为传递,告诫臣严格约束东宫臣属,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东宫上下不许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 李世民含笑点头,目露赞赏之色:“这个杜荷,从前挂着虚职,颇有几分决断,可到底轻浮幼稚,如今这一番历练,倒是有谋士的样子了。” 李承乾道:“杜荷的变化,臣也十分惊讶。” “这么一堆人,就你没长进,还往后退。” 皇帝说出这话,李承乾并不觉得奇怪,自己很厉害,所以看谁都像是匹夫。 张阿难在殿外禀报:“陛下,尚书左丞许敬宗在殿外求见。” 许敬宗来了,多半是为了侯君集的案子,李世民示意李承乾避到屏风后去。 许敬宗进殿,先向座上的皇帝施礼,紧接着就提起了侯君集的案子。 “陛下参与贿赂侯君集之人,牵涉范阳卢氏、太原郭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博陵崔氏牵涉其中的人生,同太子少师还是至亲。” 房玄龄避嫌,许敬宗就猜出来案子不简单,可皇帝点名要他主持,又要大理寺卿孙伏伽和刑部尚书杨师道协助,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无论牵扯到谁,一律严办。” 许敬宗又道:“卢氏、郭氏、郑氏涉嫌其中的大族,多是生意上的往来。博陵崔氏的崔仁礼,据说是同太子殿下结怨生恨,逢陛下贬谪越王,崔仁礼为越王门客,献计刺杀太子。” 皇帝的诏书要严办,可牵扯到李泰,皇帝此前对李泰的宠爱,这烫手山芋握在手里,扔也不是,握也不是,进退两难。 “太子一向安好,可见所谓刺杀都是空话。不过,越王纠结这一堆不轨之人在府,也不能轻饶。” 许敬宗听明白了,刺杀储君的罪名不能落到越王头上,但也不能让越王全身而退。至于其他什么人,不管是大族还是小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得到皇帝对此事的态度,许敬宗告辞离开,李承乾从屏风后走出来,皇帝的决断,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三兄弟,他的死活,皇帝从来没放在心上。何况,他现在还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儿子,只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业的工具。 “承乾,你也是为人父母,应该明白,天下得父亲,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李承乾淡淡点头,道:“能理解,所以此事臣不会置评,甚至等到案子定下来,臣还会上疏为李泰开脱,您可以顺势轻拿轻放。” “承乾,你们兄弟和睦,也是你母亲的愿望。” “臣知道,所以臣也没有将遇刺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 母亲是维护他的,李承乾一直都知道,否则不会在临终前,求皇帝启用房玄龄,帮他卖人情。正因为维护他,才会声嘶力竭的喊出“陛下,废太子慎重”这句话。 但是,他不是母亲唯一的选择,从贞观二年开始,父亲对李泰的盛宠,母亲也没有阻拦,或许知道阻拦不了,或许心中对次子幼年被出继有愧,默认这样可以补偿次子。 只是,母亲是否想过,这是皇家,皇帝不是一个傀儡,太子所处的地位和权力,必须要有足够的圣心,才能保住这地位。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想清楚这个道理,感谢杜荷,一语点醒梦中人。 “承乾,你会不会像雉奴那样,说一套做一套呢?”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李承乾思索片刻,道:“表里不一,一直都是成年人社会的必备能力。如果您问得是臣对兄弟手足的态度,臣只有一句话,臣不会刻意任用许敬宗、李义府之辈去找事,但如果有人不知死活的碰上来,臣也不会轻放。” 李世民道:“很好,朕想着,经了这一遭折腾,青雀的心也能安分下来。” 李承乾不做置评,从贞观二年养起来的野心,一次两次的失败,哪里能放下? 当初他被废黜,李治被立为太子,李泰逾制封赏被扒的一干二净,也没有死心。华美的辞赋,一道又一道递上长安,皇帝公开说什么李泰素来是自己钟爱的儿子。 大概是怕李泰卷土重来,长孙无忌直接在朝中对李泰的党羽,岑文本、崔仁师、韦挺、刘洎等人下手。房玄龄要不是有房谋杜断的情分,多年经营的声望,以及皇帝出于朝堂制衡的考虑,估计都等不到寿终正寝。 李泰死后的第二年,高阳公主的案子,长孙无忌做李治的刀,一把带走了李恪,还把房遗爱、杜楚客、柴令武等昔日的魏王党,全部打包送出长安。 李承乾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李泰为什么不多活两年,以长孙无忌的狠辣,扣李泰一个谋反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李治会是什么反应? 李恪含冤被杀,李治掉眼泪不忍,长孙无忌被污蔑谋反,李治一样落泪不忍,反手流放长孙无忌,逼杀长孙无忌之后,长孙家流放岭南充做奴婢。 李建成下葬,皇帝也哭了,李祐谋反,皇帝一边哭,一边写诏书骂的李祐体无完肤,最后赐死李祐。 轮到他谋反,皇帝也是做足了慈父的样子。所以,后人提到这段历史,只会想到他是唯一一个谋反没死的太子,皇帝有多爱他,他有多不识好歹。至于他为什么谋反,皇帝从贞观二年到贞观十六年那一堆骚操作,甚少有人能注意到。 皇帝和李治,在虚伪上面,如出一辙。李承乾突然发现,他不适合做上位者。 “你叹什么气?” 猛地被点名,李承乾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想家了,臣要是在家里,这个季节,可以去新西兰吃车厘子,还能去丹东吃草莓。” 想家,家是软肋,人只有在难受的时候才会触碰的软肋,李世民知道,李泰的处置,委屈了李承乾,可作为父亲,他也无奈。 第265章 不知委屈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象请安时察觉到父亲情绪变化,幼弟出生之后,为了避嫌,他和父亲都甚少主动亲近对方。 可是,他心中时刻挂记父亲,父亲的喜怒哀乐,他能感觉的出来。 “阿耶,可否屛退左右?” 李承乾微微一抬手,吩咐道:“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来了都不许放进来。” 宫人鱼贯而出,退到显德门外,李承乾招手示意李象坐到自己身边来,问道:“你拜师李淳风,主攻算学,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李象摇摇头,回答父亲:“儿奉旨拜师,明面上是阿翁的意思,就算他们瞧不上,也不会公然议论此事。” 李承乾松了口气,霸凌这个话题很沉重,他在学生时代就见过不少,老爸的社会地位,他不会是被霸凌者,也做不了救世主,去拯救被霸凌的人。 这个时代,算学难登大雅之堂,就是怕李象遭受言语霸凌,他才请了皇帝诏书,减少议论,免得李象有心理压力。 “那你要为父屛退左右,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象思索片刻,小小的调皮了一下,问道:“阿耶,若有人说儿学算学是自甘堕落,阿耶会替我出气吗?” 李承乾揉揉李象的鬓发,道:“象儿,受到侮辱,你完全可以打回去,打赢了算你的,打输了算我的。” 李象道:“打赢了,儿相信阿耶护着儿,儿不会受到惩罚,可是输了,怎么能算阿耶的?若儿打架的对象是叔叔,那是儿以下犯上,若是平辈,阿耶作为长辈,要下场和小辈打吗?” 李承乾道:“若是你叔叔,长兄如父,我把他们打一顿,你阿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若是你的平辈,去你所言,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好跟晚辈计较,但我可以找他父亲的麻烦,找到他们回去收拾了自家孩子位置。” 李象笑得合不拢嘴,钻到父亲怀里,道:“没人给儿气受,他们眼底有鄙夷,但深埋在鄙夷之下的是妒忌。儿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父母的肯定,儿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父亲的尊重。 所以,他们鄙夷也好,妒忌也罢,儿都不与他们计较。无非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在外面找一个比自己弱小的欺负,寻求满足,这种人可怜又可恨。”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些人无力对抗强者,就去欺凌弱者,在弱者身上找回自己在强者身上丢失的尊严,这种人还不少。” 李象又继续道:“还有些是顶顶的好人,想不开的人,将苦痛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受。还要关心身边的人,有没有受了委屈。阿耶,您说,这样的人,他累不累啊?” 李承乾下意识点头,叹道:“是挺累的,这种人,迟早憋出问题来。” 李象嘻嘻一笑,满脸幽怨的道:“原来阿耶知道,人是会被憋坏的。” 李承乾如梦初醒,小崽子拐弯抹角的说他。 “象儿,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玩笑到正题,李象问道:“阿耶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承乾道:“没有,就是想家了,家里好多好吃的,现在都吃不到了。” 李象道:“阿耶曾经回去过,那个时候,您就不应该回来。” 李承乾苦笑一声:“我当日留下的烂摊子,我不回来谁收拾。还有你,阿耶舍不得你,阿耶的小天使。” 李象愣神片刻,这个时代的天使,指的是皇帝的使者,不过他知道,未来的天使绝对还有其他意思。 “阿耶,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儿会和你同生共死的。母亲,她能为阿耶自绝于武功苏氏,她也很在乎阿耶。觉儿太小了,但儿相信,没有孩子不爱父母。何况,阿耶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李承乾捏了捏儿子的脸,笑盈盈道:“我的象儿,小嘴巴怎么这么甜呢?” 李象扒拉开父亲的手,捂着自己小脸儿,回答父亲的话:“阿耶给儿吃了糖,嘴巴当然甜了。” 李承乾竖起大拇指,给儿子点了个赞,真是个高情商的小崽子,这孩子要是生在现代,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如鱼得水。 “阿耶,看时间您要去给阿翁请安,儿也要去丽正殿给母妃请安,再去看觉儿。” 李承乾大手一挥,放了儿子,心情好了许多。有爸妈的家很好,可他如今也做了孩子的爸妈,有他在的地方,也是他孩儿的家? 换了衣裳,正欲出门,就听见宫人通传,皇帝到了。李承乾心下疑惑,皇帝这会子过来做什么?罢了,倒省了他去甘露殿请安。 “贝州进贡上来一只通身雪白的异瞳狮子猫,想着你会喜欢这些小东西,带过来给你。” 李世民向殿外喊了一声,张阿难提着笼子进来。 看李承乾兴致不高,李世民又道:“你要是不喜欢,朕再给你找你喜欢的。” 李承乾暗道: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猫很可爱,臣很喜欢,父亲,您有什么吩咐直说。” 李世民:…… “听你说想家,你想吃的那些东西,大唐没有,就是有,山高路远,朕也弄不来。但是,你喜欢的小动物,朕弄来还是轻而易举。” 李承乾打开笼子,小猫有些应激,一直在呲牙,目测是他身上狸花的气味太重,吓到小猫了。 “多谢父亲挂心。” “还在为青雀的事情烦心吗?” 李承乾顿了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皇帝,问道:“臣为青雀的事情烦心,您为什么这么想?” 李世民轻咳两声,总不好说,人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会想家,所以他推测李承乾心里头委屈吧? “没什么,就是看你最近整个人都没精神,猜想你可能为青雀的事情烦心。承乾,刺杀储君,等同谋逆,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命百岁?” 希望孩子长命百岁,这话说的,李承乾都不知道讽刺两个字咋写,严重怀疑他是皇帝捡来的。 “臣就是想个家,您这个样子,臣以后都不敢想家了,您让臣压力很大。” 李世民看明白了,李承乾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委屈,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是喜是忧。 “不是为青雀的事情烦心就好,猫你留下,辅机应该不太可能跟你老舅一样,花大价钱给你养一屋子的小动物。那就朕多费些心思,给你搜罗了。” 李承乾暗道:这些他当然知道,哪里用皇帝跟他说。 第266章 中毒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东宫现在有两只猫,一只九节狼,隔离工作显得尤为重要,没办法,狸花太能打了。 养了数日有余,李承乾突然发现,小白是一只小母猫,他不敢想,等到小白成年,东宫会不会猫满为患? 想想都觉得可怕,一番思想挣扎过后,李承乾提着小白猫去甘露殿求见,将小白猫退还回去。 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来了,李世民心里头很是不痛快,在听了李承乾拒绝的理由之后,更觉得李承乾是不愿意接受他的示好。 “你现在是出息了,自然不把朕放在眼里。那只猫你既然不要,就让阿难拿出去处死吧!” 李承乾急忙阻止,好歹是一条小生命,他自是不忍心。 李世民嘲讽道:“当日,你逼着别人打残亲子的时候,可没有这副好心肠。” 李承乾心里头堵得慌,直接问道:“臣与这只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不能有一副好心肠?臣最近没得罪您吧?您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李世民道:“你心中有不满,可以说出来,朕给你补偿,退还朕的赐礼是个什么意思?” 李承乾只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有什么不满?臣自己都不知道,陛下尽然知道了。既然如此,还请陛下明言,臣对什么不满?” 李世民暗道自己失言,遂道:“朕这些日子心烦的很,话说得有些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臣不敢!”李承乾向李世民告辞,又道:“一家不容二猫,陛下不愿意收回,臣就拿去送人了。” 他的礼物,可以随意送人。 李世民随手扔了个茶杯过去,不偏不倚砸到了李承乾背上,饶是好脾性,此刻李承乾的火气也上来了。 一回头,正要开口,李承乾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李世民急忙上前,传唤宫人去请侍医。 侍医初步诊断,是中毒。 “中毒了?怎么会中毒?” 侍医道:“臣还不能确定,从脉象上看太子殿下中毒日久。” “中毒日久,之前怎么会没有任何症状?” 侍医道:“臣见识浅薄,不敢断言。” 李世民道:“不用说那么多废话,朕要你开药,解毒。” 那侍医吓得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恕罪,臣无能,只能暂缓毒性。” “你去开药,此事不许外露,但凡泄露出去半点,在场之人,提头来见。” 谁会对李承乾下药,李世民心知肚明,青雀这混账,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他不省心。 李世民吩咐人套了马车,不多时就到了越王府,看到父亲来,李泰懒得隐瞒,直接道:“父亲能来,是太子毒发了。” “青雀,承乾他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他已经决定放过你,你为何要对他下手?” 李泰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为了夺取太子之位,装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付之一炬,他怎会甘心? “贞观二年,李承乾只一个太子少师的时候,我已经有二十二州封地,邀领十六州军事。父亲,您难道不是暗示我,这太子之位,我也可以争一争吗?” 李世民哑然,一肚子的火生生被憋了回去,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幼年被出继,朕对你有所偏爱,你怎能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李泰嗤笑,“世家大族,您看看谁家,兄长没有加冠娶妻,次弟先加冠娶妻的?父亲,您在宗法上否决了李承乾嫡长子的权威,给了我这个权威。 父亲,我邀领二十八州兵事,还是雍州牧,您还仿当年天策府得编制,让我设立文学馆,给了我乘坐步辇上朝的权力。无论是权柄还是用度,我都远超太子。我为何不能生出野心?不,我不是生出了野心,这颗野心是父亲你塞进来的。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装我的孝子贤孙,父亲你继续打压李承乾,迟早把李承乾逼疯,让他自乱阵脚,自取灭亡。可是为什么他变了?父亲你的心偏了?你不再打压他,甚至主动为他添加羽翼。 父亲,你为什么要变?为什么?你不变,李承乾他自取灭亡,我还能留他一命,看着他苟活,远比杀了他有趣。可你变了父亲,你变了,那我就只能杀了他。” 李世民气的当场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指着李泰直哆嗦,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泰发出阵阵狂笑,指着自己,似是嘲讽,向李世民控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父亲,这话谁都可以问,可你问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是你,把我推向了太子的对立面,就像当初,你在李建成的对立面,就算李建成不杀你,你能甘心臣服李建成吗?啊?告诉我!” 胃里阵阵作痛,李世民捂着胸口,整个人有些站不住,他道:“你这样的心性,朕敢把皇位传给你吗?你会善待你的兄弟手足吗?” 李泰笑道:“父亲从前问这话,我会告诉您,等我做了皇帝,我就杀了我自己的儿子,立承乾的儿子为嗣君,或者立雉奴为嗣君。现在我告诉您,您这么记挂我的手足,我绝对不会让您泉下寂寞,他们都去陪您。 父亲,你在玄武门就是这么做的,我是你的儿子,是你给了我野心,让我与太子一争高下,我当然要把您的手段收为己用了。父亲,你现在后悔了吗?我告诉你,迟了,早就迟了。” 两鬓刺痛,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李世民尝试李承乾之前教他的法子,深呼吸调整。 “那药,你从哪里弄来的?” 李泰也不隐瞒,道:“一个南洋商人那里得来的,据说他在行商时,对家若与他为难,就请对家吃上一顿饭,过上个半个多月,人毒发身亡,官府一点痕迹斗差不到。” “解药呢?” 李泰道:“杀人怎么可能留解药?父亲你开什么玩笑?” 李世民道:“那么,你是收买了东宫的宫人?” 李泰“呸”了一声,旋即咒骂道:“长孙无忌那狗东西,东宫在他手里,如铜墙铁壁一般,我根本插手不进去,前两日李承乾似乎心中烦闷,出宫了散心,在朱雀大街的酒肆中用膳,老天有眼,可让我逮着机会了。” 闻言,李世民一拳捶在门上,喉咙翻涌起一股腥咸,呕出一摊血来,李泰只觉得痛快无比。 张阿难听到传唤,小跑进来,扶着李世民出越王府。 “命禁军,封了越王府。” 第267章 情义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越王府被禁军封了,东宫也随之戒严,恰逢侯君集的案子正在侦办,大臣们嘴上不说,心下揣测却是不断。 史上最闲太子詹士长孙无忌,被大臣们逼得来见皇帝,魏征也拖着病体求见。 李世民命张阿难召二人到两仪殿,未等长孙无忌等人开口,李世民先发制人。 “太子中毒了,兹事体大,朕只能说太子病了,戒严东宫,避免闲杂人等窥探大内。” “中毒?”东宫戍卫长孙无忌负责的,太子中毒他逃脱不了干系,他急忙问道:“怎么会中毒?下毒的是谁?” 李世民道:“太子前日出宫,在宫外被下的毒,毒是南洋来的,宫中侍医只能压制毒性,不能解毒,朕命人去请孙先生了。” 能干到天子近臣,无一不是人精,谁会对太子下毒,根本不用细想。 魏征问道:“陛下,预备如何处置下毒之人?” 作为舅舅,长孙无忌不好开口,但作为太子太师,魏征开口没有任何问题。 “玄成,这个问题,朕想等太子醒来之后,问问太子的意思。” 魏征道:“那么,若太子殿下要杀呢?” 李世民心口扯开阵阵痛楚,李承乾要杀李泰,他要怎么办? “那就,如太子所请。” 李承乾要杀,即便他以皇帝的身份压下,等到他一闭眼,李泰还是难逃一劫,死在他手里总好过死在李承乾手里。 魏征病容憔悴,是强撑着精神来的,没说几句话,就有些撑不住了。 李世民忙唤了宫人进来,将魏征送回郑国公府。 长孙无忌望着垂危的李承乾,叹道:“陛下,当初臣劝您,要么暂时不要召回青雀,要么青雀回京之后,即刻将他软禁起来,您怎么就不肯听啊!” 李世民此刻也是悔之莫及,他道:“辅机,朕眼下比谁都慌,却也是最不能慌的一个。” 中毒之外,李世民更担心另一个问题,李承乾不愿回来,若他所料不错,李承乾此刻很可能回到未来了。毒解了,那小兔崽子不愿意回来,躺在这里的就是一个活死人。 “辅机,你先回去,让朕好生静一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长孙无忌也不好再说什么,拜过李世民退出殿外。东宫戍卫是他负责,只要太子中毒的事情,没发生在东宫,那就牵扯不到他身上。 侍医过来禀报,太子喂不进去药,情况十分危急,李世民丢下手里的差事,急忙去东宫看李承乾。 “你们这群饭桶,都是怎么照看太子的?怎么突然喂不进去药?” 不吃药,李世民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追问:“是不是太子醒了?” 毒发之前,他扔了一个茶杯过去,砸到了李承乾身上,他能感觉的到,李承乾那个时候很生气。若不是毒发,肯定要跟他顶几句嘴的。 “殿下没有醒来,就是喂不进去药。”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喂不进去想办法喂进去,孙先生来之前,太子不能出任何事情。” 侍医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应声,心下叫苦不迭,他们又不是神仙,也太强人所难了。 “陛下,若能找到下毒之人,拿到毒药,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拿到毒药,李世民都无语了。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侍医战战兢兢,不敢回话,谁会对太子下手,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哪里敢提这一茬,弄不好还会让皇帝觉得他们针对越王。 “那个时候,臣等都忙糊涂了,一心只想着如何压制毒性,且压住了毒性就……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太子不能有事,救不回太子,朕让你们陪葬。” 毒是李泰下的,要找到毒药来源,只能去找李泰,但李世民知道,李泰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李世民直接吩咐人带走李泰身边近身侍奉的人,又将此前李泰奉为座上宾的几位门客全部投入大狱。 许敬宗人品不行,但办事效率没的说,不过半日时间,就逼问出了毒药来源。 李世民更愁了,毒药用完了,去扬州抓那个南洋商人,且不说那南洋商人还在不在扬州,一来一去路上时间也不允许。 一筹莫展之际,孙思邈来了,当年皇后生李治,胎儿迟迟下不来,就是孙思邈力挽狂澜,救了皇后母子。 孙思邈诊断过后,确定能救,李世民这才松了口气,李承乾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这些日子侍疾,你也是昼夜不眠,你父亲醒来看见了,会十分欣慰的。” 父亲病了,李象侍疾,祖父愁眉不展,宫人们忙进忙出,东宫上下戒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比起阿耶给孙儿的一切,孙儿所做的这些,报不得万一。” 李世民拍拍李象后脑勺,轻叹道:“你父亲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样纯孝的儿子。盼着他,能早一些醒来。” 李象真心希望父亲可以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天,父亲都是强颜欢笑,甚少有发自内心开心的时候。 “象儿,告诉阿翁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不希望你阿耶早些醒来?” 是的,明明自己很累,却还要尽可能照顾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李象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他爱父亲,所以希望父亲每一日,过得开心。 “孙儿希望阿耶,能顺着他的本心,过他想要的生活。” 李世民道:“你可知道,你父亲若是真的醒不来,你的下场不一定会好。” 李象道:“孙儿的结局是孙儿该背负的命运,阿耶从未苛待孙儿半分,他不欠孙儿半分。” 李世民笑笑不语,轻声道:“我想,你父亲他会回来的。” 李承乾在这个世界,最挂记的不是太子妃,不是李觉,也不是母亲长孙皇后,而是李象,一个待自己一腔至纯,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坚定选择自己的孩子,莫说李承乾会舍不得,换作他,他也舍不得。 李象自私一些,强迫李承乾留下,去争抢李承乾能给的一切,李承乾真的会一走了之。可李象没有,情义二字最为复杂,越愿意成全自己的人,才是让自己放不下的。李象这个年纪,还不懂这个道理。 第268章 晋王也中毒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两眼一黑,再睁开眼睛,人又回到了现代,来去得太随意,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很快,李承乾就发现,另一个自己没有回去,他俩现在用的是一个身体。 关于他回来的原因,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不得了,机械音一直在脑子里追问。 李承乾人都麻了,他以前话这么多吗?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回来先买草莓、车厘子,进口的,老贵了你知道吗?我说,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李承乾默默回了一句:[那你不要吃啊!我有你的记忆,你也是整盆吃的。] 〔我吃的都不爱吃了,也就你当个宝。〕 李承乾气的咬牙,当即怼回去:[这一次我是不回去了,你回去吧!你那个爹,还是你自己去应付。] 〔凭什么?吃惯了细粮,要我去吃糟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不懂?依我说,咱俩都别回去了,就留在当下,我马上就结婚了,你知道吗?〕 李承乾问道:[象儿和觉儿的死活,你是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老实说,我希望他俩早点儿死,最好我结婚之后,他俩托生过来,你说多好。〕 李承乾听得直摇头,他以前这么疯吗? 〔你就是素质太高了,才会被处处掣肘,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现代人的思维应付不了那个吃人的社会,你想好好的活下去,你必须用那个时代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李承乾道:[象儿没什么家世,又拜师李淳风,他有可能全身而退。觉儿的出身,我要是回不去,他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是我看着出生的,我一点点看着他长大的,让我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啊!] 〔所以,你自己去告诉老爸和老妈,你要离开这里,又要回去吗?亲爱的臣妾,你做的到吗?〕 真是个疯子,疯的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受不了,李承乾叹了口气,道:[咱俩虽是一个人,可你没有真正亲手扶养过那两个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你马上就结婚了,等你有了孩子之后,看着他出声,亲自扶养他,大概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另一个承乾发出一声冷笑:〔我只能说,你轮回的太久了,久不在上位,已经忘了上位的想法。只要不缺女人,就绝对不缺孩子,孩子于上位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所以,咱们那个父亲,可以毫不犹豫立我为太子,平息事态,在我只有十岁的时候,拉李泰跟我打擂台,亲自下场帮李泰整我,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要不是爱惜名声,不愿意打破他的爱妻人设,我绝对就死在长安了。后来,立了李治,他又发神经说什么李恪英果类我,坑死了李恪。 他不是一个小白,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什么想不到?他是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做了。他的心,比你想象的要狠的多。我能理解你的忧虑,你要是回不去,那老家伙马上立李治为太子,然后杀了武则天。 至于他两腿一蹬,觉儿什么下场,那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只会想,眼下关陇势强,大唐立国二十几年,不能有太大的冲击,新太子想要不引起巨大的骚动,就必须暂时迎合关陇的利益,再慢慢收拾关陇。〕 李承乾无语大发了,这货真的是自己?什么都知道,还劝他不要回去,把自己的孩子推入死路? 〔你不用怀疑我是不是你,咱俩一个人,毋庸置疑,你怀疑我是不是你的前世,我还怀疑你是不是我的转世。李家这种黑心烂肺的狼窝,生出你这么个仁善的崽子来。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狠心,你就一定会被继续掣肘,处处被他欺负。〕 李承乾:…… 〔你也不要天真,李象那条活路,只有你回去了那才叫活路,就李治那个虚伪狠毒的样子,肯定会授意长孙无忌整死李觉,只要李觉被拖下水,他肯定顺势会把李象也一起拖下去,大概率是流放,不会当场要命。 猜一下,这一次是哪个酷吏逼杀?长孙无忌、李贤好像都是这么死的,到了流放地,被酷吏逼杀,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两句,然后酷吏一路高升。 远的不说,就说新城那夫婿,都出五服了,还被弄死了。一边哭着舍不得舅舅,一边把舅舅全家流放岭南,贬作奴仆。我就奇了怪了,他咋就那么能装模作样?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武则天权,如果是这样的,只能说他无能,懦弱到被女人夺权。我都不理解,为啥有人会觉得这一对恩爱?谁家恩爱夫妻,把恶名推给妻子,自己干干净净出局。〕 李承乾道:[所以我必须回去,我回去了,我的孩子才能活着。] 〔随你,那鬼地方,我肯定不回去。回去了,我也不会是一个慈父,注定只能让孩子失望。〕 李承乾道:[那你就留在现代,别给我爸妈惹事儿。] 〔现在也是我爸妈,比亲的还亲,我老乖了。〕 现代李承乾焦头烂额,愁自己该怎么回去,贞观时代的李世民比李承乾还要烦。 李泰不仅给李承乾下毒,还给李治也下了毒,李承乾毒发的早还好说,李治毒发的迟,年纪又小,眼下比李承乾更加危急。 孙思邈两头跑,根本照顾不了两个,他有心将李治挪到东宫,让孙思邈一起照顾,最后想想还是算了,遂命人把立政殿收拾出来,将两个儿子都放进去。 一开始只是救治太子,现在又添了位晋王,孙思邈感觉到心累,这皇家玩儿的就是花。他甚至都怀疑,掺和进皇家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救完人,他还能不能平安出宫。 李泰这个操作,长孙无忌看的是心惊胆战,如此狠辣,若有李世民的才华,他也认可李泰的狠辣,可这货没有,活脱脱李元吉翻版。 “辅机,你说我要如何处置青雀?” 长孙无忌很苦恼,又强调了一遍:“我是他们的舅舅,我能说什么好?” 李世民听长孙无忌在这里和稀泥,心里说不出的厌烦,直接打发人离开了。 第269章 狠起来自己都骂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孙先生,太子和晋王可好?” 孙思邈道:“太子毒发的早,及时控制还好些,晋王的情况不太好。” 听到“不太好”三个字,李世民心里一沉,李治在他病床前勾搭武媚娘,让他很不痛快,可到底是他的儿子,就这么被害了,也让他于心不忍。 “太子应该受了刺激,致使提前毒发,若是拖到毒入肺腑,侵入心脉发作,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李世民继续问:“太子,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孙思邈道:“应该快了,殿下求生的意愿,还是十分强的。” 李世民心下稍安,吩咐孙思邈全力救治李承乾和李治。 李承乾回现代的时间,正好是高父和高母出去旅游的时间,高明完全适应现代生活,久在高位的他,经营公司毫不费力。 〔苹果梨你看不上,天天进口水果,李高明,敢情不是你挣的钱,你不心疼。〕 李承乾道:[我妈开的公司,又不是你挣钱,又没吃你的。] 大脑传来一阵机械的狂笑:〔李高明,老妈的公司现在是我经营,我做大做强了,老舅都说我,天生就是干管理的料,你现在吃的就是我的钱。〕 [咱俩是一个人,我吃了怎么着?] 〔哈哈……〕原版李承乾发出阵阵狂笑,却不是嘲笑,仔细听还有几分欣慰的意思:〔李高明,保持,就要这么不要脸。世界是九零后的,也是零零后的,但终究属于脸皮厚的,你懂不懂?〕 李承乾整个人无语至极,道:[没事儿少刷点儿短视频,某音某手某度,少看营销号。] 〔切,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听你的?〕 李承乾道:[你太没素质了。]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李承乾道:[你这种老板,公司竟然能运转的下去,老舅和老妈得出多大的力。] 〔我告诉你,管理公司和治国是一样的,那些大臣是给多少权力,多少荣华富贵,干多少事儿,公司的员工是给多钱干多少事儿。那老家伙防你防的这么厉害吗?不给你监国权吗?〕 李承乾叹气:[你说话,文明一点,文明一点。] 〔我字高明,又不字文明,要什么文明?你这都不当职员了,说话官味儿这么浓?讲文明,你要树新风吗?〕 李承乾暗暗摇头,初生代的他这么猛吗?怪不得皇帝避之如虎狼,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你真的不打算通知爸妈你回来了吗?他们都很想你的。〕 李承乾摇摇头,道:[我记得我当时晕倒了,看样子,每次都是我身体受到巨大的创伤,才会发生魂穿的事情。爸妈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在那边受到伤害了,他们会担心我。爸妈都有高血压,为了我的事情寝食不安,会升血压的,不合算,不合算。] 〔你只是晕倒了,怎么会那么严重?会不会你也是高血压,脑梗,冠心病……〕 [你给我闭嘴!]李承乾火了,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只是普通的晕倒,对你的身体造成不了那么重的伤害,你就不可能魂穿回来。如果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合理怀疑你可能中毒了。〕 李承乾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道:[如果是中毒,我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要明白,古代毒药提纯的技术不高,一些毒药吃下去,要有一定的潜伏期才能毒发。说不定就是你自己不小心被下毒了,然后阴差阳错毒发了。〕 李承乾道:[你怎么这么轻车熟路?你见人用过?] 大唐的记忆于他而言,已经很久远了,许多细枝末节他都养得差不多了,但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是初始化的自己,脑袋里装的记忆肯定比他详细。 〔只是听说过,没见人用过。〕 李承乾道:[东宫戒备森严,按理说不可能。你可以怀疑长孙无忌的人品,但不能怀疑他办事的能力。] 〔这个还真是,那老阴逼要是真心帮你,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李承乾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第一世,说话太没素质了。] 〔我就是太有素质了,但凡素质低一些,监国的时候直接乱来,还有那小李后逍遥的。他要废了我,我肯定逮着机会,给他玩儿一把大的,让他回长安之后,慢慢儿收拾烂摊子。〕 “小李后”三个字一出来,李承乾忍不住大笑,道:[你嘴巴也太毒辣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人家雉奴才是名正言顺的丈夫,称呼一声大李后,他,最多算个妾,应该叫小李妃。〕 李承乾暗暗摇头,道:[要不是有象儿和觉儿,我绝对不回去。我发现,我和你们李唐皇室真的格格不入。] 〔变态,都是慢慢儿养成的。我那些过往,你都经历过,但时间太久远了,你已经忘了,你又经历了轮回。你这个人,对绝大多数事物都不怎么关心。你关心的,要么职责所在,要么等价感情转化。不要去当太子,找一家道观,在你这个年龄,拥有超乎这个年龄的心态,你去做道士,绝对是大唐权贵的座上宾。〕 李承乾道:[魏师傅说我暮气太重。] 〔暮气?魏师傅是给你面子,你心里真是没点儿逼数,你那不叫暮气,叫死气。〕 李承乾:…… [我跟你说个事儿,魏师傅猜出我的身份了。] 〔魏师傅猜出来你的身份,那都不是问题,你别让长孙无忌猜出来,这老家伙可不是善茬。〕 李承乾道:[我知道,哪怕到了现在,长孙无忌都没有完全支持东宫。] 〔那老小子,要一个好控制的,我做太子的时候他观望的同时还会提点一二,毕竟李泰比我下限低,他招架不住。最后我废了,他全力支持雉奴上位,做着权臣的美梦。 我只能说,母亲对长孙家那一堆外戚的定义还是很准的,长孙家得势,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大的才华,而是因为外戚的缘故。 母亲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咱们那父亲岂能看不懂,亲手把长孙无忌扶上去,又用李世绩制约长孙无忌。雉奴废王立武,不就是李世绩用一句,陛下的家事,陛下做主给了雉奴启发。 后来的后来,雉奴用武则天为刀,直接干掉了长孙无忌。不过这世间,玩弄权谋的人,终究被权谋反噬。雉奴后来想要废了这把刀,没成功,搭进去了一个上官仪。扶持李弘和李贤,这俩一个死的不明不白,一个被“谋反”,为酷吏逼杀在黔州。〕 李承乾心中恶寒,或许真的是久不在上位,很多事情不敢细想,细思极恐。 [要不你回去,我觉得我脑子生锈了,不太好用!] 〔滚,你个混蛋少来祸害老子。〕 李承乾道:[咱俩是一个人,你骂我,就是骂你自己。] 〔我这人,狠起来自己都骂!〕 第270章 一体双魂的困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体双魂影响下,其中一个挂心其他时空的妻儿,另一个李承乾也受到了影响,看文件总是集中不了精力。 〔李高明,你不要打乱我的心神,一天天的只会添乱,小心我破产了,你就吃不着进口的反季节水果。〕 李承乾道:[怪不得你那个父亲,害怕你回去,你的攻击力太强了。] 〔你就是攻击力太弱了,才会被他折腾的半死不活。我问你,如果你这一次真的是中毒,你打算怎么收拾李泰?〕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如你所言,我久不在上位,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收拾李泰?]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被下毒,那么你苏醒的后,那老家伙必然问你怎么处置李泰。我告诉你,他问出这个问题,多半动了杀心,否则他会直接告诉你,他的处置。 他询问你,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到时候又想起他的爱子,他就会怨你当初为何要逼杀他的爱子。就像当初他要立爱妻人设,不想我死在长安,又不愿意带头破坏律法,所以把问题丢给大臣。〕 李承乾道:[我明白了,让他自己处置,我绝不担那个骂名。] 〔以我对李泰的了解,当初我被废黜,他拿我去威胁李治,上一次穷途末路,他被控制住没机会下手。这一次,你们拖拖拉拉给了他机会下手,我猜测他很可能对李治也下了毒。〕 李承乾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好玩儿了。] 〔宠冠诸王的爱子,毒杀他“忆奴欲死”的爱子,我也在想,那老家伙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实在是太好玩儿,可惜不能亲眼一见。〕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精神状态这么超前?] 〔呵!!!〕初始化承乾发出一声嘲笑:〔你的死气太重了,而我满满的活力,对新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和信心。〕 李承乾叹气,道:[你好,你好,你哪儿哪儿都好,行不行,祖宗?] 〔喊我祖宗,你要不要脸?你这种记忆不改的轮回,一千多岁的老妖精,喊我祖宗?你可真行啊你!〕 李承乾揉着两鬓,整个人十分疲惫。 [你太吵了,我要去刷几道数学题或者物理题,清理一下内存。] 〔刷数学题或者物理题?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傻了?你要是实在无聊,帮忙分析这一堆报表。〕 李承乾道:[好,我帮你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越来越疲惫。] 〔说不定是另一个时空的那局身体有好转的迹象,你要滚回去了。〕 李承乾道:[爸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再有一个月,他们指定回来。〕 李承乾情绪有些失落,自言自语道:“我能等到他们回来吗?” 〔你不愿意爸妈知道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又放心不下你那俩宝贝儿子。仓央嘉措那句诗咋说来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承乾:…… [那是情诗,父子之情,有你这么用的吗?] 〔那些闺怨诗,不都是写给自己君父、丈夫、恩师、上司的吗?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写闺怨诗的九成九都是男的。〕 李承乾笑道:[行,你赢了,你厉害!] 〔我不厉害,你还能有恃无恐的在这里吃反季节水果?你吃的那一堆,随便一盆拎出来,都是一个打工人三五天的工资。〕 李承乾道:[我要是回去的早一些,不生下象儿,不娶太子妃,不生觉儿就好了。我就不走了,你赚钱养我。] 〔为什么不是你养我?〕 李承乾道:[因为我懒。] 〔那行,看在你被欺负的可怜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养养你。〕 李承乾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刚要加了冰,大脑机械音响起:〔李高明,你给我住手,你为什么喜欢喝那苦啦吧唧的玩意儿?你在那边,苦药汤没喝够吗?没喝够你也回去喝,别来折腾老子。〕 [我好久都没喝咖啡了,喝一次,就喝一次。我要是身穿就好了,带一些咖啡豆过去。] 〔呵呵!〕李承乾再次收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嘲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熬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生活,还读过大学的人?身穿回去,你就是一个细菌病毒综合体,一波带走一堆古人。用现代的话说,这叫生化危机。〕 [看来,你刷视频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 〔这个真不是,老舅家那个表弟上高中,学到了三角贸易那块儿,造成北美土著人大规模死亡,其中就有一条细菌病毒感染。说是欧洲白种人带过去的病毒,生活环境较为单一的土著人,来不及产生抗体,就被收割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还真是这个道理。 [所以,易小川和高要,现实身穿过去,算得上是行走中的生化武器。] 〔我去,好难喝,难喝,难喝……〕 大脑的机械音嗡嗡作响,李承乾从刚开始的烦躁,到现在无所谓,继续旁若无人的喝咖啡。 〔姓李的,你太过分了,你要苦死老子吗?〕 李承乾道:[你不喝咖啡,家里怎么会有咖啡?老爸喜欢砖茶,老妈偏爱龙井碾磨点茶。这个品牌型号还不便宜,五百克买下来,差不多是我做职员时那会儿一个月工资,我都舍不得买来喝。] 〔我不喝咖啡,但老舅喝,凭他给我养得那一屋子宠物,还带我出去旅游,老子乐意给他花钱。〕 李承乾笑笑,道:[你能赚钱你随意。] 〔老子命令你,不许再喝了,太难了喝了!〕 李承乾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听你的?] 初始化李承乾不语,只是愤愤的分析报表。 李承乾脱离危险,却迟迟醒不来,李世民心里七上八下,又担心李治,李治本是体弱多病,这么小的年纪中毒,就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往后余生也会病痛缠身。 想到这里,李世民对李泰不满达到顶峰,手足相残不稀奇,身在皇家兄友弟恭才不可思议,可他还活的好好儿的,李泰下手就这么狠。万一李承乾和李治都交代了,新太子册立必然掀起一场大风波。 第271章 被他的逆子带坏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一觉醒来,明显感觉到身体少了什么,初始化李承乾心里空落落的,那个傻瓜还是回去了。冰箱里还没有吃完的水果,那个傻瓜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到底是另一个自己,现代的李承乾不觉落下泪,有选择的时候,高明就不该回去,如今回不回去,是没了选择,大抵只有那副血肉之躯彻底死去,高明才能回来。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许久,初始化得李承乾想,高明为何那样在乎两个孩子和妻子,大概是在这个没有权力纷争的家庭待久了,人才像个人,只有人才会有温情。 至于那个时空,那一个个铭刻在历史上的名字,都只是政治机器的代号,算不上普通人认知里的人。 李承乾是被哭声吵醒的,苏氏在他床榻前垂泪,恰如当年他在黔州咽气。那时,他在想,这个女人真傻,他这个敏感人物死了,他们这一家才有可能彻底被人遗忘,才能平安,应该开心不应该哭。 “这些日子照顾我,辛苦你了。” 丈夫醒了,苏氏忙擦了眼泪,道:“只要殿下平安,不辛苦,妾身一点都不辛苦。陛下也常来看殿下,象儿也守了许久,我看他憔悴的厉害,才让他下去歇息。” “我睡了多长时间?” 苏氏道:“八日。” “让你为我日夜悬心,我很抱歉。觉儿乖不乖,有没有闹夜折腾你?” 苏氏道:“觉儿近来乖多了,子时初喂一次奶,能睡上一整夜。” 李承乾点点头,那倒是省心的崽子。 “孙先生!”苏氏一拍脑袋,忙吩咐下人:“孙先生,快去请孙先生。” 看她急得直冒汗,李承乾忙道:“你别慌,我这不是醒来了嘛!” 苏氏道:“孙先生嘱咐过,殿下醒来,立刻喊他过来,我刚才太过激动都给忘了。” 李承乾轻笑,本想同苏氏开玩笑,新时代男女最爱升官发财死老婆/公。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未来很多司空见惯的笑话,都是这个时代绝对不可以宣之于口的忌讳。 孙思邈诊过脉,确定李承乾无碍,长舒了口气,同李承乾半开玩笑道:“殿下可算是醒了,陛下说了,救不回殿下,老朽与一众太医陪葬。” 照进现实的陪葬文学,医护人员的辛酸泪,李承乾有些负罪感。 甘露殿距立政殿不过百步,李世民闻讯赶来,看到李承乾醒来,不觉喜极而泣。 李承乾欲起身,被李世民摁住,忙道:“你躺着,别再磕了碰了。” 安置完李承乾,他又问孙思邈:“孙先生,太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孙思邈道:“殿下身子强健,这一遭没伤根本,无碍。” 闻言,李世民悬着的心这才落地,又想到被伤了身体的李治,此刻若是李泰在他眼前,他怕是会控制不住一剑劈了李泰。 “太子的身体,劳烦先生好生照看,三天两头不是伤就是病。” 孙思邈道:“陛下,殿下脉搏强健有力,绝非病弱之躯。” 李承乾暗道:有了神医官方证明,从此之后“小胳膊小腿,一碰就碎”可以停止了。 “先生救我于水火,我没什么可以报偿的,听说先生在编撰医书,这么多年我也存了不少私房钱,先生不嫌弃,就让我为先生的大业略尽绵薄之力。” 孙思邈拱手向李承乾拜谢,道:“如此,小老儿在此谢过太子殿下。” “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睡着了身体也是需要营养的,昏过去没什么感觉,但醒过来胃出于生理本能,强烈控诉这种不投喂食物的行为。 “有,你想吃什么都有,朕这就让人布膳。” “等等!”孙思邈出声打断,道:“殿下久不进食,脾胃虚弱,所食之物以清淡为主,白粥或者小米粥就极好。至于荤腥之物,待养个六七日再动,如此方不伤脾胃。” “多谢先生提点。” 手上没力气,李承乾只能任人摆布,喂他吃粥,皇帝这个殷勤献的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你这一次晕倒,知道是为什么吗?” 有猜测,但不确定。 “不知道。” 李世民道:“那你不妨想一想,为什么晕倒?” “兴许跟咱们老李家祖传的心脑血管疾病有关,血压偏高或者偏低,低血糖,都有可能晕倒。不过一次晕倒这么长时间,应该不大可能是祖传疾病。” 李世民道:“你会医术,看不出吃的东西里面被下毒了?” 皇帝这是怀疑他将计就计,害自己哪个爱子,李承乾心中意味难以言喻。 “听陛下的意思,臣是被人下毒。” 李世民点点头,补充道:“那日你我父子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你情绪比较激动毒发了。” 还真被另一个他猜中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皇帝如此作态,无非是想要他放李泰一马。 “承乾,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青雀?” 李承乾笑道:“陛下,在臣生活的那个时间,杀人未遂谈不上死罪,所以您没有必要试探臣的意思。他是您的儿子,生杀予夺臣不想置评。” 一死成了白月光,到时候怪他害死了李泰,磋磨他就罢了,左右一条烂命,回到未来就是了。他还有妻儿,这种沾人因果的事情,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触碰。 “承乾,朕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不会轻饶青雀,只是罚的轻了,你心里头不舒服,这才问你的想法。” 李承乾笑道:“陛下,臣也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他是您的儿子,生杀予夺,臣不做置评。” 这小子,防备心突然这么重,看样子是回去了。 “高先生一向安好?” 李承乾道:“我爸妈出去旅游了,知道要回来,我没通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你回去了,朕的承乾,他还好吗?” “我们两个一体双魂,话多到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破案了,是他的小逆子,给高明说了些不该说的。 “你现在知道,当初的你有多让人头疼了吧?” PUA他? “那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以高明的身份,亲友喜爱,事业有成,马上就要成婚了。请问陛下,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谁之过也?” 李世民心累,高明被承乾那逆子带坏了 第272章 承乾化高明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这里是……” 立政殿? “臣为什么不在东宫?” 李世民道:“中毒的还有雉奴,孙先生两头跑难以兼顾,把雉奴放在东宫不合适,就只能把你们两个都挪到立政殿。” 李承乾叹气:“果然,人会被时代局限,还是另一个我更适合这里。” “你的意思是,承乾他猜出来你中毒了,还猜出来中毒的不止你一个?” 李承乾点点头:“要是他愿意,我觉得他回来更好,他真的比我更适合这里。” 李世民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的小逆子回来。 “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没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人。” 李承乾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道:“我困了,睡一会儿。” “睡了那么久,你怎么还睡得着?” 李世民怀疑余毒未清,又让人请了孙思邈过来,说了李承乾的情况。 “殿下,你不能这么睡,对您的身体不好,您让人搀着您下地走动。” 李承乾满眼都是幽怨,他一点儿都不想下地走动,皇帝才不管李承乾是什么想法,一把将人拎起来。 “陛下,我发现我素质太高了。” “别听那逆子胡说,谁都跟他一样,看人就骂。” 李承乾道:“可是没素质的人生,真的好痛快。” “你有点儿素质,把朕气死了,对你没好处。” 李承乾思索片刻,也是,气死了皇帝他就要提前上岗,他的精力真的不及另一个自己。 或许险些失去李承乾,李世民此刻父爱爆棚,亲自扶着李承乾在院子里走动。不过,李承乾显然没有get到父爱。 “父亲,我亲爱的父亲,我真的没有逼你杀青雀的意思,您信我,真的。我跟您说,用另一个我的话说,我在未来生活的太舒服了,情感太丰富,脱离了一个政治机器的设定。” 这语气,太像他的逆子了,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朕不知道政治机器什么意思,但朕知道不是好话。” 小逆子,自己不省心就罢了,还要带坏他的高明,过分,小崽子,太过分了。 “政治机器的意思,一切都是为了整体利益,没有任何人的感情。” 李世民心下暗道:就知道,那兔崽子眼里,他就是个绝对的恶人。 “别听他胡说,朕并非无情之人。” 呵呵! 李承乾暗道:信你个鬼! “朕打算贬青雀为庶人,送他出长安,如此你可安心?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朕这个处置,朕可以赐他一死。” 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说,首先,他在这个时代的不安,跟李泰没关系,根源在皇帝。 “陛下,要臣说多少遍您才能相信,青雀的死活对臣而言意义不大。再说了,您也扯什么都往青雀身上推。不是您一步步抬举,他哪里有这个心性?” 李世民心梗,不禁叹气,高明果然被带坏了。 “青雀那逆子伤朕的心,承乾你这样说也伤朕的心。” “您把臣和青雀推上去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会伤命吗?别说你不知道,您和李建成、李元吉没争过?青雀第一次全方面碾压臣的时候在贞观二年,玄武门才过去两年多,您可别说您什么都不知道。您伤别人的命可以,别人不能伤您的心。 皇帝,只是治国者的最高权力,基于这个身份产生的忌讳和规矩,只是维持治国秩序的需要。简单的说,他就是一种规则。规则是一种强制约束,他只能约束人的行为,不能约束人心。所以,您要做好准备,别人对您的敬畏,很多时候敬畏的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权力。” 这几天和另一个自己吵架,强度太大,以至于李承乾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战斗力,直接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魏征这老棺材瓤子,你真是被他给带坏了。” 李承乾道:“魏师傅没教过这些,您别乱说话。” “你以前性格温和,除非惹急了,否则绝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遑论跟现在这样,张口说出来的话如刀如剑,凌迟人心。” 李承乾默了一默,问道:“有吗?” 李世民道:“不是没有教的,就是另一个你教的,朕那个小逆子。” “陛下,他现在不是你的逆子,是我爸妈骄子。年轻有为,事业有成,长的还帅,待人还特别有礼貌,老受欢迎了。臣都怀疑,臣要是和他还回去,会不会不及他招人喜欢。” 李世民无语,他的承乾什么德行,他还不了解吗? “你可拉倒,他不招人恨就不错。” 他俩是一个人,皇帝埋汰的是当初的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承乾当即怼回去:“李泰谋嫡您舍不得李泰远行,想要立李泰,舍不得为李泰伤害雉奴,只有承乾,十岁那年您就开始筹谋让李泰替换他,从没想过,一国储君之争,其结果一定是你死我活。 为了你的爱子早日上位,你咒承乾早死,你亲自下场帮着李泰打压他,活活逼疯他。他只是招您恨而已,您三个儿子,就他一个在您的操盘下,不得善终。 父亲,以前我总是想,母亲她阻止不了,所以才不阻止您做的那些。我现在很迷茫,母亲她是阻止不了,还是不想阻止。父亲,承乾他真的是您和母亲的孩子吗? 如果他是一个天生的坏种,您废物利用,利用他平衡朝局,再把他推向死亡。可他不是,在您把他推向死亡的时候,他还是仁孝聪慧的小承乾,他只有十岁。您的心,为什么那么狠? 就像这一次,我九死一生,您不是关心我好不好,而是质疑我有医术在身却中了毒,是不是想要将计就计逼你杀害李泰。父亲,您一遍又一遍问我关于青雀的处置问题,是否已经有了决断,您想要杀了他,又下不去决心,所以要我去背负这个罪名? 如果我真的杀了青雀,若干年后,您想起了青雀的好,您会不会恨我逼你杀了青雀。恨乌及屋,您会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冷不防好几刀,直挺挺插进李世民的心口,李世民待不下去了,高声唤了守在外面的的宫人进院,将李承乾交给宫人,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李承乾只觉得舒服,有些话说出来,果然比憋在心里生闷气强。 第273章 苏氏的改变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醒来的当日,李承乾就吩咐人搀扶他回东宫。 太极宫这种地方,除非有一天成了业主,否则他是一点儿留宿的心思都没有。 李承乾醒了,东宫戒严随之解除,魏叔玉、李德謇、尉迟恭、上官仪、裴行俭、苏烈几人翌日就来了东宫拜见李承乾。 魏叔玉知道内情,不过兹事体大,皇帝和太子都没有宣扬此事,他身为臣下,也只能三缄其口。 尉迟宝琳直率,主打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殿下,陛下这一次把您关起来,是为了越王的事情吗?” 魏叔玉几人闻言心下发麻,这祖宗嘴上没把门,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裴行俭道:“尉迟将军,上次殿下吩咐过,侯君集的案子,有关越王的一切,凡在东宫任职的官员,不得议论此事。” 尉迟宝琳挠挠后脑勺,不服气的回嘴:“这里就咱们几个,都是自己人,说说也没什么吧?我在外面,可是一句都没敢说。你们是不知道,怕酒后胡言,误了殿下嘱托,我连酒都戒了。” 尉迟宝琳戒酒,难度系数等同资深老烟民戒烟,现代网民戒网,李承乾听的很是感动。 “这一次东宫戒严,确实是我又病了,跟越王没关系。你也不想想,真要是同越王扯上关系,案子没结东宫能解除戒严吗?孙先生从终南山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尉迟宝琳一拍脑袋,茅塞顿开,道:“我怎么把孙先生给忘了,也就是殿下病的厉害,没了法子陛下才会去请孙先生。” 解释完尉迟宝琳得疑惑,李承乾问苏烈:“东宫右卫率是你在管理,我记得右卫率府之前是三百人,后来又添了二百人,对不对?” 苏烈道:“卫国公训练新兵,陛下吩咐擢选了二百好手冲入右卫率府。” 李承乾点点头,又继续道:“昨日醒来之后,我同孙先生攀谈,得知他在编撰药典医书,这是惠及百姓的事情,也是极其费钱的事情。苏将军,你挑几个人出来,改日孙先生回终南山,你带人护送,送五万钱给先生。” 苏烈应声称是,李承乾又补充道:“必要找信得过的人,不要走漏风声出去,明白吗?” 上官仪不明白,他不解的问:“做了好事不让人知道,就等于没做。殿下是太子,要施德政,就该让天下人都知道殿下的贤名,您为何不让人知晓?” 李承乾道:“孙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隐遁深山之中,就是为了专心编撰医书。魏朝,前隋,大唐都曾下诏征召过他,他都不愿意入仕,可见他的心志坚定。我弄的人尽皆知,只怕闲杂之人上门叨扰,违逆了他的本意,这哪里是报恩的样子。 孙先生已过百岁,让人知道他家中有巨财,难免引起那些不轨之徒的谋算,失了钱财都是小事,我的本意是报恩,若伤了孙先生,就成了恩将仇报。况且,施行德政该让人知晓,我是报恩,不要把事情搞混了。” 上官仪有此一问,李承乾也联想到一些其他的问题,遂道:“我这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要你们为我造势,我会明说。我说不许走漏风声出去,那就是这个意思。谁要是自作聪明,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应声称呼,李承乾欣慰点头,在座一众人都是聪明人,他话说得明白,应该不会有人自作聪明。 他伺候过这种谜语人领导,要人办事含糊其辞,说清楚一个字都觉得要自己老命。装的是神秘莫测,说白了就一个目的,揽功和甩锅,主打一个含糊不清,解释权在我。 送走魏叔玉等人,李承乾歇了片刻,就去丽正殿看苏氏和李觉。 李觉已经五个来月,白胖香软,一看到他就咿咿呀呀的笑个不停。要出牙了,小孩儿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怎么都擦不干净,有一种埋汰的可爱。 “小孩子都这样,殿下把孩子给妾身吧!” 李承乾将孩子还给苏氏,开起了玩笑。 “苏卿爱惜觉儿,连我都不给抱了。” 苏氏闻言,只道是“误会”,慌忙解释:“陛下来东宫也没个具体时间,还总不让人提前通报。觉儿流口水,污了殿下的衣裳不好面君。陛下不说什么,总有那些言官聒噪。” 李承乾抿嘴轻笑,道:“苏卿不该这么说,该说:‘孩儿是我生的,给不给谁抱,得看我心情。’” 苏氏听罢会心一笑,将李觉递给身边乳母,难得苏氏今天没有一堆礼仪规矩扫兴,李承乾十分上道的伸出手,牵着她出门。 “上次陛下送过来的干荔枝还有不少,我吩咐炖了鸡汤,咱们去厨房看看。” 苏氏道:“古人说‘君子远庖厨’,我们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李承乾笑道:“什么君子远庖厨,真要是彻底远了庖厨,猛撑几天不给饿死?真当他们是姑射仙,吸风饮露就能饱了?能说出这些话,不过是身在高位,有人伺候,矫情罢了。” 苏氏的突然改变,让李承乾颇为舒心,背后多半有高人指点,至于是谁,太子妃能接触到的人有限,这样的改变是好事,之前他们夫妻相处起来,不似从前那样机械化,尴尬。只是,盯着东宫的人太多了,给太子妃出主意的人,他必须要知道。 “苏卿变了,不似从前那样一板一眼了。” 苏氏也不隐瞒,直言不讳。 “象儿告诉妾身的,他说殿下不是一个特别重规矩的人,私下里随性一些,免得殿下尴尬。” 她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幼童之言如何能当真,何况他深得太子宠爱,说这些话,未必不是想要她在太子面前显得轻浮,进而失宠。 只是,后来大概是了解的多了,她倒是觉得未必不可以一试,换一个方式同太子相处,偶尔把太子当丈夫,而不是君上。 李承乾舀了鸡汤,吹凉了喂给苏氏。 “尝尝,很鲜甜的。长安弄不来鲜荔枝,用鲜荔枝煲汤,口感会更好。” 第274章 右庶子李道宗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长孙无忌、魏征、崔仁师、李靖、李世绩、马周、褚遂良、李道宗、张玄素几人在东宫解除戒严的第三天,组团到东宫串门。 李承乾照例在显德殿接见,相比魏叔玉,李德謇一干人等,跟这一众大佬同处一室,就没那么随性了。 得益于皇帝孜孜不倦的宣传,他“体弱多病”形象深入人心,这群大佬看他的目光,好似看一件水晶制品,很贵的易碎物品。 李承乾十分疑惑,这群大佬为何突然到访。 似乎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马周开口解释:“今日早朝,陛下说臣等身为东宫辅臣,不能是太子传唤了就来,不传唤了就不去东宫。” 这么一说,李承乾就明白了,他是避嫌,所以尽可能离这些大佬远一些,皇帝应该是被他刺激到了,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对太子人选的坚决。 那也不对,李道宗跟他东宫可没什么来往啊! 宫人突然高声通报,皇帝驾到。 李承乾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领着众人出门迎驾,头一次如此期盼皇帝的到来。 一堆老爷子,他也就跟李靖和魏征熟,跟马周工作上有合作,勉强劝忘年交。剩下几个,老油条,滑的鱼一样,都是表面功夫,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 李承乾这么殷勤,让李世民有些不适应,这个表现,一点也不像李承乾。 “你这是惹什么祸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太狗腿了,李承乾急忙找了个理由补救。 “觉儿总是咿咿呀呀对臣笑,臣开心。” 一堆大爹来东宫,当然需要一位大爷去陪,态度不好一点儿,皇帝先跑了,待会儿谁来陪这堆大爹? “当初让你早立子,你拖拖拉拉,现在有了孩子,活脱脱一个痴汉样,朕都不好意思说你。” 李承乾道:“父亲您做,孩儿给您沏茶。” “喵呜~~~” 李承乾养得狸花,十分不合时宜的冲了进来。 崔仁师不知狸花的来历,开口劝道:“殿下,您是储君,招猫逗狗有损您储君的体面。” “崔少师,这猫是朕给太子的,让他养来解闷,碍不着什么朝廷大事。” 成小丑了,崔仁师默默闭嘴。 褚遂良下场和稀泥道:“殿下喜欢孩子,东宫还有两位侧妃,就添两位皇孙。” 李承乾谢过褚遂良的好意,只道:“孩子这种事情随缘,急不得,急不得。” 似乎古今中国人,都喜欢催婚和催生,祖辈传下来的优良传统,丢不了啊! 李道宗笑道:“殿下喜爱嫡长子,爱屋及乌,同太子妃自然也是蜜里调油,一时半刻怕是顾不上其他美人儿。” “太子,见过江夏郡王,右春坊还缺一位右庶子,就让江夏郡王补上。” 李承乾明白了,前日他苏醒,皇帝怀疑他故意拿性命诱李泰入局,他当时心里头不痛快,夹枪带棒跟皇帝吵了一架,原以为皇帝会冷落东宫一阵子,没成想反倒给他送了位重臣过来,着实超出他的预料。 “朕昨日下诏,从今年开始,再设武举,同文试放在一起。今年的文试还是太子主持,武事由卫国公主持。选出两位武艺突出的,为东宫左卫率。” 李承乾默默给皇帝点了个赞,两个右卫率,常何属于从龙功臣,苏烈(苏烈不是武功苏氏,没有查到他的郡望,父辈也没有官职在身,祖辈查不到,算不上寒门,最多就是普通百姓。)出身草莽,纯战功的功臣。能学的起武,走上武举这条路,多半是世族子弟。 很好,东宫文武配置,从草莽到世家贵戚,宗亲,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势力交织,操作好了,就是一种诡异且稳定的平衡。 “太子,你要是有兴趣主持武举,朕可以将时间错开。” 太子主持武举,此话一出,底下一众大臣表情耐人寻味。 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陛下,臣那两下子,顶多算强身健体,实在不够格做武举主考。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李世民道:“如此,那就还是卫国公主考。” 李靖有腿疾,近年来发作次数愈发的频繁,原本想推辞,可皇帝以辅佐太子的理由驳回来了,又提到了李德謇,他也不得不学马援老当益壮。 “太子,我们今日在东宫用午膳,你吩咐宫人备膳。” 李承乾应下,唤了宫人进来,嘱咐了几句。 “太子,不若你高歌一曲,朕舞剑助兴。” 李承乾沉默片刻,大唐很开放,准确的说,大唐之前的王朝,跳舞唱歌这些东西,无论贵族平民,皆是随性而来。一个合格得唐朝官员,舞一定要跳的好。说来这两样彻底被贬斥为下九流,还是宋元之后,明清彻底定型。 “好!”只要不让他尬聊,别说唱歌,就是亲自下场跳都行。“我弹琵琶为陛下助兴,不知陛下要听哪一首歌?” 李承乾思索片刻,拨动旋律,唱了一曲《秦风·无衣》。李世民早年征战沙场,打仗身先士卒,又被封为秦王,这一首歌算是唱到心坎里了。 一曲结束,一舞毕,李世民收了剑,又看向李承乾,道:“诸位爱卿,可愿与朕同乐。” 李承乾回过味儿来,被迫表演节目的不止他一个人,敢情是在座的一个都跑不掉。 李靖道:“陛下,老臣有腿疾,唱歌老臣也不太熟,老臣就不下场了。” “魏公有腿疾,这个就免了。”顺着,李世民将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辅机,你呢?” 这么快就轮到他了,长孙无忌思索片刻,环视在场诸公,除了皇帝和太子,就魏征跟他熟,那就魏征吧!国舅邀请,魏征被拉下场,跳了一曲踏歌。 李承乾看在眼里,心里憋笑,有一种看公园老大爷跳广场舞的既视感。再有七日魏征生辰,好在没有因为中毒错过,这两天要好好练他给魏征准备的剑舞。 长孙无忌心里苦,李世民跟他诉苦,要他出主意缓和君臣和父子关系,皇帝要跟太子缓和关系,有什么比放权更好吗?他献计推了宗室李道宗为右庶子,结果自己还要下场跳舞活跃气氛。 第275章 吐谷浑的困扰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歌舞罢场,李承乾亲自将众人送出东宫,皇帝仍在显德殿主位上,揉着左鬓,看样子有些难受。 “您这是头风又犯了?” 李世民摇摇头:“有你隔三差五照顾,朕已经许久没犯过头风了,从前养成的习惯。” “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把李道宗任命为右庶子了?” 李世民道:“这不是你东宫缺一个右庶子吗?东宫的班迪,外戚有了,功臣有了,世家有了,差一个宗亲,宗亲里面战功较为卓著的一个河间郡王李孝恭,另一个就是江夏郡王李道宗了。” 明白了,皇帝的第一选择是李孝恭,李孝恭去训练水师了,所以推了李道宗上来。 说到李道宗,李承乾只能感慨,大唐的宗室命运多舛。高宗朝第一波清理的宗室里面就有李道宗,李孝恭要是活到高宗朝,估计也难逃一劫。 “最迟二月底,侯君集的案子就结了,你也该‘病愈’了,三月初吐谷浑遣使朝谒,这一次来的是慕容诺曷钵。承乾,由你主持吐谷浑来朝事宜。” 李承乾在左侧下首的位置落座,大脑开始回溯有关慕容诺曷钵的记忆。大唐第一位和亲公主,弘化公主的夫婿,吐谷浑可汗。 “那是得好好接待,吐谷浑迎娶了大唐的公主,受到大唐的庇佑,来朝又受到大唐的礼遇,暗合陛下胡汉一体,怀柔万邦的国策。” 李世民含笑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无论是哪一个承乾,他们父子只有在讨论朝政的时候,才能心平气和。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李承乾沉思片刻,他并不赞成这个观点。 “父亲的怀柔之策,建立在强大的国力之上,他们有的是真心归服,有的只是迫于武力威慑。臣的意思,不是说陛下的主张是错的,而是说对这些番将,可以重用,但只能以文治为主。至于兵权,还是算了吧!” 李世民笑道:“你这是想起了安史之乱。” 李承乾道:“父亲,不只是安史之乱,父亲难道忘了,玄武门之后,突厥借大唐权力更迭之即,兵临渭水,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父亲知道的,还有父亲不知道的,武周篡唐,北方胡人以拨乱反正为由,打着李唐的旗号,赫然进攻边境,残杀百姓,无恶不作。 有唐一朝,中原发生权力更迭,帝国最高层出现动荡,大部分时间都会有胡人兴风作浪。安史之乱,回鹘抢掠东西两京,虽说是肃宗皇帝做出的交易,可也能看得出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臣的意思,不是说不能怀柔,而是这怀柔之策,必须要有一个度,父亲有能力,有手腕,父亲可以爱之如一。诫之后世之君,还是要告诉他们,怀柔之下,也不能松了防备。” 李世民笑道:“你当初可是说要叛出长安,效命李思摩吗?”(李承乾的这句话出自新唐书,旧唐书没有记载,本书新旧唐书,资治通鉴都有,所以这里做调侃之用。包括上面那句,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出自资治通鉴,历史上李世民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有待考证) 李承乾道:“这不是为了气一气你,毕竟天下人都知道,渭水之耻。” 李世民讨了个没趣,又继续吐谷浑的话题:“你猜吐谷浑为何突然来朝?” 李承乾思索片刻,番属国开朝,要么过来要钱,朝谒宗主肯定会有不菲的赏赐,要么就是被人欺负了,过来找老大撑场子。至于真心归服,少之又少,吐谷浑不属于这一类,否则为何贞观九年叛唐?为何不年年来朝? “是不是吐蕃那里又生事端了?” 李承乾露出一个赞赏的目光,点头肯定了李承乾的猜测。 “朕也奇怪,之前文成公主和亲之后,吐蕃安分了几十年,这一次和亲似乎没达到效果。” 李承乾道:“上一次和亲,带去的是匠人,先进的生产和制造技术,吐蕃人忙着研究这些,壮大国力,当然要安分一段时间。 这一次和亲,带过去的只有金银财宝和一堆佛经,吐蕃人想要的没得到,再次犯边也就不奇怪了。臣总觉得,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世民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后人写的一篇文章,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李世民笑道:“下一次有什么俗语,不要说一半。这一点,朕和你想到一处了。这样,咱们取了笔墨过来,将各自的答案写在纸上。” 李承乾暗道:无聊! 不过,皇帝想玩儿,陪着皇帝玩玩儿也无伤大雅。 宫人动手迅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笔墨摆了上来,李世民和李承乾各自写下答案,交换过后会心一笑。 吐谷浑名义上是大唐的国土,又是皇帝划定的大唐与吐蕃战争缓冲区,只要大唐国力没有衰落,就不可能放弃吐谷浑。 大唐国力强盛,吐蕃对上大唐没有什么胜算。退一万步讲,吐蕃借地利之势,拿下了吐谷浑,等待大唐出兵,一样守不住,怎么看都是一桩赔本买卖。 松赞干布之英睿,禄东赞那样聪慧,不可能看不透这一层道理。吐蕃骚扰吐谷浑,目的不在占有吐谷浑,而是吐谷浑境内大唐的匠人,以及这些匠人所掌握的生产技术。 “臣斗胆猜一猜,父亲若是明发诏书问罪,吐蕃会说是边境流寇作乱,吐蕃也是有心无力。” 李世民冷哼一声:“吐蕃若无地利之势,他就是第二个颉利。” 李承乾摇摇头,所以,印度当年要青藏地区的主权,为何国家坚决维护青藏地区的统一,对此还爆发了中印自卫反击战。 不敢想象,这一场战争若是输了,如今的东方是什么局面。这就好比一群恶徒,架着机枪大炮,居高临下的扫视,地缘优势可见一斑。 当然,战争最后赢了,局势直接反转。印度要是敢开枪,就是东方借助地缘优势,居高临下俯冲印度的大平原。 第276章 李泰的处置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流寇不易抓,若对手是突厥,可以用流寇犯边为借口,直接出兵。可对手是吐蕃,青藏高原的地利优势太突出了,还不好直接出兵。 地雷,算是比较早的,较为传统战争武器,《明史纪事本末·燕王起兵》中记载:藏火器地中,人马遇之,辄烂。 “父亲,改日臣去一趟少府监。吐蕃推说流寇作祟,咱们不方便出兵,可边地的百姓也不能一直吃这个亏。” 李世民道:“朕迁了孔颍达为詹士府少詹士,有了岭南那一通教训,他往后说话会有些忌讳的。” 理解,侯君集的案子,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五姓七望牵扯进去两姓,还都是山东的大族。皇帝抬孔颍达,无非是借孔家安抚山东人心。 当初贬斥孔颍达说的是永不录用,如今一朝赦免,又重登高位。李承乾不禁感叹,古人总说宦海浮沉,当真是浮沉。 “父亲对臣的态度,就是大臣们对臣的态度。” 冷不防被噎了一句,李世民端起茶抿了一口缓解尴尬,又道:“觉儿呢?多日不见觉儿,快把他抱出来,叫朕瞧瞧。” 皇帝发了话,立刻就有宫人去办此事,不多时就见苏氏抱着孩子,身后宫人乳母相随。 李承乾起身相迎,从苏氏怀里接过孩子,作为过来人,李世民敏锐的察觉出了,儿子和儿媳妇之间甜腻拉丝的情愫。 老桃树开花了,实在是难得,李世民逗弄了两下李觉,就随便找个借口跑了,将空间留给儿子儿媳。 不日,李世民下诏,越王李泰谋害太子,毒害晋王,贬为庶民,幽禁府中不得出。 毒害太子和晋王,舆论一片哗然,不过出奇的是,一向以直言敢谏闻名的魏征对此事,没发表什么意见。 再进一步,就是要求皇帝赐死李泰,皇帝直接下发诏书,压根儿没打算跟大臣们商议,奏疏递上去也是泥牛入海,大殿上吵得再厉害,皇帝也不会听。 更何况,魏征如今是太子少师,他的态度反应的是太子的态度,一番权衡之下,魏征选择三缄其口。 李承乾听到这个处置,不禁感叹了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谋害太子不是毒害太子,如此一来,侯君集的案子,山东大族扯出李泰阻止人手刺杀太子,也可以算在谋害之内,一过不二罚。 是怕他或者李治不满处置,下黑手害了李泰。李泰此前门客涉及有山东大族,如今李泰下水,扯出了这些人,这些人记恨,说不定也会对李泰下手。幽禁府中不得出,没有流放出长安,也是皇帝的维护。 想当初,李泰带着亲卫直接闯宫,等同谋逆,皇帝都只是从亲王降位郡王,可见爱子的分量,所以,这个处置,李承乾并不觉得意外。 注:李泰闯宫那段,出自资治通鉴,前面史料没有记载这段儿,目测司马光意淫,本文涉及史料,包含新旧唐书,贞观政要,资治通鉴,所以引用了。后面更文,出自新唐书和资治通鉴,会标注出来,宋人对唐多有抹黑,是否采纳,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魏征生辰这日,李承乾起了个大早,换上便装,只带了鱼敬之出宫。 天光大亮,郑国公府有来客拜访,魏征在书房看书,上朝养成的早起习惯,一时半会调节不过来。 魏征迎了出去,向李承乾行过礼数,迎李承乾上座。 李承乾躬身向魏征深深一拜:“学生承乾,为师傅拜寿,愿师傅长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魏征笑得合不拢嘴,忙上前搀扶李承乾。 “殿下挂记,老臣铭感五内。” 李承乾笑道:“师傅这么多年来宵衣旰食,都没有时间过寿,今日是我私下来,咱们师徒吃个便饭,不曾兴师动众。师傅,叔玉呢?我放了他一日假,他人呢?” 魏征道:“那小子应该还在睡着,臣让人去喊他了,应该快出来了。” “别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打工人好不容易放了一天的假期,谁不希望睡到自然醒?打扰人家好梦,多少有些缺德。 “二月底,侯君集的案子告一段落。三月初,师傅大概率会被陛下重新启用,这样闲适的日子往后不多了。” 魏征道:“殿下有所不知,忙惯了的人,一朝闲下来,也是要命。” 李承乾沉默片刻,心道:那是因为缺少一个手机,有条件的再配一个随身WIFI。闲下来要命,不存在的。 “忙归忙,师傅的身体也重要。” 魏征发出灵魂拷问:“殿下今日出来,陛下知道吗?” 李承乾点点头,他要来给魏征贺六十大寿,很早之前就知会过皇帝了。 “师傅放心,您现在是我的太子太师,我造访郑国公府,不算勾结朝臣。” 魏征笑笑没说话,他有此一问,完全是皇帝那小心眼儿,知道自己儿子过来给他贺寿,他敢保证,只要能逮着机会,皇帝会往死里挤兑他。 “昨日,陛下对越王的处置出来了,臣还以为殿下会消沉两日,本想着今日进宫,开导殿下几句,今日见了殿下,老臣可以安心了。” 皇帝怎么处置李泰,另一个李承乾可能会伤心那么一小会儿,可他是高明,体验过新时代堪称顶尖的家庭关系,父子关系。皇帝那点儿时有时无,满含算计的父爱,实在是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更别说为此伤怀。 “我也以为师傅会上疏,今日过来魏师傅贺寿,也是关于此事,同师傅说说我的看法。如今看师傅没有上疏,我也安心了许多。” 魏征道:“个中利害关系,臣心里有数。就是上疏,也不会被采纳的,还有可能让殿下招来非议,没这个必要上这一道疏。” “师傅早年入道,也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我为您编了一套剑舞贺寿,待会儿还请您品鉴一二。” 闻听此言,魏征心中欢喜,但一想到皇帝有可能会过来,就有些心有余悸。 第277章 李承乾的新用处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预备是早些结束饭局,同魏征手谈一局,可不多时就有内侍过来通报,说是皇帝下了早朝会过来。 一听说李世民要来,魏征顿觉天塌了,他们这位皇帝的心眼儿,说大可以容纳百川,包容万物,说小那真是比针尖儿还小。 “陛下过来,应该不会带一堆人吧?” 李承乾有些慌,他只想给魏征拜寿,可不愿意给魏征拉仇恨,这种事情私下里,大家可以当做没看见,公开了就是另一个意思。 “不会!” 多年君臣,魏征对李世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过来给他拜寿是假,盯着李承乾是真。皇帝,习惯了被人捧着,自己可以无情,但别人必须把自己放在首位,否则心里头就不痛快。 李世民的表现,肯定了魏征的猜测,眼下的局面,李承乾于李世民而言有很大的价值,成了李世民唯一选择,不过可能是发生了某些不愉快,李承乾对李世民没有信任可言,信任横亘在父子之间,李世民所有示好,李承乾都当做别有居心。 魏征脑壳已经开始疼了,不敢想象待会儿宴会的气氛得有多诡异。朝政上的事情,他还能分说。可涉及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想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承乾以前是什么人魏征不知道,可当下这个李承乾对李世民的态度,魏征猜测李世民干的应该有点儿小过分,劝李承乾放下过往,魏征开不了口。 劝李世民放下一切,只把李承乾当做一个合格太子,也不可能。李世民想要的太子,除非女娲大神下凡,赋予李世民抟土造人的能力。 事情发展的方向如魏征预料,好好的庆生,除了李世民之外每个人都如坐针毡。李承乾剑舞结束,李世民那个笑让魏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概是看出了魏征的不自然,用过饭李承乾就找了个借口离开,皇帝这么一掺和,他也没心情去李靖府里摸老虎了。 “昨夜在立政殿,偶然看到一本佛经,是你母亲生前之物,让朕想起了另一个人,玄奘法师。” 李承乾本在闭目养神,皇帝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贞观元年偷渡出国取经,贞观十九年归来,那个时候他坟头草都比玄奘高了,这个人他着实没什么印象。 “过去的记忆不多,依稀记得玄奘法师讲经时,提到西方极乐净土,佛陀诞生之地,是一个众生平等的地方,每一个受到桎梏的灵魂,在那里都可以得到净化。” 李承乾笑笑,要不是看过《印度宗教简史》以及了解到的印度知识,他就真信了玄奘说得平等之地。 “父亲,佛教的教义是众生平等,佛陀诞生之地可不是众生平等的地方。” 众生平等不符合封建社会皇帝统治的需求,皇帝选择性的相信单纯寻求心理安慰,但真的要让皇帝相信众生平等,梦里啥都有。 “父亲,您吃天竺人的丹药,该不会是跟玄奘法师说得那个‘众生平等’的天竺有关吧?” 提到自己的糗事,李世民脸色十分不自然,问道:“你不是学数学的吗?天竺的历史应该不算数学吧?” 李承乾笑道:“大学生的一个特点,对于非本专业相关知识,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知欲。”这种心态,李承乾将它归到“八卦”之中,说白了就是一种吃瓜心态。 人类的八卦之中,帝王之尊也不例外,李世民十分好奇的问继承人:“所以,佛教的诞生地,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国家。” 关于佛教诞生地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李世民不太感兴趣,跟大唐没什么利益冲突。实在是干坐在车里无聊,找个话题聊聊。 李承乾道:“以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算,三千六百年前,南亚大陆的印度河流域横空出世一个高等文明,叫哈拉帕。 两千一百年前,哈拉帕北部雅利安入侵,征服了哈拉帕,雅利安是一个完全军事化的国家,这个国家信奉因陀罗,在汉语中因陀罗又被称为战争之神,也是印度神话里的天帝。 雅利安信奉婆罗门教,将人分为四等,第一等是祭司阶层,就是后来的婆罗门,第二等是王权军事贵族,后来被成为刹帝利。第三等是中层军官,是吠舍的最早的雏形,最后成为普通的老百姓,第四等是普通兵士,叫首陀罗。被征服的印度原住民,在这四等之外,叫达利特,就是贱……,可以理解为贱籍。” 这么一停顿,李世民反应过来贱后面是什么字,听八卦在兴头上,最烦这种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不用避讳世民字,不然朕听得云里雾里。” 李承乾暗道:八卦,人类灵魂中最有趣的一部分,多大的怨仇,几乎都可以在短暂的“八卦”之中放下。 “为了方便统治,婆罗门教吸收印度本土神话,又创立了一个新的主神梵天。婆罗门教义之中,认为婆罗门的僧侣是梵天的头颅所化,起引导作用。刹帝利是梵天的手臂所化,是保护婆罗门的存在。 吠舍是梵天的大腿生成,以上三个阶层,都属于雅利安人。首陀罗是梵天的脚生成,贱民达利特排除在四个等级之外,跟梵天没有任何关系。在梵语里,被称为不可接触者。 一千二百年前,佛陀释迦牟尼出世,印度的原生宗教,佛教诞生(尼泊尔是1923年独立出印度的,在1923前,它就是印度),佛陀提出了‘众生平等’的教义,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风靡一时,一度压的外来的婆罗门教几乎消亡。 很不幸的是,在佛陀圆寂一百多年后,一次大型佛教集结活动,印度佛教围绕‘金银净’发生分歧。此后百年时间,印度佛教四分五裂,出现了二十个流派。” 李世民又问道:“什么是金银净?” 李承乾道:“金银净就是佛教僧侣是否应该接受世俗的金银,一部分佛教徒认为世俗的金银会污染佛陀普渡众生的教义,主张鹏举自食其力,一部分佛教徒认为用金银供奉是佛陀可以洗清人身上世俗的罪恶。” 李世民嗤笑:“笑话,金银若能洗脱罪恶,为什么政治斗争执着于斩草除根?直接厚赠金银不就完了。后者的主张,完全就是敛财的借口,你继续说。” “八百多年前,印度孔雀王朝第三位君王阿育王登上王位,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主,几乎统一了整个印度。即位的第八年,阿育王征服羯陵伽国,下令屠杀十万战俘。这一次屠城,阿育王深感屠杀的血腥,从此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这个阿育王,后来一直都是佛教的标杆,用于彰显佛教的伟大,伟大到让一个杀尽宗室,灭国屠城的君主幡然醒悟。当然,这只是佛教传教的需要,是一种宗教理想主义,跟现实关系不大。 现实就是,阿育王属于印度四大等级之中的刹帝利,也就是军事贵族。他之所以选择信奉佛教,主要还是刹帝利的王权和婆罗门神权之间的斗争。 阿育王的雄才大略,让世俗的王权,暂时压住了婆罗门的神权,为了维护刹帝利的王权,需要推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宗教。这跟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如出一辙。咱们老李家入主关中,也推了道教出来,强化自己的正统地位。” 听到“咱们老李家”这句话,李世民会心一笑。 “阿育王之所以选择佛教,第一是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属于刹帝利,第二佛教僧侣不掺和政治和王权没有冲突,第三佛教主张众生平等可以用来对抗婆罗门教。阿育王用他强大世俗权力,推动了佛教的大兴,佛教在印度进入了全盛时期。 六百多年前,孔雀王朝为大月氏入侵,从此覆灭,大月氏建立了贵霜帝国,将佛教定为国教。在这当中,信奉佛教的刹帝利种姓,他们强烈反对和达利特一起开展宗教活动。为了平息纷争,刹帝利和达利特分开礼佛,当时的权宜之计,也为婆罗门教反扑提供了一个契机。 分开礼佛之后,佛教内部开始分离出三六九等,背离了佛教‘众生平等’的教义,也为后来佛教在印度的覆灭埋下了隐患。三百多年前,印度本土也建立起了另一个国家笈多王朝,立婆罗门教为国教。 佛教和婆罗门教之间的斗争,原本是世俗王权和神权的斗争,在笈多王朝和贵霜帝国并立之后,成了本土宗教和外来宗教的斗争,上升到了民族主义之争。单说民族主义您可能不太理解什么意思,臣举个例子,山东大族看不上隋唐皇族,就是一种隐形的民族主义,可以理解为古华夏族对华夷民族融合的新华夏族产生的排斥。 民族主义的加持之下,印度原生的佛教因为被外来贵霜帝国尊崇,反而被打成了外来宗教,成了异族。从现实角度分析,就是印度神权婆罗门和王权刹帝利联合,一起对抗贵霜帝国。佛教内部的种姓粉花,刹帝利和婆罗门的打压,内外冲击之下,佛教在印度开始衰落。 促使佛教衰落的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商羯罗,这个人只活了三十二岁,但他是个宗教天才,他出身婆罗门,精研佛教教义,同一众佛教高僧辩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横扫整个印度佛教。 商羯罗对婆罗门教进行了改造,此后婆罗门教发展成了为印度教,直接和印度这个民族进行绑定,印度人出生到死亡,印度教服务到底。经过商羯罗的改造,反印度教就是反对这个民族。利用民族主义,印度教根深蒂固扎根在了印度。 佛教衰落的同时,伊斯兰教侵入印度,不过种姓制度很快将伊斯兰教种姓化了,伊斯兰教为成为维护种姓制度的工具。 从我们所处时间的往后推五百年,突厥入侵印度,无差别的烧杀抢掠,印度佛教最后的三座佛寺,飞行寺,那烂陀寺,超严寺被洗劫一空,僧众做鸟兽散,佛教从此退出印度历史主流。 佛陀诞生的极乐净土,可不是什么平等的地方。宗教存在和发展最重要的底层逻辑就是传教,玄奘法师说‘众生平等’,那是传教的需要。您听听就行了,向往大可不必。” 李世民拊掌,发掘了李承乾一个新用处。 第278章 宋朝文人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父亲,您为何这么看着臣,臣脸上有东西?” 李世民笑道:“承乾知道这么多,朕颇为意外。” 李承乾无力吐槽,他好歹轮回了那么多世,记一些东西有什么好意外的? “朕记得承乾当初可是说: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如今对魏征这样好,前言不搭后语的。” 注:关于“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这句话,出自新唐书,旧唐书,唐会要,没有记载过这句话。这里引用,起推动剧情作用。 李承乾道:“那臣杀了吗?您老人家出去玩儿,臣在京中监国,想杀几个谏臣不容易吗?” 李世民笑道:“你这就是叫做祸从口出,狂妄!” 狂妄居士? 李承乾道:“看人真准,狂妄还算是好的,改日臣要好好学学老李家的变态。比如说,纳兄弟媳妇儿,公主爱和尚,这个臣性别限制,真干不了。” 注:关于李世民娶杨王妃,高阳公主和辩机的案子,也是出自新唐书和资治通鉴,在此之前没有历史文献记载,目测也是宋人意淫。 本文一开始没注意这些话的出处,是我的失误,所以涉及到宋人的史书,我都会标注出来,大家就当看个乐子,权当是推动剧情发展。 李世民被气的险些破防,深吸几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又想到李承乾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对这句话的作者来了兴趣。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能写出这样的人,一定是大才。” 李承乾道:“北宋文坛领袖,文峰改革的领导者之一,当然是大才。” “此人德行想必是极好的。” 李承乾道:“他的评价两极分化,最为人诟病的就是他曾经三次诬告一位守卫边疆,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军功起家的李世民,听不得这话,当即道:“诬告者反坐,北宋皇帝没杀他?” “北宋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对于士大夫只贬不杀。唐律诬告反坐,那是唐律,跟宋朝没关系。” 李世民道:“那这位将军还是挺可怜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的确可怜,文官的诬告打压,使得他最后被解除兵权,连番贬谪,郁郁而终。” 基于北宋文人在文坛的地位,有了北宋文人抹黑,后来《三侠五义》《杨家将》等小说,直接把狄青摁到奸臣的位置上。如果说,狄青真的干了什么恶事,由此衍生出一系列故事,将狄青定位成奸臣也没啥问题,关键是狄青纯属是受害者。 为什么近些年来不拍《杨家将》和《三侠五义》了,很大程度得益于互联网的发展,大部分网民觉醒了,会自己上网查资料,真拍出来,狄青成了奸臣,不被骂死就不错了。 “听你这么一说,朕对这个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李承乾道:“您有兴趣也只能望才兴叹,差了好几百年呢!” “你刚才笑什么?” 李承乾道:“想起一件趣事,老一辈人爱听评书小说。我记得《三侠五义》将那位保家卫国缺受尽委屈的将军定位成了奸臣,我三叔公他们一边看电视,一遍骂狄青。 我当时还跟我三叔公争得面红耳赤,引经据典,论述《三侠五义》歌颂包青天没有错,可以喜欢那一群乱七八糟的江湖人士,但不可以侮辱历史上真正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李世民给李承乾竖了个大拇指,问道:“后来呢?” 李承乾道:“后来我爷爷和我爸都下场了,愣是翻出了一堆历史文献,证明了那位将军作为英雄,不该被抹黑,也肯定了我的坚持。” 李世民摇头轻笑,高家的人对李承乾,真不是一般的宠,都可以达到溺爱的程度了。 “怪不得你那么恋着高家,不敬尊长,朕是不能像高先生那样护短的。” 李承乾道:“我也没指望您护短,您不拉偏架,不找一堆鸡蛋里挑骨头的人,给他们钱让他们来夸大其词的骂我,我都烧高香了。” “你……” 李世民被气的哑然,要不是马车上不方便,他非踹李承乾一脚不可。 “再说了,在我们家,那不叫不敬长辈,那是一种学术交流,同现在的清谈会差不多,您说话真难听。” 李世民更气了,但硬生生压下了要动手的冲动,东宫戒严才解除,一巴掌下去,李承乾又要“养病”了。 他才处置了李泰,太子就被迫养病,大臣们肯定会有议论,言官上疏烦他不怕,损了太子的颜面不好。 “宋人为何对有功的武将这么苛刻?”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原因有很多种,从皇帝层面出发,宋人的开国皇帝就是武将黄袍加身,还有咱们大唐藩镇割据留下的教训,让宋朝皇帝忌惮武将。 从社会层面看,就是大唐灭亡后的五代十国,武将的底线实在是太低了,给社会带来的危害太大,不愿意武将坐大掌权,是当时一种普遍的社会观念。 再有一点就是宋朝的党争,文武之间相互对立,那位将军卓越的战功,他在朝廷上获得的资源,威胁到了文官的利益,利益冲突导致文官疯狂撕咬。” 李世民道:“文治和武事不冲突吧?你不要告诉朕,宋朝的文官,他就真的只会写文章?搞文治?” 李承乾思索片刻,但:“也不全是这样,有文武双全的,但是少之又少。” 李世民道:“这就是典型的讳疾忌医,武将底线低,文官得势也不一定比武官的底线高多少。” 这个观点李承乾赞成,大部分宋朝文人对外软弱,战争打赢了还要签不平等条约,赔款认爹,就这,还能恬不知耻去泰山搞封禅,以一己之力搅黄了泰山从秦始皇开始的封禅业务。 外战不行的宋朝文人,内斗却是一把好手,搞党争厉害到大手一挥,直接送变法收回来的土地给敌国。所以,文天祥和陆秀夫等人铮铮铁骨,才让人觉得格外悲壮。 “陛下圣明,官员底线的高低与否,是人性使然,跟官员的性质没什么太大关联。” 第279章 坚决不做赔本买卖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觉六个多月了,能“咿呀”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李承乾教李觉喊“阿耶”,李觉发不出这两个音节,只会喊耶耶。 兴许是那只萨摩耶太深入人心,李承乾实在无法直视“耶耶”两个字。 苏氏看出端倪,问缘由李承乾只道自己梦中见一只通身雪白的狗,名字唤作“耶耶”。闻言苏氏大为不解,为什么有人把狗当父亲呢? 知道前因后果,苏氏听人叫“耶耶”也觉得有些怪异了,后面再教李觉,便没有执着于“阿耶”这个称呼了。 皇帝突然对大唐之外的国家十分感兴趣,李承乾就倒霉了,被拘在甘露殿,皇帝似乎有着问不完问题。 李承乾不胜其烦,在被折腾了数日之后爆发:“我亲爱的老父亲,您问这些到底想干嘛?” 李世民甩了自己写好的几篇手稿给李承乾,十分贴心的解释:“人类的历史有相通之处,有可借鉴之处,也有可引以为戒之处,朕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有删改,看样子是初版手稿,李承乾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写政要,诫之后世子孙,跟《帝范》教子一个调调。 李承乾不做置评,不能说没用,是人的认知层面有参差,同样的道理和知识,有的人一点就透,有的人不管怎么教导都是糊涂虫。不过总归是好东西,写下来流传后世,看哪位身在高位的有缘人能参悟其中道理,成为一代明君。 “今年这不到二月桃花就开了,入夏之后估计要热坏了人。” 李承乾瞬间警觉起来,问道:“您要去九成宫?” 李世民给了李承乾肯定的答复,李承乾却不干,从前脏活累活干了,最后被逼到绝境,这辈子他是一点儿都不干,监国,李治当太子的时候,咋没见皇帝天天跑出去玩儿,让李治在长安干苦力呢? “吐谷浑朝谒结束,朕启程去九成宫。同从前一样,你留在长安监国。” 李承乾道:“臣不干。” “你母亲逝世,朕和她不可能再有第四个儿子,青雀做了那样的事情,同皇位无缘,雉奴的身子也废了。你不用忧心朕会猜忌你,除了你朕没得选择。你跟从前一样,找男宠朕都不管你。” 李承乾无语,他就那么点儿黑历史,天天揪着不放,再说了,也不算黑历史,古代的书童干啥的,懂得都懂。 “那您也是想多了,我做儿子怕父亲猜忌,做臣子有什么好怕猜忌的。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要是可以……” “闭嘴!”李世民呵斥回去,单方面终止谈话:“知道朕不爱听,你就不用说了。” 李承乾想起另一个自己说过的话,不能太乖了,太乖了在皇帝眼里就是宠物,逗着玩儿的宠物。 “天下人那么多张嘴巴,您不爱听,人家就不能说了?” 学盖章狂魔搞文字狱吗? “要是可以的话,臣真想一把带走太子妃、象儿、觉儿,回到现代,挣钱带他们去环游世界。就是现有的科技不允许,不然的话,钱到位去宇宙转一转也不是不可以。”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被气的险些破防,他那个逆子,好好的孩子都给带坏了。 “你可以滚了,朕看到你就头疼,眼不见,心不烦。” 李承乾转身就走,半点不带犹豫,出门前还留下一句:“监国是不可能的,你要是去九成宫,我就直接穿您的冕服,坐您的龙椅,从九成宫回来要么去做太上皇,要么您把我废了。” 拿太子的工资,承担皇帝得工作量,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赔本买卖,李承乾表示绝不可能。 李世民迟疑一瞬,扶额叹气,冷不防的还以为是他那个逆子回来了。 一年时间,东宫的小狸花已经长成大狸花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家伙四仰八叉躺李象做的猫窝里,翘着二郎腿,尾巴上下一摆一摆的。 李承乾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看着大狸花,太嚣张了,实在是太嚣张了,忍不了,一点都忍不了。 猫科动物的耳力远胜人类,狸花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它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承乾走上前,想到自家李觉,握着小家伙两只肉肉手,轻轻一提坐起身来,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笑个不停。 两只爪子突然给人类抓住,被迫仰卧起坐式起身,狸花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鄙夷之色。 李承乾将小家伙搂在怀里,躺在摇椅上,桃花洒下疏影在人猫身上,倒也颇为和谐。 猫的呼噜声太催眠了,李承乾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醒来身上盖着狐裘,一问时间申时一刻。 “显德殿摆膳,请太子妃过来用膳。” 吴顺小心提醒:“内院两位侧妃,可要一起请过来?” 李承乾不悦的看了眼吴顺,有些水可端不得,他这两个侧妃算不上五姓七望的顶级出身,可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两个侧妃族中儿郎在朝廷上都是有官职在身,太子妃自绝于武功苏氏,他若是玩儿端水,看似平衡,实则不平衡。 吴顺不敢再多言,赶忙退下到丽正殿去请太子妃。 不多时,苏氏抱着李觉过来,六个月之后的孩子可以吃辅食了,不过习惯了母乳,李觉对辅食的兴致明显不高。 “你喜欢酸甜之物,这道香酥林檎你尝尝,该是合你口味的。” 苹果这种水果,直接吃没什么让人吃的欲望,但经过烹饪之后,做成的美食还是不错的,比如说:香酥苹果、苹果炖鸡汤、苹果牛肉粒、山药苹果球等等。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林檎这样吃的。” 李承乾笑盈盈的盛了一碗野鸡参杞汤给苏氏,父母谈笑风生,可是急坏了一旁的李觉,坐在婴儿凳上手脚并用,嘴巴里咿呀不停。 “这孩子,很是闹腾。” 李承乾随手摘下身上的玉佩,挂在李觉脖子上。李觉被玉佩上的流苏吸引,小手不停的抓。 “殿下,这东西太贵重了。”玉佩不值什么,上面的纹饰只有皇帝和太子可用。“这是陛下赠予殿下之物,让觉儿弄坏了不好。” 第280章 皇帝的礼物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知道苏氏的顾忌,解释道:“我的私库里缺钱,但不缺玉佩,坏了重新补一个就是了。这是和田玉,只要不硬摔,碎不了。” “陛下所赐之物,弄坏了到底不好。” 李承乾道:“陛下也不是穷酸之人,不缺玉佩的,请他再给一块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趣事没有继续往下说,夫妻二人用过饭,又逗弄了会儿李觉,她这才带着孩子离开。 时间辗转到二月初二,春耕礼,李承乾在皇帝的要求下被迫参加仪式。 折腾了整整一日,回到东宫沐浴过后,李承乾就一个想法,睡觉,就是天破个窟窿都不能阻止他睡觉。 “殿下,陛下来了,您还是去见一见吧?” 李承乾不想起床,他现在就好比城里养尊处优的大学生,突然回农村老家犁了一天的地,虽然在现代他的老家也没地可犁了。 皇帝真会找人,知道他轻易不会和妻儿红脸,把苏氏和李象推到前面来挡枪。 二月初二,他的生辰,不过因为同春耕礼撞上,他没办过生辰宴。从前皇帝照例送来赏赐,他忙活一日,困得不行,受了东宫众人恭贺就洗洗睡了。 “阿耶,有惊喜哦!” 李承乾从榻上起身,苏氏找来衣裳,李承乾接过来三两下穿好,李象取了鞋袜过来,躬身侍奉,搞得李承乾浑身不自在,他病倒了伺候他一回事,好手好脚被伺候是另一回事。 李象知道他的底细,苏氏知他不习惯被人伺候,也随着他的性子来,今日二人殷勤过头了。 苏氏看出李承乾的不自在,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还不忘打趣李承乾:“殿下今日是寿星,叫咱们近身侍奉一次,沾沾寿星的福气。” 李承乾尴尬一笑,他这个寿星可没什么福气,相反还晦气的不行。 “我今日实在是疲惫,改日休沐,带你们出去玩儿。” 李象沉默片刻,但:“父亲和母亲带着觉儿出去玩儿,我是没那个福气,师傅校正历法,要我跟着一起打下手,马虎不得,要好生忙一阵子的。” 李承乾看了眼李象,理科大佬的气质迎面扑来。他要是跟李象坐一个考场考试,填空题李象写个C他都敢抄。 “要是累了,为父替你告假,你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太劳累了。” 李象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学了这么久的算术,头一次派上用场,不能歇。这一歇,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用了。” 李承乾笑笑,知子莫若父,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他还不清楚吗? 换好了衣服,李承乾从内室出来,对于李承乾将显德殿内室改成寝殿,李世民虽然觉得不怎么庄重,但也没有说什么。 “朕今日干的活不比你少,瞧瞧你这样子,哎吆吆~~~” 李世民直接把嫌弃写在脸上,李承乾是看出来了,皇帝的目光,浓缩下来就两个字“菜鸡”。 “你可别说你轻易不下地耕种,说得朕天天下地一样。” 李承乾道:“您不下地耕种,可您三天两头骑马射箭,这也是大型体力活动。” “朕没说不许你骑马射箭,这锅不要往朕头上盖。” 闻听此言,李承乾微微一笑,他最近就是喜欢给皇帝扣锅。 “臣这出去骑马射箭回来,第二天上朝,言官一纸奏疏说臣耽于游戏享乐,荒废学业。父亲还要给钱褒奖言官直言敢谏,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臣要为您省钱。”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暗骂了一句“兔崽子”,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真要给朕省钱,从下个月开始,你还是拿你的俸禄,朕就不额外给你钱了。” 这怎么能允许? 李承乾赶紧道:“您别误会了,给您省钱,也是为了您给臣更多零花钱。父亲,臣今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您怎么可以收回臣的零花钱?” 李世民失笑,正欲继续调侃,就听李象稚嫩的声音传过来:“阿翁,今日阿耶是寿星哦!添财添寿,您可不能收回阿耶的零花钱。” “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被逗的欢愉,笑着道:“添财添寿,朕的孙儿开了口,不能不添,那象儿说,阿翁给你阿耶添多少的财好?” 李象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道:“阿翁是万岁,阿耶是千岁,那阿翁就给阿耶添九千九百九十九钱,可好?” 李世民含笑点头,“不好!” 李象撇撇嘴巴,有些小委屈,不好点什么头? 李世民笑道:“象儿都说了添财添寿,阿翁肯定要添的,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个数不好,你阿耶将来也是要做万岁的人,朕觉得还是凑个整的好,就给一万钱。” 李承乾喜上眉梢,有钱拿的,起床气啥的都不存在。 “臣多谢父亲。” “朕不爱财,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小财迷。” 李承乾笑道:“您不爱财,那阿翁赏赐您的三个铸钱炉,您把它送给臣,臣爱钱。” 李世民险些脱口而出,要那么多钱你小子想造反吗?可一看儿媳和两个孙儿都在这里,这玩笑不能开。 “朕那三个铸钱炉是打王世充,擒窦建德的战功得来,太子殿下你拿什么来换?”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臣没什么能换的,那臣就不要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只给钱不行,显得朕太穷酸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拊掌三声,张阿难笑盈盈上前,递给李承乾一个盒子。 “先别急着打开,你先猜一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打量着盒子,陷入沉思,这么小的盒子,看着也装不了什么东西。 “夜明珠?” 李世民甩了个白眼过去,道:“继续猜。” 珍珠?宝石?不应该,他又不是女孩子,应该不会是珠宝。 “玉壁?” 李世民给出提示:“金的!” 金的!!! 李承乾暗道:该说不穷酸,这么小的盒子,能装多少金子? “罢了,不指望你这蠢东西能猜出来,自己打开看看。” 李承乾打开盒子,看到东西,险些没拿住。 起猛了,皇帝这一次真下血本了。 第281章 甩锅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唐代因避讳先祖李虎名讳,遂改虎符为鱼符,皇帝是否心存试探暂且不谈,这个礼物下了血本是真。一个经过玄武门的皇帝,怎会不明白兵权意味着什么。 “父亲,这……” 李世民抬手打断,示意李承乾不要说话,李承乾心下明白,苏氏在这里,很多军政大事,不好说的。 武周女皇以一己之力开创了红妆时代,受武周女皇的影响,人们潜意识以为,女性地位最高峰在唐代,实则这个想法并不准确。 封建社会女性地位最高,不是隋唐是秦汉,隋唐的能随意废立皇帝的皇后只有一个武则天,得益于武则天极高的政治手腕。 秦汉男女婚姻是一种合作关系,两汉之后女性地位已经是半附属状态了。两汉的皇后,几乎个个有名有姓,两汉之后的皇后,差不多都是姓氏加皇后,或者谥号加皇后。唐朝除了武则天,似乎没有第二位皇后留下名讳。 两汉的皇后,只要皇帝不是傀儡,那皇帝两腿一蹬,天下就是皇后的。甚至皇帝没死,只要皇后都能调兵跟皇帝干一架,这在隋唐几乎不可能。 宴会结束,看出皇帝和太子有要事商榷,苏氏带着李象、李觉退下,殿内清了场。 “这是新军的兵符,你主导建立,你师傅卫国公练的兵,这一支五千人的兵马,朕今日就交给你了,是要扩充还是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强化,全看你的意思。” 送上门的兵权,怎么能不要? 李承乾贼胆包天,又问了一句:“父亲,扩军您给钱吗?” “这五千人兵部有记档,军饷走民部。你要是扩军,算你的府兵,朕一分钱都不给。李建成养府兵,李元吉掏钱,要不你也找个王爷给你掏钱?” 李承乾暗道:李元吉给李建成掏钱,可不是兄弟情深,那是想要在联手干掉皇帝之后,自己螳螂捕蝉干掉李建成和高祖李渊,夺取皇位。他找个王爷掏钱,找谁?李泰还是李治? “回去一趟,荔枝和车厘子吃得怎么样?” 李承乾没想太多,下意识点头:“吃是吃够了,就是反季节水果,口感和当季的水果不能比。” 李世民甩了个白眼过去,有的吃就不错了,事儿还一堆,多少人想吃都没那个条件。 “可惜了,下一次吃不知道什么时候。” 李承乾一拍脑袋,只觉得云开雨霁。生活在唐朝,也不一定不能吃到鲜荔枝啊! “父亲,臣有个法子,不需要人力物力,就可以吃到岭南的荔枝。” 李世民道:“你们未来都要冷冻保鲜空运,这都算人力物力吧?在大唐不要人力物力,开什么玩笑?实在累了你回去睡觉,不要在这里说胡话。” “岭南的荔枝运回长安,作贱百姓,虚耗人力,不值得。但是,父亲,把臣运到岭南,不需要什么人力物力,去岭南的路费,臣出的起。” 李世民都被气笑了,这小子在他身边稳成持重,回去一趟就变得幼稚可笑。 “好好休息,明日要上朝。” 闻言,李承乾脑袋一空,上朝? “不是说侯君集的案子什么时候结束,臣什么时候‘病愈’上朝吗?” 李世民冷哼一声,抱病东宫,名正言顺的偷懒?小逆子,想的倒是美。 “昨日参加春耕礼,你都能下地干活了,还继续‘抱病’?你是觉得你太聪明,还是朕手底下那些大臣太蠢了?” 李承乾暗道:那群大臣个个人精,从他一开始抱病,那群大臣就猜出其中缘由了,只是大家都默认储君不能沾染太多是非,所以装聋作哑。 翌日三更时分,李承乾被宫人叫醒,起身洗漱更衣。数月时间,不是养伤就是养病,基本不怎么上朝了,平常晨昏定省也是打个卡,就回来睡回笼觉了。现在直接上班,一时之间还是很不适应。 “太子殿下气色不太好,可见还没有休养好。” 上来搭话的是房玄龄,李承乾拱手回礼。 “多谢中书令挂怀,病愈之初,昨日突然下地劳作,有些疲乏,不碍事。” 本以为李承乾抱病,是为了躲开侯君集的案子,现在看李承乾脸色,倒像是真病了。 萧瑀和魏征二人有说有笑的过来,李承乾忙上前见礼:“魏师傅,萧侍中。” 门下省有两位侍中,魏征卸任门下省侍中之后,李世民顺手将萧瑀补上了侍中的空缺,另一个侍中高士廉。 “太子殿下,您这气色不太好,还是休养身体为上。” 李承乾心下苦笑连连,他一熬夜黑眼圈就格外重,但他身体真的没有问题。 “多谢萧侍中关心,就是昨夜睡的晚了一些,我的身体很好,不碍事。” 萧瑀暗暗摇头,一副年轻人就是嘴硬的表情,李承乾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调侃李承乾:“太子殿下,托你的福,老臣终于不用闲赋了。” 李承乾拱手还礼,长孙无忌是司空,正经的一品大员,但唐朝一二品都是虚职,要么用于对退休官员的安抚,要么追尊逝世的官员。 太子詹士正三品,实权部门,但由于同太子的深层绑定,一旦太子抱病不参与朝政,太子詹士也就闲下来了。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承乾,又补充道:“不过看太子的脸色,应该再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是。” 李承乾本要解释他的身体没问题,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相信,这样也好。随手一个锅甩给皇帝,十分无奈的开口:“陛下要我来上朝,我也不敢抗命,陛下的拳脚功夫一向不错。” 从前皇帝打他,长孙无忌等人都是知道的,只是没当着他们的面,他们也不好议论皇帝家事,只能当做没看到。 鉴于皇帝从贞观二年开始对李泰的一系列盛宠,此次李泰谋害太子,又被皇帝轻飘飘放过。 一般情况来说,这个时候太子应该上疏给李泰求情,但李承乾没有。 一通脑补,众大臣合理怀疑,太子不愿意上疏请求宽恕李泰,被皇帝为难,这才“抱病”了这许久。 第282章 假期没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早朝,众大臣拜过皇帝,各自归位落座。 “太子身体大安,三月初吐谷浑来朝,朕欲让太子主持,中书令从旁协助,朝中各部有司配合。” 李世民话音刚落,萧瑀就站了出来进言:“陛下,臣见太子殿下病容憔悴,储君安康涉及国本。臣以为,太子殿下还是要继续休养,不宜太过劳累。” 李承乾心道:萧瑀这人能处,有事儿真上啊! 谏议大夫兼太子右庶子褚遂良出列,捧着笏板上前向皇帝进言:“臣附议,陛下,太子乃是一国储副,身体为上,没有要太子带着伤病主持国事的道理。” 好样的,李承乾微微一笑,别的不说,在进言这一块,褚遂良值得点赞。 抓到重点,“伤病”两个字让李世民满心的无语,这些大臣又觉得他把李承乾给打了。这群老爷子,还是太闲了,没事儿做,不然不会胡思乱想。 萧瑀声援褚遂良:“臣附议!” “好,那就让太子再休养一段时日,不过吐谷浑还有一个来月来朝,想必太子那个时候身体也大安了。” 喜提休假,李承乾十分开心,找个机会去李靖家里摸老虎,这么久没去找李靖,那只白老虎估计长大了,大胖猫摸起来手感会更好。 李世民气笑了,他昨天出了钱,给了权,今天还要在这里被大臣们阴阳,士可忍,孰不可忍。 “玄成主持修史,他现在病了,尚未痊愈,朕不好让他带病参与审核。萧侍中历经隋唐两朝德高望重,右庶子是玄成高徒,由你们二位参与弘文馆审核,朕再放心不过。” 李承乾暗道:下场跟臣子争辩是非,有失皇帝的体面,那就直接穿小鞋,增加工作量,领导不愧是领导,主打一个阴险。 不过,看萧瑀和褚遂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两位大概以为,参与史书校正是皇帝的恩赏。能够理解,封建社会很重视修史,修史的工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主持的,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看,参与史书校正的确是一种荣耀。 李承乾默默为萧瑀和褚遂良点了蜡,被穿小鞋了还高兴的不行,皇帝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默默记下这笔账,罪魁祸首他咋能放过? “太子,你总是这么缩在东宫里也不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朕猜忌太子,不让太子参与朝政。坏了朕的名声不要紧,怕是长此以往,太子生疏政务,就是太子的损失了。” 李承乾头皮发麻,这是收拾完了萧瑀他们,轮到他了。这理由合情合理,找不到反驳的。 魏师傅救命,李承乾向魏征投去了求救的目光,魏征却只当做没看到,某些方面他和李世民意见一致,比如说太子不理政务绝对不可以。 李承乾想哭,魏师傅,该直言不讳的时候,您老人家怎么不说了啊! “众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魏征道:“是这个道理,三省当值可以免了,但议政还是要继续。一国储君,一年十二个月,十个月在东宫里闲着,像什么话?” 李世民十分满意魏征的回答,二人一唱一和,就这么三言两语,取缔了李承乾的假期,幻想的好日子破灭。 李承乾收到了皇帝投过来的目光,十分得瑟,大概意思:小兔崽子,就你这两小子,还敢跟朕斗,不知道天高地厚。 “卫国公训练出来的新军,朕将兵符给了太子,往后这支军队的兵饷费用,民部和兵部有司同东宫官员进行对接。” 大唐立国之初,太子可以随意出入太极宫和东宫,所以息隐王李建成可以随意进出武德殿和海陵刺王密谋,可以随时去找裴寂商量怎么给彼时还是秦王的皇帝使绊子。 后来,息隐王和海陵刺王更是密谋要在临湖殿杀掉秦王,秦王率先下手,在玄武门杀掉了息隐王和海陵刺王。 前车之鉴,秦王登基为皇之后,加强了对东宫的管理,太子无诏不得随意进出太极宫,也不能随意出入东宫,左右卫率等府兵限制严格,掌兵就更难了。 这句话出来,大臣们表情各异,但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意外。 李泰组织人手刺杀太子,还对太子和晋王下毒,绝不可能成为太子,甚至皇帝身后,李泰能继续活着都得看新皇的意思。 晋王被李泰下毒,由于年纪太小,发现的太迟,留下了弱症,不是长寿之辈,帝后所出三个儿子废了两个,就算皇帝心有不甘,也必须保着太子。不过,给新军的兵权,还是超乎了众大臣的预料。 李承乾发现,唐朝的武将都灭人国家的喜好。就好比现在,高句丽的问题旧事重提,尉迟恭激动到当场折断笏板,恨不能立刻冲上前线,砍几个高句丽人过过瘾。 皇帝有灭国的想法,不过事以密成,他并未显露出想要剿灭高句丽的意思。 李承乾听着,思绪飘的有些远,如果皇帝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跟生活在七世纪一样的会投胎。一个便桥之耻,都能让皇帝把颉利抓来长安做舞王。 拿泡菜、小日子、猴子、三哥对华夏的态度,在东风的加持下,李承乾合理怀疑,这些地区连当小弟的机会都没有。 熬过了早朝,李承乾追上魏征诉苦:“师傅,您怎么这样啊!陛下他就是欺负我,您怎么还帮着他?” 魏征道:“您身为太子,整日在东宫里闲着,合适吗?” 李承乾不知道该怎么跟魏征解释,皇帝单纯公报私仇。 “师傅,您不懂。” “老臣都懂,您懒。” 李承乾石化原地,他懒?天大的冤枉。 “师傅,您干嘛去?” 魏征道:“您需要参加朝议,不处理政务,臣这个东宫属官,自然也是闲着。陛下特加恩典,东宫无召,臣可以回府休养身体。”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您可以回东宫用早膳,还能睡上一觉,然后到两仪殿参加朝议,时间刚刚好。” 李承乾回过头,说话的是长孙无忌,对方笑容意味深长,微微拱手见礼,也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皇帝的老臣都是向着皇帝,李承乾突然很想念杜荷,回到东宫之后,就今天的事情,写了一封信寄给杜荷诉苦。 第283章 比赛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远在西州的杜荷收到信,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看到李承乾的诉苦,杜荷只恨自己不在当场,否则非要骂这货一顿不可。 批个奏疏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他在西州每日不仅有公文要批复,三天两头还要出去走访民情,晒得都黑成炭了,他都还没说什么。 身在福中不知福,杜荷当即一封回信,半点不带含蓄的将李承乾从内到外阴阳了一顿。 杜荷尤不解气,一气之下又回了第二封信,大致意思,心情不好,之前约定的果干儿没了。 收到回信时,正是吐谷浑可汗朝谒的时间,兴高采烈拆了杜荷的心,结果被阴阳了,李承乾便是很受伤。 “这是怎么了?被你亲爱的魏师傅骂了?” 李承乾道:“师傅循循然,善诱人,嘴才没那么碎。” 李世民正在喝茶,闻言险些被呛到。魏征的嘴巴不碎,就好比说李治光明磊落一样搞笑。 “眼睛没问题吧你?要么就是闲的太久了,脑子坏了。人家魏叔玉说瞎话的时候还知道闭上眼睛,你说起瞎话都不带眨一下眼睛。” 李承乾暗道:这些日子,皇帝怼起他来,越来越有某音某手的风范了,李承乾有些疑惑,到底是谁带坏了皇帝。 “你这一脸的官司,一副被人骂了的表情。” 皇帝能看出来,李承乾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有魏征在,论怼人,魏征在历史上那可是出了名的。 “臣给杜荷写了封信诉苦,结果他一点儿都不理解臣,回信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阴阳任就算了,之前说好的回来给臣带果干儿,他说他忙的没精力弄了。” 李承乾神色愤愤,要是杜荷在面上,他绝对会上去踹两脚解气。 李世民憋着笑,在他看来,李承乾格外杜荷信里吵架,活脱脱就是两只猫呲牙打架,除了猫毛满天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身为太子,私下联络一方大员,这可是重罪。” 李承乾顿了一顿,光想着诉苦,把这一茬忘了。 “臣知错,请父亲降罪。” 李世民笑道:“太子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罚你?” 李承乾思索片刻,笑容略带着几分谄媚。 “那就惩罚臣在东宫闭门思过,父亲意下如何?” “呵!” 李世民嗤笑,兔崽子算盘珠子崩他脸上了。 “闭门思过,不用上朝也不用过来批阅奏疏了。” 偷懒,还有这么玩儿的? “太子可以禁足了事,杜荷呢?他也可以禁足了事?” 大臣私信太子,屡见不鲜,非必要时刻,皇帝也好,大臣们也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认真追究,也是合情合理。 杜荷不能被他连累,李承乾重新换上一副笑脸:“父亲,臣是您的太子,臣被杜荷阴阳怪气骂了一顿,您不心疼臣就罢了,还跟着一起欺负臣。” “切!”李世民发出一声嗤笑,欺负?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能枉担虚名。“阿难,你进来一下。” 张阿难听到传唤,趋步从外面进来,李世民轻点案面,跟随李世民多年,张阿难可太了解李世民了。 基本见底的案子,又被奏疏堆出一座小山,李承乾有苦难言。 “朕老了,坐上半日儿浑身不自在,出去松快松快,这些奏疏,有劳太子。” 要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干苦力,想都别想,李承乾赶忙起身跟上去。 “父亲,臣近来骑射进步老大了,您有骑射的兴致,臣愿为父亲助兴。” 李世民看了看李承乾,兔崽子转性了,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好,换衣裳,同朕去射场。” 小兔崽子躲懒,不过难得李承乾提出与他同行,管他是什么目的,李世民照单全收。 唐人好武,喜穿窄袖,但李承乾武事不好,不喜欢窄袖,更偏好广袖长袍,看着更有文人气度。 换完衣服,君臣二人来到射场,李世民命人抬上来九宫靶。 “朕少时常玩儿,连成直线就算赢。” 升级版井字棋,逻辑上不存在难度,难在射靶的准头上,目测一下这个距离,没有五点零以上的视力,直接可以在一旁嗑瓜子了。 “承乾,你先来。” 李承乾接了弓,经常拉,不用上弦,他也知道这不是重弓。 “取重弓过来。” 李世民偏过头看向李承乾,问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玩玩儿就行了,别今日拉了功,明日胳膊疼得上不了早朝,或者一脸病容的上朝。知道的你自己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打你了。” 李承乾挑眉,唇角勾了勾,口碑是皇帝自己养起来的,他为什么要谨小慎微? 换作从前,皇帝无故殴打太子,传出去朝臣会看轻他,丢人的是他。 可如今,他主持编撰字典和成语大全,文章流转在民间,又主持制考,舆论口碑不错。 他一脸憔悴的去上朝,魏征和萧瑀肯定会开口议论此事,至于是他身体不好,还是皇帝动手打人,大臣们更愿意相信后者。 无故殴打太子,丢人的可不是他,皇帝那么好面子的人,憋屈的是谁不解释。 “父亲放心,臣拉的开重弓,不至于胳膊疼。” 李承乾这话并不是托大,李泰刺杀事件,发现自己意外拉开重弓,此后虽未动骑射,可弓在李承乾这里,俨然成了拉力器,显德殿就有一把,闲来无事在殿内拉弓,也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意料之外,李承乾拉了个满弓,将箭射了出去,一箭正中靶心。 “你这是回去私下又练了?” 太子在东宫骑射,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目光,颇有几分诧异。 “赋闲在东宫,无聊的时候会练习拉弓。” “哦!” 李世民恍然大悟,显德殿是有一把重弓,君子六艺有射,厅堂之上置弓,在世家大族之间十分常见,偶尔拿来拉一拉,十分隔离,他也喜欢这么玩儿。 “朕还以为那是摆设,原来是我们太子殿下开窍了。” 话音未落,李世民也射出去一箭。 李承乾打眼一看,皇帝这一剑,可以肯定箭矢没入靶心,将箭靶射穿了。 这得多少的力,李承乾暗暗叹气,天赋型选手到底是不一样,除非他兑换霸王的武力值,否则正面对上皇帝,不存在胜算。 第284章 踩雷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九宫靶没分出胜负,不过李世民在兴头上,不愿意就这么结束,遂指挥宫人将九宫靶往后挪了五十步。 李承乾顿了一顿,第二次女厕距离,没有五点二的视力,可以直接出局了。 “承乾,你先来。” 李承乾没有推辞,拉弓射出去一箭。 这个距离,这把弓只要能拉开,箭能飞过去,视力没问题,经过训练,射中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不错!” 李世民微微点头,这个箭术,勉强能看,他紧随其后拉弓射出去一箭。 一轮比试下来,没有分出胜负,李世民有些不甘心,吩咐道:“再往后挪五十步。” 这个距离,李承乾暗暗摇头,五点三的视力他有,更重的弓他拉不开,强行拉开害怕伤了韧带,还是算了。 “臣认输。” 李世民十分无语,看向李承乾的目光恨铁不成钢:“都还没有比,你认什么输?” 李承乾苦笑:“父亲,这个距离,臣拉不开更重的弓。” 才刚开始,李承乾这就打退堂鼓了,李世民顿觉没意思很。 “你还是回去批奏疏,武事不适合你。” 李承乾道:“您这就是偏见,臣抗议!” “抗议无效!” 李世民抬手打发了宫人,他们父子日常斗嘴成了习惯,不好将李承乾憋坏了。 “朕的承乾在未来,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李承乾道:“眼下这个局面,他回来太子之位绝对稳,您猜一下他过得好不好?” 李世民丢了个白眼给李承乾,道:“所以,你回来了,说明你在那边过得不好?” “臣也不想回来,可这边有象儿和觉儿,臣舍不得儿子。” 李世民笑笑:“只是舍不得儿子,难道朕对你不好?没良心的兔崽子,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疼到我被逼的疯疯癫癫,死的不明不白,扑朔迷离?” 李世民:…… “回两仪殿批奏疏,你这么懒散的太子,朕还是第一次见。” 李承乾都气笑了,直接掀起了皇帝的老底:“贞观六年,谁去的九成宫,从三月份玩儿到八月份的是谁?臣要不去九成宫接您,您打算什么回长安?贞观八,又是谁去九成宫,从三月份玩儿到九月份,臣要不去接您,您是不是打算玩儿到冬至日祭天再回来?” 事实真相在此,宛如一巴掌直接抡到李世民脸上,李世民有些尴尬,轻咳两声。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朕好歹是你的父亲,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再说了,能让你监国,这样说明朕看重你。” “看重臣?” 李承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贞观六年,臣辛苦监国大半年,一点错处没有,结果是李泰先完成了加冠加元服,成亲,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您的看重就是在宗法上扇臣一巴掌?在朝廷上踹臣一脚? 贞观八年,母亲生育衡山伤了身子,臣为母亲造佛像。大半年监国,毫无疏漏,请您参加佛像落成仪式,您不仅没给臣这个面子,还封了青雀为雍州牧,您可真是太看重臣了,看重到把臣踩到泥巴里,做您的太子,臣可真是太荣幸了。” 言罢,李承乾直接拂袖而去。 “承乾,承乾……” 李世民一连喊了两句,李承乾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越想越气,只有撸老虎能让他安静。回东宫换上朝服,命侍从套了马车。 青春没有售价,马车直达卫国公府。 李靖看看天色,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一般来说,这个时间太子不会出门。 李承乾目标十分直接,废话不多说,抱着白老虎就是一顿撸,又在李靖府上用了饭,等到饭局结束,天色已经很晚。 歇在李靖府上,只怕言官议论,李承乾一番思索过后,吩咐侍从将马车赶往国舅府。 权万纪逮着房玄龄和李恪刷存在感,害死张蕴古,咋不见权万纪弹劾长孙无忌?于志宁、孔颍达对他重拳出击,李治娶小妈也没见于志宁、孔颍达、杜正伦说一个字。 这就是大部分言官的写照,欺软怕硬,表面还要装出一副大公无私,为天下苍生献身的伟岸。 李靖弹劾一下可以,但是长孙无忌,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贞观皇帝不倒台,长孙国舅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 马车突然被拦住了,李承乾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他这是又要被刺杀了?没那么倒霉吧? “奴婢阿难拜见少主。” 李承乾掀开帘子,颔首回礼。 “张翁,您怎么来了?” 张阿难笑呵呵的回答:“陛下让奴婢过来的,怕殿下来不及时间,宫门下钥。太子宿在宫外,叫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听。” 李承乾笑了一笑,该说一句皇帝贴心吗? “有劳张翁走这一趟,拿去喝几盏茶不成敬意。” 话音未落,鱼敬之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过去。 合理的外快捞一捞是可以的,张阿难不是第一次收李承乾的钱,脸上笑意更深。 宫门已经下钥,但张阿难是御前的人,又有皇帝令符,打开宫门轻而易举。 李承乾下了马车,不禁在想,夜开宫门,这要是在宋朝,碰上司马光,都不敢想皇帝会不会被骂到想要提刀砍人? 显德殿灯火通明,不出意外,皇帝在里面,李承乾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你也太随着性子了,朕不叫阿难一路跟着,你预备怎么办?露宿街头?” 李承乾道:“住舅父家里。”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纠结过去,你只需要知道,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李承乾暗暗吐槽:李泰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再来一次,也开不了。李治倒是可以抬出来,不过他不可能做冤大头,留在长安做苦力监国。 “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这么小气,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都不稳重。” 李承乾道:“您大气,怎么还逮着魏师傅挤兑?臣不稳重,一言不合,满朝大臣变着花样哄的到底是谁?” 李世民:…… 第285章 回报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世民心下愤愤,暗暗骂了一句:老棺材瓤子! “侯君集的案子落定,侯君集是秋后处斩,涉及其他大族的人,都是流放。原越王府的门客,有一个判了斩立决,其余的也都是流放。” “哦?” 唐朝律法相对其他朝代,较为宽松,哪怕是谋反,只要不是核心人物,都能活命,好比李白为逆王写诗歌功颂德,事败了也就是个流放。 “贿赂这种事情两厢情愿,只严惩侯君集实在偏颇,涉这个判决,实在谈不上公正。” 李世民道:“从宽的话,侯君集罪不至死,不过他那个性子,得罪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有摁死他的机会,朝廷上下可是不遗余力要他死。” 李承乾道:“侯君集性格不讨喜是一方面,何尝不是山东大族向代北扩张的需要?及山东的人太多,推出来一个顶火。贿赂不是什么大逆之罪,将来有朝一日大赦天下,山东这群涉案人员,又可以堂而皇之回到故土,继续逍遥了。” 李世民笑道:“所以,朕驳回去了。侯君集为官持身不正,知法犯法,那些涉案的大族,一个个饱读诗书,熟知大唐律法,一样知法犯法。认真论起来,都是罪加一等。侯君集还是大唐统一的功臣,一群蛀虫,也配让侯君集给他们兜底?” 说到这里,李世民对许敬宗颇为不满,出声抱怨:“他给武媚娘办事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李承乾思索片刻:“或许,许敬宗也在试探,试探陛下的底线。陛下的意思明了,臣下做事才能无所顾忌。” 武则天出于立威的需要,对贞观老臣和部分门阀士族下手,那是下狠手,狭路相逢狠人胜。 相比武则天,皇帝笔名声,不一定愿意得罪大族,让文人的笔杆子编排自己。 自然而然,许敬宗办起事情来,也不能彻底放开手。万一自己放开手了,给涉案大族定了死罪,皇帝掉链子,尴尬是其次,自己被推上去平息众怒才是冤。 “你弄的那个什么火器,少府监已经报上来了,你是打算将那些东西埋到吐蕃来犯必经之路?” 李承乾点点头:“那些东西,踩上就炸,非死即伤。” “还是现代人会玩儿。” 李承乾沉默片刻,回答:“地雷不是现代的东西,这本身就是属于当前制度下的产物,不过是提前了几百年。” 李世民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有功就要赏,朕要赏赐你。” 这是扇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皇帝的惯用手法,李承乾见怪不怪。 送上门让他捞好处,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然而思索了半日,始终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 “要不,推一推?我现在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李世民摇头,推到后面,谁知道李承乾想要的他能不能给的起。 “现在就说,过了今夜子时作废。” “再过几个月,把我运岭南去吃荔枝。” 李世民十分无语,道:“流放岭南,这个不行,换一个。” “什么流放?吃完就回来了。” 李世民道:“那也不行,岭南湿瘴之地,万一水土不服,把你搭在那里了怎么办?” 岭南不行,李承乾又道:“过两个月,去一趟扬州,我要去吃杨梅。” “长安没好果子给你吃吗?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吃?” 没好果子给他吃,这话说的,李承乾嘴角抽了抽,罢了,权当是古今语言文化差异。 “父亲,你只能吃到那几样水果,这是时代生产力的限制,我在未来可以吃到更多水果,好坏我能不知道吗?” 李世民道:“前一段时间中毒,你回去了和承乾一体双魂,都吃了什么水果?”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有车厘子、龙眼、草莓、蓝莓、树莓……” “吃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这么馋?” 李承乾道:“你是吃不到,吃到了我不信你不馋。” 李世民:…… “去扬州也不行,青雀给你下的毒就是从扬州的南洋商人处得来的。堂堂储君,一点儿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李承乾只能继续想,他想涉足权柄,不过皇帝正值壮年,东宫又有长孙无忌等重量级的重臣,要权会招来皇帝的防备,还是算了。 “要不,您再给我些钱?” 李世民道:“朕之前给你那么多钱,也没见你用多少,你存那么多钱做什么?” 李承乾道:“父亲,谁会嫌钱少?谁要说自己视金钱为粪土,我第一个吐他一口。” “哦?”李世民轻笑,问道:“为何?” “说这些话的人,要么就是衣食富贵,不缺金银,冷眼人间疾苦,但因为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所以不在乎。 要么就是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民生疾苦,才会大言不惭视钱财名利为粪土。 再有一等人,单纯就是没有责任心,只顾自己逍遥,家中妻儿老少死活全然不在乎。 大多数老百姓,忙碌一生,都只为衣食所安。没有钱财,想要发家难如登天,有钱无权想要守住家业,痴人说梦。” 李世民笑笑:“你上次主持制考的时候,跟朕说了一句话: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朝廷里挤。读得起书的人,都不是贫苦之家,可富而不贵,那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这个李承乾深有体会,背后有人和无人可用,完全是两个概念,有那个背景,哪怕你什么都不用做,亲戚也什么都不插手,生意顺风顺水,娃在学校上学,各科老师眼里的宝。 “所以,父亲,没钱用和有钱不用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都气笑了:“承乾,你缺钱用吗?朕每个月给你的不少吧?上次你的马车受惊,撞上了人,你要赔付,钱不够,你开了口,朕直接给了吧?你哪儿缺钱用了?” 李承乾道:“问题是您非要臣要赏赐,臣暂时实在没什么要的,只能要点钱啊!” 闻言,李世民哈哈一笑:“那你就不能给朕省省?” 李承乾愤愤开口:“凭什么?臣力出了,委屈受了,多少得有点儿回报吧?” “行,给你三万钱,可以了吧?祖宗!” “可以,您说了算。” 李世民愣了一愣,他敢叫,这小子真敢应啊! 第286章 李觉的乳名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皇帝突然变脸了,李承乾只觉得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又是哪句话没说对? “夜深了,你好生歇息。” 赶紧走,难伺候的主儿,多待一秒都是要命。 送走皇帝,东宫终于恢复了李承乾想要的安静。 “收了朕的钱,可不许再闹脾气了,明日两仪殿,照常过来批复奏疏。” 李承乾暗道:就知道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要是嫌难得跑,朕特许你可以乘歩辇去两仪殿。” 李承乾谢过皇帝的加恩,他腿好好地为什么要乘坐歩辇? “冀州贡上来一批上好的金疮药,朕送你一瓶。” 李承乾笑容险些没掌住,正经人送礼谁送药啊! “多谢陛下!” 总归是好东西,古今送礼文化有差异,入乡随俗。 慕容诺曷钵这一趟过来,得到了大唐在吐蕃问题上的确切答复,慕容诺曷钵离京当日,另有诸多赏赐,算是满载而归。 少府监火器的制作和使用,自然不可能让吐谷浑人染指,另遣特使领一批匠人往吐谷浑和吐蕃交界驻军关隘,后续诸多事宜,就由负责戍边的张宝相安排。 时间辗转到四月初,魏征“病愈”之后,起复为中书令。 李承乾受邀到国舅府,就白叠种植的问题,长孙无忌还要和李承乾详谈。 东宫种植出来的白叠送到长孙家,长孙无忌见过之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商机。 唐代白叠做观赏用,大规模种植在西域,长孙国舅不可能去西域实地考察,但突然会种地种菜得到太子殿下,知道的那么多,肯定会有指示。 若说从前,长孙无忌可能还会踌躇一下,要不要操作一下,换一个自己想要的太子,但李泰下毒,三个外甥一气废了两个,长孙无忌直接安分了。 听出长孙无忌言语间的试探之意,李承乾不禁心下暗骂了句“老阴比”。 李承乾含糊其辞,或是顾左右而言他,长孙无忌知道探不出什么,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魏征在东宫,李承乾驱散宫人,亲自给魏征烹茶,师生对弈闲聊,聊到了长孙无忌探听他底细一事。 同朝为官,长孙无忌此人,魏征还是有些了解的。 “殿下,逢国舅,遇事千万小心。” 李承乾笑道:“师傅放心,我有分寸。” 长孙无忌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知道,探听这些无非是要多一层筹码,想要在皇帝身后,做新朝的权臣。 李承乾笑笑:“关陇以军功起家,乱世为王,天下安定之后,朝廷实行文治,关陇的力量逐渐被削弱。 可以这么说,若不是隋唐的皇帝出身关陇,需要保证自己的基本盘,那么第一个被时代消亡的门阀集团,就不是代北而是关陇了。” 魏征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代北世族兴盛与魏晋,八王之乱后,北方连年征战,又多为外族侵占。江东世族兴起,则因八王之乱,中原王朝南迁。 山东世族兴起,同北朝建立,大肆推进胡汉融合,启用汉人有关。以上三族,都以文化入仕,关陇世族源于西魏八柱国,起于军功,是典型的军功贵族。 如殿下所说,天下大定,朝廷推行文治,以文治起家的山东世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不断地蚕食其他世族。这个蚕食的过程中,被蚕食的世族势必会反抗。 国舅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好在殿下少时便多受历练,数次监国,将来为国舅掣肘得可能性不大。按照国舅的想法,换掉殿下,推一个新太子出来,万一历练的时间不足,陛下千秋万代之后,新君势必受到来自于国舅的掣肘。 为了权衡相权,收拢君权,就必须扶持其他大族同国舅相抗衡。望尽天下,能与关陇相抗衡的就是山东,真如国舅绸缪,关东应势崛起,他的结局不会太好。” 李承乾轻笑,原历史轨迹就是这样,李唐皇族出身陇西李氏,李治作为关陇世族魁首,不好明着用山东世族,大力扶持武则天,以武则天做白手套,而武则天得到基本盘在山东世族。 晚年李治玩儿脱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山东发展太快,关陇后续乏力,皇帝的基本盘被皇后给压了。 武则天祖上为官,但同关陇和山东那些大族没得比,算是寒门,这个出身反而成了这位女皇得天独厚的优势,用人十分大胆,武周一朝十五年,七十八位宰相,几乎涵盖初唐四大地区的世族。 “难得休沐,知道师傅进宫,我提前吩咐典膳做了许多吃食,师傅今日要多吃些。” 李承乾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魏征也不再多言,他只是耿直,不是傻。况且,这个话题,也不需要他直言敢谏,该长得眼色他有。 显德殿布膳,李承乾命人将李觉抱过来,八个月大的婴孩儿,已经可以简单发出简单音节,李承乾指着魏征逗李觉:“穆穆,叫师公,师公……” 魏征笑道:“小皇孙的乳名,殿下想了这大半年,可算是定下了。” 李承乾道:“我写了好几页纸,觉得每个都好,又觉得每个都不好。前日去弘文馆,偶然看到《诗经》中的一句话: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穆’本义为恭敬、和畅,《说文解字》言:‘穆,禾也,从禾,缪声’,暗含谷物丰登的顺遂之意。既承古人‘敬天爱人’的智慧,也期许他将来长大儒雅谦和,温润天成。” “殿下觉得好,自然是好的。” 李承乾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又道:“叫师公,师公……” 小家伙不给面子,魏征看出来了,遂道:“寻常孩子十个月过后,才会叫人,小皇才八个月,您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承乾道:“我知道他不会叫,抱出来让他见见师公,等他会叫的时候,让他叫给师傅听。” 魏征沉思片刻,正色出声:“殿下厚爱,老臣都记在心里,依老臣愚见,小皇孙会说话了,还是先叫阿翁吧!” 师生一场,不想吐槽李承乾,自家老爷子什么德行,心里没点儿数。 第287章 杜荷的误会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最后还是打消了叫李觉喊“师公”的念头,皇帝在某些方面说不出的促狭,李觉一声师公,魏征以后会被皇帝挤兑成什么样子,李承乾不敢想。 张蕴古一案过后,死刑需要经过皇帝三次审核,才能正式下发。 侯君集一案,复审过后,侯君集免了死罪,充军流放,其他涉案人员,除了参与刺杀太子的几个是死罪,其余都是流放。 李承乾看了这个判决结果,从大唐现行的律法来说,算得上公正。这群人,得亏生在唐朝,晚生五六百年,都得喜提九族消消乐。 六月份,杜荷在西州任职满一年,李世民宣布城阳公主赐婚杜荷,下令将杜荷调回京师。 李觉十个月大了,说出了人生中第一个词汇“阿耶”,为了纪念这一特殊事件,李承乾从甘露殿打劫了一颗夜明珠送给宝贝儿子。作为回报,李承乾回东宫教李觉喊“阿翁”。 李象要去弘文馆帮忙,收拾了东西正要出门,就听宫人通报,杜侧妃过来了,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他自是不太愿意相见,便让人回绝。 “皇长孙就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李象皱眉,这么直愣愣的闯进来,来者不善啊! “孩儿见过杜母妃。” 父亲这两位侧妃,李象一直都是自觉远离。父亲对他的宠爱,是他对外的底气,也可能为他招来祸患。 嫁入东宫已有半年,迟迟不见有孕,太子对她也算厚待,可情义上比不得太子妃。妃嫔不争宠,拼前途,她进宫干什么? 太子同她相敬如宾,与待太子妃全然不同,她生一个未必能得太子欢心,可养一个太子喜欢的就另说了。 “皇长孙深受太子殿下宠爱,如今的困境,不过是少了一个强大的母家。皇长孙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什么。” 杜侧妃话说得直白,按理说她应该先讨好,争取好感,然后再提手养,可这位皇长孙滑的鱼一般,他几次示好,人家都不接招,她没法子上手,逼得她只能把话说破。 “杜母妃慎言,我先是李家的孙儿,后才是谁家的外孙。杜母妃这话,让有心人听了,还以为是我李家的门楣不够,要借谁家的光。” 此言一出,杜侧妃脸色瞬间白了。 李象抱着书往外走,路过杜侧妃时,对着她轻轻一笑:“范阳卢氏那样厉害,藐视皇族一样身首异处。博陵崔氏也是山东首屈一指的大族,谋害太子现在也在牢狱里等死。” 杜侧妃咬了咬牙,心下恨李象不识好歹,也为李象威胁震慑住,这几句话,句句不提京兆杜氏,却句句都是敲打。 “孩儿要去弘文馆帮忙,杜母妃自便。” 父亲说遇事要泰然自若,自乱阵脚,只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李象逐帧学习。不过他到底只有十岁,之前和四叔言语交锋,有父亲在身边,今日和杜侧妃斗智斗勇,孤军奋战,多少有些小慌。 一路到弘文馆,确定彻底远离,他李象才默默松了口气,此前杜侧妃示好,被他避开了,实在没想到,杜侧妃会直接找上门来。 父亲疼爱他,可他明白,父亲心中有一个位置,始终留给嫡母和嫡母所出的儿女,他不会让父亲为难,更不愿意打破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 李淳风看他魂不守舍,问道:“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是遇到麻烦了?” 李象摇摇头:“宫中事情耽搁,时间有些晚了,怕误了师傅的事情,一路赶过来。” 李淳风知自己这徒弟没说实话,却也不追问,问出来也未必是他能解决的。 “这些东西,你尽快算出来,我要用。” 李淳风将厚厚一沓资料递给李象,又道:“方便话,给我列一份表出来。” “师傅发话,弟子当然是方便。” 李象接过资料,埋头计算,很快就将杜侧妃的事情抛之脑后。 杜侧妃在李象这里吃了闭门羹,也歇了心思,没继续执着于李象,动到李象头上,太子处置李象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会厌恶她。 一个宫婢生的庶孽之子,送上门的机会都抓不住,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见识了。不堪大用,也就不值得她费心思。 杜荷回来了,两仪殿拜见过皇帝,述职结束,直达东宫。 抱孩子的李承乾,收获了杜荷无情的嘲笑:“大族讲究抱孙不抱子,殿下,您这也太邪性了。” 李承乾也不客气,当即怼回去:“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嫉妒我有儿子,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杜荷哈哈一笑,回了一句:“跟西州的葡萄比起来,关中的葡萄的确酸。殿下吃不到西州的葡萄,说葡萄酸也是人之常情。” 李承乾笑了一笑,杜荷这混蛋,嘴巴一如既往的臭。 “这一次回来,你是没机会去西州了。我是该可怜你,还是该恭喜你,驸马都尉?” 杜荷靠在凭几上,成亲的确是一桩美事。 “殿下应该恭喜臣,再过一段时间见面,私下里臣就可以称呼您一声大兄了。” 李承乾笑道:“西州的葡萄再甜,你也是吃不到了。你现在就可以叫大兄,我不介意,当是给你的补偿。” 杜荷笑容凝固,就知道太子被魏征带坏了。 “臣好歹吃过了,只可怜殿下,只能吃果干儿。” 闻言,李承乾笑得前仰后合,直喊心肝疼。 “我吃过的水果,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杜荷丢了个白眼过去,一个最远到九成宫的太子,能吃的水果十分有限,够能吹得。 “梦里头吃过的?” 李承乾顿了一顿,回忆往昔,的确如幻如梦。 “的确是梦里吃过。” “天呐!”杜荷只觉得不可思议,道:“臣听过画饼充饥,还是第一次知道有梦果解馋的。” 李承乾:…… “西州的果干儿,我还是给您带了不少的,上次信里说得都是气话,殿下不要当真。今日进宫是跟陛下述职,不好带东西。下一次进宫,我都带来给你。” 误会大了,李承乾赶紧解释:“杜二郎,不是你想的那样。” “您不用解释,臣都懂,都懂。” 李承乾暗道:懂个毛线,你懂! 第288章 殿下被带坏了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承乾解释了一大堆,杜荷始终一个“你不用解释,兄弟都懂”的表情,搞的李承乾十分无奈,最后三两句将人打发走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翌日早朝结束,李承乾回到东宫,用过午膳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于杜荷的投喂。满满好几包果干,看的出来,杜荷在投喂他这一方面真的是尽力了。 城阳公主岭带着兕子串门,正巧在东宫,看到这堆果干儿后,内心十分不爽,愤愤丢下一句:“你俩过得了,我嫁他做甚?” 言罢,带着兕子扬长而去。 闹了一场乌龙,作为当事人之一,李承乾很是尴尬,遂命人把杜荷叫过来了。 作为兄长,他有义务和责任,替妹妹教训妹夫。 杜荷听完李承乾的吐槽,整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殿下,臣送了公主礼物,女孩子不都喜欢珠宝吗?臣搜罗了满满一盒珍珠送给公主,合浦的珍珠,颗颗都是上品。” “合浦产的,那不是南珠吗?”李承乾大为震惊,道:“杜二郎,你家底可真厚。” 杜荷道:“从岭南到长安,殿下算一算这一颗珍珠要经多少人的手,涨了多少次价,才能被臣买到。所以,直接去岭南买,是不是便宜的多?臣有官衔在身,去不了岭南,派个人去还是可以的。” 李承乾给杜荷竖了个大拇指,直达产地,免去中间商赚差价,很好,非常高。 “杜二郎,你要明白,送礼物贵都是其次,主要是用心。” 杜荷道:“臣专门让人去岭南买来的礼物,不够用心吗?” 这个回答,让李承乾找不到理由反驳。 “城阳可能是生气,你没把她放在第一位。不是说东西有多贵,而是你没有想到她。” 这个话题,杜荷不便参与,他不可能把城阳放在第一位,就好比太子要谋反,他肯定追随太子,从他作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对不起城阳了。 气氛有些沉重,李承乾找了个话题解围:“杜二郎,我给你讲个话本子,如何?” 古人的八卦之心,比之现代人也不遑多让,有故事听,杜荷眼睛瞬间亮了。 《牛郎织女》的故事,在宋元之前,其实只是两个神灵的传说,早期的故事梗概:织女沉浸和牛郎的爱情,导致织出来的东西变少,因私废公了。天帝动怒,划出一条银河将二人隔开。 明代市民文学兴起,小说成为当时世俗文学的主流,《牛郎织女》逐渐演变成后来比较为人熟知的版本。 杜荷听完,眉头皱在一起,直接向李承乾发出灵魂拷问:“偷看人家洗澡,这么下作的事情都干,臣感觉自己德行就不怎么好,臣都干不出这种事情,还淳朴善良,温厚老实?说这种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们称呼美男子,称呼才子都是怎么说的?谪仙人!天上的男仙死绝了吗?能让织女看上一个放牛娃?这是哪个穷书生写的?他是大晚上不睡觉,专门白天睡,就为了做白日梦吗?” 李承乾笑的合不拢嘴,古人编的东西,连古人都受不了。 杜荷兴致颇高,李承乾复又讲起了一则小故事。 “殿下,这些书您少看,容易把脑子看坏了。怪不得您说送礼贵重不在其次,要看心意,都是这些书带坏了殿下。” 李承乾:…… 杜荷又道:“世家子女的婚姻,因利而聚,利散则貌合神离。贵为帝王为一个女的守身如玉,开什么玩笑?真有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皇帝是个傀儡,皇后家的势力大到让这个皇帝不敢亲近别的女子。” 李承乾笑道:“大多数情况之下,是这个道理。不排除,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什么叫做大多数情况?还有特例?臣读书少,还请殿下明言,是哪位帝王为一女子守身如玉?” 李承乾沉默片刻,华夏两千多年帝制,也就明孝宗做到了一夫一妻制。除这二人之外的帝后CP,都遵循一个原则,正宫红旗不倒,六宫彩旗飘飘。 “后世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杜荷心下暗道:太子果然被这些闲书带坏了,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给太子看得这些闲书。要是让他知道了是谁,非打的那混账满地找牙不可。 “臣相信殿下,后世或许真的有这种帝王。但是,我的好殿下,当前的现实不允许这样的帝王存在,您明白吗?” 杜荷满脸都是“殿下坏掉了”的表情,李承乾忍不苦笑扶额。 “殿下,您就是说您喜欢男人,臣都能理解。毕竟,龙阳之好,在大族之中不是什么隐秘,见怪不怪,大家都懒得说。甚至,您说您喜欢臣,臣都不意外。但是,您说您相信这些,臣觉得您还是省省吧!” 李承乾笑容僵在脸上,准确的说,他现在男的女的都不感兴趣,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说,我喜欢你,你都不意外?” 杜荷道:“我长的好看,为人爽利,不够吗?” 李承乾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那张嘴巴,一张嘴恨不能让人拿针缝了?” 杜荷捻着胡子,摇头晃脑来了一句:“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来,好比现在的李承乾。 “自信真是你的一大优点!” 杜荷深以为然,李承乾正要开口,宫人通报,张阿难求见。 李承乾将人迎了进来,大抵意思是让他去两仪殿见驾,有要事商议。 送走张阿难,李承乾一脸打工人的苦相,杜荷看在眼里,只以为是李承乾做了什么让皇帝不满,所以皇帝搓磨李承乾。 误会大了,李承乾赶紧解释,皇帝所谓要事,就是喊他过去干苦力,批奏疏。 杜荷十分不解,皇帝愿意让太子接触朝政,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太子是这副表情? 大为震惊,不能理解! 意料之中,李承乾收获了一波来自于杜荷的阴阳,气的他当场把人赶了出去。 第289章 老臣的殿下可好?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今年夏日热的让人怀疑人生,典膳换了花样备膳,李承乾始终都没什么胃口,这令掌管东宫膳食的官员很慌。 皇帝陛下广而告之,朝野内外谁不知道,太子是个易碎品,碰碎了,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太子要是在东宫饿坏了,到时候皇帝问罪,倒霉的只会是他们。 典膳局隶属于左春坊,思来想去,典膳监去拜见了顶头上司马周和褚遂良。 马周决定直接去找李承乾,同李承乾说清楚事情轻重缓急,褚遂良主张把此事交给太子太师魏征。 理由很简单,左右庶子负责规劝太子在朝廷决策上的失误,私生活上还是交给魏征去办,众所周知,太子和魏征一向亲厚。 李承乾正在注解《礼记》,唐代没有《三字经》,幼童启蒙以《千字文》和《诗经》为主,这两本书他已经注解完了。 说是注解,更是备课,李觉快满一岁了,权贵之家孩子三岁启蒙,他怕到时候庶务缠身或者身体不好了,逃不开既定的寿数,再没时间给李觉留下东西。 李承乾并不避讳魏征,魏征已经猜出他的来历,莫说他就是李承乾,即便他不是,魏征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位社稷良臣的心里,他是不是继承人李承乾不重要,反正他必须披着李承乾皮生活,目前的他是不是大唐最合适的太子,这就足够了。 二人见过礼数,各自落座,魏征看了眼案上得书卷,笑道:“殿下又在忙什么好东西?” 李承乾道:“给觉儿备课。” 魏征愣了愣:“皇孙还有两个月才满一岁,殿下这会子就开始备课,有些太早了。” 李承乾近前去扶魏征起身,邀魏征在茶案前落座。 “这两年我还能躲懒,过两年怕是躲不得了。师傅有所不知,陛下今年原是打算去九成宫避暑。按照他希望的惯性,三月份去,不到八九月压根懒得回来。” 说到这里,魏征也不禁失笑:这倒是事实,贞观六年和贞观八年,皇帝去九成宫避暑,一去就是半年,留太子在京师监国。 “我威胁他,他要是敢去,我就直接住进甘露殿,穿他的冕服去上朝。看他回来之后是去做太上皇,还是把我废了换个太子。陛下气的咬牙切齿,最后没法子,只能打消了去九成宫避暑的念头,我才能得这片刻的清闲。” 魏征惊诧于李承乾的胆大妄为,这种话都敢说。 “殿下,庶人泰是废了,晋王身体孱弱,不能与您相争,可您也不能恃宠生娇啊!” 李承乾推了一盏茶给魏征,笑盈盈道:“就是说说气话,他要是执意去,我也不敢这么冒险。” “殿下,陛下在皇子里面是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可他还有皇孙。戒骄戒躁,不要太放肆了。” 李承乾默了默,最后回了一句:“学生明白了,谢老师教诲。” “殿下不爱惜身子,典膳监怕陛下追责,将事情捅到了马周和褚遂良那里,他们二人又找了老臣。” “我不爱惜身子?”李承乾眼睛瞪得像铜铃,写满了疑问:“师傅,这话怎么说?” 魏征抿了口清茶,道:“典膳说殿下进膳敷衍的很,忧心不行,故请左庶子劝谏一二。” 李承乾大喊冤枉,实在是近来天气太热,他怯夏,吃不了,怎么就成了他敷衍了? “这种小事,也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真是太闲了。” 魏征道:“遂安夫人荣养之后,东宫有关太子的贴身庶务,由两位吴内侍打理,其中有一位吴安的内侍,被罚去了掖庭,是为了什么?” 李承乾哑然,这是事实,他无可反驳。 “殿下,您的个人安危从不是您这个人的事情,您觉得这是无关痛痒的小事,那是因为您不会为此受到责难。 上一次殿下中毒,若是在东宫之内,上至太子詹士的国舅,左春坊的两位左庶子,下到东宫近身伺候的宫婢内侍,典膳局相关人等,全都得问责。” 李承乾神色凝重,魏征说得没有错,他若是皇帝,自可以大手一挥,不牵扯无辜,可他不是皇帝。 就像遇刺一事,皇帝追责吴安,他求情无用,只能求皇帝轻发,私下花钱打点,让吴安在掖庭少受些磋磨。 况且,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身在高位,掌重权,上位权力一次小动荡,到了下面就是一阵惊涛骇浪。 上位的安危,也是维护权力稳定的必要手段,若无株连问责,一人做事一人当,多的是人做敢死队,对皇帝和太子下手。 “师傅的意思我明白,这两天实在太热了,实在没什么胃口,弄的他们人心惶惶,我也十分惭愧。师傅回去转告两位左庶子,我会好好进膳,不让他们为难。” 魏征道:“殿下仁厚体下,是臣属的福气。” 李承乾笑着,又为魏征添茶。 “师傅别夸我,不过是推己及人,大家都难,又何必为难人呢!” 魏征环顾左右,确定没人,最后开口:“老臣冒昧的问一句,老臣的殿下,他还好吗?” 李承乾手上动作一顿,眼眶竟有些发软,皇帝得知他的底细,可没问他,另一个承乾好不好。 “老臣不是说殿下不好,殿下很好,可在老臣心里,贞观十年之前,那个数次监国,识大体,有决断的殿下,他也很好。” 李承乾道:“他过得很好,在一个没有君臣,至少法律上人人平等的地方,他大展拳脚,结婚生子,家庭美满。” 魏征道:“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吗?殿下没有唬臣?” 李承乾点头,又道:“师傅,我和他是一个人,我是他的轮回,他是我的第一世。” 魏征沉默良久,发出一声长叹:“殿下回来的伊始,劝臣不再维护殿下。看样子,很久以前,殿下的结局并不好,老臣无能,到底没有阻止陛下废黜太子。” “不,师傅,不是您的错。到了后面,我也承受不住陛下的打压和折辱,开始自甘堕落了,被废是我该有的结局,这不是您的错。陛下的执念,怎么可能因为师傅三言两句就放下。况且,我还辱了师傅的身后名,是我对不起师傅。” 李承乾哽咽落泪,魏征绕过茶案在李承乾身边单膝落地,一只手搭在李承乾肩膀上。 “殿下,哭多了头疼,无论何时,老臣都会在您身边,无论陛下态度如何,老臣都会护着您。从前是那般,今朝如是。这一切都是老臣自愿的,您没有对不起老臣。至于身后名,宦海浮沉,谁又说的准?” 第290章 东宫六率 - 大唐太子李承乾之宿世轮回 - 一堆茶 李觉会喊阿翁了,李世民抱着孙儿,眉眼间的慈爱做不得假,李承乾趁势打劫,从皇帝那里又捞了一笔。 李世民乐见其成,他和李承乾的父子关系,狗见了都摇头,黄白之物,若能讨李承乾欢心,那都不是事儿。 “阿翁的小穆穆,长大了会像谁呢?别像你阿耶就好了,死鸭子嘴硬。” 李承乾笑盈盈上前,抚着小孩的眉眼。 “像我怎么就不好了?不像我像谁?” 李世民 灯古佛紧闭的眸子更是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他想到了那在宇宙当中与自己大战的冷酷中年男子。那人战斗力很是可怕,便是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若是不拿出压箱底的绝招,只能维持持平的局面。 就在段晨心中感叹彼此间的巨大差距时,罗番在看到烽战的举动后,不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朝着其他两个宗派走了上去。 而随着段晨的不断推进,尽管有着崆峒印光罩的保护,那些异兽全都不敢上前阻拦。 我们后边突然传出来一声巨大的爆炸,这是什么情况。我看了一下,那里好像是我们刚才爬出来的地方。 这个特点原本没有军事价值,但现在看来却是一个绝佳的屯兵点。 预测对手的下一步行为,控制自身做出最准确的防御或者闪躲,而后反击,这就是推演之力的作用。 王秃头的两只狗眼子就要掉出来了,咽了咽口水,另一只手便向茶几上的酒瓶摸去,然后拿起来就是一阵猛灌。 叮叮铛铛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人心中大骇,好诡异的刀法,即便可以凭借硬实力反应过来接住这些刀法,他也不由得出了一些冷汗。 军中、官场中和魔法师世界没人认识青阳梓,不过几乎所有匠人都认识他,丁馗对此有点意外。 跋锋寒大刀一横,一下挡住了席应的手掌。不过席应内力比跋锋寒强上不少。跋锋寒虽然接住了席应这含恨的一掌,但是还是被席应打的是退后三步。 万倍负压虽然不算什么,可在狂风暴中猛烈不绝的冲击下,无疑给自身造成了极大的阻力与压力,就是林辰的速度也有所放缓。 她不过是想起一年前的今日,她也是一样素白的衣衫,也是这样繁华覆盖的枝头,只是一年前的今天,万里无云,而今日却春雨绵绵。只是她再回过头,那里已经沒了那个白衣少年。 这些话虽然不一定全对,还显得有些愤青,但其实是很在理上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他先是淡然一笑,在还沒有弄清楚袁修缘和钟藜之间是什么关系之前,宋端午都需要时刻的保持谨慎。 大家心里都渐渐明白,或许黑石崖将有很长一阵子不再看得到鸽影了。 梦竹扶了母亲坐下,梦竹和司徒萧也就了坐,司徒萧一再向李夫致歉,并让阮敬远奉上貂皮大氅及名贵药材等数件,略表赚意。 “帕特里克既然要制作的是一种产生幻觉的炼金药剂,那是不是应该和幻系魔法沾点边?李彦,你怎么看?”艾玛听后马上就联想到了幻系魔法,这份直觉甚至比对幻系魔法有研究的李彦还要强。 很多未解的疑团将成为第二卷的铺垫,并在第二卷中解开恩怨。叙述重心将略有转移,并会增加一些感情细节和线索。期待大家继续支持!如果喜欢请加入收藏。 而此时,打扮艳丽的皇后和妃嫔们,浑身不自在起來,皇上说就喜欢礼妃这样的,那岂不是她们这打扮都入不了皇上的眼?真是恨不得此刻就回宫换身素净的衣服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