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大唐迷梦 - 沐桐     “慕雪,快点儿,展览都已经开始了!”     又催!不就是一个破展览吗?也不知道一千四百年前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平时整天学的就都是那些几千几百年前的人事风俗,难得的周末,还要花时间去看那些从地里挖出来的古董,真是搞不明白。     陆薇见我一脸的不情愿,拉着我快走了两步,边走边说道:“慕雪你不知道,这次展出的可都是从汉代到清代宫廷里的物品,一定有不少好东西,我们作为未来的历史学家一定不能错过。”     我瞪了她一眼,“谁稀罕做历史学家了?”想当初高考报志愿的时候都是因为我老爸老妈打死不让我报音乐学院,我才会破罐子破摔的报了历史系,当时心想反正学不了最喜欢的音乐,那么就随便选一个算了,可是在历史系呆了一年多,才发觉历史这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枯燥乏味。但是陆薇和我不一样,她从中学就酷爱历史,所以从江南水乡考到古城西安,又挑了最感兴趣的历史。我看着她兴冲冲的样子,心想,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真是幸福。     陆薇摇晃着脑袋,乐呵呵的看着我说:“正所谓学一行,爱一行,慕雪你还是认命吧。”她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说:“到了!”     我抬头看着“陕西历史博物馆”七个大字,无奈的任由陆薇拉着走了进去。     我虽然是学历史的,可是看着面前有上千年历史的器皿、兵器、首饰什么的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在后面跟着陆薇,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每个物品的用途、起源,何人用过,她竟然知道的比讲解员还清楚,作为同样是历史系大二的学生,我实在是自惭形秽。     “咦?”陆薇忽然惊呼出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慕雪你看,这幅画上的人和你好像啊!”     我顺着陆薇的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画上女子身着华贵,头上梳着双刀髻,一枝梅花簪分外醒目。纸虽然已经有些发黄,但是画上的女子眉目清晰,若是不看衣着发式,赫然就是镜子中的我呀!     陆薇看了看画中的女子,又看了看我,口中念叨着:“真是见了鬼了,这也太像了,如果不知道这是文物,我还以为画的就是你呢。”     “这女子是谁啊?怎么下面也没有介绍的文字?”馆中的展品旁边都附着文字,介绍物品的出处,发现的时间地点等信息,可是这幅画旁边却什么文字信息也没有。     陆薇拍拍我的肩,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找一个讲解员问问。”     “诶!?”我欲叫住她,那家伙却早已经跑到人群里了。我摇摇头,继续看着画上的女子,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她是唐朝人无疑,身份也绝对不寻常。     我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着,心里有些堵得慌,索性不去看她,把目光移向其他的展品。一低头,正看到一块圆形的碧色玉佩,上面的纹饰好像是一只展翅的飞鹰。我不知怎么了,视线久久的停在这块玉佩上移不开,玉佩上莹润的光泽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我忍不住伸手去碰,可是手还没有碰到玉佩,身体就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扯着,接着眼中的景象渐渐模糊,好像坠入了无声的黑暗之中。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一股力量不知道要将我拉往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扯着我的力道终于消失了,我身体一痛,好像是摔倒在了地面上,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           第一章 贞观 - 大唐迷梦 - 沐桐     头好疼,身体也好疼,稍微一动就好像身上的骨头都要散开了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记忆中的那一幕是梦吗?可是这梦为什么这么清晰?就像真的一样。可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立刻吓得坐了起来。     这,这是哪儿啊?这不是我家里,也不是宿舍,这完全不是我熟悉的地方。而且,这房间怪怪的,我身下的床和被褥也怪怪的,整个房间和里面的家具摆设都很古朴,不,是一点儿现代感都没有,这完全是古装剧里的房间。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带着满心的疑惑下了床,在床下并没有看到我的鞋子,只能光着脚踩在地上。地面只铺着青色的地砖,连地板也没有,踩上去又凉又磨脚。     我忍着脚上不适的感觉走到门口,和迎面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扶住我,惊喜的喊道:“姑娘,你醒了?”     姑娘?     我稳住身体,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她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粉色襦裙,肩上披着紫色披帛,头发拢成发髻,高高的束在头顶。我的专业课虽然不好,可不管怎么说也毕竟是学历史的,我认得,她的装束是隋唐宫女的打扮。莫非是哪个剧组在拍古装戏?     “你是哪个剧组的?你们拍的戏叫什么名字啊?”我可是还从来没有到过拍摄现场呢。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个配角,是个小丫鬟小宫女什么的,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遇到熟悉的演员。     那女孩儿一愣,满脸疑惑,不解的打量着我,“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剧组啊?”     “你不是在拍戏吗?”我打量着她的着装,不是拍戏,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她皱着一双秀眉,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天了,你先好好歇着,我去禀告皇后娘娘。”     “诶!你等等!”我见她转身要走,又听她说什么皇后,忙拉住她,“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妹子是拍电视剧拍的太入戏了?     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充满了歉意,“是我们皇后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姑娘,姑娘当时晕倒了,皇后来寺里祈福,就把你带了过来,吩咐我照顾姑娘。”     我越听越觉得头大,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明明和陆薇在陕博看展览,怎么会被马车撞到?还什么皇后!等等!马车?在西安这样的都市里怎么可能会有马车?     再看那女孩儿一副认真的表情,完全不像做戏,是她入戏太过还是我在做梦?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痛!不是梦。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她见我咧着嘴痛得厉害,忙拉住我,好像是怕我再掐自己。     她那声姑娘听得我头皮发麻,我皱眉道:“喂,拜托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姑娘了?姑娘来姑娘去的,我又不是古人。”     我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心想是不能指望从她身上问出什么来了。于是越过她,向门外走去,心想这里肯定会有其他人。     还未等我出门,那女孩儿一把拉住我,“姑娘,你现在不能出去,你一定是被马车撞坏了头了,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禀告皇后。”她说着把我按在旁边的椅子上。那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才撞坏头了呢?”她言外之意就是我脑子有问题嘛,明明是她满嘴胡言乱语。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心下一喜,终于出现第二个人了,我都快被面前这丫头弄疯了。我抬头朝门外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唐服的人从门外跨了进来,以我在专业课中对唐史的了解,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唐朝的皇亲贵族,弄不好还是亲王皇子之类的。他长得干净帅气,嘴角含笑,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只是他长得这么帅,我怎么从来没在电视上见过他呢!     他大概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干咳一声,问道:“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本王?”     又来!他们是一个个的都进到戏里出不来了吗?还是有谁在故意整我?等等!我盯着他腰间佩戴的白玉,颜色通透,光泽莹润,不像是假的。我上前摸了一下,触手生凉,一定是上等的白玉。而且这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了,是老爸的《古代玉饰图册》。我老爸是个玉痴,很喜欢收藏玉,特别喜欢研究古代的玉器玉饰,所以我几乎从小就会鉴别玉器的优劣。可是书上记载说这块玉佩流落海外,后来摔坏了,又怎么会在这个人的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面对我诧异的表情,他也只是看着我微笑,他笑的时候嘴角微扬,让人如沐春风。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     我拉过站在我旁边的女孩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怕她听不懂,又补充道:“我是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那女孩儿一脸疑惑,开口说道:“现在是贞观九年三月初八。”     贞观年间?她的表情完全不像说谎,难道?难道我穿越了?     那块玉佩,难道是那块玉佩让我来到了这里?天啊,这简直比遇到鬼还惊悚。     男子担忧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们推出去的,是怎么关上了门,也不知道又是怎么回到了床上。穿越!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这事情竟然发生在了我的身上,这个概率要比买彩票中一个亿还要低吧?人家穿越都是穿越到清朝,围观个九子夺嫡什么的。我居然穿越了这么远,往回跑了一千四百年。神啊!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呀!     对了!电视剧里和小说里的人穿越之后都是怎么回去的?星象?我不懂啊!死?可那是魂穿的,而我是整个人都穿越过来了,恐怕我要是死了就彻底的挂掉了吧!还有什么办法?貌似好像能回去的很少啊。天啊,难道我以后注定要生活在这个没有电器,没有娱乐设施、没有大堆零食的时代了吗?更重要的是,我在二十一世纪还有老爸老妈,还有朋友啊!他们一定找我找得都快疯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第二章 长孙皇后 - 大唐迷梦 - 沐桐     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只见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孩儿恭谨的立在门边,随后,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红黄两色为主的衣裙,领口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下摆绣着祥云图案。头上梳了一个抛家髻,插着一字排开的龙凤簪。她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仿佛被光辉笼罩着,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     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边向床前走过来边说道:“本宫听说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亦如她的笑容,似乎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觉得亲切、温暖。我记得刚才那个女孩儿在这里一直说着“皇后”,难道她就是女孩儿口中的皇后?贞观九年,那么说来,她就应该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长孙皇后了。     那女孩儿大概是见我坐着没动,出声提醒道:“见了皇后还不请安?”她的口气有些不善,长孙皇后回头斥责了一句:“不得无礼!”转身看向我,带着歉意说道:“我们的马车太快,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姑娘有哪里不舒服,大可以告诉本宫。”     我摇摇头,“没事,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想我在二十一世纪可是连市级的干部都没接触过,来到唐朝居然一下子见到了皇后,国母,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话说得都有些结巴了。     她微微一笑,坐到床上,说道:“本宫听碧儿说你的头被撞伤了,要不要紧?一会儿本宫让寺里的方丈过来给你看一看。”     她口中的“碧儿”,应该就是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孩子吧!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挺好的。”我就记得昏迷之前好像摔了那么一下,我可从来不记得自己被马车撞到过。莫非是赶巧,我刚好倒在了她们的马车前面?     长孙皇后说道:“还是让方丈看一看放心一些。”她一转念,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从哪里来的,看打扮不像长安人啊,姑娘的穿着本宫从未见过。”     “呃……这个……”我差点儿忘了,在唐朝,我这样的穿着无疑是一个异类,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我是从一千四百年之后的时空穿越过来的吧,别说她不可能信,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相信。     长孙皇后见我绞着手指答不上来,眉头一皱,担忧道:“你不会是被撞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吧?”     站在旁边的碧儿插嘴道:“娘娘,刚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就听这位姑娘一直胡言乱语,奴婢猜想这位姑娘或许是被马车撞到了头,失忆了。”     失忆?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没有什么是比失忆更好的解释了,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     长孙皇后似是认定了我失忆,欠了欠身,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吗?”     我回答道:“我叫萧慕雪,我的家……”我一想到我的家和家里的老爸老妈就一阵心酸,她们现在一定在着急的找我,我穿越到了这里,他们可怎么办呢?     长孙皇后见我伤心,大概是还以为我想不起来,拿出手帕帮我擦着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既然忘了家在哪儿,过几日就随本宫一起回宫吧。”     长孙皇后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我不愿意跟她进宫,说道:“本宫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又失了忆,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你放心,等你记起了以前的事情,随时可以出宫去找你的家人。当然,这段时间本宫也会派人帮你寻找家人的。”     我点点头,说道:“谢谢皇后!”     她脸上仍旧挂着温婉可亲的笑容,说道:“应该的,是本宫的车夫不小心撞到了你,本宫自然要负责的。”她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的这身衣服太奇怪了。”然后,她转身对碧儿说道:“碧儿,你去给慕雪姑娘取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是!”碧儿答应着退了出去。长孙皇后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请方丈过来。”     我心想皇后要走,按照礼节,我怎么着也得起来送一下吧。可是还没等我起身,长孙皇后就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说道:“你身上有伤了,不用下床了。”     我看着长孙皇后的背影,虽说几乎所有的历史文献都记载说长孙皇后是难得一见的千古贤后,我还是不敢相信堂堂一个皇后会这样平易近人。           第三章 碧儿 - 大唐迷梦 - 沐桐     没一会儿,碧儿带来了寺里的方丈。方丈为我把了脉,只说我的身体没有大碍,至于我为什么会失忆,他也说不上来,只说人的头在受到撞击后是有可能出现失忆的情况的。我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看出什么。     碧儿将方丈送到门外,走回来从桌子上拿了一套衣服,说道:“这是皇后让我为姑娘准备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姑娘快试试吧。”     那是一条米白色的襦裙,样式很简单,料子虽然不及我以前的衣服,但是摸上去也还柔软。碧儿帮我换上衣服,问道:“姑娘想吃点儿什么?我好去给姑娘准备斋饭。”     我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我哪里还会有胃口啊。     碧儿走到窗边,帮我关上窗子,回头笑道:“那我晚一会儿再给姑娘准备吃的。”     我整整一下午一直在好奇长孙皇后为什么会在寺庙里,唐朝宫规并不严,后妃来寺庙祈福酬神是很随意的事情,可是在这里过夜就不正常了,而且刚才听长孙皇后的意思,她好像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     我看着碧儿,试探着问道:“皇后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在这儿?你说这里是寺庙,这是什么寺啊?”     碧儿回答道:“这里是兴善寺,近日太上皇病重,皇后来为太上皇祈福,要在寺里斋戒诵经七日。”     太上皇?李渊?在我对所学的历史的记忆中,李渊是贞观九年六月去世的,现在是三月。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太上皇李渊离世只有三个月了。     “除了皇后还有别人来吗?”我恍然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男子,他自称“本王”,从他的年纪和穿着来看,应该是某位皇子吧。     碧儿回答道:“同来的还有韦贵妃和越王殿下。”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哦,越王殿下姑娘是见过的。”     碧儿口中的韦贵妃应该就是韦珪,我记得据史料中记载,她在嫁李世民为妃之前好像是嫁过人的,还生过一个女儿。她说的越王殿下就是我下午见过的那个男子吧?越王?我怎么对他的记载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对了,我记得李世民在贞观十年给所有的皇子重新易了封号,这个越王应该是某位皇子改封号之前所用的称呼,李世民的几个儿子中,长子李承乾是太子,这个越王不可能是他;二皇子过继给他人,过世又早,也不可能是他;从他的年纪来看,应该是排行老三到老六之间的皇子,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嫡出的四皇子李泰了。史书上记载,李泰雅好文学,工草隶,集书万卷,是当时的书法家、书画鉴赏家。史载李泰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宠冠诸王,是太宗最宠爱的儿子。按惯例皇子成年后都应去封地,不得长驻京畿,但李泰因太宗偏爱,特许“不之官”。     将头脑中记忆的历史串联起来,我猜想碧儿口中的越王十有**是后来被封为魏王的四皇子李泰了。没想到我学了一年多的历史,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派上了用场。看来,我还真是应该感谢自己选的这个专业。     碧儿见我久不说话,担心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在房间里呆得有点儿闷了,想出去走走。”     碧儿极高兴的样子,说道:“那我先帮姑娘梳头,然后陪姑娘出去四周转一转。”     我此刻穿着唐朝人的衣服,头发却披散着,虽然这屋子里没有镜子,但是我也能猜出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怪异,于是说道:“那就麻烦你了碧儿,只是你不需要后伺候皇后吗?”     碧儿持着梳子,边梳理着我的头发边说道:“皇后身边有人伺候着,刻意吩咐我来照顾姑娘的。”     碧儿的手极巧,很快就将我的头发打理好了。我摸着头上复杂的发髻,难道我今后都要顶着这样的发式吗?还好有碧儿帮我梳头,要是换做我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出来的。           第四章 李泰 - 大唐迷梦 - 沐桐     此时接近西山的太阳与一千四百年后的一般无二,只是放眼看去,少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阻隔,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郁郁葱葱。寺庙是最看不出年代的,在二十一世纪,我也去过寺庙,单从建筑上来看,区别并不大,只是我从前所去过的寺庙少了一分这里所具有的宁静,虽然有后妃皇子和侍卫宫婢在,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喧嚣。看着周围的庙宇和山水,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我现在也只能接受现实,先适应这里的生活,再慢慢想回去的办法。     碧儿担心我身上的伤,坚持扶着我,其实我只是胳膊和膝盖有一些擦伤,并不要紧。通过和碧儿短暂的接触,我发现这丫头性子虽活泼,做事却很稳重,很少多话。我因为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仅凭对书本的记忆,生怕言多有失,也不敢多说话,每说一句话都要谨慎思量,着实累得慌,索性就尽量选择沉默。只是对于身上这行头,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没有办法适应。     我和碧儿在外面转悠了好一会儿,一路上却没见到几个人,我心中甚是疑惑,向碧儿问道:“寺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碧儿回答道:“现在这个时辰,寺里的和尚都在为太上皇诵经祈福呢。”     看来,李渊的病情一定是很严重了,据史料记载,玄武门之变后,李渊将军政大权全部交予了李世民,并立李世民为太子,两个月后退位做了太上皇。李渊做了太上皇之后,除了参加一些重要的宴会,几乎从不出寝宫半步,李世民去行宫避暑他也从不随行,难说不是为李世民李建成兄弟相残而心寒。     我正兀自在心中感叹着帝王家的无情和无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我循声看过去,正是碧儿口中的越王。     碧儿停下脚步,身子微福,说道:“奴婢参见越王殿下。”我站在碧儿身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免礼。”越王免了碧儿的礼,向前走了两步,含笑看着我,“姑娘身体怎么样了?”     我低垂着头,说道:“多谢越王殿下挂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我就恨不得自己能长双翅膀变成飞蛾马上在他面前消失,他没把我当成疯子真是谢天谢地了。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过窘迫,他问道:“你害怕本王?”我听他这样一说,猛的抬起头,拼命摇头,“没有啊!”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他轻笑出声,说道:“见你一直低着头,本王还以为你在害怕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脸上能露出那么温和的笑容,那笑容虽是极淡,却从嘴角一直蔓延道眼角眉梢。为了避免自己犯花痴,我忙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颔首道:“之前冲撞了殿下,实在抱歉。”     他说道:“姑娘多礼了,是我们管教宫人不严,才使车夫驾车伤到了姑娘,是本王该向姑娘道歉才是。”     “殿下无需介怀,也怪我自己不当心。”可不是得怪我自己吗?好好的在家呆着就行了,看什么展览啊!要不怎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我不敢看他的脸,眼睛只盯着他的衣襟,盯了老半天,他既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有些急了,刚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他见我抬头,脸上的笑意更深,说道:“听母后说你叫萧慕雪?”     我口中说道:“是的。”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一定是三皇子李泰无疑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快就从长孙皇后口中得知了我的情况。     他对碧儿吩咐道:“好好照顾慕雪姑娘。”待碧儿点头应下,又看向我,说道:“本王还有事,先行离开了,慕雪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让碧儿来找本王。”     我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越王殿下。”待他走远,对碧儿说道:“你们这个越王人蛮好的嘛。”     碧儿见他走远了,也不再拘谨,说道:“那是当然了,越王可是几位皇子中最宽和的,对我们下人也极和善,皇上常说皇后所生的几位皇子公主中越王最像皇后。”     果然!这个越王真的是李泰!           第五章 试探 - 大唐迷梦 - 沐桐     习惯了二十一世纪有电视电脑手机网络的生活,在这座古刹之中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实在难熬,不过才呆了三两日,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我终于知道了古代人为什么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因为到了夜晚没有任何娱乐和消遣,不想睡觉也只能睡觉了。     这两日冷静下来,我一直在想接下去该怎么办。皇后虽有意让我随她回宫,但是宫中规矩甚多,像我这种散漫惯了的人哪里能受得了?但是不和皇后回宫吧,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来文的呢,估计现在的汉字我也认识不了几个。算来算去,还是去宫里更稳妥一些,至少衣食无忧,至于其他的,还是以后再慢慢打算吧。     不知道碧儿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到我对面,笑吟吟的说道:“姑娘又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     我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臂,直起身子,摇头道:“没想什么,只是有些闷得慌。”     碧儿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寺里的生活难免枯燥了一些,等回了宫里就好了。”     “碧儿,你在宫里呆了多长时间了?”既然决定了要去宫里,自然要先了解一下宫中的情况。     碧儿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悠悠的说道:“我十三岁进的宫,已经整整三年了。”     我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浅浅喝了一口,接着问道:“你进宫后就一直在皇后身边吗?”     碧儿摇摇头,“我刚进宫被分到了尚宫局,后来掌事姑姑见我还算机敏,就将我指派到了皇后身边,做一些洒扫的工作。”     我轻轻的“噢”了一声,低声问道:“你在宫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对宫里的人都很熟悉了吧?”     碧儿捧着只剩了半杯水的茶杯,在手里缓缓的转着,说道:“熟悉说不上,只是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每位主子的脾气多少摸得清楚了一些而已。”她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啊,皇后为人和善,宫里的娘娘也大多都是好相与的,唯有韦贵妃,你以后如果遇到她,可千万要当心,这位娘娘不止脾气差,性子也很古怪,千万不能惹她不高兴;还有燕王殿下,他虽然常年在封地,但是我得先提醒你,那可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人称五霸王,如果你哪天遇到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千万别招惹他。”     “燕王?燕王是谁?”我一直没反应过来,我不记得李世民的儿子中有哪个被封为燕王的,也没听说谁的脾气特别暴躁。     碧儿解释道:“燕王殿下是阴妃所生的五皇子,脾气出奇的暴躁。”     五皇子!原来碧儿口中的燕王就是后来被封为齐王的李佑。贞观十七年,他因造反被李世民处死。若按碧儿口中所说,他脾气如此暴躁,不怪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     “皇子成年之后不是都要去自己的封地吗?越王为什么会留在长安?”我记得皇子成年前往封地是唐朝的惯例,如碧儿所说,李佑都去了封地,怎么年纪偏长的李泰还在长安?     碧儿耸耸肩,“谁让皇上喜欢越王殿下,舍不得他去外地呢。”     史料中都说李世民偏疼李泰,看来果然不假。           第六章 太子(1) - 大唐迷梦 - 沐桐     自从醒来后见了长孙皇后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和长孙皇后同来的那位韦贵妃我更是一直没见过,想来两位娘娘是在一心在为太上皇祈福吧。     倒是李泰,我在寺里转悠时遇到过两次。     碧儿见我整日闲着无聊,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本《论语》过来,我一见繁体的“论语”两个大字,险些没背过气去,在学校里老师就逼着我们背论语,说什么弄明白的儒家学说能让我们更好的了解历史。没想到来到这里,找本书消遣一下居然又拿到《论语》。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这本书里多半的字我都不认识。     我翻了翻,把书放到桌子上,看着碧儿问道:“碧儿,你们平时没事情的时候都玩儿些什么呀?”     碧儿歪着头,掰着指头数道:“我们会踢毽子、斗草、拔河,有的时候也下棋。”     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姑娘,你怎么了?”碧儿疑惑的看着我。     我摆摆手,起身道:“没什么,我想出去走走。”一想到以后将要过的日子,我就想死。     已是山花烂漫时,山间景色极好,远远望去,云雾缭绕。我信步走着,远远见一个小和尚引着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穿着明黄色的衣服。明黄,除了皇上和皇后,是只有太子才能用的颜色,他应该是太子李承乾吧。     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躲开,他已经发现了我。我生硬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需不需要请安。     太子见我愣愣的站着,眉头一皱,语气中透着不悦,“你是母后带过来的宫女?”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他似是不信,口气极冲,问道:“那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兴善寺?”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李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的目光立刻从我的身上移开,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李泰,“母后呢?本宫要见母后。”     李泰走上前,说道:“母后正在闭门诵经,为皇祖父祈福,不见任何人,大哥有什么事,还是等母后回宫了再说吧。”     李泰态度恭谨,但是太子对他的话似是不太相信,看着李泰,说道:“本宫今日有要事,非见母后不可。”     李泰说道:“母后现在真的不方便见大哥。”     太子冷哼一声,说道:“哼,你当本宫不知道吗?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父皇废了本宫,本宫出了事,你老四是最高兴的吧?”     我在一旁偷偷看着这两个兄弟,虽说帝王家兄弟间的争斗很激烈,可是表面上总该有所顾忌吧?这也太明显了!况且太子和李泰可是一母所生。听太子话中的意思,莫不是他做了什么惹李世民不高兴的事情,李世民要废掉他?     李泰也不恼,仍维持着恭谨的态度,说道:“大哥若非见母后不可,四弟不会拦着,大哥轻便吧。”           第七章 太子(2) - 大唐迷梦 - 沐桐     太子冷冷的看了李泰一眼,越过我们向后院走去。李泰也不恼,只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说道:“抱歉,我大哥他平时不是这样子的,大概是受了父皇责罚,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看来李世民对太子果然不太满意,听李泰的口气,李世民责罚太子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心道,人家是太子,我哪里敢说什么呀?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太子他并没有为难我。”     李泰点点头,忽而问道:“本王送你的书还看得进去吗?”     我诧异的看着李泰,“那本《论语》是殿下送的?”我就说嘛,碧儿怎么会有这种书,一时竟也忘了问她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李泰说道:“本王见你闲着无聊,就想着找本书给你打发打发时间,只是随身带的书不多,找来找去也就只有那本《论语》你大概还能看得下去。”     “殿下有心了。可是殿下怎么就敢确定我认得字?”想着书上笔画复杂的繁体字,我就一阵头疼。我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没毕业,可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啊,到了唐朝反倒成了半个文盲了,好在这个时代不识字也算正常,否则我真的没法活了。     李泰微微一笑,道:“慕雪姑娘一看就是熟读诗书的,怎么可能不识字呢?”     我很想问问他是怎么看出我熟读诗书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说道:“殿下这是在夸我吗?”     李泰认真道:“本王说的可是心里话,一见姑娘便觉气质与众不同,不是普通女子可比。”     我心里暗笑,我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会与众不同了,嘴上却说道:“殿下谬赞了,这话要是让其他女子听到,恐怕我就要树敌了。”     李泰像是肯定了自己的话,笑道:“本王就说你与众不同,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只怕开心还来不及呢,你却担心会树敌。”     我摇摇头,说道:“虽然殿下这话是在夸我,可是与众不同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和所有人一样。     李泰看着我,神情复杂,像是看不懂我一样,“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东西和别人还真是不一样。”     我看向远处飘渺的山峰,淡淡的说道:“我的脑子里装着什么,殿下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诚如殿下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慕雪!”李泰忽然叫出我的名字,定定的看着我,“你到底从哪儿来?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我看了他一眼,别过头,说道:“殿下知道的,过去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石阶,忽然觉得肩上一沉,回过头,才发现李泰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你放心,宫里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他们一定有办法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我看着他,心下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失忆,再好的太医对我来说都没有用,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第八章 献计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回房间时路过禅房,见太子承乾正站在外面发着火,地上跪着三个宫女,其中一个人正是碧儿。我本不愿意多管闲事,更不想得罪太子,但是碧儿是我来到这里后所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她又处处照顾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责罚。     “太子殿下!”我走了过去,学着宫女的样子福了福身,算是请了安。     太子看到我,面露不悦,“怎么又是你?”     我在心里不禁嘀咕,什么叫又是我?说的好像我追着你似的。虽然心里不高兴,我面上却笑着,“很不巧,是我。”我看着碧儿和另外两个宫女,“不知道她们几个犯了什么错?惹得太子这么不高兴。”     太子斜斜看了我一眼,神情倨傲,“本宫教训宫女,有你什么事?”     我笑了笑,“太子教训宫女,我当然管不着,只是她们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后身边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子责罚她们,有把皇后放在眼里吗?”     太子说道:“她们阻拦本宫去见母后,难道本宫不该教训她们吗?”     跪在地上的一个宫女抢言道:“皇后娘娘有吩咐,她为太上皇祈福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奴婢们不敢违抗。”     我见太子一脸懊恼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有要紧的事情找皇后,否则也不会大老远的从宫里跑到兴善寺来,非要见皇后不可,于是问道:“太子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急着要见皇后?”     太子口气不善“本宫见母后,自然是有要事。”     我点点头,“我知道,只是皇后现在正在为太上皇诵经祈福,太子若是因为一己私事而打扰了皇后,那就是大大的不孝,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不会轻饶了太子吧?”     太子一听“皇上”两个字,身子明显的一颤,态度立刻软了下来。看样子,太子真是怕极了李世民。我走到太子近前,说道:“太子有什么事还是等皇后回宫后再说吧。”     太子急道:“等母后回了宫就来不及了,父皇他要废了我,只有母后能劝得了父皇。”     “为什么?”废太子?我记得很清楚,李承乾被废是贞观十七年的事情,还有八年呢,怎么李世民现在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太子低下头,声音放得很低,支支吾吾的说道:“父皇今天考我四书的内容,我……我回答不上来,父皇大发雷霆,说明天要考我《战国策》,我要是再回答不好就要废了我。”太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倨傲,语气和神情中充满了委屈和无助,简直就像一个孩子。听他话里的意思,李世民明天将对他进行的考核,他必然是过不了关的。     我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太子神色一振,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抓住我的胳膊,转瞬手又一松,“《战国策》,本宫可是一点儿都不懂,明日父皇问起来本宫该如何回答啊?”     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拉下来,笑着说道:“《战国策》太子不用懂,明天皇上问的问题太子也不用回答。”     太子疑惑道:“不回答?那怎么行?”     我说道:“如今太上皇病重,皇上重孝道。太子明天什么都不用回答,只需要表现的伤心就行了,如果皇上责怪,太子只需要说是为太上皇的病情忧心,无心思考这些问题就好了。皇上不但不会责怪殿下,还会被殿下的孝心所感动。”     李世民经历过玄武门之变,一定最担心自己的儿子们也发生兄弟相残的事情,相对于于才能,他更看重未来继承人的孝心和仁爱之心,否则他最后也不会立李治为太子。     太子承乾双手一拍,笑道:“对啊,本宫怎么没想到呢。”他回头对他那个随从吩咐道:“走,回宫!”说着,连一声谢谢也不说,转身就走。我心想,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好吧,谁让人家是太子呢,虽然脑子不够用,可人家投胎投的好呀!           第九章 太宗 - 大唐迷梦 - 沐桐     转眼就到了皇后回宫的日子,因为要随皇后入宫,碧儿在我耳边把宫里的规矩一讲再讲,惟恐我进宫后举止不当。对于在历史系混了一年半的我来说,这些都不是个事儿,一听就懂了。     我虽然曾不止一次去过北京的故宫,但是在我所生活的年代,唐朝的宫殿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今能够看到这一千四百年前的皇宫,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一重重宫门,一排排卫士,一堵堵高墙,我随着众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经过一座座恢弘的宫殿,看着琉璃瓦,朱漆门,恍若梦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皇后的立政殿。殿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可见常年征战,国库并不富裕,也足见长孙皇后勤俭自律。     回到寝殿,宫女们都各安其职,有的收拾东西,有的扶皇后去更衣,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皇后进寝殿前也没有交代,我不敢到处走动,只能杵在大殿里。     殿中摆放着香炉几案,青瓷玉器,还有一把古琴。因为自幼喜欢音乐,大学学的又是历史,所以我对古典乐器很感兴趣,曾学过半年的古筝,在寺里闷了多天,现今见了古琴,一时手痒,忍不住坐在琴边弹了起来。     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更完衣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等我发现时,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含笑看着我。我忙停下来,起身低头说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说道:“你何罪之有?你的琴声很特别,和宫里的乐师弹的都不一样,本宫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琴声。”     我说道:“我只是随便弹的。”心想,隔了一千四百年的时光,乐曲当然大有不同了。     忽听外面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款步迎到殿门口,左右的宫女也跟了上去,我向前走了两步,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紧张。唐太宗李世民!我就要见到历史上的唐太宗了!只见一个中等身材,身穿黄袍,帽饰美玉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皇上!”皇后俯身拜倒,我随着宫女们跪下去,大气都不敢喘。皇上忙伸手扶起皇后,说道:“皇后前往兴善寺为父皇祈福,多日来辛苦了。”皇后回握住皇上的手,说道:“为太上皇诵经祈福本就是臣妾身分内的事,臣妾不辛苦。”     皇上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拉着皇后坐到案边的榻上,说道:“朕在路上听到皇后这边有琴声,听着不像是宫里的乐师弹出来了。”皇后微微一笑,说道:“臣妾从宫外带进来一位姑娘,刚才的琴声就是她奏出来的。”皇后看向我,对皇上说道:“这位姑娘叫萧慕雪,是臣妾在兴善寺遇到的,臣妾带她进宫之前竟不知道她还精通音律。”     皇上打量着我,点着头说道:“嗯,萧慕雪,好名字,琴弹的也好。”我说道:“皇上谬赞了,只希望拙劣的琴技没有污了皇上和皇后的耳朵。”           第十章 皇宫 - 大唐迷梦 - 沐桐     早有宫女奉上茶来,长孙皇后接过茶放在案上,对我说道:“慕雪,你可愿暂时留在本宫身边,做一个掌乐女官?”     没想到我在现代所学的乐器没能让我走进音乐学院,到了唐朝却派上了用场,我竟要靠它就业。我点头道:“谢皇后娘娘,我愿意。”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在皇上皇后面前是不是应该自称奴婢,但是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受“民主、自由、平等”的思想影响的我来说,那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长孙皇后也并未计较,笑道:“那好,就让碧儿带你回房间吧。”     按照宫里的规矩,我是应该住在尚仪局的,但是长孙皇后却把我安排在了她自己的立政殿,还让碧儿不离左右的陪着我。我知道,一定是我出现时身上的服装让她对我有所戒备,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当朝皇后的面前,的确会让人有所警惕,况且现在大唐边界并不安宁,我能理解皇后对我的怀疑。只是,如果想在这里安稳的生活,或者找到回去的办法,我必须要尽快让她打消对我的防备。     我并没有其他宫女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只在皇上皇后想听琴的时候为他们弹一首就行了,而皇后有这么大一个后宫要管理,并没有多少时间听我弹琴,所以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自由的,同时也是无聊的。     唐朝的皇宫虽然没有清朝那么奢华,物质也相对来说比较匮乏,但是有一点好处,礼仪也没有清朝那么复杂繁琐,甚至妃子公主只要得到皇后允许,就可以随意出宫。     除了宫中枯燥乏味的生活,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复杂的发式,我每天早晨都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打理头发,真不知道古代的人是怎么想的,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啊,不过谁让古代人的时间多呢。     这日,我闲来无事,想着春色正好,拉着碧儿准备去御花园转转,刚走出房间,便见太子承乾迎面走了过来。我停下脚步,说道:“见过太子殿下。”他见了我,惊喜道:“诶?是你?”我微笑不语,太子继续说道:“本宫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你的那个主意太好了,父皇果真没有责怪我,还夸奖我孝心可嘉,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严厉了。”     我说道:“那是太子的孝心打动了皇上,我可不敢居功。”太子道:“不管怎样,本宫都要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本宫以前在母后宫中从来没有注意过你?”我说道:“我叫萧慕雪,是新来的。”     承乾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萧慕雪!本宫记住了。”我心想,被你记住能有什么好处啊?嘴上却问道:“太子殿下是来找皇后娘娘的吗?”太子问道:“母后在宫中吗?”我点点头,“在,太子快请进去吧。”     看着承乾的背影,我心中不由哀叹,他其实只是一个极简单的人,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一定可以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可他偏偏是大唐皇帝的嫡长子,从小就顶着光环立于风口浪尖,可是老天给了他尊贵的出身,却没有给他与他的出身相匹的智慧,这注定了他悲剧的命运。           第十一章 琴谱 - 大唐迷梦 - 沐桐     “慕雪姑娘,你在想什么呢?”我正兀自出神,听到碧儿的声音,才想起和她约好了要去御花园,只是现在忽然没有了兴致,我抱歉的说道:“碧儿,我有点儿不舒服,不想出去了,我们回去吧。”     碧儿担忧的问道:“姑娘要不要紧?用不用请太医?”我摇摇头,说道:“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回到房间,想着太子承乾终有一日会被废为庶人,含恨而终,心中不禁觉得凄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我推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小太监,他的手上捧着一个木盒。     小太监见了我,递过木盒,说道:“慕雪姑娘,这是越王殿下让小人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我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木盒,还挺重的。小太监答道:“不知道,越王殿下只吩咐了小人要交给姑娘。”     “哦!”我捧着盒子进了房间,把盒子放在案上,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些竹简和纸质的书籍,我拿了一本书翻开,发现是曲谱,其他的书和竹简上也不例外,都是一首又一首的曲子,里面不仅有琴曲,还有琵琶曲。碧儿见了,笑着说道:“越王殿下可真有心,知道姑娘成为了掌乐女官,就送了这么多曲谱过来。”     李泰的这些曲谱送来的还真是时候,我在现代学过的琴曲就那么几首,总不能重复的给皇上何皇后弹相同的曲子呀!正愁着去哪儿学几首新的琴曲,李泰就送了这么多曲谱过来,他简直就是我的哆啦a梦啊!     我拿了一本曲谱放在一边,指着剩下的对碧儿说道:“碧儿,先把这些都收起来吧。”这么多的曲子,我总得一首一首的来。碧儿边整理着书籍边笑道:“这么多的琴谱,这下啊,姑娘终于不会觉得无聊了。”     我惊恐的看着碧儿,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整天练这些曲子吗?就算我弹不烦,只怕周围的人也会听烦的。”虽然我喜欢弹琴,但是也不想整天练这些曲子,碧儿说道:“姑娘弹的是天籁之音,怎么会听烦呢?”     我看着碧儿巧笑嫣然的样子,打趣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的这张嘴这么会说话呢?”碧儿说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碧儿还不是跟着姑娘久了。”     我听着碧儿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的,特别的不舒服,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也姑娘姑娘的叫我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碧儿道:“这怎么行?姑娘的身份高于碧儿,碧儿怎么能直呼姑娘的名字呢?”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说道:“不叫我名字也行,但你能不能也别叫我姑娘了?听着别扭。”     碧儿歪着头,苦恼的说道:“可是,不叫你姑娘,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我想了想,说道:“不如你就叫我姐姐吧,我们同在皇后身边伺候,身份也没有多大区别。”碧儿喜道:“好,姐姐!”           第十二章 母心 - 大唐迷梦 - 沐桐     午后,我练了一会儿琴,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就有宫女通传说皇后要见我。     我来到皇后的寝宫,宫女说皇后正在更衣,让我等着。我见案上放着两摞纸张,一摞是白纸,另一摞写着字,我走上去,只见最上面一张纸上写着“女则”两个字,字迹还没有全完干。     忽听身后珠帘响动,我转过身,见长孙皇后正从内室走出来,连忙上前问安,“见过皇后娘娘。”皇后挥手命宫女退下,才含笑道:“快免礼。”     皇后今天的态度异常亲切,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皇后娘娘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皇后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坐到榻上,说道:“太子都和本宫说了,多亏了你才让承乾免了责罚。”我说道:“我只是凑巧遇到太子去找皇后娘娘,知晓了太子的苦恼。”     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说道:“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不止帮了太子,也帮了本宫。”皇后顿了顿,说道:“本宫知道,在众多皇子中,太子无论是德行还是才干,都不是最出众的,皇上一直有废太子的心思,可是废立太子势必会使朝堂动荡不安,也会让其他皇子蠢蠢欲动,弄不好还会兄弟相残,本宫是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不知道长孙皇后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那是一个母亲,一个皇后对于她的儿子和她的国家的未来的忧虑,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儿子们最终的命运,她会怎样的崩溃呢?所幸她没有活到贞观十七年,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惊,历史记载长孙皇后是贞观十年去世的,现在已经是贞观九年了,也就是说,长孙皇后的时间只剩下一年多了?     “慕雪,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长孙皇后不解的看着我,我掩饰道:“皇后娘娘爱子之心让人感动。”     长孙皇后听我这样说,不疑有他,说道:“哪个母亲不是为孩子操碎了心呢?只可惜承乾作为大唐的皇长子,却最不让人省心。”     皇后的话让我不由想起我的母亲,哪个母亲不是为孩子操碎了心?我的母亲现在是不是也正在为我伤心难过呢?     在皇后面前,我不敢任由自己胡思乱想,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太子会明白皇后的苦心的。”皇后敛去脸上的忧色,转而笑着说道:“承乾好像与你极为投缘,他在本宫这儿可是说了你一堆的好话。”     我心想,我与承乾只不过才见了两面,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投缘了呢?我可不想和这个草包太子投缘,说道:“皇后抬爱了,慕雪与太子,一个是地上的浮尘,一个是天上的明月,身份相差千里,慕雪不敢高攀。”     长孙皇后摇摇头,含笑道:“本宫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自从遇见你,本宫就觉得你与众不同,现在看来,你果真是聪慧过人,承乾虽贵为太子,但是身边却没什么朋友,你们能聊得来,本宫很欣慰。”           第十三章 游园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不知道长孙皇后话里是几个意思,亦或许她只是随口说说,是我自己想多了。我说道:“皇后看得起慕雪,是慕雪的荣幸。”     长孙皇后刚要说话,忽然猛的咳了起来,我忙轻轻的帮她拍着后背,待她停止了咳嗽,方才问道:“皇后娘娘,您不要紧吧?”长孙皇后摇摇头,说道:“不打紧,大概是冬日里着了凉,一直没好利索。”     按照历史的记载,历史记载长孙皇后是得了肺痨去世的,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结核,长孙皇后是贞观十年去世,算来,她现在应该已经生病了。我心下一紧,嘴上却语气轻松的说道:“皇后娘娘日日为后宫的事情操劳,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后宫的事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太上皇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实在让人难安。”     我虽然知道太上皇李渊离世也就在近几日,却不敢表露,劝慰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担心太上皇的病情,可是皇后也该顾念自己的身体。”我听到外面有鸟儿在叫,遂提议道:“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外面春光正好,皇后娘娘不如出去散散心可好?”     长孙皇后听了我的建议,顿时来了兴致,高兴的说道:“昨个儿太子妃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本宫正想去瞧瞧呢,你陪本宫一起吧。”我点头答应,长孙皇后又叫宫女去请太子妃一同赏花。     御花园中牡丹开得正盛,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虽也有其他的花儿正开着,势头却都被牡丹压了下去。     太子妃苏氏,名唤雨禅,是今年正月嫁给太子的。今天见了她,我才知道什么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是那种娴静柔和的美,仿佛冬天的雪见了她都会化了。太子承乾有这样一位太子妃,为什么历史记载他还会宠爱一个男宠呢?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了。     “慕雪,这大好的春色,你怎么皱着眉头啊?”皇后许是见我久不说话,回过头来。我说道:“我听皇后和太子妃聊的开心,不敢打扰。”皇后笑道:“今天是出来散心的,你不用拘礼。”我道了一声“是!”不敢再走神。     皇后兴致极高,走着走着忽然诗兴大发。太子妃命太监摆上桌案,又让宫女拿来笔墨纸砚,亲自磨了墨。皇后略思索了一会儿,微笑着提起了笔。     长孙皇后的字娟秀而不失大气,每一笔都是柔和中透着力度,而她的诗也并不比任何一位诗人差。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不敢相信这首诗会是长孙皇后所作,这首诗让我看到了这位大唐皇后娇艳妩媚和才情横溢的一面。上苑桃花明媚鲜妍的意象,“出众风流旧有名”的自负自信,不正是盛唐宫廷里不老的红颜吗?           第十四章 伤春 - 大唐迷梦 - 沐桐     太子妃拍手赞道:“儿臣竟不知母后有这样的好文采!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长孙皇后撂下笔,看着太子妃,笑着说道:“闲来消遣的拙作罢了,本宫知道你是在哄本宫开心。”     有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走到长孙皇后面前,说道:“皇后娘娘,太上皇病重。”皇后急道:“宣了太医没有?”太监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长孙皇后对太子妃说道:“雨蝉,你随本宫一起去吧。”太子妃应了一声,紧跟着长孙皇后向大安宫的方向走去。     我独自站在牡丹从中,看着这最能代表盛唐气象的花朵,心底忽然生出悲凉来。历史在按照它的脚步不断的前行,每一个人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命运,太上皇会死,过不了多久皇后也会死,承乾和李泰也不得善终,而我的命运呢?我闯进这个时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唉!”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块手帕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见李泰正站在我面前,见我抬头,问道:“怎么哭了?”     “啊?有吗?”我用手背擦了擦脸,果然是湿的,忙接过他手中的手帕,快速的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李泰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花开正好,你却在这里伤心!”他的声音温厚,让人听了心里升起说不出来的暖意,我却不由想起他未来的命运,看着此刻春风得意的李泰,又看了看开得正盛的牡丹,说道:“我只是想到花开不多日,你看这牡丹现在开得这样好,这样艳,却终有萎谢的一日。”这正像人的命运啊,即使是风头正盛的皇子,也难以避免惨淡的结局。     李泰不以为然的一笑:“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这本就是自然的定律,你竟为这个伤感?”     我看着李泰脸上明朗的笑容,心道:那么人呢?是否也是盛极必衰?他此刻能这般若无其事,是因为他不知道有一天他的王位会被削,大唐也终有一天会灭亡。     李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说道:“慕雪,开心一点儿。”我笑笑,说道:“殿下送的曲谱,我还没来得急答谢呢。”     李泰说道:“本王听说母后让你留在她宫中做一名掌乐女官,刚好手中收集了一些曲谱,想着你可能用得上,就派人送过去了。如果你要答谢的话,就为本王弹奏一曲吧,本王还没听过你弹琴呢。”     我微微一笑,说道:“殿下送我曲谱,我为殿下弹琴,也是应该的。殿下请随我来吧。”     我的房间位于立政殿的偏殿,房间虽小,却是很舒适的。李泰跟着我走进房间,也不用我招呼,随意的找了一把椅子径自坐了下来。     我先是为李泰泡了一杯茶,然后才坐到琴案前,弹了一首刚学会的曲子。李泰一边细细的品着茶,一边看着我,待我一曲弹完,笑道:“本王竟不知你不光琴弹的好,泡的茶也这样可口。”我说道:“殿下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我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了,我的房间可不是他一个王爷该常来的地方。     李泰笑道:“本王一定会常来的,不过今日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你了。”我起身道:“恭送殿下!”           第十五章 杨妃 - 大唐迷梦 - 沐桐     自从太上皇病重,长孙皇后日日在太极宫照料,几日下来,身体终是吃不消,病倒在床上了。我熬了清肺的雪梨汤,送到长孙皇后的寝宫,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     我掀开珠帘,见长孙皇后虽然病容憔悴的倚在床上,但是妆容却一丝不差,母仪天下的威仪半分不减。长孙皇后见了我,笑道:“慕雪,你来啦?”     我走到长孙皇后近前,将手中的雪梨汤交给长孙皇后的贴身宫女,说道:“我听说梨子可以润肺止咳,想着若熬成汤,效果肯定更好,就亲手用雪梨做了汤,自己先尝了,觉得无异,才敢给皇后娘娘送来。”     我当然不敢说这是现代人的止咳良方,在长孙皇后的眼中,我可是个失忆的人。     “辛苦你了。”长孙皇后虚弱的一笑,对宫女招招手,“拿过来,让本宫尝尝。”     宫女将手中的羹汤递给长孙皇后,长孙皇后接过来,尝了一小口,点头赞道:“嗯,味道真不错。”她抬眼看向我,“慕雪,让你费心了。”我忙说道:“这是应该的,皇后尽快好起来,才是后宫之福。”     忽听外面太监喊道:“杨妃驾到!”     我忙退到一边,心想:杨妃?!难道是历史上的隋朝公主?很多电视剧中李世民最爱的那个女人?     珠帘被宫女掀开,仿佛吹来一阵沁骨的清风,一个身穿淡蓝衣裙的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我知道,那便是太监口中的杨妃了。不同于长孙皇后的雍容华贵,她的美是清丽脱俗,高贵优雅的,嫣然一笑,仪态万方,虽早已不再年轻,但岁月却没有办法掩去她倾国倾城的容颜。我敢断定,这一定是隋朝公主了,因为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杨妃福身道:“臣妾参见皇后!”     皇后忙让宫女扶起杨妃,说道:“妹妹无需多礼,快起来吧。”说着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杨妃直起身,走到长孙皇后身边,皱眉道:“臣妾听闻皇后病了,竟不知道病这么重。”长孙皇后招呼杨妃坐下,说道:“连日来的老毛病了,不打紧。本宫真是没用,没能照顾好父皇,自己倒是先病倒了。”     杨妃说道:“皇后整日为后宫事务操劳,又要照顾太上皇,劳心劳力,着实辛苦,就算是没病的人也要累出病来了,何况皇后本就在病中。”杨妃向身后的宫女招招手,宫女端过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杨妃接了,交给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说道:“这是恪儿从蜀地带回来的血燕,臣妾一直没有用,听闻皇后病了,想着这血燕补气血是极好的,就给皇后送过来了。”     长孙皇后又接连咳了几声,说道:“你是堂堂的隋朝公主,却要为本宫的病情这样费心,叫本宫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     杨妃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隋朝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又哪里还有什么隋朝公主呢?皇后乃一国之母,臣妾身为妃嫔,照顾皇后本就是分内之事。”     她的话说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身为前朝公主的高傲,话语间尽显对长孙皇后的恭敬,却没有半分的自轻自贱。隋朝公主,大唐皇妃,果然不一般。           第十六章 偶遇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这日午后,我从御花园折了几株茉莉,正在往回走的路上,忽然听到一阵钟声。我刚在心里嘀咕,怎么好端端的敲起钟来?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六月间,据历史记载,李渊就是贞观九年六月去世的,难道,这是丧钟?     我正疑惑着,只见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停下脚步,冲着大安宫的方向跪了下来。看来这是丧钟没错了。我也随之跪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太极宫,那里住着已经停止心跳的大唐皇朝的缔造者,他一生戎马,建立了这个崭新的朝代,最终却要看着自己的儿子杀死另外两个儿子,被迫退位,他的一生,纵然辉煌,却又何尝不悲凉?一代帝皇,竟是如此结局。     我浑浑然的跪着,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已经没有了踪迹,我这才站起身。     回到立政殿,碧儿迎上来,惊恐的看着我,说道:“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我打量着碧儿,见她换上了素色的衣服,头上的珠花饰品也都卸了下去,只留了一只银簪。我在碧儿的帮助下匆匆了卸掉头上的珠翠,换了一身素服,走出房间,看着头上乌云压顶的天空,心下怆然。     ------------------------------------     长孙皇后虽然仍在病中,还是强打起精神主持丧仪。之后的几天,整个皇宫仿佛都沉浸在一片低沉、悲伤的气氛之中,不管是嫔妃还是宫女,全部是银钗素服,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半点儿笑容。     我被这死气沉沉的气氛压得有些透不过去来,跑到花园里坐到秋千上发着呆,忽然,一只纯白色的兔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蹲在草地上悠闲的吃着草。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只见过笼子里的兔子,这么活动乱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从秋千上下来,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它,就在我马上就要碰到它的时候,它忽然一下子窜了出去,任凭我怎么追也捉不到它。我边追边喊道:“小兔子你不要跑啊,我不会捉你吃肉的。”可是小兔子越跑越远,我正想放弃,忽然凭空出现一只匕首,正中小兔子的肚子,它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一动不动了,原本雪白的毛很快被血染成了红色。     我停下脚步,愣在了当场,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走上去,拎起兔子的耳朵,边打量着它边说道:“这兔子毛色真好,一点儿杂色也没有,想来这肉也一定很鲜美。”     我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一只兔子瞬间就一动不动,不由得怒从中来,上前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只兔子哪里惹到你了?”     他把目光从兔子身上转到我的身上,语气不善,“你是哪里来的宫女?本王的事情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本王?他还是个王爷?看他的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能封为王爷的,也就只有皇子了,我笑了笑,说道:“原来你还是一位王爷呀?可是你这王爷未免也太寒酸了吧,居然还要靠自己捉兔子来吃肉!”     “你!”他有些气急败坏,指着我说道:“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还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吧!”     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我,伸手拍下他指着我的手,然后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是王爷了不起啊?还不是因为命好,生下来就是个皇子,我看啊,若是没有了这头上的封号,你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你好大的胆子!”他气急,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我只觉得脖子一痛,嗓子难受得要命,想咳又咳不出来。但是这感觉只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很快有人拉开了他,“五弟,不得无礼,这是母后宫里的慕雪姑娘。”是李泰,他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对那人说道:“几句玩笑话,五弟何必当真?”     五弟?难道他就是因谋反而被赐死的李佑?这么火爆的脾气,难怪会做出谋反那么愚蠢的事情来。     李泰身边还站着两个人,皆是剑眉星目,身姿俊秀,一个含笑打量着我,看上去风度翩翩,雅量非凡,另一个人则是面无表情,一张脸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           第十七章 玉佩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佑看着我,目光中露出几分不屑,说道:“皇后身边怎么会有这种连尊卑都不分的宫女?”     我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冷笑道:“殿下倒是说说什么是尊,什么是卑?除了头上的王冠,我实在看不出你还尊贵在哪里。”     “你!”李佑被我气得脸都快青了,咬着牙忿然道:“你竟敢藐视皇子!”我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不过是好命出身在皇室,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啊?”     那个一直笑着打量我的人忽然笑出声来,李佑听了,恼火的说道:“六弟,这个宫女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还有闲心笑?”     六皇子李愔,杨妃所生,历史中记载他时常殴打官员,打猎不知收敛,多次违法。可是我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面前的这个人与史料上的李愔联系在一起,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李愔,笑容可掬,神态悠然,带着几分放荡不羁,颇有些魏晋风度。     那个“冰块儿脸”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五弟,和一个宫女有什么好计较的!父皇还等着我们呢。”说着,抬腿就走。我心道:怎么有人刻意拽成这个样子?又思及他的身份,十有**是与李愔同为杨妃所生的三皇子李恪,据说太子承乾被废后李世民有意要立他为太子,却受到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朝臣的反对,最终不得不改立九皇子李治。看他那一张能冻死人的脸,真不敢想象他做了皇帝会是什么样子。在他从我的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的触及到他腰间佩戴的碧色鹰纹玉佩,玉佩上莹润的光泽让我眼前一亮,那正是我在博物馆看到的那块玉佩,就是见了这块玉佩我才穿越到这里来的,它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这玉佩到底有什么来头?我的穿越和这块玉佩又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他早已经走远了。李愔拍了拍李佑的肩,说道:“走吧!”李佑不善的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跟了上去,我因为一直想着那块玉佩,未加理会。     “在想什么呢?”     听到声音,我才记起李泰还站在我身边没走,原本还以为就剩我自己了呢。我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李泰大概是见我神色有异,关切的问道:“五弟没弄伤了你吧?”     我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声音小的像蚊子。     李泰说道:“五弟脾气一向不好,你别介意。”     我心道:人家是皇子,我哪里敢介意啊?嘴上说道:“我知道。”     李泰噗嗤一笑,说道:“刚才见你在五弟面前伶牙俐齿的,怎么现在话变得这么少了?”     我说道:“刚才说错了话,所以现在不敢再多话了,免得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李泰“嗯”了一声,说道:“那样的话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了,你要记住,在宫里,时时处处要谨言慎行。”           第十八章 李恪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多谢殿下。”若不是李泰及时出现,我可能就死在李佑手里了。我来到这里后,始终处处谨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压抑得太久,加之那李佑实在可恶。     “你知道就好!”李泰看着我微微一笑,转身欲走,我急忙叫住他,“殿下!”     李泰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里透着关切,我的心里忽的一暖,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要问的事情,开口道:“刚才先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啊?”我虽然觉得他应该是李恪没错,但是不敢完全肯定,能叫李佑五弟的,除了承乾、李泰和李恪,还有一个二皇子呢,只是历史中记载他出继给了李世民的兄弟,而且很早就死了,但是我不不记得他过世的年份,若说那个带玉佩的人是二皇子李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李泰答道:“那是我三哥,蜀王恪。”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不能实话实说,随口编道:“我只是见他冷着一张脸,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不太容易亲近啊?”李泰说道:“我三哥一贯不苟言笑,但是他脾气并不坏,你不用怕他。”     我笑着点点头,李泰问道:“还有事吗?”我摇摇头,“没有了。”李泰牵动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去找我。”     我点点头,目送李泰离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接近李恪。     ----------------------------------     “唉!”     我百无聊赖的擦拭着琴弦,脑子里都是李恪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接近他都不容易,更别说从他身上取到玉佩了,我有不能去硬抢。半夜里去偷?也不现实,且不说宫里层层卫士,皇子的住处,一定有贴身侍卫把守。     我正想得入神,肩膀猛的被人一拍,我身子一颤,吓得差点儿叫出来,回过头,却见碧儿正看着我。她没想到我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疑惑的问道:“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我抚着胸口,说道:“碧儿,你吓死我了!”     碧儿手里拿着几株百合,她一边将百合插到花瓶里,一边说道:“姑娘还怪我!我都叫了好几声了,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拿着块抹布发呆。”     我把手中的抹布往旁边一扔,说道:“我昨天遇到了三皇子蜀王、五皇子燕王和六皇子梁王。”碧儿问道:“燕王他没有为难你吧?”     我走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我们发生了一点儿口角,不过他也没怎么为难我。”     碧儿坐到我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我,惊恐的说道:“什么?燕王你也敢惹!他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霸王。”     我看着杯子上的兰花图案,无所谓的说道:“惹都惹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喝了一口茶,我看着碧儿,说道:“你和我讲一下蜀王和梁王吧,我见蜀王总是冷着一张脸,好像很不好相与,梁王倒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碧儿直起身子,说道:“蜀王和梁王都是杨妃所出,两位殿下都是文武双全,蜀王性子极冷,我们大家都很怕他,但是也没见他苛责过谁;梁王脾气倒是极好,而且精通音律,只是他六岁的时候就出去拜师学艺了,后来又一直在外游历,很少回宫。”     “梁王一直生活在宫外?”这个说法我在史料中倒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小小年纪就离开皇宫,拜师学艺,李世民和杨妃怎么舍得?     碧儿点点头,“没错,这次是太上皇驾崩,梁王殿下才回来的。蜀王殿下和燕王殿下原本在封地,也是回来奔丧的。”     我本还想问一问碧儿李恪的喜好,但是转念一想,以李恪那冷冰冰的性格,应该很少有人能摸得清他的喜好脾气,碧儿一直在皇后宫中,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十九章 沁月轩 - 大唐迷梦 - 沐桐     国丧一过,宫里的人换掉了素服,但是在穿着打扮上仍旧不敢太过招摇,毕竟国丧才刚刚结束,若是立刻打扮得花枝招展,未免有对太上皇不敬的嫌疑。     七月的长安,骄阳似火,仿佛一张纸放在太阳底下,时间一长都能燃着。这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大热的天儿,又不能穿短裙吊带,简直就是受罪。人家清朝还有冰块可以消暑,而我现在所生活的这个时代什么也没有,哦,不对,还有扇子。     我不停的摇着手中的团扇,手早已经酸了,可是只要一停下来,难以忍受的热浪立刻袭了上来,即使是打着扇子吧,扇起的风也是热的。     好不容易太阳终于落了下去,虽然余热还是没有消散,总算没有了白天灼热的感觉。我把手中的扇子扔到一边,手上顿觉轻松了许多。     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了,我寻思着出去走走,出门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瑾兰。她手里拿着一只锦盒,小心翼翼的样子,见了我,点头道:“慕雪姑娘!”我随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瑾兰答道:“前几天吐谷浑进贡了一些首饰,有一只玉镯,皇后娘娘说很适合杨妃,让我给杨妃送过去。”     我心道:杨妃不正是李恪的母亲吗?既然正愁没有办法接近李恪,不如先从杨妃入手。于是笑着对瑾兰说道:“我正闲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不如你把东西交给我吧,我帮你给杨妃送过去。”     瑾兰犹豫道:“怎么好意思让姑娘替我跑一趟呢?”我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闲着无事。”瑾兰不再犹豫,把手中的锦盒递给我,说道:“那就有劳慕雪姑娘了。”     我接过锦盒,对她摆摆手,说道:“不用跟我客气,你快去忙别的事吧。”     看着瑾兰匆匆离开,我忽然意识到立政殿里貌似所有的宫女手上都有很多的差事要做,只有我最闲。     --------------------------     杨妃住的地方叫沁月轩,进了门,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几口需三人环抱的大缸,缸中存了水,水里是碧绿的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花上有蝴蝶翩然,空气中的花香似有若无。好一个沁月轩,好一个杨妃,只有这样的沁月轩才配得上那样一个不染纤尘的女子,也只有那样一个女子,才会有如此巧妙的心思。     我来杨妃宫中,虽然是为了寻找接近李恪的机会,但是却没想到李恪此刻居然会在杨妃身边。我进来时,他们母子两个正下着棋。李恪他看到我,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到棋局上。     我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杨妃娘娘,见过蜀王殿下!”     李恪头也不抬一下,完全当我不存在,杨妃面带笑意,温和的看着我,说道:“本宫记得在皇后宫里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我姓萧,叫萧慕雪。”随后后双手捧着锦盒,说道:“这只玉镯是皇后娘娘让我送过来的,皇后娘娘说这只玉镯很配娘娘。”     杨妃身边的宫女从我手里接过锦盒,站到杨妃面前打开盒子,杨妃抬手取出玉镯,那是一只莹润剔透的乳白色玉镯,杨妃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着,“果然是难得的美玉。”抬头看向我,笑着说道:“让皇后费心了,劳烦姑娘替本宫多谢皇后。”           第二十章 李佑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只是来替皇后送礼,现在礼送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扫了一眼李恪腰间的玉佩,俯身道:“东西已经送到了,如果娘娘没有什么事,我就退下了。”     杨妃含笑点头,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替本宫送慕雪姑娘。”     出了沁月轩,想着李恪刚才纹丝不动的表情,我该怎么接近他呢?其实,我即使接近了他,拿到了他的玉佩,想未必就能回去,一定还需要又其他的巧合,否则也不会那块玉佩放在展览馆中那么久,偏偏我来到了这里。只是,若不试一试,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来到古代已经三个多月了,我仍旧觉得像是在梦中,总觉得哪一天梦一醒,我又躺在了我宿舍的床上。只是一夕入梦来,却不知何时梦方醒!     我慢悠悠的走着,走着,看着沉下西山的夕阳,忽然想起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现今我在的地方,可是比天涯还要远。想到这里,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头顶突然想起带着怒气的声音,“你这个宫女是没长眼睛吗?见了本王还不行礼!”     我心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脾气?一抬头,见是我结过梁子的李佑。大概是我此刻的表情太过于悲戚,他见了一愣,尴尬的说道:“诶......诶你哭什么?本王又没把你怎么着!你......你不是很凶的吗?”     难道他以为我哭是因为他?不过看他那一脸黑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样子,丝毫没有了刚才的霸道。难道,这个李佑的软肋,是女人哭?真是难以想象,他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几滴眼泪眼泪竟会让他惊慌失措。     我低下头,用双手拂去脸上的泪水,抬头道:“我什么时候哭了?”     李佑指着我说道:“本王明明看到你……”我拍掉他指着我的手,说道:“说话就说话,放下你的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谨言慎行,可见了李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许是看不惯他倚势凌人的样子,也许是对他射死那只兔子耿耿于怀,不过重要的是我清楚我是皇后身边的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吧。     李佑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贵为皇子,可能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对皇子不敬!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我看着李佑恼火的样子,心道:都说李佑脾气坏,不好惹,可是依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牙的老虎罢了,只会仗势欺人,看他那么容易被惹毛,反应又那么迟钝,定是个没心机的主。想到这里,我对他半点儿畏惧也没有了。     我笑了笑,说道:“殿下是又想问我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你除了用死来吓唬人,还会什么呀?”     我相信绝对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他有些语无伦次,咬着牙道:“你一个小宫女,竟敢如此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我瞪了他一眼,说道:“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的!?”     “哈哈哈!”     不远处冷不防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李愔正向这边走过来,边走边朗声说道:“五哥,看来你这个五霸王也不外如是啊。”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了我和李佑身边,嘴角含笑,上下打量着我,感叹道:“好厉害的宫女啊!”     李佑脾气虽暴躁,但是胸无城府,为人简单,所以在他面前我不用顾忌些什么,可是这个李愔的脾气我一时还琢磨不透,不敢胡乱说话,俯身道:“见过梁王殿下。”     李愔摸着下巴,斜眼睨着我,玩味道:“刚才的气势到哪儿去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俯身说道:“如果两位殿下没有什么事,我先退下了。”说完,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离开。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李佑说:“诶?为什么她对我们的态度差这么多啊?”           第二十一章 狩猎 - 大唐迷梦 - 沐桐     自李渊过世后,李世民始终闷闷不乐,长孙皇后因为连日来的操劳和伤心,病情也有所加重。为了纾解皇上和皇后的心绪,长孙无忌提议到西山围场狩猎。李世民同意了长孙无忌的建议,并命长孙无忌负责安排,形成安排了两天。     我整日在宫里呆着,早就闷坏了,正想着该怎么和皇后说情,让我也随行狩猎,已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前来通知我,让我准备随行。碧儿在一旁笑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姑娘这下可高兴了?”     我笑道:“难得出宫,当然高兴了。”碧儿道:“姑娘先别急着高兴,先要想想都要带些什么东西才好。虽说只在外面过一夜,但是睡的是帐篷,现在天气又凉了,保暖的东西可不能缺。”     我悠闲的坐到床上,无所谓的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左右就一晚上,凑合一下就过去了,东西带多了反倒麻烦。”我一向随遇而安惯了,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喝醉露宿街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碧儿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那琴总要带吧?难保皇上皇后会突然要听姑娘弹琴。”我从床上跳下来,点头道:“对,琴是一定要带的,其他的就都算了吧。”     碧儿一边帮我擦拭着琴弦一边抱怨道:“东西又不用姑娘自己扛着,东西多带一点儿总是好的。”     我摆摆手,说道:“不用,太麻烦了,带去了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     初秋的早晨,风里带着丝丝的凉意,拂在脸上,甚是舒服。离了青砖红瓦的宫城,一路西行,只觉得天地宽广,草木依依。     这次出行,李世民只带了皇后,并没有带其他的妃嫔,听说本来是安排了杨妃与皇后同去的,但是杨妃说染了风寒,没有前往。除了成年的几位皇子,李世民还带了皇九子晋王李治和高阳公主。这两位可是历史上的名人,李治自不必说了,他后来继位成为了唐高宗,也就是武则天的丈夫;而高阳公主,据说备受李世民喜爱,她与和尚辩机的那段情更是轰轰烈烈。听宫女们说,高阳的生母在她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她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我虽然也在立政殿,但是不在皇后身边伺候,所以并没有见到李治和高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们。他们现在还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两个小屁孩儿。     随行的还有赵国公长孙无忌、鄂国公尉迟敬德、鲁国公程知节、英国公李勣,都是能征善战,精于骑射的主。在现代,看过《隋唐演义》的人对这几个人一定不会陌生,尉迟敬德可是《隋唐演义》中的名将,程知节和李勣这两个名字听着可能会有点儿陌生,但是若起他们的原名,相信很少会有人说不认识。鲁国公程知节,原名程咬金;李勣原名徐世勣,字懋功,后来被赐姓李。一个个都是隋唐影视剧中最活跃的人物,只是电视剧和演义中戏说的成分居多,他们真实的性情未必是那样的。     长安周边山地居多,难得有这么大片的草场,还还以为西山真的就是一座高山呢。     其他人策马奔驰,我却只能看着,虽说在现代也去过跑马场,可跑马场地势平坦,还有人牵着,在这里,我非摔下来不可。     正看得入神,李泰牵了一匹白色的马过来,说道:“怎么光看着?”他轻轻的摸着马的脖子,对我说道:“这是我帮你选的马,它很温顺,最适合女孩子骑。”     我指着面前在不断用前蹄扒地的马,问道:“你让我骑它啊?”李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对啊!”     我低头咬着食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会骑马。”     李泰惊诧道:“你不会骑马?”     我抬头道:“不会骑马怎么了?很奇怪吗?”李泰看着我莞尔一笑,“不奇怪!我只是担心你无聊。”我说道:“我还要去陪皇后,殿下快去找猎物吧。”李泰应了一声,“好!”脸上始终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秋词 - 大唐迷梦 - 沐桐     围场中的帐子是提前就已经命人搭建好的,所需物品也早已安排妥当了。走了一路,长孙皇后有些疲惫,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回帐子里歇息了。     我在四周转了一圈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正是“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的时节,看着泛黄的草木,心中不免惆怅。我以前在春秋时节也经常和朋友们去爬山、郊游,那时,一群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疯疯癫癫的,可是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异类,我虽然也如其他人那般生活着,可是我始终没有办法从心底里适应这个时代的思想和文化。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尊卑贵贱分得清清楚楚,而在我所生活的时代,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谁也不用对谁卑躬屈膝。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帐前越来越热闹,想来是大家狩猎归来了。我也不好在外呆得太久,起身往回走。     夏日里为了消暑,我用新鲜的瓜果榨了果汁,长孙皇后尝了之后连连称赞,以后为皇后准备饮品就成了我的工作。前些日子南方送来了一些柠檬,我把柠檬切成薄薄的小片,放在蜂蜜里腌了,这次出门带了一些过来,命人打了泉水冰着。     李世民在自己的帐子前设宴,也不知道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我刚想偷个懒小睡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宫女蓝心过来说皇后让我准备喝的。我只得起来,拿出用蜂蜜腌过的柠檬冲了水,和蓝心一起送过去。     几位皇子面前的桌案上俱摆放着笔墨纸砚,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只见李恪、李泰、李愔面色从容,不紧不慢的书写着;承乾握着笔犹豫着,很为难的样子;李佑则是挠着头,很是不耐烦。     我低声向蓝心问道:“那是在干什么呀?”蓝心回答道:“皇上让几位殿下每人作一首诗。”     作诗?看来,此番出行,李世民不单单是为了散心,更多的是要考察几个皇子,这比完了武的,又来文的了。     我正想着,李愔已经把写好的诗交给了太监,紧接着李恪和李泰也作好了,李世民拿在手里看着,不住的点头,很满意的样子。最后李佑按捺不住,挥笔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也交了上去,只剩下了承乾,他急得不停的擦汗,长孙皇后一脸的焦急和担忧。     我在蓝心耳边问道:“知道是什么题目吗?”蓝心答道:“皇上说就写当前的景色。”     古今描写秋色的诗词虽然多,但大多是伤秋悲秋的,适合此景,却不适合此情。     头顶忽然传来大雁的叫声,一队大雁一字南飞。我头脑中灵光闪现,忽然有了主意,把手中的托盘交到蓝心手上,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回来帐子里,我赶忙找出纸笔,把刘禹锡的那首《秋词》誊在纸上,等不及墨干,急匆匆的折了起来。     --------------------------------     李世民将手中的诗反复看了几遍,交到长孙无忌手里。长孙无忌看罢,忍不住拍案道:“好!好诗!太子真是高才!”     尉迟敬德刚喝下一杯酒,听长孙无忌赞“好诗”,忙道:“既然是好诗,还不快念出来听听。”程知节在一旁道:“念了你也听不懂。”尉迟敬德听了,黑脸一拉,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听不懂了?”程知节哼了一声,说道:“就你大老黑,大字不识一筐,你要是能听懂,我程咬金就叫你爷爷。”     我原本还以为演义的内容多半是杜撰的呢,可是看这两个人吵架的样子,还真是和演义里的形象一般无二。     李世民像是早就已经见惯了,也不管他们。李勣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你们两个一吵起来就没完。”又对长孙无忌说道:“长孙大人,读来听听吧。”     长孙无忌念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李勣抚着半长的胡须,点头赞道:“好诗!的确是好诗!”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我。难道被他发现了?我在经过承乾的时候仔细的向四周看过,见没有人注意,才把纸条扔到他的桌子上的。     李世民看向承乾,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这首诗是你自己作的?”承乾低头道:“是,是儿臣作的。”一听就没底气。我只顾着帮承乾,却忘了知子莫若父,以承乾的个性,怎么会作得出这么昂扬的一首诗呢?我也忘了这么做的后果,帮助太子蒙骗皇上,这可是欺君之罪,好在李世民并没有追究,我才算躲过一劫。我怎么总是不记得自己现在所生活的是怎样一个时代呢?     ------------------------------     晚上,我闲着无聊,想着出去走走,走了没多远,见不远处有一个火堆,我还道是谁,走近了才发现是李治和高阳。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太监和宫女,诧异的问道:“晋王殿下,公主殿下,你们怎么在这儿啊?伺候你们的宫女呢?”     高阳说道:“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那些太监和宫女都烦死了,走到哪儿都跟着,我和九哥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甩开了。你可别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     我心道:这高阳公主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叛逆,难怪会有惊世之举。反观李治,倒是一副很安分的样子,显然是被高阳怂恿来的。     大晚上的,他们又在生活,我怕他们出事,不敢离开,走到他们身边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高阳指了指身边的山鸡和兔子,说道:“我们要烤肉吃。”我看着还带着皮和毛的山鸡和兔子,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高阳道:“是我从三哥那儿要来的。”     李恪?那个冰块儿脸!?我真是佩服这个高阳公主。我坐到草地上,拎起山鸡的尸体,问道:“你们就这么烤啊?”高阳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李治问道:“不然要怎么烤啊?”     我真是被这两个孩子打败了,拎起地上的山鸡和兔子的尸体,起身道:“交给我吧,在这儿等着。”高阳道:“你可不许出卖我们。”     小小年纪,心眼儿还不少。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们的。”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不许乱跑听到了没有?小心火!”     看到他们两个点头,我才放心离开。     我找人削了一些竹签,让厨娘褪了山鸡毛,剥去兔子皮,把肉切成小块儿,穿在竹签上,然后带上作料去找李治和高阳。我在电视里见古代人吃烤肉都是整只整只的烤来吃,但是那样不但熟的慢,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回去时,李治和高阳早就等不及了,见了我,高阳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说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饿坏了。”我把装着肉串的食盒往地上一放,说道:“别急,马上就好!”     李治瞪大眼睛,说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肉串起来?”我笑了笑,说道:“因为这样烤出来的肉更美味呀!”     我在火上架了一个简易的架子,把肉串一串串的摆在上面,一边往上面撒盐和胡椒,一边翻烤着。李治和高阳在一旁巴巴的看着,直流口水。     很快,肉就被烤得吱吱冒油,香飘四溢了。我挑了两串熟得好的递给李治和高阳,笑着说道:“小心烫啊!”     两个小馋鬼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也顾不得烫,拿到手里就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真是饿坏了。我又拿了两串递给他们,笑道:“慢着点儿,还有很多呢。”     李治用袖子擦了擦嘴,边嚼着嘴里的肉边说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我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高阳吃着东西还不忘邀功,笑着对李治说道:“怎么样?跟我出来对了吧?否则你去哪儿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看着面前无忧无虑的李治和高阳,心想,若是他们两个永远都长不大该多好。那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如此刻这般快乐。           第二十三章 千杯不醉 - 大唐迷梦 - 沐桐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好香啊!”     我回过头,月光下,李恪和李愔正并肩走过来。我忙站起来,俯身道:“参见蜀王殿下、梁王殿下。”     李愔抬手道:“起来吧,这是在宫外,就不用多礼了。”高阳手里抓了一大把肉串,招呼道:“三哥、六哥,快来吃肉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鬼嘴馋,在这儿偷偷的烤肉吃啊。”李愔从高阳接过肉串,看了看李恪,笑着说道:“这个吃法倒是新奇。”他转看向我,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点子的?”     我说道:“我想着大块儿的肉熟的慢,作料也进不去,就把肉切成小块儿,用竹签串了起来烤。”李愔点点头,把肉放在嘴里尝了一口,赞道:“嗯,味道不错!”     高阳拿着一支肉串,伸长了胳膊递到李恪面前,高兴的说道:“三哥,你也尝尝!”     高阳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周围的清风都在跟着笑。我打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恪,心道,面对这么活泼可爱妹妹,你总该不好还冷着一张脸吧?结果,他的表情还真的就一点儿也没变,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伸手接过高阳手里的肉。我从小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脸上的肌肉动一下会死啊?     李恪似乎察觉到了我在盯着他看,向我看过来,我忙把目光移向别处,事后才觉得这样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懊恼间,忽然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慌忙去看架子上的烤肉,有好几串都已经糊了。     李恪和李愔坐下来,一个往火堆里填了些柴,一个翻了翻肉串,我乐得清闲,只是李恪那张冷冰冰的脸摆在那儿,我实在是不自在,知道现在还弄不到他身上那块玉佩,我也不去看它。     李愔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周围朦胧的摇曳着树影,说道:“明月高悬,轻风徐来,肉香四溢,只是可惜少了一样最要紧的东西。”我疑惑道:“什么东西?”李恪扫了李愔一眼,说道:“你是又想酒了吧?”高阳用帕子擦着手,兴奋的说道:“我也想喝酒,不如我们回去取吧。”     我惊诧道:“你才多大呀,就喝酒!”高阳歪着头,得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呀,我可是千杯不醉呢。”     千杯不醉?我虽说知道大唐女子的气度不输男子,也知道高阳绝不是金闺弱质的乖乖公主,但是她现在可还是一个孩子呀!简直没有办法相信。     李愔刚想开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出响起来,“让朕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大家忙起身向李世民行礼,李世民笑着免了大家的礼,“起来吧,又不是在宫里,都随意一点儿”。     李世民身后还跟着李泰、李佑、长孙无忌、李勣、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尉迟敬德看到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就说怎么老远就闻着这么香呢,原来有肉啊!”           第二十四章 报复 - 大唐迷梦 - 沐桐     高阳跑到李世民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甜甜的说道:“父皇,你怎么来了?”     李世民摸着高阳的头,眼睛里满是宠溺,说道:“父皇啊,是被高阳这儿的肉味儿吸引过来的。”     高阳拉着李世民坐下,笑着说道:“父皇快来尝尝慕雪姐姐烤的肉。”说着,拿着一串肉送到李世民嘴边,李世民就着高阳的手咬了一口,看了看我,赞道:“嗯,味道不错,吃法也新奇。”     高阳的话成功的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我的身上。我如芒在背,面上却故作从容。     李世民见众人都站着,抬头说道:“别都站着了,大家都坐下吧。”众人依言坐下,李世民又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去把皇后也请过来。”随从应了一声,刚要走,尉迟敬德补充道:“再多拿些肉过来。”李愔紧接着说道:“还有酒!”     程知节大笑道:“梁王殿下的脾气最对我老程的胃口,今天老程一定要和殿下好好的喝上他几壶。”李愔朗声道:“好!小王一定奉陪到底。”     李勣看着我,说道:“听闻慕雪姑娘是宫里的掌乐女官,没想到姑娘不止精通音律,对吃也很有研究啊。”     说不清楚为什么,我总觉得李勣的话怪怪的,似乎是话里有话,可是又不敢确定。我笑了笑,说道:“国公过奖了,我不过是平日里嘴馋,所以总是琢磨着食物怎样做出来更好吃,能想出些新的玩意罢了。”     程知节撸了一口肉串,指着我笑道:“诶!我喜欢,小姑娘,你这个朋友我老程交定了。”     什么?我就这样和评书里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程咬金成了朋友?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正说笑着,皇后和太子已经到了。又有人拿了酒肉过来,肉已经用竹签串好了。     尉迟敬德看着小串小串的肉,皱着眉头对身后的太监吩咐道:“去拿一整只鸡过来。”程知节斜了他一眼,说道:“哎呀!粗人就是粗人,不懂得享用人间美味。”尉迟敬德看着程知节,紫涨着脸大声嚷道:“我就是个粗人怎么啦?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叫痛快!”程知节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是粗人呢。”     尉迟敬德还要说话,李世民出声道:“行了!今天大家随意,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众人皆叫好,忽然,李佑站出来说道:“父皇,现在有酒有肉,可不能少了歌舞,慕雪姑娘既是掌乐女官,一定能歌善舞,不如让慕雪姑娘给大家助助兴如何?”     这个李佑!分明是在报复我。我虽会弹几首古曲,可这古时候的歌舞我可是一个也不会。我狠狠的瞪过去,李佑也挑衅的看着我。     李世民笑道:“这个提议好!”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可是也不能让李佑太得意了。我站起身,对李世民说道:“慕雪不擅跳舞,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不如由慕雪为大家弹琴唱歌,燕王舞剑如何?”我转向李佑,“燕王殿下可愿意配合?”           第二十五章 剑舞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佑没想到会反被我将了一军,红着脸瞪向我,像是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我只当没看到他目光中的怒意,含笑相对。     另一边,李世民赞许道:“也好,佑儿,你就舞上一段,给大家助助兴吧。”     我得意的看着李佑,心想,看你怎么拒绝。只见他站起身,红着脸支吾的说道:“父皇,儿臣的剑舞的不好,不如让三哥来吧,三哥的剑术可是我们几个兄弟中最好的。”     李世民点头道:“嗯,若是论剑术,还真是没有人能比得上朕的恪儿。”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满满的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但是我却清楚的看到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的话后变了脸色,心下一跳,真正的争斗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这般忌惮李恪了吗?     只见李恪站起来,面向李世民,俯身拱手道:“那儿臣就在父皇和各位国公面前献丑了。”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李佑躲了过去,但是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和他较劲,要紧的是得想想唱什么。我在ktv经常唱的那几首歌实在不适合唱给这些古代人听。     早有小太监取来了琴,我坐在琴边,初秋的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一片泛黄的槐树叶子轻飘飘的落在琴弦上,我小心的将叶子拾起,看着斜对面坐拥天下,曾经金戈铁马的帝王,他的身边,坐着与他举案齐眉的皇后,陪他出生入死的臣子,还有他不得善终的儿子。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首歌,只是我清楚的记得那首歌的歌词,曲子却并不熟悉。但是又想不出其他的,只有试一试了,但愿不至于太丢人。     我将手中的叶子放在草地上,抬头对李恪点点头,示意他我要开始了,然后抬手拨动琴弦,同时,李恪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剑,跟着我的琴声舞了起来。     犹豫把握不好调子,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忽听耳边箫声若虚若幻,更兼豪迈潇洒,循声看去,是李愔在用箫和我的琴声。我对他感激的一笑,刚才的紧张情绪顿时消去了大半,再看李恪手中长剑如芒,步履气贯长虹。我渐渐抛却心中的忐忑,抚琴而歌:     风把漫长来时路吹断     再回首情还在人已散     我恨苍天无语总闭上眼睛     不听不问不看     任凭深情任凭真心     随风离散让我痴狂让她伤感     日夜背负着相思的重担     让英雄气短就唯有爱     假如半生奔走最后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     就算手握无边江山也有憾     逞好强纵有泪不轻弹     酒一干满怀苦心已酸     世间最难为铁胆柔情男儿汉     难为男儿汉     日夜背负着相思的重担     让英雄气短就唯有爱     假如半生奔走最后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     就算手握无边江山也有憾     逞好强纵有泪不轻弹     酒一干满怀苦心已酸     世间最难为铁胆柔情男儿汉     难为男儿汉     逞好强纵有泪不轻弹     酒一干满怀苦心已酸     世间最难为铁胆柔情男儿汉     难为男儿汉     这首歌是唱秦始皇的,但是我倒觉得放在李世民身上更加恰当。李愔的箫声行云流水,清耳悦心,与我的琴声配合的恰到好处,而李恪手中长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方,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俨然一个侠骨柔肠的王者,将这首歌词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沉浸在李愔的箫声里,沉浸在李恪的剑舞里,也沉浸在苍茫的夜色里,十指拨动琴弦,忘情高歌,竟是自己也感动了。     一曲终了,我们三人停下来,周围的夜变得异常宁静,只听得到火苗的“噼啪”声。众人皆是沉默,好一会儿,李世民猛地赞道:“好一个‘世间最难为,铁胆柔情男儿汉’,慕雪啊,你真是每一句都唱到朕的心里了。”众人纷纷大声附和。我起身答道:“皇上过誉了,是蜀王殿下的剑舞的好,梁王殿下的萧吹的好。”我看向李恪和李愔,李恪仍旧是那副固有的表情,李愔举了举酒杯,对我一笑。     李勣点头赞许道:“依我看啊,这剑舞的好,箫吹的好,琴弹的好,歌也唱的好。”     长孙无忌说道:“是啊,我们今天不但有了口福,还饱了眼福和耳福。”众人听了,皆是大笑。     长孙皇后身体一直不大好,略坐了一会儿,就早早的回去休息了。李世民坐在长孙无忌和李勣中间,完全没有皇帝的架子,一杯杯酒喝下去,也不见有醉意。另一边,程知节和李愔也喝开了。     我走到一旁,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看着这一群人把酒言欢,不禁想起了我在现代的朋友们,我们也经常一群人在一起喝酒,有时候在ktv,有时候在酒吧,有时候在某个人的家里。只不过,我们喝的从来都是啤酒或者红酒。     我所坐着的地方刚好处在树影下,其他人都忙着喝酒聊天,我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却见李勣忽然向我这边走过来。我收回思绪,道:“国公怎么不陪皇上了?”     李勣没有回答我,反问道:“慕雪姑娘又怎么一个人躲到了这里?”     我说道:“刚才坐着有些累了,想找个能靠的地方坐一坐。”     李勣在我身边坐下,说道:“那么姑娘又何以心事重重?”     我的心事有那么明显吗?李勣既然看了出来,我也不好否认,只看着夜空中寥落的星辰说:“秋风萧瑟,夜凉如水,我只是看着眼前零落的草木,想起它们春天里生机勃勃的样子,心中不免感慨罢了。”     李勣侧头看着我,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像是能够透过我的眼睛直看到我的心里。嘴上却笑着,轻飘飘的说道:“听姑娘下午作的诗,可不像是个悲秋之人啊!”     他果然知道承乾的诗是我帮他作的。我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李勣既然在我面前这样直截了当、不带疑虑的说出来,就一定是确定了这件事情,我不承认也没有用,只但愿其他人没有看到。我想李勣应该不至于告诉皇上吧。     李勣见我沉默,站起身说:“我不管慕雪姑娘从哪里来,只想告诉姑娘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我茫然的看着李勣,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李勣说完话,转身回了刚才坐着的地方。我却不明白,什么叫不管我从哪里来?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如演义中写的那样,能掐会算?若是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就连穿越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知道回到现代的方法也说不定。           第二十六章 李勣 - 大唐迷梦 - 沐桐     皇上和几位国公、皇子忙了一整天,也都累了,早早的就散了。我记挂着李勣的话,想着趁外面没人时偷偷去找他问个明白。好不容易等夜深了,出了帐子,却见李泰正迎面走来,他见了我,笑道:“我正想去找你,还在担心你是否睡下了,不想你竟出来了。”     我停下脚步,问道:“殿下找我有事吗?”李泰背过手,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在这里休息不好,过来看看。”     我心下一暖,答道:“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殿下不用担心。”没想到他奔波忙碌了一整天,还记挂着我是不是能休息好,想着从我来到大唐,他就对我百般维护,处处关心,也许我若回到现代,最舍不得的人定是他吧。     李泰说道:“那就好,既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俯身道:“殿下慢走。”     他微微一笑,笑容像春日里九十点钟的太阳,温暖却不灼热。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那么温和的笑意,声音从来都是温润如玉,似乎即使发生天大的事也是这般波澜不惊。     看着李泰进了帐子,才想起还要去找李勣。我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守夜的侍卫,外面并没有其他人,这才大胆的向李勣的帐子走去。     随行的人中属尉迟敬德武艺最高,为了李世民的安全起见,他的帐子就设在皇上皇后旁边,而李勣的帐子紧挨着尉迟敬德的。     我见李勣的帐子里亮着灯,帘子并没有放下来,还可以看到里面的光亮。我犹豫着走到帐子前,见李勣正盘膝坐在一张几案前,案上放了一套白瓷青花茶具,壶嘴处有氤氲的蒸汽飘出,空气中可闻见淡淡的茶香。李勣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正在我要出声的时候,忽然开口道:“姑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我走近帐子,跪坐在李勣对面。我的面前已经放了一杯热茶,李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顾自的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我看了看面前的茶,又看了看掀着的帘子,最后看着悠然的喝着茶的李勣,问道:“国公知道我要来?”     李勣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案上,说道:“没错,我已经恭候姑娘多时了。”     我疑惑道:“国公怎么就能肯定我一定会来?”     李勣说道:“我不单知道姑娘会来,还知道姑娘要问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我紧紧的盯着李勣,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回去?”     李勣摇摇头,不疾不徐的说道:“姑娘错了,我并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更妄谈如何回去了。”     “什么?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既来之,则安之’?”我有些泄气,有些不相信,但是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像骗人。李勣悠闲的喝着茶,慢悠悠的说:“我只猜到姑娘并不是这里的人,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不过,一切都是天意,姑娘只需顺其自然。”     我心一沉,黯然道:“顺其自然?我怎么顺其自然?”李勣喝了一口茶,说道:“天意不可违,姑娘只能等,等时机到了,姑娘就算是想留在这里也留不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需要时机,可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我真的只能听天由命吗?     李勣见我沉默,继续说道:“姑娘,今天的话,我不会对任何人讲。但姑娘切记万事不可强求。”     我知道在李勣这儿是找不出什么办法了,起身道:“多谢国公,慕雪今日打扰了。”李勣起身送道:“姑娘慢走。”           第二十七章 月下共饮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走出李勣的帐子,却无心回去休息,信步走着,找了一片远离营帐的草地坐下来。月光如水一般,静静的泻在草地上,空气中尽是青草香。身下的草又柔又软,我躺下来,枕着双臂,仰头看着天空。这古时候的天空,就像一个墨蓝色的大被子,覆盖着世间万物,上面的每一颗星星都看得那么清楚,仿佛触手可及。     忽听有人说道:“慕雪姑娘真有雅兴啊。”     我腾地从地上坐起来,见李愔手里提着一只酒囊,含笑站在我旁边。我知道我应该起来行礼,可是我在草地上坐着,就是懒得起身。李愔也不计较,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拔下酒囊上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在烤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狠命的灌酒,难道还没喝够吗?莫非这人是酒鬼不成?不对,酒鬼可没有长得这么潇洒帅气的,应该说是酒仙才对。     李愔见我盯着他看,问道:“会喝酒吗?”我点点头。李愔将手伸向身后,从腰上又解下一个酒囊来。     不是吧?居然还有备着的!据我目测,那一囊酒至少有三斤,虽说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可就算是水也没有这么喝的呀。我身体向后倾着,想看看他腰上还有没有。李愔把刚取下来的酒囊递到我面前,说道:“别找了,没有了!”     我接过酒囊,拔掉塞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酒味很冲,是少有的烈酒。李愔看了我一眼,说道:“喝不了就别喝。”     “谁说我喝不了了?”我挑衅的看了李愔一眼,捧起酒囊猛地喝了一大口。     一口酒进到胃里,立刻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我又喝了一大口,待要喝第三口时,李愔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我疑惑的看着他,却见他忽的一笑,说道:“你喝酒的样子和小高阳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吗?”我微微一笑,冲着李愔举起酒囊,说道:“人生有酒须尽欢。”李愔举起酒囊和我的一碰,说道:“说得好!”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古人这样坐在夜色下喝酒,李愔,过去对于我来说只是史册上的一个名字,而现在,他居然就活生生的坐在我的旁边,和我喝着酒。人生,果然是奇妙,这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我回过神,见李愔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疑惑道:“怎么了?”李愔收回视线,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才情的姑娘,也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姑娘。”     我托着下巴,问道:“这才情我同意,可是奇怪,要怎么说?”李愔笑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啊!”我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怎么奇怪就奇怪啦?”     李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解释道:“人家都是欺软怕硬,你倒是好,对其他人都算恭敬,偏偏不把我五哥放在眼里,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霸王。你那一番话说的更是大胆,我们几个可都是被你震到了。”     我知道他是指和李佑吵架时所说的话,我当时一激动,就什么都忘了,没留意到许多话把这些皇子们都连带着一起得罪了,偏偏我两次和李佑吵架都被李愔赶上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报复我?看他的神色,也不像啊。而且,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呐。     我正在心里思忖着,只听李愔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啊?”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愔,我可是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尊贵出身贬的一文不值,他一个皇子,居然说我说的有道理!?     李愔继续说道:“我们除了出身,和普通人的确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生在帝王之家,可不见得就是好命!”他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眼神中蒙上了一丝落寞。     我试探着问道:“殿下不喜欢自己的出身吗?”李恪爽朗的一笑,说道:“出身这种事,哪由得自己喜欢不喜欢?”接着又是一口酒。     我见他刻意回避我的问题,也不好多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殿下何时回封地?”唐朝的规定,皇子成年后都要去封地,不经皇上宣召不许擅自回长安。几位皇子这次回京是为了奔丧,现在李渊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我猜想他们应该快离开长安了吧!     李愔说道:“父皇已经下令让我们暂留长安。”     想是李渊的过世,让李世民更加意识到父子亲情的可贵,所以想让儿子们留在自己的身边,多一些天伦之乐吧。不过这样,我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接近李恪了。     我看着李愔问道:“蜀王殿下也不走了吗?”李愔回答道:“暂时不会走。”     我心下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李愔奇怪的看着我,问道:“你笑什么?”     真是一得意就忘形!我忙敛去脸上的笑意,摇摇头,说道:“没笑什么。”李愔没多说什么,接着去喝酒。     这个李愔虽贵为皇子,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而且还对我现代化的观点满口赞同。他是我来到唐朝遇到的人中最对我胃口的,也许我可以通过他,多了解一下李恪,说不定还能了解到那块玉佩的来历。           第二十八章 误解 - 大唐迷梦 - 沐桐     想到这里,我喝了一口酒,貌似无意的问道:“蜀王殿下从来都不会笑的吗?”     李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我三哥不会笑,你听谁说的?”     我理所当然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不然怎么每次见他都是冷着一张脸。”     李愔笑道:“我三哥只是不苟言笑,哪里就像你说的不会笑了?哈哈......”     我耸耸肩,说道:“两种说法都差不多嘛。”喝了一口酒,接着问道:“那蜀王有什么喜好吗?他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李愔将胳膊半搭在膝盖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你这么关心我三哥,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我急道:“我哪有?”那副千年不化寒冰脸,谁会对他有意思啊!要不是他身上那块玉佩,我才懒得关心他的事呢。     李愔不相信的问:“真的没有?”我看着李愔,无比真诚无比坚定的回答:“真的没有。”李愔还是不相信,继续问道:“一点儿也没有?”我说道:“一点儿也没有。”担心他还是不相信,我竖起两根指头,说道:“我对月亮发誓。”     李愔“噗嗤”地笑出声来,“瞧把你紧张的!其实你会喜欢我三哥也正常,就凭我三哥长剑一舞,很少有姑娘能不动心。”     敢情我废了这么多口舌,他还不相信啊?我白了李愔一眼,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就算是喜欢鬼也不会喜欢李恪。”话出了口,又发现直呼李恪的名字是不对的,忙改口道:“哦不,是蜀王。”     李愔摇摇头,看着我说道:“你不用这么狠吧?”我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索性不去管它,随便李愔怎么想,举起酒囊说道:“我们今天只喝酒,不说别的。”     李愔举起酒囊和我的一碰,说道:“好!那我们就只喝酒。”     来了大唐有五个多月了,我还从来没这么放松过。夜色沉静,凉风习习,月明星稀,把酒言欢,也是少有的人生乐事,那些烦恼索性就暂且不去管它了吧。     我和李愔从宇宙洪荒上古诸神谈到三国乱世,从诸子百家谈到魏晋风流,竟发现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一致,他身为皇子,养尊处优,却一心向往游侠的生活,对社会等级、尊卑观念嗤之以鼻。他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更是这个皇宫的异类,想不到我在一千四百年后的大唐还能遇到同类人,真是让人惊喜。     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满满的一囊酒很快就下去了大半,喝着喝着,前尘往事像过电影一样浮上脑海,想起高中毕业时和同学和的伶仃大醉,想起深夜和室友在宿舍喝酒让宿管阿姨发现被罚写检查……我昏昏沉沉的,又是傻笑又是胡言乱语,慢慢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李愔好像摇晃着我,又好像把我扛在了肩上。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除了头有点儿重,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过我的酒品可不是很好,希望昨晚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才好。     换了身衣服,出了帐子迎面碰到高阳,她手里拿着一把剑,用绿宝石镶嵌的剑柄在阳光下散发着莹绿的光,剑鞘用琉璃和玉石镶嵌着石榴花图案。我正兀自诧异,怎么会用石榴花做剑鞘上图案,高阳已经跑到我面前,兴奋的说道:“慕雪姐姐,你看我的剑怎么样?”说着,把剑抽出了一截,露出的剑身刃如秋霜,寒光闪闪。我讶然道:“公主这剑是从哪儿来的?”     高阳将剑收入剑鞘,傲然道:“是父皇赏给我的。”我笑道:“难道皇上想让公主做个剑客不成?”     高阳抿嘴一笑,说道:“我昨晚和父皇说我要学武,父皇已经同意了,说回了宫就找师父教我,还赏了我一把宝剑。”     李世民对高阳的宠爱还真是到了极点,可谓是有求必应。我笑着说道:“那就恭喜公主了。”     高阳拉住我的手,说道:“慕雪姐姐,你教我弹琴吧,我特别喜欢你昨晚弹的曲子。”     “啊?”她不是来让我看她的剑吗?怎么又要我教她弹琴了?我弯下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想学啊?”     高阳说道:“我昨天晚上听慕雪姐姐弹的曲子好听,也想弹。”我笑了笑,说道:“教你弹琴可以,可是要皇后娘娘同意才行,我可不敢私自教你。”     高阳“咯咯”一笑,开心的说:“母后一定会同意的。”           第二十九章 玉簪 - 大唐迷梦 - 沐桐     回到皇宫,转眼中秋节就快到了。这日,刚吃过早饭,蓝心过来说皇后让我过去一趟,我不知道皇后有什么事,跟着蓝心进了皇后寝宫。     皇后坐在房间正中的座榻上,有些怏怏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紫色罗裙,梳着凌云髻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我俯身行了礼,皇后指着那个女子介绍道:“慕雪,这是尚仪局的林司乐。你们虽同为司乐,但是你一直在我这儿,没有接触过尚仪局的事务,想是还不认识。”     我和林司乐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心里却不禁疑惑,皇后为什么忽然会介绍尚仪局的人让我认识?我知道我的职位是司乐,可是我一直都随侍在皇后身边的,和尚仪局的人完全没有交集。     皇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马上就快中秋了,你们也知道,太上皇过世没才多久,中秋夜宴就一切从简了,但是也不好太过冷清。刚好今年中秋节诸位皇子都在长安,本宫私下想着,就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再请几位皇亲大臣。”     我猜不透皇后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公式化的说道:“皇后考虑的极是。”     长孙皇后笑了笑,忽又猛地一阵咳嗽,忙用丝帕掩住嘴唇,蓝心一个劲儿的帮长孙皇后顺着背。过了一会儿,长孙皇后住了咳嗽,向蓝心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停下来了。     长孙皇后缓了一会儿,说道:“本宫把你们两个叫来,是想告诉你们,中秋夜宴的歌舞就交由你们两个负责了。”长孙皇后看向我,接着说道:“慕雪,你在西山表演的歌曲本宫和皇上都很喜欢,本宫希望中秋夜宴,你能弄出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出来。”     原来是在西山那一首歌惹的祸,可是编歌舞这种事,我可是从来没干过啊!我正为难,只听林司乐说道:“奴婢一定会好好协助慕雪姑娘,把中秋夜宴的歌舞排练好。”长孙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去忙吧。”     我和林司乐告了退,刚走到门口,长孙皇后忽然说道:“慕雪,你等一等。”我忙转过身,问道:“皇后还有什么吩咐吗?”     长孙皇后对左右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周围侍候的宫女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我迷茫的看着长孙皇后,她笑着向我招了招了,说道:“过来坐着说话。”     虽说长孙皇后对人一向和善,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更是关怀备至,可是如此这般,还是让我疑惑不解。     我迟疑着走过去,长孙皇后见我站着我不动,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坐吧。”     长孙皇后既然让我坐,我也不好违抗,在长孙皇后对面坐下来,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长孙皇后拉开桌案上的抽屉,取出一张纸来,纸有些皱,可以看出折叠过的痕迹。我看了上面的字,吓了一跳,那正是我给承乾传递的《秋词》,歪歪扭扭的字迹正是我的。只是,它怎么会到了皇后手中呢?这个承乾,他是想害死我吗?     我顾不得许多,忙跪到地上,低头道:“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拉住我的胳膊,说道:“起来吧,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转念一想,她如果真的想治我的罪,又怎会这样和颜悦色,还把周围的人支开。     我站起身,坐回到座位上,心中还是忐忑不安。长孙皇后悠悠的说道:“承乾是本宫身下掉下来的肉,没有人比本宫更了解他。本宫知道,他是万作不出这样的诗的。问了承乾,才知道是你帮了他。”     我低头道:“我当时见太子殿下苦作不出,一时着急,就把写好的诗偷偷的塞给了殿下。”长孙皇后说道:“你几次三番帮助承乾,本宫应该好好谢谢你。”说着,长孙皇后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说道:“这支玉簪是本宫的外祖母留给本宫的,今天本宫就把它送给你了。”     我忙推却道:“这支玉簪太贵重了,对皇后娘娘又意义非凡,慕雪不能要。”     长孙皇后笑道:“本宫既给了你,你就没有什么不能要的。”     “可是……”我刚开口,长孙皇后一抬手,已经把玉簪插到了我的头上,口中赞道:“这玉簪插在你的头上,比在本宫的头上好看多了。”     我没有办法再推拒,只得说道:“慕雪谢皇后娘娘。”           第三十章 曼舞 - 大唐迷梦 - 沐桐     长孙皇后说道:“是本宫该谢你才对。自从从兴善寺回来,本宫就一直在注意你,你不止聪明、善良,而且还很有胆量,有你这样帮助承乾,本宫很安心。”     我说道:“我只是碰巧赶上了,看到太子遇到麻烦,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长孙皇后笑道:“你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她又顿了顿,说道:“好了,离中秋也不剩几天了,你去忙中秋夜宴的事吧。”     “是?”我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     我来到尚仪局,找到林司乐时,她正在带着一群舞姬排练舞蹈,见了我,上前道:“慕雪姑娘,去我的房间谈吧。”说着,领路先行。     林司乐的房间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是雅致,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品味不俗。林司乐让了座,又沏了一壶茶,方才坐下。我笑问道:“林司乐也喜欢喝茶?”茶的历史虽然悠久,但是唐朝初年还并不盛行饮茶,只有少数人有喝茶的习惯。     林司乐边倒茶边说道:“慕雪姑娘叫我水音吧,别司乐来司乐去的了。”     原来她叫水音,这名字取的可真好。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说道:“谢谢水音姑娘。”     水音问道:“关于中秋夜宴的歌舞,慕雪姑娘可有了什么想法。”我摇摇头,说道:“毫无头绪!”水音道:“皇后既看重姑娘,想必姑娘一定有非凡的本事。”     我喝了一口茶,拿茶杯在手里转着,无奈的说道:“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啊,中秋夜宴上不求别的,只求别太丢人就好。”     水音想了想,说道:“这离中秋眼看也没有几天了,我们要赶紧把歌曲定下来才行,接下来还要排舞呢。”     我问道:“往年中秋的歌舞是怎样的?”水音道:“往年节日里的歌舞都是由我和莫司乐负责的,皇后这次让你负责,定是想看一些新鲜的,我们若效仿往年的,就没意思了。”     水音说的对。不能效仿以往的,那就只好效仿现代的了。各大电视台的中秋晚会上都有什么节目来着?     对了!我一拍桌子,说道:“我想到用什么歌曲了。”     水音一愣,随即充满期待的看着我,问道:“什么歌曲?”我问:“有纸笔吗?”水音说:“有!你等等。”说着,从床前的抽屉里拿出了笔墨和纸张。     我来到唐朝几个月,才把常见的繁体字认了个大概,可毛笔字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所以我一直羞于在他人面前写字。     果然!水音看着我写下第一个字,就忍不住掩唇笑道:“都说字如其人,这话放在慕雪姑娘身上可是一点儿也不适用。”我抬起头,无可奈何的说道:“凑合看吧,我也只能写成这样了。”     我将歌词写完,搁下笔,把半干的纸张递到水音面前。水音认真看了,惊喜道:“真是好词!放在中秋夜宴上也刚好应景。”     我又将曲子弹了一边,水音道:“词好,曲也好,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笑了笑,说道:“这么短的时间,我哪里想得出来啊?是无意中听到的,记了个大概。”     水音说道:“现在词曲都有了,就差舞了。”     我想了想,说道:“先挑选舞姬吧。”水音道:“好,我去安排。”     来到舞姬们排练的场地,五位舞姬并排站着,一个个皆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美得无可挑剔,只是感觉上总少了点儿什么。水音介绍道:“这都是尚仪局里最好的舞姬,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舞技,都是一流的。”     我看向水音,问道:“还有其他的舞姬吗?”水音问道:“她们不合你的意?”     我看着五名艳丽无双的舞姬,说道:“她们美则美矣,只是身上烟火气太重,中秋夜的舞蹈,最好找一个气质出尘的女子来跳。”     水音思忖道:“不食人间烟火,倒是有这么个人,只是……”     我见水音欲言又止,问道:“只是什么?”水音没有回答我,只对身边的一个宫女吩咐道:“去把曼舞姑娘找来。”又对其他舞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曼舞?听着这名字,舞跳的应该不差。”     水音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没一会儿,刚才的那个宫女带了一个一袭白裙,容颜清丽的女子走过来。那女子虽称不上绝色,但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如水中芙蓉,不染纤尘。嘴角明明带着笑,眉宇间却含着浓浓的愁绪。没错,这正是我要找的人。     我走上前,问道:“你就是曼舞?”她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我兀自疑惑间,水音说道:“她不会说话。”     我惊讶的回过头,水音微微的点了点头,告诉我我没有听错。我看着眉目如画的曼舞,心中不禁叹息,世间还真是没有十全十美之事,老天给了她这样的容颜和气质,就要夺走她的声音,果真是天妒红颜。我问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     我对水音说道:“就她吧。”水音问:“你确定?”我坚定的点点头,“确定。”     “好吧。”     之后的几日,我和水音每天都忙得团团转,要安排舞姬们排舞,指导工匠们搭建舞台,还要给曼舞和伴舞的舞姬们设计衣裙。水音似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的状态,丝毫不觉疲惫。我可是快受不了了,每天回去一挨枕头就着,然后一梦到天亮,接着又有忙不完的事。遇到高阳吵着要学琴,我叹息着说:“过了中秋吧,过了中秋我已经好好教公主弹琴。”     时间实在是太过紧迫,好在曼舞资质好,舞步动作一学就会,只是伴舞的舞姬却始终配合不好,急坏了我和水音。最后,我一咬牙,说道:“干脆我们不要伴舞了。”水音讶然道:“不要伴舞?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场合跳独舞的?太冷清了。”我说道:“那就把伴舞的动作减少,只让她们在开场的时候上去。”     水音细细想了想,说道:“也好,只是这样一来,曼舞的有些动作就要重新排了。”     我说道:“没关系,我相信曼舞一定没问题。”     这日,我去看舞台的搭建进度,刚把一些细节和工匠们说完,准备回尚仪局,迎面见李愔走了过来,我俯身道:“参见梁王殿下。”     “免礼!”他含笑看着我,说道:“听说皇后让你负责编排中秋夜宴的歌舞,大家可都在期待着呢。”     我诧异的看着李愔,“‘大家’是指谁啊?”李愔笑道:“你西山围场一首清歌可是让当时在座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大家听说中秋夜宴的歌舞由你负责,自然都是满心期待,等着看你弄出些新奇的花样出来。”     我哀叹一声,无力的说道:“能有什么新奇的花样啊,但愿到时候不要太丢人才好。”     李愔斜眼睨着我,问道:“这么没自信啊?这可不像你啊。“     我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没听说过期望越大,失望越多吗?如今大家都对中秋夜宴上的舞蹈抱着莫大的期望,我若是弄出来的东西不能满足大家心里的预期,岂不是会让大家失望吗?”     李愔点点头,说道:“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看你近日忙来忙去,相信必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他的视线忽然越过我,叫道:“四哥。”     我回过身,见李泰正迎面走来,忙俯身道:“参见越王殿下。”李泰含笑道:“不必多礼。”     李愔问道:“四哥这是要去哪儿啊?”李泰说道:“刚去给母后请过安,随便走走。”李愔道:“四哥真是好兴致。”李泰笑道:“若说闲情雅致,谁又比得过六弟?”     李愔笑着说道:“我今日还真没有什么闲情,父皇还在等着我,先走一步了。”接着看了看我,举步离开。     待李愔走远,李泰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和老六这么熟了?”我回答道:“在西山围场的时候一起喝过酒。”     李泰“哦”了一声,接着就不再说话,我以为他要走,又不见他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听说母后让你负责中秋夜宴的歌舞,怎么样?累坏了吧?”     几日来的劳碌和疲惫,在听到他的关切之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轻声道:“还好,不是很累。”李泰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去找我。”我点点头,见李泰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我还要回尚仪局,看看衣服做好了没有。”李泰点点头,说道:“去吧。”     我转了身,暗骂自己没用,明明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却又没有话可说。     走了几步,又听李泰在身后叫住我,我回过身,见李泰含笑着走上前,手探向我发间,收回时,手中多了一朵桂花,虽是小小的一朵,香气却是沁人心脾。     我的脸一阵发烫,说了句:“谢殿下。”飞快的转身离开。离开李泰的视线之后,又暗恼自己的反应太过,他不就是在我的头上取下个东西吗?萧慕雪啊萧慕雪,你这是怎么了?你又不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儿!           第三十一章 中秋夜宴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中秋夜宴的场地设在两仪殿外,月上柳梢头,众人都已经聚齐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在正中,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们在两侧四散而坐,此次宴请大臣并不多,长孙无忌、李勣、程知节和尉迟敬德是早就见过的,还有几个大臣我并不认识,看上去也都是大唐的肱骨之臣,与李世民关系匪浅。     我请示了长孙皇后,得到她的允许,向水音点了点头,示意她歌舞可以开始了。     随着音乐声起,一众舞姬舞步蹁跹,翩然来到中央。为了不掩去月亮的光辉,只点了极少的灯火,舞姬们通体装扮皆是碧蓝色,手中绸带起起伏伏,灯火朦胧中仿若月色下的大海,波纹和缓的涌动着。月光如水般泻在她们身上,仿若照在海面上,而月光是柔和的,海水的波纹也是柔和的。     众人的视线皆被面前的蓝色海洋吸引了,我心中暗喜,如此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内容。     舞姬身后是一个高约三尺、十尺见方的台子,高台四周装饰着云状图案,高台仿若是建在云间,台上装饰着帷幔和珠帘,台子旁边是一棵桂花树,花开正好,花香正浓。只是这边一片漆暗,如此场景在座众人却看不真切,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时间差不多了,我趁着众人观赏舞蹈,走上高台,在黑暗中坐到桂花树下,古琴早已经安放妥当,水音对着暗处的乐师摆了摆手,又看着我点了点头。音乐声停止,台下舞姬的动作慢了下来,高台四周的灯火随之渐次亮了起来,我在同一时间拨动琴弦,立刻将众人的视线引到高台之上。待一众舞姬散去,一个白衣飘飘、云鬓峨峨的女子从空中翩然而下,月光下,她白衣胜雪,衣袂随风,而此刻明月当空,月明星稀,她就仿若是从月宫中降临的一样,直到落地的刹那,才让人相信她不会飘然远去。我隔着珠帘看着她莲步轻移,舞姿曼妙,心道:果然不负曼舞其名。     曼舞步步生姿,手中广袖长带轻舞,让人觉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她目光清冷,眉黛含愁,显得清冷高洁,仙姿灵秀,真如广寒宫中仙子。我满意的看着曼舞,抚琴轻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悠悠的唱着这首四百年后的词人苏轼所作的《水调歌头》,心里默默的向东坡先生说着抱歉,希望他不要怪我胡乱盗用他的词,把他的词提前四百年前搬了出来。     月光清冷,台上的珠帘在月光的照射下,颗颗珠子莹然生光,那光也如月光般清冷,曼舞本就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此情此景,再加上身上一袭白衣,真让人随时担心她会羽化登仙,追着月光而去。     众人看得痴了,就连一贯爱吵闹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也都安静的听着、看着,李佑身子前倾,胳膊拄在案上,手微微的向前伸,像是担心曼舞会忽然间飘然而去,好及时抓住她一样。其他人也无不动容,只有李恪依旧表情淡淡,他这个千年冰山,我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了。     歌罢舞歇,众人仍旧呆愣着,依稀可以听见轻重不一的叹息声。我看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想看看帝后是否满意,惊见李世民的目光紧紧的盯在曼舞身上。我知道曼舞是迷人的,今天的她更是足以让在座的男人为之倾倒,可是李世民的目光里有赞赏、有怜惜,还有想把猎物收入囊中的占有欲。我的心往下一沉,我不会无心插柳,害了曼舞吧?     我看向长孙皇后,她的目光中只有赞赏,没有嫉妒,没有酸意。长孙皇后就坐在李世民旁边,她不会没有注意到李世民的异样,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心胸真的宽广至此吗?     李世民好色,历史上是有记载的,可他毕竟不是荒淫成性的君王,他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视线也从曼舞的身上移开,看着长孙皇后,说道:“皇后,你身边的人可真是了不得啊。”长孙皇后笑回道:“慕雪脑子里新鲜的玩意儿可多着呢。”     我和曼舞走下台子,向众人行了礼,说道:“我脑子里就这点儿东西,皇上和皇后若是再想看别的,可是再也没有了。”     李世民笑道:“好一个‘高处不胜寒’,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是词曲俱佳,舞姿曼妙。”李世民说道舞姿,又不由自主的看向曼舞,长孙无忌似有所察觉,面色有些不虞,咳了一声,对李世民说道:“依臣看,这舞倒是一般,关键是词写的好,中秋夜,正是应景。”     我明显的感觉到长孙无忌话里对曼舞的敌意,心想:人家皇后和在座的嫔妃们都没有不乐意,你这个国舅急什么呀!     李世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确是好词。”顿了顿,看向我,问道:“你才多大,怎么就能作出这样的词来?”我又不能说我是盗用的,因为他一定会接着问我从哪里盗来的,我总不能说是一个四百年后的词人吧!胡诌倒:“这词中都是人所周知的道理,我不过是润色了一下,编成了歌词罢了。”     李世民赞许的点头,转而看着曼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曼舞略低下头,嘴角微微动了动,我说道:“回禀皇上,她叫曼舞,因为无法说话,所以不能回答皇上的问话,还望皇上恕罪。”     “什么?不会说话?”     李世民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遗憾,随即又面露疼惜,在场众人皆是不住的叹息。长孙皇后叹道:“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     长孙皇后的话正是众人心中所想,刚才曼舞那一舞,迷了众人的眼,也乱了在场男人的心,可是谁会想到,这样一个让人惊为天人的女子竟然不会说话。     一个妃子问道:“既是哑女,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和乐曲配合的这么好呢?”大家随之都疑惑的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回道:“曼舞虽然是哑女,但是耳朵是听得见的,并不影响排练舞蹈。”这话说出口,我又后悔了,如果李世民真的对曼舞有心思,听说她是哑女有可能就打消念头了,我这样说,不是会又让他起了心思吗?     曼舞只是笑着,面色如常,没有一丝自怨自怜,我侧目看着,这样的女子,也非池中之物。     我不知道再呆下去还会有什么,忙拉着曼舞告了退。     曼舞身上衣衫单薄,急着回房间换衣服。几日忙碌下来,我已经累极了,可是大好的月色,我又不忍就这样辜负了,在御花园找了一个秋千坐了下来,我不想荡秋千,只是累,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可是又不想回房间。     我以前从来没有中秋赏月的习惯,因为在现代,城市里的月亮是看不真切的,可是这唐朝的月亮,更大,更亮。都是同一个月亮,为什么间隔了一千四百年,就差了这么多呢。     旁边有脚步声,我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眼睛仍旧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也不看的问道:“你也来赏月吗?”等了好一会儿,也不闻对方说话,我又意识到刚才的脚步声不像是女孩子的。我看向来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李恪。     我几乎是从秋千上弹跳起来,俯身叫道:“蜀王殿下!”李恪淡淡道:“免礼吧。”     我直起身子,心想他不是在宴会上吗?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我低着头等着他离开,可是他好像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我抬起头,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拨弄这面前的木芙蓉。我刚想开口告退,他忽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来我不是这里的人了?不可能啊,我和他接触的并不多,即使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里才对。     李恪背过手,冷冷的看着我,说道:“你是太子的人,还是越王的人?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外番的细作。”     我冷冷的盯回去,说道:“蜀王殿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不是谁的人,更不是什么细作。”     “是吗?”李恪走近我,说道:“不是太子的人,却冒着杀头的危险为太子解围;不是越王的人,却和越王关系如此密切;一个小小的宫女,却敢顶撞燕王,又可以接近梁王、晋王,还向梁王打听本王的喜好,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恪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无形的给了我很大的压迫感。我没想到我的好心会变成罪过,而我只是想想办法回到现代却变成了别有用心。           第三十二章 宫中秘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说道:“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只是想做回我自己。”我说完欲走,李恪拉住我的胳膊,说道:“把话说清楚。”我回头看着他,道:“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随殿下!”我趁着李恪松手之际,快步离开。管他什么皇子,姑奶奶我在现代什么时候有人这样和我说过话。     窝着火回到住处,见水音正站在门口,她见了我,笑问道:“是谁惹了你了?瞧把你给气的。”我知道说了难免要解释一大堆,索性敷衍道:“没事!”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来找我吗?”     水音嗔怪的看着我,说道:“还说呢,我想着几日下来也够辛苦的,现在终于忙完了,又是中秋夜,所以带着酒菜来找了,谁知你竟不在,让我好等。我正准备打道回府,你却回来了。”     我见石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和一坛酒,上前提起食盒,对水音说道:“去我房间吧。”水音拿了酒,笑着跟了上来。     我忙活了一整天,午饭都没怎么顾得上吃,更不用提晚饭了。本来还不觉得饿,吃的拿在手里,肚子就跟着唱起了空城计。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等不及的掀开盖子,“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水音抢过食盒,说道:“别急嘛。”她从里面拿出一盘葱醋鸡,一盘同心生结脯,说:“这两道菜是上面赏的,上等的宫廷菜。”又拿出来一碟笋丝炒肉,一碟红烧鲫鱼,一碟小炒牛肉,一碟松仁玉米,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说道:“这些是我让御膳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着满桌的菜肴,说道:“没有比这再好的了。”倒了酒,水音端着酒杯,抬手开了窗子,看着窗外的月亮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也抬头看着月光,想到的却是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水音坐下来,边夹着菜边说道:“皇上和皇后对今晚的歌舞都赞赏有佳,你怎么看上去反倒不高兴呢?”我喝了一口酒,闷闷的说道:“我在想曼舞。”     水音笑了笑,说道:“你的词和曼舞的舞都是极佳的,曼舞怕是要一舞动长安了。”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舞动长安,却不知是福还是祸啊。”水音帮我把酒满上,边倒边问道:“你是担心皇上看上了曼舞吧?”     我看着水音,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水音笑了笑,往椅子上一靠,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早就预料到了,曼舞本就是个柔弱的美人儿,今日月下那一舞,更是飘然物外,不染纤尘,是个男人都会动心,何况皇上。”     我看着窗外地上竹子的倒影,叹道:“这么说是我错了?”排舞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早知道,我宁愿在众人面前丢人,也万万不会排一出这样的舞蹈出来。     水音无所谓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曼舞想要的呢?你又怎么知道这对曼舞来说不是好事?”     “好事?”我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做皇上的女人怎么会是好事啊?你看看后宫里,光是有名分的就有好几十个,除了皇后和一两个得宠的妃子,其他的人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水音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不管皇上的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有不少的人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曼舞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和曼舞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她清冷孤绝,性子淡漠,不想是那种贪图荣华的女子。水音道:“她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和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关系甚为密切,每每接触谈话的内容都离不开皇上。”     我双手握着酒杯,迟疑道:“即使是这样,也不表示她想做皇上的妃子吧?”水音放下筷子,说道:“我和你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自责,福也好,祸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多日相处下来,我看得出来水音有能力,有想法,但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像是洞观了世事一样。     水音见我盯着她看,说道:“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过是在宫里呆久了,看得多了,对很多事早已经看淡了而已。”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水音摆弄着她精心描绘过的指甲,悠悠的说道:“武德五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透过水音的神情和语气,我隐约感觉到她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我好奇心虽重,却不愿意去挖掘别人的秘密,只是随意的问道:“这么说你经历过玄武门之变了?”     水音点点头,喝下一口酒,看着案边摇曳的烛火,如陷入回忆里一般,说道:“那日的玄武门,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连日的大雨都没能将地上的血水冲干净,接连数月都没有宫人敢在晚上经过玄武门,据玄武门守门的士兵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玄武门一到晚上就阴风森森,仿佛有冤魂鬼魅在四周徘徊不去。”     我心想,这不过是人们的心里作用罢了,但是兵变的惨烈是可想而知的。李世民虽然是政变的胜利者,但这恐怕是他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的阴影。     水音继续说道:“你看,就连皇室子弟的命运都是瞬息万变,何况区区女子,盛世也好,乱世也好,人的命啊,都是自己难以把握的。”     水音的话倒带着几分出世的味道,听着她的话,我不禁想起李勣和我说过的话来。喃喃道:“真的是宿命吗?真的是天意吗?”     水音将胳膊拄在桌子上,用手抚着额角,说道:“一个人的命,人力能够左右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曼舞的事,随她去就好,你无需多想。”     窗外月色正浓,看着月亮,眼前浮现起曼舞的舞蹈。舞虽然是我编的,场景也是我设计的,但在当时,我还是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一样沉浸在她的舞蹈里,那样一个天姿灵秀的女子,怎么能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巍巍宫墙里呢?     我端着酒杯送到唇边,浅浅的喝了一口,说道:“我总感觉,以曼舞那样的女子,是应该找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找一个与她琴瑟和谐的男子,不理俗世,不问凡尘,悠然生活的。”水音叹息一声,说道:“只怕没有那个可能了,皇上对看上的女人可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的,你看看韦贵妃就知道了。”     “韦贵妃?”我疑惑的看着水音,不知道韦贵妃和李世民之间有什么故事。水音笑说:“你进宫没多久,也难怪不知道,据说韦贵妃原是有丈夫的,皇上和韦贵妃偶然相遇,互生好感,后来韦贵妃的丈夫因谋反被杀,都说是皇上为抱得美人归,设计害死了韦贵妃的丈夫,后来韦贵妃回到娘家,皇上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她娶到手。”     “竟有这种事?”我知道韦贵妃在嫁给李世民之前是有过丈夫的,可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段曲折,韦贵妃性情古怪,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呢。水音说道:“都是传言,也难辨真假,不过皇上对韦贵妃心存愧疚倒像是真的,一直以来,皇上对韦贵妃一直有求必应。皇上登基后,韦贵妃说她要做皇后,可是长孙皇后是皇上原配,又与皇上伉俪情深,皇上断没有让她人做皇后的道理,于是就决定封她做淑妃。”     我问道:“不是贵妃吗?”     水音摇摇头,说道:“原本,贵妃的位置皇上是想留给杨妃的,杨妃贵为隋朝公主,没有人比她的身份更尊贵,可是杨妃说她不愿意居于高位,把贵妃之位让给了韦贵妃。”     我越听脑子越乱,将双臂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问道:“照你这么说,宫里这么多女人,皇上对皇后、杨妃和韦贵妃也都算是情谊深重,可你说,他到底最爱哪一个呢?”     水音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又问道:“你一直在皇后身边,和皇上接触的也多,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嗯……”我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感觉吧,皇上对皇后最敬重,对韦贵妃最纵容,最杨妃最特别,至于对其他的妃子怎么样,我可没注意过,可是最爱谁,我还是真的不知道。”水音道:“说来皇上也是个长情的人,宫里年轻漂亮的妃子虽多,但是皇上最重视的始终还是早年秦王府里的老人。”     听水音如此说,我才恍然注意到宫中年轻漂亮的妃子虽多,却没有哪个拔尖儿的。不过也对,有长孙皇后和杨妃那样的人物在,还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李世民的眼呢?大部分美女在他眼里怕都只是庸脂俗粉了吧!           第三十三章 随园公子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过了中秋,天气一日凉似一日,几场秋雨过后,已是百花凋落,就连凌霜傲雪的菊花也终是耐不住严寒,一点一点的萎谢了。自从中秋夜宴漏了一手,我就变得忙碌了起来,不停的穿梭在立政殿和尚仪局之间。水音美其名曰说是能者多劳,总是拉着我帮她训练舞姬歌姬,编排舞曲。高阳也一有时间就去找我学琴,不过那丫头贪玩儿,一点儿定性也没有,学着学着就吵着让我去陪她玩儿。     这日,我在凉亭里教高阳练琴,高阳才学了半个时辰,就喊说累了,拉着我的胳膊道:“慕雪,我们出宫去玩儿吧,我好无聊啊。”     我问道:“出宫?皇上和皇后会同意吗?”唐朝的宫禁没有明清时那么严,唐朝的女子也不像明清时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里,品级高的妃子可以随意出宫,而品级低的妃嫔和公主需要经过皇后的允许。皇后娘娘曾给过我特令,准我随时出宫,只是最近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     高阳说道:”千万不能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了,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不同意,只是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安排一堆人跟着我,哪里还能玩儿的开心啊。”高阳的性子我早就已经摸清了,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么事说做就做。我半笑着半为难的说道:“可是这样偷偷的溜出宫,若是让皇上和皇后知道了,定会责罚的。”     高阳拉着我的胳膊摇晃道:“没关系,我们就说去三哥府上了,父皇和母后一定不会说什么的,我以前出宫都是这么说的。”     “原来你每次都是拿我来骗父皇。”李恪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高阳见了李恪,马上跑过去抱住李恪的胳膊,撒娇的央求道:“三哥,你千万不要告诉父皇啊,他如果知道了,我以后就别想再出宫了,那样我会闷死的。”     我真是佩服死高阳了,就李恪那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那能冻死人的语气,她居然也能亲近,不过看上去李恪对高阳这个妹妹倒是不错。     李恪看了看我,然后低头看着高阳,说道:“想出宫可以,但总得带几个侍卫吧。”     “哎呀!每次出宫都有侍卫跟着,都烦死了。”高阳嘟起嘴,用力摇晃着李恪的胳膊,“三哥,我和慕雪姐姐女扮男装出去,不会有危险的。”     李恪想了想,对高阳说:“好吧,不过出去了可不许胡闹。”     高阳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三哥,我和慕雪姐姐会小心的。”她转身拉过我,说:“慕雪,我们走吧。”她脸上挂着兴奋的笑,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我就走,在经过李恪身边时,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他的目光依旧是冷的,还带着几分的若有所思。     我一直以为电视里和书里的女扮男装都是胡编的,扮上了才知道,原来这样真的可以骗过人的眼睛。高阳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带上帽子,换上衣服,俨然就是一个小公子。     来了唐朝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出来逛街,唐代的长安城,虽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西安,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可形形色色的商品和衣着各异的行人也看得人眼花缭乱,绝对称得上繁华。     高阳拉着我,在长安街上一路走过,对琳琅满目的首饰玩物看也不看一眼,直奔街边的一个小吃摊儿。我看了看,小摊儿设在宽敞处,老板只架了两口锅,一口锅里煮着馄饨,一口锅里蒸着包子,旁边摆放着五张桌子,虽然简陋,但是还算清洁。前后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忙活,也没有空招呼我们,我和高阳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高阳冲着老板喊道:“老板,给我们来两碗馄饨,一笼包子。”     “好咧!”老板一面应着,一面往锅里面下着馄饨,忙得头也没有时间抬一下。我问高阳:“你以前来过这里?”看她那样子,明明就是冲着这个小摊来的,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个李世民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主会对路边摊感兴趣。     高阳点点头,说道:“我三哥和六哥带我来过这里,这里的包子和馄饨特别好吃。”我诧异道:“蜀王带你来过这儿?”若是说李愔我还可以相信,可是李恪——,就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和一群平民百姓坐在一起吃饭呢?     高阳拼命的点头,“对啊!我三哥常来这儿吃早饭的。”我完全不能置信,说道:“可是他那么拽。”     “拽?”高阳歪着头,不解的看着我,问:‘拽’是什么意思啊?”     天啊,我怎么忘了这是唐代来着,很多现代的词汇在这里都是没有办法用的。我想了想,费力的解释说:“嗯,我的意思是说蜀王殿下架子那么大,平时盛气凌人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啊?”     “盛气凌人?”高阳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没有啊,我觉得我三哥人很好啊。”我心道:李恪那样也叫人很好啊!高阳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三哥吗?”     她用天真灵动的眼睛看着我,托着下巴等着我的回答,似乎有人不喜欢她三哥是一件不能置信的事情。     “呃……”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喜欢吧,是口不应心,说不喜欢吧,在人家妹妹面前又不太好。刚巧老板端了吃的上来,口中叫道:“两碗馄饨!一笼包子!”     我谢过老板,拿了两双筷子,用手帕擦了擦,高阳不等我把筷子擦完,用手抓起了一个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明明是狼吞虎咽,看上去却也可爱非常。我将手中的一双递给高阳,说道:“慢着点儿,没有人和你抢。”     高阳接过筷子,说道:“我好久没有吃到外面的东西了。”她口里还嚼着包子,填的满满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我忍不住笑道:“你瞧瞧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儿公主的样子?说出身份来绝对没有人相信。”     我们对面冷不防的坐下一个人,一抬眼,见李愔抱拳道:“两位公子,幸会幸会!”     高阳兴奋道:“六哥?你怎么在这儿。”李愔扯了扯高阳的帽子,笑着说道:“我老远就看着像你们,还不敢认,走近了,发现还真是你们两个。”又佯装生气看着高阳,“是不是又是偷偷溜出宫的?”     高阳嘟着嘴,说道:“三哥知道都没有说什么呢。”李愔笑道:“父皇都拿你没辙,谁敢管你?”又道:“难得出来一趟,走吧,带你们喝酒去。”又看着我说:“就当赔罪。”     自从被李恪质问后我就没怎么搭理李愔,当然,我并没有说李恪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李愔一直觉得我小题大做,还感叹说女人就是小心眼儿。     我擦了擦手,起身说道:“好啊!不过,既然是赔罪,我要长安城里最好的酒。     李愔爽快的答应道:“没问题!”然后对身边一人说道:“交给你了啊!长安城里最好的酒。”     我方才注意到李愔身边还有人,看过去,却是惊了。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啊!眉目清朗,丰神俊秀,玉树临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里一把折扇更平添了几分风流倜傥。我心想,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吧!他站在人群中,简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男子是不该出现在人间的,若说他是谪仙,没有人会不相信。看到他,我不由想起了曼舞,她们若是站在一起,一定分外养眼,只是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李愔咳了一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离岸,人们都称他随园公子。”又指着高阳向离岸介绍道:“这是我的十七妹高阳。”指了指我,“这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慕雪姑娘。”     离岸道:“高阳公主,慕雪姑娘,幸会!”李愔拿了一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对面的酒楼,边喝边聊吧。”我们三个人都点头称好。     走了没多远,就是醉梦居,据李愔说,这是长安城里最好的酒楼。我见离岸扇子上的字清新飘逸,一面写着‘随园公子’四个字,一面是一首诗,具体是什么看不真切,题款是随园公子离岸,我问道:“怎么公子的‘离’不是姓黎的‘黎’吗?”     离岸分别为我们倒了酒,笑说道:“我从小四处漂泊,姓氏早已经忘了,离岸不过是随意取来的名字而已。”高阳一脸迷惑,问道:“你没有家吗?没有父母吗?”离岸爽朗一笑,说:“我自小没有父母,也从来不知道家在哪儿。”离岸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悲苦,只带着洒脱随性的笑意,似是很享受四处飘飘,独来独往,无拘无束的日子。     我问道:“随园,可是公子的住处?”离岸道:“姑娘猜的没错。”我道:“古时很多圣贤都以住所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号,公子果然雅致。”           第三十四章 醉酒归来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这是我来到大唐后最畅快的一天,李愔和离岸都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子,一个放荡不羁,一个超然物外。我们喝着酒,聊着天,谈诗词,道古今,不知不觉中夜幕已深了。     高阳年纪不大,却已然是个小酒鬼,我们说的话她虽然只是半懂,酒却没少喝。我看着在酒精的麻痹下已经昏昏欲睡的高阳,对李愔和离岸说道:“我得带公主回去了,若是再晚,恐怕皇上皇后就要满长安的找人了。”     李愔道:“也是该回去了。”放下酒杯,对离岸说:“我送她们回去,我们改天再聚。”离岸点点头,说道:“好,你们一路小心。”     告别离岸,李愔把高阳抱上马车,又伸手把我也拉了上去。高阳确实是醉了,趴在李愔的腿上睡得很香,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呓语。我看着熟睡中的高阳,向李愔问道:“她还这么小,皇上怎么就允许她喝酒啊?”     李愔把高阳往怀里揽了揽,说道:“高阳刚出生,她的母妃就过世了,不管是父皇和皇后,还是我们这些哥哥们,都一直宠着她。她从小到大,不管是想做什么,大家都由着她。所以,就让她形成了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性格。”     我说道:“我倒是很喜欢公主这样的性格。”李愔道:“是很好!父皇常说,他的一众儿女中,高阳的脾气和他最像。我只是不知道,等高阳长大了,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降服得了她。”     此刻高阳睡得正香甜,她在睡梦中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叹声道:“我真希望她永远也不要长大。”李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着高阳蝶翼般的睫毛,说道:“因为她一旦长大了,就会失掉很多快乐。”如果历史中的记载是真的,那她何止是失掉快乐,简直是痛苦。也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位辩机和尚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高阳为了他倾心付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愔哈哈一笑,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苦与悲!你又何苦为多年以后的事情自寻烦恼。况且,每个人都会长大,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开心快意时,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快的事情。”     听李愔这样一说,我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对啊,现在他们每个人都还好好的,我又何苦现在就去为将来的事情忧虑神伤呢?这岂不是庸人自扰!我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李愔摇了摇头,说道:“是在猜不透你整天都在想什么。有的时候,看你上一刻还兴致勃勃的样子,下一刻就忽然变得忧心忡忡。若说你是多愁善感吧,又不太像。”     我看着李愔那一副探究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说道:“我闲的,行了吧?”我又不是供人研究的什么物品。     李愔无奈的看着我,说道:“你不闲,是我闲的!”     马车忽然停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殿下,已经到了。”     李愔怕高阳在醉梦里冻着了,脱下衣服把高阳裹了起来,才敢抱她下车。     高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见李愔抱着高阳,一边赶忙请安,一边急问高阳出了什么事。李愔免了他们的礼,说道:“公主在蜀王府喝了酒,睡着了。”     我跟在后面,心道:这李愔说起慌来真是手到擒来,草稿都不用打。我真怀疑高阳的那些毛病都是和他学的。     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对一个小太监吩咐道:“赶紧去告诉皇上和皇后,说公主回来了。”我不安的问道:“皇上和皇后知道公主出宫了?”那个宫女答道:“皇上晚饭的时候来看公主,见公主不在,在宫里又找不到,已经派了人出宫去找了。”     我拉了拉李愔的衣袖,小声问:“怎么办?”     李愔已经把高阳放到了床上,回身就走,边走边说道:“什么怎么办?又没出什么事儿!”     我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上去说道:“我把公主带了出去,大晚上才回来,又让公主喝的烂醉。皇上和皇后会杀了我的。”     李愔笑道:“父皇和皇后舍不得杀你。”他停下来,凑到我耳边悄声道:“再说了,有我三哥顶着呢,你怕什么呀?”     我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不解的问:“这有蜀王什么事儿啊?我们可是和你喝的酒。”李愔道:“你忘啦?我刚才已经和宫人说了,高阳去了蜀王府。”     让李恪来顶包?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我看着李愔,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骗皇上?说高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样吗?”     李愔抱着胳膊,摇头道:“这可不一样,父皇一直不喜我放浪形骸,总说我不思进取,不务正途,还说高阳都是我教坏的。可是我三哥不一样,父皇一直说,看到了我三哥,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若说高阳是在三哥府上喝醉的,父皇顶多会责怪三哥几句,可要是说高阳是和我一起喝醉的,我一定免不了要遭一顿训斥。”     我了然道:“意思就是说皇上喜欢蜀王不喜欢你呗!”李愔斜睨着我,说道:“你这么说就不怕让我伤心吗?”我问道:“你会吗?”他摇摇头,“不会。”我道:“这不就结了。”     李愔无奈道:“反正你总是有道理。”说完抬腿就走。我问道:“你去哪儿啊?”李愔头也不回,大声道:“回去睡觉。”     -----------------------------     第二天一早,我正想去看看高阳的宿醉怎么样了,长孙皇后却拿了一个斗篷让我给李世民送去,说是用上次狩猎时得到的狐皮做的,天冷了,担心皇上出门的时候冻着,让放在陪在李世民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公公手里备着。看着细腻的针脚,就知道这一件斗篷肯定花了长孙皇后不少心血,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完全看不出是几张狐皮拼凑的,就像原本就是一整张皮一样。长孙皇后在病重尚且对李世民如此用心,平时又该是怎样呢?     我来到李世民的书房,见张公公正站在门口,他见了我,笑问道:“慕雪姑娘,你怎么来了?”我走上前,说道:“皇后让我来给皇上送件斗篷。”张公公道:“哎呦!不巧了,蜀王殿下正在里头呢,得劳姑娘在外面等一会儿。”     李恪在里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世民肯定会问他昨晚高阳醉酒的事,我真不敢想象他要是知道了我们把事情推到他的身上会是什么反应。     张公公见我不说话,问道:“慕雪姑娘,你怎么了?”我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其实这斗篷也不用交到皇上手里,皇后娘娘说了,让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候把斗篷随身带着,皇上早晚出门的时候就让皇上穿上。”     张公公接过斗篷,笑着说道:“是,请姑娘替我回禀皇后娘娘,我一定照办。”     我点点头,说:“那我就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了。”张公公颔首道:“姑娘慢走!”     走了没几步,迎面正碰上李愔,为行了礼,问道:“殿下可是要去皇上的书房?”李愔点头道:“对啊!”     我本想提醒李愔李恪在李世民的书房,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李恪在因为高阳的事挨骂,李愔去了一定会被波及,到时候免不了一起跟着挨骂,我索性不告诉他,就让他自己送上门找骂去。     可能是我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李愔看着我,疑惑道:“你笑什么呀?”我笑着说道:“当然是今天有好事儿啦,殿下快去吧。”李愔道:“什么好事儿啊?”我说道:“回头再告诉殿下,我先走了。”     我走了几步,回过头,见李愔进了李世民的书房,心中不禁偷笑。     --------------------------------     我本以为高阳昨晚醉得那么厉害,今天肯定要睡到很晚才会醒,即使醒了,肯定也会不舒服的赖在床上,结果这丫头一早晨便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正走在回立政殿的路上,见了她,停下来问道:“公主的酒可是醒了?”看着高阳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算她不回答我也知道。     高阳道:“早就醒了,那点儿酒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刮着高阳的鼻子,说道:“还说不算什么呢?那是谁醉的不省人事,让梁王殿下给抱回来的?”     高阳嘻嘻一笑,为自己辩解道:“我那是困了,才没醉呢。”话音刚落,她目光一亮,视线越过我,大声喊道:“三哥,六哥。”     我暗叫了一声“糟糕!”,想开溜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生生的转过身。李恪的表情一如既往、千年不变,李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用眼神责怪我的知情不报,我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没事一样看着他。           第三十五章 猜心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恪看着高阳,问道:“昨天晚上在哪儿喝的酒?”     我分明看到李愔向高阳使着眼色,但是高阳只看着李恪,对李愔的暗示浑然未见,笑道:“我昨天和慕雪姐姐在宫外遇到了六哥和一位离岸公子,六哥就请我们去醉梦居喝酒了。”     李恪斜眼看着李愔,道:“你自己放浪形骸也就罢了,再这么带着高阳胡闹,小心父皇明天就把你赶回封地去。”李愔道:“我还巴不得父皇早点儿放我回封地呢。”     李恪道:“这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在母妃面前说。”说完抬腿继续往前走。脚下是狭窄的十字路,我忙侧身让路,也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身子一个不稳,向后仰过去。适时李恪经过我身边,他手臂一伸,我虚惊一场,没有接触到地面,而是稳稳的靠在李恪的臂弯里。     我有那么一瞬的晃神,李恪看着我,目光仍旧是冷漠而寡淡的。我像条件反射一样,身子迅速的从李恪怀里弹起来。我很窘,很尴尬,低着头不敢去看李恪,直到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我身上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抬起头,见李愔正玩味的看着我。他走到我身边,用高阳也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好像很怕我三哥。”     我看着他,叹声道:“你们这些做皇子的一动手指就能要了我的小命,小女子我当然怕了。”李愔手抱双臂,歪着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可是丝毫也看不出你有害怕的样子。”他看向李恪离开的方向,又道:“难道我三哥是老虎不成?”我道:“不是老虎,胜似老虎。”李愔笑道:“我三哥有那么可怕吗?”     我不想再和李愔谈论李恪,说道:“我还要去给皇后复命,先走了,殿下随意。”说完不再理李愔,转身离开。     -------------------------------     在冬季开始了两个多月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来到大唐之后的第一场雪。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天地之间素白一片。雪下了没一会儿,地上的积雪就已经没过了鞋面。房间里虽然生着火炉,感觉上仍是阴冷的。我在房间里呆得闷得慌,披上斗篷,推门走进了漫天飞雪。走出门的那一刹那,顿时觉得天地苍茫。     犹豫雪地难行,天气又冷,所以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路过尚仪局,想着数日未见水音,决定去她那儿讨杯茶喝。     敲开门,水音见了我,忙把我拉进屋里,一边帮我抖身上的雪,一边说道:“下着这么大的雪,也就只有你,会没事儿往外跑。”     我边解着斗篷上的扣子边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事?”水音道:“看你这轻松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闲来无事。”     我脱下斗篷,交给水音,马上跑到炉火旁去烤手,刚才在雪地里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屋子里方才觉得手和脚都懂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水音帮我把斗篷挂到墙上,煮水沏茶。     坐在火炉边,看着沸腾的水中翻滚的茶叶,氤氲的水汽,却也不觉得冷了。屋外雪纷飞,屋内碧螺香。也是别有一番雅趣。     水音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悠悠的说道:“你听说了吗?皇上已经封了曼舞做才人。”     我刚把茶杯送到嘴边,正准备喝,听了水音的话,手上动作一顿,放下茶杯,惊诧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水音一面吹着茶里面漂浮着的茶叶,一面说道:“就在昨天,若不是因为太上皇过世的时间太短,估计皇上在中秋夜宴之后就要了曼舞了。”     我手里握着滚烫的茶杯,却觉得身上在一阵阵的发冷。我轻声道:“曼舞真的是甘愿的吗?”     水音喝下一口茶,眉头微微一皱,也不知道是因为茶太烫了,还是因为别的。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种事情,她甘愿,或是不甘愿,又能怎么样呢?”     炉中的火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音,声音虽小,却声声入耳,很是分明。想着曼舞的将来,我再也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兴致,温热的茶入了口,也变得分外苦涩。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感叹着说:“皇上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如果他对曼舞没有特殊的感情,只怕新鲜劲一过,就会把曼舞忘到脑后了吧!她还那么年轻,将来那么长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呢?”     水音没有马上说话,往紫砂壶里添了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曼舞她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我看着水音,不知道她所说何意。水音双手握着茶杯,看着窗外的雪,说道:“曼舞她本就漂亮,气质又与众不同,皇上喜欢她是情理之中的事。而她看上去那么完美,偏偏又不会说话,可谓是美中不足,但也正是正中带着缺憾的美,让皇上会对她加倍的怜惜。曼舞她很懂得利用这一点。”     “这么说,曼舞唯一的缺点,却成了她在后宫立足的武器?”我看着水音,想着那个恰似水中芙蓉,又若雪中白梅的曼舞。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有那样的心计。     水音不言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着,喝着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总是为别人操心,可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     我一怔,我的将来?我的将来等我的会是什么?我原本一心想回到现代,回到二十一世纪,可是别说我拿不到李恪身上的玉佩,就算我拿到了,也不太可能回得去。要是回不去,我又该如何呢?     水音见我久不说话,问道:“皇后的心思,难道你真的没看出来吗?”我不解,问道:“皇后她有什么心思?”     水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道:“我说你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看明白呢?你也不想想,你身为司乐,隶属尚仪局,皇后为什么偏偏让你留在立政殿,还给你诸多特权,也从来不用对女官的要求来要求你?”     我刚想说,因为皇后喜欢我呗!可看着水音的神色,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往水音跟前凑了凑,问道:“为什么?”忽然,一个可怕的可能浮上我的脑海,我惊恐的看着水音,“皇后不会想让我也像曼舞一样,做皇上的妃子吧?”历史上可是有长孙皇后主动为李世民纳妃的记载。     水音斜了我一眼,说道:“皇后如果是为皇上选妃,还犯不着这么麻烦。”     “那是为什么呀?”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了,这可是关系到我的将来啊。     水音似是也不抱希望我能猜出来了,把手中的茶杯往案上一放,正色道:“皇后这么费尽心思的把你留在身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自己培养儿媳。”     “别开玩笑了。”我端起茶杯,说道:“皇后选儿媳怎么也选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女官身上。”虽然在大唐皇室嫁去不是很重视门第,可是也没有让皇子娶一个宫女的道理。况且,承乾已经有了太子妃;而历史中记载李泰的王妃姓燕,不可能是我;李治,就更不可能了,大唐虽开放,可长孙皇后也没道理希望自己的儿子姐弟恋吧!     水音笑了笑,说道:“皇后既然想让你做她的儿媳,你身上自然有她看重的地方。而且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你聪明,有才华,皇上又欣赏你。”     我趴到桌案上,脸和水音的脸只有半尺的距离,问道:“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猜的。”水音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猜的。”紧接着又说道:“但是**不离十。”     我往椅子上一靠,手里玩弄着半满的茶杯,问道:“那你再猜猜皇后想让我嫁给她哪个儿子?”     水音笑了笑,往炉子里加了两块儿碳,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以皇后对你的喜爱,肯定不忍心委屈了你,要我猜,不是越王的正妃,就是太子的侧妃。不过,我猜皇后很有可能想让你嫁太子。”     我歪头看着水音,“理由呢?我可是毫无背景,不能给太子增添任何政治筹码。”让我嫁给太子,我宁愿去死,说不定我死了还能回到现代呢。水音一面喝着茶,一面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子不需要你有什么背景,太子妃苏氏的舅舅是右卫大将军侯君集,国舅长孙无忌又是玄武门之变的首位功臣,而且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大臣们也都支持他,太子哪里还需要什么政治筹码啊?太子妃谦卑恭顺,却个性软弱,既管不住太子,又除了家世不能给太子任何助益。太子身边,很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     水音一口气说完,见我没有反应,问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吗?”     我摇摇头,我向来最讨厌政治,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水音问:“那你预备怎么办?”我道:“什么怎么办?皇后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她未必就是真的想让我嫁太子。”水音又问:“如果她真的让你嫁太子,你又当如何呢?”     我看着外面柳絮般的飘雪,说道:“别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妥协,但是嫁人,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能逼我。”           第三十六章 除夕 - 大唐迷梦 - 沐桐     水音提起紫砂壶,一面帮我往茶杯里面倒着茶,一面说道:“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的。你啊,就是不认命。”     我将杯中茶水喝尽,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把空杯搁到桌案上,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水音把我送到门口。外面的雪比我来时又厚了许多,踩上去,整只脚都陷在了里面,每抬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到了晚上,天上仍旧飘着雪,只是已经小了很多。夜幕下的雪地莹白一片,即使没有月光,夜晚也并不是漆黑一片。水音的话,让我不得不为未来忧心,回到现代的希望渺茫。如果长孙皇后真的让我做太子的侧妃,除了抵死抗旨,我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身后有鞋子踩在雪里的声音,脚步听上去沉稳、有力,一听就知道是男子,而且我知道一定不是普通的太监或侍卫,但是我不愿意回头,只是自顾走着、走着,直到来人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仍旧没有侧过头去看一眼,目光所及,只是藏蓝色的衣袍。我猜到了是谁,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只听温润而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有心事?”     我仍旧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我是一片雪就好了。”他忽然站到我的面前,双手扳着我的肩膀,说道:“慕雪,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他担忧的眼神,轻轻的摇摇头,说道:“没怎么。”     他并没有放开手,眼睛也仍旧盯在我的脸上,我说道:“我真的没什么。”他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放在我肩上的手。     我们并肩走着,一路上始终沉默,谁也不说话,我是心里有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一路往立政殿的方向走着,我以为他是要去见长孙皇后,和我顺路,谁知走到立政殿门前,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他,“殿下怎么不进去?”想到另一种可能,复又低声道:“难道殿下不是来看皇后的吗?”     李泰面向我,他的目光像一个巨大的网,让我无处躲藏。他说道:“我只是来送你。”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是应该道谢,还是应该说些别的。两个人面对面的站了有一会儿,李泰面色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回去吧,雪地里站久了,会着凉的。”     我点点头,举步往前走。心想:他这算什么呢?在向我示好?在追求我?按说这不符合逻辑啊!     我在现代虽说也谈过恋爱,身后追我的人也不少,可是在现代的校园里,每个人的这些心思都是简单明了的,完全不需要你去猜。可是这唐朝人,尤其是这些整天玩儿阴谋,玩儿心计的人,他们整天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     ----------------------------     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雪,终于迎来了除夕,我在唐朝的第一个除夕。由于太上皇过世,长孙皇后又在病中,这皇宫中的除夕,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热闹。     除夕守岁,是历来的规矩,古今皆同。往年的除夕,我都是陪在爸妈身边,看着电视,玩儿着游戏,时间过得倒也快,挨到凌晨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在唐朝,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只有几只烛火,几本书,漫漫长夜,实在是难熬。我几次想去睡,都被碧儿拉住了,说什么没到时辰就睡不吉利,我拗不过她,只有挨着。拿了一本《楚辞》坐在灯下,却是看了几眼就瞌睡,索性把书撇到了一边儿去。     碧儿大概是见我枯坐着实在难受,端了一碟瓜子到我身边,说道:“姐姐吃点儿瓜子吧,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我从碟子里抓了一颗瓜子放进嘴里,清炒的瓜子一点儿味道也没有。我看着碧儿,闲闲的问道:“这个时候皇后在做什么?”碧儿一边往火炉里添着碳,一边说道:“这个时候皇后自然是在陪皇后守岁了。”我又问:“皇上每年除夕都会来立政殿陪皇后一起守岁吗?”碧儿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了,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上唯一的妻子,皇上不陪皇后陪谁啊?”     我点点头,说道:“也对!”可是心里却在为其他的女人觉得不平。皇上身边那么多的女人,像杨妃那样身份尊贵、气质非凡的姑且不说,就是最妃嫔中最末等的采女,又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却只能做一个妾室,连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守岁的权力都没有。     我拿着瓜子皮去拨蜡烛的烛心,火苗霍地变大,险些烧到我的手指。碧儿偷笑道:“看来真是把姐姐给闷坏了,都玩儿起火来了。”     我含着**辣的指头,叹声道:“不玩儿火,不玩儿我玩儿什么呀?”我心里想,皇上皇后和那些妃子们都会干什么打发时间呢?忽然,灵机一动,从榻上跳下来,拉着碧儿说道:“碧儿,我们下棋吧。”     碧儿拼命的摇头,“下棋?我可不会。”我拉着她坐到我对面,说道:“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碧儿道:“那么难,我学不会。”     我笑了笑,跑到书桌旁,将纸铺好,拿起笔将墨蘸饱,一边画着一面说道:“我这个棋和皇上他们下的可不一样,我这个啊,比他们玩儿的简单多了。”     “姐姐的棋有什么不同吗?”碧儿好奇的走到我身边。     我先画了一个六边形,又在每个边上各画了一个三角形,待墨迹干了,将图纸折出许多互相交错的折痕来,然后在折痕的交汇处用笔点上黑色的原点。     碧儿看得一头雾水,歪着头问道:“姐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自制的棋盘啊。”我落下最后一笔,一个跳棋的纸质棋盘就完成了。跳棋是我在现代是很喜欢玩儿的游戏,因为它没有围棋、象棋那么复杂,而且两个人到四个人都可以玩儿。只是我在现代玩儿的时候,棋盘上落子的地方是圆圆的洞洞,棋子是不同颜色的玻璃球,可是在这里就没有那样的条件了,我只能画了图纸凑合着用。     碧儿拿起我画的图纸,皱眉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棋盘啊?棋盘不都是方方正正的吗?”     “谁告诉你说棋盘都要长成一个样子的?”我回到暖塌上,喝了一口茶,向碧儿招手道:“过来,我教你怎么玩儿,soeasy。”     “啊?姐姐说什么?搜……什么贼?哪儿来的贼啊!”碧儿疑惑的看着我,又向四周看了一圈,好像真的在招贼。我捂住嘴巴,心想自己怎么一激动就带出英文来了呢。看着一脸迷茫的碧儿,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特别好学,我们玩儿一局你就会了。”     碧儿在我的劝说下,终于同意试着玩儿一局。我向碧儿讲了游戏的规则,我们又分别找了瓜子和花生做棋子。长夜漫漫,有这枯燥的游戏打发时间,却也不那么无聊了。     我正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棋局上,忽听外面响起鞭炮声,方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贞观九年,就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过去了。     碧儿收了案上的东西,一边打着哈欠一般说道:“姐姐可以去睡了。”     我看了看碧儿,许是被外面的炮竹声把瞌睡虫赶跑了,也许是犯困的时间过了,忽然又没有了睡意。我说道:“你先睡吧,我想再呆一会儿。”     碧儿半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我,说道:“姐姐刚才不是还吵着无聊,要去睡觉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困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碧儿帮我往茶壶里续了些热水,说道:“那姐姐别太晚了。”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外面的炮竹声仍旧此起彼伏的响着,依稀还可以听到宫人们的笑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却是满满的寂寥和孤寡,好像这繁华与喧嚣终是有尽头的。     我披了件斗篷,推开房门。皇后的寝宫里很是热闹,有年幼的皇子和公主们来给皇上皇后拜年。按照惯例,宫中未出阁的公主和没有在宫外另设府邸的皇子要在除夕夜里来给皇上皇后以及自己的母妃拜年;而出阁了的公主和住在自己王府中的皇子则可以在第二天一早入宫拜见皇上皇后。     看着不停的有皇子公主们在皇后的寝宫出入,看着人们脸上的笑容,我的父母在这个除夕又是怎样度过的呢!他们的女儿所能做的,也只是对着这片相同的天空,默默的为他们祈福,但愿他们不要因为我而太过伤心。好在还有姐姐在他们身边,让我的心里能稍稍有些安慰。           第三十七章 元宵节 - 大唐迷梦 - 沐桐     春节的喜气还未消退,转眼间元宵节又到了。元宵夜,宫里在两仪殿举行家宴。我在殿外和舞姬们交代完舞蹈细节,便安排她们进殿。烛光和灯笼把整个大殿照的像白昼一样明亮,后妃公主个个明艳动人,婉风流转。我在一众妃嫔中看到一袭水蓝衣衫的曼舞,这是她被封为才人后我第一次见她。她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我也没有办法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过得好不好。     水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看着灯火通明中的曼舞,说道:“中秋夜宴的时候,她还是表演的舞姬,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我转过头看着水音,打趣道:“羡慕啊?要不你也试试去?”水音收回视线,斜了我一眼,说道:“我?算了吧!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日子。”     我在人群里忙了一整天,特别想清静一会儿,对水音说道:“你一个人在这儿盯一会儿,我去其他的地方走走。”水音不满的抗议道:“你惯会偷懒。”     我拍了拍水音的肩膀,说道:“这里有你一个人就够了,你就索性让我偷一会儿懒呗。”水音佯装生气,很委屈的样子,说道:“去吧去吧!”我笑着向水音摆摆手,说:“走了啊!”然后不再理会她垮着的脸,抬腿就走。     其实我只是陪着舞姬们练了一天的舞,不想再听相同的乐曲了,想寻一个清净处。昨天听小宫女说梅园里的梅花开了,我想着元宵夜人们一定都在忙着凑热闹,那里一定没什么人,就信步往梅园的方向走。     梅园紧挨着杨妃的沁月轩,据说这里本来是一个花园,种着大片的牡丹,因为杨妃喜欢梅花,所以李世民在这里种了数百株梅树。还未看到梅花,就已经闻到了阵阵梅花香。因是元宵节,梅树上也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梅花是清一色的白梅,地上是数日前留下的积雪,白雪白梅,使得树上的红灯笼看上去甚是惹眼。     我从枝头摘下一朵梅花放在手心里,不知道那么脆弱的花瓣,究竟是怎么抵住风刀霜剑,在冬日里凌寒独自开的。忍不住念道:“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尔先香。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     忽听身后有击掌声,有人朗声道:“好诗!真是好诗!”     我听出声音是李愔,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面前一树梅花,说道:“这哪里算得什么好诗!我更喜欢另一首,‘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文人都喜欢梅花吗?不止是因为它不畏严寒,更因为梅花开的最寂寞,花开花落,陪伴它的就只有风雪。”     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许久听不见李愔发出任何声音。我疑惑的回过头,本以为只有李愔一个人,不想同来的还有李恪。两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暗恼自己话说的太多,同时暗恨李愔有其他人在也不提醒我一下。我不敢去看李恪,只把目光放在李愔身上,问道:“两位殿下不参加宴会,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在宴会上看到他们两个了,怎么前脚刚来,他们两个也跑了过来。     李愔走到我近前,笑着说道:“就许你跑来赏梅,我们就来不得了吗?”我忙说道:“殿下当然来得。”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殿下的雅兴了。”李愔说道:“急什么呀?陪我们呆一会儿吧。”     我看着李愔,坚持道:“我真的有事!”李愔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去吧!”     “慕雪告退。”我转身离开梅园,走了没几步,听李愔对李恪说道:“三哥,瞧你都把人给吓跑了。”只听李恪反问道:“我说什么了吗?”他们兄弟二人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清楚了。     我边走边想,李愔话里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就算知道我害怕见到李恪,我害怕和李恪呆在一起,他也不用这么明显的说出来吧!枉我还把他当做知音。           第三十八章 病重 - 大唐迷梦 - 沐桐     元宵节过后,长孙皇后的病情越发的严重了,就连下床也成了困难。我想,她这段时间一定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影响了节日的气氛,所以硬撑着,元宵节一过完,她就再也撑不住了。     立政殿里每天都有不止一个太医出入,方子开了一大堆,药和补品源源不断的送过来,长孙皇后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在立政殿,时常能听见李世民责骂太医的声音。可是,肺痨在这个时代是绝症,无药可医,想来太医们医术有限,也是回天乏术吧。     到了三月间,长孙皇后已经卧床不起。太子承乾提出要为长孙皇后大赦天下,他畏惧李世民,不敢自己主动向李世民提及,委托房玄龄向李世民转达。房玄龄在朝堂上提出后,朝臣们纷纷同意,让人想不到的是就连魏征也没有异议,可是长孙皇后却坚决不允。她对李世民和太子说:“如果大赦天下管用,我一生从不作恶,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好,那么大赦毫无意义;如果大赦天下无用,更不用做了,岂能因我一人坏了国家的法度?让那些该死的人逃脱律法的制裁呢?”     这件事情的经过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在书上看过,好几部关于李世民的电视剧也有反复演这个情节,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我虽然不知道长孙皇后具体是哪一天过世的,却清楚的记得是六月。我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心也一天一天的往下沉。     贞观十年四月,李世民下诏修复天下名胜古寺392座为皇后祈福,其中包括著名的善寂寺、修定寺。据说,早年时李世民驾幸太原,恰逢长孙皇后在途中生病,李世民亲自到石壁寺礼谒禅师,并解下随身众多珍宝,为长孙皇后供养启愿,没过多久,长孙皇后的病真的好了。李世民这次,也是想再次求助于佛家吧。可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这日,长孙皇后说想听我弹琴,我见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就弹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未等我弹完,长孙皇后已经睡着了。我停下来,问一直在皇后身边的蓝心,“皇后不是一直在卧床吗?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蓝心看了一眼床上的长孙皇后,对我说道:“皇后刚才一直在写东西,姑娘进来时才刚躺下。”说着,向长孙皇后床边的桌子努了努嘴。     我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张桌子,还在奇怪为什么要在床旁边放一张桌子,想来是长孙皇后为了方便写东西。我走过去,纸上的自己娟秀而不失大气,我看着上面的内容,应该就是流传后世的《女则》了。     我低声对蓝心说道:“既然皇后睡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皇后。”蓝心点点头,把我送到内室的门口,轻声说:“姑娘慢走。”     我走出长孙皇后的寝宫,李泰正走进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最近想见,也只是匆匆一眼,最多也就打个招呼。今天的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想来也是在为长孙皇后的病情忧心吧。     走到李泰身边时,我轻声道:“皇后已经睡下了。”     “哦!”李泰停下步子,看着寝宫的门,说道:“是我来的不巧。”     我看着李泰的黑眼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脱口而出道:“殿下要不要去我那儿坐一会儿。”话音刚落,又有些后悔,我怎么能邀请他去我的房间呢。     李泰转过身,说道:“走吧。”先与我往我的房间走去。     我的房间就在长孙皇后寝宫的旁边,走几步路就到。刚进门,李泰就说道:“我听太医说,母后这几天一直不大好。”     我拿茶叶的手顿了顿,把茶叶放到紫砂壶里,说道:“殿下担心皇后,也要顾念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为皇后忧心了,皇后身边还有那么多太医呢。”     我很想告诉他皇后会好起来的,我很想对他说“吉人自有天相”,“善有善报”一类的话来安慰他。可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长孙皇后好不起来了,她所剩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这个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的话我还可以抱着一线希望,期待能够出现奇迹;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发自内心的安慰李泰,安慰承乾,安慰高阳。可是我清楚的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既不能告诉他们他们的母后已经时日无多了,我也不能违心的对他们说皇后不会有事。     昨天,承乾问我:“慕雪,你说母后她会好起来吗?”我没有办法回答他,我连一句给他鼓气给他希望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当时有多希望我能说,“会的,皇后她会好起来的。”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骑马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泰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我手上还拿着装有茶叶的盒子,险些将茶叶撒到地上。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对视着,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不喜欢你刚才的神情,太悲戚,太忧伤,让我觉得我不管怎样我都抓不住你。”     我看着他紧攥着我手腕的手,说道:“怎么会抓不住呢,殿下不是正抓着我呢吗?”说完之后,我又有些恼,这话太容易让人觉得是一语双关,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在向他暗示什么吗?     李泰手上的力道松下来,我以为他要放开我,不想他的手往下一滑,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我只觉得一颗心酥酥麻麻,好像满满的,又好像空空的,我只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他的温度,完全感觉不到我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进了我们的距离,看着我说道:“慕雪你知道吗?在西山围场,你那一首歌,不止唱到了父皇的心里,也唱到了我的心里。”     我低下头,思忖道:他这算是表白吗?可是未免也太含糊了一点儿。     沉默,冗长的沉默。我正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想着该说些什么,他忽然说道:“好了,我还要去看父皇,就不再你这儿多呆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抬头看向他,他只对我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呀?留下一句意思含糊的话就走。我知道古代人含蓄,简单的一句话总是要七绕八绕的,可是我不是古代人,我猜不出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喜欢简单明了,明明白白的。偏偏我又不好直接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会儿,碧儿推门进来,说道:“姐姐,梁王殿下在外面,说要见姐姐。”     “梁王?他找我干什么?”我虽然和李愔已经很熟了,但是他从来没哟来过我的住处。而且我不觉得他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推开门,见李愔正侧对着我,负手站在门前的玉芙蓉下,走上去问道:“殿下找我有事?”     李愔回过身,吊儿郎当的问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我说道:“我不觉得殿下有那么闲。”     李愔笑了笑,正经了些,说道:“我下午要去郊外打猎,刚才进宫来看母后,就想顺路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抱着胳膊看着李愔,说道:“皇后正在病中,殿下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打猎,也不拍皇上知道了怪罪。”李愔道:“皇后的病我又帮不上忙,出去打个猎怎么了,你去不去?”     我虽然最近因为长孙皇后的病心情苦闷,但对宫外,特别是城郊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李愔,小声说道:“可我不会骑马啊。”     李愔先是惊诧,随后又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沉吟道:“哦!你不会骑马!”看他那表情,好像不会骑马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一样,我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我就是不会骑马,怎么滴?”     李愔见我生气,低声下气道:“不怎么滴,你不会骑我可以教你啊!”     我指着李愔,说道:“你说的啊!说话算话。”机不可失,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李愔点头道:“当然了。”     我笑道:“行,那我们走吧。”说完就往门外走,李愔拉住我,问道:“今天啊?”我停下来,回头看着他,“对啊,你不是说让我和你一起去打猎吗?”     李愔抱起胳膊,说道:“我是来找你一起去打猎没错,可是你说要学骑马呀。”我说道:“这不冲突啊!你可以先教我骑马,我学会了再陪你去打猎。”李愔道:“照你这么说,那我还得教会你射箭才行啊。”     我打了一个响指,笑看着李愔,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走吧。”说完,我抬腿就走,李愔虽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没有法子,只能由着我。     因为不会骑马,出去打猎又不好驾着马车,我只好李愔共乘一骑。我以为皇子出外打猎,身边一定会跟着一群人,没料到他只带了三个随从。不得不承认,李愔无论是相貌、风度,还是品性,都完全符合我心中白马王子的要求,按理说坐在这样一个男子的马背上,我应该是心花怒放的,可是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心里连一个花骨朵都开不起来。     我们五人四骑一路奔驰着,出了城门,李愔忽然停下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旋身下了马,并且把手伸向我,示意我下马。     我把手交给他,借着他的力跳下马,不解道:“为什么不走了?”     李愔把缰绳交给随从,随口说道:“我们要等人。”     “等人?等谁啊?”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睛紧紧的看着李愔。     李愔在一棵槐树下随意的一坐。大概是我的神色看上去太过紧张,李愔忽的一笑,说道:“你希望是谁?”     我往李愔对面一坐,随手拔下一棵小草,看着他气愤的说道:“在宫里的时候你可没说还有别人。”     李愔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把双手放在脑后,说道:“可是我也没说没有别人。”     “切!”我把手中的碎草往李愔身上一扔,不再理他。心里暗恼:我和他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问个清楚呢,出来打猎当然都是成群结队的,哪有自己出来的。     没一会儿,听城门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有人喊道:“六弟,我来了。”     这声音,这口气,不是李恪?     我站起身,回过头去,见三个人骑在马上,在城门外勒住了马头。前面的人一脸骄狂,正是和我有过过节的李佑。他见了我,不悦道:“怎么又是你?”我道:“什么叫又是我?只有你能出城吗?”     李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站到和李佑中间,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说道:“你们两位要是再吵,一会儿太阳可就要落山了。”     我看了李佑一眼,不再搭理他。李佑看着我的目光先是不忿,和满满的敌意,在看到李愔把我拉上自己的马背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变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误会我和李愔的关系了,我也懒得撇清,随他怎么想。     李佑这个人,虽然脾气火爆,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但是他很简单,我们虽然不对付,可他不会让我觉得有压力。如果同来的人换成李恪,我想我整整一个下午都会浑身不自在的。     到了郊外,李愔倒是言而有信,留下了一匹温顺的马,让李佑先带人去寻找猎物。李佑疑惑道:“那你干什么呀?”李愔向我努了努嘴,对李佑说道:“我答应了慕雪要教她骑马。”     李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指着我道:“你,你不会骑马?看你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居然连马都不会骑,哈哈,哈哈。”     因为李愔的关系,一路上李佑对我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我本以为今天可以和他相安无事。见他笑得如此张狂,我狠狠的瞪过去,说道:“本姑娘我就是不会骑马,怎么了?”     李愔和李佑一左一右,两马之间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我见李佑光顾着取笑我,趁他不备,从李愔手里抢过马鞭,向李佑的马的脑袋抽过去。马儿受惊,一声嘶鸣,抬起前蹄人立起来,李佑正得意,一时措手不及,差一点儿就从马上摔了下去,好在他一直紧握着缰绳,马儿受惊后他又及时稳住了身子,才没从马背上摔下去。也因为我对可怜的马儿下不了手,那一鞭子抽的并不重,所以马儿只是受了点儿惊,闹腾了几下就停了下来。     我坐在李愔的马背上,看着惊魂未定的李佑,一边拍着掌,一边笑道:“殿下的马术可真不错。“     李佑愤愤的看着我,手里把缰绳攥的死死的,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敢谋害皇子!”我反驳道:“我怎么谋害皇子了?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李佑还想说话,李愔出声打断,“五哥,慕雪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何必计较呢?”李佑听了李愔的话,脸上怒气更盛了,扬起马鞭指着李愔,大声说道:“我说老六,昨天是你说要出来打猎的,我把事情都推了陪你出来,你倒好,现在又要教人家骑马,你这是在耍我吗?”     李愔坐在我身后,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听他说道:“五哥,我什么时候耍过你啊!这样,你先带人去找猎物,我过一会儿就来。”     李佑哼了一声,打马向随从们招呼道:“跟我走!”     我随李愔下了马,他看着我,脸上表情似嗔似笑,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了,若是五哥真出点儿什么事儿,可没人能保得了你。”     我背过手,看着遍野的新绿,说道:“燕王虽然脑子不大够用,但是手脚还不至于不利索吧!”           第四十章 受伤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忍俊不禁的笑道:“你说什么?我五哥脑子不够用。这话也就只有你能说得出来。”     我就不相信他会觉得李佑聪明。不过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随行的人都跟着李佑进林子去打猎去了,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李愔,还有两匹马。我指着旁边一匹个头比较小,看上去较温顺的,问道:“这是给我准备的马吗?”我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也看得出来李愔的那匹是少有的烈马,我这初学者自然是碰不得。     李愔轻轻的拍了拍马儿的脖子,说道:“这匹马性子温顺,最适合初学的人骑。高阳骑过一段时间,后来闲它太慢,换了一批西域进贡的烈马。”     依高阳的性子,能喜欢这样的马才奇怪。李愔把他自己的马儿拴到一旁的树上,然后扶着我上了马,把缰绳交给我,他则是握住马龙头,一面走着,一面指挥道:“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拿着马鞭,缰绳别拉太紧了,脚掌踩紧马镫。身子坐直了,稍稍往后仰一点儿。别坐的太实,身体要随着马儿的步伐摇动。”     不得不承认,李愔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教练,我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技巧。没有一会儿,我就感觉我完全可以跑马了。     我坐在马背上,吹着四月间清凉的山风,对李愔说道:“你把手放开吧,我自己可以了。”     李愔拉着笼头的手松了松,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能行吗?”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愔,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不行的,你看我现在不是骑的挺好的嘛。你也说了,这匹马性子温顺,它还能突然发起狂来不成?”     李愔想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说道:“行,你慢点儿啊。”说着放开了手。     我就像是一个被人束着手脚的人终于挣开了绳索,不甘由着马儿慢走,趁着李愔不备,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儿立刻跑了起来,我没有太用力,所以它只是小跑。李愔在后面边追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马上呆着。”     我很兴奋,迎着风,大声说道:“我学骑马可不是为了老老实实的在马背上呆着。”     李愔一直小跑着跟在我的身后,我刚想告诉他说不用跟着我,忽听李愔喊了一声:“慕雪,小心!”我还没有明白他让我小心什么,一支箭不知怎么从我的左边冒了出来,贴着马儿的头顶的鬃毛飞了出去。我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中箭,没料到飞射过来的箭惊到了身下的马儿,它一改刚才的温柔和顺,抬起蹄子就狂奔了出去。     我完全是始料未及,高阳还闲这匹马太慢?这完全是风驰电掣好吗。我不怕它跑,可是它不能这个跑法呀!我除了死死的拽着缰绳,没有半点儿办法。只听李愔在后面喊道:“慕雪,把缰绳拉紧了,双腿夹住马腹……”后面他还说了什么,我就完全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风声。     我本以为它跑一会儿就会停下来了,可是跑出了老远,它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速度丝毫也没有减慢,而我早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就在我以为我马上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马背上多了一个人,我身后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缰绳,也不知道怎么的,马儿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由狂奔变成了慢走,最后停了下来。     我抚着惊魂未定的心脏,许久才平复过来,而后面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我想当然的认为坐在我身后的人事李愔,缓了一会儿,生气的说道:“究竟是谁射的箭,想害死我呀!”     身后传来好听的笑声,“还知道发脾气,就说明人没事。”     这声音我熟悉,但绝对不是李愔。我回过头,来人容貌如画,笑容清浅,正是长安城中一起喝过酒的随园公子,离岸。我疑惑道:“怎么是你啊?”     “不能是我吗?”离岸下了马,又伸手把我扶下马,问道:“你和谁一起出来的?”     我实在是累了,随意的往草地上一坐,说道:“梁王。”刚才拉缰绳拉的太紧,手心被磨得生疼,我张开双手,发现手上都被磨破了皮,好多地方还渗着血。我可怜的手啊,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伤成这样,简直是惨不忍睹。     离岸坐到我对面,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对我说道:“把手伸出来。”     看他的样子,瓶子里的东西一定是药,我一边把双手伸到他面前,一边说道:“你随身还带着药啊?”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专注在我的手上,一边给我的伤口上药一边说道:“行走江湖,难免受伤,带在身上可以应应急。”     江湖,是我小时候最向往的一个词,但是长大了才发现,其实江湖无处不在,学校是江湖,社会是江湖,皇宫也是一个江湖,而离岸口中的江湖,应该和这些都不同吧。他的江湖,一定充满了豪气和诗意。     我的手本来火辣辣的疼,他把药粉撒上去,手心立刻凉丝丝的,也不那么疼了,我问道:“你这是什么药啊,覆上后伤口就不疼了。”     离岸说道:“这药是我自己研制的,专治皮外伤的。”     我惊诧道:“什么?你还会做药?你是大夫吗?”上次在醉梦楼,他只说他四海为家,四方游历,见过许多奇闻异事,可没说他还有这个本事。     对于我的反应,离岸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我算不上什么大夫,不过是懂一点儿自救的本事,遇到意外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拿出一方纯白色的手帕。他撕成两半,分别缠在我的两只手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男人随身带着手帕,而且是很干净的白色,两次见他,他又都是一袭白衣,身上纤尘不染。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干净这么厉害的男子,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武侠小说中的翩翩浊世家公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帮我包扎好伤口,把剩下的药放到我手上,说道:“这药你留着,两天换一次,伤口不要沾水。”他说完,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     我想起身,可是刚才一阵颠簸,身上的骨头像散了架子一样,手上又有伤,不能用手去拄地面。离岸看出我的苦恼,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用手背掸了掸衣服后面的土,对离岸说道:“今天要多谢你。”     离岸笑道:“无须客气,记得你欠我一顿酒。”     我说道:“好!只要公子想喝,我随时奉陪。”如果是在开元年间,我一定会怀疑他是诗仙李白,可惜年代完全不对。     离岸把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哨子,他的马儿“哒哒”地跑了过来。他拉住马儿的缰绳,对我说道:“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我想梁王殿下会找过来的。你这个样子是不能骑马了,就在这儿等他吧。”     我说道:“你去忙吧,我用担心我。”     离岸点点头,留下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翻身上了马背,绝尘而去。     没一会儿,李愔带着两个随从赶了过来,见我在草地上坐着,下了马,来到我面前,问道:“慕雪,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李愔,伸出两只手,用事实告诉他我有事。     李愔半蹲下来,握住我的手,不是看我的伤,而是盯着我手上的帕子,看了一会儿,说道:“离岸来过了?”他的口气不是疑问的,而是陈述,是肯定。     我不解的看着手上再普通不过的帕子,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上面没有花纹,也没有特殊的标记特殊的味道,李愔怎么就能凭借这一块手帕就断定离岸来过呢,还是,他是通过别的什么看出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看着李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愔拉着我的手,说道:“只有他会用这种纯白又没有点缀的手帕,也只有他会这么打结。”     我看看我手上扎着的手帕,又看看李愔,就凭这个他就能断定手帕来自离岸,他未免对离岸也太细心了吧,或者说这两人太有默契了。想象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的养眼程度和和谐指数,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资深腐女,我发现的规律是:越是优秀的男人越容易同性相吸,特别是像李愔和离岸这种长得又帅又有个性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放荡不羁,一个超然物外,都是造物主的杰作,他们简直就是绝配啊。     李愔被我看得有些发毛,问道:“慕雪,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了想,担忧的看着我,“你不会是吓傻了吧?”他说着,伸手要摸我的额头,我拍掉他的手,说道:“你才吓傻了呢。”           第四十一章 来历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把胳膊搭在膝盖上,皱着眉道:“可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啊?”     我推了他一把,说道:“你管我什么表情啊,赶紧拉我起来。”对于李愔和离岸的关系,我虽然好奇,但是这种事情,我也不好问。在现代这种事情都很少有人敢公开,何况是古代呢。     李愔笑了笑,站起身,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我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来,问道:“那支箭是怎么回事啊?我差一点儿被它害死。”     李愔说道:“是我身边的一个随从,他在追一只熊,没想到差点儿误伤到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的道歉听上去毫无诚意,我耸耸肩,说道:“你一句道歉就算啦?”     李愔双手抱臂,含笑看着我,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说吧。”一副随便我提什么要求都行的样子。     我看着李愔的表情,咬着指甲想了想,问道:“我想怎么样都行吗?”     李愔点点头,说道:“只要我能做到。”     我犹豫了一会儿,见李愔带过来的两个随从远远的站着,凑到李愔跟前,低声说道:“蜀王身上的那块玉佩,看上去很特别,你能不能......偷偷的拿过来,借我玩一玩?”     李愔歪着头,玩味的看着我。我半天也等不到他的答复,反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群山,无所谓的说道:“不干拉倒!”     李愔晃到我的面前,若有所思的睨着我,说道:“你对我三哥......”     我知道他一定是又想歪了,忙打住他的话,强调道:“我只是对他那块玉佩好奇,你不干就算了。”     李愔往旁边的树上一靠,嘴角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我又没说你是对我三哥的人感兴趣。”     我懒得搭理他,转身向站在一旁的马儿走去,刚一拉缰绳,手上就疼的厉害。李愔走过来,说道:“我说你自己手上有伤你不知道吗?”     我撅着嘴看着他,大声说道:“我要回宫。”     李愔一脸的无奈,仿佛整张脸上都写着“我服了你”四个大字。他拉过自己的马,回头对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宫。”说完,用眼神向一个随从示意,让他过来。我正在想他叫随从来干什么,只见那个人走到我身边,在马鞍下跪下来,双手拄着地,身体弓着。     我疑惑的看着李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李愔努努嘴,说道:“上马吧。”     我看看李愔,有看看跪在地上的随从,原来是要让我踩着他的后背上马。我踟蹰着,脚怎么也抬不起来。那个随从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么稚嫩的肩背,我如何下得了脚。而且,我觉得那样是对人家的一众侮辱。     我正迟疑着,李愔一把抱起我,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马上了,而他也迅速的飞身上马。我看着身下将近一人高的马,天知道他是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走了很久也不见李佑,我四下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见燕王啊?”李愔说道:“他现在玩得正开心呢。”     我叹声道:“他是开心了,山上的动物可就惨了。”不由想起了在御花园里被李佑一箭射死的那只兔子。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古代的人都这么喜欢打猎呢?难道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喜欢杀戮吗?     李愔笑道:“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替山里的动物操心。真搞不懂你。”我辩驳道:“我的手伤成这样,还不是被你害的。你不是说帮我挑的那匹马很温顺吗?跑起来像疯了一样。”李愔说道:“行行行,都怪我行了吧?”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胳膊撞了一下李愔,说道:“诶,我和你说的事,你可别告诉蜀王。”这要是让李恪知道了,他不定又会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愔失声笑道:“我三哥有那么可怕吗?”我撇撇嘴,说道:“他是你亲哥哥,你当然不会觉得他可怕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愔说道:“不是我不帮你,我三哥身上那块玉佩我是真拿不下来,他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我迫切的问道:“他那块玉佩有什么来历吗?”我猜测那一定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李愔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我外祖父留下来的,我三哥从小就带在身上。”     李愔和李恪的外祖父?那也就是杨妃的父亲,隋炀帝杨广留下来的了。玉佩上面会有什么玄机吗?           第四十二章 心疼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因着手上的伤,不能再抚琴,偏偏这日长孙皇后身边的蓝心来传话说皇后想听我弹琴。蓝心走后,碧儿皱着眉头,说道:“姐姐的手伤成这样,还怎么弹琴啊?不如去回了皇后,换一个人吧。”     我动了动手指,已经不那么疼了。对碧儿说道:“帮我把布条拆下来吧。”     碧儿站着没有动,说道:“姐姐的手这样是弹不了琴的,我想皇后也不会怪罪姐姐。”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白瓷瓶中枯落的桃花,说道:“我不是怕皇后怪罪,帮我拆下来吧。”     碧儿垮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帮我拆着手上的布条,嘴上说道:“姐姐手上的伤才刚见好,这一首曲子下来,伤口很有可能会裂开的。”     我说道:“伤害裂开了,还是会愈合的。”说话间,我双手上缠着的布条已经都被碧儿拆了下来。我摊开双手,结了痂的伤口,很是丑陋,手指轻轻动一动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敢太用力。我知道我这样不适合弹琴,可是一想到长孙皇后时日无多,她的这么点儿要求我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我走进长孙皇后的寝宫,恰逢李泰和李治也在。自从长孙皇后病重,她的子女们差不多是每天都来探望。     长孙皇后半倚在床上,见了我,笑着说道:“慕雪,本宫许久没到你的琴声了,忽然想得很。”这个大唐后宫中最雍容的一株牡丹,即使是一脸的病容,也丝毫不减她母仪天下的风华。我说道:“皇后想听琴,随时可以吩咐。”     长孙皇后点点头,刚想说话,又是一阵咳嗽。不住的咳嗽,使她说不出话,直不起身子。李泰一边帮长孙皇后顺着气,一边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倒一杯茶来。”     此时的长孙皇后,就如同一株将要萎谢的牡丹。她才三十六岁,正当盛年,她的膝下还有年幼的儿子和女儿。     长孙皇后终于止住了咳嗽,靠在李泰的身上喘了一会儿,让李泰和李治扶着她重新做好,才对我说道:“你给本宫弹一首曲子吧,就弹你刚进宫时弹的那首。”     “是。”我应了一声,坐到古琴旁,轻轻的挑动琴弦。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弹着弹着,手指就刺骨的疼。我咬着牙忍着,极力的把握好每一个音,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一曲终了,我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我收了最后一个音,迅速的把手藏在衣袖里。     长孙皇后脸上带着笑,似乎还在回味,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你这琴声,本宫还能听几次。”我心里一阵酸涩,说道:“只要皇后想听,慕雪会一直为皇后弹下去。”长孙皇后看着床前的树影,叹声道:“难得你有心,只怕本宫没有那个福气了。”     “皇后!”长孙皇后虽然病了许久,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丧气的话,心中又是凄楚又是难过,眼泪不争气在眼里打着转,我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就怕眼泪会流出来。     李治低着头,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反观李泰,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表情。     李泰看着长孙皇后,说道:“母后不要多想,你会好起来的,太医们一直在想办法。而且,父皇已经下诏修复古寺,儿臣相信佛祖会庇佑母后的。”     长孙皇后笑了笑,说道:“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她见我还站着,说道:“慕雪,你先回去吧。”     “是。”我答应着,看了一眼李泰,转身退了出去。李泰脸上的笑容刺得我的心生生的疼,他该是在怎样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只为了不让他的母亲难过,不让他的幼弟伤心,他将自己内心的痛苦深深的掩埋了起来。     回到房间,碧儿上来就抓住我的手,惊呼道:“我说什么来着,伤口又裂开了吧?”     我没理会,痴痴的坐到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长孙皇后的病容,和李泰让人心碎的笑容。碧儿双手拉着我的胳膊,看着我,担忧的说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呀,是不是手上疼的厉害?我去找太医。”她说着就往门口走,我情急之下伸手拉住她,手一用力,又是一阵彻骨的疼。     碧儿回过神,皱着眉看着我的手,心疼的说道:“我的姐姐,你怎么还乱动呢?”我摊着两只手,不敢再乱动,忍着疼,对碧儿说道:“别去了,只是一点儿小伤,自己上点儿药就行了。”           第四十三章 情动 - 大唐迷梦 - 沐桐     碧儿一边翻抽屉找药,一边说道:“这伤口结了痂又裂开,只怕更不容易好了。”     我看着手上的伤,轻轻吹着,说道:“总会好的。”     碧儿取了药,刚在我对面坐下,忽听有人敲门。我刚想起身,又想了到自己凄惨的手,向碧儿努努嘴,道:“去看看是谁。”     碧儿推开门,躬身道:“见过越王殿下!”     李泰?他不是在长孙皇后身边伺候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待我站起身,他已经跨门进来了。     “殿下。”我唤了一声,他却不语,目光只索在我的手上。     我把手藏在身后,对碧儿吩咐道:“去烧一壶水。”     “是。”碧儿应了一声,提着水壶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李泰。我站在李泰面前,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忽然有些后悔让碧儿出去。     李泰走到我面前,温声道:“把手伸出来。”     我咬着唇,不情愿的把手拿出来。想到手心丑陋的疤痕,只半握着。李泰拉过我的手,掰开指头,将我的手心摊开。手上伤口被牵动,有些疼,我“嘶”了一声,他手上松了松,但是仍旧没有放开手。     “怎么伤的?”李泰眉头微皱,眼睛看着我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看不太分明他眼睛里所饱含的是否是心疼,低着头,闷声说道:“骑马的时候马惊了,缰绳勒的。”     “受了伤还弹琴!”他语气中半是责怪,松了手,坐到桌边的椅子上,说道:“坐下。”     我坐到他旁边,我们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桌案,案上是刚才碧儿找出来的药。他拔下药瓶上的木塞,说道:“把手伸出来。”     他的语气既温柔,又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乖乖的把双手摊开在他的面前,反正这丑陋的伤疤他已经看过了,我也不在乎让他再多看几眼。     李泰把药粉均匀的撒在我的伤口上,动作没有离岸那么熟练,但是很专注,很认真。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手上有伤的,我也没有问。手上依旧火辣辣的疼,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暖融融的。自从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偶然间不经意的举动,总能给我暖意。而此刻,我恨不得这一个房间就是整个世界,这一刻就是永远。     不觉间,他已经将我的双手都包扎好了,抬起头说道:“以后切莫再这样逞强了。”     我刚要点头答应,却又不想那么容易顺了他的意,只倔强的看着他不吭声。李泰蹙着眉,紧盯着我问道:“听到了没有?”语气一改平日的温润,带着一丝霸道。     我心里有那么一丝得意,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说道:“殿下这是在命令我吗?”     李泰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眼神中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我想躲,却又无处可躲,经过了冗长的沉默,他用温柔得足以融化人心的声音说:“如果我说,我会心疼呢?”     我的心“轰隆”的一声,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某种情愫肆意滋生。他宽厚的手掌握住我的指尖,说道:“慕雪……”     碧儿在这个时候忽然推门而入,李泰忙放开我的手,面上有些不自然,但是那不自然的神色只是一闪而逝,他的脸上又是一贯的温润神色。     碧儿有些愣住了,怯怯的站在门边。李泰只是扫了碧儿一眼,看着我说道:“我要回去了,你多留意手上的伤。”     “恭送殿下。”把李泰送出门,碧儿也不多问,径自去帮我收案上的药瓶和布条。     晚间,有个小太监来敲门,手里拿着一个嵌着翡翠玛瑙的檀木盒子,只说了一句,“这是我们主子让小的交给姑娘的。”我待要问他的主子是谁,他人已经转身走了。我回到房间,狐疑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瓷瓶,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我取出来,只见上面写着:“每日睡前涂于伤口处,三五日可痊愈。”     聊聊几个字,却让人的心头暖暖的,这的确像李泰的处事风格,也只有他会这么细心周到。只是,一瓶药而已,怎么用了这么精致的盒子。我伸手欲把盒子收起来,却见盒子底部刻着字,刚才有纸条覆在上面,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     盒底的字很小,一看便知和字条上的字出自于一人之手。那是《诗经》中的一句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来到大唐一年多,我第一次觉得回不去现代也没什么,紧接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不去管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也不去问我们有没有未来。           第四十四章 改封 - 大唐迷梦 - 沐桐     自从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只把握当下的快乐,我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李泰的药当真很管用,不出三五日,手上的伤口当真好了,虽然结的痂还没有脱落,但是怎么动都不疼了。李泰每日必来看长孙皇后,有时看到他从长孙皇后寝宫中走出来时脸上郁郁的样子,我总想安慰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贞观十年五月,李世民为了巩固大唐的统治,将自己的儿子和弟弟们全部世袭封建,诸王原有的封号全部改封。原蜀王李恪改封为吴王,被任命为安州都督;原越王李泰改封为魏王,被任命为相州都督;原燕王李佑改封为齐王,被任命为齐州都督;原梁王李愔改封为蜀王,被任命为益州都督;原郯王李恽改封蒋王,被任命为襄州刺史;原汉王李贞改封越王,被任命为扬州都督;晋王李治被任命为并州都督;原申王李慎改封纪王,被任命为秦州都督。但是李世民却迟迟没有让他们前往封地,也许是太上皇过世还不到一年,长孙皇后又病危,李世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离开自己太远吧。     同时改封和受封的还有李世民的弟弟们。荆州都督荆王元景、梁州都督汉王元昌、徐州都督徐王元礼、潞州都督韩王元嘉、遂州都督彭王元则、郑州刺史郑王元懿、绛州刺史霍王元轨、虢州刺史虢王凤、豫州刺史道王元庆、邓州刺史邓王元裕、寿州刺史舒王元名、幽州都督燕王灵夔、苏州刺史许王元祥。     这样集中的改封诸王,在历代都很少见。高阳跑到我的房里,撅着嘴抱怨道:“父皇为什么要把三哥他们的封号都改了呀,太别扭了。我刚才听两个宫女说蜀王如何如何,还以为她们说的是我三哥呢,后来才反应过来闲着蜀王是六哥。还有八哥用的也是四哥以前的封号。”     我刮了刮高阳的鼻子,笑着说道:“这个公主就要去问皇上了。不过不管封号怎么改,他们都是公主的哥哥。”     碧儿也抱怨说诸王的封号都叫顺口了,新改了封号一时适应不过来。我倒是没有丝毫的不习惯,在书本里看到这些人的名字的时候,里面记载的就都是他们现在的封号。     高阳拉着我的手,说道:“慕雪姐姐,今天是我大哥的生日,你帮我看看我该送他什么礼物好。”     我笑道:“太子今天过生日,公主才准备礼物啊?”     “谁说我才准备啊,我老早就准备好了,准备了好多,就是不知道该送那样,你快去我宫里看看,帮我出出注意。”高阳说着,拽着我就往外走。     我在宫里呆了一年多,也去了好几个宫殿了,但是那些宫殿,包括李世民的甘露殿和长孙皇后的立政殿,都没有高阳的初云殿这么奢华,里面所有的器具摆设都是极其考究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看来李世民对这个女儿还真是宠到了极点啊。     高阳指着桌案上堆着的一堆东西,拉过我问道:“慕雪,你看看这些东西,我该送那件给大哥好呢?”     桌案上有字画、短剑、乐器、玉器,还有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画眉鸟。我想了想,说道:“要我说,这些东西都送得,但是又都没有什么新意。”     高阳坐到椅子上,苦恼的问道:“那什么东西才有新意呢?”忽的眼睛一亮,拍手道:“有了,慕雪你等一等。”她转身对一个宫女吩咐道:“去把称心给我找来。”     我听着“称心”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没一会儿工夫,宫女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明明是男子,却清秀娇柔若女子。     我心下一颤。称心?历史中太子承乾宠幸的太常乐人称心!     少年向高阳施了礼,恭谨的站在一旁,我问道:“你叫称心?”     “是。”他应了一声,声音也像他的面容一样,太过于柔软。     高阳看着称心,得意的说道:“称心的笛子吹的可好了,慕雪你说如果我把称心送给大哥,他会开心吗?”     我几乎是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高阳一愣,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称心笛子吹的好,长的也好看,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我心道:喜欢,只怕就是太喜欢了。我理了理思绪,说道:“我觉得既然要送,不如就送个特别一点儿的礼物,公主说呢?”           第四十五章 太子生辰 - 大唐迷梦 - 沐桐     “特别一点儿的礼物?”高阳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挠着头,思索道:“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呢?”     太子身为储君,未来的帝王,什么也不缺。据我所知,承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我想了想,问道:“公主可知道太子的寿宴都有什么人参加?”     高阳坐起来,靠在椅子上,说道:“大哥说母后生着病,他没什么心思过生日,不过是又刚巧几位哥哥被重新改了封号,想趁此机会自家兄弟聚一聚。”     我思忖道:“这么说只有公主的几位哥哥了?”高阳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人少就好。我说道:“太子的礼物,就交给我吧,公主只需到时候送去即可。”     “什么礼物啊?”高阳从椅子上跳下来,好奇的拉住我的手。我说道:“公主一会儿就知道了,不过......”我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称心,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高阳对称心吩咐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称心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我继续说道:“公主要把称心看好了,不要让太子见到他。”高阳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说道:“不为什么,公主如果想让我帮你为太子准备礼物,就要答应我,这是条件。”     高阳嘟着嘴说道:“好吧,你不说就算了。”     我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可是,历史是我能改变的吗?     我帮高阳准备的礼物是一个生日蛋糕,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烤箱,我事先也没有准备,只能做出最简单的老式蛋糕,在里面加了葡萄干,又在蛋糕的四周和表层印上了花纹和文字。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高阳看着我做的蛋糕,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个儿的点心。”我笑道:“这个是生日蛋糕,不过,这样还不算完。”我附在她的耳边,小声对她说出生日蛋糕的妙处。     高阳听了我的话,兴奋的笑道:“好!我去找皇嫂帮忙。”     我和高阳来到东宫,宴席早已经开始了,大厅里听上去很热闹。高阳吩咐太监们不许通报,找到正在给宫人们安排差事的太子妃,在太子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妃听了,眉开眼笑,对高阳说道:“就你的点子多,难怪父皇母后和你的哥哥们都疼你呢。”     高阳拉过我的手,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慕雪姐姐想出来的。”太子妃看向我,笑道:“母后一直夸你蕙质兰心,果真不假。”我笑道:“蕙质兰心四个字,在太子妃面前我可不敢当。”     高阳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太子妃,说道:“皇嫂和慕雪姐姐都是蕙质兰心,我们快点儿吧,我要让大哥他们马上看到我的礼物。”     太子妃宠溺的看着高阳,笑着说道:“好!全都依高阳的。”她回身把一个小太监招呼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我和高阳说道:“我们走大厅外面等着吧。”     离了老远就能听到大厅里李佑的声音,我们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里面酒肉飘香,太子承乾坐在主位上,其他几位皇子依年龄分别坐在两侧。承乾将自己杯中的酒倒满,对众人说道:“我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李佑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说道:“那我们要先一起把老六灌醉了才行,他的酒量可是天下难逢敌手。”李泰笑着说道:“要说把老六灌醉,谈何容易,你什么时候见他喝醉过。”李佑不服气的说道:“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我看着大厅中众皇子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心中却觉得凄惶。太子承乾,因谋反被废为庶人,抑郁而终;吴王恪,被诬谋反,含冤而死;魏王泰,被流放均州,客死他乡;齐王佑,谋反被诛;蜀王愔,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蒋王恽,被诬谋反,自杀而死;越王贞,武则天时期谋反失败,服毒自尽;纪王慎,受越王谋反牵连,死于流放途中。在坐的这些皇子,善终的唯有晋王李治。     大厅中的灯火忽然一下子全都灭了,里面一阵骚动,只听李佑疑惑道:“怎么回事?”承乾大声喊:“来人!”还听到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高阳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事先准备好的蛋糕,上面按照承乾的年龄插了蜡烛,就在我发愣的一会儿工夫,宫女已经把蜡烛全部点燃了。     高阳双手托着蛋糕走进大厅,唯一的光亮立刻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只听到“咦——”的好奇声。     李佑问道:“高阳,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高阳看了李佑一眼,没有答话,走到承乾面前,说道:“这是高阳为皇兄准备的礼物,祝皇兄生辰快乐!”     我见高阳已经成功的把礼物送到了,转身对太子妃说道:“公主的礼已经送到了,慕雪告退了。”太子妃说道:“姑娘不进去坐一会儿吗?太子时常在我面前提起姑娘,今天姑娘能来,太子一定会高兴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太子妃笑着说道:“那好吧,慕雪姑娘有时间一定要常来,我平日里一个人无聊得很。”我点头道:“多谢太子妃,我会的。”           第四十六章 萤火虫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从东宫出来,我并不想回去。现在正值花开时节,御花园中好些花都已经开了,夜色下娇艳的花朵看不分明,但是花香却比白日里更浓上几分。我在石子铺就的甬路上信步走着,惊喜的发现有点点银白的、灵动的光在花丛中飘浮。在迷茫的夜色中,就像是从天上洒下的点点繁星。是萤火虫,黑夜中的精灵。     我正闻着花香,看着萤火虫,独自享受着夜晚的静谧,忽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我心下有些忐忑,大着胆子看过去,慢慢才看清是李恪和李泰正走过来,这两个人并肩而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历史中早有定论,说李世民诸子中,吴王恪、魏王泰最贤,两个人都是天纵英才。     我施了礼,闻到很重的酒味儿,好在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李恪仍旧冷着一张脸,神情寡淡。李泰含笑看着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我回道:“在屋子里呆的闷了,出来走走。”李泰又道:“虽说宫中守卫森严,但晚上还是不太安全,早点儿回去吧。”     “是。”我应了一声,抬起脚刚走了一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身子向一旁倒去,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了我。不对,是他们两个人同时扶住了我,不同的是,李恪揽住了我的腰,李泰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完全愣住了,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不光是我,他们两个也愣住了,不过他们两个都是人精,几乎是同时的收了手。     我反应了一会儿,俯身道了一声:“慕雪告退。”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     承乾生辰的第二天晚上,我闲着无事,找了《诗经》来读,翻到《关雎》一篇,看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几个字,不禁又想起李泰温润如玉的笑容。我沉浸其中,忽听有人敲门。     “谁啊?”我一边问,一边放下书往门口走,外面的人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我疑惑着推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李泰。     “殿下?”数日未见,昨日见了面也只是匆匆的。没想到我正想着他,他人就来了。他见我呆愣着,问道:“不让我进去吗?”我忙侧过身,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个盒子。自从相识,他送我的东西也不少,但是每次都是差人送来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竟亲手拿了来。     他走到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盒子,回过身,温声对我说道:“把门关上。”     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关上了门。刚转身,眼前忽然间一片漆黑。     “殿下!”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门打开。忽然,许多莹白色的光点从一个方向飞泻而出,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     “萤火虫?”透过萤火虫身上的光,我看清了对面的李泰脸上满含柔情的笑容和目光。他走到我面前,执起我的手,轻声问道:“喜欢吗?”     我点点头,“喜欢。”又不免疑惑,“为什么要弄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泰说道:“昨天晚上见你看着萤火虫,很开心的样子,今天一早就派了人去捉。”     我看着房间里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说道:“这要耗费多少人力啊?”这么多的萤火虫,捉起来可不是易事。     李泰脉脉的看着我,说道:“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劳动八方诸侯。我耗费这一点儿人力,又算得什么?”           第四十七章 柔情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他的柔情像一只巨大的网,我被这只网套的牢牢的,无处躲闪,无处逃脱。或者说,根本就是我自己甘之如饴,不愿逃脱。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看着黑暗中莹莹的光亮,轻声说道:“殿下想做亡国的周幽王,我可不想做倾国的褒姒。”     李泰将手放在我的腰上,轻声笑道:“你放心,大唐国力雄厚,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你倾了国?”     听着他的语气,大有几分一国之君的味道。我抬起头看着他,问道:“那你想做一国的主宰吗?”他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先是惊愕,随后很快的平复了下来,轻声说道:“别乱说话!”     我只是随口一说,他既然不想说,我也不想多问。只因为,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就是恨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肆意的享受每一刻开心的时光。     李泰的眉头忽的一皱,用手抚着我的脸,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看着我说道:“为什么你又是这样的表情?我很不喜欢,我很不喜欢你这样的表情。”     我收回思绪,握住他附在我脸上的手,看着满室荧光,说道:“我为殿下弹一首曲子如何?”     李泰的面色稍稍缓和,执起我的手摊开掌心,问道:“伤口完全好了吗?”我看着手心已经但却,但是仍旧明显的疤痕,说道:“用了殿下送的药,早就好了。”李泰笑道:“那就好。”我接着说道:“只是疤痕还没有完全消褪,有点儿丑。”     李泰用拇指的指腹抚着我的掌心,低头看着,说道:“哪里丑了?一点儿也不丑。”     我的手心酥酥麻麻的,红着脸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低头说道:“那殿下到底要不要听琴?”李泰笑道:“听!好久没听到你的琴声了。”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到琴案前,轻轻的拨动琴弦。满室荧光点点,李泰坐在我对面的椅榻上,一边细细的品着茶,一边含笑看着我,他的眸光比这一室的萤火虫更加明亮。我初学古典乐器的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在这样的夜色下为我心爱的男子抚琴,此情此景,我只觉得外面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存在了,我的世界里就只有这满满一室的萤火虫,只有指尖流泻出的琴音,只有他。他的笑容浅浅的,很柔,很温暖。我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算不能,也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吧。     一曲将完时,李泰起身来到我身边,安静的站在我身后。我拨下最后一根琴弦,缓缓的收了手,站起来转过身,一不留神,额头刚巧撞上了李泰的下巴。我脸一红,赶忙后退了一步,不想身子撞到了身后的琴案,身体向后仰去。李泰揽住我的腰,轻声道了句:“小心!”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在大学时和同系的师兄谈恋爱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到了古代,身边的人换成皇子就边笨了呢,简直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儿。     须臾的沉默后,李泰放开搂着我腰间的手,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殿下慢走。”     我把李泰送出门,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十八章 远见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世民命令修复的古寺接连完工,又命宫中上下抄录佛经为长孙皇后祈福。我虽然知道再怎样祈福都无用,但还是认真的抄写,只是我的字依旧怎样也写不好。自从那晚之后,接连几日都没有再见到李泰,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日,我正在抄录经书,蓝心过来传话说长孙皇后要见我。我不敢耽搁,马上搁下笔随蓝心去了长孙皇后的寝宫。     长孙皇后看上去精神不错,她今天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椅榻上斜斜的靠着。我施了礼,长孙皇后免了我的礼,挥手屏退了身边的太监和宫女。我不知道长孙皇后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要避开其他人。     待太监宫女全部退了出去,长孙皇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着对我说道:“坐吧。”     我在长孙皇后旁边隔了一张桌案的地方坐下来,问道:“皇后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长孙皇后看着我,说道:“本宫今天找你来,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我猜不到长孙皇后和我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啊?”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事关你的婚事。”     我一惊,难掩心中的忐忑。长孙皇后不可能在重病期间还会关心我的婚事,难道真的被水音给猜中了?长孙皇后有意让我嫁给太子?     长孙皇后继续说道:“本宫自知时日无多,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承乾他身为东宫太子,皇上的嫡长子,却不是一众皇子中最聪慧最优秀的。本宫知道他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而皇上又有易储之心。本宫活着,还可以提点着太子,为他出出主意。本宫真不知道若是本宫不在了,太子该怎么办。太子妃虽贤惠,却是个没有主意的,也走不进承乾的心里。这些日子本宫观察着,发现你聪慧能干,真诚善良,承乾也肯听你的话。所以,本宫想让你做太子的侧妃,不知道你可愿意?”     长孙皇后一提太子,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没想到长孙皇后的心思还真是被水音猜中了。不过,既然长孙皇后询问我的意愿,就说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我站起身,跪到长孙皇后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我虽与太子殿下交好,也帮太子解过围,但是我和太子只是朋友,我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请恕慕雪没有办法嫁给太子。”     长孙皇后看着我,面带忧色,说道:“这么说,你不愿意嫁给太子?”     我知道也许长孙皇后会不高兴,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慕雪要嫁就嫁两情相悦之人,我与太子之间虽有情谊但并无情爱。”     长孙皇后想了一会儿,叹声道:“起来吧!你不愿意,本宫也不会勉强你。”     我看着面前这个一国之后,这个无奈的母亲,并没有起身,跪在地上说道:“我虽然不能嫁给太子,但是皇后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帮助太子。如果将来太子有需要,能为太子做的我一定会去做。”     长孙皇后坐起来,挣扎着要拉我的手,“来,快起来。”     “皇后!”我站起身,拉过长孙皇后的手,扶着她重新靠在榻上。她看着我,拍着我的手笑着说道:“本宫相信你。”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本宫知道,吴王恪、魏王泰都比太子贤能,可是承乾他是嫡长子,天命所归。也许承乾不会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好皇帝,但是只有由他继承大统,才能保天下太平,保众皇子相安无事。况且,如今大唐国力强盛,边关虽有外患,但以皇上正当盛年,有生之年定能让四海臣服。将来大唐所需要的是一个守成之君,承乾的性格比其他诸皇子更适合。”     我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不止贤德,而且很有远见。她的担忧,在多年以后,真的变成了现实。我问道:“这些话,皇后为什么不对皇上说呢?”     长孙皇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横刀秣马打下这天下,又兴利除弊把一个久经战乱的国家治理成如今的盛世。皇上他是兴邦立国的旷世英才,他一心希望他的皇儿们也能有他一般的才能和魄力。”     我说道:“几乎每一个英雄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英雄。”     长孙皇后点点头,说道:“是啊,本宫能理解皇上心思。可是,玄武门之变的惨烈如今还历历在目,本宫每每走到玄武门,仿佛还能听到震耳的喊杀声和惨叫声。皇上和本宫都是夜夜不能安枕,本宫真的不想再看到兄弟相残的惨剧了。”     据说玄武门之变前夕当时身为秦王妃的长孙皇后曾亲自激励将士,想来李世民发动政变,也少不了她的参与吧。踩着亲人的血登上这帝后之位,他们夫妻二人怎能不做噩梦。也难怪长孙皇后这么担心自己的儿子们会重蹈覆辙。     我劝慰道:“皇后多虑了,我看几位殿下相互间相处融洽,兄友弟恭,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知道,诸皇子间虽没有如玄武门之变那样兵戎相见,但想来互相之间也少不了阴谋算计。     长孙皇后苦笑着摇摇头,叹声道:“兄友弟恭?皇上兄弟之间也是兄友弟恭。”长孙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是一山难容二虎,而现今又是弟强兄弱。”她说着,连连的摇头。     我虽然知道结局如何,见长孙皇后一个垂死之人为了子女如此忧心,仍是忍不住劝道:“太子殿下还年轻,将来会有长进的。况且皇后不是也说了嘛,皇上正当盛年,想我皇上定会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的。”           第四十九章 丢人 - 大唐迷梦 - 沐桐     长孙皇后看着花瓶中开得正盛的牡丹,悠悠的说道:“本宫将死之人,纵是有心,也无力了。”我说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上至皇上,下至百姓,可都是盼望着皇后能早日好起来呢。”长孙皇后颇感疲惫的摇摇头,说道:“皇上和太医都瞒着本宫,但是本宫的身体本宫自个清楚。”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长孙皇后顿了顿,说道:“好了,你回去吧,本宫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是。”我答应着退出门,一边走一边默默的算着日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回到房间,本想再抄录几章经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手里提着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风从开着的门窗吹进来,桌子上的纸被风吹落,散得满地都是,有几张还被吹出了窗外。我把散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放在桌案上用竹简压好,转而去捡散到外面的纸张。刚跨出门,就见承乾和李佑在外面,我出去时,李佑正从地上捡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我想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佑往手中的纸上看了一眼,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哈哈大笑,把纸张往承乾面前一放,说道:“大哥,你看看,这就是让父皇和皇后赞不绝口的才女写出来的字。”     承乾看了一眼,惊愕的看着我,问道:“慕雪,不要告诉本宫这是你写的。”     我淡定的走过去,一把将李佑手里的纸张夺了回来,冷着脸看着一脸惊愕的承乾和幸灾乐祸的李佑,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就是我写的,怎么滴?”     承乾看着被我揉成一团的纸张,结巴着说道:“不怎么,就是这字实在是......实在是......”我见他挠着头说不下去,接口道:“太子殿下不就是想说这字实在是太丑了吗?”     承乾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追问道:“那太子殿下是什么意义?”     一边的李佑哼了一声,说道:“我可真是佩服大哥,居然还能看出那是字,我可是看了半天都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李佑简直是可恶至极,明摆着是在奚落我。我笑了笑,叹声道:“唉!真没想到齐王殿下年纪轻轻的眼神就这么差了,真是可怜啊!”我见李佑气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继续说道:“不过殿下放心,慕雪一定会提前为殿下准备一支好拐杖。”     “你!”李佑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     承乾拉住李佑,劝道:“好了五弟,你是来看望母后的,和她宫里的人叫什么劲啊。就当时给大哥一个面子,算了吧,啊?”     李佑看了看承乾,又看了看我,甩着袖子愤愤的说道:“这个女官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药了?四哥护着她,六弟护着她,大哥你也护着她。”     我刚要说话,见皇后身边的蓝心走了出来,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蓝心向承乾和李佑施了礼,对承乾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问是谁在外面。”     承乾看了李佑一眼,说道:“你看,都吵到母后了,我们快进去吧。”随后又看向我,说道:“我们先去看母后了,改日我帮你弄一本四弟的字帖来,他的书法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不过要过段时间才行,四弟最近恐怕是没有空。”     我还想问李泰最近在忙些什么,承乾已经转过身,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李佑,向长孙皇后的寝宫走去了。           第五十章 婚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摞抄写好的佛经,这是我这几日全部的心血所在。自从上了大学,我用的最多的是键盘,平日里就连钢笔、圆珠笔都很少用了,更何况是毛笔。虽然枯坐了数日,写字写得整只胳膊都酸了,写出来的字还是没有办法见人。也不知道把这些烧给佛祖会不会作数。     碧儿走进门,见我在桌案前站着,说道:“姐姐这几天一直躲在房间里写这些东西,仔细闷坏了。”我想了想,说道:“我好好像很久没出门了。”碧儿笑道:“可不是嘛,这几日来姐姐连这张桌案都没怎么离开过。”     我忽然想起多日没见水音了,最近尚仪局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就没过去。我把桌案上的笔墨收好,对碧儿说道:“我出去走走,过一会儿就回来。”碧儿道:“今天的风有些大,姐姐还是改天再出去吧,要是姐姐觉得无聊,不如就让碧儿陪姐姐下几局棋吧。”我说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碧儿又道:“用不用我陪姐姐?”我摇摇头,说道:“不用!”     我出了门,径直向尚仪局走去。五月间的长安,已是百花齐放、千红争艳。宫中处处都是花香四溢,处处都是蜂围蝶阵。     我见到水音时,她正在和另一位司乐一起指挥着一群舞姬排舞。她见了我,笑着走过来,说道:“慕雪,你怎么来了?”我说道:“过来看看你啊。”她又道:“走吧,去我的房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随水音进了她的房间,听着外面悠扬喜庆的乐曲,问道:“这又是在排什么舞啊?”水音倒了两杯茶,递给我一杯,自己留了一杯,一边啜着杯中的茶,一边说道:“你难道没听说吗?宫里要有喜事了。”     我端起茶杯刚要喝,手一顿,又把茶杯放了下来,问道:“现如今皇后正病得厉害,宫里会有什么喜事?”     “看来你是真的没听说。”水音放下茶杯,说道:“正是因为皇后病得厉害,这喜事才要抓紧时间办,一来可以给皇后冲冲喜,二来即使冲喜不成,也能让皇后走的安心。我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了,还没见哪个皇子公主的婚事办得这么匆忙的。皇上为了皇后这病,能用的办法算是都用上了。”     许是我这几天一直躲在房间里抄录经书,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我喝了一口茶,问道:“是哪位殿下要成婚?”     水音悠悠的说道:“还能有谁啊?皇后的一众子女中,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几位年长的宫女也嫁了人,其他的年纪都还小,这该成婚的也就只有魏王了。”     我的手一抖,茶杯掉到了桌子上,发出“铿”的一声。我无暇顾及茶杯是否完好,也无暇顾及水渍是否染湿了我的衣袖,耳边只有水音那句“只有魏王了”。     水音起身拉起我的手,一边帮我擦拭着衣袖上的水渍,一边担忧的问道:“慕雪,你这是怎么了?”     我缓了缓神,问道:“你是说,魏王要大婚?”水音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而且时间安排的很紧,尚宫大人吩咐要抓紧时间排练喜宴上的舞曲。”     难怪承乾说李泰最近没空,原来他是在忙这件事情。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轻声问道:“魏王要娶的是谁家的姑娘?”水音重新坐下来,说道:“是工部尚书、大安公阎立徳的女儿,她的祖母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     我依稀记得史料中所记载魏王妃好像是姓阎。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不会有结果,我虽然知道他的魏王妃不是我。但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得连短暂的欢愉也不肯给我。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我才刚刚对他打开我的心扉,结果就让我知道他要成婚的消息,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如果那样,我可以守住我的心。或者再晚一点儿,也好给我多一些欢愉。偏偏我刚刚将一颗心交付,就告诉我这个男人要娶另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谁有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我的手,她担忧的看着我,“慕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你不要紧吧?”我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水音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和太子、魏王走得都很近,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会喜欢太子的。”她顿了顿,说道:“难道,你喜欢魏王?”     我抽回手,说道:“水音,你不要再问了,我和魏王没有什么的。将来,也不会有什么。”水音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我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说完径自向门外走去,水音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跟在我的旁边走着,直到把我送出尚仪局。     长孙皇后特许我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出宫,此时此刻,我已经管不了其他了,一心只想见到李泰。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我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我也不想改变什么。我只是想去找他问个明白,问问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算什么?问问他那一首《关雎》、那一室的萤火虫是否只是他的一时兴起,随意玩玩。           第五十一章 惊马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来到马厩,有一个喂马的小太监迎上来,笑着问道:“慕雪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人我认得,去西山狩猎时他是随行的饲马太监。我看了看一匹匹膘肥健硕的的马,说道:“麻烦你帮我牵一匹马。”小太监问道:“姑娘是要出宫吗?”我点点头。小太监又问道:“姑娘是温顺一点儿的马,还是要脚程快的?”我懒得说话,也懒得思考,随口道:“随便吧。”     小太监牵过一匹枣红色的马,比我在郊外骑的那匹马要高一些。我拉过缰绳,这匹马并不老实,不停的用蹄子扒着地。我踩上马镫,试着想跨上马背,没能上去。小太监看出我不擅骑马,在一旁说道:“姑娘,不如我去给你换一匹马吧。”     “不用!”我再次踩上马镫,脚和身体同时用力,终于上了马背。     这匹马好像很敏感的样子,我一踢马腹,它立刻窜了出去。我反应不及,身体向后仰去,还好及时拉紧缰绳将身体稳住,才没摔下马去,但是马的速度仍然未减。想来这匹马大概是在马厩里关了太久了,一出来就兴奋了吧。小太监在身后喊道:“慕雪姑娘,小心啊!”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身后,马儿一路疾驰,刚开始还不算太快,出了玄武门,它就完全不受控制了,我没有办法让它慢下来不说,就连方向我也掌控不了了。     “喂!你走错了,我们不是要去那边啊。”     我这个时候是多希望马儿能听懂我的话。可是任凭我怎么喊,它就是奔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我见自己完全掌控不了它,索性把马鞭往地上一扔,双手抓住缰绳,尽量让自己不掉下去,由着它没命的跑。我心想它也总有跑累的时候吧,我倒是要看看它能把我带到哪儿去。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什么人,不用担心马儿伤到人。     “慕雪!”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我,但是慌乱中我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回头去看。只听见后面除了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有马蹄声。是谁来救我了吗?我刚略微放松下来,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狗吠声,马儿听到声音,也不知道是受了惊还是怎的,嘶吼了一声,抬起前蹄箭一样的窜了出去。我拉着缰绳的手一松,一下子被它甩了出去。     我只感觉到一阵彻骨的疼,脚踝处的骨头像是断了一样,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我试探着去揉脚腕,稍稍一碰就疼得受不了,看来真的是伤筋动骨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好好的去博物馆看个展览也能穿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爱一个人,马上就告诉我他要娶别人;骑马出个门马又居然受了惊。我做错什么了?我招谁惹谁了?     来到这里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嚎啕大哭。我曾经有过伤心,有过无奈,有过委屈,有过不平。可是过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陷在深深的悲伤和绝望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想回,回不去;留下,又不知道为何而留。以前,每每遇到伤心的事情,只要跑回家里躲在老爸或老妈的怀里哭一场就好了。那时候的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家都是我最温暖、最坚实的港湾。可是,我现在好难过、好无助,我又该躲在谁的怀里哭?     眼前蓦地出现一条手帕,素色的手帕握在一只十指修长的手中。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我垂眸看过去,目光所及是青色的衣袍,来人半蹲着,衣袍上垂着圆形的碧色玉佩。     我没有去接手帕,而是伸手扯住玉佩。看到它,我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就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在博物馆,我只是多看了它一眼,我都没有碰到它,结果它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可是我现在都把它抓到手里了,为什么它还是不能把我带回去。我想回家,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手里拿着玉佩,不管怎样摆弄它,都没有半点反应。难道真的如李勣说的,我只能听天由命吗?     “该死的东西!”我拿着玉佩用力一扔,扔到了李恪的身上。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但是我没有去注意他的脸。事实上,我已经什么都不想顾及了。左右回不去,左右在这里没有半点意思,只有受罪。大不了就是个死嘛,能怎么样。     他把拿着手帕的手收回去,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你受伤了。”说着伸手要扶我。我用力推开他,几乎是嘶吼着,“你走开,我不用你管。”     “慕雪。”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喊我的名字,听声音像是李愔。我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停的在哭,没有看他们兄弟俩一眼。李愔走到我面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不说话,李恪也不说话,李愔伸手拉我的胳膊,“让我看看你的伤。”我推开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边哭边喊道:“你们都走开!”     我刚才一直低着头,天有黑,他们两个虽然知道我在哭,大概也没料到我会哭得这么凶,我抬起头时,他们两个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李愔温言道:“我和我三哥都走了,谁管你啊?”     我看到他们兄弟两人半蹲在我的面前,忍不住想起了我的姐姐,哭着大声说道:“我不用你们管,我讨厌你们,讨厌这里。”然后抱着膝盖不去看他们,喃喃道:“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我一向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展现我的软弱,除了家人,还从来没有人看过我的眼泪。可是今天,我真的控制不住了,一年多来所积压的情绪,在今天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李愔问:“怎么办?”     他显然是问李恪。我没听到李恪的回应,但是忽然的,一只手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将我提了起来,随后往胳膊里一夹。     “喂,你放开我。”我拼命的挣扎,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还没看清夹着我的是李愔还是李恪,我已经被人扔在了马背上,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趴在马背上,并且完全是用扔的。     我感觉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骂道:“李愔、李恪你们这两个混蛋。”他丝毫不管我的喊骂,翻身上了马背,我一抬头才看清把我扔下马的是李恪,怒骂道:“李恪,你这个大混蛋、死坏蛋、臭鸭蛋、烂鸡蛋。”另一匹马上,李愔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李恪看了他一眼,李愔马上收起笑意,正色道:“三哥,怎么办?”李恪冷冷的说道:“前面就是我的王府,先回去再说吧。”说完,用力一踢马腹。我挣扎着喊道:“你放我下来。”他用一贯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想再从马上摔下来就老实的呆着别动。”     我看着疾驰的马,心想要是一头栽下去说不定不摔死也得摔残。摔死了倒还好,这要是摔残了可得多难受。我不再挣扎,只在心里默默的咒骂着李恪。瘟神,他一定是我的瘟神,否则害我来到这里的玉佩怎么会偏偏在他的身上。     没走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我听见有人施礼请安,还有开门的声音,心想着一定是到了吴王府了。     我以为李恪又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从马背上拎下来,不想他下了马,对府内的下人吩咐道:“扶她下来。”     两个小厮走上前,把我扶下马背,一左一右的搀着我往里走。我实在是太累,折腾累了,也哭累了。特别是被李恪扔在马上一路奔驰,把我最后的一点儿力气也都耗尽了。我不再哭,不再闹,由着他们摆弄。     小厮扶着我进了一间客房,把我扶到床上,李恪和李愔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好像管家的人,李恪看了看我,转身对那个人吩咐道:“王福,你去把太医请来。”     “是。”李福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李恪又对一旁的小厮说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他们兄弟两个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我。李恪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李愔则是抱着胳膊站着,嘴上带着笑意,目光中含着探究。     现在的我又累又烦脑子又乱,不想动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他们既然爱盯着我看,就由着他们去看好了,我索性当他们不存在。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可能也觉得没趣,不再盯着我看了。     太医说我的脚骨折了,他帮我接了骨,又询问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伤到。我浑身都被马颠得很疼,摔到地上时更是磕到了腿,手上也有擦伤,但是那些都是小伤,养两日就好了,于是摇摇头,说道:“没有了。”太医又叮嘱了一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情,我脑子里恍恍惚惚的,一句也没听进去。           第五十二章 情断 - 大唐迷梦 - 沐桐     回宫的马车上,我们三个人仍是沉默着。车内只放了很小的一盏灯,随着马车的摇晃,灯火忽明忽暗,昏暗中我看不太清李恪和李愔的表情。     到了我住的院子,碧儿焦急的迎上来,见我被小太监扶着,担忧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又忽然看到我身后的李恪和李愔,忙俯身施礼。李愔免了碧儿的礼,说道:“你家姑娘摔了马,扶她回房间吧。”     碧儿接替小太监扶过我的胳膊,因为有李恪和李愔在,她也不敢多话,扶着我坐到床上后便侍立在一旁。     李恪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往案上一放,说道:“这药治疗跌打损伤效果不错,你每晚涂一些。”     我看到那只蓝色的小瓶子就忍不住想起了李泰送过来的那瓶药,心中一阵难过,冷冷的说道:“我不要!”李恪瞥了我一眼,说道:“你随便。”说完举步跨出我的房间。     李愔看了看跨出门的李恪,又看了看我,对碧儿说道:“你家姑娘的脚扭伤了,你打一盆热水帮她泡泡脚。”     “是。”碧儿答应着走了出去。     李愔抱着胳膊立在我面前,一脸的好奇,“你以前怕我三哥怕的要死,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三哥他哪儿招惹你了。”见我不理他,摆摆手,道:“得,你想说就算了。”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道:“一会儿记得让人弄一袋冰水敷一敷眼睛,否则明天起床怕是没脸见人了。”     我随手抓起床上的荷包往李愔身上掷去,他微微一侧避开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变成刺猬了?”我气鼓鼓的瞪着他,说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     “我们多管闲事?”李愔上前两步,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和我三哥可是好心,你却在这儿狗咬吕洞宾。”语气一顿,一摆手,说道:“行了,我啊,今天就不和你计较。宫门就要关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见李愔出了门,把鞋子一蹬,翻身躺到床上。碧儿进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姐姐,起来泡泡脚吧。”我闭着眼睛说道:“我累了,不想泡。”碧儿又问:“那碧儿帮姐姐揉揉脚吧。”我说道:“不用,你去睡吧。”碧儿说道:“那好,姐姐有事叫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能真的是累急了,这一觉睡得很沉,但是天才刚刚亮就醒了。我披了衣服欲下床,一只脚刚沾地,马上疼得弹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受了伤。我脚踝上错位的骨头虽然被太医接好了,但是仍旧不能吃力,只能轻轻的点着地。我小心翼翼的穿上鞋,一只手扶住墙,几乎是单脚蹦着蹦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的自己一脸憔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核桃。大学时和高中的男朋友分手,我也曾彻夜不成眠,垂泪到天明。但是这次我不光是为了李泰,还为了自己不可把控的命运,对将来的恐惧和绝望。     经过了这一夜,我也冷静了下来。去找到李泰,我又能对他说什么呢?他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甚至连一句表白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罢了,罢了,就当是我真心错付吧。     拉开抽屉,取出放在最里面的檀木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他数日前送我的药,刚入宫时他送我的曲谱,还有在兴善寺他送我的《论语》,以及盒底刻着的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美的一句诗,可惜我却不是你寤寐求之的淑女。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碧儿走进来,见了我双眼处的水肿,惊诧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姐姐怎么了?”昨晚回来天黑着,房间里的烛火有些昏暗,所以碧儿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狼狈。睡了一夜,眼睛肿得更厉害了,我自己看了镜子都吓了一跳,不怪她那么惊讶。     我没有回答她,把檀木盒子一推,说道:“你去差人把这个送去魏王府,交给魏王。”     “这……”碧儿犹豫着,面有难色。我抬头问道:“怎么了?”碧儿说道:“没怎么,我一会儿就差人送去。我先扶姐姐去床上歇息吧。”     我推开她的手,说道:“不用,马上就送出去。”     碧儿见我口气坚决,捧起木盒,说道:“好,姐姐别急,我这就差人送出去。”说着,捧着檀木盒子出了门。     我看着碧儿的背影,心中既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有一丝失落。我的爱情,还未开始,就已经夭折了。李泰就像是一只掠过湖心的鸿雁,在我的心里泛起丝丝涟漪。我刚想抓住它,它却已经飘然飞远了。我虽然有些怨他,但是却没有办法恨他。在唐朝的这段日子,是他给了我最初的温暖。     我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虽然知道该放下,也决定了要放下,可是若要真的放下谈何容易啊。很多道理明明懂得,却说服不了自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碧儿,说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久久听不到回应,又觉得脚步声听上去不像是女孩儿的。我回过头,赫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消失了多日的李泰。想来他是已经收到我还回去的东西了,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来见我。只是事到如今,他来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对视着,静默了良久,他开口问道:“听说你昨晚骑马受伤了?”     他的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心中本就难过,见他如此若无其事,心里更加生气懊恼,扭过头,冷声道:“不劳殿下费心,殿下还是回去忙着准备婚事吧,或者多陪陪阎家小姐。”     李泰扳过我的肩,问道:“你在为这个生气?”我看着他,自嘲的说道:“生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殿下要娶谁是殿下的自由,我凭什么生气?”     李泰叹了一口气,说道:“娶阎家小姐,是父皇母后的意思,我不能违抗。”     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中舒服了一些,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殿下若不想娶,难道皇上和皇后会逼殿下不成?说到底,殿下娶阎小姐,不过是想借助阎家的势力和声望。她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她的祖母是北周公主,殿下若是娶了她,就等于娶了她身后庞大的势力。”这些话我本不想说,但是我实在不愿意被人当成傻瓜。长孙皇后最担忧的就是弟强兄弱,怎么会愿意让他娶背景如此身后的阎小姐。     李泰定了定,说道:“慕雪,我本无意这么快娶亲,是前几日父皇召见我,说是想让我成婚为母后冲喜,选了几个望族家的小姐让我挑选。最近父皇为了母后的病情日日忧心,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违背父皇的旨意。”     我看着他,嘴角挤出一丝笑,说道:“所以你就选择了最有背景的阎家小姐?”李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慕雪,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殿下请回吧。”     “慕雪!”李泰双手抓住我的肩,痛苦的看着我,说道:“慕雪,你还要怪我吗?”我摇摇头,说道:“我不怪殿下,也没有道理怪殿下。”李泰皱眉道:“你这样说,还说不怪我!”我说道:“殿下说我怪你,那就怪你好了。殿下请回吧,我累了,想休息了。”我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李泰拉住我,说道:“慕雪,我娶阎小姐是无奈之举。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怎么忘了,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纯属常事。也许他觉得自己娶了王妃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我不是古代人,我没有办法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平静的看着李泰,说道:“殿下有自己不得不娶阎家小姐的理由,我也有选择结束一段感情的自由。殿下回去吧,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智,可是说下这话,心里还是疼痛难当。     “慕雪!”李泰见我要走,拉住我,一把将我带到怀里,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没有办法让你成为我的王妃,但是我可以让你做我的皇后。”     记得那日他送我萤火虫时我问他是否想成为天下的主宰,他亦含糊其辞不肯直面我的问题,今日为了挽回我竟如此不加掩饰的吐露自己的野心。我是否应该感动呢?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除了酸楚再无其他?     我挣开他的怀抱,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皇后。”李泰怔怔的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扶着桌案背过身去,说道:“殿下请回吧。”           第五十三章 时机 - 大唐迷梦 - 沐桐     待脚伤痊愈,已经是三日后了。这几日我虽然日日呆在房间里,还是能感受到宫中的喜气。自那日与李泰不欢而散,我就彻底死了心。我们毕竟两个时代的人,他完全不明白什么是情有独钟。他以为我要离开他是因为我做不了他的王妃,不甘心为妾。我当然不愿意做妾,可是他不会懂,魏王妃的位置也是不稀罕的。我不过是想成为一个男人独一无二的妻子,不管是在他的心里还是他的身边,我都容不得有第二个女人。我知道,这些他是不会理解的,别说是他,我想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理解。他只道我不能理解他的苦衷,却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罢了,我虽然陷入了不该要的感情之中,所幸还没有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现在抽身,虽然也会痛,但还不至于撕心裂肺。只是经此一事,我越发觉得我是真的不属于这里。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拿到李恪身上的玉佩也没有用。电视剧和小说里的人穿越后都是怎么回去的呢?死?那是灵魂穿越,人家的肉身还在现代,我要是死那就是真死了。天象?对!电视剧里很多人都是利用天象回到现代的。李勣,只有去找李勣,或许他会有办法能帮到我。     李勣的英国公府距皇宫虽然不远,但是也算不上近。两次骑马受伤,我对马已经产生了畏惧,但我私下去英国公府,不好让其他人知道,坐马车又难免太招摇。思前想后,只好去马厩让小太监帮忙选了一匹温顺的小马驹。饶是如此,上马时心中仍是不免紧张忐忑,走了一段距离,见马儿始终不紧不慢的小跑着,才算放松下来。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英国公府的朱漆大门。我下了马,将马拴在马桩上,上前握住虎头上的门环叩了两下门,没一会儿的功夫,大门被打开,一个四十多岁,衣着得体的仆人站在门边,疑惑的看着我,“姑娘是?”     我点头施了一礼,说道:“我是宫中的掌乐女官,叫萧慕雪,有事求见英国公,劳烦你通报一声。”     “姑娘稍等。”     老仆人走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我随老仆人进了院子,忍不住四周打量。李勣果然不愧是得道之人,除了外面那扇朱漆大门,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是国公府。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有些地方还围着篱笆种了菜,还有鸡鸭和鸽子。     李勣正在一个小亭子里,亭子中间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边上摆着几盆兰花,我进来时,李勣正在修剪兰花的叶子。石桌上沏了一壶茶,旁边坐了一个人,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是我在西山和中秋夜宴上见过的鲁国公程知节。我往过一走就听见他在嚷嚷:“我说徐老道,整天鼓捣这东西你累不累啊。”     老仆人引着我走过去,说道:“老爷,萧姑娘来了。”     李勣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我。另一边,程知节招呼道:“小娃娃,是你啊?来,快过来坐。”     程知节这个人,让人一看就觉得开心。若是在现代,他一定有当笑星的潜质。     我走上去,对李勣和程知节分别行了礼。李勣把手中的剪刀放到花盆旁边,走到石桌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慕雪姑娘,坐吧。”     我没料到程知节会在这里,想问的话自然是不能问了,但是既然来了,我也不好马上就走,只好坐下来。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两个老伯伯一起喝茶。     程知节提了紫砂壶要给我倒茶,我忙伸手阻拦,说道:“程老千岁,怎么敢劳烦您给我倒茶呢。”程知节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有什么不敢的,在我老程这儿不用管这些虚礼。”说完一定要给我倒茶,我只得依了他。     李勣喝了一口茶,对程知节说道:“老程,你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     “哎呀!”程知节刚端起茶杯,听了李勣的话,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说道:“我多亏你提醒,我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然后站起身,走了两步,有回过头,边走边对我说道:“小娃娃,以后有时间也去我鲁国公府转转啊。”我笑道:“多谢老千岁,我有时间一定会去。”     目送程知节走远,李勣看着我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回去。”我坚定的看着他。     “回哪儿?”     “回到属于我的时代。”既然李勣一早就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也不需要对他隐瞒些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实话告诉国公大人,我不是唐朝人,我是生活在一千四百年以后的人。我在一次展览中看到了一枚玉佩,就在我想触碰它的时候它的光泽就变了,然后我就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李勣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姑娘来到这里后,又见到那枚玉佩了吗?”     他虽然是在问我,但是从他的神色中我明显的看出他已经猜到了答案。我点点头,说道:“见到了,玉佩在吴王的身上,据说是隋炀帝遗留下来的。我以为那枚玉佩能帮我回去,可是我试过了,没有用。”     李勣摇摇头,抚着胡须说道:“这绝不会是仅仅靠一块玉佩那么简单。”我道:“国公大人几人能洞察天机,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这里的人,一定能知道让我回去的方法。”李勣看着我,问道:“姑娘还记得在西山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没有办法在这里呆下去。”     李勣站起身,看着天边时聚时散的白云,说道:“姑娘要回去,不是不能,但是需要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李勣转过身看着我,道:“此种事情千年难得一遇,姑娘若想回去,也需待天时地利人和。”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勣道:“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万事不可强求。”     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说道:“一切都要上天来安排,那国公当年又何必随着皇上南征北战,灭王世充,灭窦建德?”     李勣看向远处,目光晦暗不明,说道:“我不过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我喝了一口茶,问道:“那国公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辅佐当今皇上,而要先后投在翟让、李密的手下?”我并不是想和李勣较劲,而是真的很好奇,他既然知悉天意,为什么还有兜那么大的圈子呢?岂不是瞎折腾。     李勣看着我,说道:“道理很简单,如同我刚才对你说的,时机。我先投翟让、李密,是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时机未到。”     我心道:说来说去,意思就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干等着。     “我明白了。”我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打扰国公了。”如果按照李勣所说,一切都是天意,那么应该是我命里该有这一劫吧。     李勣站起身,说道:“慕雪姑娘慢走。”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李勣说的话。他左一句天意,有一句天意。难道果真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若真是那样,那人岂不是都成了老天手里的棋子了。李勣不像是糊弄人的样子,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不是说事在人为吗?怎么到了他这儿人就都要跟着天意走了。     回到房间,碧儿迎上来,问道:“姐姐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我疲惫的往椅榻上一坐,随意的说道:“这几日在房间里都要闷坏了,出宫走了走。”     碧儿倒了一杯茶递给我,说道:“姐姐刚出去不久,蜀王殿下就来了。”     李愔?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捧着茶杯,看着碧儿问道:“蜀王殿下有说什么吗?”碧儿回道:“没说什么,蜀王殿下问姐姐在不在,我说不在,殿下就走了。”     “哦。”我喝了一口温热的绿茶,说道:“今天宫里有什么事情吗?”既然短时间内回不了现代,就要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让自己尽量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身边的环境,消息再像之前那么闭塞可不行。     “也没有什么大事。”碧儿低着头,似是回避着什么。我追问道:“那就是有小事喽?”碧儿抬起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魏王殿下的婚期定下来了。”     “哦!”我低下头,看着手中莹白无瑕的白瓷茶杯,状似无意的问道:“哪一天啊?”碧儿轻声道:“六月十四。”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六月十四,这么说只有半个多月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我以为我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心还是像被扎了一下,刺刺的疼。想一想,自己毕竟是投入了感情的。女人啊,只要一动心,想全身而退也难。           第五十四章 畅饮 - 大唐迷梦 - 沐桐     待到李泰大婚这日,宫中一早便是一派喜气洋洋。虽然婚礼在魏王府举行,但是宫里同样也是张灯结彩。我一早起床就开始躲在房间里练字,记得以前一位画家朋友说过,他在心情浮躁的时候就练字,写着写着就心平气和了。可是我都写了厚厚的一摞纸了,为什么这心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呢?外面那一声声喜乐响在耳边,就像敲击在我的心上,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我搁下笔,暗暗鄙视自己的没出息。萧慕雪啊萧慕雪,他都娶别人了,你还为他难过什么?     既然在宫里呆着心情郁闷,那就索性出去走走吧。水音要安排喜宴上的歌舞,李愔要去喝喜酒,在宫里除了他们两个,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只好一个人出宫。     长安城里的百姓也到处都在谈论着他们的殿下的婚事,说魏王殿下文采如何出众,说未来的魏王妃如何貌美。我心底苦笑,真是连一个清静的地方也不肯给我。     不觉走到醉梦居,忆起还欠离岸一顿酒。虽然与离岸只有两面之缘,但他为人豁达,超然物外,我与他倒是没有陌生感。走进醉梦居,要了楼上的一个包房,给了小二一锭银子,说道:“麻烦你帮我去请一下随园公子,就说萧慕雪在醉梦居等他。”     “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请随园公子。”小二拿了银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高兴的退了出去。     上次与李愔、高阳和离岸在这里喝酒,见离岸和这里的老板伙计都很熟,知道他常来,随园公子的名号在长安城中又是小有名气的,所以我猜想这里的伙计应该知道离岸所住的随园在哪儿。     醉梦居是长安城中最好的酒楼,这里的酒最差的也是五年以上的陈酿。我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一面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面自斟自饮。     “慕雪姑娘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离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侧目看过去,笑着说道:“我不是还欠着公子一顿酒吗?负债在身总让人不自在,恰巧今天无事,想与公子同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离岸收了手中折扇,在我对面坐下,含笑看着我,“你有心事?”十分肯定的口气。     我提起酒壶,边笑着边为离岸斟了酒,问道:“我像有心事吗?”     离岸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当是没有吧。”     这就是和离岸在一起最让人舒服的地方,他一眼就能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从来不会给人压力。我双手举起酒杯,说道:“多谢!”离岸也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我说道:“你和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我笑问:“哪里不一样?”来到大唐后,所有的人都说我与众不同,我生活在另一个时代,当然与这里的人不同。可是我很想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到底是怎么个不同。     离岸笑了笑,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具体哪里不一样,这个还真是说不上来。”     小二又端了两盘小菜上来,我为离岸和自己各自的杯子里都斟上了酒,举杯道:“人生有酒须尽欢,干了这杯可好?”     离岸拍案道:“好!人生有酒须尽欢,说得好!干!”说完,将满满的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我们就这样一边喝着酒,一边赏着雨聊着天,喝完一壶,又要一壶。喝着喝着,我的身体就有点儿飘了,脑袋晕乎乎的,像腾云驾雾似的。今天的酒喝得很是畅快,对面坐的又是谪仙般的离岸,不由得想起了曹子建“置酒高殿上”的快意,陶渊明“心远地自偏”的悠然,李太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情……这些古人的名字和诗句一一在脑子里浮现,然后我一会儿傻笑一阵,一会儿又发一阵呆。再然后,我就不太清楚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好像是李愔的声音,还有别的什么人,很吵!后来又好像坐在马上,接着被人抬到了床上,最后我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巳时,除了头有点儿重,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刚要下床,忽然发现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姑娘你醒啦?”一个小丫鬟从外间走进来,声音很甜,大概是听到了响动。     我穿了鞋,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道:“这是哪里啊?”看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我就有一个担心:我不会又穿越到其他的时空了吧!     小丫鬟说道:“这里是吴王府,姑娘昨晚喝醉了,是殿下把姑娘带回来的,殿下吩咐奴婢留在这照顾姑娘。”     怎么是吴王府啊?我明明记得昨晚恍惚中听到的是李愔的声音呀!     她端进来一盆水,帮着我梳洗完,又端上早餐来。我在这吴王府里呆着,浑身都不舒服,哪里有胃口吃饭啊?桌子上的东西碰也没碰,问道:“吴王殿下在府中吗?”人家毕竟收留了我一晚上,我总得道个谢。她立在一旁,恭谨的答道:“殿下昨晚把姑娘送回来就入宫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李恪大晚上入宫会有什么事呢?而且到现在也没回来。想问面前这个小丫鬟,又猜想她应该不会知道什么,索性没有多问。     小丫鬟提了水壶出门,刚推开门就听她说道:“参见殿下!”我一抬头,见李恪已经走了进来。他回身对小丫鬟说道:“你先下去吧。”然后走到桌边坐下来,抬头睨着我,问道“酒可醒了?”     我脸一红,点点头。半晌,才说道:“谢谢殿下昨晚把我带回来。”事实上,我宁愿露宿街头。     李恪看了一眼对面的位子,说道:“坐下吧。”     我不情愿的坐到他对面。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是在想什么。我在他的对面如坐针毡,因受不了这样冗长的静默,开口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不是没话找话,是真的很奇怪。     李恪看着我问道:“本王不该带你回来吗?”我说道:“殿下不是怀疑我是细作吗?把我扔在路上让我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或者干脆杀了我更是一了百了。”     李恪喝了一口茶,看也不看我,轻飘飘的说道:“当初是本王多虑了,哪里会有这么笨的细作?”     我险些没被李恪一句话噎死,若不是在努力克制,我一定会拍案而起。     就在我在心里把李恪千刀万剐的时候,有下人进来通报道:“殿下,蜀王殿下来了。”李恪还未及回话,就听李愔的声音说道:“慕雪,你醒啦?”他忽地一愣,看向李恪,笑问道:“三哥,你又怎么惹着她了?”     听李愔如此说,我才意识到我正用积怨颇深的眼神看着李恪,忙收回视线。李愔眼睛上也有很重的黑眼圈,想是昨晚和李恪一起进宫了。他看到我,没有惊讶,问我醒啦?说明他昨晚是和李恪一起遇见的我,我并没有听错。     李恪站起身,看着李愔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见李恪出了门,我身上所有的神经都松了下来,看着李愔问道:“昨天晚上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吴王府啊?”     李愔一笑,颇有些忍俊不禁,坐到椅子上说道:“昨晚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找离岸喝酒,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我为什么会在吴王府。”     李愔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道:“昨晚我和三哥从四哥的喜宴上出来,要去醉梦居见两个朋友,谁知遇到了你和离岸。你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离岸正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就把你交给了我们。当时已经过了亥时,宫门早就关了,三哥府上离醉梦居近,你之前又来过,我们就把你带了回来。”     我见李愔一直看着我笑,问道,“有什么好笑的吗?”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醉,上次还是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     李愔往椅子上一靠,笑着说道:“你知道吗?从昨晚见到你,你的嘴就一直没闲着。明明已经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在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什么‘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什么‘与尔同消万古愁’。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等气魄。”     我咬着手指,试探着问李愔:“我还说什么了?”我能听出我的声音都是颤的,我怎么把李白的诗给念出来了,也不知道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李愔低声一笑,说道:“也没什么了,就反复的念着那几句诗,还不听的说什么‘将进酒,杯莫停’,离岸直呼说自己找到了酒中知己。”     还好只是无意中用了李白的一首诗,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问道:“你们昨晚进宫为什么不顺便把我送回去?”李愔说道:“昨天刚把你安顿下来,父皇就急召我们入宫,当时你睡得死死的,我们就没叫醒你。”           第五十五章 薨逝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疑惑道:“皇上那么晚召你们入宫,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若没有要紧的事,李世民不可能在宫门都关了还让他们入宫。李愔道:“昨晚皇后病危,父皇命宫外的皇子公主全部入宫。”     我心下一惊,问:“皇后昨天不是还去参加魏王的婚礼了吗?怎么忽然就病危了呢?”我虽然知道长孙皇后是六月间去世的,但是近几日她看上去精神很好,我想怎么也还得再过几天,不想竟这么快,难道是回光返照?若非长孙皇后已近弥留,李世民也不会命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入宫。     李愔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晚上皇后在回宫的路上忽然晕倒了,太医说也就这两日了。”     我虽然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到底还是不好受。尤其是想到刚办完喜事马上又要办丧事,叹声道:“魏王殿下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李愔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目光中的深意。他笑了笑,说道:“以前虽然知道你和四哥关系好,但因为你总问我三哥的事,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三哥,没想到你喜欢的是我四哥。”     “谁告诉你我喜欢魏王了?”我有一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慌乱,为了掩饰这种慌乱,我迎着李愔的目光与他对视着。李愔说道:“这还用人告诉我吗?你与我四哥交好,却在他的婚礼当天出来找离岸喝酒,这不是逃避是什么?今天听闻皇后病危,你关心的不是皇后如何,而是我四哥会不会难过。还敢说你不喜欢他吗?”     李愔的话我无从辩驳,在这些从小玩儿心眼儿长大的人面前,我就像一个透明人,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们。李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不语,继续说道:“我四哥精通文墨,温文尔雅,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你会喜欢他也不奇怪。只是,我四哥他已经有了妻子,你若不想做妾室,不想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丈夫,就趁早慧剑斩情丝吧。”     我低下头,闷闷的说道:“我知道。”李愔又道:“我听说皇后有意让你做太子的侧妃,被你拒绝了。”李愔顿了顿,见我未知可否,继续说道:“我知道皇后宠你,但是皇后一过世,其他人可未必能由着你。对自己的未来还是要尽早打算。”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也说了,别人不会由着我,那么我打算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不明白李愔的好心,只是我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古代人的爱情观和现代不同,在这里所有男人都把三妻四妾视为理所当然,而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的,索性不去触碰感情。     李愔道:“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打你的主意,你还可以为自己的将来做主,以后可就不好说了。你要是对我三哥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去和我母妃说说,让她为你们做主。”     我没想到李愔说着说着竟还做起媒来了,瞥了他一眼,愤愤的说道:“难道我就只能嫁你们李家的男人吗?”我才不想嫁人,更不想嫁李恪。     李愔笑了笑,提起想倒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复又放下,看着我说道:“你既然看不上我们李家的男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恪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脸上的疲惫仍旧没有褪去。看着李愔说到:“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尽早进宫。”又看向我,说道:“你随我们一起回宫吧。”     原来他们只是回来换身衣服。长孙皇后虽然只有七个子女,但是她是嫡母,是所有皇子皇女名义上的母亲。所以即使不是亲生的孩子,表面上的孝道也还是要尽到。     我随李恪李愔回到宫里,一进院子碧儿就迎上来,“姐姐,你昨天一晚上去了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我拉着她走进房间,边走边说:“我昨天在宫外和朋友喝酒喝到太晚,宫门已经关了,就在外面过了一夜。”并没有提自己喝醉的事,也没有提我是在吴王府过的夜。     我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已经有些皱了。从柜子里翻出衣服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喝了一口碧儿沏好的茶,润了润干涩喉咙,才想起向碧儿问道:“我听说皇后病危,你可注意到了情形如何?”     碧儿坐到我对面,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往茶杯里倒着水,说道:“我昨晚正站外外面等姐姐,忽然看见皇后被皇上抱着进了寝宫,然后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皇上骂太医,之后诸位皇子和公主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来了,就连太子妃、魏王妃和驸马都来了,随后几位位分高的娘娘也来了。一群人守在立政殿,直到早晨主子们才回去梳洗、换衣服。”     我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里面是刚煮沸的水冲泡的茶,我的手被烫得灼灼的疼,饶是如此,身上还是觉得冷。上学时背历史,背到谁谁何年出生,何年去世,就觉得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知识点。可是当自己接触了这个人,感觉又是不一样。     碧儿等不到我说话,继续说道:“皇后这次好像是真的不行了,听说尚仪局都开始准备丧服了。”她哀叹一声,继续道:“这昨天才办完喜事,谁想到紧接着就要操办丧事。”     我问道:“你见到魏王殿下了吗?他怎么样?”虽说一直告诉自己该放下了,可是对于他的事还是没有办法不闻不问。新婚之夜,母亲病危,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啊?虽说早就料到长孙皇后时日不多,可她到底是在从魏王府回宫的路上晕倒的。     碧儿说道:“人实在太多,我没有注意到魏王。”     我没再多问,本想去给长孙皇后请个安,可是长孙皇后的寝宫里满满的都是人,李世民也一直守在里面,我实在不方便进去,夫妻、母子临别的场面又是我不忍看的,索性躲在房间里抄着佛经。     长孙皇后是在这天午后过世的,六月的长安,正是牡丹花开得正盛的时节。而这株大唐最雍容高贵的牡丹,却在这个六月的午后凋零了,留下了她挚爱的丈夫和儿女。     长孙皇后病重的这些时日,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看着这一天越来越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痛。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了,长孙皇后真的过世了,我心里的那份哀痛反倒没有了。     我随一众宫女跪在寝宫外面,听着寝宫里传来的哭声,也忍不住想流泪。不止为她素日对我的好,也为她含辛茹苦的一生。长孙皇后,13岁嫁给李世民,随着他的丈夫南征北战。武德末年,她极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她亲自勉慰将士。登上后位之后,她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尽心抚育教导子女,打理后宫。毫无疑问,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伟大的皇后。     立政殿的宫女都需要守在长孙皇后的灵前,哭灵是不必的,那是妃嫔、公主们的事,我们只需要在边上跪着。     我的位置离长孙皇后的棺椁比较近,我一直静静的观察着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在此刻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霸气,他就像一只孤独的鹰,不舍的抚着他的妻子的棺椁,眼睛里闪闪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我在心里偷偷的想,他对她,究竟是不是爱呢?如果不是,为何这么多年能够相濡以沫,又为何在她过世后他会如此的哀恸?如果是爱,那他又为什么可以同时流连在那么多女人之间?难道这就是古代的男人吗?即使是真的深爱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做到情有独钟。可是站在长孙皇后的角度想一想,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像卓文君那样要求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可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是所有女人内心的期盼,即使是贵为皇后也不会例外。我不相信当长孙皇后看到李世民与别的女人花前月下,听李世民又宠幸了哪个宫嫔,她的心里会舒服。我在她身边呆了一年多,时常看到她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笑容却不达眼底。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委曲求全,为了成全丈夫而委屈自己吧。这其中的辛酸苦楚,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世民遵从长孙皇后生前遗愿,采取薄葬,丧仪从简,营山为陵。随葬物品只有一些长孙皇后生前很喜欢的物件。     长孙皇后过世后,后宫事宜交由韦贵妃。据说这韦贵妃性情有些古怪,手腕狠辣,管教下人从来不会手软,与长孙皇后正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据说李世民原本是想让杨妃管理后宫的,但是杨妃性情寡淡,不爱处理这些杂事,李世民这才将掌管后宫之权交给了韦贵妃,让杨妃和阴妃从旁协助。           第五十六章 劝勉 - 大唐迷梦 - 沐桐     长孙皇后丧期过后,立政殿中的宫女太监除了少数几个留下来每日打扫,其他的都被分配到了别的宫中。我身为司乐,本就该是尚仪局的人,是长孙皇后喜欢听我弹琴,才把我留在了自己身边。如今长孙皇后人不在了,我自然应该去尚仪局。     尚仪局中女官的住所当然是没有办法与立政殿相比的,但是这里好在清静。我与水音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一个院子里只有我和水音,还有我身边的碧儿,水音身边的小满。尚仪局的陈尚仪看上去慈眉善目,性格很是温和。未来的日子,倒是也不用愁。     我身边并没有多少家当,所以很快就把房间收拾妥当了。水音立在门口,身子斜倚着门框,笑着说道:“这下你可偷不得懒了。”     我把最后一本书放好,回身看着她,不平的说道:“以前尚仪局有事我什么时候没帮过你?”     水音走进房间,也不跟我客气,找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说道:“以前让你帮忙我可是要欠着你的情的。”她嫣然一笑,说道:“现在就不用了。”     我坐到她对面,把手一伸,说道:“那你把欠我的情先还了再说。”水音伸出手往我的手心一拍,说道:“你倒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我们正打趣着,忽听外面碧儿和小满在叫:“给太子妃请安。”我和水音不及多想,赶紧迎上去。     见过礼,太子妃走上前,对我说道:“慕雪,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水音知趣的说道:“太子妃既然找慕雪有事,奴婢就退下了。”太子妃点点头,示意水音可以离开。     我把太子妃请进屋里,吩咐了碧儿去沏茶,这才问道:“不知道太子妃找我所为何事?”     太子妃一边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边的手搭在手腕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自母后过世后,太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终日饮酒,我怎么劝也没有用。母后一直和我说你聪明,办法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劝劝太子。”     难怪我最近一直没有见到承乾,原来他是躲起来一个借酒消愁去了。也不怪长孙皇后过世他这么伤心,长孙皇后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比任何一个子女都多。     我站起身,说道:“我这就随太子妃去。”     这是我第二次来东宫,上次来还是承乾生辰的时候。太子妃引着我走到承乾的书房外面,说道:“太子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他吧。”     我推开门,满室都是酒味,承乾手里提着酒壶,目光呆呆的。听见开门声,漠然回头,见是我,淡淡一丝错愕,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说道:“皇后过世也有一段日子里,太子殿下再难过,也该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叫本宫怎么适可而止?”承乾扶着桌案想站起来,刚一起来,脚下一滑又坐了下去。他瘫坐在椅子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母后她不在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疼我了。”我道:“皇后过世,失去母亲的不只是太子殿下。”     “可别人和我都不一样。”承乾几乎是咆哮着,但是他的声势很快就弱了下去,自嘲的笑道:“我知道,我比不上三弟和四弟,不,我连六弟也比不上。他们都比我强,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父皇一心想废了我,那些大臣们得了机会就教训我,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太子。只有母后,只有母后是真的关心我,只有他知道我的难处。”     我说道:“太子殿下又怎么知道皇上不关心你?”李世民若是不关心承乾,就不会立李治做太子。险些搭上大唐的江山社稷,就只为了几个儿子能够共存。     承乾冷笑一声,说道:“父皇?父皇眼里就只有三弟和四弟。没有人看得起我。”他指着我,说道:“你不是也不愿意嫁给我吗?你们都看不起我。”     他伸手要拿案上的酒壶,我抢先拿起酒壶往地上一扔,厉色道:“殿下若想让人看得起你,就做出点儿能让人看得起的事情。身为皇室嫡长子,一国储君,却只知道躲在自己母后身后,没了母后的庇佑,就活不了了!别说你不配做这个太子,就连李唐这个姓氏也被你给辱没了。皇后仙逝,你身为长兄,不知为父亲解忧,不知爱护年幼的弟妹,自己却躲在这里自怨自艾,我觉得我应该看得起你吗?皇后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后悔当初生了你。”     他怔怔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今天本来是受太子妃所托来宽慰殿下的。但是看你这个样子,我说再多的话也是对牛弹琴,殿下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一转身出了门。     太子妃见我出了门,上前问道:“怎么样?”我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至于太子能不能振作起来,我就不知道了。”太子妃道:“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多谢你。”我道:“太子妃客气了。”     我往出走,太子妃在旁相送,我恭辞,太子妃却执意如此。     回到住处,见李愔负手站在院子里。他见了我,笑着抱怨道:“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去了立政殿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找到了这里又是一顿好等。”     我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愔坐到槐树下的石凳上,抬头说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讶然道:“你要离开长安了吗?”李愔点点头,说道:“我五日后就要去蜀地赴任了。”     我在李愔对面坐下,问道:“皇上不是说要让你们在长安多留段时间吗?”李愔道:“是我自己向父皇请求前往封地的,在长安已经呆了太久了,我想早日去封地上看一看。”我笑道:“我看殿下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蜀地的山川和风物吧?”     李愔朗声一笑,指着我说道:“知我者慕雪也,这个世上这般懂我的人就只有三个。”我好奇的问道:“另外两个是谁?”李愔道:“我三哥,和离岸。”     我了然的点点头,起身说道:“殿下稍坐片刻,我去沏壶茶。”我说着,走进房间端出茶具,用开水将一套茶具烫了一遍,才放进茶叶冲了茶。     李愔眼看我手上忙活着,说道:“从来没见人像你这么爱喝茶的。”我将烫好的茶杯用夹子夹着递给李愔,又倒上茶水,说道:“我知道殿下爱喝酒,可是我刚搬过来,没备什么好酒,殿下就凑合着喝吧。”李愔端起茶杯在鼻尖闻了闻,说道:“有时候喝喝茶也是不错的。”     我一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向李愔问道:“殿下这么快就走,舍得杨妃娘娘吗?”     李愔微微一笑,眼睛看向远处,也不知道目光落到了哪里,叹声道:“舍不得,可总是要离开。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我道:“可是蜀道艰险,往来一趟哪有那么轻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并非李白夸大其词。     李愔淡淡的笑了笑,静默良久,说道:“我不日就要离开长安,我三哥也不知道何时就要赴任。我母妃这里,还请你多费些心,时常去看看她。虽说父皇待我母妃很好,但他要忙的事情毕竟太多,况且……”李愔顿了顿,才说道:“况且后宫里又那么多女人,父皇他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母妃虽是前朝公主,但是自从嫁给父皇,性子就变得极淡。她与后宫诸人相处都十分融洽,却不见她与谁特别亲厚。只有高阳,她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当时九弟尚小,皇后无暇照顾两个孩子,高阳在母妃身边养了一段时间,所以母妃对她偏疼些,高阳也没事儿就往母妃宫中跑。母妃虽与你只见过数面,但我每每在她面前提起你,她都夸你是个聪慧、特别的姑娘,我母妃她很好夸人,我想你若能去陪陪她,她会开心的。”     我听李愔絮絮的说着,那里面全是一个儿子对母亲拳拳的爱。我以前只道李愔生性洒脱,狂放不羁,却原来他身处名山大川之时,心中也是有所牵挂的。这样的李愔,更我觉得可亲可佩。我说道:“你放心,我会常去看望娘娘的。”     李愔看着我,说道:“多谢!”我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     李愔笑了笑,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说道:“人生得一知己,乃是一大幸事。而我身边不止一位知己,也算是老天对我不薄啊。”     我道:“有幸得殿下这个知己,也是我的幸事。”我双手举起茶杯,说道:“我以茶代酒,祝殿下一路顺风,在蜀地一切顺遂。”     “借你吉言。”李愔也双手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尽数喝了。           第五十七章 送行 - 大唐迷梦 - 沐桐     听高阳说承乾在东宫设宴,宴请诸皇子为李愔送行。看来,承乾终于振作起来了,也不枉费我那么口舌。     李愔离开的这日,风和日丽。他府里一定有很多人前去送行,我不爱凑热闹,就率先赶到城外,往出走了一里左右,找了一棵树把马拴上吃草,然后在树荫下一坐。七月的长安,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地上的草极软,坐上去很是舒服。     就在我闻着青草香,昏昏欲睡的时候,听闻城门的方向传来马蹄声。我循声望去,远远的有十几个人,其中有几人锦衣玉服,其他的皆是侍卫的打扮,我猜想那几个人应该是承乾他们。     他们一出城门就停了下来,纷纷下了马,好像在告别。我坐在草地上没动,只远远的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李愔带着侍卫们上了马,向我这边走来。到了我面前,勒住缰绳,笑着说道:“我一路上都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出城见远远的一个人在树下坐着,就猜一定是你。”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头看着他,说道:“你远去封地,我怎么能不来相送呢。”     我说着,从马背上取下两囊酒来,李愔下了马,从我手里接过一只酒囊,笑着说道:“还是你最懂我。”     我拔下酒囊上的塞子,说道:“为你送行若是没有酒哪行?”     我们举起手中的酒囊,各自喝了一大口。李愔道:“他日相见,你我再一醉方休。”我道:“好,我在长安城等着你。”     李愔笑着转着身,刚想上马,忽听远远的传来有人吹埙的声音,侧耳细听,声音煞是好听。李愔道:“是离岸。”他的目光幽远迷离,带着几分不舍的味道,让人引发无限遐想。我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了,嘴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要不干脆带离岸私奔吧。”     李愔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病啊我和离岸私奔。”我嘻嘻一笑,说道:“你不用否认,我是不会歧视你们的。”     “不是!”李愔用食指指着我,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怀疑我和离岸是……是那个?”     “难道不是吗?”我见他一脸气恼,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我说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我和离岸像那种人吗?”     我点点头:“挺像的啊!”     “懒得和你说。”李愔瞪了我一眼,翻身上了马。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死心的问道:“你们真的不是啊?”等不到他的回应,又道:“一路顺风啊!”     李愔像是真的被我惹急了,只顾赶路,一点儿回应也不给我。莫非是我想歪了?他们真的没什么?好吧,我承认是我在现代**小说看多了。     李愔带着一队人马很快消失了踪影,我也准备上马回宫。一回身,发现城门处承乾他们还在。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回去了呢。他们一共四个人,虽然看不太清人,但也能猜出一准是承乾、李恪、李泰和李佑。李愔已经离开了,我也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就算不想见他们也只能见了。     我打马过去,在距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下了马。承乾笑着说道:“我们就猜在那边的一定是你,没想到果真猜着了。”     “慕雪见过几位殿下。”我躬身行了礼,对于我为什么会在前面等李愔并不想作解释。承乾道:“这是在宫外,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这是长孙皇后丧礼后我第一次见李泰。在长孙皇后的丧礼上,我见到他悲伤憔悴的模样,还是不免心疼。看到一身缟素的魏王妃,也心中泛酸。但是今日再度相见,之前的那般痛哭酸涩已然不见了,看来时间果真是最好的良药。     李恪睨着我,淡淡的说道:“还敢骑马?”     我知道李恪是还记得我上次摔马的事情,说道:“这匹马性子很温顺。”     李佑走上前,一边周身打量着我的马,一边摸着马儿身上的毛,说道:“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劣质的马了?这么瘦,跑得起来吗?”他说着,用马鞭在马背上狠狠的一抽,马儿吃痛,自然是抬腿就跑。     我顾着和他们说话,放开了缰绳让马儿自己吃草,马一跑,完全来不及抓住缰绳。其他人也完全没想到马会跑出去,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就连李佑也是一愣,看着绝尘而去的马,怔怔的说道:“这马怎么跑的这么快啊?看不出来啊。”     我瞪着李佑,气愤的说道:“你不知道马不可貌相吗?”李佑回瞪着我,说道:“我去给你追回来不就完了吗?”说着就要去追,李泰拉住他,说道:“行了,追不上了,马会自己跑回去的。”说完他又看向我,继续说道:“你和我们骑一匹马吧。”承乾紧接着问道:“慕雪,你想和我们谁共乘一骑,自己选吧。”     我听着承乾这话,颇有几分相亲节目里主持人问嘉宾想跟谁走的感觉。想了想,看着李佑,不客气的问道:“哪个是你的马?”     李佑完全没有料到我会选择和他共骑一匹马,讶然道:“你要和我共骑一匹马啊?”     我瞪着他,说道:“是你把我的马弄跑了,我当然要骑你的马了。不过不是和你共骑。你的马我用了,你自己走回去吧。”李佑指着我,“喂”呀“你”的说不出话来。李恪看着我说道:“五弟的马烈,你一个人骑怕是不行。”     “对!我的马你驾驭不了。”李佑像是怕我真的让他走回去,赶忙跑到树边解下缰绳。把马牵到我面前,说道:“上马吧。”     难得见李佑这么好脾气,我只想快些回宫,未多做计较,在他的帮助下上了马,他也很快跃上马。     不是我愿意和李佑骑一匹马,而是我实在不愿再和李泰有任何牵扯,和李恪在一起有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承乾呢,很多人又都知道长孙皇后曾想让我做他的侧妃,我不能不避讳。     大概是因为有我在马背上,李佑把速度放得很慢,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走得慢悠悠的。我伸出手,对李佑说道:“把鞭子给我。”“你要干什么?”李佑问。     我干脆从他手里夺过鞭子,用力抽在马屁股上。马儿立刻狂奔出去。     到了宫门外,我跳下马,把马鞭扔给李佑,一句话也没拽他,径直往里面走。只听李佑在身后喊道:“喂,你就这么走啦?”我没回头,边走边说道:“那你还想怎么滴!”再也听不到他说话,我知道他一定是回去了。     我回到住处,院子里其他人都不在。七月份的长安,正是最热的时节。屋里闷热,我端了一杯水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我很喜欢槐花淡雅的颜色和清淡的味道,而槐树在宫中并不多见,我在宫里这么久也就只见到这一棵。只是自从我搬到这里,就已经过了槐花的花期了。我前几日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梅花,枝叶有些稀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忽闻身后有脚步声,我以为是碧儿或者水音,仍旧盯着梅树,轻声问道:“你说这梅树明年早春会开花吗?”     “会的。”是温润低醇的男声。我回过头,李泰含笑站着,但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落寞。我起身施礼,他瞬间敛去嘴角的笑容,皱着眉看着我,说道:“四下无人,你也要对我这么客气吗?”我淡淡的说道:“这是宫中规矩,慕雪不敢忘。”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一定要对我这个态度吗?”李泰眸光黯然,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我心中虽不忍,面上仍旧冷淡,用毫无温度的口吻说道:“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     我说完,转身准备回房间。他忽然从后面抱住我,我身体一颤,一时间忘了该作何反应。他在我耳边痛声道:“慕雪,你知道今天在城外,看到你完全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想请殿下放手。”     “若我不放呢?”     我任由他抱着,不说话,也不挣扎,因为我说了他也不会懂,因为挣扎也挣不脱。李泰见我许久没有反应,许是自觉无趣,慢慢的放开了我。     静默了片刻,他忽又说道:“我可以去求父皇,让他把你赐给我。”     我讽刺的一笑,回头看着他,说道:“新婚燕尔,皇后新丧,殿下就想着纳妾,就算不怕得罪了阎大人,难道就不怕皇上说你不孝吗?”     他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说道:“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李泰,忍着心口处的痛楚,狠下心肠,冷声道:“殿下若是不满,可以治我大不敬之罪。”     他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哀伤落寞,喃喃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我道:“那我谢过殿下了。”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着胸口,靠着门滑了下去。明明已经放下了,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听到他这样的话,心中还是不舍、不忍?还是这般疼痛难忍?           第五十八章 遇刺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这日吃过早饭闲来无事,想起李愔临行时所托,决定去看一看杨妃。     杨妃的沁月轩中,白玉兰花开得正好。我心想,杨妃果然是知情知趣之人,早春有白梅可赏,仲夏又有玉兰可观。     杨妃身边的素心引着我进了杨妃的寝宫,杨妃正在修建一束百合。见了我,放下剪刀,笑着说道:“慕雪?你怎么来了?”     我向杨妃施了礼,说道:“蜀王殿下临行时说让我有空多来陪陪娘娘,加之我在宫里也时常觉得无聊,就想着过来和娘娘说说话。”     杨妃拉着我的手走到椅子旁坐下,边走边说道:“本宫的这个愔儿啊,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皇上还没发话他就急着跑到封地去了。”我道:“殿下人虽然一直在外面,但是心里是惦记娘娘的。”杨妃道:“本宫自己的孩子,本宫自己心里清楚,愔儿最不喜欢受束缚。”顿了顿,又道:“本宫想去兴善寺上香,你若无事,就陪本宫一起去吧。”     我说:“好啊,我正闲闷得慌,就陪娘娘走一趟好了。”     杨妃点点头,让宫女把该准备的东西打点好,我们带着素心和侍卫出了皇宫。     在车上,我看着这个高贵清雅却无半点凌人之气的女人,她是炀帝的公主,唐宫中血统最高贵的女人,却深居简出仿佛想让世人将她遗忘,她把自己的儿子取名为“恪”、“愔”,以示永远恪守本份,安静和顺。我以前学历史时就觉得唐代的女人是比任何朝代的女人都有魅力,现在置身于她们身边,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文人墨客痴迷于这盛唐。     兴善寺的住持提前并不知道杨妃要来,有小和尚进门通报,才带了寺里的长老迎出来。杨妃道:“本宫只是来上柱香,住持和各位师父不必拘礼,各自去忙吧。”     “是。”住持挥手让长老们散去,引着杨妃进了庙堂,双手合十道:“贫僧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弟子们。”杨妃向住持还了礼,说道:“住持请便。”     我点了一炷香,递到杨妃手里,看着她一脸虔诚的跪在地上,那表情淡然而祥和。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个沙弥猛然想杨妃冲过来,手里握着雪亮的匕首。这件事实在来得太过突然,把所有人都弄得措手不及,我赶紧拉起跪在蒲团上的杨妃。素心也反应了过来,护在杨妃身前,大叫道:“来人,有刺客!”     外面也是一阵打斗声,守在门口的侍卫被刺客缠住了,一时间寺内一片混乱。一个侍卫冲进来,缠住刺客,大声说道:“娘娘快走!”长安城中一向太平,来的又是皇家寺庙,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意外,所以此行只带了六个侍卫,那些刺客人虽不多,但是看上去功夫都不错,侍卫们完全应付不过来。     一个侍卫趁着刺客和其他的侍卫打斗的空当,跑过来说道:“娘娘,快和奴才走。”我和素心拉了杨妃趁乱跟着他的后面跑出去,谁知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还是被一个刺客追了上来。侍卫拦住刺客,我和素心拉了杨妃只管跑。跑了没几步,我只感觉到左肩一痛,半个身子都麻木了。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听素心喊道:“姑娘,你受伤了。”     杨妃看向我的肩背,蹙眉道:“是飞镖。”然后扶住我,问道:“慕雪,你还能忍得住吗?”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杨妃仍旧镇定自若,虽然是在逃命,但丝毫也看不出慌张狼狈的样子。我回头看了一眼和侍卫缠斗的刺客,点点头,说道:“我没事。”想是那个刺客一心想行刺杨妃,见自己被侍卫缠住脱不了身,就扔了飞镖出来。他的目标本是杨妃,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正拥着杨妃,刺客又是在和侍卫缠斗,一心二用下失了准头,飞镖就插到了我的肩上。     杨妃扶着我说:“那你忍着点儿,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我点点头,极力的忍耐着肩背上刺骨般的疼痛。我感觉到我的整个后背都是湿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我们穿过一个巷子,前面出现两条路,一边直通向皇宫,可是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另一条通向蜀王府,路途近一些。如果刺客追过来,情急之下肯定是会向皇宫的方向追的。杨妃未加犹豫就说道:“我们去蜀王府。”我刚要走,低头间发现我身上的血正滴在地上,一路上都是血迹。如果刺客追到这里,看到地上的血迹就会知道我们逃跑的方向,我们很有可能还没到蜀王府就被刺客追上了。     杨妃见我停了下来,担忧的看着我,问道“怎么了慕雪?”我说道:“娘娘,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杨妃疑惑的问:“为什么?”我看着地上的血迹,说道:“刺客会寻着我的血迹追上来的,如果我们往同一个方向走,被刺客发现了就糟了。我走回宫的方向,引开刺客。”     杨妃拉着我说:“不行,那样你就太危险了。”     我回握住杨妃的手说:“娘娘,如果我们一起走,很有可能就谁也走不掉了。况且,刺客的目标是娘娘,他们未必会把我怎么样。”     杨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如果你遇到了刺客,逃不脱就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本宫到了蜀王府马上派人来接你。”     我点点头,咬着牙向和杨妃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从小到大,一向是既怕疼又怕苦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是哪里来的勇气,竟忍着剧烈的疼痛一口气跑了半里多的路。     刺客追上来时,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带着怒气喝道:“怎么只有你?那个狗皇帝的女人哪儿去了?”     我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肩上又疼得厉害,痛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几个和尚打扮的刺客狰狞的面孔,靠在墙上,无力的指着前面皇宫的方向,说道:“娘娘她,她在前面。”     一个刺客想前面望了一眼,似是不太相信,看着我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道:“我受了伤,走不动,她们扔下我先走了。你们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扶着墙勉强的站着,见他们仍是不太相信的样子,说道:“你们如果再不去追,她们可就要回到宫里了。”     一个刺客对一个好像是头领的人说:“大哥,这里可是官道,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以后没有机会。”     那个头头点点头,随即看向我,说道:“找不到狗皇帝的女人,我就先杀了你。”见他一脸怒气,也不知道和李世民有什么仇。我身上的力气早就要耗干了,为了保命,只能勉力支撑着,有气无力的说道:“等等!你们想杀我也得让我把话说完,我不管你们和当今皇上有什么仇,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把账算在杨妃娘娘的头上,这里更没有我的事儿了。”     那人道:“凡是那个狗皇帝身边的人就都该死,那个女人是狗皇帝的妃子,你是那个女人的婢女,你一样该死。”说着举起刀向我砍来。     “等等!”我一边喊一边闭上眼睛,就怕身上传来比刚才更剧烈的疼痛。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你还想说什么?”一个人说:“大哥,别和她啰嗦了,赶紧结束了她我们好离开这里,把官兵引来可就麻烦了。”     “就是!”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那个人不再理会我的话,举起手中的刀就想我挥过来。     我心里大叫着“我命休矣。”想不到我竟会死在唐朝,而且还死得这么冤,我看着他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刀,一想到它即将砍到我的脖子上,就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死死的闭上眼睛。     就在我的脖子已经感觉到长刀森森的寒意的时候,忽然感觉面前一阵劲风掠过,接着就听到刺客一声惨叫和长刀落地的“铿锵”声。我睁开眼睛,见面前的刺客握着手腕直呼痛,他的手腕上插着一支箭,箭羽将整个胳膊都穿透了,指缝间不住的滴着血。紧接着又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其他几个刺客应声倒地。     我努力的抬起头,寻着箭羽飞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手握弯弓的李恪。我从来没有对他的出现像此刻这样兴奋过,他手持弯弓,跨坐于马背上,面色冷峻,阳光照在他的后背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仿若天神。     李恪把手里的弓扔给旁边的侍卫,飞身跃下马背,向我走过来。我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奔跑和与刺客周旋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了,现在危机一除,我感觉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支撑,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只感觉到自己似乎倒在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紧接着便再无知觉。           第五十九章 怀璧其罪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一会儿在课堂上听老师讲唐史,一会儿看到李泰,一会儿又回到了那个博物馆,似假还真。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但又并不是我自己的房间。仔细一想,才记起是李泰成婚那晚我在吴王府住过的房间。我欲起身,胳膊刚一动,就感觉肩膀疼得厉害,这才记起自己肩上有伤。     “姐姐,你醒啦?”     我听到碧儿的声音,循声看过去,见她正端了一盆水从门外进来。疑惑的问道:“碧儿,你怎么在这儿?”碧儿把水盆放在涮洗的凳子上,说道:“是杨妃娘娘让我来照顾姐姐的。”我问:“为什么我会在吴王府?”碧儿道:“姐姐和杨妃遇到刺客,姐姐受了伤,是吴王殿下把姑娘带回来的,姑娘伤得太重,不宜移动,杨妃娘娘就说让您先在吴王府里养伤,等伤好了再回宫。”     我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原来是李恪直接把我带回王府了。碧儿坐到床边,说道:“姐姐你不知道,这两天可把碧儿给急死了。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惊讶的问道:“你是说我昏迷了两天啦?”我就说嘛,为什么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僵的,原来是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碧儿用力的点着头说:“是啊是啊,姐姐流了好多的血,太医说还好及时止住了血,若要再晚一些,血流的再多可就危险了。”     我记得逃跑的时候伤口一直在不停的流血,失血过多是免不了的。     碧儿问道:“姐姐,你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吗?”我道:“扶我起来吧。”碧儿扶着我坐起身,把软枕垫在我身后,小心的避过伤口。     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这样靠着觉得舒服多了。我向碧儿问道:“有没有查清楚刺客的身份?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杨妃?”     碧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说道:“吴王殿下已经审问过刺客了,听说他们是前太子的余党,建成太子被诛后他们就一直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最近走投无路就在兴善寺落了发,谁知遇到杨妃娘娘去寺院祈福,他们因愤恨皇上,就要行刺娘娘报复。吴王殿下已经把刺客交给刑部了。”     “原来是这样。”我自打遇到刺客就一直在想,杨妃一直身处深宫,整日礼佛,恪守本分,又待人谦和,从未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人刺杀她呢。后来又从刺客的话中得知他们是冲着皇上来的。却不知道他们和李世民有什么样的过节,原来根源是十年前的玄武门之变。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没想到建成余党还在,而且余恨仍然未消。     “呀!”碧儿站起来,拍着额头说:“我得赶紧去告诉吴王殿下,殿下说你醒了要马上通知他,这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儿了,殿下知道了恐怕要怪罪了。”     我看着碧儿焦急的样子,说道:“急什么,我醒不醒关他什么事啊?”碧儿道:“姐姐的命可是殿下救回来的,听吴王府的丫鬟说殿下带姐姐回来的时候弄得自己满身都是血,只因为下人传太医时慢了一点儿,就被殿下踹了一脚,吴王殿下可是很少苛责下人的。”     “是吗?”我忽然想起昏倒之前靠在那个怀抱里时那种安稳踏实的感觉,这个李恪,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对于他,除了史料中李世民的那一句“英果类我”,我没有丝毫的了解,几次接触,他的表情始终一成不变的冰冷,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姐姐在想什么呢?”碧儿见我发呆,出声问道。     我回过神,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吴王是不是只有一种表情啊?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看来你的伤是没事了,居然都有力气谈论本王了。”门外忽然传来李恪的声音。我抬眼看过去,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玩味。     碧儿向李恪施了礼,他对碧儿摆摆手,说道:“退下吧。”     我心道:真是够点儿背的,怎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进来呀。我避开他的目光,说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恕慕雪没有办法起身行礼。”     李恪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次多亏了你母妃才能平安脱险,是本王应该谢你才是。”     我有没有听错啊!他居然会向我道谢。这还是我在李恪嘴里听到的第一句比较顺耳的话。     我淡定了一下,说道:“保护娘娘是我的本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我话音刚落,管家李福在门口说道:“殿下,魏王殿下来了,说是来探望慕雪姑娘。”我急道:“我不想见他。”说完觉得自己太过失态,复又补充道:“我累了,想休息。”李恪沉默着看了我几眼,似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少顷,他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在我醒来的第二日,杨妃过来看我,嘱咐我只管好好养伤,不用急着回宫,让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李恪说,又叮嘱李恪好好照顾我。我虽然嘴上应着,心里却叫苦不迭。天知道我有多不愿意和李恪同处一个屋檐下。     太医说我的伤口并不深,只是失血太多,伤了元气,需要精心调养,于是每天除了吃药,燕窝、参汤也从来不断。这些虽是极名贵的补品,但是我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胃口,特别是燕子的唾液。     伤口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后来又开始痒,想挠又不敢挠,很是难受。虽然每天都在敷药,但是那么深的伤口,留下疤痕估计是不可避免的了。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可以下床活动,只是左臂不能施力。加之失血过多,这个时代也不能输血,所以时常觉得乏力,活动一会儿就觉得累得很。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吴王府了,之前两次都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机会仔细留意王府的环境。吴王府前院也有一棵白玉兰,花开得极好。但是院子里种的最多的是竹子,我所住的房间外面就种了很大一片。下雨的时候,听着外面雨滴打在竹叶上的声音,也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这日临近黄昏,天气变得清凉了许多。我闲来无事,在院子里乱逛,也不知道下人都干什么去了,院子里特别安静。我穿过回廊,路过一间屋子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只听有李恪的声音在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算刺客是先太子的人,若是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又怎么会有那么充分的准备?何况先太子的人仇恨的是父皇,何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刺杀母妃?”     我因为听他在说刺客的事情,心中好奇,就停了下来,站在门外细听着。只听另一个人问:“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要报复皇上,而是原本就是冲着娘娘来的?”这个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又听李恪说道:“不好说。现在刺客已死,死无对证,你从兴善寺入手,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记住,要暗中调查。”     什么情况?我完全糊涂了,先说刺客建成太子的余党,现在听李恪话里的意思好像又怀疑是另有阴谋。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听传来李恪的怒喝声:“谁在外面?”     我明明是一动都没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是我。”我不情愿的走进门,心中有些小小的忐忑。李恪见了我,脸上表情一成不变,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有点儿面熟,好像在西山狩猎的时候见过。李恪对他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那人应了一声,大步走出门。他从我身边经过时,像是带过一阵风一样。     李恪抬起头,见我还站在门口,说道:“进来吧。”我往前走了几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凳子,用眼神示意道:“坐啊。”     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他呆着,可是进都不进来了,又不好马上就走。这里应该是李恪的书房,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旁边是大大的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有纸质的,也有竹简。     李恪问道:“身体怎么样了?”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一只胳膊不能吃力。”李恪点点头,顿了顿,说道:“你刚才听到的话......”我不等他说完,接口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他都说了让人暗中调查,一定不想让人知道。我虽然明白这一点,可是仍旧禁不住好奇,问道:“那些刺客如果不是先太子的人,又为什么要刺杀杨妃娘娘?娘娘一直呆在宫里,为人又谦和,不可能得罪人,究竟是谁要杀她?”     李恪站起身,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放在桌案上,说道:“你听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吗?           第六十章 诗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李恪见了我苦思的样子,摆摆手,说道:“算了,本王就不该和你说这个。”他一脸的嫌弃,一副早料到我想不通的样子。想我虽然比他小不了几岁,但是一直在学校里,身边的环境安逸而简单,哪里会懂得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啊。     李恪见我不忿的看着他,说道:“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嘴角竟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但是一晃神,又不见了。他居然会笑?还是我看错了?     “怎么了?”李恪不解的看着我,天知道我的表情有多傻。     我急忙摇着头道:“没什么。”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道:“我能在殿下这里找两本书看吗?”若不是闲着实在无聊,我是不会在这里久留的。     李恪指了指一旁的书架,说道:“所有的书都在这里,你爱看什么,自己随便找吧。”说着,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我走到书架前,看着满满的一架书,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在古代呆了一年多,古体字是认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些枯燥的文字还是看不进去。好不容易才翻出一本《陈思王集》,曹植的辞赋我是一直都很喜欢的。     “你也喜欢曹子建的诗赋?”李恪忽然开口,我这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愣一下,才说道:“曹子建的诗,一字一句都是真性情,真气度。”李恪道:“你倒是曹子建的知音。”我道:“不过是读古人之诗,被诗人的才华性情所折服罢了。”     我见李恪不语,晃晃手中的书,说道:“殿下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李恪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离开。我心道:这个人可真是惜字如金,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回到房间里,本想看几页书,又惦记着刺客的事情,书摆在面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呢?若不是为了寻仇,又为什么要杀杨妃?李恪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难道是后妃争宠?不是说李世民的后宫在长孙皇后的治理下很融洽吗?长孙皇后在世时也不见妃子间有争宠吃醋的事情发生。难不成,是为了后位?是了,长孙皇后过世,后位空悬,有人觊觎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下如此狠手,未免也太阴狠了些。有望成为皇后的人必是四妃之一,韦贵妃、燕妃、阴妃皆在妃位,而且又都有子嗣。想杀杨妃的人会是她们三人之中的一个吗?宫里的后妃,除了长孙皇后和杨妃,其他的妃子我只在宴会中见过那么两次,完全没有接触,还真是猜不出来是谁野心这么大。     “我还以为姐姐在看书呢,原来是摆了书装样子,在这里发呆呢。”碧儿笑着坐到我对面,打趣的看着我。     我索性合上面前的书,看着碧儿问道:“碧儿,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碧儿一愣,不解的问道:“姐姐怎么问?姐姐若是笨,世上恐怕就没有聪明人了。姐姐作的词曲可是一绝呢。”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趴在桌子上,烦闷的想着这一年多的事情。碧儿疑惑的问:“那姐姐指的是什么啊?”我摆摆手,说道:“没什么,算了。”早知道会穿越,早知道要在皇宫里安身立命,我就应该好好看一看《甄嬛传》。     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养成了想不明白的问题就撇在脑后的习惯,既然想不出答案,那就索性不去伤那脑筋了。我把书往桌子上一撇,说道:“我出去走走。”碧儿笑道:“姐姐就是闲不住。”我站起身,说道:“我闲的都快发霉了。”     “发霉?”碧儿歪着头看着我。我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是说,再这样下去,我就快烂掉了。”碧儿不解的问:“好好的人怎么会烂掉呢?”     对于语言障碍,我不想多做解释,摆摆手,说道:“我走了。”碧儿不放心的说道:“我去陪姐姐吧,姐姐的伤还没好呢。”我说道:“不用了,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正是仲夏时节,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虽然很多花的花期都已经过了,但是看着满目的绿意盎然,感觉也是蛮不错的。     走到一棵槐树旁,我的头忽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砸了一下。我低下头,见地上有一只小麻雀在“啾啾”的叫着,看样子是刚出生没多久,还不会飞。砸到的就是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多难得一遇的事情都被我碰见了,偏偏没有一件是好的。     我蹲下身,抓起地上的小麻雀,把它放在手心,试着想让它飞起来,可是小家伙扑腾着翅膀就是飞不起来。我抬起头,发现树上有一个鸟窝,它一定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小麻雀张着嘴,冲着我直叫。我看着它,说道:“你看着我有什么用啊?看我我也没有办法把你送回去。”我越说它叫得反倒越起劲儿,像是要和我吵架似的。我双手抓住它,对着它大声说道:“你叫什么叫啊?谁让你在窝里不好好呆着。”     “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听见前面有笑声,忙抬起头,见李恪和李佑正并肩走过来。李佑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对李恪说道:“三哥,我今天算是看到她的能耐了,那么大个人欺负一只麻雀。就这样,还总也说我仗势欺人。”     我从地上站起来,直直的看着李佑。他刚开始还笑得欢,见我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他看,大概觉得没意思,止住了笑。     我笑了笑,问道:“殿下笑完了吗?”     李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出什么招,防备的看着我,“干什么?”     我把麻雀送到李佑面前,指了指树上的鸟巢,说道:“麻烦殿下把它送回去。”     “我为什么要送它回去?”李佑不满的说道,嫌弃的看着我手中的麻雀。我笑着说道:“因为殿下不会欺负一只小麻雀啊。”我见他犹豫着不想接,拉过他的手,把麻雀放到他掌心,说道:“交给你了啊。”李佑道:“你就不怕我弄死它?”我说道:“殿下随便啊,不过我相信殿下这么大个人是不会欺负一只小麻雀的。”     李佑不情不愿的看着手中的麻雀,忽然“呀!”地大叫了一声,手一抖将手中的麻雀扔在了地上。张开手掌看了一眼,立刻嫌恶的别过头,朝着水池的方向跑了过去。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很丑的味道,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着李佑的背影,想笑,又碍于李恪在场而不敢笑。     李恪似是看我憋的实在难受,说道:“想笑就笑吧,别忍着了。”我这才敢笑出声来。笑完,拾起地上可怜的麻雀,一时又为难。     李恪伸出手,说道:“给我吧。”我把麻雀放到李恪手里,他只轻轻一跃,就上了树,很轻松的把麻雀送了回去。     晚上,我用针拨弄着灯芯,看着火苗忽明忽暗。见碧儿正在叠衣服,对碧儿说道:“碧儿,我们这两日就回宫,你收拾一下东西。”碧儿皱眉道:“可是姐姐的伤还没好啊。”我道:“我的伤现在已经不打紧了,况且吴王府离皇宫又不远。”     碧儿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姐和殿下说过了吗?”我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我明日就去向殿下辞行。”     碧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我无聊的翻着手里的书,想不到李恪会喜欢曹植。只可惜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那个梦想着连翩西北驰的幽并游侠儿的结局却是郁郁而终。而李恪呢?身上流有两朝血脉,能文能武,被李世民大赞“英果类我”,最终却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第二日一早,我刚起床就去找李恪说回宫的事情,被告知他在花园练剑。     花园中,李恪一身素袍,手持一把精钢剑转腾挪移,剑光闪闪。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李恪舞剑,但是上次心里紧张,并没有心情欣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剑里透着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傲。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在很远的孤峰上。     李恪收了剑,走到石桌旁,拿起手帕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出来吧。”     我走到李恪对面,施了一礼。李恪抬手示意我起身,问道:“何事?”我道:“我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想尽早回宫。”李恪想了想,说道:“我明日让沈洛送你回去。”我躬身说道:“多谢殿下。”     李恪看了看我,说道:“本王正准备去吃早饭,你来的正好,一起吧。”     我没听错吧?他让我陪他吃早饭?可是,他的语气就不能带点儿温度,带点儿情绪吗?     “走吧!”见我站着不动,出声提醒道。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跟上李恪的,却发现他要出府,不解的问道:“殿下不是要吃早饭吗?”     “对啊!你以为本王是去打猎吗?”李恪头也不会,脚下速度未减。           第六十一章 大唐盛世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说道:“可是我们现在是要出府啊。”李恪道:“本王也没有说要在府里吃啊。”     不在府里吃饭?那要去哪里啊?我心中虽有疑惑,但是看着他那副拽拽的样子,忍住没再多问。     我怎么也没想到,李恪带我来的地方竟是我和高阳第一次出宫时吃过的那家路边的馄饨摊。他丝毫不避讳身份,找了一张空桌子,随意的坐了下来。见我站着不动,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     这个小摊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老板做的馄饨和小笼包子也很好吃。但饶是如此,像李恪堂堂皇子来吃路边摊,还是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老板像是和李恪已经很熟了,但是显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见了李恪,一边忙活着一边招呼道:“您来啦?今天吃点儿什么?”李恪道:“给我来两碗馄饨,一笼包子。”老板道:“好嘞!您稍等,马上好!”     我看着李恪和老板说话的样子,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食客,虽然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但是完全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感觉。     老板把吃的端上来,说了句:“二位慢用。”又接着去忙活了。     这个时间客人不是很多,摊位摆在室外,空气很好。李恪递给我一双筷子,说道:“这儿的东西味道不错,尝尝。”我接过他手中的筷子,说道:“我来过这里的。”     “哦?”李恪好奇的看着我。我说道:“还是去年的时候,和高阳公主一起来的。”我顿了顿,问道:“殿下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     李恪放下筷子,看着我说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是吗?”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恪看了看在灶上忙碌的老板,又看了看不远处衣衫褴褛的挑夫,说道:“只有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才能真切的了解到他们的痛苦和快乐,他们的需要,也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我知道李恪胸怀大志,也知道他有想法,有抱负。可我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抱负。在这一刻,对于这位大唐皇子,我不得不由心的钦佩,同时深深的为他的这些话而感动。我看着他幽深的目光,问道:“殿下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了吗?”     李恪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说道:“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盛世,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荒,没有贫穷,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定和乐的大唐盛世。”他顿了顿,看着周围的这些大唐子民,说道:“一个国家的强盛,最重要的不是疆域是否辽阔,也不是军队是否强大,而是他的子民生活的是否幸福。”     作为一个学历史的人,我很清楚,这样的盛世,在中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即使出现也如流星般稍纵即逝,最终总会被战乱或者暴政打破。可是在每一个朝代,都总有一些人在为这样的盛世而努力着。     我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不止一次嫌弃我笨,而且我们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少,但是说过的话十个指头也能数的清,他怎么会突然和我一起吃早饭,又和我说这些话呢?难道只是因为我帮了杨妃?     李恪看了看我,说道:“吃东西吧,再不吃就凉了。”     他这算什么?回避问题?我舀了一匙汤,边把汤往嘴里送边看着他。从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便只好埋头安心吃饭。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我看着李恪的背影,想着他心中的那个大唐盛世。若他是大唐的第三位皇帝,历史中的大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只可惜历史没有假设。     “盯着本王看够了吗?”一直沉默不语走在前面的李恪忽然出声。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不成他身后长了眼睛?     李恪放慢了脚步,让我能够与他并肩而行,说道:“若是被人这样偷着看都不能发觉,恐怕本王是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他就像在说一件极轻松的事情,我却惊了一身的冷汗。杨妃遇刺的情景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又听李恪如此说。真正的争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这样了,那之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呢?     李恪停下来,看着我道:“你在害怕?”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是谁?是谁想要你的命?是谁要杀杨妃?”李恪淡淡道:“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对你没有好处。”我问道:“那殿下为什么又要告诉我那些?”李恪细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本王只是想让你知道,宫中并非如看上去那般风平浪静,以前有皇后庇护着你,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有些人纵然有心思,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如今皇后不在了,后宫、前朝都暗流汹涌,你自己要万事谨慎。”     后宫?前朝?他是指什么?后位之争和储君之争吗?我正想着,李恪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我跟上去,脑子里乱的像一锅粥。李恪这个人一向惜字如金,说多少话要看他的心情。他不想说的话是任凭你怎么问他也不会说的。     --------------------------------     第二天一早,我刚吃完早饭,就听门外有人说道:“慕雪姑娘,在下沈洛,奉吴王殿下之命送姑娘回宫。”我向门口看过去,见门外站着的正是我几日前在李恪的书房见过的那个人。     我走上前,说道:“有劳了,你稍等一下,我收拾收拾就来。”     这个沈洛的表情和李恪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如果说李恪的那张脸像冰,那他的脸就像铁,同样是一点儿儿情绪都没有。     虽说搬到尚仪局没有多久,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窝,离开数日,还是挺想念这里的。     我刚坐下没一会儿,素心就带了好些补品过来,说道:“娘娘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让我送了些补品过来,说是让你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娘娘已经嘱咐过尚仪大人了,说你伤势还没有痊愈,这段日子就不要给你指派差事了。”     我和素心虽不是很熟,但自从一起死里逃生,关系就似乎更近了些。我说道:“让杨妃娘娘费心了,还请素心姐姐替我谢谢娘娘。”素心道:“你能尽快好奇来就比什么都强,你不知道,殿下把你带回府的时候我们看着你的样子都吓坏了。好了,你好好歇着吧,我还要回去给娘娘复命呢。”     “素心姐姐慢走!”我把素心送出院子,想着杨妃这些日子对我的关切,对碧儿说道:“我去看看杨妃,你留在家里把房间收拾一下吧。”碧儿笑着说道:“好,姐姐去吧。”     去杨妃的沁月轩要经过立政殿。我走到立政殿的宫门口,忍不住停了下来,往里面走了两步。昔日人们往来不绝的立政殿,此刻安静得一片花瓣儿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墙边的海棠开得极好,和去年的这个时候没有半点区别。“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海棠花这般艳丽,又知为谁开?     立政殿是留了负责打扫的宫女和太监的,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半个人影也看不到。看着悄无声息的宫殿,大有人去楼空之感。     我信步走到长孙皇后的寝室前,见门开着,忽听里面有人问到:“谁在外面?”声音听着很像李世民。     我走进门,果然见李世民坐在他平时所坐的椅榻上,忙施礼道:“参见皇上。”     “是你?你怎么来了?”他拧眉看着我,声音中带着叹息。     我见李世民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去沁月轩,路过立政殿,就忍不住想进来看上一眼。”     李世民打量着我,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如此有心,也不枉皇后疼你。”我道:“皇后娘娘宽和待下,恩惠六宫,我每每路过立政殿,总会想起皇后往日风采。”     李世民站起身,抚着长孙皇后生前惯用的物什,叹声道:“皇后何止是恩惠六宫啊!朕的江山,有三分是武将们出生入死帮朕打下来的,三分是文臣谋士们殚精竭虑帮朕保下来的,另外四分当功归皇后啊。若无皇后,便没有今日的朕,没有今日的大唐。”     李世民眼中盈盈似有泪光,长孙皇后过世这么久了,他还是这般伤心怀念,足见他们夫妻情深。我心知没有天子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遂低下头,说道:“皇后母仪天下,其气度让人钦佩。”李世民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说道:“朕听闻你陪杨妃去兴善寺上香,遇到刺客,受了伤?”我说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无碍就好,行了,你下去吧。”     “是!”我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过头,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和几位殿下。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切勿太过伤怀。否则皇后在天上看着也不能安心的!”     李世民抬头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韦贵妃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从立政殿出来,在杨妃处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了。杨妃看上去气色很好,依旧笑容淡淡,完全没有受遇刺的事情影响。也不知道刺客的来历,她的心里有没有谱。     回到住处,碧儿告诉我说:“姐姐,魏王殿下刚才来过了,见姐姐不在,又走了。”     我点点头,问道:“殿下有说什么吗?”碧儿道:“殿下问姐姐的伤怎么样了,我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殿下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我坐到床边,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碧儿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我怔怔的坐在床上,心道:你还来做什么呢?就还彼此清净不好吗?你已有琴瑟相和的王妃,如此当断不断、藕断丝连,岂不是让大家都不痛快吗,何故累人累己。     -------------------------------     受伤休息的这段时间,我没事就练练字,浇浇花,到御花园逛一逛,或是趁着清晨太阳未出来,收集一些玫瑰、兰花上的露水,以备泡茶之用。     水音来到我房间,一脸嫉妒的看着我,抱怨道:“也就只有你还乐得清闲了,尚仪局上下早就人仰马翻了。”     “这是何故?”我想了想,猜测道:“可是为了中秋夜宴?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呢吗?怎么这么早就忙成这样了?况且皇后新丧,中秋夜宴不宜大办啊。”     水音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说道:“韦贵妃有命,说中秋夜宴一切从简,但是要办得有新意,与往年不同才行。还让各司把中秋夜宴上的具体事宜一一向她呈报。”     “新官上任三把火,韦贵妃初掌管六宫,自然是事事仔细,比皇后在时更上心一些。”我倒了一杯茶水,见水已经凉了,对碧儿吩咐道:“碧儿,你去把我这两日收集玫瑰花晨露拿出来,烧些水泡茶。”     “是。”碧儿应者,走了出去。水音笑道:“就你会享受。”我说道:“我也不过是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学学古人附庸风雅,早起收集了一些玫瑰花花瓣上的露水。我可是忙了三个早晨,才收集了一小坛。”     水音看着我,笑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还会有这耐心。”我说道:“我这不过是闲的没事干罢了。”水音双手拄在桌子上,看着我说道:“你若有这份闲心,不如想想中秋夜宴上歌舞的事,我是黔驴技穷,再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东西来了。”     我想了想,说道:“我这几日倒是编了一支舞曲,只是舞步的许多细节还没有想好。”水音面露喜色,笑着责怪道:“你编了舞曲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白的绞尽了脑汁。”     我说道:“别高兴的太早,我的这个未必就能用,而且就算要用,也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你闲不下来的。”水音道:“有总比没有强。”又问:“你编了舞,可有取名字?”我道:“取了,叫月下流仙舞。”     水音拍手道:“就凭这名字,舞蹈一定不俗。”说着,拉了我站起来,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舞姬和乐师,编排出来看看”我道:“你急什么?”水音道:“我能不急吗?我几日来为了这歌舞都快把自己弄疯了。”     我自来到尚仪局,没呆几日就受了伤,之后一直休息,什么忙都没帮上,心中已然过意不去,中秋夜宴这么大的事情,我实在也不好再继续躲在房间里偷懒了。     水音看着一众舞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摇头叹道:“尚仪局怕是再也找不出像曼舞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舞姬了,她们怎么跳也跳不出月下流仙的仙气来。”我握住水音的手,安慰道:“你先别急,这才刚刚开始,你总得给她们一段时间适应啊。”一时想起曼舞,复又问道:“听说曼舞被晋为美人了?”     水音点点头,说道:“就在你在宫外养伤的那几日晋封的。真也难为她了,不会说话,却能得皇上如此偏爱。”我道:“你不是说正因为有这样的缺憾,才能让人越发怜惜吗?”水音道:“话虽如此,可是一个弱女子,身后无权无势,若想在宫中生存并非易事。如今后宫是韦贵妃掌事,她可并非像皇后那般宽和待下。”     我思量了一下,说道:“有皇后珠玉在前,我想韦贵妃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下面的人太过分吧?”水音颇为忧虑的摇摇头,叹声道:“谁知道呢,人心难测啊。”     我和水音正聊着,忽听外面太监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我和水音对视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太监的最后一个尾音刚落,韦贵妃已经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来了。     “参见贵妃娘娘。”我与水音忙带着众人下跪施礼。     韦贵妃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韦贵妃,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材太高大,还是周身的气场太强,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是在长孙皇后和杨妃身边时从来没有过的。     韦贵妃身边随行的一个宫女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扶着韦贵妃坐下。     韦贵妃扶了扶头上的发式,看着我和水音,说道:’本宫这次来,是想看一看中秋夜宴上的歌舞。排练的如何了?”     水音道:“回禀贵妃娘娘,舞曲刚刚编好,舞姬们正在排练。大家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舞步,还在熟悉中。”     韦贵妃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编的舞叫什么名字?”我说道:“回娘娘,叫月下流仙舞。”     “月下流仙舞。”韦贵妃沉吟道:“名字是好名字,就是不知道这舞能不能担得起这个名字了。”她抬眼看向我,问道:“你就是萧慕雪吧?”     我垂首道:“正是。”韦贵妃道:“听闻皇后在世时很是喜欢你,还曾想让你做太子的侧妃呢。”     我猜不透韦贵妃提这个所为何意,谨慎的回道:“是皇后抬爱,我至今想起来还诚惶诚恐呢。”     韦贵妃笑了笑,笑容却没有半丝温度,只让人觉得冰冷。她说道:“皇后看上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把你们排练的歌舞让本宫看看吧。”     “是。”我和水音齐齐的应了一声,忙安排乐师和舞姬表演。     这个韦贵妃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的角色,我和水音俱是捏了一把汗。一曲舞歇,韦贵妃未知可否,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说道:“本宫乏了,你们继续排练吧。”随后扫了一眼在场的舞姬和乐师,说道:“都给本宫记住了,中秋夜宴上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是,恭送贵妃娘娘。”我和水音弓着身,毕恭毕敬的侍立在两侧。待韦贵妃走远,才直起身子。     水音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下你可看到了?”     我看着韦贵妃走出老远的背影,说道:“她不过是一个贵妃,长孙皇后在世时也不见有她这等气势。”     “嘘!”水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舞姬和乐师,低声提醒道:“说话小心一点儿,仔细隔墙有耳。”     我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既喜欢长孙皇后宽和待下,温良贤德,又怎么会让与皇后性格完全相反的韦贵妃执掌后宫呢?”     水音低声道:“杨妃身份特殊,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爱招惹是非;阴妃性子软弱,是个没有主意的;燕妃又整日里三病五灾的。位居妃位的四个主子中,也就只有韦贵妃能执掌大权了,而且她又是贵妃,除了皇后,后宫之中属她地位最为尊贵。”     我说道:“也就是说,长孙皇后一过世,后宫之中再没有人能担得起皇后之职了?”水音道:“要说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选,没有人比杨妃更合适,只是......”我接口道:“只是,她是隋朝公主,隋炀帝虽是隋朝叛臣宇文化及所杀,但是隋朝覆灭,与皇上和前朝的许多大臣却也并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若杨妃为后,大臣们必将反对。”     说道这里,我有想起刺客的事情来。若李世民真有心立杨妃为后,那杨妃所危及的,不只是觊觎皇后之人的利益。还有前朝的许多大臣,还有承乾、李泰。     “慕雪,你在想什么?”水音见我不语,疑惑的问道。     我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身处的环境越来越复杂了。”水音道:“不管环境如何变,我们这些女官的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这些事,都不是你我所有左右的。”     我何尝不想只弹弹曲、编编舞,安然度日?我何尝不想只做一个看客?可是我答应了长孙皇后要提点太子,也答应了李愔要帮他照顾杨妃。我没有办法置身事外。还有李泰,情虽已断了,可情分却不是说丢开就能丢开的;还有李恪的那个大唐盛世,他深深的感动了我。我只想做个旁观者,奈何一步步走来,已经入戏太深。这一切皆非我所愿,只是身不由己,心不由主。           第六十三章 竹林深处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中秋转眼即至。午后忙完了最后一次彩排,一个舞姬跑过来说不小心把衣服弄破了。水音皱眉训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拿过衣服看了看,还能补,对水音说道:“我马上找人去补,大家也都累了,让大家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吧。”水音点点头,说道:“那你快去快回。”     我走了没多远,迎面见李泰和魏王妃正走过来。魏王妃我在皇后的丧礼上曾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她一身缟素,站在太子妃身边,我心里只是微微酸涩。如今见她与李泰并肩而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欲避开,却见魏王妃已经看了过来。我无法,只得继续往前走,行到他们面前,施礼道:“见过魏王殿下,见过魏王妃。”     李泰见是我,面上的尴尬一闪而逝,温声道:“起来吧。”     我直起身,本以为他们会离开,谁知李泰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了?”我回道:“已经好了,多谢殿下挂心。”     魏王妃看了看李泰,又看了看我,问道:“你就是慕雪吧?”我不知她如何知道是我,低头答道:“正是。”     魏王妃笑了笑,不再看我,拉过李泰的胳膊,说道:“殿下,我们快走,别让父皇等急了。”     “好。”李泰脸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我,似是欲言又止。随后带着魏王妃举步离开了。     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既然他已经不再属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的身边是否站着别的女人。     待我拿回缝好的衣服,宴会也快开始了。我和水音又是一阵忙活,直到舞蹈开始,才算是闲下来。我对水音说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走走。”水音嗔道:“你又想偷懒。”     我央求道:“现在不是没有什么事了吗?”水音斜了我一眼,说道:“那万一一会儿皇上打赏怎么办?”我道:“那你就把我的那份领了呗。”     水音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真是服了你了,这么一会儿就呆不住了。”     水音不会知道,我不想呆在这里,只是害怕看到这种举家团圆的场面。在这种象征团圆的日子,每每看到别人一家人在一起,我就总会想起我的家人。“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心境,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明白。     我找了一个秋千,坐在上面仰头看着头顶的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大。不知道月影里那个美丽孤绝的女子是否在翩然起舞呢。偌大的月亮,只有她和一只玉兔,我猜她一定很寂寞,很孤独。     身后似有脚步声,我懒得回头看,只招呼道:“来一起看看月亮吧,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     来人说道:“你就这么坐着看月亮吗?”听着声音很像李恪。     我欲回头,刚一扭头,脖子处就传来一阵酸痛,想是仰着头太久没动了。我揉着僵硬的脖子,也顾不得请安了。待痛楚麻木的感觉稍稍缓和,才从秋千上下来,看着李恪问道:“殿下怎么出来了?”     李恪说道:“出来醒醒酒。”我打眼瞧着他,完全不像喝多的样子啊。     我静默着,等着他离开,他却好像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抬头看了会儿月亮,又看了看我,说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我讶然地看着他,他大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走。     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又抓着我的手,我只能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他带着我出了宫门,只闻他嘴里打了个呼哨,就听见“得,得”的马蹄声,一匹雪白的高大骏马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只觉自己忽然间凌空而起,“啊”的一声惊叫还未完,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李恪也随后翻身上马,双手环住我的腰挽住缰绳。只听一声“驾!”马已经飞奔起来。     中秋的晚上,夜风本就凉飕飕的,马又跑得飞快,我直被吹得浑身发冷,只能拼命往后缩,靠在他怀里。他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儿,呼吸中也带着酒味儿,拂在我的脸上,让我有种眩晕的感觉。     一路疾驰,转眼出了城,我心想这个李恪是真的喝醉了不成?他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啊?他想冻死我吗?     随着马速渐渐慢下来,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木质的小楼。马终于停了下来,李恪翻身下马,然后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来。说了句“走吧!”率先向小楼走去。我踩着脚下柔软的青草跟在他的后面,走近了才发现小楼是用竹子搭建的,很小很简陋,但是看上去还算结实。     竹楼共有两层,楼梯在外面。我随李恪踩着一节一节的竹梯走上去,借着月光打量着四周的景致。这是竹林,我们已经走到了竹林深处,四周除了竹子就只有一些野花野草。。     到了楼上,李恪径自坐到草席上,说道:“里面有酒和茶,你随意。”     我走进去看了看,室内除了地上的草垫和草席,就只有一个木质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几坛酒,几包茶,还有几本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走到李恪对面,找了一个柔软的草垫坐下,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地方啊?”李恪道:“这是我自己建的,闲来无事时我喜欢来这里坐上一会儿。”他边说着,边抬头看向头顶的月亮。这里的月亮比在皇宫里看到的更亮更大,月亮四周的云时卷时舒,仿若光亮在云波中浮动。空气中可以闻见竹叶的清香,我随口道:“殿下似乎很喜欢竹子。”     李恪拾起地上的竹叶,说道:“竹子有气节,有韧性。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都是笔直的,一节又一节,直冲云天。”     我不禁在心里思量,他口中说的是竹子,怕也是他自己吧。若不是这宁折不弯的性格,怎么会招长孙无忌那般忌惮,在李治继位四年之后还要除之而后快呢。     李恪侧身躺在席子上,用手臂撑着头,闭上眼睛说道:“我要睡一会儿,你自便吧,但是别走太远。”     什么人嘛!把人家带出来,结果却自己在这里睡觉。我握紧拳头,对着李恪的俊脸虚晃了一下,作势要打下去,不想他就在这时豁地睁开了眼睛。我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还好我脑子转的还算比较快,迅速张开手,眼睛环视着四周,说道:“刚才有一只好大的蚊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恪看着我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他居然笑了!原来他真的会笑啊。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干嘛整天板着一张脸啊。     我双臂抱着膝盖,打量着熟睡中的李恪。他就连在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着。这个身上流有两朝皇室血脉的大唐皇子究竟有着怎样的心事呢?他为何总是这般不开心?是壮志难酬?空有一番抱负不得施展?还是因为其他。自从听到李恪所描绘的那个大唐盛世,我的内心就再也不能平静。以前想到李恪的命运只觉得可惜,最多不过是为他悲叹几声。可是知道了他的抱负之后,我不单单是为他觉得悲哀,更为整个大唐而悲哀,为数以万计的百姓而悲哀。他是一个英才,他胸怀天下,而且担得起这个天下。这样的人,即使不君临天下,又怎么能含冤而死呢?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嗷,嗷”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那声音渺远而苍凉,仿佛是来自天际之外,亘古洪荒。     “是狼的叫声。”我正疑惑是什么声音,忽听李恪开口。我看向他,见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不知道是没睡着还是被叫声吵醒了。     半晌,李恪都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今天忙了一整日,着实有些累,我躺在草席上,静静的听着狼的叫声。我仿佛看到月光下一群眼睛闪着精光野狼立在辽阔的草地上,对着遥远的天际嚎叫着,声音传到宇宙之外。我又仿佛看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长安城,人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邻里和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皇城之中,八方来贺,四面来朝。     我微微一动,头从胳膊上滑了下去,豁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我坐起来,发现李恪已经不在了,跑到栏杆处向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均不见他的影子。三更半夜,又是在这么深的林子里,我不禁有些发慌,跑下楼,大声喊道:“殿下!殿下!”     半晌也听不见回应。他不会是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跑回王府去了吧?我刚才在竹楼上睡着的时候也不觉得冷,这一刻却觉得夜风凉的很,一个劲儿的打哆嗦。这个该死的李恪,他到底在搞什么呀!我现在是又冷又怕。     肩膀上猛的被什么东西一拍,我“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大着胆子回过头,见李恪正鄙夷的看着我。我拍拍胸口,气道:“你是不是人啊?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吗?”           第六十四章 马球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恪道:“是你自己胆子小。”我撇撇嘴,问:“你干什么去了?”李恪说道:“我去拾一些干柴。”我这才注意到地上堆着一堆干枯的树枝。他径自走上楼去,不一会儿从上面拿了一块席子和一坛酒下来。一个人堆着干柴摆弄了一会儿,一堆火生了起来。我见有火了,马上凑上去,坐在火边。     李恪把酒坛递给我,说道:“夜里天凉,喝点儿酒暖暖吧。”我接过酒坛,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辛辣直下肚子,擦了擦嘴,把酒坛递回给他。他喝了一口,把酒坛放在草地上,看着面前的竹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坐在火堆边,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最后它们彻底的黏在一起了。天刚蒙蒙亮时,李恪摇醒了我,我迷迷糊糊的看向他,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他看着我,淡淡道:“该回去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他弄灭了火,转身上了马,随后伸手把我也拉上马。我摸着马儿雪白的鬃毛,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啊?”李恪淡淡的说道:“它没有名字?”     没名字?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不是名驹一般都有名字的吗?我见这匹马周身雪白,随口说道:“你看它这么白,不如就叫它小白吧。”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想李恪说道:“好啊,就叫小白吧。”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好说话。     李恪喊了一声“驾!”,马儿立刻飞奔起来,按着原路一路往回跑。待我们到了宫门口,天刚好大亮了。李恪把我放下马,一句话也不说打马就走。我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道:我不管怎么说也陪你在林子里枯坐了一个晚上,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回到住处,碧儿又是一阵念叨,责怪我夜不归宿也不告诉她一声,害她担心。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又冻了一晚,现在早已经快饿疯了。拉着碧儿的手,说道:“好碧儿,你姐姐我都要饿死了,先去弄点儿吃的再说。”     碧儿先给我倒了一杯水,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马上就去。是谁把姐姐饿成这样?”     胡乱的吃了一堆东西,总算是把肚子填饱了。我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衣服,才刚换上,就听高阳在外面喊:“慕雪,你起床了吗?”声音刚落,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站起身,施了一礼,高阳忙拉住我,说道:“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我笑了笑,问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高阳笑着说道:“今天我的哥哥们要打马球,我来找你一起去看呢。”     我知道唐朝人爱打马球,只是不知道这马球有没有足球好看呢。我对这唐代的竞技倒是很有兴趣,对高阳说道:“我收拾一下就来,公主稍等。”     马球是一项很有难度的游戏,不单考验球技,更考验马技。唐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马上竞技,因为那样不仅能让他们从儿子们的英姿勃发中激发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更能在这个过程中更深入的了解自己的儿子,而对于球场上的皇子们来说,这也不仅仅是一个游戏,更像是一场角逐。     我和高阳赶到时,比赛已经开始了。李世民身边陪着韦贵妃、杨妃和阴妃。这个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君王在今天更像一个慈父,慈祥的看着球场上的儿子们。     “奇怪,三哥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打了几次都不进啊,急死人了。”高阳原本一直兴高采烈的叫喊着,看着看着,不禁疑惑起来。我低声问道:“公主好像很希望吴王赢、”高阳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了,三哥的球技可是无人能比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杨妃低声对李世民说:“太子的球技有长进呢,皇上。”李世民笑着点点头。韦贵妃扫了杨妃一眼,说道:“太子的球技是有长进,不过吴王这球技可是退步了呢。”杨妃淡淡一笑,说道:“恪儿的球技本就一般,以前不过是侥幸赢过几次。”韦贵妃看了看杨妃,不再言语,继续看比赛。     球场上,承乾和李佑同时策马去抢球,争夺中,李佑的球杆打到了承乾的马腿,马一惊,人立起来,把承乾甩下马背。     所有的人都一惊,紧张的看向承乾,李世民眉头一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承乾站起来,被侍卫扶下场,才重新坐下来,对身边的张公公吩咐道:“去宣太医给太子瞧瞧。”     “是。”张公公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高阳说道:“五哥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还好大哥没事。”韦贵妃扶了扶鬓边的簪花,说道:“是不是不小心,恐怕只有齐王自己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阴妃。阴妃面色不虞,委屈的说道:“贵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佑儿是有心害他哥哥不成?”韦贵妃道:“齐王是有心还是无心,本宫又怎么会知道。”李世民眉头一皱,喝道:“好啦!都少说几句吧,马上竞技,误杀也是难免的,朕相信佑儿也是无心之失。”     阴妃颔首道:“皇上明鉴。”     我心道:怎么这韦贵妃在李世民面前还敢如此霸道。经过这么一闹,我已没有心情再继续看球赛,可是又不好中途离开,只能煎熬的等待着比赛结束。     比赛终于结束了,承乾也处理好了身上的伤,赶了回来。李世民担心的问道:“乾儿,你的伤势如何?”承乾道:“无碍,只是有些擦伤,多谢父皇挂怀。”     阴妃看向李佑,厉色道:“佑儿,还不快向太子殿下道歉。”     李佑看似有些不情愿,走到承乾面前,说道:“小弟求胜心切,不小心伤了大哥,实在抱歉。”承乾道:“无妨,一点儿小伤而已,五弟不必放在心上。”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欣慰的说道:“看着你们兄弟和睦,朕心甚慰啊。”紧接着把目光转向李恪,说道:“恪儿,你今天发挥的有些失常啊。朕见你打球的时候右臂活不灵活,可是受了伤?要不要传太医来看一看?”     “我就说嘛,三哥球技一向很好的,今天怎么会打了几次都不进呢。”高阳恍然大悟地叫道,跑过去拉过李恪的胳膊,“三哥你的手臂怎么了,让我看看。”     右臂?难道,是昨晚被我压的?     “没事。”李恪拉开高阳的手,抬头对李世民说:“可能是儿臣昨晚睡觉的姿势不对,早晨起来,就发现手臂有些酸痛,想来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杨妃含着笑,嗔怪道:“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睡个觉还睡不好。”李世民道:“没事就好。”     我极窘,低着头,咬着唇,恨不得有个魔法什么的能让我隐身。     “慕雪!”高阳推了我一把,我“啊?”地一声,猛的惊醒,高阳道:“父皇在叫你呢。”     我抬眼看向李世民,不知道他叫我所为何事。只听韦贵妃大声喝道:“皇上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我赶忙屈膝跪下,说道:“皇上恕罪!”     李泰走到我旁边,说道:“父皇,慕雪他大概是昨天累过头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承乾也附和道:“是啊,儿臣听闻昨天的中秋夜宴可把尚仪局上下都忙坏了。”李世民点点头,对我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我谢了恩,站起身。韦贵妃嘴角抽笑,说道:“萧司乐真是好大的面子啊,竟能让太子和魏王两位殿下为你求情。”我心想,这个韦贵妃怎么还没玩没了了。说道:“我昔日在皇后宫中,所以与两位殿下还算相熟。”     杨妃看着我,含笑道:“慕雪啊,昨晚你那一支月下流仙舞可谓是匠心独运,怎么打赏时却不见你的人了?”李世民接口道:“是啊,朕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你的创意,要打赏,却找不到你的人了。”     我思虑了片刻,谨慎的答道:“多谢皇上和娘娘抬爱,我昨晚有些不舒服,就率先离开了。月下流仙舞好看,那是所有舞姬和乐师的功劳,慕雪不敢居功。”     李世民道:“是你编的好,皇后在世时就一直夸你聪慧。你果然厉害。”我道:“蒙皇后娘娘错爱,慕雪不胜惶恐。”我是最不会谦虚的人,可是古代人一向自谦,这些话不想说也要学着说。     韦贵妃瞥了我一眼,看着李世民说道:“皇上,看了这么长时间的马球,您也累了,臣妾让人炖了银耳红枣羹,不如皇上去尝尝?”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也好。”又对大家说道:“大家也累了,都散了吧。”     众人躬身目送李世民和韦贵妃离开。     韦贵妃似乎对我很有敌意,可是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呢?难道单单因为我以前是皇后的人,现在又和杨妃走的近吗?           第六十五章 寒兰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中秋过后,天气越来越凉,一转眼就是深秋了。我听说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极好,想着去观赏一番。本想叫上水音,不想她来了月事,身体倦怠得很,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正是秋风苍凉,草木凋零的时节,御花园中剩下的就只有菊花了。难怪元稹会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能够耐得住这秋风的,确实也只有菊花了。不过,少了姹紫嫣红,蜂围蝶阵,倒也清静。     我选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一路上皆是黄得璀璨的菊花。行至假山处,忽听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我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或宫女,并未留意。向前走了几步,赫然见到假山边上,草木掩映中,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执手而立。细看之下,我发现女子是曼舞,而男子,竟是李佑。李佑正双手拉着曼舞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情急之处,更是将曼舞揽在了怀里。     我心下一惊,他们一个是皇上的美人,一个是皇子。他们怎么敢?     我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转过身,快步离开。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纵然李佑胆大胡来,曼舞怎么也被感情冲昏了头。按照水音所说,她不是一心想做皇上的女人吗?为何又会和李佑搞到一起。     我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慌乱中撞上一堵肉墙。我“啊”地惊叫一声,向后退去,抬头间却见李泰含笑看着我,见我一脸惊慌,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我摇摇头,说道:“没事。”又想到还没有请安,忙福了福身子,说道:“参见魏王殿下。”     李泰眉头微皱,说道:“就算你不愿和我在一起,又何至这般客气?”我还没从李佑和曼舞的事情中收回神来,乍一听李泰如此说,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李泰叹了一口气,说道:“伤完全好了吗?”我道:“已经好了。”李泰点点头,没有提去看过我的事情。静默了一会儿,他似是也如我一样。无话可说,举步向前走去,我见他所行去的正是曼舞和李佑的方向,慌忙叫道:“殿下!”     李泰回过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了?”我把他叫住,却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支开,思量了片刻,问道:“殿下是要去哪里?”李泰道:“今日闲来无事,我去看看父皇。”我说道:“我听高阳公主说晋王今日心情不好,殿下若有时间,不如去看看晋王吧。”我虽是有意把李泰引开,但是并没有骗他,高阳昨日真的和我抱怨说李治近日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知是为何事。     李泰点点头,说道:“也好。多谢你提醒。”说完,转身向李治寝宫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他未说话,也未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着李泰的背影,心中虽有波澜,但已经不疼了,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     李佑和曼舞的事情就像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压在那里让我喘不过起来。此事若是被人知晓,李佑还好说,最多不过被褫夺封号,可曼舞就一定是死路一条了。我心里担忧,却又不能和任何人说。我虽然相信水音和碧儿都是可靠之人,可是事关曼舞的生死,我不能不谨慎。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这样私下往来,早晚会被人知晓。     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曼舞。且不说她是因我被皇上看中的,就是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我也不能坐视她往思路上走。     曼舞的寝宫有些偏僻,据说是她自己喜静,不愿被打扰,不过李世民却丝毫没有因为她这里偏僻而少来。我步入院子,见院子里栽了许多的梨树,只可惜这个季节没有梨花可赏,就连果子和叶子也都落尽了。     我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寝室,曼舞正坐在椅子上绣花,见了我,忙站起身。我身子微福,施礼道:“参见美人。”曼舞拉住我的手,先是笑,紧接着又摇摇头,我知道她是在责怪我多礼。她的嘴虽不能言语,但是眼睛是会说话的。我道:“礼不可费,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尚仪局的人不懂规矩呢。”     曼舞一笑,拉着我坐到她的身边。我看着绢子上绣了一半的梨花,说道:“第一次见你时,就见你的裙角袖口皆绣着梨花。你这院子里种着梨树,手上绣的又是梨花,可见对梨花有多痴迷。”     曼舞身边的宫女拿过纸笔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我们美人喜欢梨花,皇上还特意让人在外面栽了许多梨树呢。”曼舞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写道:“待明年梨花开时我邀你来赏花。”曼舞的字迹娟秀清逸,一如其人。当初练舞时她就写字和我们交流,虽不方便,但是看着她写字也是一种享受。     我道:“那说好了,明年花开之时我一定来。”     曼舞转过身,打开身后的盒子,从里面翻出一方手帕来。白色的手帕上绣着清新淡雅的梨花。她把手帕塞到我手上,用眼神说:“送给你了。”     我看着手中的绢帕,梨花朵朵,似雪非雪。我忍不住念道:“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曼舞眼前一亮,竖起拇指。我微微一笑,说道:“这首词不是我作的,是一个叫丘处机的人写的。”曼舞点点头,在纸上写道:“我喜欢这首词,姐姐能把它谱成曲子吗?”我不愿再把他人的诗提前搬出来,摇摇头,说道:“不能。”曼舞有些失望,但随即又笑着写道:“姐姐编的月下流仙舞我也很喜欢。”我说道:“若是由你来跳,会更好。”曼舞又继续写:“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无聊得很,姐姐以后可要常来陪我。”     我点点头,说道:“我以后得空就来看你。你现在是皇上的美人,行事不比从前,自己也要万事留神。”我来这里本是想提醒她要和李佑保持距离,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点到为止。我总感觉曼舞不会喜欢李佑那样鲁莽的性子,可她若对李佑无情,以她的性格断不会允许李佑对自己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来。     曼舞抬手在纸上写到:“姐姐放心。”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既让我放心,那我也就真的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曼舞将我送出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我看着院子里的梨树,不难想象春日里满树梨花该是何等美景。     回到住所,我正准备小睡一会儿,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盆绿色的细叶寒兰走了进来。寒兰多生长在南方,即使是在现代,寒兰在北方也很少见。小太监见了我,施了一礼,口中说道:“见过慕雪姑娘。”我说道:“起来吧。”指了指他手中的兰花,疑惑道:“这是?”     小太监把寒兰放到一旁的石桌上,躬身说道:“回姑娘,吴王殿下说深秋宫中除了菊花无花可赏,特地让小人把这一盆寒兰给姑娘送过来。”     我抚弄着兰花上细长的叶子,说道:“这么难得的兰花,殿下是从哪里弄来的?”小太监说道:“小人不知。兰花已经送到,小人告退了。”     我看着面前优雅绽放的兰花,疑惑李恪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送花来了。     水音从外面回来,见了桌上的兰花,笑着走过来,说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寒兰啊,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懒懒的说道:“别人送的。”水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眨着眼睛问道:“说,谁送的呀?”     我斜了她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语气啊?阴阳怪气的。”水音也不理会我,抚弄着石桌上的兰花,说道:“让我猜猜,这么难得的兰花,想必一定是哪位殿下送的。素问吴王极爱兰花和翠竹。”她打眼看着我,试探道:“莫非这花是吴王送的?”     我知道水音是个人精,什么都瞒不过她,说道:“是。”水音笑了笑,说道:“吴王殿下可真是有心啊。若我猜的没错,这寒兰应该是昔年吴王殿下从蜀地带回来的吧?”     我看着水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水音道:“知道这个不难。蜀地曾经是吴王的封地,蜀地的寒兰又是兰中上品。这么好的兰花,想必定是殿下从蜀地带回来的。蜀地到长安,可谓千里迢迢啊。殿下的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水音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我。我说道:“一盆花而已,有什么难得的。”水音笑道:“听你这语气就知道口不应心,是否难得,你自己清楚。”     我当然知道这寒兰难得,只是李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他之前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中秋夜忽然带着我跑去城外呆了一整晚,今日又送了这么难得的兰花来。所为何?           第六十六章 雪中狩猎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要早,才十一月份,就已经下起雪来了。这日中午,李世民身边的张公公来传旨,说皇上明日要去西山狩猎,让我随行。我谢了恩,疑惑的问道:“这大雪封山,皇上怎么挑这样的日子去狩猎呢?”张公公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皇上自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喜欢在雪天外出狩猎,说是能锻炼人的毅志。”     李世民这爱好果然独特。我问道:“此次随行的都有谁?”张公公回道:“只有几位殿下,长孙大人和鲁国公,因为高阳公主吵着要跟去,皇上想让姑娘同去,和公主做个伴儿。”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我一个掌乐女官,李世民外出狩猎带着我干什么。我道:“多谢公公告知。”张公公说道:“姑娘客气了,我先走了,姑娘赶紧准备吧。”我恭送道:“公公慢走。”     西山狩猎,又至少要两天的形成,我收拾出了一身替换的衣服,又装上了两包茶叶。其他的那里应该都有准备,我没再多带。东西拿多了反倒麻烦。     第二天一早出发,宫人为我和高阳准备了马车,其他人都是骑马。高阳见了,大声嚷道:“我要骑马。”承乾走过来,说道:“父皇怕你摔着,特地交代给你和慕雪准备一辆马车。”     “我骑马什么时候摔过了?”高阳撅着嘴看了承乾一眼,跑到李世民跟前,说道:“父皇,我和哥哥们一起骑马。”     李世民摸了摸高阳的头,朗声笑道:“好!骑马就骑马,朕的高阳最有你皇姑平阳公主的风范。”     平阳公主是李世民的姐姐,她的名字在《旧唐书》和《新唐书》中多次出现,书中说平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李渊太原起兵后,一直随丈夫和兄弟东征西讨,每每打仗都身先士卒。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平阳公主已经去世了。     唐高祖时期有个平阳公主,唐太宗时期有个高阳公主,唐高宗时期有个太平公主,唐高宗时期又有个安乐公主。李唐皇朝的公主还真是不一般啊。     李世民看向我,说道:“朕听闻你不会骑马?”我答道:“回皇上,早前和蜀王殿下学过骑马,马术虽不精,但是也不至于摔下来。”     “好!”李世民对侍从吩咐道:“那就再牵两匹马来,要挑温顺的。”随后看向李恪和李泰,说道:“恪儿,泰儿,高阳和慕雪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儿臣遵命!”李恪和李泰齐声应道,两人具看向我,李泰目光中有一丝担忧,李恪则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他永远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记得小时候老爸教我学自行车的时候就说,摔几次就学会了,这匹马想来道理也是一样的。这不,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我现在骑在马上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只要马不被惊到,我就完全可以控制它。     高阳坐在马上也难以消停,打马走到我身边,说道:“慕雪,不如我们赛马吧。”     我看了看走在最前头的李世民,说道:“我们怎可跑到皇上前面去?”     高阳无所谓的笑道:“没关系的。”说着,挥起鞭子落在我的马背上,我的马吃痛,立刻飞奔出去,只听身后高阳“驾!”的一声,紧接着追了上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现在虽然不至于在马上掉下来,但是也没有办法让马儿停下来,更无法掌控方向。我只能拉紧了缰绳,任由马儿驮着我狂奔。高阳倒是异常兴奋,在马上一个劲儿的高喊着,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我身边,大声说道:“怎么样慕雪,雪中狂奔,是不是很过瘾啊?”     “我的公主殿下,我会被你害死的。”迎着风,一张嘴,风都灌到了嘴里,很是难受。只听身后李恪和李泰喊着我和高阳的名字,像是赶了上来。高阳回头道:“三哥四哥快来追我们啊。”紧接着在我的马背上又落下一鞭子,口中喊道:“慕雪我们快点儿。”     我的马吃痛,速度越发快了,高阳骑的是小马驹,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被我的马远远的抛在身后了。只听到李恪和李泰大声喊着:“慕雪!”“慕雪!”     我心想我是上辈子得罪过马还是怎么着?为什么一上马背就倒霉啊。难道我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落马而死吗?正在绝望的想着,忽然感觉到一人跃上了我的马背,双臂环住我的腰,一把拉住缰绳。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由奔变成慢走,最后停了下来。我靠着身后的胸膛,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许久才平复下来。     “明明不会骑马,还逞强!”是李恪冷冰冰的声音。     “谁说我不会骑马了?”我边辩白边回过头,一个不留神,额头擦到了他的鼻子上。虽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但这个姿势还是太过暧昧。我尴尬的转回身,低头继续说道:“我只是马一受惊,就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了。”     高阳和李泰适时赶了过来,高阳不等马站定,赶着声问道:“慕雪你没事吧?”我忙说:“没事的。”高阳拍拍胸脯,说道:“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还好有三哥在。”     我的目光略过李泰时,见他面色不虞,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后来又一向,就算他误会了又能怎么样?     李恪在我身后问道:“还能骑马吗?”我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他听我如此说,跃下我的马背,紧接着拉过小白,翻身跨了上去,说了一声:“走吧。”率先策马离开。     高阳冲着李恪的背影喊道:“三哥你等等我呀!”策马追了上去。     我看了一眼李泰,刚要走,他一把拉住我的缰绳。我抬眼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李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离太子和吴王远一点。”我冷眼看着他,说道:“我的事,不劳殿下费心。”李泰急道:“我是为你好。”我一笑,道:“那我多谢殿下了。”说完,一拉缰绳,在他松手之际策马向前奔去。     到了西山,已接近正午,和上次一样,帐子是早就有人搭建好的。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帐子里面却一片雪花也见不到,真不知道负责搭帐篷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在雪地里还不怎么觉得冷,一到了帐子里,来到火炉旁,反倒觉得手脚都是冰的了。我刚烤了一会儿火,高阳就跑了进来,拉着我说道:“慕雪,父皇他们已经去打猎物了,我们也去吧。”我看着高阳,问道:“你会射箭吗?”     高阳摇摇头,撅着嘴说道:“六哥说要教我的,可是还没等教我,他就走了。”我道:“既是不会射箭,如何打猎。”     “也是啊!”高阳不开心的坐到我身边,转瞬又是眼睛一亮,拉住我的手,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父皇,让父皇找人教我们射箭吧。”说着,拽着我就要走。我一刻也不想离开暖和的火炉,拖住高阳,说道:“公主殿下,皇上现在已经出发打猎了,况且现在谁有时间教我们啊,公主要学,也得等回了宫再说啊。”     “那难道我们就在帐子里坐着吗?”     这还真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家族,我是宁可坐在火炉旁喝茶赏雪,也不愿意在雪地里追逐猎物的。我见高阳一副快要闷死的样子,说道:“公主若实在觉得无聊,不如我陪公主去堆雪人吧。”     高阳兴奋的点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吧。”     我不情不愿的离开温暖的火炉,走出帐子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红灿灿的火苗。     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做好了一个简易的雪人,我的手早已冻得不听使唤了,一完工,忙跑到帐子里,高阳却仍旧不尽兴,追到帐子里,说道:“慕雪,我们再堆一个吧,你看一个雪人立在那里孤零零的,多孤单啊。”我哀求道:“我的公主殿下,你就饶了我吧,我怕冷得很。”高阳想了想,说道:“那你暖和一会儿,我们过一会儿再去堆下一个。”     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我刚要开口,忽听外面乱哄哄的,有马蹄声,脚步声,还有说话声,甚是嘈杂。高阳站起来,兴奋的说道:“是父皇他们回来了吗?”     我算了算时间,说道:“不应该这么快啊。”看了看高阳,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掀开帐子,刚好见一个侍卫走过来,高阳叫住侍卫,问道:“为什么这么乱啊?是我父皇回来了吗?”那个侍卫躬身答道:“回公主殿下,是皇上回来了。”     我疑惑道:“皇上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才出发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尽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侍卫回道:“吴王殿下受了伤,皇上不放心,就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刺客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心下一惊,不等开口,高阳已经急切的问道:“三哥怎么会受伤呢?严重吗?”侍卫回道:“殿下在林中遇到了一只老虎,伤势好像不是很严重。”高阳问:“那老虎呢?”侍卫答:“老虎已经被殿下打死了。”     我在现代时只听过武松打虎,却没有听过吴王打虎。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没能亲眼见到,也是遗憾。     高阳拍掌叫道:“三哥好厉害啊。”转身拉住我说道:“慕雪,我们去看老虎。”说着就要走,我拉住高阳,说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看一下吴王殿下的伤势。”高阳摆摆手,说道:“刚才侍卫不是说了吗?三哥的伤不严重,我们不用担心。”     我讶然看着高阳,这就是他们的兄妹亲情?     被高阳拉着去看老虎。那老虎足有八尺长,光尾巴就有三尺,即使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看了还是胆寒。老虎屁股上中了一箭,后背上中了两箭,致命的一箭在老虎的口中,箭差不多是没羽而入。血流了一地,老远的就能闻到血腥味。老虎剽悍,不比其他的动物受了伤会落荒而逃,中了箭反倒会越发凶猛,能杀死老虎全身而退,并非易事。侍卫们都说吴王殿下神勇,高阳也拉着我,一脸的兴奋,“慕雪你看,我三哥多厉害。”     我看着地上的快汪成了小河的血迹,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胃里一阵翻腾,拉过高阳,说道:“公主,这老虎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高阳点点头,说道:“好,我们去看看三哥吧。”     我顾及李恪的帐子里定有很多人在,本不愿去看他,但来的路上他毕竟救了我,他受伤我若不去看一眼也说不过去。     走进李恪的帐子,李世民、长孙无忌、程知节、承乾、李泰、李佑具在。     我向众人施了礼。高阳跑到李恪身边,问道:“三哥,你的伤不要紧吧?我和慕雪都很担心你。”     我心道:公主啊,你担心你的哥哥,干嘛要拉上我啊。     果然,承乾和李泰都看向我,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多想,只垂首站着。     李恪看了我一眼,目光移向高阳,说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他左臂放在胸前,似是不敢动的样子,其他的地方都不像有伤。     高阳又道:“三哥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老虎。”     程知节道:“吴王殿下英勇神武,大有皇上当年的风范。”     “说的好。”李世民笑着点点头,对随侍在一旁的张公公吩咐道:“去把朕的弓拿来。”     张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一会儿,手上捧着一把弯弓走了进来,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弓,对李恪说道:“这是朕当年第一次打胜仗时,你的祖父赐给朕的,今天朕将它赐给你了。”     李恪忙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     李世民不等李恪完全跪下,伸手扶住他,“你身上有伤,礼就免了吧。”     我一侧头,见长孙无忌面露不悦,看向李恪的目光颇带着些敌意。不过他并没有让这样的表情在自己脸上停留太久。     从李恪的帐子出来,天已经擦黑了。草草吃过晚饭,我便和高阳围着火炉玩儿跳棋。高阳对这个新奇的游戏很是感兴趣。     我和高阳玩儿的正欢,忽听外面喊声起身,其中还夹杂着刀剑相击的声音。     我腾地坐起来,“怎么有打斗的声音?”     高阳也放下手中棋子,起身道:“出去看看。”     声音是从李世民的王帐附近传来的,我和高阳往前走了几步,雪光的映照下,见一群黑衣人正在和侍卫缠斗。黑衣人足有十几个,具是黑巾蒙面,看上去武艺都不错。     “有人要刺杀父皇。”那些人是刺客没错了,高阳担忧李世民的安危,不管不顾的向李世民的帐子跑过去。     “公主!”我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跟上去。     李世民并不在外面,承乾、李恪、李佑、程知节与侍卫们一起和刺客缠斗着。刺客本就寡不敌众,加之李恪武艺超群,还有程咬金的三板斧,刺客已落了下风。     李恪见了高阳,一边和刺客缠斗,一边气冲冲的喊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高阳一心只想着李世民,听不进李恪的话,焦急的问道:“三哥,父皇怎么样了。”     承乾大声说道:“父皇没事,高阳你别过来。”     我见一个刺客甩开身边的侍卫,举刀向高阳挥来。“公主,危险!”我拉住高阳欲跑,但是已经来不及。刺客大概是看出了高阳的身份,寒光森森的刀直直的向高阳刺过来。     我和高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承乾、李恪和李佑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有心来搭救,却无法甩开身边刺客的纠缠。     眼见刺客的刀距高阳只有数寸,我心心念念的想着高阳没有这么早死掉。忽然,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凌空出现,“铿”地一声挡开刺客的刀,一个身着飘逸白衣的人翩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脸上带着银色蝶形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手中长剑寒气森森。     不等我和高阳反应过来,白衣人旋身挡开李恪刺向刺客的剑,和李恪缠斗了起来。我完全弄不清状况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从刺客手中救下了高阳,又从李恪手中救下刺客?他到底和刺客是不是一伙的?     我正愣神,承乾过来对我说道:“慕雪,快带高阳去父皇的帐子。”     我观察着眼前打斗的情形,趁着刺客无法分身之际,带着高阳跑进李世民的帐子。李世民见到高阳,斥责道:“这么危险,你出来干什么?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高阳委屈的嘟起嘴,撒娇似的说:“我是担心父皇嘛。”     看李世民的样子,并没有被刺客伤到一分一毫,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李泰居然受了伤。随行的太医正往他的右臂处上药。他状似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见他伤势无碍,别过头不去看他。     高阳见李世民无事,才注意到李泰身上的伤,惊道:“呀!四哥你怎么受伤啦?要不要紧?”     李泰虽是带着伤,脸上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温言道:“一点小伤,不碍事,重要的是父皇没事。”     长孙无忌一边抚着胡子一边说:“刚才的形式真是危险,刺客险些伤到陛下,多亏了魏王挺身而出,用手臂为皇上挡下那一刀。”     长孙无忌这是在为李泰邀功吗?看来他们甥舅的关系还不错。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虽一心扶持承乾,但还没有开始打压李泰。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弱,渐渐的消失了。不一会儿,承乾和李恪从外面走了进来,衣服上都带着溅起的血迹。     李世民沉声问道:“外面的刺客可都拿下啦?”     承乾俯首答道:“刺客拼死抵抗,没办法留活口,除了两个逃走外,其他的刺客都被杀死了。”     李世民听了承乾的话,大声喝道:“什么?外面那么多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区区几个刺客居然还让人逃走了?”     承乾忙解释说:“本来刺客已经快被剿灭了,可是后来又来了一个白衣蒙面人,武功很是厉害,就是他把一个受重伤的刺客救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程老千岁和六弟已经去追了。”     李世民皱眉思忖道:“白衣刺客?这倒是少见。”     李恪说道:“儿臣与那个白衣刺客纠缠了一会儿,他剑势凌厉,步履轻盈。据儿臣观察,他的招式像是结合了多家所长。”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片刻,看着李恪问道:“你午后才受了伤,又与刺客打斗了这么长时间,伤势如何?”李恪回道:“多谢父皇关系,儿臣伤势无碍。”     李世民“嗯”了一声,继续问道:“可弄清楚了刺客是什么人吗?他们为何来行刺啊?”     “据儿臣观察,他们好像是…..”承乾有些畏惧不敢说下去,看了李世民一眼,才继续说道:“好像是前太子的余党?”     “是他们?又是他们!十年了。”李世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很是沉重。他的眼神中浓重得化不开的说不清是哀伤还是其他的什么。     玄武门兵变让李世民走上了帝位,可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虽然这么多年他励精图治,开创了不朽的大唐盛世,可这用自己的兄弟的血染成的皇位又怎么可能坐得心安理得呢?所以他必须要做一个好皇帝,这样才能对天下人有所交代,才他的父母兄弟有所交代。     在现代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李建成总是以无才无德、阴险狡诈的形象出现,可如果真是那样,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他死后十余年还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为他报仇呢?不过是成王败寇,为了粉饰太平,对失败者刻意的抹黑而已。           第六十八章 包庇 - 大唐迷梦 - 沐桐     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前太子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话题,因为那意味着揭开一个伟大帝王周身的光鲜外衣,露出里面的污秽和伤疤。     “皇上……”长孙无忌刚一开口,李世民对他摆了摆手,背过身去说:“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他的背影很落寞,声音中带着无力,完全不像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也许他此时内心的痛苦只能一个人独自消解,我们,只能默默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高阳拉着我的手,闷闷不乐的说:“慕雪,为什么父皇每次听人提到前太子都会不高兴呢?”     我拍拍她的手说:“皇上只是心里有些烦,公主早些回去睡吧。”     我的帐子和高阳的是紧挨着的,我把她送回去,看着她上了床才回到我自己的帐篷里。一进帐子,我就径直扑到了床上,今天的事情太过惊险,也太过古怪。那个白衣的身形和眼神,我总觉得很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躺在床上,我感觉帐子里似乎有些不对劲,起身正准备看个究竟,忽然肩上一紧,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离岸?     我惊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压低声音,“怎么会是你啊?”我早就该想到的,除了离岸,还有谁会大晚上来行刺也一身白衣?     离岸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的朋友受了伤,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带他离开?”     角落里传来一声呻吟,我这才注意到帐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借着昏暗的烛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衣刺客倚在帐子边上,一只手捂着胸口,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我看向离岸,严肃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皇上,你又为什么会出现。”     离岸看了看受伤的刺客,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得知他们要来刺杀皇上,便前来阻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我打量着唯一幸存的刺客,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离岸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三日后醉梦居,我定会细细向你解释。”我看了看离岸,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刺客,心下犹豫。离岸看出我的犹豫,说道:“你放心,我会劝他,保证他不会再做出行刺皇上的事情。”     我走到门边,见外面有侍卫在不停的走动。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去帮你们把侍卫引开,然后你带着你的朋友从后面溜走。”     离岸赞道:“好一招调虎离山。”     我冷着脸说道:“你们小心一点儿。”说着,提着灯笼出了门。     我刚刚走出帐篷,立刻有侍卫过来,“慕雪姑娘,外面很危险,您还是留在帐子里吧。”     我停下脚步,说道:“我今天下午和公主散步的时候好像把一只手镯丢在外面了,我去找找。”     侍卫仍是不放心,说道:“不如我们去帮姑娘找吧。”     我说道:“不用了,你们还是留下来搜查刺客吧,万一刺客没有离开,伤到皇上和各位殿下,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姑娘说的是,那姑娘多加小心。”     我打发掉侍卫,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感觉距离差不多了,先是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扔到雪地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惊恐地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为了把侍卫都吸引过来,我接连喊了好几声,几乎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见刺客都举着火把向这边涌过来,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这包庇刺客的罪,若是被人知晓,我可就死定了。     没一会儿,李恪身边的沈洛带人率先赶了过来,急切的问道:“慕雪姑娘,刺客在哪里?”     我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我,我看到一个黑影,向那边的树林里去了。”     沈洛留下两个人保护我,自己带着侍卫向我说的方向追去。紧接着,其他的侍卫也赶了过来了。     “刺客在哪儿呢?”身后传来程知节响亮的声音,我回过头,见程知节、长孙无忌和承乾并肩走了过来。看来,这事儿闹得有些大。     “慕雪,你怎么坐在雪地上?”承乾过来扶起我。看到他担心的样子,我心里有丝丝的愧疚。     过了半晌,侍卫纷纷回来禀报,说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长孙无忌踱到我面前,沉着脸看着我,“听说是慕雪姑娘发现刺客的?”我低声说道:“没错,不过我只看到有黑影窜到树林里,不敢十分确定就是刺客。”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深更半夜的,慕雪姑娘不在帐子里呆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心道,长孙无忌这是在怀疑我包庇刺客啊。不慌不忙的答道:“我回到帐子里正准备休息,发现腕上的手镯不见了,想着下午和公主在这附近散步来着,猜想可能是丢在这里了,就急着过来找。”     长孙无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姑娘大晚上的出来找,就不能等到明天晚上吗?”     这长孙无忌怎么没玩没了啊?我说道:“只因所丢的手镯是长孙皇后所赐,所以也顾不得夜深,便出来寻了。”     “是这只手镯吗?”承乾俯身在雪地上拾起一块碧玉手镯,正是我让在雪地里的那只。     我接过,说道:“正是这只,多谢殿下。”     程知节摆摆手,打着哈欠说道:“行啦行啦,说不定刺客早都逃跑了。既然抓不到刺客,就都回去睡觉吧。”     长孙无忌把手一抬,沉声道:“慢着!”目光仍是看向我,说道:“你来历不明,又误导侍卫,我不能不怀疑你和刺客是一伙的。”     长孙无忌如此揪着我不放,我也没有办法再给他好脸了,冷声道:“我是皇后带进宫的,长孙大人若是怀疑我的来历,岂不是说皇后识人不清?况且,我若真和刺客是一伙的,想害皇上有的是机会,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刺客。”     程知节拉住长孙无忌,“我看这小娃娃说的有道理,你呀!就别胡乱猜测了,我说你整天疑神疑鬼的,你累不累啊?走吧!”     长孙无忌冷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跟着程知节向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承乾说道:“慕雪,舅舅一向谨慎,有时总爱多心,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针对你。”     长孙皇后过世后,承乾倒是成熟了许多。我说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话虽如此说,可是我不得不暗暗思量,长孙无忌这样揪着我不放,究竟是真的对我有所怀疑呢?还是刻意针对我?     回到帐子里,已经不见了离岸和黑衣刺客的影子,想是已经安全离开了吧。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帮助他们,可是再一想和离岸的交情以及他的为人,我好像也确实没有办法看着他送命。况且,他与李愔关系那么好,又从刺客手中救下了高阳,应该不会和李世民和朝廷为敌吧!     折腾了一整天又加上半个晚上,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     刺客的出现,完全破坏掉了李世民打猎的兴致,李恪和李泰又都受了伤,这猎也没法再打了。所以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拔营回宫了。真是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路上,高阳缠着李世民身边,我见程知节一边赶路一边拿着弓箭寻找四下的猎物,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打马赶到他身边,说道:“昨天晚上,多谢成老千岁解围。”     程知节收起弓箭,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小娃娃太客气了。我老程阅人无数,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我说道:“谢谢程老千岁信任。”     程知节说话很随意,完全不拘礼,为人又坦诚,和他说话很是轻松。我们聊了半路,我慢慢发现程知节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难得的是位高权重,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有时候说起话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简直就是个老顽童。     宫中得知李世民在西山遇到刺客,上下皆惊,宫中侍卫增加了一倍,出入也控制的比以往严格了许多。我记挂着和离岸的约定,也实在想知道个究竟。到了约定的日子,一早就出了宫,赶往醉梦居。     我进了以往惯去的包间,点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径自吃着,并没有叫人去请离岸,他却没一会儿工夫人就到了。看来我猜测的没错。     离岸一言不发的坐到我对面,他不说话,我也不急着开口。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酒杯,说道:“那日的事,多谢了。”     我故作不解,问道:“我为公子做过什么吗?竟要公子道谢!”     离岸先是一愣,随即放下酒杯,了然一笑,说道:“是我昨晚喝多了酒,现在还没完全醒,说起胡话来了,慕雪姑娘莫怪。”     我放下筷子,说道:“说说你的朋友吧,他们是什么人?”           第六十九章 中毒 - 大唐迷梦 - 沐桐     离岸把酒杯送到唇边,浅酌了一口,说道:“我是在外游历的时候认识的这些朋友,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认识了许久,才知晓他们的经历。原来,十年前,他们主人的弟弟将他们的主人杀害,抢占了他们主人尊贵的地位和丰厚的田产,仇人知道他们忠心,派人四处追杀他们。为了自保,也为了替主人报仇,他们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等待时机。”     我听着他絮絮道来,知道他口中他朋友的主人就是前太子李建成。看着杯中清冽的酒,说道:“他们的仇人杀兄夺位,的确过分,可是他把那份田产打理的很好,我想你朋友的主人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知足了。”     离岸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你是这么看的?”     我想到李世民得知刺客身份时黯然的眼神,心中升起同情之感,说道:“那个人日日都在承受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悔恨之中,恐怕他午夜梦回,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自己兄长死去那一刻的情景。所以你的朋友用不着报仇,那个人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离岸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飞雪,说道:“我在外四处游历,人们对此事多有议论,你的见解倒是最为独到。”     我说道:“我只是觉得血浓于水,世间最可贵的感情莫过于亲情。相信一个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亲手害死自己的亲人,必定会一生都无法安枕。”     离岸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半晌,回过头说道:“我们不说这个了。”举起酒杯道:“今天只喝酒。”     我也随之举起酒杯,说道:“好,今天只喝酒。”     干下一杯,离岸放下酒杯,说道:“我明日就要离开长安了,今日也算是向你辞行了。”     我惊诧道:“你要去哪儿?”     离岸展开折扇,扇了两扇,说道:“先去看一看大漠孤烟,然后绕道去蜀地看看蜀王,若有可能,再去南方走一遭。”     我脑海里想象着大漠孤烟,江南烟雨,蜀中美女,不由心生羡慕。笑道:“好一个无拘无束的游侠。”     离岸道:“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长安,恐怕要有段时间不能和你一起把酒赋诗了。”     我笑道:“谁都知道随园公子朋友遍天下,离开长安,还愁没有人陪你把酒赋诗吗?”     离岸微微一笑,看着我认真的说道:“离岸朋友虽多,但是能称为知音的,也就只有你和蜀王。”     我听离岸把我当做知音,心中满是感动,但是并不愿将这份感动表露出来,笑着言道:“人生得一知己已是难求,你有我和蜀王两个知音,还不知足啊?”     离岸笑道:“我自然应该知足。”     我道:“到了蜀地,不要忘了替我问候蜀王。”     离岸道:“这个是自然。”     我和离岸喝着酒聊着天,接近黄昏了才各自散去。     回到宫里,正好是晚饭时间,我因在醉梦居和离岸一边喝酒一边吃了许多东西,就没有吃饭。碧儿担心我晚上会饿,自己独自吃过了饭,又从御膳房给我弄了一碗百合莲子羹,口中说道:“姐姐,你不饿也多少吃一点儿,不然睡觉的时候又要喊肚子饿了。这是姐姐最喜欢的百合莲子羹,你专门让人给姐姐做的,你尝尝。”     我实在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但是想着是碧儿特地跑到御膳房给我弄来的,觉得不吃一点儿实在对不住她这份儿心意,就伸手接过来,拿起汤匙舀起一匙,送到嘴边尝了一口。胃里都是酒菜,实在是吃不下,我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碧儿见状,说道:“姐姐若是吃不下,就先放着吧,等会儿姐姐若是饿了,我再在火炉上给姐姐热一热。”女官的住所不比妃嫔的宫中,没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只能去御膳房让人做,也可自己亲自去御膳房做。但是御膳房晚饭的时间一过,门就上锁了。     我刚想和碧儿说话,一张嘴,忽觉得胃里一阵绞痛,紧接着就像万箭穿心一般,五脏六腑疼痛难忍。碧儿扶着我,惊恐的喊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一开口,话未说出来,一股腥甜却涌入口中,然后整个人就变成了虚浮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正是正午,阳光极好,房间里有浓重的草药味儿。我睁开眼睛,就见碧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打瞌睡,我想起身,刚一动就是一阵眩晕,胸口疼得厉害。碧儿听到响动,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见我醒了,走上前急切的说道:“姐姐你总算是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多了,可把碧儿给急死了。”     我看着碧儿担心的模样,心中感动不已,在这个时代,也就只有她能这样为我,在我昏睡时时刻守护在一旁。然而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唇,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昏迷前那种痛彻肺腑的感觉记忆犹新,可是我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碧儿垂着眼睑,说道:“都怪碧儿不好,千不该万不该给姐姐弄什么百合莲子羹。”我追问道:“到底怎么了?”碧儿抬头看着我,说道:“姐姐是中了毒了。”     “中毒?”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中毒呢?那碗百合莲子羹?     我费力的侧过身,拉着碧儿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来。”     碧儿说道:“那天晚上姐姐喝了一口我给姐姐端过来的百合莲子羹就口吐鲜血,晕了过去,我一面让小满去找尚仪大人,一面去找太医。太医来了一看,说姐姐是中了剧毒,用银针一验,发现那碗百合莲子羹是有毒的。”     我怔怔的看着系起来的床幔,难道是有人要害我吗?我稳了稳心神,问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碧儿说道:“是砒霜。”     我心下猛的一惊。砒霜?好狠的毒药,只需服用一点点就足以致命。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是谁?究竟是谁这么急着想要我的命?     碧儿眼中莹然有泪,继续说道:“太医说还好那羹汤姐姐只喝了一口,若是再多喝一点儿,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姐姐了。”说着,跪在我床边,边哭边说道:“姐姐,都是碧儿不好,是碧儿害了你。”     我想拉起她,却是没有力气,只得劝道:“你快起来,这不关你的事,若是有人真想杀我,就算没有这碗羹汤,也还会有别的。”     “可姐姐终究是喝了我端回来的羹汤才会弄成这样的,我,我险些害死了姐姐。”碧儿说着,抬手擦拭眼泪。我见她手上缠着纱布,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碧儿止住哭声,脸上伤心的神色却是不减,说道:“韦贵妃说那碗百合莲子羹是我拿给姐姐的,必定是我想害姐姐。还好她顾及着我以前是皇后的人,不敢对我用重刑,又有杨妃娘娘和尚仪大人为我说话,事情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彻查,御膳房专门负责制作羹汤的一个宫女心中害怕,畏罪自尽了,才算还了我清白。”     碧儿一边说一边抽抽搭搭的,但是事情的经过我已然明白。只是,御膳房的宫女有什么理由害我?畏罪自尽?恐怕她不是做了替罪羊,就是有人舍车保帅吧。     碧儿站起身,说道:“我差点儿忘了,杨妃娘娘吩咐过了,说姐姐若是醒了马上去向她禀告。”     我点点头,说道:“你去吧。”碧儿擦了擦眼泪,对着镜子整整仪容,才放心出门。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又是惊,又是怕,又是疑惑。自从来到这里,我事事谨慎,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思量,也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人。如此,竟还有人想要我的命。而最让我恐惧的是,我连是谁想害我都不知道。韦贵妃和长孙无忌虽看上去对我有所不满,但还不至于会对我除之而后快,我一个小小的女官,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威胁;我虽与李佑时有口角,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我并没有忌恨。     正想着,只听门外脚步声迭起,杨妃带着宫女走了进来。我欲起身,杨妃微微一摆手,说道:“别动,你身上余毒未清,好好躺着吧。”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床边,素心搬了凳子过来,扶着杨妃坐下。     杨妃对左右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应了一声,鱼贯而出。     杨妃看着我,问道:“该说的,碧儿都和你说了吧?”     我点点头,看着杨妃温婉的神情,心中更觉委屈,说道:“娘娘,我没有招惹任何人。”杨妃点头道:“本宫知道。可是有时候,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谁都不招惹,还是会有人容不下你。”杨妃的口气听上去颇为无奈,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遇刺的事情。只听杨妃接着说道:“下毒的宫女已经畏罪自尽,线索也就断了,就算皇上有心追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慕雪,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要杀你吗?一个怀疑的人也没有?”           第七十章 思量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摇摇头,心下一片茫然。杨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连是谁想要你的性命都不知道,可该如何防范是好?”     我看着眼前鹅黄色的床幔,只觉得微微的发冷,敌人在暗处,若想继续害我,当真是防不胜防。而我连是谁想害我,为何害我都全然不知。     杨妃拉过我的手,说道:“你身体虚弱,也别太忧心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事事仔细留心。”     杨妃话音刚落,门外素心禀报道:“娘娘,江太医到了。”杨妃回头冲着外面说道:“让江太医进来。”转过头,又对我说:“本宫听说你醒了,就赶紧让人去请太医。虽说你昏迷的时候太医已经看过了,现今醒了,还是让太医再看一眼比较好。”     我犹自在沉浸在恐惧与疑惑之中,连道谢也忘了。说话间,江太医已经走了进来,先是向杨妃施了礼,才走到我床前,替我诊脉。     江太医把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半晌才收回。杨妃问道:“如何?”     江太医站起身,毕恭毕敬的站立在侧,说道:“禀娘娘,慕雪姑娘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是余毒未清。而且,砒霜乃是剧毒。虽然慕雪姑娘吃下的不多,但是已经伤到了肺腑,恐怕以后会留下病根,臣一会儿开几服药,还需要慕雪姑娘服用些时日。”     杨妃看向我,目光中带着怜悯,叹道:“唉!真是可怜,究竟是谁?下手竟这样狠。”     我心知,食下砒霜剧毒,能活命已是侥幸。只是,这次我能侥幸躲过一劫,下次却不知道能不能这般幸运了。     杨妃对太医摆摆手,说道:“去开方子吧。”     “是。”太医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杨妃思忖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本宫去和贵妃说,在你的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以后吃什么,就在这里单做吧。只是,‘佛高一尺,道高一丈’,贼人又在暗处,难保不会用其他的方法害你,除了饮食,你在其他地方也要加以小心。不过本宫想,他最近一段时间该是不会再动手了。”     杨妃素日不喜过问宫中事宜,今日却为了我的事这样操心,我心中感动不已,含泪道:“多谢娘娘,慕雪让娘娘费心了。”杨妃大概是摸着我的手太凉,将我的手放到锦被里,说道:“本宫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说罢,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我动了动,想起身,奈何身体还是虚弱的很,杨妃扶住我,嗔怪道:“你都这样了,还顾着虚礼。”     我只能目送杨妃离开,口中说道:“恭送娘娘。”     杨妃走后没多久,碧儿就煎好了药,端着黑乎乎的一碗走了进来,说道:“姐姐,该吃药了。太医说药要趁热喝了才好,凉了就不好了。”边说边把药碗放在一边,扶着我坐起来,拿了软枕垫在身后让我靠着,然后才把药端到我面前。     我从小就怕苦,在现代的时候,吃药从来都是只吃糖衣片,汤药更是碰也不曾碰过。可是自从来到唐朝,就没离了药。     碧儿坐到床沿,舀了一匙药汁,送到我面前。我闻着各种气味交杂的又黑又浓的药汁,皱着眉,实在是不愿张口。碧儿道:“我知道姐姐最怕吃药了,可是不吃药姐姐的身体怎么能好呢?”     我知道只要不想死,这药就算是再难喝,也要喝下去,皱了皱眉,就着碧儿的手将一匙汤药咽了下去。那味道又苦又涩又酸,比我上次受伤时喝的药还要难喝。     碧儿又送过来一匙,我实在是怕极了那个味道,见碧儿手中还有小半碗,这么喝要喝到什么时候。我一咬牙,从碧儿手中拿过药王,眉头一皱,强自忍着作呕的冲动,将碗中汤药尽数喝了下去。整个舌头都麻了,一边捂着嘴,一边将空了的药碗递给碧儿。     碧儿接过药碗,匆忙跑到桌案边拿了一颗腌制的梅子送到我嘴里,说道:“姐姐吃颗梅子解解口中的药味儿吧。”     我嘴里尽是苦涩,梅子放到嘴里,顿觉酸甜可口,口中的苦涩淡去了许多。嘴里的苦劲儿一过,我忽然感觉到两腮和下巴疼的厉害。其实我刚醒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是一直纠结于我中毒的原因,一时没注意到。我用手抚着两腮,看着碧儿问道:“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把药给我喂进去的?”     碧儿说道:“是吴王殿下喂姐姐吃的。”     我诧异道:“吴王怎么来了?”     碧儿说道:“姐姐不知,姐姐中毒的那天贵妃娘娘、杨妃娘娘和阴妃娘娘都去兴善寺祈福了。宫中没有主事的人,尚仪大人又不敢惊动皇上,还好奴婢遇到了魏王殿下和吴王殿下,二位殿下得知姐姐中了毒,就急忙赶了过来。太医配了药,但是姐姐昏迷着,没有办法吃药,太医一时也束手无策。吴王殿下见了,上前掰开姐姐的嘴,端着药碗就把药灌倒了姐姐的嘴里。”     好你个李恪!我摸着犯疼的下巴和两腮,说道:“你们怎么不阻止他啊?我的下巴都被他给捏碎了。”     碧儿委屈的说道:“我哪敢阻止啊!当时我和尚仪大人都吓坏了,魏王殿下倒是阻止了吴王殿下,但是没能阻止得了。不过殿下也是为姐姐好,不管怎么说,姐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碧儿说的有道理,关键的时刻,保命要紧,这么苦的药都吃了,一点儿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李恪就算是强灌,也该温柔一点儿啊。他犯得着使这么大的劲儿吗?     第二天,水音过来看我,见我醒着,就说:“昨天就想来看你的,又担心你刚醒过来,怕打扰你休息。现下可好些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唠家常,好像我不是被害中毒,只是生了一场寻常小病。我靠在床上,说道:“能活着见你,已经是不错了。”     水音坐到我床边的凳子上,说道:“那天可是我把吓了一跳。先是听说你中了毒,后来又说是砒霜,我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是你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我呵呵一笑,说道:“这是什么福啊?”     水音抓住我的手,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说是害你的是御膳房那个投河自尽的小宫女。可是御膳房的宫女会和你有什么仇?”我道:“我从来不认识御膳房的人。”水音问:“莫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吧?”     我反握住水音的手,说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与人结怨,更不会为难身份低微的宫女太监。”     水音点点头,神色一黯,说道:“这么说,并不是那个宫女想害你了?可是害你的人会是谁呢?”     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招人如此记恨。”     水音拍拍我的手,说道:“想不明白就暂且不要想了,你现在好好调养身体要紧。就算有人再想害你,也不会赶在现在。俗话说‘要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相信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我点点头,说道:“但愿吧。”     水音烟波一转,忽的一笑,说道:“不过你这一出事情,可真是够热闹的了。”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我昏迷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水音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需要静心调养,按理说有些事情我不该和你说,增添你的烦恼,但是又觉得你应该知道。”     水音犹豫着不肯痛痛快快的说,更增加我的好奇心,说道:“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水音看着我,说道:“你昏迷的时候,魏王和魏王妃大吵了一架。”     我问道:“为什么?”水音笑了笑,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难道魏王妃已经知道我和李泰之间的事情?可是李泰处事一向谨慎,即使是魏王妃知道了什么,相信他也不会由着事情闹大。     水音哂笑道:“可不是为了你吗?我听说,那日魏王殿下进宫,刚走到玄武门魏王妃就追了上来,非说魏王进宫是为了来看你,硬是拖着让魏王殿下随她回府。玄武门当值的侍卫们都看得清楚,说是魏王妃又哭又闹,很是泼辣。”水音边说边看向我,“若不是魏王妃闹了这一出,我竟不知道你和魏王之间还有故事。”     我和李泰之间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这样一闹,怕是要人尽皆知了。我知道瞒不过水音,说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自从他成了亲,我就已经不作他想了。”     水音点点头,说道:“你不作他想也好,我原本还以为魏王妃温婉贤淑,不想竟这样泼辣无脑,你若是进了魏王府,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我道:“魏王妃不是出身望族吗?怎么会这么不堪,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丝毫不顾及自身和魏王的面子。”           第七十一章 雪中梅 - 大唐迷梦 - 沐桐     水音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之前总听人说阎家小姐温婉和顺,后来见了,乍一看上去也是个可人的美人儿,我还以为她定是如太子妃一般贤良淑德,不想竟是如此不堪。我想皇上皇后也定是都被市井传言骗了吧。”     我对李泰的情虽已淡却,可是想着他温润如玉,文采出众,竟娶了为如此不识大体的王妃,心中颇为为他不平。水音斜睇了我一眼,笑着问道:“你对魏王既已不抱他想,那么吴王呢?”     “有吴王什么事?”我话音刚落,就见水音促狭的看着我,向着窗前的寒兰努了努嘴,说道:“吴王对你,也是颇为费心的。”     我揉了揉还在微微犯疼的下颚,李恪的心思实在难猜,我永远也看不懂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面在想些什么。况且,经历了李泰一事,我已看得分明,我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找到我想要的爱情的。一千四百年的时空横亘在那里,我或许能遇到一个爱我的男子,但是却不可能寻到情有独钟。     我抬起头,见水音仍是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看了看窗前颜色淡雅,寂静而开的寒兰,说道:“我已不想再徒增烦忧,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了。”     水音嘴角一动,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我可以不提,但是慕雪,你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吗?”她的目光紧紧的锁在我的脸上,像是要肯定自己的答案。     我很想说我能,但是张了张嘴,又不太敢确定,只得说道:“我会尽力让自己做到。”     水音站起身,走到火炉边,用铁钳动了动炉中的碳,炉中火苗迅速变大,因阴天而略显阴暗的房间也亮了起来。水音看着橘黄色的火苗,悠悠的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很多时候,人的命运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其实由不得自己的,又何止是命运,还有自己的心。人们只知道身不由己,却不知道有时候也是心不由己。”     水音的眼神黯然而迷离,像是沉浸在渺远的往事之中。我依稀总觉得水音是有故事的,可是她除了说起过自己是武德年间入的宫,其他的经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     ---------------------------     太医只说我可能会留下病根,却没说发作起来是什么症状,我也没顾得上多问。休息了月余,我虽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但仍时常会觉得胃疼、心口疼、乏力困倦,心想可能这就是太医所说的病根儿了。     卧床多日,看着外面天寒地冻,我也越发懒得出门了。卧病期间,承乾和高阳来看过我两次,杨妃也时常让人过来慰问,不停的往过送东西,水音每天都会过来陪我聊聊天。但是大多的时候,我都是一个在屋子里发呆。不是找不到事情做,只是一来犯懒,而来实在是心中有事。一日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我的心就一日难安。     年关将至,为了除夕夜宴上的歌舞,我不好再偷懒,每天下午会和水音一起带着舞姬们排练舞蹈。水音知道我体虚犯懒,上午事情又少,就准许我可以躲在房间里谁懒觉。     除夕这日,我一早就醒了,掀开床幔,见窗外一片雪白,走到窗前,才发现下雪了。地面上还依稀可以看见青砖的颜色,想是这雪刚下起来没一会儿。碧儿从外间走进来,问道:“姐姐今天怎么起的这样早?”我披上衣服,说道:“一早醒了,就起来了。”     碧儿往火炉里填了几块儿碳,说道:“姐姐再睡一会儿吧,今天晚上还有得忙呢。”     我坐到梳妆台前,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说道:“这样好的天气,睡觉可惜了。”转头看向碧儿,“我听说梅园的梅花已经开了?”     碧儿说道:“可不是嘛,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早。梅园的梅花可是凌霜而开呢。”我道:“雪中梅,最是清冽高洁,这样好的景致,哪里能辜负了?快帮我梳妆。”碧儿一边帮我打理头发,一边笑着说道:“下这么大的雪还没事儿往外跑的,也就只有姐姐了。”     梳洗完毕,又换上衣服,披了件斗篷出门,地上的积雪已经没了脚面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梅园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走了没一会儿就闻见了梅香,只是隔着漫天飞雪,远远望去,分不清树上的是雪花还是梅花。梅花似雪,雪也似梅花。待走近了,置身于雪天花海之中,鼻中梅香阵阵,仿佛落在身上的飞雪也染了梅花香气,好不舒爽。     我兀自沉浸在漫天洁白之中,忽听身后有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沉而缓慢。心想究竟是谁也和我一样来欣赏雪中白梅呢?一回头,正对上李恪定定的目光。     我施了一礼,说道:“参见吴王殿下。”他只看着眼前的白梅飞雪,不叫我起身,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心中可有害怕?”     我直起身子,茫然的看着他冷冽的侧脸,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说道:“怕也无用。我只是心中不安。”     李恪斜睨了我一眼,紧接着又将视线放在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上。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那日的事,还要多谢殿下。”我不自觉的摸了摸下颚,虽然他用了最粗鲁的方式给我灌药,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李恪睇着我,说道:“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你的谢。”     他这话我听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李恪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现在宫中不比从前,需事事谨慎。”我垂目道:“我自觉已经很谨慎了。”     李恪又是很久也不说话,又不离开。梅园往前走几步就是杨妃的沁月轩,我问道:“殿下是来看杨妃娘娘的吗?”     李恪道:“我听说这里的梅花开了,又恰好晨起下雪,想如此景致实在难得,便来看看。”     我随手摘下一朵梅花,弹落上面的雪花,说道:“只可惜这里种的都是白梅,枝头梅花积雪难以分清。如果是红梅,朵朵梅花在飞雪中迎风绽放,一定更美。”     我放下手中的梅花,看它随着雪飘落在地上。一抬头,见李恪的目光正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怔了怔,看到身上红色的缎面,才意识到他一定是看着我联想到雪中红梅了。我穿的是一件红色的缎面斗篷,只有领子处用了白色的狐皮,无瑕纯白的雪花落在大红的衣服上,颜色对比甚是分明,衣服的红和雪花的白都更胜了几分。     不远处雪地里“噌”地一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直灰色的兔子,从我的脚下跑过。兔子虽是极可爱的动物,但是它出现得太过突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脚下的雪地里有什么,踩上一块像鹅卵石一样滑滑的东西,脚下一滑,身子也不稳,向后面仰去。     我以为我一定会摔得狼狈,不想李恪长臂一伸,一把揽住了我的腰。我明明是站在冬日飞雪之中,脸上却是滚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红的厉害。     怔了怔,我欲离开他的怀抱,他的手臂却不见丝毫放松,仍旧紧紧的钳着我的腰,目光也像他的手臂一样,紧紧的锁在我的脸上。我挣扎,他还是不动。     “殿下!”我出声抗议,探寻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李恪。他眸光清冽,瞳仁漆黑如墨。让我惊奇的是我竟在他的瞳仁里看见了我自己的影子,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一时好奇,便盯着多看了一会儿。转瞬又觉得这样四目相对未免太过尴尬,忙红着脸,垂下眼睑说道:“请殿下放手。”     “我若不放呢?”李恪的声音像漫天的飞雪,又像浓郁的桃花酿。这完全不像李恪会说出来的话。我心下暗暗揣测,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被水音说着了?可是我不认为李恪会对我有意思。但若不是,他这句话作何解释?他屡次救我,送我稀世兰花,又作何解释?只是,我已决定不会再对这个时代的任何男子动心。如果真的不能回去,我宁愿孤独终老,也决计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我垂下双目不去看他,淡淡的说道:“殿下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女官呢?”     李恪轻轻的松开放在我腰间的手,我只觉得身上马上冷了许多。李恪的目光仍旧紧紧的锁在我的脸上,说道:“以后别再大意了,护好了自己的这条命。下次可未必能像上次那样幸运。”     我说道:“没有人愿意死,我的命我自然比谁都珍视。”李恪道:“你懂得珍视就好。”说着,转身向沁月轩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在雪地里的背影,越发不明白了。如此忽冷忽热,他到底几个意思?           第七十二章 除夕夜宴 - 大唐迷梦 - 沐桐     刚从梅园回到住处,曼舞就来了。她未及坐下,就从衣袖里拿出一只淡紫金丝边梨花图案的香包递给我,香气淡淡,很是怡人。她见我收下,也不多留,转身就要走,我留她多坐一会儿,她只是含笑摇头。     雪一直下到中午才停。离夜宴的时间越来越近,虽然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是我和水音还是不能放心,重新把准备的东西和各个环节仔细核对了一遍,又带着舞姬乐师们排练了两边,觉得一丝不错了才让大家去各自准备。     今年的除夕夜宴是纯粹的家宴,一个外臣也没有,就连李世民兄弟里的亲王也没有请,只有皇上嫔妃,皇子皇女。但尽管如此,我们仍是不敢怠慢。     没有了皇后,李世民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韦贵妃虽然执掌后宫,也只能坐在李世民的左下首,她的旁边依次是杨妃、阴妃,再往后就是一些末等的妃子。阴妃身体欠佳,并没有出席。李世民的右下首坐的是太子太子妃,然后诸皇子依年龄而坐,公主坐在皇子的后面。但是高阳是个例外,不停的在席间穿来穿去。     酒过三巡,舞歇歌罢,我和水音终于放松下来,正要随着舞姬们退下,忽听魏王妃阎婉说道:“父皇,儿臣听说宫中宴会的歌舞一向都是由尚仪局的林司乐和萧司乐操持的。中秋夜宴上一阕月下流仙舞已是让人过目不忘,今天的歌舞也是耳目一新。能编排出这样的歌舞,想必两位司乐的舞艺歌计定是一绝。不如让两位司乐亲自歌舞,为父皇和各位娘娘助助兴如何?”     我和水音脚步一滞,对视一眼。韦贵妃笑看着李世民,说道:“皇上,臣妾觉得魏王妃的提议甚好。臣妾听闻去年在西山围场萧司乐一首清歌可是有如天籁呢。”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嗯,慕雪的歌声的确慷慨激昂,朕也想再听一听。”     我走上前,屈膝施了一礼,说道:“多谢皇上和贵妃娘娘谬赞,慕雪很想为皇上、娘娘和各位殿下助兴,只是今晨着了凉,嗓子不舒服,唱不出天籁之音,怕是会污了皇上的耳朵。”早晨从梅园回到住处,我就觉得身上不自在,发烧咳嗽。我倒是不怕唱歌,只是以我现在的嗓子,是真的唱不出好听的歌来。     魏王妃捻起一枚杏肉,说道:“既然萧司乐嗓子坏了不能唱歌,那就跳舞吧。”     李泰皱着眉头,斜睨了阎婉一眼。阎婉侧目看着李泰,说道:“怎么?殿下是怕累着了慕雪姑娘吗?”     我不知道阎婉是怎么知道我和李泰的关系的,她私下和李泰吵闹也就罢了,我没想到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如此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我和李泰关系不一般吗?我脸上又红又烫,若再推辞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我虽会排舞,但是自身一点儿舞蹈功底也没有,只在大学学过一段时间的探戈,是万万端不上台面的。那就唱歌好了。     “既然皇上……”我刚开口,水音一把拉住我。我侧头看着她,见她直视着李世民,福了福身,说道:“萧司乐不擅舞蹈,坏了嗓子也不宜歌唱。若皇上想观歌舞,不如就由萧司乐抚琴,我来且歌且舞好了。”     我怔忡的看着水音,且歌且舞的难度我是知道的,需要舞者在起舞时仍能保持呼吸均匀。我听过水音哼歌,歌声很动听,可是她跳舞,我还是从来没看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阎婉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水音不过是被我拖累。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那就如此吧。”     “多谢皇上。”水音看了看我,给了我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我虽担心,但见她如此从容淡定,也放心了许多。     我坐在古琴旁,试了试音。见水音莲步轻移,抬手间清冽悠扬的歌声倾溢而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声音婉转,舞姿轻柔。我原本还担心她且歌且舞,不能控制自己的气息。可是歌舞相切,却是恰到好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水音,眼波流转,含着似有还无的淡淡愁绪,神情忧戚,渺远得若晨间水面缭绕的烟雾。     《越人歌》所唱的是打浆的越女对鄂君子皙的爱慕之情,聊聊数句,将越女与王子同舟时内心的雀跃羞怯,以及无法表露心迹的黯然表现得淋漓尽致。看着水音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我仿佛看到了一千多年前泛舟湖上的越女一边打着浆一边偷眼看着王子时的羞羞怯怯,虽暗自哀叹“心悦君兮君不知”,却也满足这一刻“得与王子同舟”的静谧美好。     水音的舞蹈与曼舞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她不止舞姿曼妙,贵在传神。看她跳舞,我甚至会以为她有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爱人就在触目所及的地方。     水音的舞步停下来,我也收了琴音。好一阵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安静,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连连叫好。赞和声中忽然斜刺刺的冒出一声冷哼来。     众人循声看去,皆把目光放在了魏王妃阎婉的身上。她虽是看着水音,眼角余光却是瞥向我的,“歌是好歌,舞也是好舞,只是意思差了些。凭一个小小的打浆女子,竟然也敢思慕王子,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明明是野鸡,还妄想变成凤凰。”     她话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明里暗里都是冲着我来的。自从得知李泰要娶亲,我便已经与他一刀两断,并且尽量避开他了,她还想怎样?听她这话,倒像是我贪慕虚荣,痴心妄想渴慕她的位置。只是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她虽指桑骂槐,却又不肯言明,我若是与她争辩,反倒是好像真有其事了。     太子妃笑了笑,说道:“弟妹此言差矣,汉武帝的卫皇后入宫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姬,却母仪天下,可见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与夫君同心同德,心心相印,就算是一个打浆女子又如何?”     阎婉一时间无言以对,低头愤愤的看着面前的糕点生气。李世民斜斜的看了阎婉一眼,面色不悦。阴妃见了,看着李世民说道:“太子妃可真是贤德聪慧,大有长孙皇后的风范。”韦贵妃听她如此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李世民垂下双目,自饮了一杯酒,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想起长孙皇后而伤感。韦贵妃看着阴妃,带着责怪的口吻说道:“这么喜庆的日子,妹妹不是故意惹皇上伤心吗?”阴妃站起身,请罪道:“臣妾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     李世民眉头微皱,抬起手向下一挥,说道:“你坐下。”阴妃依言坐下,怯怯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样子,不知道是被阎婉闹的,还是因为想起长孙皇后的缘故。他目光略过韦贵妃,落到杨妃身上,说道:“朕听人说梅园的梅花已经开了?”     杨妃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是,今年梅花开的比往年都早。”     李世民站起身,说道:“陪朕去看看吧。”说着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是。”杨妃应着,也离了席。     韦贵妃看着李世民和杨妃的背影,双手紧紧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我和水音已经表演完,是时候该告退了。告退的话刚要开口,韦贵妃忽然看向我,说道:“本宫听说长孙皇后在世时最喜欢听你弹琴,既然你今天不能唱歌也不会跳舞,那就继续弹琴吧,弹到宴席结束为止。”     我心道:她这是心里不舒服,想拿我出气吗?     “贵妃娘娘,”承乾刚要开口,被韦贵妃冷声打断,“本宫不过是想听萧司乐弹弹琴,太子有意见吗?难道萧司乐的琴音只有皇后听得,本宫就听不得吗?”     韦贵妃气势凌人,承乾虽贵为太子,一时间也被她的气势所慑,不再出声。况且韦贵妃的话也的确是无从反驳。     高阳正和几个年长的公主一起喝酒聊天儿,听了韦贵妃的话,放下酒杯,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扬头对韦贵妃说:“我要慕雪陪我喝酒,贵妃娘娘若想听慕雪弹琴,就请改日吧。”     “公主!”我对高阳摇了摇头,她虽然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但是现在后宫由韦贵妃执掌,她相当于半个皇后,高阳这样当众不给她面子,终究是不好。     韦贵妃的脸色已经铁青,但是高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拉着我说道:“你要是不肯,我可就让父皇下旨,命你陪我喝酒了。”和高阳认识以来,她从来没有用公主的身份为难过我。我知道她这句话是说给韦贵妃听的,我还一直把她当成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儿,看来这丫头已经颇有些心计了。           第七十三章 惊变 - 大唐迷梦 - 沐桐     韦贵妃面上不悦,却并未发作,站起身,冷声道:“既然公主喜欢,那就随意好了。本宫累了,先行回去了。”     韦贵妃一走,其他的妃嫔也不好久留,纷纷离席。     高阳得意的一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咱们去我寝宫吧,我从父皇那里偷了二十年的陈酿,在宫里藏着呢。”未等高阳把话说完,阎婉已阴阳怪调的说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竟与一个小小司乐为伍,岂不是自甘堕落?”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牙关压得死死的,才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恼怒,避免与她言语冲撞。我倒不是畏惧她的身份,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若对她反唇相讥,最扫面子的会是李泰。无论是看在昔日的情分,还是往日他对我的庇护,我都不能为了逞一时意气,而让他下不了台。     阎婉不管怎么说也是出身诗书礼仪之家,她处处针对于我还可以解释,可是她明明知道高阳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韦贵妃在高阳面前都要暗自忍气,她怎么敢斥责高阳?她若不是愚蠢至极,就是已恨我恨得发狂。阎婉此语一出,不等高阳发作,太子、太子妃和李佑都不满的看向她,只有李恪神色淡淡。要知道,高阳可不只是被李世民宠着,她的哥哥们也都是把她当做宝贝。     李泰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搁,发出“铿”的一声,杯中的酒溅了出来。坐在他身边的阎婉猛地吓得一个激灵。李泰一向都是温文尔雅,我从没见过他脸色像此刻这般吓人。他并未理会阎婉,站起身,冲着太子说道:“臣弟先行回府了。”他素来是礼仪周全之人,但是却一句客气的话也没有,也不等承乾开口,转身就走。路过我身边时,目光扫在我身上,带着五分愧疚,三分尴尬,两分黯然。     “殿下!”阎婉忙跑着追上去,拉住李泰的胳膊,委屈的说道:“殿下要回府,也该等等妾身。”     李泰驻足,侧头冷冷的看着她,疏离而淡漠。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侍卫的喊声,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在说:“走开,我要见皇上,今天是除夕夜宴,我要陪皇上赴宴。”     我正在猜测,是谁这么没规矩,只见一个女子从殿外颠颠撞撞的走了进来。李泰和阎婉立在一边,疑惑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女子。     正是寒冬时节,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凌乱的头发上斜斜的插着一支劣质的珠花,眼神迷离而茫然,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笑容。所有的人都愣在当场,没有命令,门边的侍卫也踟蹰着不敢入内。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承乾身上,嘻嘻一笑,“皇上,臣妾终于见到你了。”说着向承乾扑过去。     高阳疑惑道:“她是什么人?怎么冲着太子哥哥喊皇上啊?”     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失宠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致精神失常。她大概是见承乾身上所穿的杏黄蟒袍与皇上的服色图案接近,把他当成了皇帝了。     承乾忙躲开,坐在承乾旁边的太子妃也吓得花容失色,慌忙后退。李泰看向门外的侍卫,喝道:“还不快把她拿下。”侍卫得令,有两个侍卫冲进来,一把拉住那个女子。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道:“放开我,你们敢对我无理,我让皇上杀了你们。”     承乾摆摆手,一脸嫌恶的说道:“赶紧把她拉走。”     侍卫应了一声,强自压着她向门外走,经过我身边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我,任凭侍卫怎么拉也不走。     我被她的目光看得身上一阵冷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她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着什么,忽然目光变得异常凌厉而阴鸷,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猫。我兀自心惊,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侍卫的钳制,抽出侍卫腰上的佩剑,举剑向我刺过来,口中喊着:“贱人,我要杀了你。”     事情的转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昏昏然间森寒的剑已经直抵我脖颈。我心中暗自喊着“我命休矣”,忽见李恪闪身到我身侧,伸出手生生的握住向我刺过来的剑,鲜血瞬间沿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滴落在地砖上,也滴在了我的心上。我愣愣的看着他紧握剑锋的手,惊叫道:“殿下!”十指连心,他何必为我这样?他看着距我脖颈只有不到三寸的剑刃,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沉浸在李恪给我的震撼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听到利器穿透布帛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子的惨叫。抬起头,见是李佑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从身后插入了女子的身体,剑刃贯穿女子的心脏,在胸前露出染血的剑锋来。     我虽然在西山时就看过侍卫与刺客拼杀,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人死的瞬间。她的嘴角渗出血来,眼睛睁着,似是有许多的不甘与不平。随着李佑收回剑。她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李恪放开手,刚才女子刺向我的剑“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高阳拉住李恪的手腕,叫道:“三哥你的手怎么样?”承乾对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接着又命人把那个女子的尸体抬出去。然后才走到李恪身边,关切的问道:“三弟,你的伤势如何?”     李恪淡淡道:“无碍!”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他手上的血分明还在不停的流着。     李泰说道:“三哥先去偏殿休息一下吧,想必太医也快到了。”转过头对小太监吩咐道:“扶吴王殿下去偏殿。”见李恪进了偏殿,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你还好吧?”     我注意到阎婉愤恨的眼神,把李泰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拂了下去,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我没事,多谢殿下关怀。”说着,走到水音身前,说道:“你先回去吧。”水音拍了拍我的手,出了大殿。     我的心还在砰砰的跳着,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为李恪的举动而震惊,还是为那个女子出现和身死而震惊。走进偏殿,太医已经来了。由于那个女子的出现实在奇怪,所以承乾和李泰去着人调查那个女子的身份来历。几个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又受了惊吓,太子妃和魏王妃前去安抚。偏殿里只剩下我,李恪和太医,李佑和高阳。     我走到太医身侧,见李恪的五指上各有一道伤口,手掌也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我紧紧的咬着唇,才能使自己不惊呼出声。     李佑看着太医,皱着眉问道:“我三哥的伤没有伤到筋骨吧?”     太医正在帮李恪清理伤口,听李佑发问,忙回道:“吴王殿下的伤口虽深,但并没伤到筋骨。”     高阳拉了拉李佑的衣袖,说道:“五哥,我困了,你陪我回宫吧,我一个人害怕。”李佑皱眉道:“外面不是有那么多宫女太监吗?”李恪抬头看了高阳一眼,对李佑说道:“你就陪她走一趟吧。”     李佑有些不情愿,说道:“那我去去就来。”转身对高阳道:“走吧。”     我咬着唇,怔怔看着李恪的伤口。他瞥向我,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住我的下颚。我吃痛,嘴唇微张,牙齿自然的放开了唇瓣。如此,他才收了手。我脸上微红,好在太医只作未见,兀自认真的给李恪的伤口上药。     太医上完了药,回身从医药包里取出了纱布。我接过来,说道:“我来吧。”太医把纱布交给我,恭顺的退到一旁。     他手上的伤口上过药之后已经凝结,干涸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我心下微疼,仿佛那伤口是在我的心上,一边将纱布缠绕过他的手掌,一边幽幽的说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低着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手上,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只听他说道:“我若就这样看着你死了,以前两次岂不是都白救了你?”     我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认真或是玩笑的神情,却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复低下头,撇撇嘴,淡淡道:“以殿下之才,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话音一落,就听头顶传来低沉而好听的笑声。讶异的抬起头,我竟在李恪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笑容。中秋夜在城外竹林我也见过李恪笑,只是那时他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我都来不及捕捉。而这一刻,他嘴角的笑容是无比真实的,虽然淡淡的,却让我轻松了许多。     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在门口处顿了顿,复又走进来。“三哥,伤口无碍吧?”     听得是李泰的声音,我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一瞬间,紧接着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纱布在李恪的手背上打了一个结。           第七十四章 懂得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刚站起身,就听外面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杨妃娘娘驾到!”     太监话音刚落,李世民和杨妃已经匆匆的进来了。李世民一抬手免了我们的礼,杨妃走到李恪身边,执起他缠着纱布的手,秀眉微蹙,心疼道:“怎么伤成这样?”     李恪怕杨妃担心,忙安抚道:“一点儿皮外伤而已,母妃不用担心。”     正巧承乾进来,李世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乾恭谨的回道:“回禀父皇,儿臣和四弟调查过了,是被关在冷宫里的妃子跑了出来,因为发了疯,所以胡乱伤人。”     李世民用力一怕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颤动,差点儿摔落在地上。李世民怒道:“朕看戍守冷宫的侍卫是活腻了。”杨妃劝道:“皇上息怒,左右没有出什么大事,别气坏了身子。”     李世民命人严惩戍守冷宫的侍卫,又嘱咐李恪好好养伤。对那个莫名从冷宫里跑出来的妃子问都没有问上一句。也许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一个自己曾经宠幸过,后来又厌弃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之中,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也许他早就已经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了。李世民对长孙皇后,对杨妃纵然有情有义,可是对那些女子又如何不残忍。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虽然发了疯,但是为什么要杀我呢?我来到这里不过两年,从来没有见过她。她纵然心里有怨,有恨,也应该是冲着李世民和他的妃子们,为何会冲着我来?她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我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那是对一个人恨之入骨才会有的眼神。     偏殿的人越来越多,我悄悄的退了出去。想着还没有向李恪道谢,于是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没一会儿,果见一辆马车行了过来。马车在我面前停下来,车帘被掀开,露出了李恪棱角分明的脸。     我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刚才惊恐未平,忘了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李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把手向我面前一伸,说道:“上车。”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稍作踟蹰,拉住他的手,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上了车。     外面是天寒地冻,冷风习面,车内却是温暖一如春日。车内有一个很小的几案,上面固定这烛火,李恪的身边放着一本《史记》。我和李恪面对面坐着,一时间静默无言。我盯着他缠着纱布的手,好一会儿,问道:“是不是很疼?”     李恪道:“这点儿疼痛算不得什么。”     我嗫嚅道:“十指连心,怎能不痛?”语气是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心疼。话一出口,后悔不迭,只觉得脸上滚烫,又羞又窘,低下头不敢看他。     如此沉默着,气氛异常尴尬。车内很是安静,只能听见外面车轮滚动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哒哒”的马蹄声。     忽觉手心一凉,紧接着又是一热。他把一只金柄云纹嵌绿玉的匕首放在了我手里,手掌也随之覆在了我的手上。匕首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寒气,而他的手却是温热的。我也分不清手上的触觉是冷还是热。     他收回手,覆在我手上的温暖消失了,我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他说道:“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你留着防身吧。”     我抚着匕首的刀柄和刀鞘处的花纹和玉石,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却是杀人的利器。     车子停下来,我掀开帘子,这里正是一个岔路口,往前走是玄武门,往左走就是我住的地方。原是李恪为了方便我回去,故意绕了路的。     我再次向李恪道了谢,欲下车,他忽然叫住我,“慕雪。”     我一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手一滑,车帘又将外面的寒气阻隔在了帘外。我重新坐好,疑惑的看着他。     从进了马车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现在仍是看着我。在一瞬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知道,你害怕,也委屈。”     我一直以为李恪的表情和语气一向都是没有温度的,可是听了他的这句话,我忽然鼻子一酸。心中强自压抑着的恐惧和委屈再也控制不住,随着眼泪一股脑的全部都涌了出来。就像小的时候在外面受了伤,生了病,总是能强忍着,可是一听到爸爸妈妈的关心就撑不下去了。     是的,我害怕,害怕这个风云诡异的宫廷,害怕背后的那只黑手,更害怕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我也委屈,委屈要向他人低头、忍气吞声;委屈魏王妃给我的屈辱;委屈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观念带给我的痛苦。这些,我以前都不觉得,直到从李恪的口中说出来。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了,我也只有这两次让人看到我的眼泪。上一次是在得知李泰定下亲事的时候,那一次,我是激动的,撕心裂肺的。而这一次,我只是沉默的流着眼泪,没有痛,没有怨,只为着心里的那丝委屈和他的懂得。     他抬起手,轻轻的拂去我脸上的泪水。如此温柔的李恪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他愈是这样,我的眼泪反倒流的更凶了。他坐到我身边,将我搂在怀里,也不出声安慰,只是任由我靠在他的怀里。我很累很累,只想在这个怀里好好的靠一会儿,以求片刻的温暖,可是我的心又终是不安的。     他的衣服很快便被我的眼泪浸得濡湿一片,我哽咽着问道:“你不是怀疑我是细作吗?不是嫌我笨吗?为什么还要几次三番救我?为什么还要来管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这话想也不想就从嘴里出来了,语气中带着赌气的意味儿,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的脸靠在他的胸口,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说话时心脏的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宫门快关了,他才单手扶起我,说道:“自己多加小心。”     我吸了吸鼻子,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刚刚哭了一场,被风一吹,只觉得脸上刺刺的疼,身上也冷得直哆嗦。     车夫打马继续向玄武门的方向走去,我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转过身正准备回住处,却见李泰站在转角的阴暗处。     我险些被他吓到,定定神,屈身行了一礼。李泰走过来,黯然的看着我,说道:“我虽想到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三哥。”     我想解释,刚要开口,却又觉得解释也无意义,说道:“随殿下怎么想,我心里有谁,没谁,都不再关殿下的事。”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他的声音带着痛楚、遗憾,和深深的无可奈何,顿了顿,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抬起头看着他,冷笑着问道:“敢问殿下,殿下的这声对不起,是为自己说的,还是替魏王妃说的?”     李泰叹声道:“我没想到婉儿会这样强横,是我的错。慕雪,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只是,我不得不娶她,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来。说到底,他不过是觊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我语气淡淡的说道:“我知道殿下有殿下所谓的无可奈何,可是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覆水难收。魏王妃为难于我,说到底也是在乎殿下的缘故,殿下该好好珍惜,善待王妃。”     说完,转身欲走,他从后面痛声道:“你这么说,是真的对我一丝情意也没有了吗?”     我脚下一顿,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狠下心肠说道:“是的。”     冷风自耳边吹过,风中夹杂着他的叹息。须臾的沉默之后,他说道:“若不是来不及,我也会为你挡下那一剑的。”     “可是你没有。”我转头看向他,说道:“假设的事情,是最没有意义的。殿下回去吧,宫门快关了。”说完,转过头就走。     回到房间,见烛光下,水音正摆弄着棋子发呆,把棋子抓起来,又扔在棋坛里,又抓起来,又扔下,眼睛却不知道看在哪里。我关上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说道:“你回来了!”     我向四周看了看,问:“你怎么在这儿,碧儿呢?”水音说道:“我知道你今晚一定睡不着,就打发碧儿去和小满睡了,我陪你聊聊天。”我见水音也是一副郁郁的样子,说道:“你又为何睡不着?”     水音别开视线,挑了挑烛火,说道:“今天是除夕,该守夜的。”     我知道她是在敷衍,她既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取了茶叶,放在壶里用沸水泡了。水音看着被沸水浇得舒展开来的叶子,说道:“睡不着还要喝这么弄的茶?”我道:“左右已经是睡不着了,喝点儿浓茶又有何妨?”说着,倒了一杯茶送到水音手里,水音接过,微微一笑,说道:“也对!”           第七十五章 白雪红梅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往火炉里添了几块碳,火炉里的火更旺了一些。盖盖子时,不小心被火苗燎到了手,手指一阵灼热的痛,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水音盯着我,意味深长的说:“一个人为了你,不惧十指连心之痛,慕雪,你的心还能静如止水吗?”     我愣了一愣,我的手不过是被火轻轻的燎了那么一下,都疼得不行,何况是握着一把利刃呢。我的心还能静如止水吗?其实我的心又何尝有静如止水的时候。我的恐惧、担忧、不平,从来就没有停止我,不止为我,也为别人。而李恪,他是让我感动的,也是让我无措的。     水音见我不语,喝了一口茶,说道:“你的魅力也够大的了,有魏王妃为你打翻醋坛,又有吴王为你挡刀子。”顿了顿,又道:“娶妻如此,真是委屈了魏王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水音问道:“会是魏王妃吗?”     水音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从来没有与人结过仇,有理由恨我的人,也就只有魏王妃。水音摇摇头,说道:“据我观察,她还没有那个胆量。”     “那还会有谁呢?”我始终想不透,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和人结下了梁子。     水音问道:“今天要杀你的那个疯女人是谁吗?”     我说道:“据说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恐怕就连皇上都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吧。”     水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说道:“我倒是对她有几分印象?”     “哦?”我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去的话。水音像是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慢悠悠的说道:“她是贞观初年被选入宫的,当时她的位分好像是美人吧,她叫什么,姓什么,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她很美,性子很柔和,皇上对她也算宠爱,没多久就怀了孕,谁知孩子才两个多月,被韦贵妃一推,孩子就没了。”     我吃惊不小,问道:“那皇上没有惩处韦贵妃吗?”韦贵妃明知妃子怀孕还推她,这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一个不小的罪名,不被处死已经算是幸运,她竟然还能稳居贵妃之位。     水音摇摇头,说道:“韦贵妃说是她无理在先,自己只是小作惩戒,没想到她会小产。皇上只是将韦贵妃禁足三个月,便没再追究,也没有再理会那个美人,后来那个美人就发了疯,被打入了冷宫。”     “皇上怎么可以这样?那也是他的孩子呀。”让我震惊的不是韦贵妃的残忍,而是李世民的冷酷,“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纵然不愿意惩治韦贵妃,又怎么能放任孩子的母亲不闻不问?还把她打入冷宫。”     水音捂住我的嘴,说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小心被别人听到,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我方觉自己刚才是太过激动了,只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视女子如玩物的行为,声音虽压得很低,语气却仍是忿忿,“皇上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怎么在这件事上的处理这么不公?皇后也不闻不问吗?”     水音淡淡的说道:“后宫中的女子多得是,能为皇上生孩子的女人也多得是。况且,皇上对韦贵妃一直是很不同的,只要是韦贵妃想要的东西,皇上总是能给就给,不能给,也会想办法给。”     我双手捧着茶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轻声说道:“可是我看着,怎么觉得皇上待皇后和杨妃更亲厚一些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皇上他有自己的道理吧。”     “只是可怜了那个那个美人。”我想起她看我时的那个眼神,不知道她是不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害死自己孩子的韦贵妃。     水音说道:“在后宫,这样的女人太多了。皇上他多情,却也无情。”最后一句话里带着悠悠的太息,神色也变得黯然。     外面忽然间一阵的“噼啪”作响,声音有远有近,过年了。这骗炮声意味着唐贞观十一年已经到了。外面有宫女太监的欢呼声,我和水音只静静的坐着,对新的一年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喜悦。     我们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到碧儿开门的声音才醒过来,外面已经大亮了。水音揉了揉脖子,起身回去梳洗。我躺到床上,想再睡一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一向畏冷,屋子里虽然生着炭火,但是终究也不能和现代的暖气、空调相比。我坐在火炉边,手里捧着书,却也看不进去,只看着炉子里的火苗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想我生活在现代的家人和朋友在做些什么,一会儿想想初到这里时李泰温和的笑容所带给我的安心,一会儿想想昨天的那个女子,一会儿又想想李恪握着刀刃的手,他的大唐盛世。就这样发着呆,胡思乱想着,转眼已接近正午。     雕花木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一阵冷风灌入室内,我打了一个哆嗦,以为是碧儿回来了,抬起头,却见门口站着李恪。     “殿下?”我激灵一下站起来,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刚给皇上和杨妃拜过年吧?     李恪只淡淡的看着我,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穿上衣服,带你去一个地方。”我问道:“去哪儿?”他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问了也白问,有心想拒绝,又好奇新年的第一天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重要的是,我知道由不得我拒绝。     披了一件大氅,随着李恪出了门。见到小白时,我惊讶的看着他,“我们要骑马吗?”他反问:“不然呢?”     我指了指他受伤的手,迟疑的说道:“可是你的手有伤,怎么骑马呢?”     他没有理会我,用没有受伤的手拉住缰绳,脚往马镫上一踏,一跃上了马背。又把带伤的手伸向我,说道:“拉住我的胳膊。”     我拉住他的手臂,踩上马镫,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背。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住我的腰,喊了一声“驾”,小白抬起蹄子跑了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与他共乘一骑,正是冬天将尽,春天未来的时节,冷风拂面,带着仿若能够刺破皮肤的凉意。天气这样冷,他的呼吸却是温热的,拂在我的耳际,我只觉得肌肤一阵热,又一阵凉的交替着。不知道是不是依偎在他怀里的原因,身体不像刚出门时那般冷了。只是他用带着伤的手搂着我的腰,我一直担心会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因为我从小就怕疼,所以总觉得他手上的伤一定是极难承受的疼痛,可是他却好像一点儿也不以为意。     我们一路出了城,我以为他又要带我去竹林深处的那个竹楼,他走的却是相反的方向。路越走越偏,渐渐没了人烟,树上的积雪还没有被风吹散,天地间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出城没走多远,马儿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李恪下了马,又把我拉了下来,把缰绳往马儿的脖子上一搭,放它自己去找草吃。     “走吧。”他拉住我的手向山坡上走去。我本以为刚下过雪,山路一定难行,没想到脚下的路很是宽敞。     山上皆是覆着积雪的松柏,因为这两天都没什么太阳,积雪一点儿化去的痕迹也没有。穿过数十株松柏之后,鼻翼间似有淡淡的梅香,我疑惑的看了李恪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只拉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想。又走了几步,赫然见一大片红梅出现在了眼前。梅花朵朵,有的已经凌霜而开,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火红的花蕾,偶尔带着一星半点的积雪。雪花没有让梅花萎谢,而是使她开得更加更加娇艳了。满地白雪皑皑,漫山红梅烂漫,白也白得清绝,红也红得冷冽。     我看向李恪,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道:“红梅白雪,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他一身碧青色常服,站在雪地梅影之间,有一种清冷孤绝的感觉。我忽然想起水音昨天所唱的《越人歌》,歌中那个让越女感叹“今夕何夕”的王子该就是这个样子吧!我比那个越女幸运,不是“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暗暗倾慕,无处倾诉。可我不是越女,我没有她那么容易满足。我若要,就要一份完整的感情,就要一个人全部的身心。若得不到,就宁愿不要。     想到这里,我忍住眼中因感动而盈然欲出的泪水,别开视线,用淡漠的语气说道:“殿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不答,看着我说道:“你的问题总是这么多。”     “是吗?”我低下头,盯着雪地上一片殷红的花瓣,她太突兀,也太刺目。     李恪双手扳住我的肩,逼迫我直视着他,与我对视一会儿,说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害怕,在逃避。”           第七十六章 情定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他总是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在他眼里,我就像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人。可是对于那些我所害怕的,我所不愿意面对的,他又能懂得多少?     我直视着他清冽的眸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阵冷风吹过,有梅花耐不住劲风,从枝头飘落,落在我的头上。他抬起手,欲帮我拾下发间落花,我头微微一侧,避开他的手,看着他道:“殿下就不问问我和魏王殿下的关系吗?”魏王妃闹的那样凶,李恪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李泰之间的牵扯。     李恪手上的动作略一顿,还是自顾取下了我头上的落花,口中说道:“四弟是出了名谦和温润,你过去一直呆在皇后身边,与他时有接触,你会喜欢他也很正常。”     我道:“我和魏王已经没有关系了。”语气有些急,话出了口又后悔,我这是在向他澄清什么吗?道弄得好像怕他误会一样。     李恪淡淡的看着我,说道:“我知道。”     我讶然的看向他。他道:“四弟成婚那天,见你喝的伶仃大醉,后来见你每每看到四弟都态度冷淡,不似过去那般熟稔,我便知道。”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枉我还以为自己将心事藏得如何隐秘。想起那日酒醉,我问道:“我那天喝醉酒有说什么吗?”那不是我第一次喝醉,但是唯有那次,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喝醉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天你说了很多,你想问什么?”     他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却来回问我。他总是能轻易猜透我的心事,可是我却始终看不透他。我心里有一丝气恼,愤然的转过身。他忽然从身后拉住我的手,手臂微一用力,便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我挣扎,一时忘了他手上的伤,只听他闷哼一声,手臂颤了一下,却不收回,仍环着我的腰。     我不敢再动,担忧的话脱口欲出,强自咽了下去。饶是如此,我的反应还是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轻声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含着款款深情,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也是他第一次在语气中表露心迹。我仿佛坠入了一仗密密的网,无法抽身,亦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我的心里怎么会没有他?从他向我描绘那个大唐盛世的宏图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被他搅乱了;竹林深处那个静谧的夜晚,我便已经沉沦;昨日他徒手握住刺向我喉咙的刀刃,我的心已经坠入了那个叫**情的深渊。我不愿承认,不愿相信,不过是理智在与感情斗争。我的理智告诉我他不过是第二个李泰,若自己再用情不过是又换来一场伤心。我努力的想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告诉自己不能沦陷。可是我的心它不听我的话,一步一步,已是越陷越深,直到昨天见他为我受伤,又对我说那番话,我已完全控制不住我的感情了。     可是我又真的很怕,当初对李泰,不过是因着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给了我最初的温暖,于是我便想紧紧的拥抱住这份难得的温暖。当初的我完全是没有意识的,毫无防备的。可是对他,我又有多少真正的感情在里面呢?但是,我对李恪的感情又是不同的,像江水,像岩浆,想拦也拦不住,想压也压不下。若是他不说,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当做自己的心没有波澜,可是他那么直白的戳破我的心事,让我内心的情感无所遁形,再也掩藏不住了。     他转过我的身体,见到我眼中有泪,不由一愣,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直视着他困惑的目光,说道:“我害怕身不由己,更害怕心也不能自主,我害怕伤心绝望,害怕徒增烦恼,也害怕未来。”     我无疑是在向他承认我的心里确实是有他的,自欺欺人,也终究没意思。他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手从我的肩上滑到手上,最后执起我的手,说道:“慕雪,我无法向你承诺太多,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有生之年互你周全,唯一能对你承诺的也只有此心不负。上天既予我李杨两朝血脉,此身亦只能许与天下苍生。我能给你的实在不多。”     听到他那句此心不负,我心中颇为所动,可是又听他说“此身亦只能许与天下苍生”,我却不能不惊心,定定的看着他,问道:“那个位置,你一定要去争吗?”     李恪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只是不愿负了肩上的责任。”     “可是若这责任会让你丧命呢?”我话说出口,方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只有有生之年互你周全”,原来最坏的结局,他亦是早已想到了的。我别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于你要成就的事没有半点益处。”他道:“我李恪还不需要借助女人来巩固自己势力。”     我抬头看向他,追问道:“若有一日形势所逼,你不得不如此呢?”有李泰前车之鉴,我没有办法不害怕。     他拉起我的手,温言道:“我说过,‘此心不负’,我唯一能许你的,只有此生相许相守,独一无二。”     我看着他眼中的浓情,心下大动,然而我清楚的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我所想要的情有独钟是最奢侈的。掩去脸上的感动,说道:“你既许我独一无二,将来无论是心里,还是身边,就都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你也能做到吗?若是不能,我就当你的每一句话没有说过,你也忘记我说的话吧。”     我说完便转过身,他在身后说道:“我答应你。”     我惊愕的回过头,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官宦之家都是三妻四妾,何况他堂堂大唐皇子。我压根就没有抱期望他会答应的。     李恪见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认真的说道:“我答应你的事,便一定会做到。若有食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听他这话,心中大恸,伸手去捂他的嘴已来不及,急道:“谁让你发誓的?”     他执起我停留在他唇边的手,柔声说道:“你将自己的心守得这样紧,我若不如此,你又怎么可能安心?”     我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呢喃道:“你发这样的誓,不是存心让我不安吗?”我原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听到他的话,又想到多年后他的结局,却是不免心惊。史书中只记载说他被长孙无忌诬陷,牵连进高阳公主谋反一案,虽不知是如何死法,却也是含冤而死。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揪痛,像是有人抓着我的心,狠狠的掐着,又像有人拉着我的心往下拽。     李恪见我神色有异,双手扶住我的肩,一脸迷茫的看着我,问道:“慕雪,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么悲戚?”     我含泪看着他,不敢去想象将来的那些事情。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哽咽道:“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其实,我的不安,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未来的洞悉。我真的希望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我在这一刻便可以感受到纯粹的快乐,可以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孩儿一样,一味的为他的承诺而欣喜,不会有这么多的担忧。     “我不再说便是了。”他抚着我的头,喃喃道:“傻丫头。”不知怎的,听到他这三个字,我只觉得鼻子酸楚难当,眼泪愈发汹涌。     他拍拍我的肩,说道:“早知道你会这样哭,我真不应该带你出来。小心风把脸吹坏了。”     我把鼻涕眼泪往他的肩上一蹭,说道:“你已经答允我不会再找其他的女人了。就算我变成无盐东施之流,你也抵赖不得了。”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笑,他给人的感觉明明总是冷冰冰的,可是笑起来却像四月间的轻风,说不出来的温暖柔和。     与李恪携手下山,我几次欲把自己的来历和未来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心下一想,又觉得既然历史不能阻止,他知道了也是无益,只会徒增烦忧,如我这般患得患失。我也不愿再多想未来,若此刻就为十几年后的事情忧心,那烦恼还真是没有尽头。罢了,既然我心不由我主,那就放任着随心所欲吧。至少此刻,他还好好的陪在我身边。在这样一个朝代,他堂堂大唐皇子,愿意承诺给我独一无二的爱,会为我发那样的毒誓,未来心酸苦痛也好,胆战心惊也好,我又有什么可惧的?惟愿时光慢一些,让该来的来完一些吧。所幸,时间还长;所幸,此刻还是岁月静好。     李恪见我一路沉默不语,问道:“在想什么?”     我侧仰着头看向他,笑道:“我在想,你到底喜欢我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第七十七章 女儿心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恪微微一笑,道:“你的问题总是这样多。”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李恪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像是在认真的思考我的问题。我巴巴的等着,不想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什么也不说,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我急道:“喂,你什么意思啊?”     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我先是生气,但是转瞬一想,情之所起,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便也不去在意。以前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只觉得他冷漠不好亲近,可是现在,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对我说那样的一番话,在我面前展露笑颜,心中觉得无限满足,将来种种,我也管不得了。     他见我嘴角含着笑意,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开心。”我侧目看着他,报复道:“殿下的问题太多了。”他脸上隐隐有笑意,虽然不明显,我看在眼里,心中仍是雀跃的。他的手那样暖,手心的暖意仿佛能传遍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漫步在风雪之中,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上了马背,他像来时一样,用没受伤的手拉住缰绳,受伤的手搂在我的腰上。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忐忑和不安。他并不急于赶路,只让马儿慢慢的小跑着。我握住他放在我腰间的手,上面缠着层层纱布,饶是如此,我仍能透过纱布感受到他的温度,同时也感受到十指连心的疼痛。我早就想这样握住他的这只手,昨天晚上就想。     他在我身后轻声道:“早就已经不疼了。”     奇怪了,他又不是李勣,能掐会算,看都没看到我的表情,怎么会知道我在心疼?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我有多害怕?我若再慢一点,那把剑刺破的就是你的喉咙。我真怕来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搂着我的手,仿若真的怕我会出事一样。我心中大动,问道:“所以你就徒手去握剑刃?”     他喃喃道:“这一点儿伤换你一条命,已经很值了。”     我眼里含着泪,静默无言,只把手覆在他的手上,身子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回到宫中,水音见了我,笑道:“看来你的心事解决了?”我疑惑的看向她,“怎么说?”     她抱臂一笑,说道:“昨天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去了一趟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还满脸都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才会有的甜蜜满足。”     也许是在宫里呆的久了的缘故,水音的眼睛是极毒的。一个眼神都瞒不了她。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在决定了和李恪在一起之后,我的心情竟然会这么明快,完全不似过去那般压抑忧虑。原来,我在内心深处,纵然是早就知道他的命途,还是想和他在一起的,一早就是。     我也不解释,看着水音笑了笑,问道:“水音,你能理解扑火的飞蛾吗?”     水音敛去脸上的笑容,怔了怔,说道:“我虽然觉得飞蛾未免太不明智,但是能够拥有短暂的温暖与光明,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只是,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做飞蛾的。慕雪,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吴王他,是值得的。”     水音的眼中有若来自渺远星际的幽光,丝丝缕缕,声音缠绵悱恻。她,亦是有故事的吧?只是,她从来不会说起自己的故事。她不说,自有她不想说或不能说的理由,我也不愿多问。     最近一段时间边界很不安定,朝廷事情繁多,李恪也自然忙,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见面,有的时候在宫里见了,也只是打一声招呼,说上两句话就个忙个的去了。高阳倒是没事就爱往我的院子跑。我打趣道:“哪有公主总也往宫女的房间跑的?”高阳说道:“除了你这儿,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六哥不在,大哥、三哥、四哥又都整天在忙,五哥也不陪我玩儿。”     我见高阳整天喜欢粘着她的哥哥们,却鲜少和其他的公主在一起玩儿,笑道:“难道公主只有哥哥,没有姐姐吗?”     高阳撇撇嘴,说道:“我才不要和她们玩儿呢,她们无聊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停了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我大哥昨天和我说,让我把称心送给他。”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问称心是谁,忽然又想起来了。高阳宫中的那个太常乐人,历史中承乾的男宠。我惊诧的问道:“太子怎么会见到称心的?“     高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天遇到大哥,他忽然和我提起的,他说他喜欢听称心唱曲。”     我问道:“那太子把称心带走了吗?”高阳道:“还没有呢,但是大哥不过是问我要一个太常乐人,我也不好不给啊。”     我颓然坐在椅子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原来历史,真的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也许,那些都是他们的命吧。我一个异时空的人,又哪里能改变得了。     高阳见我呆愣着,问道:“你怎么了慕雪?”我摇摇头,说道:“没事。”高阳问:“那我要不要把称心给我大哥啊。”     “给他吧。”罢了,罢了,就然左右都是避免不了,又何必去废力气呢。只是,想起长孙皇后临终时的嘱托,我心中难免有愧。但不是我不愿意为承乾尽心,真的是历史早就已经写好,我纵然赌上所有心智,也改变不了分毫。而李恪呢?李泰呢?我面前的高阳呢?他们终究都逃不脱。     高阳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说道:“我听大哥提起称心的时候,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自从母后去世后,我就很少见大哥那么开心了。如果称心能让大哥开怀,也是很好的。”     我心道:称心自然能让承乾开怀,只是,他们不免会互相误了彼此啊。而太子妃,又将情何以堪。原来史书中寥寥数字,放在现实中,竟是如此让人唏嘘。     高阳大概是见我不高兴,皱着秀眉,问道:“慕雪,你好像不太喜欢称心,你觉得他不好吗?”     我摇摇头,道:“不,他很好。”我虽只见过称心一面,却也能感觉到他是个性情中人,对于真性情的人,我从来都不会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他和承乾在一起啊。同性之间的爱情,在现代都只有少数的人能接受,何况是古代,何况是发生在堂堂一朝太子的身上。若只是普通的男宠也罢了,据野史记载,很多皇帝都养过男宠,其中包括文韬武略的汉武帝。可是,从史册中对称心寥寥数笔的记载来看,从李世民杀了称心之后承乾的反应来看,承乾对称心的情感,绝不只是一个太子对一个普通男宠的情感。     我只能祈祷现实不要像历史那样残酷,可是又心知现实不比史书中记载的更坏,就已经是不错了。     高阳不再理会我郁郁寡欢的样子,说道:“称心再好,也没有我三哥好啊。”停了一会儿,看着我笑道:“慕雪你说是不是?”     高阳自是鬼灵精怪,话里有话,只是我不由疑惑,我和李恪的关系,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们自从初一从城外回来,每次见面都是匆匆的,话都说不上几句。高阳一个小小的丫头,怎么会知道?以李恪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和她说的。掩去心中的疑惑,故作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说道:“吴王殿下乃大唐皇子,天生贵胄,怎是一个太常乐人可比的?”     高阳对我的反应很是不满意,撇撇嘴,说道:“别想瞒我,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问道:“公主看出什么来了?”     高阳得意的一笑,说道:“你每次见我三哥,看他的眼神都和看别人的不一样。我三哥见到你,对你的态度也总是与众不同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喜欢我三哥,我三哥也喜欢你呢?”     我和李恪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们的关系瞒过众人,但是也没有在人前表现出特别的亲昵。别人也就罢了。高阳这么小小的年纪,竟也能看得出来。看来,她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女孩儿了。大唐的高阳公主,太宗皇帝宠女,自然是有她旁人所不及的聪慧之处的。只是她年纪还这么小,对男女之情竟也如此懂得,实在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高阳见我不说话,急道:“你别一直这么看着我呀,到底是不是?”     我点了点高阳的鼻子,打趣道:“看来得让皇上早点儿给公主选一位驸马都尉了。”     高阳撇嘴道:“我才不要父皇给我选呢,我自己的驸马,自然要我自己选。我高阳要嫁就嫁天下最好的男子。”说完,又不禁皱了眉,颇为为难的说道:“可是天下最好的男子,都已经在我们李家了,我去哪儿找呢?”     在古代,若换做是寻常的女孩儿,提到婚事必定是羞怯腼腆的,高阳却是脸也不红一下,毫不避讳。           第七十八章 冲突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房遗爱当然不是世间最好的男儿。史书上对他虽着墨不多,但是不难看出,他实在是一个太过平庸的男子,若他的父亲不是房玄龄,他恐怕也只能默默无闻。而以高阳的性格,是不可能会看上那样的男子的。只是不知道,那个让她不顾世俗也要在一起的辩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纵然她享受着万千宠爱,自己的人生却也终究是不能自主的啊。     正是三月芳菲,春光烂漫。高阳刚离开不久,曼舞就遣了身边的宫女过来,说是曼舞寝宫里的梨花已经尽数开了,让我去观赏。这是去年冬天就已经和曼舞约好了的,难为她还记得。我对小宫女说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美人,我稍后就到。”     小宫女答应着走了出去。已经接近正午,我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才慢悠悠的出门。刚出了院子,就见李恪迎面走来。多日未见他,他的脸上略显疲惫,见我出来,停下脚步,问道:“要出去吗?”     我点点头,随意又说道:“不过也不急,要进来坐坐吗?”     他说道:“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看看母妃,既然你也要出去,那就走走吧。”     我走在他身侧,看着他眉目中的忧色和疲态,心中微疼,轻声问道:“朝中烦心的事情很多吗?”     他慢慢的向前走着,偶尔侧头看看我,“最近边关不稳,突厥、吐谷浑都越来越不安分,南方许多地方又在闹旱灾,可谓内忧外患,朝中大臣都是束手无策。”     唐朝虽有万邦来朝的盛况,但是和周边的少数民族之前的争端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叹声道:“战乱,饥荒,是百姓最苦不堪言的事情。”见李恪眉头紧锁,换了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好在现在旱情还不算严重,也许过几天就天降甘霖了呢,殿下也不要太忧心了。”     李恪的眉宇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有所舒展,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十日再不下雨,就会有数以万计的耕地绝收。国库本就空虚,若是到时候突厥和吐谷浑再发难,那可真就是内外交困了。”     我停下脚步,拉住李恪的手,看着他,肯定的说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我虽不记得贞观十一年那里闹了旱灾,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一年大唐是没有战乱的。就算是和其他的民族之间有冲突,应该也只是小打小闹,不会真的发动战争。     李恪双手握住我的手,他手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只是肌肤相触,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手心的伤疤。他深深的看着我,说道:“等过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我就请父皇为我们赐婚。”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又是羞怯,又是欣喜,还有一丝迷茫,一丝飘飘然。像饮了陈年的桃花酿,低声道:“是不是太快了?”     李恪莞尔道:“等朝中没有这么多事了,我就要赶往封地了,总要在此之前把你娶到府中。”     我虽然知道大唐的制度,皇子封王后不可长期留在长安。可是想到杨妃,不忍的问道:“你和蜀王都走了,杨妃要怎么办?”     李恪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说道:“父皇允我和六弟可以轮流回长安陪伴母妃。只是六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恐怕也不能指望他能常回来。”     天家富贵,母子相伴也是难的。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储君之位,可是如此就真的能避免兄弟争权了吗?     李恪本就因朝中的事情烦心,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哀戚,转而笑道:“蜀中山川秀美,又加之地杰人灵,最出美女,蜀王殿下不愿意回来也正常。”顿了顿,歪着头看着他促狭的说道:“不过,蜀地原本可是殿下的封地,都说川蜀女子温婉灵动,个个皮肤吹弹可破,怎么殿下也没带回来几个为妃为妾?”     李恪拉着我的手紧了紧,嘴角隐隐含着笑意,说道:“蜀地的美女既是温婉灵动,就留给六弟去消受吧。”     我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里也不禁雀跃。前面就是杨妃的沁月轩,再往北走一段则是曼舞的寝宫。我嘴上噙了笑意,说道:“殿下去看杨妃吧。”李恪放开我的手,道:“我改日再去看你。”我点点头,见他走了,才向曼舞的寝宫走去。     我刚推开朱漆的大门,就见曼舞跪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烈日当空,她的身边一点儿阴凉也没有,只有刚才去找过我的那个宫女跪在她的身边,用帕子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我吃了一惊,跑过去半蹲在她的面前,诧异道:“曼舞,你这是干什么?”     她的脸一惊被日头晒得发红,额上的汗水把头发浸得湿嗒嗒的。见了我,咬着唇对我摇了摇头,目光向身侧看过去。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梨花树下的藤椅上韦贵妃端然而坐,旁边有宫女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她看着我,嘴角含着笑,但眼神却是冷的。     我进门只顾着跪在地上的曼舞,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也没细想她为何会跪着。起身向韦贵妃施了一礼,说道:“见过贵妃娘娘,慕雪不知道娘娘也在,还请娘娘恕罪。”     韦贵妃穿了一件深紫色嵌着黄色花纹的衣服,头上的珠翠步摇极尽华丽。美则美矣,只是与这院子里的满树梨花格格不入。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本宫就在这儿,你却对本宫视而不见,不是明摆着目中没有本宫吗?”     我忙跪倒在地上,说道:“慕雪不敢,只是见曼……美人她跪在太阳下面,一时心急,没有留意。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试问何人能对娘娘视而不见?”     违规为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会说话,难怪皇上和皇后喜欢你,就连太子、吴王、魏王和高阳公主也都喜欢你。”     我谦逊恭谨的说道:“是皇上、皇后和几位殿下抬爱。”     韦贵妃摆弄着纤纤玉指,斜斜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起来吧,要是跪坏了,说不准哪位殿下又要心疼了。”     我心中虽极其不喜,但是也不敢发作。她毕竟是贵妃,是后宫中最有权势的人,我争不过她。况且本就是我理亏在先,没能第一时间向她请安。     我站起身,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曼舞,问道:“不知道美人她犯了什么错?”     韦贵妃看着地上的曼舞,懒懒的靠在藤椅上,说道:“她见了本宫不知问安不说,本宫问她话她还充耳不闻,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我心道:韦贵妃给曼舞安的这个罪责是在牵强,宫里谁都知道曼舞是不能说话的,如何回答她的问话。     曼舞身边的宫女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美人不会说话,贵妃娘娘是知道的。美人见了娘娘也是施了礼的,哪里有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之说?”     韦贵妃猛然从藤椅上站起来,指着她厉声道:“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和本宫顶嘴。”对左右喝道:“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贵妃娘娘。”那个小宫女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我实在是忍看她小小年纪受这样的委屈。跪在韦贵妃面前,说道:“娘娘身份贵重,何苦和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般见识。我想她也是护主心切,就请娘娘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吧。”     韦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道:“你对本宫不敬之罪本宫已经免了,现在还要为别人求情?本宫可不是皇后,没有她那么好说话。”她说到皇后两个字时,语气中带着不屑。     我抬头看着韦贵妃,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诚恳,“皇后娘娘待人宽和,贵妃娘娘治宫严谨,是后宫众人之福。”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阿谀奉承的本事竟然这样强,出口的话,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好像把一辈子虚伪的话都在今天说尽了。见韦贵妃神色似有缓和,才敢继续说道:“只是请娘娘看在美人一直以来皆恪守本分的份上,饶了她和这个宫女吧。”     韦贵妃看着我,淡淡的一笑,“饶了她们?那这后宫之中,还有谁会把本宫放在眼里?”     我想了想,不卑不亢的说道:“贵妃娘娘是知道的,皇上素来喜欢皇后宽和待下,后宫长久在皇后的治理下也少有重罚。娘娘这样惩治美人,知道的说娘娘是为了宫中的尊卑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容不下年轻的妃嫔呢。皇上宠爱美人,娘娘也是知道的,娘娘就算不顾及宫人们怎么说,也要给皇上一个面子啊。”     我进来是宫门是紧闭着的,就猜想韦贵妃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严罚曼舞。有长孙皇后这个贤后做榜样,她总要有所顾忌,就算对曼舞再不满,也不能让人认为她狠辣严苛,不如长孙皇后贤良。除非她对后位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是她如此在意手上的权力,怎么可能对后位没有兴趣呢?           第七十九章 桃之夭夭 - 大唐迷梦 - 沐桐     韦贵妃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脸上重又堆满笑意,只是那笑容似乎冷到了骨子里,像腊月间凛冽的冰霜。她站起身,一双丹凤眼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待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你倒是为本宫考虑的周全,不过本宫可没有长孙皇后那么好的脾气。”说完,又走到曼舞面前,低头看着曼舞,绕着她转了一圈,说道:“这细皮嫩肉的,若是晒坏了可是可惜了。起来吧,刚才慕雪姑娘说皇后待人宽和,本宫也很怀念皇后。就罚美人抄录一百遍佛经,为皇后祈福吧。”     我心道:一百遍佛经,可要抄到什么时候。不过抄录佛经也总比在太阳底下罚跪要强上许多,也不再多言。     曼舞谢了恩,由宫女扶着,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韦贵妃瞥了曼舞一眼,对身边的人说道:“走吧,本宫也累了。”说着,搭着宫女的手走了出去。     我见韦贵妃出了门,忙扶过摇摇欲坠的曼舞,扶到她走到阴凉处,一边拿了丝帕帮她擦了脸上的汗水,一边对旁边的小宫女说道:“快去打一盆水来,不要太凉,再弄点儿解暑的羹汤。”     小宫女应了一声,忙去准备我吩咐的东西。我扶着曼舞坐在刚才韦贵妃坐过的藤椅上,帮她倒了一杯水,见她把水喝了,才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中暑?”     她看着我摇摇头,嘴角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原本白皙柔滑的肌肤被晒得红通通的,忍不住心疼道:“韦贵妃也太过分了,这么热的天,怎么能让你跪在太阳底下呢?”     她只是笑,笑里却带着颇多无奈,眼神中带着忧郁的光,这样的曼舞,我作为一个女子也忍不住心疼怜惜,更别说男子了。曼舞总是忧郁的,眼睛里似乎有化不开的哀愁,再温暖的笑容也遮掩不住。     曼舞身边的贴身宫女叫平儿,很是勤快伶俐的一个小丫头。我和曼舞说话间,她已经打了一盆水过来,我试了一下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拧了一把毛巾,轻轻的帮曼舞擦着脸,“还好是三月,太阳不算毒,若是换做夏日,皮肤恐怕都晒坏了。”     没一会儿,平儿端了两碗绿豆汤过来,分别放在我和曼舞面前,说道:“姑娘也在太阳下面站了好一会儿了,也喝一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我笑着端起碗,说道:“多谢你,难为你这么细心。”     平儿说道:“今天多亏了姑娘替我们美人解围,不然贵妃娘娘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我回想着平儿方才护着曼舞的样子,赞许道:“我今天只是赶巧碰上了,曼舞还是多亏了有你在身边照料。”     平儿有些不好意思,羞怯的说道:“美人对奴婢很好,奴婢自然也要尽心照顾美人。”     我问道:“韦贵妃经常为难美人吗?”平儿道:“自从皇上把美人纳在身边,韦贵妃就很不满,只是以前有皇后在,她也不敢怎么样。现在整个后宫都是韦贵妃说了算,她一有机会就找我们美人的麻烦。其实不止是韦贵妃,其他几位娘娘见皇上宠爱美人,也很是不满,虽不至于像韦贵妃那样为难美人,但是背地里总是说美人狐媚。”     曼舞拉了拉平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我拍了拍曼舞的手,说道:“难为你了,韦贵妃掌管后宫,自是不能违逆她,不过其他人的风言风语,你大可不必在意。”曼舞点点头,算是回应。自古以来,后宫之中的宠妃都是她人集怨所在。况且曼舞没有背景,没有高的位分,又是一个哑女,难免会被其他人轻视。     曼舞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绿豆汤,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她对平儿比划了几下,我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意思,平儿已经走进室内,很快抱了一把琴出来。     曼舞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琴。然后指着自己,伸展手臂做了一个舞蹈的姿势。     我问道:“你是说你想跳舞,让我弹琴?”     曼舞点点头,陶醉的看了一眼满树的梨花。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辜负这么好的景致。只是她跪了那么久,现在又要起舞,未免太过辛苦。我不放心的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她摇摇头,站起身,做好了随时起舞的准备。我见她身体无碍,便坐在古琴前,轻轻的拨动了琴弦。     曼舞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色的衣裙,只在衣领和袖口点缀了几片淡粉色的小花,翩然起舞,飘然若仙。满院梨花似雪,却比雪多了淡淡幽香。我仿佛有一种置身月宫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不是梨树,而是广寒宫中的桂树,而曼舞,则是月宫中起舞弄清影的嫦娥仙子。     我只是随心的弹着,她也只是随心的舞,没有什么技巧在里面。她的舞步很简单,但是莲步轻移间,眼角眉梢里都尽是风情,孤绝,也清绝。     曼舞随着我的琴声停下脚步,忽听门口处传来击掌之声。我把视线从曼舞身上收回,抬头看去。却见李世民立在门边,痴迷的看着曼舞。     我和曼舞忙上前施礼,“不知皇上驾到,还望皇上恕罪。”     李世民一抬手,说道:“都起来吧。朕是被你们这儿的琴声吸引过来的,没想到竟看到了如此美丽的画面。都说人面桃花,朕倒是觉得,人面梨花更添美丽。”     李世民这话虽是说给曼舞听的,可是曼舞没有办法回答,只娇羞的低着头。我说道:“美人气质出尘,恰似梨花天姿灵秀。”     李世民赞许的点点头,目光从曼舞身上移开,看着我问道:“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啊?怎么朕从来没听过。”     我弹的是秦观的《鹊桥仙》,宋代的曲子,他当然没有听过。随口答道:“只是随手弹的,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李世民笑道:“就属你的新鲜玩意多。”我道:“再多的新鲜东西,也只是为博皇上和各位娘娘们一笑。”     李世民看着曼舞的眼神总是带着赞赏和怜惜,可是曼舞的脸被晒得那样红,他进来了这么久,却是问也没问上一句,不知道是没法发现,还是毫不关心。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说明,他对曼舞宠则宠矣,可曼舞在他的心里,却并不占什么位置。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为曼舞而感到悲凉。     我不好久留,欠了欠身,说道:“慕雪不打扰皇上和美人了,先行告退。”     李世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     没过几日,南方果然降了大雨,旱情得到缓解,只是洛阳、开封一带和山西境内却又是接连多日没有降雨。全国风调雨顺的年景从来都是不多的,朝廷上下虽然忧心,却也因为南方旱情的缓解而松了一口气。     四月,李世民选了十几位官宦家的女子入宫,据说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我想到杨妃,想到曼舞,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忿忿的说道:“皇上是想把天下所有漂亮的女子都搜罗到宫里来吗?”     水音一边画着曲谱,一边淡淡的说道:“皇上身边从来就不缺少年轻妍丽的女子,只是是他想,就是把全天下有姿色的女子都弄进宫,又有什么?”     “然后呢?一夕宠幸,接着便把她们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水音眸光一黯,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的目光中竟含着一丝哀伤。但是那哀伤并没有在她的眼神中停留太久,很快就淡了下去,“可是他是皇上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女人也自然都是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水音怪怪的,可是又说不清楚她怪在哪里。     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这对那些女子何其不公,对其他的妃嫔何其不公。”     水音起了身,说道:“公不公平,都是她们的命。”说着,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边槐树上的新芽发呆。     碧儿拿着浣洗完并已晒干的衣服走进来,说道:“怎么水音姑娘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透过半开的门,看着水音的身影,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光看她的背影,却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过既然她不想说,我也不想出去打扰她。看着忙活的碧儿,问道:“可听说了新入宫的那些女孩儿住在哪儿?”     碧儿把衣服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回身说道:“都安排在琳琅殿了,一律全封了才人。”     “琳琅殿?”我笑了笑,“豆蔻年华,人面桃花,可不真是如珠如玉,琳琅满目吗?”碧儿道:“可不是嘛,琳琅殿里可是种了好些桃花呢。”     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却不知那些女子能不能宜室宜家。           第八十章 探视 - 大唐迷梦 - 沐桐     到了六月间,洛阳、开封一带,以及整个山西境内已经一百多天滴水未下,春日里种下的庄稼尽数枯死,到了秋天,必然是颗粒无收。更糟糕的是,有些地方百姓吃水都成了问题。这个时代农作物产量低,农民又少有其他的营生,生活本就辛苦。年景不好就要省吃俭用,家里很少能有存粮。如今颗粒无收,不知道他们该如何度日。     不管外面旱成什么样子,也不管百姓如何饥苦,皇宫里仍然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不管是花园里的鲜花,还是各宫中的美人,皆是竞相争艳。杜牧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看不若改成“宫娥不晓民间苦”放在当下更恰当。     韦贵妃掌管后宫之后,一改长孙皇后在世时的节俭之风,愈发奢华。李世民前朝有着忙不完的事,后宫之事也全部都由着韦贵妃。     多日未见李恪,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是不是在为山西的旱情烦忧。昨日,他派人送来了一盆剑兰,没有传来只言片语。以前在学校里谈恋爱时,若是遇到男朋友接连几天对我不闻不问,我必定是会恼的。只因深知李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做无谓的事。他有他的军国天下,有他的天下黎民,他能在忙碌中还想着为我送来一盆兰花,我已然知足。只是,虽能理解他,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想念。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所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加之担心他心中烦忧,不能好好休息,整个人都神思恍恍,丝竹之声也入不了耳。水音促狭道:“看你着神思恍惚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为爱无法自拔的小女子。”     我听到水音的话,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而乐人们都已经离开了,问道:“合奏没有问题了?”     水音斜斜的瞥了我一眼,道:“亏你还想着排练乐曲的事儿,我还以为你的心早就飞到吴王殿下的身边去了呢。”     我脸一红,啐道:“这话说得好没良心,乐曲里哪一个谱子不是我和你细细参详了的?”     水音忙一脸的讨好,赶忙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还不成吗?”她话锋一转,说道:“我刚才见太医院的宋太医往宫外走,跟守门的侍卫说皇上命他去吴王府,不知道是不是吴王殿下身体有碍。”     我一听,急道:“你怎么不早说。”水音道:“我不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告诉你了嘛。”     见水音嘴角的笑容促狭的意味甚浓,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她摆摆手,道:“担心就去吧,左右今天也没有什么事。”     我回到房间,换上了便服。纵是心中急切,还是重新匀了面,对着镜子梳妆了一番,见铜镜中的脸没有任何瑕疵,才匆匆的出了门。     在吴王府门前下了马,握住朱漆大门上的铁环叩了两下。给我开门的是吴王府的管家王福,见了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慕雪姑娘,是你啊?”     我没好意思直接问李恪是不是病了,但见管家脸上带着笑,想来李恪即使生了病,应该也不会有大碍,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     管家道:“姑娘里面请,殿下正在书房呢。”     管家没有去通报,而是直接让我进了府,想是知晓我和李恪的关系的,心下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殿下在忙着吗?”     管家边走边答道:“殿下近日一直都是一忙就忙到深夜,有时连饭也顾不得吃。”     我不由心疼,问道:“听宫里的人说宋太医来了吴王府,可是殿下身体不适?”说完,急切的等着管家的答案,面上却却是淡淡的,不敢将心中的担忧暴露分毫。     管家说道:“殿下只是今晨上朝时咳嗽了几声,并没有什么大碍。皇上不放心,就派了太医来瞧,太医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我听管家如此说,才算放下心来。说话间,已经到了李恪的书房。因天气酷热,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站在门外,远远的可以看到李恪伏案的身影。王福张开嘴欲提醒李恪我来了,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王福了然,站到一边不再言语。     六月,正是暑热难当的时节,下午天气更是闷热。太阳透过窗棂,照在李恪的身上,他却浑然未觉,只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旁的桌案上放着几样小菜,一碗米饭,还都是满满的。     我回头看着王福,小声问道:“殿下中午没有吃东西吗?”王福道:“殿下早晨就没吃东西直接去上朝了,我还没到晌午就让厨子把午饭准备好了,端进去到现在,殿下一筷子也没动。”     我思忖了片刻,便转过身。王福问道:“姑娘不进去吗?”我说道:“带我去厨房吧。”     王福没想到我会忽然要去厨房,不由一愣,随即了然,兴奋的笑道:“姑娘这边请。”     我从小就是个吃货,略懂一些厨艺。只是用不惯古代的土灶,到了这里就没下过厨了。     王福知道我要给李恪做吃的,殷勤的吩咐厨房的下人帮我忙活。我说道:“留下一个人生火就行了,其他人都出去吧。”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做饭,每一个步骤都不想假他人之手。只是这古代的火镰,我是真的用不惯,若是一面烧火一面炒菜,也实在忙不过来。     “那就辛苦姑娘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就是。”王福留下了一个厨娘,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我看了看厨房里的材料,心里暗暗算计着该做些什么。李恪的口味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向厨娘问道:“你们殿下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和讨厌的食物吗?”     厨娘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殿下喜欢吃排骨、莴笋、豆腐、莲子,最讨厌吃鸡肉,不喜甜食,菜里不能放姜。”     我一一记下,说道:“知道了,你先生火少一些水吧。”     厨房里并没有莲子,我不愿麻烦李福,就将莲子放弃了。将排骨剁成段,用水煮到微微发白;莴笋去皮、切片;肉切成片;木耳掰开用水泡软;豆腐、蘑菇、牛肉均切成丁;香菜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     一切材料准备好,接下来就剩下烹饪了。两年多没有下厨,所幸我的厨艺并没有退步。很快,一盘酱香排骨,一盘木耳笋片小炒肉,一碗西湖牛肉羹就做好了。我不是不想做更多,只是做多了李恪也吃不完,想到山西、开封一带的百姓恐怕连饭也吃不饱,我又怎好意思做一桌子的饭菜去浪费。     一旁帮忙的厨娘赞道:“姑娘的厨艺可比府里的厨子好多了,恐怕宫里的御厨也及不上姑娘。”     我知道她是故意说这话讨我开心,说道:“我哪里敢和宫里的御厨比啊。你也辛苦了,去忙别的事吧。”     王福见了我做好的饭菜,满脸堆笑道:“这下殿下可不能再不吃了。”     我净了手,说道:“那就麻烦管家帮我给殿下端过去吧。”管家自是不肯拒绝。     走进李恪的书房,但见他胳膊拄在案上,手掌半握成拳,侧头枕在手上。却是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的把饭菜放在桌上,让王福撤掉旧的,低声说道:“晚上热一热,留给下人们吃吧。”     王福低声应着,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退了出去。     房中再无他人,我轻轻的走到李恪面前。桌案上放着长安、洛阳、山西一带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山川河流,每一处的干旱程度。他虽是睡着,眉头仍紧紧的拧着,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想把他紧皱的眉头抚平,却是徒劳。     他似是一惊,霍地睁开眼睛,见了我,柔声道:“怎么是你啊?”     他的声音虽温柔,却也平淡,一丝惊喜也无。我心里微微失落,但转瞬想到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也不去计较了。娇嗔道:“那你以为是谁?”     “没想到你会来。”他握住我的手,一用力将我带到怀里。我跌坐在他的腿上,如此亲密的接触,让我的脸不禁发烫,他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低下头,轻声道:“来了好一会儿了。听说宫里的太医来了你这里,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他揽着我的腰,说道:“只是小恙,是父皇太过紧张了。”我道:“小恙也不能马虎啊。已经不舒服了,还这样不顾惜身体,饭也不好好吃。”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一笑。我皱眉道:“你笑什么?”他道:“你说话的语气简直和我母妃一模一样。”     我脸一红,垂眸道:“杨妃娘娘如果知道你这样,肯定也是要担心的。”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拇指的指腹在我的手背上摩裟着,说道:“只是一时没顾得上吃饭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           第八十一章 应对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从他腿上下来,说道:“刚才没顾得上吃,现在总可以吃了吧?”     “好!”他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走到饭桌前。我拿起白瓷汤勺,先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端到他面前,笑道:“先喝一碗汤吧润润胃吧。”     他接过汤碗,用汤匙舀着,喝了一小口。我紧张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他抬起头,看着我问道:“是你做的?”     我笑道:“你从来没有吃过我做的东西,怎么就能猜到是我做的?”     他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口,细细的品着,回味道:“这味道不像是府里的厨子做的,也不是御膳房能做出来的味道。若不是你,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说着,继续喝碗里的羹汤。     我甜甜的一笑,接过他手中已经快见底的汤碗,说道:“既然殿下这么聪明,那我就再奖励殿下一碗汤吧。”又盛了小半碗,递到他面前。     我见他汤喝得差不多了,才把米饭送到他面前,拿起筷子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说道:“这排骨的做法可是我自创的,保证你吃过。”     他拿起筷子,看着我说道:“你一定是忙了半天,也吃一些吧,就当是陪我。”     我一到夏天食欲就会变弱,虽是忙活了好一会儿,却仍是一点儿饿的感觉也没有,但见他难得食欲这么好,便也盛了一碗汤。     我一边喝着汤一边打眼瞧着他,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对食物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好吃还是不好吃,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停下筷子,问道:“你不是一向都很自信的吗?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厨艺?”     我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说道:“我当然相信我自己的厨艺了,只是每个人的口味各有不同。殿下一向心思难测,喜好也让人捉摸不透,我又怎么知道我做的饭菜是不是合殿下的口味呢。”     “这么说倒是我错了。”他夹了一片莴笋,放在嘴里轻轻的咀嚼着,咽下后,说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他的话远在我的意料之外。淡漠如他,从来不会说哄人开心的话,然而越是这样,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才更加让人感动。     我心中大动,无法掩饰内心的雀跃,说道:“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我以前不来不觉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着自己费心准备的饭菜,竟是这么一件让人满足的事情。若是可以,我宁愿一生幽居在王府之中,每日亲自为他洗手作羹汤,只为看他辛苦疲惫之余能坐在餐桌前吃着舒心的饭菜。     他搁下筷子,含笑看着我,道:“你是在提醒我该早点儿把你娶回来吗?”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我脸一红,羞怯的低下头。想起初遇他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当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要脸。     他站起身,拉着我走到一旁的座榻上,手臂环着我的腰,说道:“等我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就向父皇请旨。”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仰头看着他,问道:“杨妃娘娘知道我们的事吗?”     他道:“我没有和母妃提过,但想来她应该早就猜到了。”     我回想着近几次见杨妃时的样子,她虽然并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但是对我的态度和之前相较有明显的不同。若论聪明才智,杨妃绝对不比包括长孙皇后在内的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差。只是她所有的是大智慧,有些事情,即使能瞒过后宫中所有人,却很难瞒过她。况且我和李恪的关系现在本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虽伏案睡了一会儿,又吃了我亲手为他做的东西,但是脸上的疲惫还是没有褪去。我摸着他的脸,问道:“你可是在忙山西、洛阳的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握住我的手,说道:“一百多天没有降雨,春天种下的庄稼算是都死光了。百姓家里现在大多都还会有一些存粮,可是到了秋天颗粒无收,家家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到时恐怕百姓们就难以度日了。百姓的生活本就困苦,即使是大好的念头,所产的粮食出了上缴国库也只够一家人吃一年的。何况是一点儿收成也没有。”     我问道:“国库里的粮食和银子够赈灾的吗?”     李恪摇摇头,满脸忧色,“自大唐建国以来,战争频仍,只有近几年还算太平了一些,可饶是如此,西突厥、吐蕃、吐谷浑还是不安分,对我们的边界时有侵扰。国库,也只是个空壳子罢了。”     我心惊道:“那怎么办?百姓没有粮食,该如何生存。”     李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在早朝上提议,让各地的亲王、官员、富商捐助钱粮以充国库,留待解救受灾的百姓。可是在朝堂上,那些亲王和大臣们却是一脸的不情愿。让他们出一点儿钱财和粮食,就像喝他们的血一样。朝中亲王大臣都如此,商贾们就可想而知了。”     我知道李恪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心忧百姓,只是如此一来,他可就把朝中但凡私心重的皇亲国戚、文臣武将都给得罪了。我眼眸闪了闪,问道:“那皇上同意了吗?”他叹声道:“父皇他同意了又如何?你没见在朝堂上那些人的态度,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捐多少吗?”     我见李恪的眉头又锁在了一起,忙安慰道:“每个人都是又私心的,让他们平白无故把手里的钱财拿出来,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李恪道:“早知道这些人是靠不住的,我准备过两日先去洛阳,然后去山西。”     我一听说他要离开长安,心里一阵失落,但是更多的是不解,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啊,旱情已经这么严重了,现在即使下了雨,也来不及钟东西了。”现在即使是龙王来了,也没有用了。农作物已经尽数枯死,即使是下一场雨吧,也改变不了。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悠悠的说道:“这个时节种粮食虽说已经来不及了,但还可以种一些红薯和番薯,好过到时吃糠咽菜。”     我点点头,随即忧虑道:“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百多天了,山西、洛阳还是滴水未下,长此下去恐怕百姓的吃水都成了问题,更别说种红薯了。”     李恪刚要开口,忽听外面王福说道:“殿下,周先生来了。”李恪道:“快请!”又对我说道:“你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我知道这个周先生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客人,并未多问,点点头,去了我以前在吴王府养伤时住过的房间。房间里还是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我在宫里的时候,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小憩一会儿,今天因赶着来看李恪,后来又忙着给他做饭,中午并没有睡。这会儿看到了熟悉的床,困意挡也挡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索性脱了鞋子,歪在了床上,一沾道柔软的床,眼睛便再也睁不开了。     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睁开眼睛,见李恪正坐在床边看着我。我揉了揉眼睛,支起上半身,问道:“那位周先生走了?”他说道:“我安排他在客栈住下了。”     我好奇的问道:“那位周先生是什么人?你看到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李恪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周先生是一个游侠,对地质和水利很有研究。”     我惊讶的坐起来,“你要在山西和洛阳挖井吗?”他说道:“这是父皇的意思,百姓没有粮食,还可以忍耐些时日,若是没有水,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所以两个问题要同时解决。”我问道:“皇上把这两件事情交给你了吗?”募粮和挖井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募粮虽然解了百姓的饥苦,可是无疑会得罪最有势力的一群人。而挖井,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能不能挖出水,亦是难以预料的。恐怕其他人早就避之不及了。     他说道:“父皇已经命我和萧大人负责此事,我恐怕后日就要启程去山西了。”     我心里一空,低声道:“这么快啊?”他双手拉过我的手,说道:“早就该去看看了,只是我一直在派人找周先生,。现在周先生来了,自然是越快越好。晚去一天,百姓们就要多受一些饥寒之苦。”     “这一去要多久?”虽然我和李恪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有时候在宫里几天也难得见上一面,可是即使不常见,也毕竟知道他就在长安城内,在离我不算很远的地方。可是乍听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中不禁生出许多不舍来。     他往前坐了坐,将我揽在怀里,说道:“我会先去洛阳,把事宜安排好了再去山西,来来回回,最少也要一个月。”他揽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柔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早些回来。”           第八十二章 偶遇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说道:“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用为我分心。”自从准备接受他的那一刻,我就深知他不可能给我现世的安稳,我也知道和他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步一步走来,自己也没有料到会沦陷得这么快,这么深。     他就这样抱着我,静默了一会儿,柔声道:“等我从山西回来,就让父皇赐婚。”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不满的抗议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你呢,我的婚事可不能只由皇上说了算。”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我喜欢的男子手托钻戒,双膝跪地的情景,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婚姻会由皇帝的一句话来决定。     他看着我,用霸道得不能再霸道的语气说道:“想不想嫁,已经由不得你了。”我转过身,后背靠在他的身上,笑道:“我若是不想嫁,谁逼我也是没有用的。”     他说道:“不用人逼你,你想嫁的。”语气异常自信,一副吃定了我的样子。我背过身,不去看他,说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可不是非嫁你不可的。”他用指腹抚着我的唇,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嘴硬吗?”他的声音像甘冽的酒,低醇清冽,入心入骨。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湿热的原因,他的手指温而湿,因着经常握剑,皮肤并不柔软。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我却不知怎的,脸上热热的。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指腹在我的唇上不停的摩裟着,也分不清是哪根手指。我见他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一张嘴咬住了他游走在我双唇之间的手指。     我一点一点的用力,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既不抽回手指,也不喊痛。我终是不忍心再用力,张开嘴,拉过他的手,看着食指指腹处的发红的牙印,暗恨自己的力气使得有些大了,心疼道:“你不知道躲开吗?”     边说着边回过头,不想一着急,一个不留意,鼻子擦上了他的鼻子,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我脸一红,急忙欲躲开,他却按住我的肩,让我无法动弹。     如此四目相对,他的脸只在尺寸之间,我莫名的脸红心跳。虽不知一次与他相拥相偎,但是靠在他怀里时是看不到彼此的目光和表情的,而这一刻则是不同的。     他的脸越来越贴近我的。我知道他要做什么,身体却僵着,不知是应该避开,还是应该如何。直到他温热的唇覆上我的唇,我只觉得身体瞬间软了下来,若不是他揽着我,我恐怕已经瘫在在床上了。他的唇比我想象中的要软,当他湿滑的舌探入我口中的时候,我只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亦无法动作,只余心底的悸动。周围充斥着他的气息,那样真实,那样让人安心。     似乎过了很久,他终于停了下来,目光依旧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温暖而柔和。     我低下头,红着脸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说道:“我让沈洛送你回去。”我摇头道:“不用了,这里离皇宫又不远。”他坚持道:“天已经黑了,路虽不远,终究是不太安全。”我知道他坚持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无论大小。也就由着他了。     --------------------------     李世民从国库中拨了粮食,命吴王李恪、宋国公萧瑀前去洛阳、开封、山西三地安抚救急灾民,并要求他们根据当地情况,妥善解决灾民们的生计问题。     李恪已经离开长安三日了,我算着路程,他定是已经到了洛阳,不知道当地的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御花园的牡丹大朵大朵的竞相开着,各色蝴蝶在花间翩然起舞,似是世间最好的精致。我走到假山旁边,见芍药丛中两个女孩子一边折着花,一边聊着天。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不是宫女,也不是妃子,应该是公主或者郡主。只听粉衣女孩儿说道:“我父皇说赈灾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皇上可真是偏心,这么难的事情让吴王去办,交给太子的事情都是既轻松又容易看到功劳的。”     另一个女孩儿一袭蓝色衣衫,笑着说道:“因为太子是储君啊,皇上当然要让太子树立威信了。皇上也并不是偏心,他把赈灾的差事交给吴王,定是认为吴王比别人更合适。”     那个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却异常沉稳。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但是自有一种端然大气的风度。她说得没错,知子莫若父,李世民定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儿子谁更适合做什么。太子能力不足,然而他是嫡长子,李世民不愿废他,只能给他寻找更多立功的机会。而李恪,的确是几位皇子中最适合去赈灾的人选。     前面不远处就是佛堂,我忽然想到长孙皇后的忌日快到了,决定去里面取一卷经书来炒,待长孙皇后忌日的时候烧给她。     佛堂里平时只有两个宫女负责洒扫,很是安静。我走到佛堂门前,见一个穿着红色裙装的小女孩儿双手合十跪在铺垫上,口中喃喃有词,“大慈大悲的菩萨,求您保佑我家乡的人们早日远离饥寒之苦,保佑我父母亲人身体安康,保佑我早日见到皇上。”说完,伏在地上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我见站了起来,上前问道:“这位可是皇上新封的才人?”     她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过来,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我摇摇头,说道:“我并不认识才人,只是见才人身上穿着不似宫女,也不似公主,看着又面生,我想一定是皇上数月前刚封的才人中的一位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之所以猜到她的身份,重要的是她那句“保佑我早日见到皇上”。可见她一定是新近入宫的,只是她样貌不俗,举止也优雅得体,入宫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见到李世民的面,实在是奇怪。     她说道:“这位姐姐真是冰雪聪明,敢问姐姐是何人?”     我笑道:“我可当不起才人的这句姐姐。”小时候看宫廷剧,总是见后宫的妃子之间姐姐妹妹的,她是皇上的才人,虽然知道一句称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说道:“我是尚仪局的司乐,我姓萧,你可以叫我慕雪。”     她惊讶的说道:“是你啊!我听说过你。”     “哦?”我好奇的问道:“你听说过我什么?”     她笑着说道:“听说过你编的歌舞啊,你的月下流仙舞我在并州的时候就学过。”     “你的老家是山西并州?”我想起她刚才向菩萨祈求“家乡的人们早日远离饥寒之苦”,原来山西是她的故乡。     “是啊。”她点点头,脸上有淡淡的忧虑,叹声道:“我的家乡今年遭遇大汗,所有的庄稼都枯死了,不知道人们要怎样过活。”     我道:“难得你身在宫中,还惦记着家乡的人。”听说李世民今年所纳的妃子都是出身氏族官宦之家的,她既然入得宫来,可想而知家里非富即贵,旱灾对她的亲人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她所指的,一定是家乡中那些普通的百姓。这样的姑娘,将一辈子埋身在寂寂深宫之中,真是可惜了。     她看着佛堂外面辽远的天空,说道:“一想到我家乡的百姓们正饱受着饥苦,我却日日锦衣玉食,我的心里就很不安。偏偏我又是一副女儿身,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不止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入宫这么久了,皇上的面也没有见到。”     我见她自艾自怜,劝慰道:“谁说女儿身就什么都不能做了?这不过是世俗的偏见,总是所有人都认为只有男人才能做大事,女人就只能是男人的附庸,殊不知正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观念,才给女人硬生生的套上了许多枷锁。若女人也可为官,未必会比男人做的差。”     她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笑道:“女人也可为官?这怎么可能呢?历来是只有男人才能当官的啊。”     我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菩萨,说道:“上古时期补天的女娲也是女人,女人连天都能补,还当不了官吗?”她不会知道,在我的那个时代,女人可以从商,可以为官,甚至可以成为一国首脑。在我的那个时代,女人不用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不用依附男人而活。这些,她不会知道。     她黯然道:“同样是女人,女娲可造人,可补天,我看着自己的乡亲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是束手无策。”我说道:“女娲是女人,更是神。天灾,从来都不是人能对抗的。”我见她愁眉不展,劝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吴王和宋国公去赈济灾民了,总会好起来的。”           第八十三章 解围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从佛堂回到住处,才发现忘了问那个女孩子姓什么了。她得不到李世民的宠幸,对于她来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想到那样一个女孩儿注定要老死宫中,心里不禁为她难过。御花园中的花,开得再美,也没有山野中的野花野草来得自在。     这日,我正伏案抄录经书,水音来和我研究新编的舞曲,见了我的字,笑着说道:“你的字进步很快嘛。”我搁下笔,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肩膀,说道:“不过是富贵闲人,无所事事,写的多而已。”     水音来了我这里从来不会客气,径自坐到椅榻上,打趣道:“难道你以前整日忙着织布纺纱不成?”     我以前的字她是看过的,因用不惯毛笔,写的字连小孩子的也不如。我看了看自己写过的字,虽没有多好,但总归算不上难看了。坐到水音对面,说道:“我哪里会什么织布纺纱啊,不过是以前的日子不似这般无聊罢了。”以前,有电视,有游戏机,有网络,谁会花时间练字啊。可是到了这里,我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终于知道了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鸿儒,不过是没有什么好消遣的,只能寄身与书本罢了。     水音嘴角带着别有深意的笑,看着我说道:“我可是听说吴王在洛阳赈灾效果很。”     我将她的促狭看在眼里,只作没看出来,淡淡的说道:“有宋国公和吴王殿下在,洛阳的灾情定能很快缓解。”     水音敛去笑意,说道:“不过听说吴王殿下和宋国公在洛阳也得罪了不少显贵。据说殿下和宋国公强迫当地的乡绅富户捐粮,有些乡绅不肯,殿下就把人给扣了起来,让家人拿粮食来换人。那些人,可是有不少在朝中都有关系的。”     水音说的我也听说了一些,我虽担心李恪为此树敌太多,可是也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们征粮时说好了是有借有还的,那些乡绅却仍旧不肯。每到大旱之年,粮食的价格必然大肆上涨。他们哪里是舍不得那些粮食啊,明明就是不愿放过大赚一笔的机会。如此为谋取暴利而不顾他人死活的人,只能对他们用强的。     我说道:“人命关天,他也是没有办法,那些富户也实在可恨。”     水音叹道:“人都是有私欲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我想起在佛堂遇见的那个女孩子,看着水音问道:“你可知道新晋的宫嫔里有一个并州的女孩儿?”水音虽对很多事情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不与太多人往来,但是宫中很多人和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这种本事。     水音想了一会儿,说道:“并州的?没听过啊。我只知道皇上分外宠爱一位徐才人,据说很是聪慧,皇上直夸她灵气逼人。”水音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我问道:“她是不是叫徐惠?”史书记载,李世民晚年最宠爱一位叫徐惠的妃子,先是才人,后来被封为婕妤、充容,曾写下“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这样大胆的诗作,偏偏李世民看了不禁不气,还大赞徐惠的才华。李世民死后,她抑郁成疾,拒不吃药,病逝后,李治感念她对太宗皇帝的痴情,追封她为贤妃。     这是史书上的记载,徐惠其人到底如何,不能但凭史书上寥寥数笔去判断。不过,李世民的后宫本就多奇女子,这位徐惠能得李世民宠爱多年,可想一定不是普通女子。     水音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你对这些可是向来都不关心的。     我当然不能和水音说我是从史书上看到的,敷衍道:“皇上对她宠爱有加,我听太监和宫女们私下聊过一些。”     水音不疑有他。闲话了许久,我们开始着手研究新编的舞曲,一忙就忙到了晚饭的时间。我和水音一起用了晚饭,见傍晚时分天气格外舒爽,对她说道:“现在天气不色白天那么热了,不如出去散散步吧,我今天抄了一上午的佛经,又和你弄了这么长时间的舞曲,头都晕了。”水音道:“也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     姹紫嫣红,大概形容的就是这个季节吧,满园的牡丹、芍药、蔷薇、月季,每一种花都各有各的风韵,让人移不开视线,也分不清哪种更美。     水音捻着一株芍药的花瓣,说道:“这御花园里这么花,花香都杂了。”我道:“乱花渐欲迷人眼,却不想鼻子也乱了。”     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似有争执的声音。我和水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待走过花丛,见韦贵妃正在站在一丛月季旁边,手里抱着一只米黄色的猫,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子,大声喝道:“敢伤本宫的猫,给我掌嘴。”     “贵妃娘娘饶命啊,嫔妾不是有意的。”那个女子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刚毅。正是我在佛堂中偶遇的那个未承圣恩的才人。     我和水音走上前,想韦贵妃施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韦贵妃扫了我们两个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说道:“萧司乐,怎么每次本宫责罚这些不懂事的嫔妃都会遇上你呢。”     我猜不透她话中到底有几个意思,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很巧,只是想出来散散步,不想会遇到贵妃娘娘。”她眉目轻轻垂了一下,抚着手中的猫,对一旁的宫女厉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掌嘴啊!”     我急忙说道:“不知她犯了什么错?让贵妃娘娘这样大动肝火。”     韦贵妃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猫咪,就像母亲抚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说道:“她伤了本宫的猫,难道不该罚吗?”     水音偷偷的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是我看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又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我看着韦贵妃怀里的猫,上前一步。说道:“贵妃娘娘的猫不是好好的吗?”     韦贵妃冷笑道:“本宫的猫当然是好好的,若是真有了什么差池,她还能跪在这里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孩儿,就像看一只蝼蚁。     韦贵妃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总是让我心生排斥,可是我没有办法和她对着来,即使明明知道她是错的,也只能伏低做小。我说道:“既然娘娘的猫没有事,就请娘娘大发慈悲,饶了她吧,我想有了这次的教训,她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饶了她?”韦贵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她差一点儿就将本宫养了多年的猫摔死了,本宫怎能不严惩她?”     那个女孩说道:“是贵妃娘娘的猫扑到了嫔妾的身上,嫔妾心中害怕,才险些伤了娘娘的猫,嫔妾不是有意的。”     韦贵妃冷声道:“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本宫的猫险些因你而丧命,你就要受罚。”接着对身边宫女吩咐道:“掌嘴!”     那个宫女一边撸着袖子一边走过去。我挡在她的面前,看着韦贵妃,急切的说道:“娘娘的猫虽然险些丧命,可是毕竟没有丧命,贵妃娘娘何不息事宁人,饶了她这一次?”     韦贵妃将视线锁在我身上,说道:“本宫真是奇怪,一个无宠的才人,也能让慕雪姑娘跟本宫废这么多口舌。到底是早前跟着皇后的,和皇后一样仁慈。可是本宫却不是皇后。”     我直视着韦贵妃的眼睛,说道:“她虽然无宠,但终归是皇上亲封的才人,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她来了,今天就召了她去伺候也说不准,娘娘若是让人把她的脸打坏了,皇上与娘娘感情深厚,定不会责罚娘娘,可是皇上的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     韦贵妃的脸上露出极妖娆也极冷的笑容,说道:“照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不能掌她的嘴,不过本宫也不能太纵容了她。”她想了想,朗声说道:“才人武氏,目无本宫,伤本宫爱猫,责罚她每日正午跪在琳琅殿外,每日跪足两个时辰,跪满十天为止。”     我心道:正午是太阳最毒的时候,韦贵妃让她这个时候在殿门外跪着,是存心没想让她好过。两个时辰,会被晒得中暑不说,恐怕几天下来,皮肤也会被晒得黝黑。后宫中的女子,容颜是最重要的,韦贵妃是想让她彻底隐没在后宫之中啊。然而这不是最要紧的,让我震惊的是韦贵妃口中的那句“才人武氏”,武才人?并州?是啊,史料上记载说武则天的家乡就在并州,而且也是贞观十一年入的宫,被封为才人。难道我那日在佛堂偶遇的,现在地上所跪着的,竟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第八十四章 武媚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欲开口为她求情,她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抢着说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嫔妾愿意领罚。”     韦贵妃凤眼一瞥,说道:“那就从明天中午开始吧。”转头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你每日中午负责去看着武才人,不许偷懒。”她脸上笑着,声音很柔和很好听,但是我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韦贵妃说完,福了福一侧的发髻,扶着宫女的手,说道:“走吧,本宫要去看看纪王的书读的怎么样了。”     宫女抬手让韦贵妃搭着,一边走一边说道:“殿下最是聪慧,一定早就把书背得滚瓜乱熟了。”     我没有继续去听韦贵妃说什么,而是连忙伸手去扶武则天。不,她现在还不是武则天,只是不得宠的武才人。     “你怎么样?没事吧?”我扶起她,她因为在地上跪了太久的缘故,膝盖有些发软,扶着我的手才能稳稳的站着。     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说道:“我没事,多谢你帮我。只是,你又何必为了我得罪贵妃娘娘呢。若她以后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眼前的武才人,一副文弱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做女皇的潜质。我略一笑,说道:“就算我不帮你,她也未必能不找我的麻烦。”见她的腿看上去好了许多,说道:“走吧,我送你回琳琅殿。”回头对水音说道:“你先回去吧,我送武才人回去。”     “好。”水音点点头,脚下却没有动,只用纤纤素手摆弄着栏杆旁的蔷薇,怔怔的出神。     我扶着武才人,向琳琅殿的方向走去。想着身边与我并肩而行的居然就是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唯一的一位女皇,心中禁不住的激动。她神色郁郁,说道:“从家里林向前我和父母说,一定要成为宠妃,光耀门楣,没想到入宫快半年了,我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要受这样的欺凌。”     我紧紧的扶着她的胳膊,安慰道:“这样的境遇只是暂时的,皇上他只是太忙了,过段时间就会想起你的。韦贵妃虽然掌管后宫,但是毕竟不是皇后,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忧虑道:“说不定哪一天皇上就立她为后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她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我不敢实话实话,随意的编了一个理由,说道:“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不会另立皇后的。”     她拧着秀气的眉,说道:“我在并州时就听闻长孙皇后温柔贤惠,宽和待下。可惜我入宫晚,没能一睹皇后的风姿,还偏偏遇到了韦贵妃掌管后宫。”     我把食指往唇边一按,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说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若是传到韦贵妃的耳朵里,又是一场风波,她的手段你不是没有见过。”想到韦贵妃对她的惩罚,我不禁担忧的说道:“现在正是最热的时节,要你大中午的在没有阴凉的地方跪着,可怎么受得了啊。”     她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的说道:“谁让我不小心惹了她不高兴呢。她是贵妃,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她存心想惩罚我,我也只有受着。”     我道:“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呢?你现在虽然地位低微,但是他日的地位荣耀,也许远不是你今日能够想得到的。”     “真的吗?”她惊喜的看着我,“你是说皇上会喜欢我?”     “不止,你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的。”我努力的回想着在史料中所了解到的武则天,她从太宗才人,到感业寺女尼,又到高宗昭仪,再到皇后,到女皇。虽是爬上了权力的最顶端,但是一路走来的坎坷,在史册上却是看不见的。     她疑惑的看着我,说道:“你怎么知道?你会算命吗?”     我笑了笑,说道:“会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算命的先生都像我一样,能预知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走到琳琅殿的门口,我停下脚步,说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说道:“多谢你了。”我道:“你已经谢过我两次了,进去吧。”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逝在朱漆的大门之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盛世长安,九重宫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可以让人变化那么大。今天,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才人,有一天会成为操控天下大权的皇帝。     -----------------------------------     六月间,因着长孙皇后的忌日,因着旱情,整个皇宫都是消沉的,没有生气的。     到了七月,李世民终于想起了住在琳琅殿中的武才人,一朝宠幸,赐名为“媚”。武才人一从李世民的寝殿中出来,就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多亏了你的吉言,我才能这么快就被皇上宠幸。”     无论是李世民对他的宠幸还是赐名,都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并没有多惊讶,看着她一脸欢愉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酸涩,问道:“你很喜欢皇上吗?”李世民虽然威武不减,但是毕竟已经年近四十了,而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啊。     她像是一下子被我问住了,先是一愣,随后思忖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只知道我既然进了宫,荣辱祸福,就是要仰仗皇上。只有得到他的宠爱,我才能在宫里好好的生活下去,才能为我的家人带来荣耀。”     她这话倒十足是像武则天说的,她的观点我虽然不能苟同,但也不想多言,毕竟在这个时代,现代的观念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还是看淡一些更能让自己活得轻松。我淡淡的说道:“你想得明白就好。”     送走武才人,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锦盒来敲门,说道:“这是吴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说一定要交到姑娘手里。”     那只锦盒很小,也很轻,谢过小太监,我拿着锦盒坐在椅榻上,小心的打开。是一对玉耳环,形状像一株半开未开的兰花,玉是上好的乳白色的和田玉,触手生凉,在这个季节带着最合适不过的。我拿着锦盒里里外外的看,以为他会在里面藏下只言片语,可是找来找去,一个字也没有。我拿起耳环,对着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晃了晃,自言自语道:“这么大老远的,近一个月没见,你就不能留一句话吗?就只有这一副冰冷的东西。”     李恪在洛阳向富户争捐粮食后,又组织当地的百姓打了许多口井。眼见井出了水,他又立刻赶往了山西。据说洛阳有一个姓杨的富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曾在边关游历多年,这次捐了许多粮食和钱财。水音揶揄道:“若是所有的商人都像杨家那样,得少去多少麻烦啊,说不定你的殿下早就回来见你了。”     我说道:“商人大多都是重利的,有一个杨家已经难得了,怎么能指望所有的商人都像杨家那样。”     水音说道:“你可知道那杨老爷的经历?”     我看着水音,说道:“不就是早年的时候一直在外游历,后来回到洛阳,做起了生意吗?”我看着水音的表情,问道:“难道不止这些?”     水音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说道:“据说,杨老爷年轻的时候游历吐谷浑,和吐谷浑的公主发生了一段情,后来杨老爷家中双亲生了病,杨老爷迫不得已回到了洛阳,为了让父母双亲安心,才娶了后来的夫人。他可是差一点儿就成了吐谷浑的驸马了。”     我问道:“吐谷浑公主为什么不随杨老爷回洛阳呢?”     水音微微笑了笑,说道:“这才是最要紧的。当年吐谷浑内乱,可汗新丧,吐谷浑公主为了扶持幼弟,便留在了吐谷浑,嫁给了手握兵权的托罗将军,后来又为了稳固政权,将自己的丈夫监禁,她在吐谷浑的地位,无异于镇国公主。”     我看向水音,问道:“杨老爷和吐谷浑公主是否仍旧藕断丝连?”我知道水音不会无缘无故对我将一个富商的风流韵事。果真,她放下团扇,说道:“杨老爷所做的生意从绸缎到木材,从酒楼到马匹,没有什么生意是他不做的,进货卖货,来往吐谷浑的次数很多。他做的都是大笔的生意,去吐谷浑,必然要得到吐谷浑可汗的支持。”     我思忖片刻,问道:“你是担心他有可能会是吐谷浑的细作吗?”水音摇摇头,说道:“我想吐谷浑公主不会让自己的爱人来冒险做细作。”我道:“可是她囚禁了自己的丈夫啊。”水音道:“吐谷浑公主和托罗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是吐谷浑公主和杨老爷,据说当年可是爱得轰轰烈烈呀。”           第八十五章 议婚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水音垂眸道:“我只是不知道以他和吐谷浑公主之间的关系,对大唐到底是有利还是无利。”我道:“吐谷浑早已经臣服于大唐,难道他们还会掀出什么波浪吗?”水音说道:“诸侯还能作乱呢,何况是外藩属国。从今年年初开始,吐谷浑可是就在不断的骚扰大唐边境。”     李恪曾和我说过,最近吐谷浑和突厥都不是很安分。我一直以为水音只是在宫中呆的久了,人情练达看得透彻,对宫中的人和事无所不知。没想到她对时局也有这样的洞察力,说道:“皇上不给你一个宰相当,还真是委屈了你了。”     水音讪讪一笑,说道:“这天下是男人的,怎么可能会让女人当宰相?”     我忽然想起了武媚,问道:“你相信女人也能当皇帝吗?”     水音看着我,嗤笑道:“真是疯魔了,女人怎么可能当皇帝呢?”     “为什么一定不能呢?说不定哪天就真的会出现一位女皇呢。”     水音听我话中肯定的意味甚重,不由一愣,思忖了一会儿,叹声道:“也许会吧,只是一个女人若想当皇帝,那她一定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我想象着武则天的一生,她拥有了常人所无法拥有的,可是常人所拥有的东西,她却也失去了。所有传奇的背后,都是无比惨烈的人生。     尚仪局新进了一批舞姬,我和水音日日忙于训练舞姬,编排舞曲。舞蹈虽然优美,乐曲虽然动听,但总是略显枯燥。一曲月下流仙舞我已经黔驴技穷了,再也想不出来的东西来。那日看着舞姬们练习舞步,忽然想起现代的歌剧、舞台剧来,于是终日苦思冥想剧情和台词,只是一点儿几日下来,仍是一点儿思路也没有。     在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李恪终于从山西回到了长安。去向杨妃问安的时候偶然见到他,一个多月未见,发现他瘦了很多,也比以前更黑了。虽然早就料到赈灾定是个苦差事,可是亲眼见了他的变化,还是微微有些心疼。只是碍于杨妃和沁月轩的宫女在,不敢变现出来,略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出了沁月轩没多远,忽觉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回过头,却见是李恪跟了过来,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也不答,说了一句:“跟我走。”接着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路上不时有太监和宫女经过,他却拉着我的手,旁若无人,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     小白就等在宫门外,他抱着我上了马,自己随后踩上马镫,一跃而上,紧紧的搂着我的腰,握住缰绳。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所特有的气息,一颗心好像一下子有了着落。我以为他会带着我策马狂奔,可是他只是让马儿慢慢的走着。搂着我的胳膊很紧,很紧。     我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踏实的感觉,轻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脖颈上,问道:“你想去哪儿?”     难得他会愿意问我的意见,我想了想,说道:“我想去那片竹林看看。”     “好!”他轻轻一踢马腹,策马向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那片竹林离城门并不算远,出了城,没一会儿就到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去年中秋。那晚我心情郁郁,被李恪强拉了过来。而盛夏时节,这是更有另外一番景象。地上野草蔓蔓,生机勃勃,零星的或红或黄的小小野花点缀在绿草翠竹之间,像绣着花瓣的上等绸缎。     没有了上次凄冷的风,我和李恪在一起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别扭了。     他拉着我上了竹梯,小楼上还是去年中秋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我自顾自的坐到席子上,伸开双臂,陶醉的说道:“还是这里的空气好,到处都是竹子的味道。”     他坐到我身边,说道:“你既喜欢,我就把这里送给你了。”     我看向他,心思一动,一脸的为难,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虽喜欢,可是这么深的林子,我一个人怎么敢来啊?”     他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脉脉的看着我,说道:“我既把这里送了你,自然要负责到底。”     我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翠竹,忽然有了一种隐居的想法。虽知是痴人说梦,仍是开口道:“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不要回宫,也不要回王府了。我们在这里开一块地,白天你去打猎,我为你种菜煮饭。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看星星,每晚伴着风吹动竹叶的声音入眠。”     我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他轻声道了一声:“好!”那声音中带着和我一般的憧憬,还伴有一丝疲惫。     我抚上他略显瘦消的脸,叹声道:“纵然你放得下王权富贵,又如何舍得下大唐的大好山河,万千百姓。我不过是想想罢了。”     他揽着我的胳膊一紧,将脸靠在我的头上,柔声道:“慕雪,你当只有六弟醉心山水,不慕富贵皇权吗?我又何尝愿意被权势所累?只是生在了帝王之家,权力和责任注定要成为我们一生的牵绊和负累。六弟虽放荡不羁,可是他也躲不掉的。”     那些我一直逃避这不愿意去想的事情,终究还是不得不想。我想和他归隐,其实也不过是想逃避现实而已。可是,想想高阳,想想武媚,想想承乾和称心,又有谁能逃得过命运?     我靠在他的怀里,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低声说道:“不管能不能躲得掉,也不管多少牵绊和负累,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心虚的,因为我虽然知道他们很多人的命运,却不知道我自己究竟能在这个时代停留多久。若是哪一天,我像来的时候那样,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回去了,又该怎么办?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的来历,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我不知道我一旦说了,他会不会相信。亦或是他相信了,又会怎么看我,是否会把我当成异类。我会不会像雷峰塔下的白素贞,像《聊斋》中的白狐。     他抚着我的肩,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没有像你表露心迹吗?”     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是冬天的时候才……”我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才喜欢我的吗?”     他用手指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说道:“比那要早上很多。”     “那是什么时候?”我期待的看着他,难道是在他送我寒兰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     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低下头,委屈的说道:“可是你早些时候还怀疑我是细作,是太子和魏王的人。”     他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说道:“你这么爱记仇,看来我以后可不能随便说话了。”     我玩着自己的指甲,笑着说道:“殿下一向深思熟虑,何时随便说过话?”     他重新将我拉回怀里,说道:“现在各地的灾民已经安置妥当了,我过两日去向父皇请旨,让他赐婚。”     我猛地抬起头,“这么快?”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淡淡的问道:“怎么?你不想吗?”     我低下头,支吾道:“不是不想,我只是觉得太快了。”虽然他临行前有和我说过,从山西一回来就会请皇上赐婚,可是事情到了眼前,我还是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握住我的手,说道:“只有早日成婚,我才能带着一起去封地。”     想到可以和他一起离开长安,开始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刚才的恐慌便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满满的期待。虽然知道后面有什么,但是能有一段清浅的时光,我已然觉得满足。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怀里靠了靠,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那些能够对你有所助益的女子?”     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道:“我说过,我李恪还不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帮自己成事。”我仍是有些患得患失,担忧的问道:“那如果皇上不同意呢?”他肯定的说道:“你放心,父皇他不会的。”我红着脸,说道:“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杨妃娘娘?”他说道:“这是自然,你什么都不用管,这些就交给我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忐忑和不安,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快得有些不真实,好像随时会像来时一样突然的飞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婚前焦虑症。唯有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我的心里才能感觉到安稳。     他轻柔的吻上我的额头,我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凑上双唇,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边的落下一吻,带着占有欲十足的口气说道:“你的吻,你的怀抱,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第八十六章 浓情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他倏地吻住我的唇,霸道却又缠绵,用行动打消我的疑虑和不安。许久,他停下来,抚着我微微发红的脸颊,声音盛满柔情,“你想要的,我能给你,就一定会给。我不能给的......”     我捂住他的唇,开口打断他的话,“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想要的,唯有一颗真心,一份懂得,你不能给的,我亦不会奢求。”以前谈恋爱,总是要求对方要对自己怎样怎样,做不到便要闹情绪。可是现在才明白,有些时候,爱一个人,是需要舍弃一些东西,承受一些东西的。也许,我对以前的男朋友,并不是爱情。像我对李恪,明明知道他不得善终,明明知道未来是什么,还是情难自禁,未来再苦再痛,也甘愿忍受。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下巴抵着我的头,喃喃道:“好一个一颗真心,一份懂得。我若给不了你,就不会带你来这里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伏在他的腿上,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变浓。一个多月的分离,我很想知道他这段时间的情况,他遇到多少辛苦,多少麻烦。可是又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样枕着他的膝盖,静静的呆着,看看天,听听风。     上次和他来这里时,正是中秋时节,夜晚林间的空气带着彻骨的寒意。而这个时候,林间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夜风拂在脸上,轻轻柔柔的。一整天的暑热,在这一刻全部都消散了。     我有一丝困倦,微微的闭上眼睛,声音含糊的说道:“我们明早再回去好不好?”说完脸一红,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他并未在意,柔声道:“好,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一会儿吧。”说完,把我从他的腿上扶起来,站起身将两幅草席叠放在一起。     草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草编就的,很是柔软,我枕着李恪的胳膊,闻着他的身上淡淡的气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满足。然而我的内心又矛盾,既想躺在他的怀里这样这样安然睡上一觉,又想清醒着,好好的感受这一刻的时光。     就这样纠结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时,天刚微微亮,见他的手臂搂在我的腰上,心里传来一阵暖意。抬起头,见他还在睡着,眉宇间舒展了许多,嘴唇仍旧紧紧的抿着。这一刻的他,就像一个孩子。他离我是这样近,我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相濡以沫,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我以前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可以和他挨得这么近,他可以有那么温柔的眼神和语气。     “还没看够吗?”他倏地开口,眼睛仍旧闭着。我被他猛地吓了一跳,转而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一直盯着他的脸,我敢肯定他的眼睛一动也没有动过。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长第三只眼睛啊。     他握住我的手,缓缓的睁开眼睛,悠悠的说道:“睡得好吗?”我点点头,看着外面渐亮的天色,低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是不是?”     他在我的手上一捏,说道:“舍不得这里吗?以后到了封地,我们就建一座这样的竹楼可好?”     我娇声笑道:“我大唐堂堂的吴王殿下竟然住这么简陋的竹楼,就算皇上允许,大唐的臣民们也不会允许啊。”     李恪说道:“那我们就在郊外建一座,无事便去住上一晚。”     “好啊!”对于未来,我既有憧憬,又有恐慌。只能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过早的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在大学时,对历朝历代的皇宫充满了无限的遐想,总想着若能一睹昔日皇宫中的景象该多好。可是现在如愿住到大唐的皇宫里来了,对于满目的红砖绿瓦,只感觉到压抑。所以,每每出宫,便都不愿意再回去,总是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虽然明白最终总是要回去的。     进了城门,我见远远有卖吃的的小摊,对李恪说道:“我想吃那家的馄饨了,我们吃完早饭再回去吧。”     “好,我也饿了。”他说着,打马快走了几步。     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老板,不同的是,多了一间门面,老板已经把炉灶搬到了屋子里,里面还摆放着几把桌椅。因是夏天的缘故,外面的桌椅坐的客人更多一些。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见了我们,忙迎上来,对着李恪笑着说道:“殿下您来了,这边请。”他边招呼着,边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那桌子已经足够干净了,他却仍旧拿着抹布用力的擦着。     我疑惑的看向李恪,上次我与他来的时候,能够看得出来那个老板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把他当成以为普通的熟客而已,怎么这个男孩儿会知道他的身份呢?而且他和李恪好像还是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李恪依旧要了两碗馄饨一笼包子,见我疑惑的看着他,说道:“这个男孩儿是老板的孙子,那日我见有两个混混找他们的麻烦,帮他们解了围,才知道宋伯的两个儿子都在大唐与突厥的交战中战死了。”怕不不明白,补充道:“宋伯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的大儿子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就是刚才的那个男孩儿,叫川子,他的母亲在得知丈夫战死的消息之后自杀了。好在宋伯虽然一大把年纪,身体还算硬朗,带着川子摆了一个馄饨摊,勉强度日。因为地痞混混经常上门找麻烦,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我听了李恪的转述,心里不禁唏嘘,战争真是残忍,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的毁了,留下一老一少,无依无靠。我看了看里面的门面,问道:“这间门面是你帮他们弄的?”李恪道:“宋伯的两个儿子都是为国捐躯的,他们理应受到朝廷的照顾。”我叹声道:“能够遇到你,也是宋伯和川子运气好。只是,大唐的国土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因战乱而分崩离析的家庭呢。”     李恪看着在客人中间跑来跑去的川子,说道:“我虽能帮他们改善困顿的生活,可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是怎样也抹不平的。”     说话间,宋伯已经亲自端了两碗混沌出来了,将馄饨放到我们面前,堆笑道:“殿下,您慢用。”说抽出两双筷子。李恪接过筷子,说道:“宋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我仔细打量着宋伯,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花白,皮肤黝黑而粗糙,脸上堆满了皱纹,那是一张典型的饱经风霜的脸。他应了一声,说道:“殿下和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我点点头,笑着说道:“谢谢宋伯。”宋伯看向我,笑着说道:“恕老朽眼拙,不知道这位姑娘可是未来的吴王妃?”     我没想到宋伯会有这样一问,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李恪倒是浑不在意,对宋伯笑着说道:“日后请宋伯去吃喜酒。”     “诶呦!那老朽可是祖上积了大德了。”他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睛看着我,说道:“这位姑娘和殿下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若是在现代有人这样说。我一定是照单全收。可是到了大唐,脸皮也薄了起来了,听了这话,脸愈发地红得厉害了。     吃完早饭,李恪知道宋伯一定不会收银子,拿了一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也没打一声招呼,拉着我就走。     他因要进宫去看望杨妃,所以随我一起进了宫。下了马,我边走边说道:“自你回来,杨妃娘娘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他不语,皱着眉像是在思忖着什么,我问道:“在想什么?”他看着我,说道:“听你叫我母妃时一口一个杨妃娘娘,感觉别扭的很。”     我知道他话中深意,低下头,故作不懂地说道:“可是她本来就是娘娘啊。”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思量道:“看来,我要尽快让你改口叫杨妃娘娘母妃才行。”     我红着脸,低头道:“就算我愿意,杨妃娘娘可未必愿意。”他说道:“母妃是喜欢你的,怎会不愿意?”     我低头不语,忽听前方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才人武氏见过吴王殿下。”我抬起头,见武才人带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李恪一揖,说道:“见过武才人。”声音疏离而没有温度,诚如我初遇他时的那个样子。     武才人看上去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嫔妾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的谢谢殿下,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殿下了。”     李恪不解,问道:“不知道武才人谢本王什么?”     武才人说道:“嫔妾的老家是并州,刚入宫就听说了家乡发生了旱灾。多亏了殿下赶赴山西,帮助大家征粮、挖井,把旱区的人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嫔妾代表家乡的父老,在这里谢过殿下了。”           第八十七章 玉镯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恪用他惯有的语气说道:“这是本王分内的事,武才人客气了。”我心道:你面前站着的可是未来的女皇啊,也敢这么拽!真是没救了。李恪丝毫不以为意,说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武才人福了福,“殿下请便。”     李恪看了我一眼,向沁月轩的方向走去。武才人看着李恪的背影,说道:“早就听说吴王殿下文韬武略,经过了这次旱灾才知道所言不虚。”     我见她的气色相较之前好了许多,笑着说道:“现在并州的百姓已经有了妥善的安置,皇上对才人也甚是宠爱,现在才人终于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吧?”     她腼腆一笑,脸微微一红,说道:“蒙皇上不弃,竟还记得我。”     我随手折下一株牡丹,含笑道:“明珠怎会被砂砾掩埋?”她谦虚道:“我哪是什么明珠啊?”我看向她,肯定的说道:“你是的,你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她疑惑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敢确信。我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释,看着手中略显颓色的牡丹,说道:“牡丹就快谢了,菊花的季节要来了。”     武才人一脸迷茫,似懂非懂。如今的她,还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智呢。我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声,问道:“才人这是要去哪里?”她答道:“徐姐姐邀我一起下棋。”     我心想,她口中的徐姐姐一定就是徐惠了。说道:“那就不耽误才人了。”     她笑着说道:“好,那我改日去找你。”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那个背影天真灵动。此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初入宫闱,被皇上所宠的小女人。虽受过嫔妃压制,经历过人情冷暖,但是宫廷的尔虞我诈她还不懂,我真希望她永远都不懂。     叹息着转过身,讶然发现李泰正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他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温和的看着我。     我先是一愣,随后福了福,说道:“见过魏王殿下。”     “免礼。”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始终锁在我的身上,走到我面前,开口道:“多日未见你,可还好?”     我回道:“我很好,多谢殿下关心。”说着寒暄的话,心中不由黯然,我宁愿一段感情结束之后就各奔东西,永不相见,好过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尴尬。他也是神色一黯,静默良久,说道:“你到底,还是和我三哥在一起了。”     他终究还是问了,我看着他,定定的说道:“是。”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眼中有黯淡的光影拂过,说道:“我虽早就知道,可还是要听你亲口说了才能死心。”     我说道:“殿下的心本就不应该放在我的身上。”顿了顿,说道:“殿下应该好好待魏王妃。”     他听我提到阎婉,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只是一闪。他永远都是这样,所有情绪都只是一闪而逝,脸上所挂着的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这表情更像是一副面具,将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情绪都死死的藏在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说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我会的。”我虽早已放下和他那段云淡风轻的感情,可是还是受不了这样的相对,说道:“殿下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他说道:“去吧。”     我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我以前一直以为恋人分了手是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现在才知道没有可能。虽然已经不爱了,也已没有恨,没有怨,可一想到曾经种种,心中难免难过。     自从李愔离开长安之后,拜他所托,我隔两三日就会去向杨妃请安。可是我知道李恪已经向杨妃提了我们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去见杨妃。拖了两日,觉得再不去就不太好了,才犹犹豫豫的去见杨妃。     杨妃倒是并没有提我和李恪的婚事,只是脸上的笑容异常亲切。闲话了一会儿,杨妃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碧玉手镯,说道:“这是本宫的母亲留给本宫的,今天本宫把它送给你了。”     那手镯通体碧绿,光泽莹润,说忙推辞道:“这手镯实在太贵重了,又寄有娘娘对母亲的念想,慕雪万万不敢收。”     杨妃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本宫的母亲留给本宫的也不止这一只手镯,本宫既给了你,你就收着。”她边说着,边抬起我手,套在了我的手腕上,打量一会儿,赞道:“这手镯倒是刚好衬你的肌肤。”     杨妃既已把手镯戴在了我的手上,我也不好再拒绝,俯身道:“谢杨妃娘娘。”     她忙伸手扶起我,“你在本宫这儿还客气什么?本宫还盼着能早日听你喊本宫一声母妃呢。”     我脸一红,低头说道:“娘娘不嫌慕雪笨拙就好。”     “怎么会?”杨妃握住我的手,说道:“本宫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出你一定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后来在兴善寺遇到刺客,你身受重伤,却临危不惧,为了本宫甘愿自己冒险,可谓有胆有识。”     我红着脸说道:“我没有娘娘说的那么好。”     杨妃笑了笑,说道:“本宫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恪儿的眼光。”顿了顿,继续道:“皇上最近政务繁忙,一直忙着前朝的事,等有机会本宫就向皇上提你和恪儿的事。早点儿定下来,本宫也好早些安心。”     我喉咙一哽,说道:“慕雪何其有幸,蒙娘娘如此厚爱。”杨妃笑道:“是本宫有幸才对,本宫听说皇后可是曾有意想让你做太子侧妃的,算来本宫还是占了皇后的便宜呢。”我说道:“是皇后娘娘错爱。”杨妃道:“你自有你的好,你身上有些东西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和杨妃聊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晚了才回到住处。虽说杨妃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对我和李恪的婚事没有异议,可是不知怎的,我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唐生活了两年多,人变得多思多虑了。     古代女子都注重女红,我的琴艺和书法虽都有精进,可是始终不愿意在女红上下功夫。或许是对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的一众排斥吧,总觉得那是封建女子才会做的事情。这日闲着无事,画了一幅花样,向碧儿请教了绣花针法,在绢布上胡乱的绣着。     碧儿嗤笑道:“姐姐从来不碰针线的人,怎么忽然对刺绣有兴趣了。”我一边拿绣花针往绢布上插着,一边说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呗。”     我好不容易绣好了一片竹叶,却是自己也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把连着绢布的绣架往桌子上一扔,泄气的说道:“怎么这绣花比写字还难啊?”     碧儿把绣架拿起来,看了看,说道:“万事开头难,姐姐开始练书法的时候也喊着紫毫不好用呢。顺手了就好了。”     想想也是,不就是绣个花嘛,古代的女人都会绣,凭我现代人的智慧还能被它难道不成?捡起绣架,这块绢子是不能要了,就权当拿它练习吧。     这日,水音走进来,一见我就说道:“听碧儿说你在忙着练刺绣呢,什么时候转性了?难道是做司乐做腻了,想去尚工局做个绣娘不成?”     我把绣了一半的竹叶递给她,说道:“你看看,以这样的手艺,尚工大人可愿意收我?”     水音接过,只看了一眼,边捂住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件不成样子的绣品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你也知道不成样子啊?”水音坐到我身边,说道:“枉我还当你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以为没有什么东西是难不倒你的。听碧儿说你在学刺绣,我虽知你才初学,一定赶不上绣娘,但是私心想着凭你的聪明应该已经学的不错了,谁想!”她边说边看着手里的绣架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叹息。     我说道:“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我大概只能抚弄一下琴箫,这针线上的功夫还真是把我给难住了。”     水音面上一哂,说道:“我猜你以前必定连针线都没有碰过。”我道:“让你给说着了,我以前连针长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在现代的时候都没怎么洗过衣服,何况是缝衣服,绣花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水音啧啧道:“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说着,放下绣架,说道:“其实刺绣也没有什么难的,和抚琴,和书法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心要静。”     我从没见过水音动针线,没想到她对刺绣也精通,好奇的问道:“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水音笑道:“我不会的东西多着呢,你没发现而已。”话虽说得谦虚,口气里却没有一点儿谦虚的意思,我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就是想说你会的比我多吗?”           第八十八章 吐谷浑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一点点而已。”水音妩媚的一笑,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说道:“好好的绣你的竹子吧,我去尚工局看看给舞姬准备的服装怎么样了。”     绣毁了几幅绢帕,终于绣出了一副能拿得出手的图案。稀疏的两枝翠竹,像是在随风摇曳。我把绢帕从绣架上取下来,比在眼前看了看,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想了想,拿出针线在空白的地方绣了一个小小的“恪”字。单单是绣着他的名字,心中也是欣喜的。     到了七月末,久旱的山西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没过几天,洛阳、开封也普降甘霖,旱情得到缓解。然而,还未来得及高兴太早,就传来山东境内发生地震的消息。古代自然没有办法测量地震的震级,但是据说波及的范围之广,受灾的人口之多是多年来少有的。     收到奏折后,李世民连夜召集群臣,第二日一早就派了魏征为钦差大臣,前往山东视察灾情。在技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人们都无力对抗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何况是唐朝。     我在史书上并没有留意贞观十一年发生什么大事,但是今年整个大唐可是说是灾难频发。自然灾害还没完全平息,西北的西突厥和吐谷浑又不安分,不断侵扰边界的百姓。据细作回报,西突厥和吐谷浑之间更是往来频繁,大肆练兵,大有要联合对抗大唐的架势。     自从贞观思念大唐打败东突厥,俘虏了颉利可汗,西突厥和大唐之间一直相安无事。而吐谷浑也早在贞观九年对大唐俯首称臣。如今两个部落联合对大唐发难,明显是趁火打劫。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是人心惶惶,纷纷担心大唐面对内忧外患无法应对,突厥和吐谷浑攻进长安城,自己成为突厥的俘虏。宫中更是人心浮动,唯有我仍旧悠然自在,因为太清楚这一年没有大的战事。但是清楚归清楚,却无法与人言,有时候看着李恪眉头紧锁,只能安慰几句,而不敢如实相告。     在内外焦灼的关头,吐谷浑突然派了使者来大唐。我心中大大不解,不知道吐谷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日,高阳气冲冲的走进来,坐到椅榻上,手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慕雪,你知道吐谷浑派来的使者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我疑惑的在高阳对面坐下,笑着问道:“难道吐谷浑使者以前得罪过公主不成?”     高阳说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吐谷浑人,他何谈得罪我?”     “那是公主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高阳用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吐谷浑简直就不把我们大唐放在眼里,蛮荒外夷,派来我大唐的使者居然是一个女人,这也就罢了,她只不过是吐谷浑公主的贴身婢女,也敢来出使我大唐,简直是此有此理。”     “什么?来使是吐谷浑公主的婢女?”难道吐谷浑是存心来挑衅的吗?     “当然!”高阳忿忿不平道:“若不是父皇不允,我真想让人杀了她。”     我见高阳越说越生气,忙安抚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人家大老远的派了使者过来,公主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杀了她啊。”     高阳嘟着嘴,说道:“我就是气不过嘛。”问道:“皇上可见过使者了?”高阳摇摇头,“还没有,父皇把她安排在驿馆了。”她平复了一下,说道:“都说吐谷浑公主厉害,我倒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我笑了笑,看着高阳,说道:“吐谷浑公主厉害,我们大唐的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呀。”     高阳歪着头看着我,“你是说我吗?”     我点点头,笑着说道:“不知道公主想不想过个生日?”     高阳秀眉微蹙,说道:“慕雪你忘啦!我的生日在冬天,你去年还送过我礼物呢。父皇说我出生的时候太阳刚好生起来,红彤彤的太阳好像让整个冬天都暖起来了,所以为我取名高阳。”     我说道:“我当然记得公主的生日,宫里没人不记得。可是吐谷浑的人可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高阳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听着,渐渐眉开眼笑,拍手道:“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找父皇。我要让吐谷浑也尝尝我大唐公主的厉害。”     我笑道:“大唐公主,本该如此。”     高阳出去没一会儿,水音抱着一把琵琶走进来,进门就说道:“我刚才见公主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又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我拨了一颗橘子,说道:“准备歌舞吧。”     水音一愣,茫然道:“近日一没庆典,二没宴会,准备什么歌舞啊?”我道:“马上就有了。”水音问道:“是什么?”我道:“高阳公主的生辰。”     水音嗤笑道:“开什么玩笑?高阳公主的生辰可是在冬天。”她忽然一顿,定定的看着我,“说吧,你和公主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把橘皮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还不是为了招待吐谷浑使者。”     水音用指甲敲了敲桌子,说道:“说清楚!”     我掰开一瓣橘子放到嘴里,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以我大唐公主之威,压一压吐谷浑公主的气焰罢了。”     水音了然,说道:“我明白了,你们一定是觉得吐谷浑派来的使者扫了大唐的面子。”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水音说道:“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女使,她名为吐谷浑公主的婢女,实际上在吐谷浑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     我点点头,“她既然能担任使者来大唐,可想而知,必然是很受吐谷浑公主器重和信赖的,也一定是有能力的。”     水音睨了我一眼,说道:“那你还给高阳公主出这样的主意?”我说道:“不管他们派一个婢女来是不是对大唐天威的挑衅,压一压他们的气焰总是没错的。吐谷浑先是趁着我大唐天灾频发之际侵扰边境百姓,又和西突厥勾结,现在忽然派了一个使者过来,难说他们是安了什么心。若是对他们一味忍让,以礼相待,他们反倒会以为我们应顾不暇,害怕他们,倒不如软硬兼施。一则让他们明白大唐虽然接连遭遇天灾,但是国力未损,并不害怕他们;而来,公主毕竟还年幼,若有做了说了什么出格的,吐谷浑的使者也不好追究。”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传来击掌之声,我循声望去,赫然见李恪和李愔站在门外,刚才击掌的正是李愔。     “蜀王殿下?”我惊讶的看着一年多未见的李愔,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门外,一时间竟忘了请安。还是水音反应的快,福身道:“见过吴王殿下,见过蜀王殿下。”我刚要随着水音施礼,李愔一抬手,笑着说道:“免了!”     水音说道:“两位殿下和慕雪慢慢聊,水音告退了。”     李愔含笑点点头,目送水音走出门,看着我说道:“高阳本来就是个人精,再有你在一旁出谋划策,可真是够吐谷浑的使者喝上一壶的了。”     我也不接他的话,只问出我的疑惑,“殿下怎么从蜀地回来了?”     李愔随意的往椅榻上一坐,说道:“我筹集了一些赈灾的物资,蜀道难行,我不放心,又加之许久未见母妃,就亲自把物资送回长安来了。”李愔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李恪,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说道:“看来我离开这一年,错过了不少东西啊。”     我脸一红,说道:“殿下只要不错过名山大川就够了,其他的错过了又有什么关系?”     李愔朗声一笑,笑声清脆爽朗若蜀地的出雾的群山,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     我摊开手,说道:“礼物呢?”     “什么?”李愔不解的看着我。我理所当然的说道:“你那么老远的从蜀地回来,总不能一件礼物都不给人带吧?”     李愔看向身边的李恪,说道:“三哥你看,有她这样的吗?”又转向我,说道:“蜀地原本可是我三哥的封地,他的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我就不相信他搬到这里来的还少。”李恪听了,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说道:“他的是他的,你的是你的。”李恪对李愔说道:“行了,你就告诉她吧。”     “你真的带了礼物啊?”我原只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没指望李愔能记得从蜀地带什么礼物回来。他笑了笑,说道:“我前些日子寻到了一把好琴,猜想你一定喜欢,就带了回来。今天匆匆进宫,没来得急带来,明日我命人给你送过来。”     我身子微福,笑着说道:“那就谢过蜀王殿下了。”李愔别有深意的看着我,说道:“不过,我想知道我这琴送的是我的知己好友呢,还是我未来的嫂子?”           第八十九章 山之高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闻言,脸上微红,忙岔开话题,说道:“你们略坐一会儿,我去沏一壶茶。”     李愔见我躲开了,把目光移向李恪,李恪道:“怎样都无妨。”李愔朗声一笑,说道:“既然三哥说无妨,那我可就权当那把琴是送给未来三嫂的新婚贺礼了。”     我端了茶具放到桌案上,坐到他们旁边。只专心的冲着茶,一声也不言语。抬手间,手上的碧玉手镯露了出来,李愔笑道:“母妃的礼物你都已经收了,看来我真要叫你一声三嫂了。”     我红着脸说道:“只要皇上没赐婚,就做不得数,殿下这声三嫂我可担不起。”     李愔看了看李恪,说道:“看来得让母妃催一催父皇。”李恪接过我递过的茶,放在面前闻了闻,也不急着喝。放下茶杯,说道:“吐谷浑的使者在,不宜谈这个。”     我又倒了一杯茶,送到李愔手里,他含笑接过,说道:“说道吐谷浑,慕雪,你那番见解实在精辟。”我微微一笑,说道:“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就不相信凭蜀王殿下的聪慧,会不明白。”李愔笑道:“明白是明白,不过我可想不出什么歪主意。”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尝了一口,说道:“殿下可别小看了歪主意,有时候这歪主意可是更能成事。”     李愔看着李恪问道:“我怎么不知道鲁国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徒弟。”李恪把茶杯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给高阳准备什么生辰大礼。”     “是啊。”李愔一拍额头,看着我道:“你这一个歪主意不打紧,可知道我们要费多少心思。”我说道:“公主生辰,殿下这个做兄长的,还会吝啬一件礼物不成?”     李愔往椅背上一靠,懒懒的说道:“我哪是吝啬礼物啊,实在是高阳的礼物太过难选,那丫头可是挑剔的很。”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李恪,说道:“诶,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李恪斜斜的看着李愔,淡淡的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李愔自讨没趣,低下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李愔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是谁当初说就算喜欢鬼也不会喜欢我三哥的?”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看着李恪那张阴晴难测的脸,我卖力的装着糊涂,问道:“谁啊?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李愔玩味道:“是啊,谁啊?”     李恪放下茶杯,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扫了李愔一眼,说道:“你不是还要去太子那儿吗?”     李愔一愣,随即恍然似的说道:“对啊,我差点儿忘了。”说着,站起身,对我说道:“我们改日再不醉不归。”     “好!”我起身相送,说道:“殿下慢走。”     目送着李愔离开,转过身,差点儿撞上李恪。我向后退了一步,他一把揽住我的腰,手指往我额头上一敲,语气中带着薄怒,“什么就算喜欢鬼也不会喜欢我,嗯?”     额头被他敲的有些微的疼痛,我用手抚了抚,撅着嘴说道:“谁让你那时候整天冷着一张脸了,好像有人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凶巴巴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你。”说到这里,低下头,不禁想起与他相识的每一个细节。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霸道的说道:“以后你除了我,不许喜欢任何人,鬼也不行。”     我“噗嗤”笑出声来,歪着头说道:“我大唐堂堂的吴王殿下竟然连鬼的醋也吃,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他拉着我走进房间,说道:“明明是你气人。”我故作伏低做小,屈膝道:“小女子知错了,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生气了吧。”     他拉过我坐到他的腿上,冷着脸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怕我了是不是?”     我双手搂过他的脖子,撒娇卖痴的说道:“怕殿下的人那么多,也不少我这一个吧?”     “你呀!”他食指在我额头上一点,说道:“我真是拿你越来越没办法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吐谷浑派使者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恪摇摇头,说道:“就连父皇也猜不透吐谷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在洛阳赈灾的时候可见过洛阳的首富杨老爷?”他将手覆在我的手上,说道:“见过,洛阳赈灾多亏了那位杨老爷慷慨解囊,又是出粮又是出人。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掰了一瓣橘子放到他嘴里,说道:“听说那位杨老爷年轻时和吐谷浑公主有一段情,现在仍旧藕断丝连。”他笑了笑,说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沉吟道:“我在洛阳倒是听人提起过,不过那位杨老爷为人直爽仗义,就算和吐谷浑公主之间有过什么,也是年轻时的事情了,以他的为人,定不会和吐谷浑有所勾结。”     我从来没听李恪夸过什么人,他既然能给那位杨老爷这样搞的评价,想来杨老爷其人一定不一般。我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相对于那位杨老爷,我更好奇那位吐谷浑公主,真不知道她是何许人物。”李恪说道:“也许等你见了她的婢女就知道了。”     我见李恪脸上疲态,从他怀里站起来,说道:“今日难得你不用忙于朝政,我们就不谈这些了,我为你弹一首曲子好不好?我好像还没有为你一个人弹过琴呢。”他放开我的手,说道:“好!”     我坐到琴案前,抬头问道:“殿下想听什么?”他淡笑着看着我,说道:“随便吧,你弹什么都是好的。”我看着他一笑,随手拨动琴弦,弹起了宋代诗人张玉娘的《山之高》。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霜节。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这首诗上阕还是一副爱恋中千回百转的小儿女心思,下阕却是离别变故,相见难期,忧思难解。我弹到“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忽然一怔,心头有些堵得慌,后面一句却是怎么也弹不出来了。     李恪看出我神情有异,走到我身后,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低声问道:“怎么了?”我握住他的手,才就心中那种异样的情绪好了许多。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这首曲子上阕虽写得好,下阕的意境却完全变了,我不太喜欢。”     他柔声道:“既然下阕不好,那就只弹上阕好了。”我笑着点点头。他抚上我手上的手镯,说道:“这个手镯还是母妃及笄的时候外祖母送给她的,她十分珍视,自己都轻易不舍得戴。母妃会把它送给你,可见有多喜欢你。你无需再有任何担心,眼下只差父皇一道旨意而已。”     我低下头,羞赧道:“我没有担心啊。”他像是极喜欢我害羞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难得六弟从封地回来,便让他留在长安,喝完我们的喜酒再回去吧。我近日会很忙,你也好和六弟叙叙旧。”     我回头看向他,半开玩笑的问道:“殿下连鬼的醋也要吃,难道就不吃蜀王的醋吗?”我和李愔虽只是意气相投,但是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但凡走的近一点儿,难保别人不会多想。     李恪颇为自信的一笑,说道:“你和六弟一早就走得近,你们之间若真的有什么,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不喜欢六弟,我倒是很奇怪。”     我站起身,说道:“我有什么好奇怪的?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究竟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自己也想象不到。有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觉得说的特别好。”情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曾经以为放不下,忘不掉的,如今早已经云淡风轻。比如李泰。也许曾经对李泰的感情没有对李恪这般炽烈,但是那时,我也确确实实是用了全部的真心的,如今,也将心尽数的收回来了。人生,永远都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他捏了捏我的手,说道:“这话确实说得好,你总是有数不尽的新鲜东西。”     我抬眼看着他,认真的说道:“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他道:“你说。”     我顿了顿,说道:“以后,若有些事情是我不想说的,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问?”他想也不想,干脆的应道:“好!你不愿说的,我便不问。”     我见他答应得干脆,亦知他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什么,心中大动,问道:“你也不问问为什么吗?”他说道:“我相信你自有你的道理。”           第九十章 求亲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过了两日,为了庆祝高阳公主生辰,李世民在两仪殿设宴。两仪殿中,高阳盛装坐在李世民身边,韦贵妃也只能坐在下首。今天的高阳,脸上的稚气掩去了许多,傲然看着下面众人,气度雍容,嫣然无方。     几个年轻的妃子在下面窃窃私语,“我听人说高阳公主是冬日里出生的,怎么这个时候过起生辰来了?”     “水样高阳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呢,还不是想什么时候过生日就什么时候过嘛,你操什么心啊。”     “历来只有宴请群臣和皇上生辰才会在两仪殿设宴,怎么一个公主过生日,也这么大的排场?”     我抬眼瞧着,那几个低声嚼着舌头的妃子皆是新近入宫的,样子很是娇嫩,只是并没有什么能特别让人记住的地方,在后宫也不甚得宠。     李佑坐在与李泰相邻的桌子上,也是疑惑道:“高阳的生日不是冬天吗?”     李泰淡笑着饮了一口酒,说道:“她既喜欢这个时候过生日,你就让她过好了。”     李佑自觉没趣,不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喝着酒。     待其他人都到齐了,吐谷浑的使者才匆匆的赶来。走到大殿中央,躬身一揖,说道:“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公主殿下。”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和高阳说道:“臣代表觉罗可汗和依兰公主恭祝恭祝殿下生辰。”     高阳秀眉微蹙,说道:“听闻使者是吐谷浑依兰公主的婢女,在我们大唐,以使者这样的身份是要自称奴婢的。”李世民喝道:“高阳,不得无礼!”     吐谷浑使者也不恼,面上始终带着淡漠的表情,“承蒙公主不弃,对臣委以重任。让臣既能为可汗和公主分忧,又能一览大唐的风土人情,这是臣的福气。”     李世民欠了欠身,说道:“使者一路辛苦了,朕一直忙于政务,使者来了这些天也一直没来得急召见,多亏了小女派人去请使者。”     吐谷浑使者又是一揖,说道:“那臣可要多谢公主殿下了。”     高阳大方的说道:“使者无需客气。”转身对身边的贴身宫女素锦吩咐道:“还不带使者入席。”     素锦依言带领着吐谷浑使者在指定的位置坐下。我与水音对视一眼,吩咐乐师奏乐,随着乐声响起,两个舞姬走入大殿中央。大家见了她们的穿着打扮,皆是“咦”、“呀”之声。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们身上所穿并不是平常舞姬所穿的衣裙,其中一人还是一身男装打扮。     李世民侧头看向我,问道:“慕雪,你又弄出了什么新鲜东西啊?”我走上前两部,欠了欠身,说道:“皇上看了就知道了。”     李世民用手指着我,笑着说道:“还跟朕卖关子。好!朕就看看你这次能弄出什么花样出来。”     他话音刚落,扮成花旦的舞姬已经移动莲步,口中念念有词:“初相遇,秋雨微凉。是谁打马在我的草原经过?回眸间,已注定我一世情愁。”声音哀柔婉转,脉脉含情,隐隐含愁。     另一个女扮男装的舞姬注视着她,口中念道:“谁的琴音如此绕梁?仿若千年不绝……”     这是舞蹈与故事的结合,一开始,人们只觉得有新意,越看越融入到了故事之中。恋人间相思相望的千回百转在舞姬的身姿和声音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到了恋人相别时,有几个妃子甚至擦起眼泪来。     我细心看着吐谷浑使者,她开始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后来脸色越来越差,直要喷出火来,到最后直接拍了桌子。     有许多人不明所以,皆是一怔。舞姬停下来,无措的看着我和水音。     我走上前,看着吐谷浑使者说道:“怎么?使者是对我们尚仪局准备的节目不满意吗?”她冷冷的与我对视着,说道:“不知道姑娘对我们吐谷浑有何不满?要编这样的舞曲来映射依兰公主。”我笑道:“使者误会了,这舞曲是我根据汉朝的故事改编的,并非映射你们依兰公主。”故作不知的问道:“怎么?你们依兰公主的经历和故事中的主人公很像吗?”     吐谷浑使者待还要说什么,高阳大声道:“使者是真的误会了,这是本公主在《汉书》中看到的一个故事,慕雪知道见我喜欢,就把它改变成舞曲了。”     吐谷浑使者身上本就带着很重的阳刚之气,加之一直扳着脸,更让人觉得不易亲近。她看着我,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说道:“看来倒是我误会这位姑娘了。”     没错,我所编歌舞中就是以吐谷浑依兰公主与洛阳首富杨老爷之间的故事改编的。目的就是挫一挫吐谷浑的锐气。     “使者莫怪。”高阳对素锦吩咐道:“素锦,去敬使者一杯。”     素锦应了一声,从奉酒宫女手中接过酒杯,走到吐谷浑使者面前,端起酒杯,说道:“我遵公主之名,敬使者一杯。”     吐谷浑使者并不拿酒杯,只面色铁青的坐着,看也不看素锦一眼。高阳带着童真的语气说道:“使者是依兰公主的贴身侍婢,素锦也是本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难道使者是觉得她不配给你敬酒吗?”高阳说话时虽然是笑着的,话语间却带着凌厉。     吐谷浑使者看着高阳,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在吐谷浑是依兰公主的婢女没错,看是来使大唐,臣代表的就是可汗和公主。”     李世民看着高阳佯装生气,训斥道:“越来越胡闹了,使者远道而来,你怎可如此无理。”高阳撅着嘴,说道:“父皇不是说今天是我的生辰,随我高兴,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李世民说道:“那你也不能如此不懂待客之道啊。”     杨妃劝道:“皇上息怒,臣妾想高阳也不是有意的,吐谷浑使者亦不会介意。”     李世民听了杨妃的话,面色才和缓下来,对吐谷浑使者抱歉的说道:“小女都是被朕宠坏了,使者不要介意。”     吐谷浑使者说道:“公主天真烂漫,臣不会介意。只是,臣此次奉觉罗可汗和依兰公主纸托来使大唐,是带着使命而来的。今日难得见到皇上,将来意告知皇上臣方能安心。”     我一直好奇吐谷浑的用意,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好奇。李世民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搁,说道:“使者请讲。”     吐谷浑使者站起身,说道:“可汗和公主派臣前来,是为了与大唐联姻。”     她话音一落,众下皆是哗然,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哪位公主要倒霉。李世民眉头一皱,看着吐谷浑使者,问道:“不知道觉罗可汗是看上了朕的哪位公主啊?”     吐谷浑使者说道:“并非是我们可汗要娶大唐的公主,而是依兰公主有意将爱女嫁入大唐。”     李世民听她这样说,像是松了一口气。魏王妃阎婉哂笑道:“向来只听说过求娶的,没听说还有上赶着求嫁的,依兰公主的女儿是没人要了吗?”     阎婉的话说得实在难听,不过却有几分道理。向来上门提亲的都是男方,没有主动找上门来嫁女儿的。只是不知依兰公主想把女儿嫁给谁呢?即使她的爱女,自然不可能嫁给皇上为妃,那就只有嫁给皇子了。众位皇子之中到了成婚的年纪而未娶的,只有李恪、李佑和李愔。我心里一紧,带着忐忑看向李恪。他正手里握着酒杯,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吐谷浑使者看了阎婉一眼,不卑不亢的说道:“在我们吐谷浑,讲究的是无论男女,都要自己争取幸福和爱情。”     李愔斜斜的看了吐谷浑使者一眼,带着几分不羁的口气说道:“可是本王听说依兰公主膝下并无子女。”吐谷浑使者说道:“我们公主膝下的确没有子女,但是有一个干女儿。就是洛阳杨家的小姐,我们公主对杨小姐视如己出,与亲女儿无疑。杨小姐若是成了大唐的王妃,可汗和公主必定会唯大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洛阳杨小姐?依兰公主怎么会认情人的女儿为干女儿?还为了她的婚事如此自降身价。     李世成端起酒杯又放下,沉吟半晌,问道:“不知依兰公主看中了朕的那个儿子啊?”     吐谷浑使者在大殿上扫了一眼,最后看着李世民,说道:“不瞒皇上,六月间吴王殿下在洛阳赈灾,小姐与殿下曾有数面之缘。我们小姐很是仰慕殿下风姿。     我一怔,身子险些站立不稳。水音在我旁边低声说道:“果真被我猜中了。”我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恪,他也正担忧的看着我,我想到吐谷浑使者的话,气愤的别过头。数面之缘,说来还是他先招惹了杨家小姐。我还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淡漠的,却原来不然。     只听李世民问道:“恪儿,吐谷浑使者说的可是真的?”我不想听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也不愿去细想到底是怎样的数面之缘,让杨小姐情根深种,竟使得吐谷浑公主派人来求亲。对水音说道:“歌舞已完,没我们的事了,走吧。”           第九十一章 心悬 - 大唐迷梦 - 沐桐     说完,转身大步走出大殿。水音跟出来,快走两步追上我,问道:“慕雪,你还好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停下脚步,无力的扶着一株繁花落尽的玉芙蓉。八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一阵秋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再也控制不住眼里朦胧的泪意,看向水音,凄然道:“水音,我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我们终究还是免不了这样的结局。”     水音握住我的手,怜悯的看着我,“那只是杨家小姐一厢情愿,做不得数的。”     我凄然一笑,说道:“吐谷浑公主亲自派人来提亲,难道皇上会拒绝吗?”水音不再言语,看着脚下的落花,哀然叹道:“老天的手向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不过是老天手里的棋子。”     我的身体顺着树干往下滑,直到倚着树干坐到地上。水音只在一旁陪着我,不扶我,也不多话,只安静的在一旁呆着。我的心,像冬日的草原一样空旷,又像坠着什么,沉沉的,又酸又疼。我以为我会发疯,可是我竟异常的安静,甚至连眼睛里的泪水也没有留下来,只是凝在眼里,阻碍了我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头顶有人沉声说道:“找了你许久一直寻不见,原来是在这里。”     恍惚中听水音口中叫着“蜀王殿下。”我双臂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腿间,头也不抬。听闻头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屈膝蹲在我面前,说道:“三哥已经当殿拒婚。”     我这才抬起头,心中的惊喜和感动转瞬即逝,“皇上怎会拂了吐谷浑的面子?纵然殿下拒婚,只怕皇上也不会同意。”     李愔说道:“父皇说过两日再给吐谷浑使者答复,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三哥看到,又要心疼了。”     我目光一哂,说道:“若不是他招惹了杨家小姐,人家怎会上门求婚。”李愔为李恪申辩道:“慕雪,你这样说就是误会三哥了,我三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除了你,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我看向李愔,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说道:“那难道杨小姐会平白无故的让自己的义母来上门提亲吗?”     “慕雪……”李愔刚开口欲为李恪申辩,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却见李泰正往这边走过来。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泰走到我面前,温声道:“已经初秋了,还坐在地上,小心着凉了。”他的声音永远是这般温润如玉,让人闻之心里不禁生出暖意。然而我此刻的心却早已经冰凉一片。     李愔看着李泰说道:“四哥好好劝劝慕雪吧,我还要去母妃宫中,先走一步了。”     李泰点了点头,见李愔走远,半蹲到我面前,叹声道:“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真应该向父皇要了你。”     我看也不看他,说道:“我若不想嫁,就算皇上把我给了你也是无用。”声音自己听着也觉得冰冷。     李泰眸光一变,说道:“你当初不愿嫁我为妾,可如今和我三哥在一起,不是也同样要为妾吗?”     我抬眸看向他,许是目光太冷,他与我四目相对,不由一怔。我也不管他眼神中的错愕,冷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吴王为妾。别说是为妾,就算是让我做正室,若要与其他女子共同分享丈夫,我也是不会嫁的。”     李泰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我,说道:“男子历来都是三妻四妾,难道你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不成?”     我异常坚决的说道:“若是不能遇到一心一意的良人,我宁愿孤独终老。”李泰眸中闪过凄楚的光,说道:“慕雪,你何苦要这般倔强?”我别过头,说道:“殿下不会懂的。”     他站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确不懂,我从来没有这样看不透一个人的心思。”我拾起地上的一瓣落花,说道:“殿下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他眉头一皱,说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安心离开?”顿了顿,把手伸向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去拉他的手,而是别过头,说道:“殿下回去吧,若是让魏王妃知道了,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不知何时,李恪已经站在了李泰身后。李泰感觉到身后有人,见是李恪,对李恪点了点头,又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举步离开。     我见了李恪,站起身就走。     “慕雪!”他从后面一把拉住我,用力一带,就把我带到了怀里,死死的抱着我,任由我怎样挣扎也挣不开。     我见挣不脱,抓起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放在嘴边,一口咬下去。我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牙齿上,直咬到牙齿生疼,嘴里充斥着血腥味儿。他一声也不吭,就像我咬的是别人的手一般,手指触到他手心的疤痕,心下一动,眼中盈然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嘴上的力道却是松了。     他的手上留下了我深深的齿印,渗着血。我又是恨,又是心疼。眼里滴落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上。他转过我的身体,手指轻柔的抚过我的脸,帮我擦掉眼泪,说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必定不会食言。”     “不会食言?”我含泪道:“这话说得轻巧,若皇上一定让你娶杨小姐呢?难道你要抗旨不尊吗?”我说道:“我会想法子。”     我狠狠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恨声道:“说到底,都怪你招蜂引蝶。”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说道:“是,都是我不好。可是你放心,我李恪今生必不负你。”     听他如此说,我心中分不清是喜还是悲。喜的是他对我的这一份难得的真心,悲的是太清楚他的身不由己。我偎在他的怀里,深深的闭上眼睛,说道:“恪,有你这句话,我便什么也不管了。你是大唐子民的,也是我的。至少你这一刻是属于我的,完完全全的属于我的。”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     他本就抱得我很紧,听我呼他的名字,环着我的双臂愈发紧了。我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然而只有这样,我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就在他的怀里。这种对于失去的恐惧,让我只想这样紧紧的被他抱着。     关于联姻的事,李世民迟迟没有给吐谷浑使者答复。这日,杨妃召我去陪她赏菊。我知道赏菊只是托词,她必定是有话和我说,略略梳洗便去了。     杨妃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见了我便开口说道:“本宫本想着在中秋之前便把你和恪儿的事情定下来,没想到会多出这一场风波来。”我低着头,只抚弄着面前的菊花不语。杨妃继续说道:“昨日皇上问本宫的意思,本宫不愿让皇上为难,只说你和恪儿早就两情相悦。看皇上当时的神情,像是很为难。”     我说道:“让皇上和娘娘操心了。”杨妃叹声道:“做父母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本宫不怕操心,就怕操碎了心,也还是要委屈了你们。”     我听着杨妃话里的意思,像是皇上也颇为无奈。不安的问道:“殿下若不娶杨小姐会有什么后果吗?”     杨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吐谷浑已经在边境陈兵了,和西突厥的往来也愈发频繁。若是真要打起来,以大唐现在的国力,应付起来是颇为吃力的。只怕到时候百姓又要遭受战乱之苦了。”     我低下头,问出心中沉积许久的疑惑,“依兰公主为什么不惜以武力相逼,也要让殿下娶杨小姐。”     杨妃回身从案上取过一封信函,上面的蜡封已经被拆开。她交到我手上,说道:“这是昨日我们的细作送来的,你自己看吧。”     我抽出里面的纸张,看了寥寥数行,不由怔忪,抬头看着杨妃,问道:“杨小姐是依兰公主和杨老爷所生?”上面写着,杨家小姐名唤杨采薇,乃是依兰公主亲生,为避吐谷浑内部的战乱,依兰公主在女儿出生不久便将她送到了洛阳她的亲生父亲身边。     难怪,依兰公主不惜陈兵,冒着与大唐交战的危险也要让杨小姐嫁给李恪。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干女儿,而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个女儿有自幼便离开她身边,为了弥补心中对女儿的亏欠,她自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满足女儿的心愿了。我暗暗冷笑,心想,真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杨妃点点头,说道:“依兰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吐谷浑的实权又实际掌握在她的手里。这件事,很难办。”顿了顿,握住我的手,继续说道:“本宫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想给你提个醒。本宫和皇上会尽力周全,若最后还是无法,你也不要怨皇上,更不要怨恪儿。”           第九十二章 战祸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勉强的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来,说道:“娘娘不必如此,我不会怨皇上,也不会怨殿下。只望娘娘和皇上不要因我为难。”杨妃今日能和我说这一番话,我不是不感动的。其实她大可以顺水推舟让李恪娶了杨小姐,不但于社稷有益,李恪也多了一份倚仗。     杨妃悠悠的说道:“本宫何只是为了你?心疼女儿的不是只有她吐谷浑的依兰公主,本宫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一个心爱的人,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她眸光一黯,口中的叹息极轻,却又极悠长,“恪儿这孩子从小就心事就重,又好强,少有真正的快乐,唯有你能让他开心一些,本宫实在不愿看他连这仅有的快乐也失去了。”     杨妃说着,抬起手中的丝帕擦了擦眼睛。我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忍不住流下泪来,口中嚅嗫着,“殿下从小就这样不苟言笑吗?”     杨妃轻轻的点点头,说道:“恪儿从小就比寻常的孩子聪慧,心气又高。可是碍于本宫这样尴尬的身份,他只能克制。大唐皇子,两朝血脉,世人只知道恪儿的身份尊贵不比,却不知这样的身世对他实是有害无益。他若只是个平庸的皇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说来,都是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不好。”     我安慰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殿下有娘娘这样的母亲,是殿下之福。”     杨妃笑笑,叹声道:“人这一生的命运,大多都是不能自主的,福祸也不能预料。本宫能做的,也只是每日在佛前祈祷而已。”     在杨妃宫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起身告辞。刚才听了杨妃那一番话,我的心不由又往下沉了一截。     这日,听闻吐谷浑已攻入个甘州,一阵烧杀掠抢。适时高阳正与我一起研究一曲失传已久的琴曲,听到这个消息,她猛地一拍琴弦,发出“嗡”地一声骤响,怒声道:“吐谷浑这是想干什么?逼婚吗?他们吐谷浑的男人是都死光了是吗?偏偏要嫁我大唐皇子!”     高阳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渐渐有了公主的威仪和气势。我淡淡一笑,说道:“依兰公主还真是心疼这个女儿。”高阳不能理解的看着我,“慕雪你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有人要抢你的丈夫!”     我站起身,看着高阳,颇为无奈的说道:“我不笑又能如何呢?”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高阳眸光一闪,忿忿的说道:“我让父皇去把杨家人都抓起来,看那个依兰公主还敢不敢这么猖狂。”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忙拦住她,说道:“公主不可。”     她忿忿不平的问:“为什么?”     我说道:“大旱期间杨家是出了很多力的,现在灾民刚安置妥当,就把有功之人抓起来,世人会怎么看皇上?”     高阳颓然坐到椅榻上,拧着秀眉说道:“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若知道怎么办,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日在宫里都闷坏了,现在天色已晚,公主明日陪我走走吧。”     高阳讶异的看着我,“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出宫?”我凄然一笑,“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高阳想了想,说道:“好吧。”     第二日一早,我就和高阳出了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吐谷浑的侵扰,长安城也不似往日那般繁华热闹,百姓之间都在议论着吐谷浑是不是会打到长安,以大唐的国力能否与吐谷浑抗衡。     “若是在往常,我们倒是不用怕吐谷浑,可是今年一入夏,这又是旱灾,又是地震的,国库怕是早就被掏空了,这仗难打呀。”     “不是说吐谷浑前不久还派了使者来求亲吗?怎么现在又动起武来了?”     边境不安,则人心惶惶。大唐的百姓,真的是打仗打怕了。     我和高阳进了以往和李恪出来常来的馄饨店里,随意的点了些吃的。我见街上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外地人,随口问道:“奇怪,那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恰巧川子端上来两碗馄饨,听我发问,说道:“那些都是甘州来的难民,一路逃难过来的。”     我惊诧道:“吐谷浑就算要对大唐动武,也犯不着对百姓赶尽杀绝啊。”     川子哼了一声,说道:“那些人可不管这个,我小时候和爷爷在甘州,亲眼见过吐谷浑人烧杀掠夺。那些人,简直是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他边说着边摇摇头。     我心下怆然,面前的馄饨冒着热气,我却一口也吃不下。高阳本已夹起了一个馄饨,听了川子的话,把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搁,说道:“吐谷浑欺人太甚!”     我见门外有一对母子在向里面张望,那男孩儿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看着里面埋头吃饭的客人,不住的咽着口水。我看在眼里,心中不忍,抬手把他们招呼进来,拉了椅子让他们母子俩坐下,对那个母亲说道:“这碗馄饨我还没有吃,我看孩子好像饿了,若不嫌弃,你们就吃了吧。”高阳把自己面前的馄饨也推了过来,说道:“我的也没吃呢。”     那个母亲自然是千恩万谢,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把馄饨吃了,自己却是一口也不舍得吃。我又要了两笼包子,对那个母亲说道:“你也吃一些吧,不够再要。”     她这才抓起一个包子吃了,边吃边谢道:“多谢你们了,你们真是好人。”     我问道:“你们也是从甘州来的吗?”她边吃着边点了点头,我帮她倒了一杯水,问:“怎么只有你们母子两个?孩子的父亲呢?”     她听我问起孩子的父亲,眼中不由蓄满了泪水,哽咽道:“孩子她爹已经,已经被吐谷浑的人杀了。”     我心中泛起彻骨的冷意,唯有将拳头紧紧的嵌进手心,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栗。我虽一早就在史书上看到过战乱中百姓的惨况,可是看着冰冷的文字是一回事,看着活生生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两国交战,为利益冲突也好,为争夺地盘也好,百姓何辜?     我给他们留下了一锭银子,又取下头上的一支金簪,交到川子手里,说道:“以后遇到食不果腹的甘州难民,就赏他们一碗馄饨,几个包子吧。亲人离散,背井离乡,实在可怜。”     川子推辞道:“就算姑娘不说,我和爷爷也会这么做的。怎么敢要姑娘的东西呢?”     我把金簪硬塞到他的手里,说道:“你和你爷爷也是小本生意,维持自己的生计都是困难,哪里顾得了这许多?收着吧。”高阳取下头上的一直步摇,说道:“我这儿也有,若是不够,就去吴王府或魏王府要银子。”     川子接了,说道:“听闻吴王和魏王已经把城外的庄子腾出来安置难民了,今天一早,太子妃还亲自施粥。”     高阳道:“我们竟不知道,怎么嫂子施粥也不叫上我呢?”我对高阳说道:“我们回去吧。”     出了门,走了几步,碰上了打马而过的李佑。见了礼,高阳问道:“五哥要回宫吗?”李佑坐在马上,说道:“是啊,你们怎么出来了?”高阳道:“就许五哥整日在外面,我们出宫就不行吗?”我上前一步,对李佑说道:“既然齐王殿下也要回宫,就麻烦殿下把公主带回去吧。”     高阳看着我问道:“那慕雪你呢?”我说道:“我还有事情,公主先回去好不好?”     高阳有些不情愿,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李佑伸手一捞,将高阳抱上了马背,打马而去。我见他们不见了踪影,才举步向吴王府的方向走过去。     王福推开门见了我,说道:“姑娘你来了?殿下在书房呢。蜀王殿下也在”     我点点头,进了门,对王福说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王福许是早就把我当成了吴王府的半个主人,听我这样说,径自退下去忙别的了。     李恪书房的门紧掩着,我走到门口,刚要伸手去推门,只听里面传来李愔的声音,“涌入长安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了。”我听他们在谈难民的事情,手上动作一顿。     李恪的声音带着种种的叹息,“涌入长安的就这么多,那没来长安的呢?恐怕更是无法计数了。”李愔道:“父皇已经派兵前往保境安民了,只是不知这仗要是真的打起来,又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许久听不到李恪言语,只能听到几缕叹息。我抬手推开门。他们两个见了我,皆是一怔。     李恪敛去脸上的忧虑之色,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走上前几步,说道:“和公主出宫,顺路过来看看。”李愔向我身后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高阳?”我说道:“已经和齐王殿下回宫了。”     李愔站起身,说道:“你来的正好,好好陪陪三哥吧,我也要回去了。”说着,径自走了出去。           第九十三章 决断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恪站起身,踱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带着几丝疲惫,眼下有几许乌青。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说道:“我看到城中那些甘州的难民了。”     他走到我身后,说道:“父皇已经下旨妥善安置难民了,我也会派人尽量安置他们。”我回头看向他,眼中忍不住蓄满了泪水,问道:“那么那些死在吐谷浑刀刃下的人呢?你能安置得了逃到长安城的难民,也能旧的回他们的亲人吗?”     他握住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问道:“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避开他的视线,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簌簌的流着眼泪。他忽然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凄然而坚决的说道:“你别想让我娶杨家小姐。”     我闭上眼睛,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忍心看着百姓身受战乱之苦吗?”     他无言以对,别过头避开我的视线。难民的惨况他已经早就已经看过了,他比我更清楚战火中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而我,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男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有那个母亲凄楚的神情。还有更多的人如他们一样。或许,他们原本也由着幸福的家。     我看着他冷峻的面容,问道:“告诉我,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早就答应娶杨小姐了?”     他低头握住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慕雪,没有如果,你已经在我心里,我没有办法。”我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说道:“可是你也没有办法看着那么多人因你的犹豫妻离子散,你没有办法的。”他虽然经常让我看不懂,但是我是知道的,看着那些从甘州逃过来的难民,他心里一定充满了愧疚。诚如我满心的愧疚,当我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心里就在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李恪是不是一早就同意了和杨小姐的婚事,那些人是不是就不用失去亲人,不用背井离乡?     我低下头,说道:“你,你就娶了杨家小姐吧。”短短的一句话,我的声音很低,却似是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割得我的心生生的疼。我不敢抬头看他,我怕一看他,我就后悔了。     手被他攥的生疼,我浑然未觉,继续说道:“你是大唐皇子,你有你的责任。而我,我本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他心中的波澜。     我说道:“你说过,你要给大唐子女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荒,没有战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定和乐的大唐盛世。”     他抬手抚上我的脸,柔声问道:“你舍得?”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怎么会舍得?可是,离开你,我有千般不舍。看着那么多人因我们而饱受苦难,我更是万般不忍。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一面是大唐的百姓,一面是我们的感情,我知道他是矛盾的,那么唯有我来替他决定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许久,摇了摇头,说道:“那日在城外梅林,我就对自己说,我必定要以毕生精力护你周全,此生决不负你。”     他从来不会对我说什么山盟海誓,我感动之余,心中又觉酸楚,忍着泪意说道:“殿下应该知道,长孙皇后在世时是有意让我做太子侧妃的。”     他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忍住心中酸楚,说道:“若殿下不肯娶杨家小姐,那我便只好遵长孙皇后之命,求皇后赐婚了。”     他后退一步,沉声道:“慕雪,你居然这样逼我?”我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逼殿下,而是知道殿下为难,为殿下决断而已。”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双臂一伸将我紧紧的揽入怀中。他搂得我很紧,仿佛身上的骨头都要碎了,我并不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他在我耳后喃喃道:“慕雪,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脖子后面有温热的液体滴落的触觉,我心下一惊,兀自不敢相信。是他的眼泪吗?他在为我流泪吗?可他一直是只流血不流泪的啊。     我的眼泪将他的肩膀都浸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嚅嗫道:“恪,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他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我伏在他的肩上,贪恋着属于我的最后的温暖。     一阵和煦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好像还是那年夏天,太上皇刚刚过世,诸皇子回朝奔丧,彼时他还是蜀王。我在花园与李佑发生口角,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一张脸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啊,我情愿时间停留在初遇的那年夏天,没有此后种种。     从吴王府回到宫里,我异常的安静,仍旧是每日练字、练琴,直到水音进来夺过我手中的笔,笔尖的墨汁染了我满手。水音把笔往桌子上一放,说道:“皇上已经允了吐谷浑的求亲,婚期都定了,就在下个月。”     她边说着边看着我的反应。虽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的心还是一痛,然而毕竟是有心里准备的。我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我早知道的。”     她先是一愣,随后了然道:“难怪你这几日这么安静。”我拿起桌边的手帕擦了手,问道:“吐谷浑退兵了没有?”水音道:“你倒是忧国忧民。”我说道:“你别取笑我了。”     水音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婚事是一定要大办的,贵妃娘娘嘱咐了,吴王婚宴上的歌舞要好好编排。”她顿了顿,才说道:“这段时间你就训练新晋的舞姬吧,吴王婚宴上的歌舞你就不用管了。”     “不!”我抬起头,说道:“吴王大婚的歌舞,我要亲自编排。”     水音惊愕的看着我,我凄然一笑,说道:“就当做是我送给他大婚的礼物吧。”     水音心疼的看着我,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站起身,看着窗外飘然而下的落叶,说道:“就让我最后再为他做一件事吧。”我已经想好,他成婚之后我便离开长安。我可以看着李泰和魏王妃出双入对,却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看着他身边站起别的女子,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     水音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随你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我经过彻夜的冥思苦想,终于想好了词曲,有连日连夜的编好了舞步。然后在尚仪局挑选了最漂亮的舞姬,最优秀的乐师,一刻也不肯耽搁的排练。水音摇头道:“你何必这样辛苦?以前中秋、除夕夜宴也不见你这般用心。”我只是笑,并不答话,仍旧指挥着舞姬们练舞,一个舞步,一个神情都不许错。     这日,我正纠正歌姬的音调,李愔忽然冲进来,我还来不及施礼请安,他二话不说,拉了我就走。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我又挣不开他的手,只能快步跟上他。     行到我所住的院子里,他才放开我的手,说道:“听人说你在准备我三哥婚宴上的歌舞,我还不能相信。来看了才知道你倒是尽职尽责。”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李恪反驳道:“尚仪局不是只有你一个司乐。”     他缓了缓神色,说道:“慕雪,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我坐到石凳上,说道:“我并没有为难自己。”李愔叹声道:“三哥若是知道你为了他婚宴上的歌舞这样用心,不知该怎样难过。”     我低下头,轻声问道:“吴王殿下他还好吗?”李愔反问道:“你觉得呢?”我道:“瞧我这话问的,殿下就快成婚了,怎会不好?”     李愔坐到我对面,说道:“你这话听着就像赌气了。你和我三哥,你们两个都是顾虑太多。”我看着飘落在石桌上的一片槐树叶子,说道:“那么多条人命,怎么能不顾虑?我相信如果换做是殿下,也会做出和吴王殿下一样的选择。”     他叹声道:“我实在替你和三哥觉得委屈,更不愿看你这样自苦。”我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人生本就苦,我为何还要自苦呢?”     他和我对视一眼,说道:“没有就好,那便随你吧。”     我见他欲起身,忙说道:“我还有一事想求殿下。”     他重又坐回来,说道:“什么求不求的,以我们的交情,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问道:“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回封地?”他答道:“三哥大婚后我就回去。”我说道:“我想让殿下带我走。”见他面上有犹豫,紧接着说道:“我知道皇上那儿殿下有办法去说的。”           第九十四章 大婚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看着我说道:“你知道的,我担心的不是父皇。”我低下头,低声道:“我何去何从,已不关吴王的事了。”李愔道:“你当真决议如此?”我点点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宁愿希望你此刻能像四哥大婚时那样,大哭大闹,或是大醉一场。”我苦笑道:“醉又有什么用呢?醉了,也终有醒的时候。”     距离李恪的婚期越来越近,我除了带着舞姬乐师们排练舞蹈,便是不停的练字练琴,只想把时间填的满满的。然而劳累一整天之后,到了夜里仍是无法安眠,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浓重的夜色,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记得那日见李泰,他皱眉看着我,生气的说道:“他就要和别人成亲了,你却在这么费心为他的婚宴编排舞曲。慕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淡淡的看着他,说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李泰见我始终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平静,仿佛,要成亲的是于我无关紧要的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心口处剧烈的疼痛。每每这时,我就忍不住会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在想我?然而越想,心就越痛,到最后竟像是要窒息一般。就连外面的风,仿佛也夹在着叹息之声。     还有三日就是李恪大婚的日子,忽然张公公来通传说李世民要见我。我不知李世民找我是为何事,匆忙的赶往承乾殿。适时,李世民正在看奏折,见我进来,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     我施了礼,疑惑道:“不知皇上召慕雪过来有何事?”     李世民将手中的奏折往案上一放,指了指一旁的椅榻,说道:“坐吧。”我垂首道:“慕雪不敢。”李世民道:“朕让你坐你就坐。”他的声音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我不敢再拒绝,只得依言坐在椅榻上。索性我所坐的地方和李世民相距有四五米远,虽有压迫感,但并不十分强烈。     他见我做好,才开口说道:“昨日愔儿过来,说要带你一起去蜀地,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没想到李世民特地召我来是为了这事,说道:“这事正是我向蜀王殿下提的。”     李世民微眯着眼睛,说道:“你与恪儿的事,杨妃和朕提过。朕答应过皇后,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朕绝不多加干涉。你若想嫁愔儿,朕可以赐婚,你想留在恪儿身边,朕也可以如你所愿。”     原来李世民以为我要随李愔去蜀地,是想嫁给他。在他看来,我与李恪之间也不过是互有好感而已。我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向李世民施了一礼,说道:“多谢皇上和皇后厚爱,但是慕雪不想嫁人。听闻蜀地佛寺众多,慕雪愿在蜀地遍访寺庙,为皇后祈福,以报皇后知遇之恩。”     李世民眉头一皱,说道:“可是你总不能无名无分的跟在愔儿身边。”     我一心只想离开长安,虽说李恪婚后会前往封地,但是无论是长安城中还是太极宫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然而我却忘了这一层,说道:“慕雪只是想去蜀地,并不是为了追随蜀王殿下,还望皇上明见。”     李世民皱着眉头想了想,摆摆手,说道:“朕知道了,你去吧。”     “是。”我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李世民在身后说道:“你若哪日想嫁了,告诉朕就是,朕定当满足你。”     我转身施了一礼,说道:“慕雪多谢皇上。”     自从那日吴王府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李恪。心里虽然想念,却也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不如不见。只有两次见到杨妃,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怜悯、遗憾和愧疚的。     明日就是李恪的大婚之日,舞蹈进行了最后的演练,每一个舞步,每一个曲调都已经无懈可击,我便早早的命舞姬和乐师们各自散了去休息。这段时间,每一天都仿若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日子都是难熬的。我很矛盾,既希望日子过快一些,该来的赶紧来,又希望他能晚一些成亲。     在大学时和闺蜜聊天,她问我若有一天我喜欢的男人要和别人结婚我会怎么做。我说我一定会在他的婚礼上大闹一场,让他永远记得我,让他的新娘每每想起我都会不舒服。然而今天,我爱的男子真的要和结婚了,我却没有勇气去闹,只能精心为他编排一场舞,只能默默的祝福他。然而那祝福,何其心酸!     是夜,我临窗而立,月光透过窗子,如水一般泄在地面上,也泄在我的身上。我不由想起竹林深处的那座竹楼,那晚,也是这样的月色,不,那晚的月亮比今天的还要圆,还要亮,月光也更柔和。我们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一句话也不说。当时并不觉得什么,然而此刻想起来,那仿佛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可惜,那样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了。明天,他就要娶别人了,即便再有那样的时刻,亦是他与别人了。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大早,碧儿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用精致的妆容遮去我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疲惫。也许,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我希望在他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是最美的样子。     水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大可以不去。”我笑着说道:“我很好。”她看着我,皱眉道:“慕雪,我求你了,你能别再笑了吗?”     “今天可是吴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不笑,难道你想让我哭吗?”我的脸上仍是挂着笑,我不知道我的笑容是不是很难看,但是我只能笑,唯有笑着,我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吴王府中,门窗上尽是大红的喜字。那样喜庆的颜色,红得炙热,红得刺眼。     皇子大婚,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后宫品级高的嫔妃尽数都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他们的皇子就要成亲了,从此大唐将会多一位吴王妃。而那吴王妃,可是吐谷浑的依兰公主的干女儿,这样一来大唐与吐谷浑便成秦晋之好,可保两国安宁。     李愔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何苦要来?”我道:“我怎能不来?今天的歌舞可是费了我许多心血呢。”     我转身去看宫女为舞姬们上妆,并没有看到拜堂,也许,是我刻意在逃避。尚仪大人过来通知歌舞可以开始,我刚要进大厅,忽然胳膊被人用力握住,水音不放心的问道:“你真的可以吗?”我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李世民和杨妃坐在主位上,左手边坐着皇亲和大臣,有几位是我曾经见过的。右手边是嫔妃、皇子和公主。韦贵妃今日并没有来,也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她怎么会甘心做杨妃的陪衬呢?     群臣后妃不停的向李世民和杨妃道贺,李世民是真的开怀,杨妃面对大家的恭贺,只是温婉的笑着,看不出多开心,但那笑却恰到好处。李佑举着杯子坐在李恪身边,嚷嚷着一定要把他灌醉。     他一身红袍,神情仍如往常一般冷冽,面对大家的敬酒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见了我,似是不敢相信,目光紧紧的盯在我的身上。我与他对视着,嘴上仍旧带着笑,我想在座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我对李恪有情。     李世民见我坐在琴案前,笑着说道:“许久没听慕雪亲自弹琴了。”我颔首一笑,说道:“许久不弹,琴艺生疏了不少,但愿不会污了皇上、娘娘和诸位大臣的耳朵。”程知节放下酒杯,大声说道:“慕雪的琴就连我这个大老粗听着,也觉得好听。”     “多谢鲁国公夸赞。”我手势一抬,一群舞姬手持桃花鱼贯而入。那桃花并不是真的桃花,只是用碎布做的而已,这个季节,哪里去找桃花呢。然而舞姬们皆是一袭红衣,额间画着淡淡的桃花妆,倒仿若那桃花是真的了。     “诶?什么味道?”     “好像是桃花的香气?”     “这个时节哪来的桃花香啊?”     我听着下面的人窃窃私语,也不枉我这些日子辛苦准备。轻轻拨动琴弦,领舞的舞姬手执桃花,踏歌而舞,口中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翻遍古籍,没有什么是比这首《桃夭》更适合用在婚宴上的了,只是把这样一首诗改成歌曲并不容易,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然而看着大家此刻的反应,这么多天的辛苦亦是值得的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歌舞上,甚至忘了宴饮。李恪始终深深的看着我,他的眼神,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落泪。           第九十五章 迷醉 - 大唐迷梦 - 沐桐     眼中有液体盈满眼眶,我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多日未见,他瘦了。唯一不变的是脸上的淡漠,似乎周遭的喜气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不愿看到他这个样子,可是又不知道如果他是高兴的,我是否会更加难过。     舞歇歌罢,我收了最后一个音。李世民赞道:“这歌舞倒是应景。”看向我,说道:“慕雪啊,真是辛苦你了。”     我站起身,施了一礼,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吴王妃自然是宜室宜家。慕雪不敢告辛苦。”     忽听魏王妃阎婉带着笑说道:“萧司乐为了三哥的大婚也忙了些日子了,今日总要喝一杯喜酒啊。”     我看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的阎婉,淡淡的说道:“多谢魏王妃好意。”     李泰皱着眉,不满的看了阎婉一眼,阎婉温然一笑,像没看到李泰脸上的怒气一般,拉住李泰的手,说道:“早知道萧司乐有这样巧的心思,我和魏王大婚时的歌舞也定要萧司乐编排。现在想来可真是可惜了。”     高阳大声说道:“四嫂和四哥大婚时的歌舞四嫂又没看到,怎知不好呢?”     阎婉扶了扶头上的发髻,说道:“我只是欣赏萧司乐的才华而已。”说完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还不快给萧司乐倒一杯喜酒。”     宫女依言取了一只空杯子,将酒满上,小心的端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走到李恪面前,笑着说道:“这杯酒,慕雪敬殿下,祝殿下与王妃心心相印,白头偕老。”我艰涩的说出祝福的话来,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否发自真心。他婚后的日子若过得不快乐,我必会为他难过;可他若真的能够与别人琴瑟和谐,我心中又必会不舒服。简直是矛盾得很。     李恪只定定的看着我,眼神深邃如看不见底的湖水,右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否因为太多用力,指节微微泛白。然而他却始终不肯端起酒杯。李愔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用胳膊碰了碰李愔,唤道:“三哥。”李恪仍是没有反应。我双手端起酒杯,看着李恪说道:“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是否是喝得太急的缘故,眼睛微微有些泛酸。     转身向着李世民和杨妃躬身说道:“慕雪告退。”转身退出大厅。走出门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我快步走出吴王府,刚出朱漆大门,就腿上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我顺着月白色的衣袖抬头看过去,是李愔。我别过头,说道:“殿下怎么不在里面喝喜酒,反倒出来了?”     他将手收回去,说道:“新房中坐着的新娘并不是我三哥想娶的人,这也不是人们所盼望的婚礼,喜酒又有什么好喝的?”     我苦笑道:“殿下这样说,也不怕你的三嫂生气吗?”     他拽着我的胳膊硬是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说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气话。刚才还去给我三哥敬酒!”     我看着他问道:“吴王大婚,我敬一杯酒,难道不应该吗?”     李愔看着我,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喝酒,那我就陪你去喝。”说着,拉着我就要走。     我拉住他,说道:“殿下还是进去吧,不用陪我。”他说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让我三哥怎么放心?”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痛,黯然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李愔不放心的说道:“那我送你回宫。”     我摇摇头,说道:“不用,你放心,我想得开。”     李愔犹豫片刻,说道:“那你骑我的马吧。”我把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呼哨,一匹白色的马小跑着奔了过来。     他一指白马,说道:“它叫追雪,跟了我很多年了,很有灵性。你不管是回宫,还是去其他的地方,都骑着它吧。”     面前的宝马通体雪白,身形健硕。李恪也有这样一匹马,我将它取名为“小白”,“追雪”这名字,倒是更好听一些。     我摸了摸追雪的毛,说道:“多谢殿下。”     李愔道:“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总把这个谢字挂在嘴边。”     我看着他一笑,翻身上了马背,看着李愔道:“殿下请回吧,不用派人跟着我。”     他无奈道:“你既已猜到,我不让人跟着你就是,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殿下放心。”     我打马向城外走去,原本只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昔日与李恪一起来过的竹林。     天色已经黑透,又是在这么深的林子里,若是以往,我一定会害怕,然而现在竟连害怕也不知道了。     走到竹楼旁,我下了马,放了追雪去吃草,一个人上了竹楼。     我点亮烛台上的蜡烛,坐到已铺好的席子上。昔日,就是在这里,我与他相拥而坐。而这一刻,他在做什么呢?是在宴席上与宾客把酒言欢,还是已经回到了洞房,在与新娘温柔缱绻。     还是一样的竹楼,还是一样的夜色,然而今晚,注定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抱过一坛酒,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纵然是“举杯消愁愁更愁”,我也只想一醉。     酒是陈年的好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酒水竟像是尽数化成了泪水,从嘴里喝下去,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从今天开始,他将彻底不再属于我了。我唯有一醉,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个夜晚。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有多久,坛子里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大半,我的身体有些晃,但是脑子却仍旧是清楚的。至少我还清楚的记得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还记得吴王府中刺目的红。     恍惚中听见前面似乎有脚步声,我带着醉意抬起头,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来了,可是你怎么会来呢?你怎么会抛下你新婚的妻子?”     我见久等不到回应,踉跄着站起身,摸着他的脸,说道:“我一定是醉了,才会以为你来了。”     手被人握住,他深深的看着我,说道:“是我,我真的来了。”     我拧着眉,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摸了摸他的脸,直到手上传来真实的触觉,才敢相信真的是他。可是他明明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我含泪看着他,“洞房花烛,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会来?”他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脚步有些不稳,看上去比我醉得还厉害。     我别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他踉跄着走到我身边,张开手臂抱住我。我很想像以前一样安然的偎在他怀里,可是我已经不能。我一边哭一边挣扎着,手不停的在他的胸前捶打,“你放开我,去找你的新娘。”     任凭我怎样挣扎,他都只做不理,抱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像是害怕失去一般,口中喃喃道:“慕雪,这个婚礼,我本是想给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我捶在他胸口的手一顿,伏在他的肩上,含泪道:“恪,你忘了我吧,好好爱你的王妃。”我恨自己明明知道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却仍旧贪恋他的怀抱,然而我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再次推开他。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发,叹声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放下你,做一个好丈夫。可是宴饮之后,我的腿无论如何也迈不进洞房,只想来这里坐一会儿。新房里的人,纵然是宜室宜家,我的心却只在这小小的竹楼里。”     他说得动情,我的心亦大动。抚上他的脸,泪眼朦胧中却无法把他的样子看分明。含泪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我不想再隐忍,亦无法再隐忍。做到对他忘情,谈何容易?他就在眼前,我又怎能视而不见?就让我再陪他最后一晚吧,今晚过后,我便彻底离开他的身边。     他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殿下。”我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他环住我的腰,温热的唇吻上我的脸。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舌头探入他的口中,感受着他特有的气息。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我明明清楚的知道今晚是他与别人的新婚之夜,却什么都想不了,顾不得了。月明星稀,夜风微凉,仿若天地之间只有我和他。就当做是我对不住吴王妃吧,让我再感受一下这最后的仅有的温存。     我和他都是迷醉的,亦是绝望的。当他的手解开我的衣襟时,我只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未做半分挣扎。           第九十六章 离开 - 大唐迷梦 - 沐桐     当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肌肤,我仅存的理智,亦在感触到他手上的伤疤时化为乌有。就算明天就要分开,就算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他现在还在我身边,我少这一刻的肌肤相亲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内心的痛楚和绝望,他的吻既温柔,又霸道。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的。仿佛是末日前最后的狂欢。我知道此刻在吴王府里,正有一个女人枯坐在床前等着他,而那个女人一定是深爱着他的。我在他耳边低喃道:“答应我,不要带她来这里。”她是吴王府的女主人,是李恪的妻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这里,我私心里不想让任何女人知道。     他的动作一顿,哑着声音说道:“好,我答应你,这里只属于我们。”     我在心里叹道;这里只属于我们,可是你却不再属于我了。身下猛地一痛,我忍不住皱起眉,他吻住我的眉心,低声道:“慕雪,对不起。”     不知他这一句“对不起”指的是这一刻,还是指他娶了别人。然而都不重要了。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他仍旧睡着,手臂紧紧的搂着我。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我有一刹那的满足,若是每天都能如这样一般在他的怀里醒过来该有多好。     他的胸口处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看上去当时伤得很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我抬手欲去触碰他的伤疤,又担心弄醒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却听他说道:“醒了?”     我昨晚醉得不清,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过来,想着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不禁红了脸。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道:“还疼吗?”我咬着唇摇摇头,眼睛看也不敢看他。想起他以后或许也会这样对别人,心中又不禁难过,半娇半羞的说道:“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他揽过我,让我枕在他的肩上。我其实已经睡不着,只不过是想和他再这样安静的独处一会儿。他亦没有睡着,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相拥着,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太阳出来,就算是不愿离开,也还是要离开。我闭着眼睛,始终不愿睁开,亦不愿起身,喃喃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新婚之喜,他是要带着新妇去宫中向李世民和杨妃请安的,现在这个时辰,等他回到王府,时间已经很赶了。     饶是闭着眼睛,还是有眼泪充盈着眼眶,一不小心就会流出来。他沉默了许久,在我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唇微微的有些颤抖。     我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他在穿衣服。没一会儿,周围安静了下来,我以为他走了,心中一空,又听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周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我躺着一动不动,眼泪从眼角留下来,却仍旧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看到他已经离开,害怕看到周围空无一人。掩耳盗铃也好,自欺欺人也好,我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可以当做他仍旧还在。     良久,我忍着心中的痛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强迫自己起身。身边还留有他的气息,可是身旁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一刻,他应该是陪着他的王妃走在进宫的路上吧?     这种整颗心被掏空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仿佛有一只手抓着我的心撕扯着,生疼生疼的。我连哭都已经懒得哭,穿好衣服,简单的理了理头发,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身下了楼。     追雪在悠闲了吃着草,见了我,用前蹄扒了扒地。我上了马背,轻声说了一句:“走吧。”追雪像是能听懂我的话一样,抬腿慢慢的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出了竹林,见沈洛正站在路口,见我骑马从林中出来,上前道:“慕雪姑娘,殿下让我来陪姑娘回宫。”     他是不放心我吗?可是我能出什么事呢?我无力的笑笑,说道:“有劳你了。”     沈洛是和李恪一路的性子,并不多话,也不客气,只上了马背,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进了城,我回头对沈洛说道:“我想去蜀王府,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沈洛坚持道:“那我送姑娘去蜀王府。”     我知道他对李恪的吩咐一向都是无条件的执行的,也便由了他。     虽说我和李愔的关系一向不错,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他的王府。李愔见了我,倒是丝毫也不觉得好奇,引我进了客室,叫人泡了一壶茶,将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随意的坐到我的对面,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茶,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定定的看着我,说道:“听吴王府的人说昨晚三哥在宾客散去之后人就不见了,整晚未归,今天一早才回府。”他说完,看着我的反应,像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看着茶杯中袅袅的蒸汽,淡淡的问道:“是吗”     李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啊!总是这么倔!”     我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他看着我问:“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离开吗?”我点点头,说道:“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李愔沉吟道:“那便两日后启程吧。”     “好。”我放下茶杯,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慕雪。”他忽然从后面叫住我。     我回过头,看着李愔问道:“殿下有事?”     李愔站起身,思量着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三哥,我三哥心里也只有你,吴王妃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我三哥和杨小姐也不过是数面之缘,你若不在乎,她就只是吴王府中的一个摆设。”     我纠正道:“是吴王妃,不是杨小姐。”     李愔皱眉道:“你何苦这么较真?慕雪,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循规蹈矩,在乎虚名和世俗虚礼的人,你难道是不相信我三哥对你的感情吗?”     我摇摇头,说道:“我若不相信,一开始就不会和他在一起。只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三个人的感情。”     李愔叹声道:“那你就要放弃和我三哥之间的感情吗?你放得下吗?”     放得下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否能放下,可是即使放不下。离开,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回去收拾行装了。”     转过身,身后传来李愔叹息的声音。     出了碧儿和水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会随李愔离开的消息。水音听了我的决定,很是平静,只是一味的叹息着天意弄人。碧儿却是万分不舍,拉着我的手哀求道:“姐姐带我一起走吧,皇后已经过世了,现在姐姐也要出宫,碧儿实在不知道在宫里怎么呆下去。”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皇上能准我离开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能还有让我带着你离开的道理?况且蜀地气候潮湿,蜀道艰难。你跟着我,也只会吃苦。”     碧儿含泪道:“碧儿不怕吃苦,碧儿只是不想离开姐姐。”     两年多来,一直与碧儿朝夕相处,现下要分离,我心中也是不舍,然而带着碧儿一起离开,的确太过不现实。我抚了抚碧儿的头,说道:“我虽然离开了,宫里还有水音,她会照顾你的。”     碧儿不舍的说道:“可是我不在姐姐身边,谁来照顾姐姐呢?”     我忽然意识到,来到唐朝的这段日子,我生活的所有琐碎一直都是由碧儿打理的。她比我要小上三岁,然而却很会照顾人,食衣住行,事无巨细。     水音对碧儿说道:“却是没有女官离宫还要带着宫女的道理,你还未到出宫的年纪,恐怕就算皇上允许,韦贵妃也不会同意。”     想起韦贵妃的强势,我不禁为曼舞和武媚担心,问道:“韦贵妃最近又有没有为难曼舞?”     水音瞥了我一眼,说道:“你呀!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乱的了,竟还有心情为别人操心。”     我叹声道:“就要离开了,想一想,竟是有很多人放不下。”     水音看着我,问道:“你最放不下的人,恐怕不在太极宫里吧?”     我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外面槐树飘落的叶子。原来叶子的离开,不是风的追求,也不是树的不挽留,而是叶子和树的缘分尽了。听宫人们说,吴王妃名唤杨采薇,很是端庄飘落,温良贤淑。采薇,可是出自《诗经》中的《小雅》呢。他得妻如此,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更重要的是,她必定是深爱他的,若非如此,吐谷浑的依兰公主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让李恪娶她。但愿,她能好好照顾李恪,让他能够开心一些。     水音见我神色有异,一拍我的肩,说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摇头,微笑道:“我没事。”           第九十七章 谈心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临行前,去向杨妃辞行。李世民既已经准了我随李愔离开长安,协理六宫的杨妃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遂她听说我是来辞行,并没有奇怪。适时杨妃刚睡完午觉,在宫女的服侍下喝下一杯茶饮,对我说道:“今日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再见,随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我扶着杨妃站起身,她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都不用跟着了,有慕雪陪着本宫就行了。”     此时的御花园早就无花可赏,就连开到最后的菊花也已经“枝头抱香死”了。杨妃伸手托起一朵萎谢的菊花,说道:“本宫知道你对菊花并没有特殊的偏爱,怎么今日看着这些颓败的菊花出神呢?”     我看着在花枝上随风摆动,也不肯“吹落北风中”的菊花,说道:“我只是羡慕这些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能这样在花枝上死去,亦是一种幸福。”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杨妃浅浅一笑,然而笑容中却带着浅淡却拂不去的轻愁以及淡淡的伤感。她握住我的手,说道:“其实,有的时候,本宫很羡慕你,也很佩服你。”     我不解的看着杨妃,“慕雪不懂娘娘的意思。”     杨妃拉着我坐到凉亭中的椅子上,说道:“你虽对恪儿情深一片,却还可以为了坚持一份情有独钟而选择离开他,但从这一点,本宫就比不上你。”     我没想到杨妃作为一个古代人,也会相信情有独钟,听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似是和李世民之间也是有故事的。     她的目光看着远方,像是在看着遥远的过往,悠悠的说道:“本宫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对自己说,此生贫穷也好,富贵也好,必定要嫁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且他一生只可爱我一人,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     我叹声道:“可是娘娘嫁的,却是不可能专情的人。”且不说杨妃嫁给李世民之前已经有了长孙皇后,宫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加起来,恐怕不下百人。若是隋朝不亡,她或许以公主之尊,还可以要求自己的丈夫情有独钟,可是偏偏又是一个亡国公主,又嫁给了一朝天子。     杨妃不无感伤的说道:“本宫当初也不是没想过离开皇上,可终是放不下,又有诸多顾虑。”     我问道:“娘娘很爱皇上吗?”     “爱?”杨妃看着我,陷入深深的沉思,半晌,才开口说道:“以前,本宫的确是深爱皇上的,可是现在,本宫在意的,只有本宫的恪儿和愔儿。”     “娘娘可是怨皇上的女人太多了?”听了杨妃的话,我忽然觉得杨妃很可怜,长孙皇后也很可怜。她们的丈夫,亦是其他的女人的丈夫,她们所拥有的,也只有自己的子女。     杨妃淡淡的说道:“本宫不是怨,只是看明白了。与其整日为皇上对哪个女人好一点儿而伤心难过,倒不如安稳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本宫不是皇后,比不得皇后那般大度,明明深爱着皇上还可以为他安排别的女人。可是谁又知道皇后在无人处流过多少眼泪呢?”     我想起长孙皇后在世时的样子,说道:“长孙皇后英年早逝,熟知不是忧思太过的缘故。不过我看皇上对后宫的妃嫔倒是都很好的。”     杨妃垂眸道:“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皇上他很重情,可就是太多情了。”杨妃眸光一黯,看着我说道:“你和恪儿不能走到一起,实在是可惜了,但这对你也未必不是好事。本宫从大隋朝的后宫又走进大唐的后宫,算是明白了,生活在皇家,还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来得快活。本宫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与你共伴一生,情有独钟的男子,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听了杨妃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我心中大动,跪倒在地上,说道:“慕雪多谢娘娘抬爱,还望娘娘擅自珍重。”     杨妃扶起我,说道:“快起来,地上这样凉,别动不动就跪。你虽没能嫁给恪儿,可本宫早就把你当成了半个女儿了。”     我眼泪道:“慕雪何德何能,让娘娘您对我这么好。”杨妃抽出手帕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本宫对你好,自然是因为你有你的好处。别哭了,一会儿风把脸都吹坏了。”     我止住泪水,忽听一个声音斜刺刺的响起来,“杨妃妹妹好有兴致啊,居然在这儿和一个女官谈心。”     在太极宫中,敢这么和杨妃说话的,就只有韦妃了。杨妃站起身,福身叫了一声“姐姐”。我屈膝道:“见过贵妃娘娘。”     韦贵妃走近凉亭,看着杨妃说道:“妹妹可真有闲情逸致。”     杨妃道:“妹妹不过是个富贵闲人,比不得姐姐素日要为后宫诸事操劳。”     韦贵妃扶了扶发髻上的簪花,坐到椅子上,说道:“还是妹妹会享福,不像本宫,天生是个劳碌命。”     杨妃坐到韦贵妃对面,说道:“能者多劳,妹妹愚钝,只能躲清闲了。”     韦贵妃嗤声笑道:“若说妹妹愚钝,这太极宫可就没几个聪明人了。”她侧目看向我,说道:“这不是萧司乐吗?本宫听说,皇上命萧司乐随蜀王殿下前往蜀地,在川蜀名刹为皇后祈福,可有此事?”     我回道:“确有此事,慕雪入宫后蒙皇后照拂,一直想报答皇后的恩德,却苦于没有机会。听说蜀地寺庙众多,遂想去蜀地遍访名寺,为皇后积德祈福。”     韦贵妃看向杨妃,说道:“听闻蜀王酷爱游览名山大川,与这萧司乐倒是志趣相投。”她略一皱眉,看向我,继续说道:“不过,本宫可是听说长孙皇后在世时有意让萧司乐做太子侧妃,后来不了了之。后来又听说魏王妃为了萧司乐和魏王大闹了一场,接着宫中又传言说萧司乐和吴王关系暧昧。怎么现在萧司乐又把目标转向蜀王了吗?”     韦贵妃的语气平淡友善,就像是普通的聊家常。我说道:“我与蜀王只是朋友,此次去蜀地也只是为了为皇后祈福,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至于我与几位殿下,更没有任何关系。”     杨妃淡淡一笑,说道:“有些宫人成日里闲来无事,最爱嚼舌根,贵妃姐姐自然不会相信那些人的话,刚才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杨妃讪讪一笑,说道:“本宫宫中还有事,就不陪杨妃妹妹和萧司乐在这儿开玩笑了。”     杨妃起身道:“妹妹恭送姐姐。”     韦贵妃一笑,扶着宫女的手走出了凉亭。     我看着韦贵妃离开的背影,说道:“韦贵妃如此跋扈,皇上为什么会给她贵妃之位,还让她掌管后宫事宜?”     杨妃垂下眼睑,说道:“皇上自有他的考虑。”我说道:“可是我听说原本皇上是想把贵妃之位留给娘娘的,掌管后宫的人选皇上也是属意娘娘的。”杨妃道:“可惜本宫并不在乎贵妃之位,也不愿被后宫诸事所累。”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本宫的身世,足可以把本宫和恪儿、愔儿都推向风口浪尖,这么些年,若不是本宫深居简出,恪儿韬光养晦,愔儿又游历在外,后庭前朝的那些人谁肯安分?”     我想起杨妃遇刺的事情,还有李恪身上的伤,问道:“是不是饶是这样,还是有人不能安心?”     杨妃看着我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就算本宫不说,相信你也能看得明白。”     我问道:“娘娘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这些话,想来就算是她的贴身宫婢,她也没有说过。杨妃又是那么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杨妃笑着看着我,说道:“本宫只是觉得和你投缘,想着相见无日,便多说了几句。和你说这些话,也是希望你能明白,人生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我垂眸道:“多谢娘娘,娘娘的话,慕雪定当谨记。”     “本宫相信你。”杨妃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回宫了。”     “恭送娘娘。”     看着杨妃走远,我才发现手上的碧玉手镯忘了还给杨妃了。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自然是打算送给儿媳的。现在,李恪已经有了王妃,这手镯再戴在我手上也不合适了。只是杨妃已经走远,我再追上去也不大好,看来只有把它交给李愔了,左右杨妃是要送给儿媳,送给将来的蜀王妃也是一样的。     回到住处,见碧儿站在门口,一脸的焦急紧张。我待要问她怎么了,她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里面。     我的心猛地一跳,已经猜到是谁在里面,低声对碧儿说道:“你去吧,不用守在这儿了。”     碧儿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开去。     我推开门,见他背对着门口站着,福身道:“见过殿下。”     他转过身,目光冷冽,脸上隐隐有怒气,用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过来!”           第九十八章 灞桥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挪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腰间的玉佩,问道:“殿下来这里所谓何事?”     “你要随六弟去蜀地?”他定定的看着我,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我低头说道:“是。”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扳住我的肩,用无奈的口气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我点点头,忍着心中的酸楚,别过头说道:“我的事,殿下不应该再过问了。”     他放在我肩上的手猛地收紧,我的肩骨被他抓得疼痛难忍。许久,他将手放开,无力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吐出悠长悠长的叹息。我鼻子一酸,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喃喃道:“你不应该来的,你为什么要来?”话音未落,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他上前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声叹道:“我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     我很想就这样任由他抱着我,恨不得这样就是一辈子,可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愿多年以后,我还能记得在他怀里的感觉,还能记得他身上的气息。     将他推开,艰难的开口道:“答应我,明天去要去相送。”     他的手轻柔的抚上我的脸,并未回答,只不舍的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我低头不语,只默默的流着眼泪。直到他转身离去,我才敢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脚步很沉,像绑着一块石头一样。我移不开视线,定定的看着他,在他走出门的一瞬间,我有一种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天知道我是如何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今日一别,怕是无缘再见了,但愿你能够安好,那么我也别无所求了。     伫立良久,他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我才依依不舍的走到桌案前,拾起笔,在宣纸上写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从此以后,我们便只剩下相思了。窗前的寒兰长得依旧那样好,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把它带走。     碧儿大概是见李恪出去了,匆匆的走进来,看了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我,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边说边用丝帕帮我擦着眼泪。     我拉住碧儿的手,说道:“碧儿,最后再帮我一个忙。”     碧儿点头道:“姐姐请说,但凡是碧儿能做到的,一定会为姐姐去做。”     我将写好的诗折好放到信封里交到她手中,又指了指窗前的兰花,说道:“明日我离开后,将这封信和这盆兰花一起交到吴王手里。”见她点头,又强调道:“一定要等我走了再交给吴王。”     “碧儿知道了。”碧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信收好,转身去帮我收拾行装。     第二日一早,李愔便派人来接我。出了玄武门,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恢弘的太极宫。转眼,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莫名的来到这里,又莫名的经历那么多人和事。我知道这座皇城的命运,却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见到李愔时,发现他的脸上隐隐的有一块淤青,虽不明显,但是离近了,还是很容易能看得出来。我好奇的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堂堂大唐的蜀王殿下。”     李愔看着我,微微一笑,说道:“大唐的蜀王殿下再大,也比不上吴王殿下啊!”说完,促狭的看着我。     我皱眉问道:“为何?”李恪的脾气没有李泰那般好,可是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的大人啊。     李愔盯着我,意有所指的问道:“你说为何?”     我看到他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二,试探着问道:“他可是误会了?”听说我要随李愔去蜀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有欲嫁李愔为妃的意思。可是李恪,他不该这么想。不,他不会这么想的。     李愔摸了摸俊脸上突兀的淤青,说道:“你让我背了好大的一个黑锅啊。三哥是关心则乱,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三个这么不理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拉住我的衣领,一拳抡在我的脸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与其说三哥是误会,倒不如说他是在生气,不是气我,也不是气你,而是气他自己。三哥他重情,也重承诺,虽说他的婚事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可三哥他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你。”     我翻身上了马背,说道:“我们出发吧。”想一次李恪,我的心中便多一分不舍,我真担心还没出长安城,自己就后悔了。     李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身跨上马背,对随从们吩咐道:“出发!”     出了长安城,行至灞桥,遥遥的看见有几人站在桥边。虽看不清来的人都是谁,但我看得清楚李恪不在其中。他不来也好,少了那种蚀心慑骨的痛。     灞桥,“年年柳色,灞桥伤别。”这座久负盛名的古桥,曾引起多少文人的咏叹;那桥边的垂柳,又让多少迁客为之断肠;那桥下日夜东流的灞水,又让多少离情别绪,变得绵绵无绝期。     走的近了,才发现桥边站着的是太子承乾,魏王泰,齐王佑,晋王治,还有高阳公主。我和李愔下了马,高阳跑过来拉住我,急切的说道:“我今天一早才听说你要和六哥一起离开,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摸了摸高阳的头发,说道:“没错,是真的。”我初进太极宫时,高阳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儿,只知道玩闹,如今过了两年多,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心智也愈发成熟。现在的她,更像一位大唐公主。     高阳问道:“为什么?长安不好吗?”     我说道:“长安很好,我只是在长安呆的久了,想出去看看。”     李治插话道:“我知道了,慕雪姐姐定是闷了,想随六哥去游览名山大川。”     我看向李治,这个未来的天下之主,他还是一脸的稚气。     承乾向前走了一步,摸着李治的头,看着李愔说道:“六弟这一走,过几日三弟和和五弟也要离开,长安城是越来越冷清了。”     李治撅着嘴说道:“我不想让几位哥哥走,为什么哥哥们一定要离开长安呢?”     李愔拍了拍李治的肩膀,说道:“你还小,再过两年就知道了。”说完,拱手说道:“多谢大哥、四哥、五哥相送。”     李泰说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这一别,相见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高阳不满的说道:“怎么六哥只谢大哥、四哥和五哥,就不谢谢我和九哥吗?”     众人听了高阳的话,朗声大笑。李愔捏了捏高阳的脸,宠溺的说道:“当然要谢你,只是谢你可不能光在嘴上说,我得回蜀地寻个宝贝给你送回来才行。”     高阳一听会有礼物,嘻嘻一笑,说道:“六哥最好了。”     李泰看向我,敛去脸上的笑意,问道:“一定要离开?”     我点点头,说道:“我意已决,皇上亦已经下了旨意。”     李泰不再言语,只垂眸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承乾嘱咐道:“蜀地气候不比长安,你到了要多加小心。”     “多谢殿下,我会的。”承乾虽才智平平,性格又懦弱,但他对人是极好的。     李佑向城中的方向望了几眼,说道:“奇怪了,三哥怎么还不来?”     李愔侧目看了我一眼,说道:“三哥不会来了。”     承乾说道:“这就是三弟的不对了,回头本宫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三哥他有事要忙。”李愔拱手说道:“时候不早了,愔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     承乾道:“也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路漫漫,还望六弟和慕雪一路小心。”     早有随从端上了酒,承乾举起一只酒杯,说道:“这杯酒,就当为六弟和慕雪践行了。”     众人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前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真希望他们兄弟之间能够一直如此。我虽知是奢望,内心里却还是这般盼望着。     翻身上马,依依惜别之后,我和李愔以及身后一众随同策马离开,将身后的人,和那座恢弘的皇城一并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行了大概一里多,我忍不住回过头,他们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皇城中层层叠叠的楼宇。     李愔放缓了马速,问道:“你可后悔了?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说道:“长安城,太极宫,已经没有什么我好留恋的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手上摘下杨妃送我的碧玉手镯,交到李愔手中,说道:“这是昔日送给我的,我没有办法还给杨妃娘娘,就把这个交给殿下吧。”     李愔没有接,看也不看我,说道:“既是母妃送给你的,你就戴着吧。”     我摇头道:“且不说这手镯贵重,又是娘娘母亲的遗物,恐怕更是娘娘打算送给未来儿媳的吧。所以这个手镯我不能收。”           第九十九章 除恶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看了看我手中的手镯,说道:“母妃既然送给了你,就已经把你当成儿媳了。”     我说道:“杨妃的儿媳是吴王妃和未来的蜀王妃。”说完把手镯塞到李愔手中,打马快走了几步。     李愔从后面跟上来,问道:“为什么不给三哥?我知道他昨天去找过你。”     “我忘了。”我一踢马腹,走到了李愔前面。李愔从后面问道:“你是不想自己戴过的东西戴到那位杨小姐的手上吧。”     “知道还问!”我回头瞪了李愔一眼,说道:“什么杨小姐?她是吴王妃,你的三嫂。”这话虽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心口处传来的那种闷闷的疼痛只有自己能感觉得到。     打马快步向前走了很远,直到身后看不见李愔和随从的影子了,我才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坐在草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任由自己放肆的哭了出来。眼泪一流出来,心口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过了许久,直哭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忽听得身后悠幽的箫声。我知道是李愔,遂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的坐着,渐渐止了哭声。     箫声越来越近,待他走到我身边,声音缓缓而止。他看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说道:“看到你哭出来,我总算放心了。”     我抬头看着他那张与李恪三分神似的脸,不由有些痴痴的。他半蹲在我面前,说道:“若是不知就里,我会以为你移情爱上我了。”我瞪了他一眼,起身说道:“少臭美了,上路吧。”     “等等。”李愔喊住我,从衣袖里拿出一只手帕递给我,说道:“擦一擦脸吧。”     “谢谢!”我伸手接过,感动于他的细心。     走了三日,终于到了川蜀境内。看着远处的巍巍高山,终于明白了李白为什么会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愔说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先在驿馆住一晚吧,明天一早再入蜀。”     我看了看天色,说道:“我看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去集市上逛一逛吧。”李愔赞同道:“也好,这几日忙着赶路,还没好好看看沿途的风土呢。”说着,回头指了两个随从跟着,命其他人先去驿馆安置。     小小地方县城,与长安城自然是没有办法相比的,然而这里有着浓郁的地方特色。集市上的东西虽比不得长安琳琅满目,种类齐全,但是也有许多东西是在长安所看不到的。     李愔腰间别着一只洞箫,一袭青色长袍,俨然以为浊世翩翩佳公子。他看着四处的百姓,问道:“怎么样?这里不比长安差吧?”     我笑着说道:“从集市上就可以看出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不知道是不是大唐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呢?”李恪口中的大唐盛世,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这虽然与他梦想中的还有差距,但也是接近的,这从满街上人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我和李愔正沉浸在眼前的盛世景况之中,忽听前面响起一阵咒骂声。     “怎么回事?”我和李恪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腿部残疾的年青人倒在街道中间,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对着他大吼:“你这个瘸子,还不快点儿滚开,竟敢挡县令大人的路,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的身后是一顶异常华丽的轿子,轿帘半掀着,里面坐着一个一身官服,身体肥胖的人,他看着马车下面的情景,一脸的不耐。     那个残疾的年青人费力的向路边移动着,奈何腿上有残疾,半天才移动了一点点。衙役不耐烦,挥起鞭子抽到残疾人身上,“还不快点儿你!”     残疾人身子一痛,缩了缩,衙役更加不高兴了,一边继续挥鞭子一边说道:“磨蹭什么,快点儿!”     李愔走上前,在鞭子落在残疾人身上之前伸手抓住,对着衙役大声说道:“你看不到他双腿行动不便吗?”     衙役用力抽了抽鞭子,见抽不动,生气的说道:“用你来多管闲事?”     李愔盯着他,一步也不肯退让,“我若说这事我管定了呢?”     “是哪儿来的臭小子啊,敢在本官面前大喊大叫?”轿帘全部掀开,那个衙役口中的县令大人怒视着李愔。     李愔放在手中的鞭子,不再理会衙役,看着县令问道:“你是这里的县令?”     县令丝毫没有把李愔放在眼里,趾高气扬的说道:“没错,本官正是这里的县令。”     李愔脸色一变,盛满怒意,冷哼一声,说道:“你身为地方父母官,不知道为百姓谋福,却在大街上欺负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就凭你也配为官?”     县令指着李愔,咬牙道:“你竟敢这么和本官说话?”我走上去,扳下他的手指,说道:“对你这种人,这样和你说话已经是客气了。”     “你,你们!”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愔,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和我说话。”     “知道,你不就是这里的县令吗?”我挑衅的看着他,一个县令就如此猖狂,若是官职再大一点儿,他还不上了天了!     他阴阴地一笑,说道:“我姨父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荆王。敢惹本官,就是对荆王不敬,小心我让我姨父诛了你们九族。”     李愔哂笑道:“诛本王的九族?你问问荆王他敢不敢?”     “本王?你是谁?”县令听李愔自称本王,又见他气势不凡,有些忐忑,刚开始时那种作威作福的气势去了一半。     一个随从上前喝道:“大胆,这是蜀王殿下。”     “蜀王?”他打量了一下李愔,又见随从亮出一块金牌,忙不迭的跪在李愔脚下,说道:“下官不知是蜀王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李愔低头看着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县令,悠悠的说道:“你不是说要诛本王的九族吗?你胆子倒是不小,莫非想叛国造反?”     “下官不敢。”县令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口中不停的念道:“下官有眼无珠,不识蜀王殿下,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下官这一回吧。”     李愔抽出腰间的洞箫,说道:“你冒犯本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本王断断不能饶你。”     县令一边磕着头,一边说道:“下官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啊。”     李愔道:“你可知错?”     县令回道:“下官知错额。”     “那好!”李愔指了指地上的人,说道:“你去把他扶起来。”     他身边的衙役随从怎么好意思让他去亲自扶一个残疾人,听了李愔的吩咐,忙上前欲扶那个人,李愔喝道:“谁让你们扶的?”     衙役们见李愔脸上带着怒气,忙收回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李愔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县令,并不说话。     “下官去扶,下官去扶!”县令一脸不情愿的走向那个人,伸手扶起他。     李愔仍没有打算放过他,沉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把他拉到驿馆去,掌嘴!”     “是。”两个随从拉了县令,向驿馆的方向走去。     李愔对一脸忐忑的衙役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若是再敢为虎作伥,本王定不饶你们。”     “谢蜀王殿下。”     见县令和衙役狼狈的离开,我心情不禁大好。周围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呼“蜀王殿下万岁。”     从周围的百姓口中得知,这个县令姓郭,名叫郭守义,是刚刚上任的。因为之前的县令调到了外地,所以把他调到了这里。     回到驿馆,还能听到郭县令凄惨的叫声,我看李愔,问道:“他毕竟是荆王的外甥,算起来你还要叫他一声表哥呢。”     “什么表哥?”李愔看了我一眼,随即了然道:“真没想到六叔还有这样的亲戚。”     我看着郭县令肿胀的脸,不放心的看向李愔:“殿下多少也该卖荆王一个面子啊。”     李愔说道:“这种人,一定要给他一些教训。六叔也是,他身边的亲戚,也是往朝中塞了不少。他也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为官的。”     李愔说完,对正在给郭县令掌嘴的随从说道,“好了,停下俩吧。”     他指了指郭县令,说道:“把他下狱。本王命你们在明天早晨之前将他所有罪责都整理妥当,交往长安。”     随从们应着,将郭县令抬了下去。随从们下手也是够重的了,郭县令的两张脸都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了。我摇了摇头,叹声道:“还好不是大唐所有的官员都这样,否则……”     “否则什么?李愔问。     我回答道:“否则百姓们就要民不聊生了。     李愔道:“先前的县令把这里治理得很好,你光看人们的衣着神采就知道。像这姓郭的,不过是一个特例。”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就算只是一个特例,也足以残害一方百姓了。”     我笑道:“所以说这里的百姓幸运,这个郭县令才一来,就遇到了你。”           第一百章 西突厥 - 大唐迷梦 - 沐桐     夜间,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见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便披了一件衣服,推门走出了房间。     沿着回廊走了几步,忽见栏杆上坐着一个人,猛地吓人一跳,我试探着问道:“是谁在那里?”     “是我。”     如桃花酿般甘醇清冽的声音,不是李愔还会是谁?     我走近了,闻得空气中陈酿的味道。他斜着坐在栏杆上,后背靠着柱子,手里提着一个酒坛。我坐到他对面,问道:“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他把酒坛递给我,我接了,喝了一大口,**辣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喝完,将酒坛递回给他。他接过酒坛,说道:“我们很久没有好好的喝过酒了。”     “是啊。上次是什么时候?我好像已经忘了。”所幸,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至少还有李愔可以陪着我把酒问月。     李愔喝了一口酒,将酒坛递给我,笑着说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多得是,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很快就可以见到离岸了。”     我好奇的问道:“离岸在蜀地?”     李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他说过会等我回到蜀地再去西域。”     “他去西域做什么?”     李愔把脚往栏杆上一放,说道:“你还不知道他吗?在同一个地方哪里呆得住!”     我笑问:“怎么?羡慕啊?”     李愔抬眼看着天边的月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离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奈何,此生已托付帝王家,注定一辈子身不由己。”     我很少见李愔露出这副感慨和伤感的神色,叹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也许,没有人能够完全的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着。”     李愔看着我,说道:“你变了,若在以前,你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我苦笑道:“我只是明白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很多事不能强求而已。”     他喝了一口酒,一只手握着酒坛,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那只碧玉手镯,递到我面前,说道:“收回去吧,我想母妃和三哥都希望你能留着它。”     我摇摇头,说道:“还是留给殿下送给未来的蜀王妃吧,杨妃的心意我懂得,可是我只能辜负她了。”其实,我很想叫她一声母妃,和李恪一起叫她一声母妃。然而,终究是天意弄人。     叹息一声,侧头看向李愔,问道:“殿下这么多年游历在外,难道就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女孩儿吗?”     李愔头往柱子上一靠,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说道:“我心仪的女孩儿,却未必就心仪我。”     我坐直身子,不敢相信的说道:“怎么可能呢?这个世上还有能抵挡得了殿下的魅力的女人?”李愔论相貌,论气度都是几位皇子中最好的,若说这世上难找出能够与他匹配的姑娘倒是真的,怎么会有姑娘不喜欢他呢?     李愔又喝了一口酒,颇为无奈的说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     我侧着头看在柱子上,说道:“那我还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那个姑娘连殿下的好处也看不到。”     李愔道:“你认识那个人的。”     我一怔,好奇的问道:“是谁?”     李愔摆摆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喂!”我不满的看着他,“你不能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什么都不说。”     李愔站起身,说道:“别急,等到了蜀地,你就会见到她了。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说完,径自向房间走去。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走进李愔的心里呢?冰雪聪明?不食人间烟火?还是美若天仙?     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回到房间,难得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长久以来,我每晚必是辗转反侧许久才能睡着,像这么容易入睡的,倒是一个多月以来的头一次。     晚上半梦半醒中觉得口渴难耐,费力的睁开眼睛,刚想下床,忽见门外火光冲天。我被吓得一愣,身上的睡意顿时丝毫也不见了。随意的披了衣服,又穿上鞋,想推开门,却被一阵热浪逼得后退了数步。而木质的门很快便被大火吞噬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知道是该后退还是该冲出去。口中大声喊着李愔,但是除了噼啪作响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     忽然,角落里的一个身影一闪,一把抓起我。我还没弄明白那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已经被他拉着出了房门。待要看向他的脸,脖子上一痛,已经被他敲得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瞬间我只在想,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大却很整洁的房间里。我下了地,刚要穿鞋,却听门“吱——呀!”地一声被人推开,我抬头看过去,见一个异域打扮的男子推门进来,口中问道:“你醒了?”     “你是谁?”我打量着他,他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服饰和发式都像是西部游牧民族的。     他见我一脸防备,说道:“我可是救了你,你这是见了救命恩人该有的表情吗?”     我盯着他鹰一般的眼睛,说道:“你若只是好心救我,就不会将我击晕,带我离开驿馆。说吧,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许是这两年多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虽知他目的不纯,我却没有紧张,没有害怕。     他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一边打量着我一边问道:“你们大唐的女人都这么聪明吗?”     我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在我们大唐,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     他也不恼,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和那个大唐皇子是什么关系?”     我最初以为他指的是李恪,想想又觉得不对,我和李恪的事情他一个外藩人怎么会知道。我一路上一直和李愔在一起,他口中的“大唐皇子”应该也是只的李愔才对。我说道:“没什么关系。”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隐隐一笑,说道:“没什么关系,你们昨晚会有说有笑?没什么关系,他冲进大火里救你?”     李愔冲进火里救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忙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淡淡一笑,说道:“他身边有那么多随从,会出什么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口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冷冷的说道:“朋友。”     “朋友?”他的口气中带着深深的质疑。     我看着他说道:“男女之间,不是只有风月的。”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我一向很欣赏你们大唐的文化,姑娘更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我问道:“不知道阁下是哪里人?何以来大唐?”     他回道:“我是突厥王子阿史那伊慕。”     “突厥不是早就已经臣服于大唐了吗?”我打眼看着他,身上的确有王子的气度。     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姑娘所说的是东突厥,我们西突厥可不像颉利那么没骨气,誓死也不会向大唐臣服。”     我穿上鞋子,站起身说道:“王子既是不愿向大唐臣服,又为何要来大唐呢?不要说只是仰慕大唐的文化和风土。”     他起身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道:“我只是不明白,王子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何目的?”     他用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我本来只是想知道姑娘和大唐蜀王殿下的关系,可是既然姑娘这么聪明,不管姑娘和大唐蜀王有没有关系,我都要请姑娘去我们突厥做客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你这是绑架。”     他纠正道:“是请姑娘做客,我们的大汗和臣民都会很欢迎姑娘,姑娘会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我冷笑道:“我原本还以为突厥人身处草原之上,性格一定也如草原一般豪爽豁达,今日一见王子,才知道是错了。”     阿史那伊慕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大唐有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小王既然来到了大唐,当然要按照大唐的习惯来。”     我瞥了他一眼,说道:“王子学的倒快。”     “多谢姑娘夸赞。”他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休息吧,小王先告辞了,晚一些再来看姑娘。”说罢,他一拱手,推门走了出去。     他走了一会儿之后,我走到门边,刚推开门,立刻有人横着刀挡在了门口。我看着两个同样是一身突厥服饰的守卫,“砰”地一声关上门,回到了房间。看来这个阿史那伊慕是真的打算要带我回突厥了。我并不记得大唐和西突厥之间发生过什么冲突,只知道贞观十二年西突厥东西分治。西突厥处于草原深处,与大唐之间来往不多,可是这个阿史那伊慕说话的口音却与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几乎无异,对大唐的文化更是多有了解,可以算得上是个长安通。难道说西突厥早就有了吞并大唐之心?           第一百零一章 嫣儿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的门外成日都有人把守着,就连晚上也不例外。每天会有人按时送来饭菜,我不知道阿史那伊慕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食物里到底有没有毒,所以他派人送进来的饭菜我一口也没有动。到了第二天早晨,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然而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仍是一动也不敢动。     中午,阿史那伊慕亲自端了饭菜进来,我见是他,端起茶杯继续喝水。阿史那伊慕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坐到我对面,说道:“慕雪姑娘可是担心饭菜里有毒?”     我抬眸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将托盘中的菜一盘一盘的摆在桌子上,又把饭放在我的面前,将筷子放在一旁,说道:“你们大唐有一句话,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想知道,这没什么难的。”     也对,从阿史那伊慕对大唐的了解就不难知道,突厥在大唐的细作不会少,他想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难的。     我把面前的筷子往前一推,说道:“王子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一定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司乐女官,王子带我回突厥,没有任何意义。”     阿史那伊慕看着我一笑,说道:“我说过,小王只是想请慕雪姑娘去突厥做客,别无他意。”     我冷笑道:“我与王子素昧平生,王子何以千里迢迢请我去突厥做客?”     阿史那伊慕语气诚恳的说道:“不管姑娘是不是相信,小王的确只是想请姑娘去突厥做客,对姑娘并无恶意。”     我冷哼一声,说道:“我第一次听说请人做客还要强迫的。”     “我想姑娘可能对小王有些误会,我知道不管小王说什么,慕雪姑娘都不会相信的。”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开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枚银针。他站起身,说道:“不管怎么样,姑娘总要先吃饭才行。慕雪姑娘若是不相信小王,担心饭菜有毒,可以用这枚银针试一试饭菜中是否有毒。”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相信阿史那伊慕的目的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单纯,但是仔细想想,他却也没有道理在饭菜里下毒,杀我,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不管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就算要找机会逃走,也要有力气才行啊。     从这日之后,我每天按时吃饭,以保证体力,一直想寻找机会逃走,可是门外的守卫寸步不离。我尝试装病把他们支开,可是他们异常谨慎,把门上了锁,才由其中一人去报告阿史那伊慕。任由我如何喊痛敲门,如何装得要死要活,门外留下的那个守卫就是不肯开门。     没一会儿,阿史那伊慕急匆匆的赶过来,我听到外面阿史那伊慕的说话声和开锁的声音,停止了喊痛,转身坐到桌边的椅子上。     阿史那伊慕推门进来,见我完好的坐着,先生一愣,随后向身后的守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他坐到我对面,笑道:“姑娘没事了?”     我看也不看他,垂眸道:“没事了,有劳王子了。”     他笑道:“你很聪明。”     “王子过奖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故意不去理他。阿史那伊慕也不恼,起身道:“明日我们就启程。”     我抬头看向他,问道:“我有拒绝的权力吗?”他沉默不语,算是默认。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午后,阿史那伊慕带进来一个小女孩儿,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说道:“她叫嫣儿,是小王为姑娘找的丫鬟,负责在路上照顾姑娘的。”     我打眼看着那个女孩子,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我看向阿史那伊慕,冷声道:“王子想让我随你去突厥,我随你去就是了,何必要让一个小姑娘离开亲人,背井离乡呢?”     阿史那伊慕解释道:“慕雪姑娘误会了,小王是看这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才把她带回来的。”     那个女孩子跪到我面前,说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请姑娘留下我吧,不管去哪儿,嫣儿都愿意跟着姑娘。”     我忙扶起她,说道:“你真的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大唐?”     她低下头,低声说道:“嫣儿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去哪儿对于嫣儿来说都是一样的。如果姑娘愿意收留,嫣儿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     她说得可怜,我心中不忍,也不知道若我让她离开,她该怎么过活,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不用做牛做马,既然无处可去,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含泪道:“多谢姑娘收留。”     阿史那伊慕道:“小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接着又对嫣儿吩咐道:“好好照顾慕雪姑娘。”     “是。”嫣儿怯怯的应了一声。     待阿史那伊慕出了门,我拉过嫣儿的手,问道:“你姓什么?你的亲人呢?他们都不在了吗?”     嫣儿脸上笼上了一声哀戚的神色,说道:“我姓林,我的亲人都在一次大火中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侥幸逃了出来。王子见我家毁人亡,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听她这样一说,这个阿史那伊慕倒是还不算太坏。嫣儿问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嫣儿做的吗?”     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事情,说道:“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会很辛苦的。”     我原本预计在路上偷偷逃走的,阿史那伊慕本就谨慎,如今又带上嫣儿,恐怕是不好逃跑了。     第二日启程,其他人都是骑马,只有我和嫣儿坐马车。马车里有点心、茶水,还放着基本书籍,可见阿史那伊慕的细心。只是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他带我回突厥的目的,我并不属于李唐皇室,又不知道什么机密,他带着我回突厥,除了会带慢他的形成,根本对他就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嫣儿翻了翻几案上的书,我好奇道:“你识字?”     嫣儿摇摇头,说道:“我哪里识什么字啊?我只是随便翻翻。”     “哦。”可惜了,长得这么标志的一个女孩子,竟然目不识丁。     嫣儿总是怯怯的,很少说话,我不问,她便只是安静的坐着,一会儿端了点心问我要不要吃,一会儿又问我渴不渴,再没有别的话。我拿起一本《楚辞》翻了两页,实在是看不下去,又放了回去。我现在就像是一个阶下囚,不,人间阶下囚还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原因,我连阿史那伊慕为什么要带着我上路都搞不清楚。     在路上观察了两日,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在路上逃跑的计划,因为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下,逃跑压根就是没有可能的。     越往北走,空气越是寒冷。我不断的往身上增添衣服,差不多把携带的衣服都穿上了。     走了几天,终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也意味着我离大唐越来越远了。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是草原一望无垠,远方似乎与天相接一般,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看着辽阔的草原,心里舒服了许多,多日来的阴霾也似乎一扫而光了。     嫣儿帮我到了一杯水,说道:“姑娘喝一口水吧,我听外面的人说,明日就可以到达突厥了。”     我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嫣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了他们聊天,才知道的。”     我看着嫣儿稚嫩的脸,心中不禁哀叹,拉过她的手,说道:“嫣儿,前面就是突厥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想去突厥吗?你若不想离开大唐,我可以想办法安置你的生活。”     嫣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做过决定了,姑娘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只求姑娘不要嫌弃嫣儿,不要赶嫣儿走。”     我拉住她的手,说道:“你这么勤奋谨慎,又这么细心。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突厥不比大唐,我是担心你到了突厥,不能习惯他们的生活,吃不了那里的苦。”在川陕一带每日还有可口的饭菜,可是进入了草原,经常走上一整天路上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每天便只有吃硬邦邦的干粮,喝马奶。我这个喝惯了牛奶的人实在是受不了马奶的腥味儿,嫣儿也是无法下咽。     在路上尚且这样,到了突厥,又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突厥气候寒冷,住的又是帐篷,而且突厥人的饮食习惯与大唐不同,多以肉食为主,且肉从来不会熟透。嫣儿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家破人亡,但见她皮肤细腻,想来原本一定也是养尊处优的,她如何能吃得了那样的苦。况且,我连阿史那伊慕的目的是什么都猜不到,我自己的命运尚且不知道如何,怎么能够照顾好她呢?     嫣儿恳切的说道:“嫣儿不怕吃苦。”我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喜脉 - 大唐迷梦 - 沐桐     一路上,阿史那伊慕对我一直很照顾,也很客气,只是他的笑让人看了忍不住打颤。我一开始还好奇他带我来突厥的目的,几次追问之下他一点儿口风也不肯透露,我也便不再追问,既来之,则安之吧。     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目的地,阿史那伊慕安排我住进一顶帐子里,帐子里很宽敞,一个屏风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嫣儿放下东西,好奇的扫视着这个帐子,“这个帐子好大啊。”     连日赶路,我的身体早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绕过屏风,看到铺着狐皮毡子的床,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也等我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这一睡,便直睡到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嫣儿已经打了热水。她见我醒了,拧了一把毛巾递到我面前,笑着说道:“姑娘这一觉睡的可真久。”     她早已经换上了突厥人的服饰,头发也梳成了许多小辫子,戴上了毡帽。这身突厥服饰倒是比汉服更适合她。我接了热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有水吗?我有些口渴。”     嫣儿接过我用完的毛巾,说道:“我刚煮了奶茶,知道姑娘醒了会口渴,就端进来了。”     我疑惑道:“你会煮奶茶?”奶茶是草原上的民族才会喝的东西,嫣儿生活在蜀地,怎么可能会煮奶茶?     嫣儿端了满满的一碗奶茶送到我面前,说道:“我才和这里的大婶学的,没什么难的。”     “你倒是聪明。”我接过奶茶,浅浅的喝了一口,不是我所习惯的味道。     嫣儿说道:“王子为姑娘准备了衣服,嫣儿帮姑娘换上吧。”     我斜眼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服饰,说道:“不要穿我自己的衣服。”     嫣儿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姑娘的衣服,王子已经命人扔掉了。”     “什么?”我又惊又气地站起来,阿史那伊慕的彬彬有礼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嫣儿低声道:“入乡随俗,姑娘就换上这身衣服吧。”     我心中怒极,冷笑道:“好!不就是一身衣服嘛,换就换。我倒要看看,这个突厥王子到底要玩儿什么把戏。”     我在嫣儿的帮助下换了衣服,坐到铜镜前,嫣儿熟练的帮我梳理着头发。我看着嫣儿娴熟的动作,心中疑窦顿生,但是又不敢完全肯定心中的猜测。     梳妆完毕,有一个人进来说阿史那伊慕请我过去。我正想知道阿史那伊慕到底有什么目的,跟着他出了帐子。     那人带着我向一个很大也很华丽的帐子走去,这个帐子至少由其他帐子的两倍大,帐子的顶部装饰得很华丽。他掀开帘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姑娘请进。”     我好奇的走进帐子,那个人并没有跟过来,帐子里也没有阿史那伊慕的影子。     这个帐子同样是由屏风分割开的,屏风外面整齐的摆放着十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弓箭、弯刀、马鞭等物,屏风里面是一张床,床上铺着虎皮的毡褥,帐子里的陈设简单而粗犷。     我等了近半个时辰,还是不见阿史那伊慕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搞什么。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随着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灌进帐子里。我看过去,来人并不是阿史那伊慕。他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魁梧,眉宇间带着威严之气。     他见了我,先是一愣,又是一喜,快步走向我,握住我的手,惊喜的说道:“柔儿,是你吗?你回来了?”     “你放开我。”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他的脸上又是溢满了柔情,我身上仿佛起了许多的鸡皮疙瘩,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攥得死死的,怎么挣也挣不开。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挣扎,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道:“柔儿,你是在怪我对吗?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娶你,我要让你成为突厥的可汗夫人。”     他含情脉脉的样子只让我觉得作呕,不知道其他女子是不是和我一样,面对不喜欢的男人的亲近和示好总会觉得异常恶心。我皱着眉大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柔儿。”     我的话他哪里肯听,摇着头说道:“不,不,你就是我的柔儿。柔儿,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我真的不是你的柔儿。”我后退一步,用没有被他抓住的手从腰间抽出匕首,猛地向他刺去。     他后退两步避开,与此同时放开了我的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柔儿,你要杀我?”接着摇摇头,说道:“不,我不相信你会杀我。”说着又向我走过来。     我双手握着匕首指向他,“你别过来。”     他停下脚步,小心的说道:“柔儿,你快把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我大声地说道:“你到底要让我说多少边啊,我不是什么柔儿。”     他一愣,定定的看着我,像是终于对我的话相信了几分,表情由刚才的惊喜转为痛苦,喃喃道:“你不是柔儿?对啊,柔儿,柔儿她是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快步向外面跑去。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大声喊道:“柔儿你别走。”向我扑过来。我匕首一挥,刺在了他的胳膊上。     门外的守卫听到他呼痛的声音,立刻冲了进来,见了手持利刃的我,手中的刀纷纷指向我。他抬手对守卫喊道:“不许伤害她。”     “大汗!”阿史那伊慕从外面进来,扶住他,问道:“大汗,你没事吧。”     大汗?他刚才也说过要让那个柔儿当什么可汗夫人,莫非他就是西突厥的可汗?     他摇摇头,说道:“没事。”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说道:“你真的不是柔儿。”语气悲怆而哀戚。     阿史那伊慕看了我一眼,对他说道:“大汗,这位姑娘姓萧,是儿臣从大唐带回来的。”     “萧姑娘!”他定定的看着我,但是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像,真是太像了。我差点儿忘了,柔儿她已经不在了。”     我似乎明白了阿史那伊慕带我回来的目的,冷冷的看着他,他却只对我回以友善的笑容。     一个守卫问道:“大汗,这个女刺客该如何处置?”     “谁告诉你她是女刺客的?”突厥可汗大声呵斥着那个人,走近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道:“萧慕雪。”     “你,只是长得像柔儿,这性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他抬起手欲摸我的脸,我后退一步,嫌恶的避开他的手。他拉开和我的距离,挥挥手,对左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看着我说道:“中午了,陪我吃一顿饭吧。”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哀伤,也许是他不再如刚才那般无理,我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吩咐了下人准备饭菜,坐到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开口说道:“你和柔儿,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他妹妹提到柔儿,语气都是异常的温柔,我问道:“柔儿是大汗的爱人吗?”     他的目光看着前方,说道:“柔儿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我道:“可是大汗没有娶她对吗?”     “是,为了汗位,我娶了别的女人,而让她无名无分的陪在我的身边。”     我嘴角不禁牵起一丝冷笑,在权位面前,女人从来都是只能被牺牲的。从他见到我时无法自控的情绪中不难看出他对那个柔儿的深情,可是这般深情,在权位面前,仍是不堪一击。     我问道:“她是怎么死的。”他答道:“我们的女儿出生的时候,她难产死了。我答应过她,等我登上了汗位,就让她做可汗夫人。可是我成为大汗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     我站起身,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冷然看着他,说道:“我本来觉得大汗很可怜,可是听了大汗的话,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大汗自己咎由自取。大汗为了汗位,不仅牺牲了柔儿,也害了可汗夫人。这顿饭,恕慕雪不能陪大汗。”     我说完欲走,他在后面沉声道:“我若不许你离开,你走得出去吗?”我回头看向他,他道:“就当是替柔儿陪我吃一顿饭,吃完了饭,我就让你离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少吃些苦头,我回身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有下人端了一只烤羊腿上来,我一向最讨厌羊膻味,那羊腿又是油乎乎的。我胃里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涌了来。     突厥可汗见我不舒服,向外面喊道:“来人,快去传大夫。”     我一边干呕一边摆手道:“我没事。”     突厥可汗扶着我坐到他的床上,说道:“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吧。”     没一会儿,大夫赶了过来,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把了脉,起身对突厥可汗说道:“禀大汗,这位姑娘是有喜了。”           第一百零三章 阿史那心 - 大唐迷梦 - 沐桐     突厥可汗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大夫答道:“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敢置信这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那一晚本就在预料之外,我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怀上他的孩子。这一刻,我的心里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酸。     当我回过神来,大夫已经出去了。突厥可汗沉着脸看着我,问道:“孩子是谁的?”     我抚着肚子,说道:“一个我爱的人。”     李恪,我的殿下,既然这一生我们已经无缘相守,那就让我守着这个孩子吧,守着我们共同的骨血。     突厥可汗盯着我问道:“那么他也爱你吗?”我说道:“他当然爱我。”突厥可汗冷哼道:“他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从大唐来到突厥。”我抬头看向他,悠悠的说道:“大汗那么爱柔儿,不还是娶了别人吗?”     “你!”     我戳到了他的痛楚,他霍地站起身,怒视着我。我平静的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坐下,向外面喊道:“来人。”     一个守在外面的守卫应声走了进来,问道:“大汗,有什么吩咐?”     突厥可汗看了我一眼,对那个守卫吩咐道:“送萧姑娘回去。”     --------------------------------     突厥可汗和阿史那伊慕虽然限制了我的自由,但是嫣儿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她在下人口中得知,突厥可汗名叫同娥设,是为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人称咥利失可汗,是老可汗的弟弟。那个柔儿,原本是他身边的一个侍女,在他大婚后成为了他的侍妾,后来生下一个女儿就难产过世了,她死后不久,可汗夫人也莫名其妙的暴毙了。     我静静的听着嫣儿的叙述,看来,这突厥的汗宫,也是复杂得很啊。     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嫣儿端来的,她有时也会做一些大唐的饭菜。我自发觉有孕,害喜越来越严重。因为不习惯这里的饮食,加之整日被关在帐子里,心中抑郁,心情越来越烦躁。我知道这样对胎儿不好,所以每日只能靠练字让自己的心情静下来。     其实,对于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我仍是恍若梦中。在我的肚子里,有一个生命正在滋长,再过八个月,他就会来到这个世上,他会慢慢的长大。也许,他会有李恪的眉毛和鼻子,会有我的眼睛和嘴巴;也许,他会如他的父亲一般英武。可惜的是,我们不能一起伴着他长大。     我正坐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嫣儿进来说道:“姑娘,阿史那心公主来了。”     “公主?”我疑惑的看着嫣儿,不等她回答,一个一袭红衣女子已经走了进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她的目光清澈而干净,浑身散发着草原所特有的野性和率真。她的服饰简单而华贵,帽子上镶着价值不菲的翠玉明珠,衣服上装饰的铃铛随着她每走一步便会叮当作响。     她站在我面前,问道:“你就是从大唐来的萧慕雪?”     她声音似山间叮咚的泉水,又好像林间的鸟儿。我没有办法不对她产生好感,站起身,笑着问道:“公主知道我?”     她一动不动的打量着我,说道:“我听人说你长得几乎和我母亲一模一样,我没有见过我母亲,所以想来看一看,我母亲年轻的时候究竟长什么样子。”     原来她就是咥利失可汗和柔儿的女儿。我拉着她走到床边,说道:“公主坐吧。”     她依言坐下,眼睛仍是紧紧的盯在我的脸上。我笑着问道:“公主看够了吗?”     她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原来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早逝的母亲,没有一丝伤感。她的快乐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仿佛永远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我问道:“公主不想你的母亲吗?”     她摇摇头,说道:“我自出生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一直都是奶娘和父汗照顾我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听她说话,她的性子倒是和高阳很像,一样的无忧无虑,一样的天真骄傲。我笑着说道:“大汗一定很疼公主吧?”她是咥利失可汗和心爱之人唯一的女儿,我想咥利失可汗一定是像宝贝一样的冲着她。只有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才会有这般骨子里透出来的快乐。     她点点头,一脸的幸福,“父汗他当然宠我了,从小到大,父汗对我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我看着她花一般的笑靥,说道:“但从这一点,公主就比大唐的公主幸福多了。”     她凑近我,问道:“大唐的公主是什么样的?我从小就听奶娘说,大唐的皇宫富丽堂皇,像天宫一样。大唐的公主是不是像天仙一样?”     “哪有那么好?”我忍俊不禁地笑道:“大唐的公主也是人,和公主并没有不同。大唐的公主虽得皇上宠爱,却也不似公主这般快乐自由。”     她拉住我的胳膊,央求道:“听哥哥说你是大唐皇宫里的女官,你给我讲讲大唐皇宫里的事情好不好?”     我笑问道:“皇宫里的事可多了,不知道公主想听什么?”     “嗯……”她想了想,说道:“你就随便说说吧,大唐的皇宫是什么样子的?大唐的皇帝什么样?”     我微微一笑,说道:“大唐的皇宫叫太极宫,很大,也很美,四周是高高的宫墙,里面有数不清的宫殿。大唐的皇帝很威武,他的臣民都很敬畏他。”     “太极宫?好好听的名字。”她一脸的向往,看着我问道:“那你见过大唐的皇子和公主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也和我和哥哥这样吗?”     我说道:“大唐有许多皇子,也有许多公主。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怎么可能与公主和王子一样呢?”     “也对!”她点点头,复又说道:“你给我讲讲他们的事情好不好?”     我问道:“公主似乎对大唐的事情很好奇。”     她晃悠着双腿,说道:“我从小就听人说大唐风光秀丽,长安城车水马龙,说大唐的皇帝威严无边,大唐的皇子丰神俊朗。”她看向我,问道:“大唐的皇子,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吗?”     她完全不似普通的古代女子,说这话时一点儿也不脸红。大唐皇子啊!我回想着千里之外的长安城,昔日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说道:“传说的确不假,大唐的皇子,个个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然而个性又不尽相同。他们有的善良,有的直爽,有的温润如玉,有的冷静内敛,还有的放荡不羁,虽生于皇室,却一心只想自由的纵情于山水之间。”     她听得入了神,问道:“放荡不羁?大唐还有这样的皇子?他是谁?”     我笑道:“是大唐六皇子,蜀王李愔。”想到李愔,心中顿觉愧疚,我在大火之中失去踪迹,不知道他会以为我失踪了,还是会以为我死了。但愿我的消失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麻烦。     阿史那心念道:“蜀王李愔,我记住他了。”     我听着她清脆的笑声,说道:“公主若是能遇到蜀王,你们必定会很投缘。”     “是吗?”她歪着头一笑,问道:“我能叫你慕雪吗?”我笑道:“当然可以了。”她道:“那我可以经常来找你吗?”我说道:“只要公主想来,随时可以啊。”     她拍手道:“太好了,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她站起身,说道:“好了,我改天再来找你,我要去陪父汗吃饭了。”     我起身相送,说道:“公主慢走。”     看着阿史那心的背影,我不由想起了太极宫中的高阳。昔日,她也总是会往我的房间跑,可是又坐不住,呆一会儿就走。难得在突厥能遇到一个这样聊得来的人,有了她,我想我在突厥的日子不至于太苦闷了。     嫣儿送阿史那心走出帐子,进来笑着说道:“姐姐好像很喜欢公主。”     我坐回床上,说道:“公主这样的性子,想不喜欢她也难。”     嫣儿道:“可不是嘛,在突厥,阿史那心公主可是无人不知的草原明珠。”     “草原明珠,她担得起这样的称号。”     我有些口渴,端起桌子上的奶茶浅浅的喝了一口,浓重的膻味让人无法下咽。在这里呆了多日,我仍是不能习惯这里的饮食。我放下手中的碗,对嫣儿说道:“去帮我换一杯热水吧。”     嫣儿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她说着,端着我喝剩下的奶茶走了出去。     我摸着小腹,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刚才和阿史那心说了那么多长安的人和事,早已牵动起了我所有的回忆。那段时光虽然只有两年多,但是回想起来,仿佛比我在现代十八年经历的时间还要漫长。           第一百零四章 可汗夫人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这日,嫣儿拿了一套华丽的新装走进来,笑着说道:“夫人,可汗已经让人准备了新的帐子,让夫人即刻搬过去。”     夫人?     我皱眉疑惑的看向嫣儿,“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嫣儿抿嘴一笑,说道:“大汗已经晓谕上下,封了您为可汗夫人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来,这个娥设也太过分了吧?他说封我做夫人就封我做夫人啊,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过激烈,嫣儿向后退了一步,怯怯的看着我,“夫人?”     “不要叫我夫人!”一听夫人两个字我就头皮发麻,气不打一处来。     我坐回椅子上,对嫣儿说道:“去找娥设,就说我要见他。”     “不用了,本汗已经来了。”     不等嫣儿出门,帐子外面已经响起了娥设浑厚的声音。嫣儿见娥设进来,请了个安,便退了出去。     娥设坐到我的对面,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说道:“可汗夫人的位置可是整个草原上的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怎么,你还不满意?”     我斜斜的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可我并不是你们草原上的女人,对可汗夫人的位置更加没有兴趣。”     娥设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本汗的旨意,还没有人敢违抗。”     我看着娥设唯我独尊的样子,说道:“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人能强迫。”     娥设一字一顿的说道:“难道你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我心下一凉,忙用手护住肚子,防备的看着娥设,“大汗既然知道我已经怀了他人的孩子,又何苦非要让我做什么可汗夫人?天下有那么多姑娘,大汗为什么偏偏一定要让我做你的夫人?”     “因为可汗夫人的位置是我曾许诺柔儿的。”娥设看着我,目光迷离悠远,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可汗夫人的位置我一直在给柔儿留着。”     我打断娥设,说道:“可是柔儿她已经死了!被你的自私害死了。”     “可是你出现了,你和柔儿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娥设激动的看着我,他兴奋的样子无异于在沙漠中绝望行走的人看到水源。他发誓般的说:“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要我和你说多少遍啊?我不是柔儿。也许我们长得真的很想,可是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个娥设,到底要我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     娥设看着我,神色忽然变得黯然,叹声道:“没错,你和柔儿的确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们除了长相,脾气完全是相反的。柔儿她一向温柔,从来不会这么大声的和我说话。”     我最看不得男人难过,避开娥设的视线,说道:“你明白就好。”     “你放心,我只是想好好的弥补对柔儿的亏欠,只是想时常看看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答应你,我不会碰你,并且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孩子。”娥设的态度柔和了不少,丝毫不见了之前的霸气。     我叹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柔儿吗?”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不,我欠柔儿的,永远也没有办法弥补。”     “大汗既然知道,又何苦为难我?我并不想做你的夫人”即使是有名无实,我也不愿做别人的妻子。     娥设皱眉道:“你还在等孩子的父亲?”     我摇摇头,说道:“不,我只想好好的守着我的孩子。”     李恪,他早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我本想四处游历一番,等待时机回到现代,却不想有了这个孩子,现在,我只想把他生下来,好好的照顾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母亲,但为了他,我会努力的生活。     娥设刚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大汗,我们俘虏了六百多名汉人。”娥设道:“知道了,先把他们押下去吧。”说完,看着我说道:“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当真?”     娥设点点头,“本汗从不欺骗女人。”     我想了想,说道:“我有三个要求,大汗若能答应,我便留在突厥。”     娥设一拍桌子,大笑道:“别说是三个,就是三十个本汗也能答应你。”     “好!”我说道:“第一个要求,我要大汗放了俘虏来的汉人,并且不再侵犯大唐的百姓。”     娥设想也不想的说:“好,本汗答应你。”     “第二个要求,大汗不能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     “好!你不想做的事情本汗绝不强迫。”     “第三个要求,我要一处安静的居所,我要住在汗宫之外。”我见娥设面上有犹豫之色,继续说道:“大汗若不放心,可以派人守在四周。”     娥设思忖了片刻,说道:“好,本汗命人在附近为你搭建一处行宫。可是,在重要的场合,你必须要以可汗夫人的身份出席。”     我说道:“既然大汗已经答应了我三个要求,大汗的这一个要求,我也不好拒绝。”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我看着娥设离开的背影,胸口闷闷的有些堵得慌。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我对可汗夫人这个身份实在是排斥得很,可是以目前的形式来看,若不先稳住他,我也没有办法逃脱。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倒也还没有什么,可是我不得不顾及我腹中的孩子。     -----------------------------------------     娥设果真放了那些从大唐掳来的汉人,并且撤掉了安排在我帐子外面的守卫。     天色渐暗,我正拿着火烛将房中的蜡烛一一点亮,忽见阿史那心进来,看见我便说:“慕雪,听说父汗封了你做可汗夫人,是真的吗?”     我坐到椅子上,苦笑道:“算是真的吧。”     阿史那心不解道:“什么叫算是真的呀?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若是真的,那你岂不是我的母亲了?”     我拉过阿史那心的手,说道:“公主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汗的妻子。”     “这么说我还是可以叫你慕雪了?”阿史那心转瞬间又笑靥如花。     “当然了。”     阿史那心凑到我身边,忽然看到桌案上的琴,问道:“慕雪,你会弹琴啊?”     我点点头,说道:“以前学过一些。”     “那你弹给我听好不好?”     “好啊!”我坐到琴案前,问道:“不知道公主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弹吧。我并没有听过很好听的琴曲。”     突厥人并不擅长琴曲。我想了想,抬手拨动琴弦。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霜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这首张玉娘的《山之高》,我曾经给给李恪弹过,弹到“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便再也弹不下去了。没想到如今,我们真的只能“千里相思共明月”了。而今再弹这首曲子,已是满心的怆然和无奈。     “慕雪,你怎么了?”阿史那心抬起手,拿着手绢擦在我的脸上,我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来。     我接过阿史那心手中的手绢,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没怎么,可能是这词太伤感了吧。”     阿史那心说道:“我听出来了,这首词写的是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却分开了。可是,两个人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我看着阿史那心一脸天真的样子,叹声道:“世事无常,人生,是有很多的无可奈何的。”     阿史那心坐回椅子上,托着腮,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她拧着秀眉,说道:“这首词写得让人伤心,你的琴声听着也让人伤心。”她转而一笑,“不过听着很好听,我要是也能弹出你这样的琴声就好了。”     “我希望公主永远也奏不出这样的曲子。”     “为什么?”阿史那心不解的看着我。     我摸着阿史那心的头,说道:“因为公主应该是快乐的。”她的脾气与高阳简直是如出一辙,她们都应该是快乐的,可是我知道高阳的结局是如何惨烈。阿史那心,但愿她能够永远这么快乐下去。     阿史那心嘻嘻一笑,忽又眉头一皱,说道:“可是为什么你看上去总是这么不开心呢?慕雪,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帮你啊。”     我笑笑,“谢谢公主,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阿史那心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说道:“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当你看到辽阔的草原和蓝天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不开心都通通的忘掉了。”     “好啊!”自从来到这里,我还一直没有走出过帐子,听了阿史那心的提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一百零五章 谈心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今日天气不错,突厥苦寒之地,少有这样风和日丽的时候。呼吸着空气中青草的味道,吹着柔和的风,心情顿觉好了许多。只是走出帐子没多远,就遇到了阿史那伊诺。对于这个把我从大唐掳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我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阿史那心却是高兴的叫道:“王兄!”     阿史那伊诺笑着看了看阿史那心,转而对我说道:“不知夫人是要去哪里?”     我对他那一声“夫人”反感至极,皱眉道:“我去哪里,不需要通知亲王你吧?”     阿史那伊诺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和尴尬,嘴角含笑,淡淡道:“夫人这是哪里话,我想夫人是对伊诺有些误会。”     我心道:是不是误会你自己不知道吗?     阿史那心见我和阿史那伊诺话不投机,忙打圆场,“哥哥,我怕慕雪累坏了,就拉了她出来散散心。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阿史那伊诺说道:“我正要去父亲的营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看了看我,带着他惯有的并不发自内心的笑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阿史那心歪着头看着我,“慕雪,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哥哥。”     我心想,我在大唐呆的好好的,你哥哥硬是把我掳到了这里来,我能喜欢他吗?可是阿史那伊诺毕竟是阿史那心的哥哥,我总不能在人家妹妹面前说人哥哥的不好。随口拈道:“没有,我只是不习惯别人叫我夫人。”     阿史那心皱着眉说道:“我也不喜欢你做我父汗的夫人,他们都说父汗是因为你长得像我母亲才要让你做可汗夫人的,可是你毕竟不是我娘啊。而且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愿意的。”     在这辽远的北方草原,恐怕也只有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会对我说这番话了,只有她会在乎我是不是愿意。只是我纵然不喜欢可汗夫人这个身份,只要娥设能够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一个虚名其实也没什么。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安静的看着他长大。     阿史那心见我不说话,走到我对面,边摸着我的肚子边说道:“我听人说你这里有了一个宝宝,你是在想他的父亲吗?”     我在想他吗?     我并没有想他,可是他没有一刻曾在我的心里消失过。     “你们都已经有了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我看着阿史那心,叹声道:“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没有办法左右的。悲欢离合更是无常。”     阿史那心撇撇嘴,倔强的说道:“我才不相信呢。我要是爱上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的,不管有多少障碍都阻挡不了我。”     这句话我好像从另一位公主的口中听到过,并且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表情。     我拉过阿史那心的手,由衷的说道:“我希望公主的爱情一片坦途,不需要面对任何的阻碍。”     像爱是那些这样精灵般的女孩儿,是应该拥有一段简单而快乐的爱情的,她不应该去经历那些折磨人的悲欢离合,撕心裂肺。     我第一次见阿史那心的眉宇染上愁绪,她托着腮,语气中颇有几分自怨自艾,“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我看着阿史那心一副少女思春的样子,打趣道:“天下那么多大好男儿,难道还不够公主挑的吗?”     阿史那心噘嘴道:“突厥的男儿虽勇武,却个个是个莽夫。我要嫁就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他不仅要精于骑射,还要精通诗词歌赋。他要有星光般的眼睛,有轻风般的笑容。”     她说着,满脸的憧憬,仿佛那个让她倾心的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     -----------------------------     不出三日,娥设就命人在附近的一座山脚下为我搭建了几顶帐子。我对他选的这个位置是满意的,这里虽然离他的王帐不远,但是背面依着山,很是安静。只是娥设派来的随从实在是太多,除了嫣儿,他又另外给我安排了两个丫鬟,还派来了十几个护卫。我知道娥设能让我在这里独居已经很不容易,若是要求他把这些人都撤掉是断断没有可能的了。     娥设知道我吃不惯草原上的食物,所以特地找了汉人厨师。我虽早已经猜到嫣儿是阿史那伊诺的人,却始终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察觉。阿史那心时常会过来和我聊聊天,听我弹弹琴。其余的时间,我会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小衣服,再有就是练字。短短几日,《诗经》三百篇就已经被我通通抄录了一遍。     就这样,我在山脚下住了半月有余。这日,娥设忽然前来,身后一个随从也没有带。他大概是见我看到他之后神情太过紧绷,温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来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一顿饭。”     我见娥设神色郁郁,不忍拒绝,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待下人摆上酒菜,娥设看向我,问道:“能陪我喝几杯酒吗?”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我为难的看着娥设,不等开口,他抚了抚额,说道:“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是不能喝酒的。”顿了顿,继续道:“那就陪我聊聊天吧。”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而落寞的娥设,坐到他身边,提起酒壶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他端起酒杯,颓废的往椅子上一靠,无限忧伤的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是柔儿的祭日。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躺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堂堂突厥可汗,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我低下头,淡淡道:“也许,如果你不是突厥的可汗,你和柔儿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私心里在想,如果李恪他不是大唐的皇子,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分开?只可惜再多的如果,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娥设斜眸看了我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我为他倒酒的时候,出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安排在这里吗?”     “难道不只是因为这里离大汗的王帐近,又很安静吗?”听他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他摇摇头,悠悠的说道:“这里,是我和柔儿定情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娥设也算得上是一个情痴,他虽然为了权势委屈了柔儿,但是在她死后对她如此念念不忘,这对于一个坐拥天下的可汗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我喝了一口温水,说道:“今天,也是阿史那心公主的生日吧?”     “是,但是我从来都不会给心儿过生日。”     我看着娥设复杂的神情,轻声道:“其实,大汗你是一个好父亲,我相信如果柔儿还活着,你也会是一个好丈夫。”     娥设惊讶的看着我,“你真的这么想?”我点点头,他问:“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摇摇头,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讨厌大汗,我只是不喜欢做可汗夫人,不喜欢大汗把我当成柔儿。而这些日子下来,我看得出大汗是一个信守承诺,又重情重义的人,慕雪很是钦佩大汗。”     娥设感激的看着我,“你能说出这一番话,我很开心。我都忘了上次和人这么推心置腹的聊天是在什么时候了。”     我笑了笑,说道:“在大唐,天子都自称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统领万民不是那么容易的。”     娥设放下酒杯,说道:“我为了可汗之位牺牲了柔儿,李世民同样为了皇位弑兄杀弟,本汗不相信李世民的心里头会比本汗好受。”     想不到娥设竟然还是李世民的知音,我道:“唐皇的痛苦也只有大汗能懂得了。”     娥设忽然定定的看着我,我心下一凜,问道:“大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娥设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越与你相处,就越是让我清楚的认识到你不是柔儿。你们除了样貌,根本就一点儿也不像。”     “大汗其实早就清楚的,我并不是柔儿,即便是长得再像,我也不是她。”     娥设喃喃道:“是啊,我早就知道的。”     我试探着问道:“那大汗能让我离开吗?”     娥设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你就那么想离开吗?”我低下头,“我并不属于这里。”娥设皱眉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娥设站起身,说道:“留在这里吧。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宜四处奔波。况且心儿她也很喜欢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除了柔儿,我已经无法再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了。我也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拦着你。”     听了娥设这一番话,我顿感轻松了许多,没想到让我拧巴了许多天的事情竟然就这样的解决了。起身道:“多谢大汗!”           第一百零六章 生产 - 大唐迷梦 - 沐桐     突厥的秋天比长安最冷的时节还要冷上许多,狂风更是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同时也是因为怀孕身体倦怠的缘故,入秋之后我便很少出门,终日不是缩在被子里,就是披着大氅坐在火炉旁。心儿说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么怕冷的人。我说那是因为我以前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冷的地方。     这日难得的风和日丽,我不愿辜负大好的天气,披上一件狐裘出了门,不想竟遇到了本应该在南方游历的离岸。     他仍是一袭白衣的汉服装扮,在这茫茫的草原上有些不协调。他似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见了我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只走到我面前,淡淡的问道:“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岸抱着双臂,含笑道:“在南方的杏花烟雨中呆得太久了,来看一看北方的草原和狂风,不想竟能在这里遇到故人。”     “随园公子的故人遍天下,在哪里会愁遇不到故人?”我笑笑,举步前行,离岸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目光有意无意的放在我的肚子上。我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也并没有多问,隔了一会儿,才道:“听说你现在是突厥的可汗夫人。”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聪明如离岸,我相信他能猜得到我与娥设之间的关系。     他看向前方辽阔的草原,嘴角含着笑,叹声道:“看这天地苍茫,真是让人畅快。若是你没有身孕,真想与你大醉一场。”     我停下脚步,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他问道:“你就不好奇他的父亲是谁?”     离岸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总不会是突厥可汗的。”顿了顿,继续道:“看你这身量,足有四五个月了,算来定是在长安的时候有的身孕。”     他见我不语,故意问道:“总不会是蜀王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若真是这样想,那就枉我和蜀王还把你当做知音了。”     离岸打开手中的折扇,看着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失踪,可害苦了蜀王。自你失踪之后,他就亲自带着人四处打探你的下落,人人都说他对你情根深种,为了你连以往的洒脱都不见了。”     想着李愔对我素日的情谊,心中顿觉愧疚不已,“是我对不住他。”     离岸道:“别这么说,他若知道你在这里安然无恙,定会很开心的。”     我拉过离岸的衣袖,恳求道:“带我离开这里吧。”     离岸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带你离开的,大唐的皇嗣不能留在突厥的汗宫。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一愣,尴尬的说道:“你还是猜到他的父亲是谁了?”离岸点点头,说道:“等你平安生产之后,我会想办法带你回长安。”     我单手扶着肚子,轻轻摇摇头,“我不想回长安,我只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远离是是非非,带着我的孩子平平静静的生活。”     “可你的孩子,他是大唐的皇嗣。”     我认真的看着离岸,“答应我,我怀孕的事情,不要告诉人,蜀王也不行。”     他思忖片刻,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告别离岸,回到帐子已是黄昏。离岸常年在外游历,在这里遇到他并不奇怪,可是我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暗中那些说是保护我也好说是监视我也好的侍卫居然并没有阻拦,他与突厥王室恐怕关系很不一般。     自我第一次见到离岸起,就感觉他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他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总好像藏着人们探寻不到的秘密。     第二天,离岸和阿史那伊诺一起出现在我的帐子里,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多年的老友,很是熟络。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离岸接近我的时候侍卫们并没有阻止。     我因不喜阿史那伊诺,连带着对离岸也是冷冷的。好在阿史那伊诺临时有公务要处理,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离岸接过嫣儿递过来的奶茶,笑言道:“看来你对你的这个‘儿子’好像不是很满意啊。”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儿子’。”我白了离岸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我才会来到这里的。”     离岸喝了一口奶茶,慢悠悠的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他将你带到突厥,你怀孕的事又怎么能蛮过长安的人?我相信蜀王就算是再放荡不羁,也不会允许李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我冷哼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那位伊诺王子不成?”     离岸道:“我是为你好,你这么容易生气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说着,一句告辞的话也不说,起身走了出去。     -------------------------------------     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突厥的春天比长安要晚很多,到了四月份才看到春天的脚步。我的孩子,也伴随着春天的脚步来到了人间。     我虽然早就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犹如丢掉半条命,却没想到是这样痛苦。那种长久的撕裂般的痛苦让我几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李恪,我是那么的希望此刻他能在我身边,就算是死,我也该死在他的怀里。     在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中,我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流逝,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儿,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很吵,只有婴儿的啼哭声是美妙的。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嫣儿手中抱着的婴儿,心中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温暖。稳婆掀开我身上的被子,看着我的身下大惊失色,叫喊着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娥设匆忙的走了进来。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我能猜到我就要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恐惧过,不是恐惧死亡,而是不知道我死了我的孩子他该怎么办。他的父亲远在长安,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死了之后,他岂不是成了孤儿?     我拉住娥设的衣袖,用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声音说:“离岸,我要见离岸。”     没一会儿的功夫,离岸便出现在了我的床前,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我的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不在那般虚弱,头脑也很清醒。     我抬头看向娥设,“大汗,让我和离岸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娥设始终紧紧的皱着眉,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愿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离岸,我看了看摇篮中的孩子,对离岸说道:“帮我把孩子抱过来吧。”     离岸默默的走过去,抱着孩子送到我面前。他是一个男孩儿,胖胖的,肉肉的,小手那样软,那样小,只摸一下,心都要融化了。只是刚出生的小孩儿还没有长开,还看不出他哪里长得像他的父亲,哪里长得像我。但我知道,他长大之后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英武。     我不舍的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看向离岸,“离岸,我就要死了。你说得对,我的孩子,他是大唐的皇嗣,不能在突厥的汗宫里长大。在这里,我能拜托的,便只有你了。”     离岸握住我的手,问道:“你想让我把他交给蜀王,让蜀王把他交给他的父亲是吗?”     我无力的点点头,攒了一些力气,才说道:“不要告诉李愔是在突厥找到的我,我不想因为我引起大唐和突厥的冲突。”     离岸道:“你放心!”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我想了想,说道:“替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还有,让他小心长孙无忌。”     离岸点点头,“好!”     我没有再看孩子一眼,害怕看了,便更舍不得。含着泪对离岸摆摆手,便将头转向了内侧。我没有问离岸怎么带着孩子离开,我相信他一定会有他的办法。其实,我刚才让离岸转告李恪说我从来没有后悔是假的。在这一刻,我是后悔的,不是后悔爱上他,而是后悔离开他。若早知道我这么快就要死了,还管什么是不是和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哪怕是以一个宫女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     我似乎听到了娥设的声音,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他说什么了,也不愿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彼时的长安,漫山的白雪红梅之中,他从身后抱着我,对我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又仿佛回到了属于我们的那个竹楼,他深深的看着我,说:“是我,我真的来了。”他说:“慕雪,这个婚礼,我本是想给你的。”他说:“新房里的人纵然是宜室宜家,可是我的心只在这小小的竹楼里。”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样深情的李恪,那样绝望的李恪,那样让我深深爱着的李恪。           第一百零七章 亲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以为我一定是必死无疑了,可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据嫣儿说,是一位游历到突厥的吐蕃大夫救了我。只是这次难产大大的伤了我的元气,身体异常的虚弱,将来怕是会留下诸多病根。     我每日都要喝下许多又苦又涩的汤药,除此之外,就总爱看着之前做好的小衣裳发呆,也不知道我的孩子他是否平安的到了他的父亲身边,不知道李恪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会是如何的惊讶。     我不知道离岸是怎么带着孩子离开的,自我醒来,并没有人提及孩子的去向,我是相信离岸的智慧的,他完全可以不留任何的麻烦将我的孩子带离突厥。     娥设对我说,他已经亲眼看着柔儿因生产而死在他的面前,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我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所以他费尽艰辛找到来了那个吐蕃大夫。     我知道我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却没想到过去了三四个月了,我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走几步路就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更是倦怠得很,经常是一整天都躺在床上。     再次见到离岸,已经是六个月之后,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我将嫣儿打发出去,亲自为离岸倒了一杯奶茶,说道:“多谢你!”     离岸接过奶茶,笑着看着我,问道:“你就那么确定我已经将孩子平安送到长安了吗?”     我坐到他对面,平静的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随园公子做不到的事情吗?”     离岸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顿了顿,敛去笑意,看着我道:“不过,你可曾后悔?”     我苦涩的摇摇头,“没有什么后悔的,你也看到了,我虽然还活着,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怎么能照顾得了他呀!”     离岸抬起手,说道:“把胳膊给我。”     我依言伸出胳膊,他撩开我的衣袖,把手搭在我的脉搏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怎么样?”     我收回手,说道:“你身体的根基已经受到损伤,现在气血亏虚,就算是调养好了,你身体的状况怕是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怎么把孩子带走的。”     离岸喝了一口奶茶,摇着折扇说道:“因为我和娥设说你答应了要让你的儿子做我的徒弟。”     “就这样?”     离岸肯定的点点头,“就这样。不过娥设起初并没有答应,后来我和他说我认识一位吐蕃的大夫刚好游历到突厥,他一定有办法能够救你,作为交换条件,他必须要让我把孩子带走。”     “原来是这样。”我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你既然知道有人能救我,当初在我床前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得我以为自己一定活不成了。”     离岸委屈的说道:“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当时你已经昏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的半个救命恩人,哪有你这样对恩人的?”     “好好好!恩公,是我错了。”我伏低做小的又给离岸倒了一杯碗奶茶。我已经习惯了奶茶的味道,因为嫌煮奶茶太麻烦,就让嫣儿煮了一大壶,放在火炉上温着。     离岸合上折扇放到一旁,说道:“这倒没什么,只是你知道吗?我可是从来没有欺骗过朋友,这次也为你破了例了。”     我端起杯子的手一顿,问道:“你是怎么和李愔说的?”     “说你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托我把孩子交给他的父亲。这不是你想让我对李愔说的吗?”     我感激的看着离岸,“谢谢你。”     “你我又何须言谢。”离岸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骗苦了蜀王。”     我想到李愔,心中满是愧疚,自认识以来,我好像就在不停的给他添麻烦。     “对了。”离岸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说道:“皇上将你的孩子取名为李仁,放在杨妃宫中抚养。”     “李仁?很好的名字。”养在杨妃身边也好,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管另一个女人叫母亲。也许是我自私,也许是我小器,这么些天,我一想到我的孩子承欢在那个女人的膝下,心中就堵得慌,如今听了离岸这样一说,心中的郁结顿时就消失了。     “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离岸看着我,久久没有开口。我疑惑的问道:“什么?”     离岸道:“蜀王说皇上近期可能会派人出使突厥。”     我一怔,问道:“皇上会派谁来?”     离岸思忖道:“依以往的惯例,不是亲王就是皇子吧。大唐与西突厥虽然没有大的争端,但是素来不慕,特别是在大唐灭了东突厥之后,娥设对大唐的防范之心越发严重。出使突厥的人必须要沉稳机智。”他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目光背后的意思,苦笑道:“我一个卧病之人,一直都是足不出户,不管是谁要来,我恐怕也没有办法迎接了。”     话虽然这样说,我心中也在暗自猜测来突厥的人会是谁,私心里我并不希望再在这里遇到故人。     -----------------------------------     这日午后,我正在画一幅墨竹,忽然间阿史那心气鼓鼓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忙搁下笔,笑着问道:“怎么了?是谁招惹我们的公主了?”     阿史那心坐到我的对面,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还不是吐谷浑的王子。”     “吐谷浑的王子怎么会招惹公主?难道他来了吗?”一听到吐谷浑,我就想起吴王妃,说实话,对于吐谷浑,我是一丁点儿的好感也没有。没错,我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阿史那心嘟着嘴摇摇头,说道:“没有,他倒是没来,但是他们的使者来了,还向父汗提亲,让我嫁给他们的王子。”     又是联姻。我看着一脸怒气的心儿,不禁开始为她的未来担忧,问道:“大汗同意了吗?”阿史那心可是娥设和柔儿唯一的女儿,娥设怎么会舍得将她远嫁到吐谷浑呢?     阿史那心将胳膊房子桌子上,用手托着腮,郁郁的说道:“父汗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吐谷浑使者说可以让他们的王子入赘到突厥来,父皇他就动摇了。”     这个吐谷浑就这么喜欢把自己的王子公主往外面送吗?我拍拍嫣儿的手,劝道:“你先别急,大汗不是还没答应吐谷浑呢吗?大汗那么宠你,你若不想嫁,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其实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没有底气,政治联姻向来是历代君王最惯用的手段,在江山大局面前,王室子女的婚姻幸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心儿忽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撅着嘴说道:“可是父汗今天还说我已经长大了,也该嫁人了。就算是不嫁给吐谷浑的王子,父汗也会让我嫁给那些将军的。慕雪,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人。”     她拉着我手,宛然一个楚楚无依的小女孩儿,我抚着她的头,说道:“那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大汗他说的对,公主早晚是要嫁人的。”     心儿眼睛一亮,但是瞬间又暗了下去,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惘,“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能遇到我所喜欢的那类男子。就算是遇不到,我也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那个人他出现。我才不要嫁给那些武夫呢。”     我看着阿史那心清澈明亮的眸子,笑言道:“公主会遇到你所喜欢的男子的。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应该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子。”     心儿抬起头,用充满期望又有些不确定的目光看着我,“真的吗?我真的会遇到他吗?”     我点点头,肯定的说道:“会的。”     缘分一旦来了,就会让人措手不及,躲也躲不掉。我相信阿史那心一定会遇到让她心动的男子的,只是不知道以她这样的身份,能不能拥有美满的爱情。但愿娥设能够看在死去的柔儿的情分上,给心儿自由,让她选择一份称心的婚姻,而不是作为他政治的牺牲品。     心儿露出了进到帐子里的第一丝笑容,双手拉住我的手,说道:“慕雪,你这样说,我的心里踏实多了,我真担心还没有遇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就被父汗逼着嫁给了别人。”     我刮了刮心儿的鼻子,笑着说道:“我也很好奇能俘获我们阿史那心公主芳心的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心儿趴到桌子上,将嘴巴凑近我的耳朵,悄声道:“偷偷告诉你哦,我在梦里梦见过他的。”     “哦?”我好奇的问道:“那他长什么样子?”     心儿摇着头说道:“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他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是不同的。”     原来这小丫头是思春了呀,我笑着调侃道:“那就祝公主的梦中情人早日出现在公主的面前吧。”           第一百零八章 大唐使者 - 大唐迷梦 - 沐桐     娥设果然没有强迫心儿嫁给吐谷浑王子,但是也没有完全拒绝,只是推说心儿年纪尚小,婚事要过两年再议。--也不知道娥设对心儿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又过了一个冬天,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日,娥设派人来接我过去。我本以为他只是想让我陪他吃个饭或是聊个天。不想走到他的王帐外,竟然发现了几个大唐士兵侯在外面。我忽然想起离岸说过,李世民打算派使者出使突厥,看来大唐使者现在应该就在娥设的王帐里面了,只是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站在‘门’外的‘侍’卫已经通报道:“可汗夫人到!”     我想躲也来不及,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进去。     刚一进大帐,我的目光就被站在大帐中间的身影吸引住了,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他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蜀王殿下,你这样盯着我的可汗夫人,恐怕不是为客之道吧?”     站在娥设下首的一位将军忽然开口,我忙移开视线,看向坐在上面的娥设。李愔也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掩去惊愕的表情,对娥设说道:“父皇让我从大唐带来了一颗南海东珠送给可汗夫人,夫人肤若凝脂,气质雍容,与南海东珠甚是相衬。”说完,又回头看向我,只是目光已经转为平静。     娥设不疑有他,笑着说道:“唐皇有心了。”说着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     我走到娥设旁边,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看着站在面前的李愔,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父汗,听说大唐的使者来了!”‘门’外响起心儿轻快灵动的声音,话音还未落,她人已经走到了李愔面前,上下打量着李愔。     娥设喝道:“心儿,不得无礼!这是大唐的蜀王殿下。”     心儿看着李泰,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大唐的蜀王,我知道你,你是大唐皇帝的六皇子。”     李愔向着心儿一揖,说道:“李愔见过阿史那心公主。”     心儿歪着头,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愔有礼的说道:“突厥咥利失可汗的掌上明珠阿史那心公主,谁人不知?”     娥设道:“心儿,还不快见过蜀王殿下。”     心儿笑着向李愔施了一礼,说道:“心儿见过蜀王殿下。”顿了顿,看着李愔又问道:“听说你的箫吹得特别好,能吹给我听吗?”     李愔笑着说道:“为公主吹箫是李愔的荣幸,只是,今天的场合似乎不太合适。”     娥设皱着眉看着心儿,不满的呵斥道:“心儿,怎可对客人这么无力?还不快过来坐下。”     心儿对着娥设吐吐舌头,回头又冲着李愔粲然一笑,才走到阿史那伊诺旁边坐下来,不过她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李愔身上移开过。     我坐在娥设身边,面对着李愔,如坐针毡,完全没有留意他们说了什么。     --------------------------------     回到自己的帐子,我早早的吩咐了嫣儿去睡,又将守卫都全部调开,然后坐在桌案前,找了一本书随意的翻着。     在蜡烛就要燃尽的时候,帐子的帘子终于被人掀开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你在等我?”他走到我对面坐下,端起我一早就准备好的茶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嘴边细细的品着,悠悠的说道:“没有到在突厥还能喝道这么好的茶。”     他越是云淡风轻,我越是无所适从,低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知道他心中此刻一定有很多的疑‘惑’,我想说给他听,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愔放下手中的茶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不相信你会真的嫁给娥设。”     “可是你看到了,我现在是突厥的可汗夫人。”     李愔摇着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嫁给除了三哥之外的人。”     我靠在椅子上,说道:“信不信由你。”     “那仁儿呢?仁儿又是怎么回事?”     我摆‘弄’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被一伙突厥人掳到这里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突厥可汗见我长得很像他年轻时的恋人,就让我做了他的可汗夫人。后来我又遇到了离岸,生仁儿的时候,我是真的要死了,就把仁儿‘交’给了离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我没有说是阿史那伊诺将我带到突厥来的。     李愔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责备,还有怒气。认识李愔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他生过气。我喏喏的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好了,别这么一直看着我行不行啊。”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是他却看得我心虚。     李愔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慕雪,你可知道,当我把仁儿抱到三哥面前,告诉他那是你为他生的儿子,而你已经难产而死的时候,他是何反应吗?”     听到李愔提到李恪,我的心猛地一颤,低头说道:“我让他为我伤心了是吗?”     “伤心?”李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慕雪,你真是低估了三个对你的感情。你知道吗?你失踪后,我一面派人找你,一面回长安亲自将你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三哥。他当时差点儿没杀了我,从小到大,三哥他从来没有和我红过脸,可是为了你,他居然用剑指着我,问我既然带走了你,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你。”     我已经泣不成声,心如刀绞。李愔继续说道:“三哥一直在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从来没有停止过,直到得知了你已经过世的消息。他当时整个人的魂都像丢了一样,若不是我扶着他,他早就摔倒了。三哥自封王起,一直兢兢业业,可是从知道你去世的那天起,他整整一个月没有上朝,终日呆在郊外的一间竹楼里。”     “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虽然知道他知道我的死讯之后一定会伤心难过,却没想到他会为了我伤心至此,我原以为他的心里装着整个天下,我不过只能占据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可是,他这又是何苦呢?     李愔并没有因为我的恳求而停下来,继续说道:“你以为这次出使突厥的为什么会是我?还不是因为父皇对三哥的行为不满,才让我前来。”     李愔说完,将手帕递到我的面前,我接过来,却只在手里紧紧的攥起,并没有去管肆意流淌的泪水。心里,脑子里,都是李恪忧伤寂寥的身影。难道我真的错了吗?萧慕雪啊萧慕雪,你自以为洒脱,殊不知是害人害己。     过了许久,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吴王妃呢?他和吴王妃的感情不好吗?”     李愔苦笑道:“你是知道的,三哥娶我三嫂完全是无奈之举,他们虽然相敬如宾,三嫂也温良恭顺,我可是三个他心中始终只有你。”     我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现在如何了?”     李愔道:“你为何不回去自己看一看?”     “你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是突厥的可汗夫人。况且,现在长安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想时间久了,他就会忘记我的。”回去?我还能回去吗?就算我想回去,娥设肯让我走吗?我虽然可以偷偷的溜回长安,可是长安城里不乏突厥的细作,若是被突厥人发现他们的可汗夫人出现在大唐的宫廷,‘弄’不好,又会引起突厥和大唐之间的一场纷争,我可不想做人人唾骂的红颜祸水。     李愔反问道:“那么你呢?你能忘得了三哥吗?”     忘得了吗?我怎么可能忘得了?纵然耗去我所有的力气,恐怕也没有办法将他的身影从的脑海中除去了。况且,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呀!     想到孩子,我的心更痛了。含着泪问道:“仁儿他好吗?”     “他很好,父皇和母妃都很喜欢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的眉‘毛’和嘴很像三哥,眼睛很像你。”     “我就知道,他长得一定会像他的父亲多一些。”想着我的孩子的样子,我的心中既满足又失落。满足的是我的孩子他在他的父亲身边生活的很好,失落的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长大。     李愔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慕雪,虽然这里人人都说你是他们的可汗夫人,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一定不是真的,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我感‘激’的看着李愔,说道:“谢谢你,这是不是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就当做我已经死了吧。”     “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我闭上眼睛,说道:“我是不能回去,你想想,无论我这个可汗夫人是真是假,都是娥设认定了的,他怎么可能让我离开?”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是非要留在这里不可的,就像当初李恪不能不娶杨家小姐是一样的。”--aahhh+27370401-->           第一百零九章 较量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无言以对,我继续说道:“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     李愔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送走李愔,我的心却没有办法平复,一想到千里之外的李恪,我的心就像生生的被人撕碎般难受。我从不后悔爱上他,与他分离那种蚀骨般的痛苦我也甘之如饴,可是我却不愿意让他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     第二日,娥设在大帐外面设宴招待李愔,我本不愿参加,又担心娥设在宴席上为难李愔,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参加宴席。     我因要服药耽搁了一些时间,赶到时宴席已经开始了,主客正你来我往的说着一些看似恭维却暗藏机锋的客套之词。李愔看到我,向我微微颔首。我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晚了,还望蜀王殿下多多包涵。”     李愔嘴角噙着笑,说道:“夫人客气了。”     我坐到娥设身边,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早有侍女为我倒上了酒。     我这边刚刚坐定,就听阿史那伊诺说道:“听闻大唐的皇子各个能文能武,精于骑射,小王很想和蜀王殿下切磋一下,不知道蜀王可愿意赏脸?”     阿史那伊诺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是大有挑衅之意。李愔依旧笑着问道:“不知道王子想怎么切磋呢?”     阿史那伊诺看了看天上飞过的大雁,得意的说道:“听说大唐每年都有春狩和秋狩,我们突厥每年六月也都有狩猎大会,不如我们就来比试比试,看谁能先射中天上的大雁。”     我心下一紧,阿史那伊诺的箭术我是见识过的,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箭无虚发,而在大唐的几个皇子里面,骑射最好的可是李恪呀。     “好!”李愔面不改色,爽快的答应了,在对上我担忧的目光时,给了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     侍卫拿着两把弓箭走了上来,分别递给阿史那伊诺和李愔。空中恰好有一队大雁以人字形列队飞过。阿史那伊诺和李愔两人仰起头,同时搭箭对准大雁,只听“嗖”、“嗖”地两声,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雁群已经被冲散。明明射出的是两支箭,却有四只大雁坠落。众人具是拍手叫好。     早有侍卫跑过去,拣了大雁拿过来,两支箭上各有两只大雁。坐在伊诺旁边的一位将军说道:“蜀王殿下和伊诺王子各射下两只大雁,是平手啊。”     “让我看看。”心儿跑过去,看了看两个侍卫手中拎着的大雁,说道:“怎么是平手呢?明明是蜀王殿下赢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将军问道“怎么会是蜀王赢了呢?他们明明都是射中了两只大雁啊。”     心儿看了看李愔,指着李愔射中的大雁说道:“虽然哥哥和蜀王都是一箭双雕,但是蜀王却一支箭贯穿了两只大雁的双目,所以说蜀王殿下的剑法更胜一筹。”     阿史那伊诺看了看心儿,对她的胳膊肘往外拐明显有些不满,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快走到李愔面前,拱手道:“小妹说得没错,蜀王殿下的箭法出神入化,小王甘拜下风。”     李愔谦逊的说道:“哪里?愔只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心儿走到李愔面前,说道:“不才不相信你只是运气好呢?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等李愔回答,娥设喝道:“心儿,还不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侧目看了看娥设,不知道他训斥心儿,是因为她对大唐皇子的“无礼”,还是因为她的行为让突厥失了面子。     面对娥设的训斥,心儿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只注视着李愔。我忽然想起心儿对我说过的话,她说,“我要嫁就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他不仅要精于骑射,还要精通诗词歌赋。他要有星光般的眼睛,有轻风般的笑容。”我看了看李愔,心儿口中的男子,不正是他这个样子的吗?难道?我又看向心儿。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阿史那伊诺并不甘心输给李愔,再次向李愔提议道:“小王一直很喜欢大唐的棋局,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蜀王殿下切磋切磋?”     阿史那伊诺话音刚落,娥设马上不满的厉声说道:“今天设宴是为了招待蜀王殿下,你想和蜀王殿下切磋也该看一看场合。”     阿史那伊诺忙俯首道:“是,儿臣知错了。”     显然,娥设是不满刚才比试箭术时阿史那伊诺输给了李愔,不想再让他给突厥丢人了。但是若真是比试起来,阿史那伊诺其实未必会输。突厥人虽然尚武,并不在琴棋上下功夫,可是阿史那伊诺从小就开始钻研大唐的文化,棋艺更是比大唐的许多文臣都要好上许多。而李愔并不喜欢下棋,嫌太过费神。     阿史那伊诺没有再和李愔比试,其他人也没有人再敢挑衅,一场宴席很平静的便结束了。只是阿史那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李愔,她的眼神中明明带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炙热的火焰。那么李愔呢?他是否会喜欢这样的阿史那心?     宴席结束后,我并没有回去,而是等众人都散了,来到了李愔的帐子里。     他正在擦拭着手上的箫,我径自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去喝了一大口,李愔坐到我对面,笑着说道:“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怕娥设怀疑你和我有奸情吗?”     听到他说“奸情”两个字,我险些没把口中的水喷出来,被呛得直咳,他走到我身后,一边帮我拍着后背,一边打趣道:“你至于吗?现在长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怀疑我们之间有情。想来真是冤枉,和你两情相悦的明明是三哥,对你旧情未了的也是四哥,却偏偏让我来背这黑锅。”     我咳完了,侧身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喂,什么叫偏偏让你来背黑锅啊?和我有感情的纠葛和丢人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李愔见我没事了,回到我对面重新坐了下来。     我咬着牙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他摇着头笑笑,“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想不想喝酒?”     “你不是刚喝了那么多吗?”我惊讶的看着李愔,难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变成酒鬼了?     他从角落里取出一坛酒,说道:“刚才喝酒是为了应付娥设,现在喝酒是以酒会友,怎么会一样?”     你指着他问道:“你确定你不会醉?”刚才宴席上我虽滴酒未沾,李愔可是喝了不少。     李愔笑着倒了满满的两碗酒,说道:“陪你喝,我还是可以的。”     我撇撇嘴,不服的说道:“小瞧我是不是?”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味清香四溢,香醇悠长,味道有些熟悉。我抬头问道:“这酒是你从长安带过来的?”     李愔点点头,“这是醉梦居的酒,尝尝。”     我回头看了看一旁的酒坛,说道:“你从长安带了这么多的酒?”地上的酒不下十几坛。     李愔道:“不止这些,我在路上已经喝了许多了。”     我笑道:“我看啊,不如让皇上改一改你的封号,干脆叫你酒王好了。”     李愔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若不是我把酒带来,你哪里来得这么好的口福呢?”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蜀王殿下了,不如我们今晚不醉不归。”我自己也数不清和李愔喝过多少次的酒了,每次都说的不醉不归,可是好像最后喝醉的都只有我一个人,从来没有见李愔喝醉过。     李愔见我兀自发呆,问道:“在想什么呢?”     我托着腮看着他,“我在想你的酒量。”     他笑着看着我,问道:“怎么?想把我灌醉?”     我摇摇头,“算了吧,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你若是酒后失态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担不起责任。”虽然很好奇李愔喝醉之后的样子,但是这里是突厥,娥设对大唐的态度并不明朗,李愔所面对的危险是随时随地的,他需要保持足够的机警。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他又为我倒了一碗酒,“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来叙旧。”     “没事你会在宴席上盯着我看?”     这也被他发现了?我耸耸肩,说道:“你只注意到了我盯着你看,就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从你身上移开过吗?”     李愔思忖了一会儿,笑着说道:“你说的是突厥的小公主吧?别说,那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你只觉得她有意思?”     李愔想了想,说道:“她的性子和高阳有几分像,不过没有高阳那么刁蛮,比高阳更有野性。”     我盯着李愔的眼睛问道:“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啊。”他忽然了然,话音一顿,问道:“你不会是想给我牵红线吧?”           第一百一十章 女儿心事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捧起酒碗,说道:“我才没有那么闲呢,随便一问而已。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对你好像有几分意思。”     李愔微微敛去笑意,说道:“怎么可能?我们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已。”     我也不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酒,喝着喝着脑子就不好用了,面前的人,一会儿变成李恪,一会儿又变回李愔。     第二日醒来,我已经在自己的帐子里了,可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会来的,想来是我醉得不省人事,李愔将我送了会来,也不知道他送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惊动其他人。要知道,我身边的可都是娥设和阿史那伊诺的人。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了,李愔虽然放浪形骸,但是行事却是极为谨慎,否则李世民也不会让他来突厥。     我在嫣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忽然发现随身的匕首不见了,想是昨晚落在了李愔的帐子里。回头对嫣儿说道:“我想出去走走,你不用陪着我了。”     “是。”嫣儿应了一声,帮我披上了一件大氅。     我来到李愔的帐子外面,向一旁的守卫问道:“蜀王殿下在里面吗?”     那个守卫回道:“回夫人,蜀王殿下和阿史那心公主出去了,说是阿史那心公主要蜀王殿下教她打马球。”     打马球?我记得以前和心儿提过,大唐的皇室贵族很是热衷于马球,她曾要求我教她,可惜我对马球一窍不通,只是知道好看。     我打马向北边的斜坡走去,见李愔和心儿正策马追赶一只球,后面的随从被他们甩开老远。隔得这样远,我却能清晰的听到心儿清澈的笑声。她对李愔的心思很明显不过了,只是李愔是否同样对她有意暂且不提,在长安,她哪里还能笑得这样肆意?     思忖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心儿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气喘的说道:“慕雪你来啦!我刚才想着你和蜀王殿下是旧识,还想去找你一起出来玩儿,可又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我跳下马,笑着说道:“就你这么折腾啊,我的身体还真是吃不消。”     心儿和李愔也下了马。李愔边走边说道:“在这里见到你,倒省了我专程去向你辞行了。”     未等我说话,心儿已经急切的问道:“你这样快就要走吗?”     李愔道:“父皇命我尽快回长安,公主的球技怕是只能自己练习了。”     心儿不免流露出失落的神色,看着李愔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呢?”     李愔笑着说道:“公主随时可以到长安来找我。”     心儿瞬间又喜笑颜开,“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到长安去找你?”     李愔点点头,肯定的说道:“当然,长安随时欢迎公主。”     李愔离开时,我并没有去送他,我们也没有互相交代些什么。作为多年的朋友,我们彼此的心思互相之间都已经了然。     在之后的日子里,突厥的士兵没有在侵扰过大唐的百姓,突厥和大唐的边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这证明李愔的出使是成功的。     只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三个月后,娥设在自己的营帐中遇刺,好在娥设反应敏捷,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刺客是大唐人,侍卫还从刺客身上搜出了大唐皇宫中的腰牌。这令突厥和大唐原本已经缓和的关系再度僵化。     以我对李世民的了解,他不可能派人刺杀娥设,且不说来人家的地盘搞刺杀,成功的概率本就低,如今突厥与大唐的关系已经缓和,李世民完全没有杀娥设的必要,若是突厥可汗换了他人,会与大唐为敌也未可知。若说李世民想吞并突厥,大唐现在应付吐谷浑和吐蕃都还应付不来,又怎么可能来招惹突厥呢?如果娥设死了,对谁最有利呢?或者说,突厥与大唐交恶,对谁最有利呢?     我去看娥设时,他正坐在床上擦拭着一把弯刀,他见了我,问道:“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我听说大汗遇到了刺客,受了伤。”     娥设把手中的弯刀往床上一放,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就凭那几个人,还伤不了我。李世民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娥设的语气,像是认定了刺客就是李世民派来的,我问道:“大汗何以认为刺客就是唐皇派来的呢?”     娥设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用问吗?那些刺客都是汉人,身上又有太极宫里的腰牌,不是李世民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我站起身走到娥设身边,说道:“可是大汗你有没有想过?唐皇如果想杀你,为什么还要在不久前派蜀王来这里?就算他想刺杀你,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刺客的任务会失败,让刺客带着宫里的腰牌来执行任务?”我见娥设低头思忖,完全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接着说道:“我在太极宫呆了两年多,虽说不上对李世民十分了解,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绝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大汗可不要这么快就做决断。”     娥设沉思片刻,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李世民,那会是谁想杀本汗呢?”     我猜测道:“也许幕后主谋并不是想杀大汗,而是想挑拨突厥和大唐的关系。”     娥设用力一拍床案,“哼!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让本汗知道了,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劝道:“大汗身上有伤,切勿动怒。”     娥设忽然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我,看得我很不自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在关心我。”     我本以为他已经不再把我当成柔儿了,没想到他又这样,冷声道:“慕雪自来到突厥,多蒙大汗照顾,关心大汗是应该的。既然大汗的身体无碍,慕雪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他是否答应,赶忙出了他的帐子。若不是担心突厥与大唐之间的关系会恶化,我才不会来见他呢。     -----------------------------     心儿最喜欢骑在马背上吹笛子,以前听她的笛音,只觉得轻快好听,最近听着,却多了几分如丝如缕的绵绵愁绪。她虽然还是如以往那般活泼快乐,但是有的时候会一个望着天边发呆。     一次,我见她又在发呆,笑着调侃道:“这大冬天的,公主就思春了吗?”     心儿红着脸跺脚道:“谁思春了?你才思春了呢。”说着就要打我。     我一边躲一边说道:“自从蜀王走后,公主就成天望着长安的方向发呆,不是思春是什么?”     心儿别过脸,“这,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你别胡说。”     我看着心儿娇羞的样子,这哪里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史那心啊。爱情,果真是所有女子的软肋。     心儿见我不说话,耐不住沉默,回过头拉过我的手,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吧,我就是在想他,我就是爱上他了,他和我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像他那样,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连父汗和哥哥为难他的时候他也是那么波澜不惊。可是,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去了。”     心儿在提到李愔的时候,一脸的神往,这么李愔,真是害人不浅啊。     心儿坐在草地上,单手托着腮,一边叹气一边问道:“慕雪,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我问:“公主不是说过,你若是爱上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当然是要和他在一起的,除了他,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     我看着天边越飘越远的白云,说道:“可是一旦嫁给他,你就要离开草原,只身一人去几千里之外的长安。而他未必会如你爱他一般爱你,你很可能会和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还要面对很多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心儿坚定的说道:“不会的,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要让他爱上我。”     我叹声道:“就算他爱你,可是他是大唐的皇子,他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虽然爱上李恪,我从未曾后悔,可是有的时候回过头想一想,心中还是会有怨,不是怨李恪,也不是怨硬是要把女儿塞给李恪的吐谷浑公主,而是怨那总是爱捉弄人的老天。我从小长到大,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结果。     心儿皱眉看着我,“大唐的皇子,真的那么不快活吗?”     “何止是皇子,太极宫中的人,没有几个是快乐的。即使快乐,也是短暂的。”我看着长安的方向,却只能看到随风摇摆的枯草和无垠的蓝天。长安长安,岁岁长安,可是那座恢弘的皇城,它何时长安过?那些城中的人,谁又真正的得到过长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开战 - 大唐迷梦 - 沐桐     自从娥设遇刺之后,整个西突厥在对大唐的态度上就分为两派,一派主和,认为不应与大唐大动干戈;另一派主战,要求立刻举兵攻打大唐。大多数人都更偏向于后者,而娥设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     就在是战是和僵持不下的时候,娥设忽然染上了重病,除了几个近侍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帐子。娥设这病来得实在蹊跷,他的身体一向很强健,据心儿说,她从小到大从来没见娥设生过病,连发个烧都很少见。怎么会好端端的,忽然就病倒了呢?而且就连心儿想去见他一面都有人拦着。     我见心儿因为不能见娥设而闷闷不乐,安慰道:“放心吧,大汗身体一向强健,不会有事的。”     心儿又委屈又担心,撅着嘴说道:“可是父汗他为什么不见我呢?哥哥说父汗需要静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但是难道让我看一眼也不行吗?”     听心儿提到阿史那伊诺,我总感觉心中有一种疑窦重重的感觉,问道:“是伊诺亲王在照顾大汗吗?”     心儿摇摇头,说道:“哥哥最近在忙着操练军队,哪有时间照顾父汗?”     我疑惑道:“操练军队?以前没听说要操练军队啊。”     心儿一边玩弄这帽子上垂下来的流苏,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哥哥最近一直在操练军队,还新招了很多兵。”     操练?征兵?他这是要和大唐开战吗?如果是,那么是娥设的意思,还是是他阿史那伊诺的意思呢?直觉告诉我,娥设的病绝对有蹊跷。     我向心儿问道:“阿史那伊诺现在还在操练吗?”     心儿点点头,“在校场呢。”     --------------------------------------     我来到校场,果然看到了阿史那伊诺,兵士们正在练习格斗,阿史那伊诺看着他们,眼神中所迸发的光芒就像一只准备下山的猛虎。     阿史那伊诺见到我,踱着步子走到我面前,问道:“夫人怎么来了?”     我说道:“我刚才去见大汗,可是侍卫不允,我没有办法,只有来找伊诺亲王了。”     伊诺说道:“父汗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夫人还是不要去打扰父汗了。”     我笑了笑,冷声道:“你也叫我一声夫人,既然我是突厥的可汗夫人,那么大汗生病我理应去照料。”     伊诺向我身边走了一步,笑着说道:“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关心父汗。”     我冷笑道:“伊诺亲王是不打算让我见大汗是吗?”     伊诺背过手,说道:“你无非是不想看着突厥和大唐开战,可是父汗已经决定不日就要向大唐宣战,你还是不要费心了,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情打扰到父汗休息。”     我冷眼看着阿史那伊诺,追问道:“究竟是你阿史那伊诺的决定,还是大汗的决定?”     他含笑道:“这当然是父汗的决定,更是整个突厥的决定。”     他明明是笑着,我却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就不怕步上东突厥的后尘吗?”     他不屑的一笑,自信满满的说道:“东突厥的失败只能怪颉利懦弱无能又无知愚昧。你看吧,我们不仅会打败唐军,还会直抵长安,让李氏皇族对我们俯首称臣。”     我以前只觉得阿史那伊诺为人虚伪,阴险狡诈,没想到他竟有这样大的野心。忍不住讥笑道:“就凭你吗?”     “你不相信?”阿史那伊诺挑眉道:“你很快就会看到那一天的。”     我耸耸肩,说道:“我拭目以待。”     --------------------------------------     我没有想到突厥与大唐的一战来得这样快。就在我见过阿史那伊诺的第二天,突厥便开始不宣而战,向大唐的州县发起进攻。由于附近州县的守将事先没有丝毫的准备,一时间措手不及,突厥攻城略地,短短数天便连攻多座城池。     我因知悉历史,清楚大唐不会被突厥所灭,所以并不是很担心,但是一想到战争的残酷,还是不免心惊。战争每持续一天,就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就在战火纷飞的时候,数月不见的离岸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听着他说突厥人在大唐如何攻城略地,欺凌百姓,愤慨的说道:“你也是汉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侵犯大唐吗?”     “不然呢?”他无奈的说道:“我只是一个四处漂泊的浪子,一不懂政事,二不知排兵布阵,两国交战,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道:“你和阿史那伊诺不是朋友吗?怎么会没有办法?”     离岸打趣的说道:“你还是突厥的可汗夫人呢,不是也一样没有办法吗?”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这个可汗夫人是假的,顶多就是一个摆设,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管得了啊。”     离岸打开手中的折扇,说道:“既然管不了,那就不要为这些事情烦恼。只要人有**,战争就永远都免不了。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多喝几杯酒。”     我虽然知道离岸说得有道理,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当做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战争持续的第五日,大唐派了二十万大军前来迎战,夺回数座城池。     娥设始终闭门养病,不肯见任何人,不解开这个疑团,我始终不能安心。趁着阿史那伊诺忙于前线的战争,我让心儿调开守在娥设帐子前的守卫,偷偷的溜进了帐子。     娥设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的样子,他的面色红润,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倒像是睡着了,可是我进来,他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大汗,大汗?”我轻声的唤着他,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推了推他,“大汗,你醒醒啊大汗。”     “不用叫了,父汗他不会醒的。”     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我一惊。我回过头,见阿史那伊诺穿着厚重的铠甲,上面沾满了血,隔着这样远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     他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的。”     我与他对视了片刻,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娥设,问道:“他怎么了?”     阿史那伊诺看着娥设说道:“我父汗他没事,我只是担心他太操劳,给他吃了药,让他一直沉睡而已。”     我盯着阿史那伊诺问道:“你这是要篡权夺位吗?”     “什么叫篡权夺位?”他坐到娥设的床边,说道:“我是父汗唯一的儿子,他的汗位早晚是我的,我只是提前拿到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我看着已经原形毕露的阿史那伊诺,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嘴脸可以这么让人恶心,说道:“就为了这个就要加害自己的父亲吗?”     阿史那伊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只是让父汗昏睡些日子,我可没有加害他,杀兄轼弟的事情只有你们大唐的皇帝才能做得出来。”     我冷笑道:“既然不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何必还要为自己找借口呢。大唐的皇帝纵然做过杀兄轼弟的事情,可是他没有你这么虚伪。”     阿史那伊诺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们大唐那些住在太极宫中的人就都是正人君子吗?我早就在长安安插了细作,大唐皇室的勾心斗角可是精彩极了。”     很少有人做了坏事会承认自己有错,我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打算让你的父汗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吗?”     阿史那伊诺站起身,自信的说道:“等我打败唐军,入主长安,自然会让父汗醒过来。”他顿了顿,说道:“我要让父汗知道,我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儿子,我要打下天下给他看,我要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只有汉人才能开创四海升平的盛世,我要创建一个比大唐更繁荣的天下。”     我笑着摇摇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别做梦了,你做不到的。以你这般狭隘的心胸,自私的灵魂,怎么可能开创四海升平的盛世?”     阿史那伊诺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床上的娥设,最后重新又把手指指向我,说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认为我比不上大唐的皇子英武睿智,我偏要让你们看一看,让你们看一看我是怎么打败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子的。”     “什么意思?大唐领兵的是谁?”阿史那伊诺是疯了吗?大唐的皇子们和他有什么仇?难道大唐领兵的是哪位皇子吗?会是他吗?     “想知道?”阿史那伊诺忽然笑得很阴险,让人脑骨悚然。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我,边笑边说道:“别着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后退一步,防备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他还是笑,“我想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老朋友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逢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知道阿史那伊诺不怀好意,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命人押着我,把我当做人质带到城墙上。     我挣扎着抗议道:“阿史那伊诺,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可汗夫人,是你的后母。”     阿史那伊诺邪魅的笑道:“我身后的这些兵士可没见过你这位可汗夫人。”     我停止挣扎,别过头说道:“你绑了我也没有用,我不过是大唐的一个女官,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是吗?我倒是想看看。”阿史那伊诺的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和得意。他打量了我一下,命人用一块白色的纱巾蒙在我的脸上,然后看着我点点头,“这样才有意思。”像是一个等着看好戏的看客。     直到唐军来到城下,我才明白阿史那伊诺的自信缘何而来。本以为今生再不会相见,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阿史那伊诺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我讥笑道:“阿史那伊诺,我知道你卑鄙,可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卑鄙。你永远也战胜不了大唐的皇子,在大唐,没有任何一个皇子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他冷哼道:“我卑鄙?难道李恪和李泰就光明磊落吗?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可是瞒不过我的细作。”     我不愿再看他的嘴脸,转过身说道:“至少他们不会打不过人家就拿个女人当人质。”     “好!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的殿下是怎么败在我的手上的。”     我看了一眼城下身穿铠甲坐在马上的李恪,说道:“你休想利用我来威胁他,没有人可以。”     押着我的士兵早在我和伊诺聊天的时候就放松了对我的钳制,我把话说完,挣开束缚,翻身跳下城墙。     “你疯了吗?”阿史那伊诺惊慌之间伸手想拉住我,但是我只听到了裂帛的声音,然后便急速的下坠。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生命会以自杀的方式结束,因为我既怕死又怕疼。可是,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利用来威胁他。风吹起我脸上的面纱,太阳的光有些刺眼,耳边是飒飒的风,和不知道是谁的惊呼。我闭上眼睛,等待着落地的那一刻,但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我忍不住睁开眼睛。     “慕雪,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目光中有惊有喜,还带着几分犹疑。     我不是应该落在地上吗?怎么会在他的怀里?这个怀抱我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了多少次,可是每每醒来,总是独自一人面对着满室的黑暗和外面怒吼的狂风。     我抚上他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想回到他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箭!快放箭!”随着阿史那伊诺的怒吼,密集的箭雨从城墙上铺天盖地而来。李恪一手抱着我,一手挡开射来的箭。箭太多太快,他又怕伤着我,低档的很是吃力。     忽然,一人骑着马挡到我和李恪面前,一边用兵器格开箭羽,一边说道:“三哥,你带慕雪先走,这里交给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才发现来人是李泰,在城墙上时,我竟没有注意到他。     --------------------------------     李恪带我回到军帐,一进来,就紧紧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呢喃道:“慕雪,你还活着,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靠在他的怀里,含泪道:“你没有做梦,我还活着。”     他放开我,双手抚着我的脸,“可是六弟说你在生仁儿的时候难产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出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儿子,心中愈发酸涩,轻声说道:“我生仁儿的时候的确难产,我以为我要死了,就托随园公子将孩子带回长安,没想到自己竟活了下来。”我抬头抚着他的脸,之间掠过他的眉眼,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想骗你。”     他握住我的手,摇头道:“只要你还活着,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他揽住我的肩,轻轻的吻过我的额头,说道:“慕雪,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我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他反问道:“那你想说吗?”     我将离开长安后发生的事情尽数的告诉了他,只略过了有和李愔相见。没想到却是瞒不过他,我刚说完,他紧接着问道:“李愔出使突厥时你可有见过他?”     我低下头,说道:“你既然猜的到,还来问我做什么?”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紧接着说道:“你不要怪蜀王,是我不让他告诉你我还活着的。”     他放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说道:“你真是狠心。”     我低声道:“告诉你我还活着又怎么样呢?我可是突厥的可汗夫人,纵然是假的,我若是回到大唐还是会引起突厥和大唐的战争。”     他说道:“你现在不用担心了,突厥和大唐已经开战了。”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身看着他说道:“这场战争并不是娥设挑起的,他被阿史那伊诺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阿史那伊诺趁机假借娥设的手发动了战争。     李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我惊诧的问道:“你知道?”     他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你以为只有阿史那伊诺能在长安安插细作,我们就不能在他的身边安插细作吗?”     “哦?原来你们早都打着算盘呐。”我怎么忘了这个?这些人都是阴谋家,论手段谁也不比谁差。     他搂我在怀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答应我,像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允许再发生了。”     “嗯?”我仰头看向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     他说道:“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知道,我如果对他说我跳下城墙是为了不想让阿史那伊诺用我来威胁他,他一定会生气,所以乖乖的回应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对了。”我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问道:“仁儿怎么样?他还好吗?”     他笑着说道:“他很好,也很聪明,你不知道父皇和母妃有多喜欢他。”     我又问:“他一直在宫里吗?”     李恪点点头,说道:“他回到长安,就一直在母妃身边。”     “那……”我用手指绕着李恪的头发,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他轻笑出声,说道:“你放心,仁儿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认别人做母亲的。”     我低下头,说道:“谁问你这个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舒服了很多。想不到他这么容易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李恪将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脉脉的看着我,“慕雪,这场战争结束后,就随我回长安吧。”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随他回去。感情上,我不想离开他,况且长安还有我们的儿子。可是我没有忘记,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吴王妃。     “让我再想想好吗?”     不等李恪回答,帐子的帘子被人掀开,沈洛说道:“殿下,英国公请殿下去议事。”     李恪说道:“知道了。”     沈洛向我的身上扫了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我惊讶的问道:“英国公也来了吗?”     李恪站起身,说道:“这场战争非同小可,父皇本打算御驾亲征,只是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就命我和四弟领兵,命英国公监军,还派了鲁国公和六弟做后援。”他说完,抬手将我鬓边的碎发缕到耳后,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还是不舍。经过太久的分离,我现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留在他的身边。     李恪走了没有多久,李泰就来了,他进了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在城下,我还以为是三哥眼花了,我也眼花了。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我走到他面前,说道:“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顿了顿,又道:“在城下的时候,谢谢你。”     他眉头微皱,郁郁的说道:“你对三哥是否也会道谢呢?”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过去了这么久,我又离开了长安近两年,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     他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说道:“我真的不明白,我和三哥同样娶了别人,你对我形同路人,却愿意为三哥生下孩子,这是为什么?”     我别过头,说道:“我早就和你解释过了,是你一直不明白。”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虽然很轻,我却听得清楚。沉默了一会儿,他悠悠的说道:“为什么一定是三哥?慕雪,即使你不想嫁给我,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可是你和三哥在一起只能受苦。”     我回过身,看着李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爱他吗?因为他从来都会尊重我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停战 - 大唐迷梦 - 沐桐     看着李泰黯然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曾经爱过的人,纵然已经不再爱了,可还是看不得他难过。     夜色已经深了,我走到帐子外面,想出去散散步,终是抵不住刺骨的寒风,回到了帐子里。     我走到书案前,见案上放着一卷《战国策》,一张地图,地图上有标记过的痕迹。我百无聊赖的翻开《战国策》,看了两页便觉得困倦,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猛然地被腾空,我霍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李恪温柔的目光。     “困了怎么也不回床上睡?”他边说边抱着我向床边走去,语气中既有责怪,又带着几分宠溺。     我搂住他的脖子,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边打着哈欠边说道:“我懒得走啊。”     我以前鲜少对他撒娇的,也知道他从来不吃那一套。许是分别了太久,又不知道前路如何,所以只想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做一个小女人。     他将我放在床上,忍不住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懒?”     我坐到了床上,仍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笑着看着他,“我就是喜欢等着你来抱我上床。”     他伸出手摩裟着我的头发,用他少有的温柔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以后每天都亲自抱你上床。”     “怎么不难?”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说道:“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     他揽住我的手紧了紧,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慕雪,对不起。”     我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上苍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许多事情我们都始料未及,也无法控制。”     他捧着我的脸,看着我说道:“可是,我还是要感谢上苍,感谢他再一次把你带到我身边。”     “殿下!”我含着泪看着他,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他用手指抚着我的脸,帮我擦掉流下来的泪水。他的手上带着薄茧,摩得我的脸有些疼,但是我却不想让他将手移开,将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他冰凉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温柔而又霸道。我回应着他,忍不住回想起在竹楼的那一夜。     早晨在他的怀里醒来,听着他的呼吸,感觉着他的气息,从来没有过的心安。自从离开长安,我从来没有像昨夜这样安眠过,只因为在睡梦中,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对他这样的依赖。     感觉到放在我身上的手动了动,头顶传来他因刚睡醒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醒了?”     “嗯。”我嘴上回答着,却是又闭上眼睛,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再次醒来时,李恪已经离开了。我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才起床梳洗。     今天是少有的风和日丽,我走出帐子,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我回过头,见李勣正抚着胡须看着我。     “原来是英国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李勣走到我面前,说道:“可我却知道一定能够再见到姑娘。”     我说道:“英国公神机妙算,哪里是我这种凡人能够比得了的。”     李勣道:“再神机妙算,也改变不了天意呀。就像你知道得再多,终究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叹声道:“是啊,所以有的时候,知道,反倒不如不知道。”     李勣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人,在他的面前,我完全不用避讳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李勣问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点点头,看着李勣问道:“可是我很想知道,我会不会有一天忽然离开这个时空,回到现代。”     李勣皱着眉说道:“一切自有天意。我只能告诉你,你与大唐的缘分还远远不止这些。”     “我与大唐的缘分?”     李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万物因缘而聚,缘分散了,人也就该散了。”说完,径自转身离开。     我看着李勣,反复咀嚼着李勣的话,他的意思是我不会一直留在大唐,终会有离开的一天吗?     ---------------------------------------------------------     大唐与突厥的战争越来越激烈,大唐的士兵训练有素,突厥的士兵各各彪勇善战,战争一时间进入胶着的状态。     在攻打被突厥占领的最后一座城池时,李恪发动了潜伏在突厥军队中的细作里应外合,又让李愔和程知节及时增员,从后方包抄,致使突厥大军损失惨重,阿史那伊诺带着仅存的几个人仓皇逃回突厥。     虽然已经夺回被突厥攻占的城池,但是面对挑起战争的突厥,大唐当然不能擅自罢休。就在大唐准备给突厥一些教训的时候,阿史那伊诺派来使者要求与大唐谈判。     李恪把信交到李泰手里,问道:“你怎么看?”     李泰拿起信扫了几眼,说道:“这么快就认输了,这不像是突厥的个性啊。”     程知节大着嗓门说道:“难道他还能耍诈不成?”     李愔道:“不好说。”     程知节又道:“我听说那突厥可汗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突厥可汗娥设是不会,可是他现在一直在昏迷当中,现在突厥掌权的是娥设的儿子阿史那伊诺,他可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我说完,看向李愔,说道:“这一点蜀王应该很清楚。”     李愔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个阿史那伊诺的确不简单,他不止狡诈,而且是一个大唐通,对我们大唐很有研究,并且熟读兵法,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程知节大叫道:“什么?在突厥也有人懂兵法?”     李勣抚着胡须思忖道:“不管阿史那伊诺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不能拒绝他的要求。人家已经提出要和我们和平谈判,要是我们还坚持继续攻打人家,其他各部落的人会觉得我们心胸狭隘。”     李泰道:“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呢?”     李恪把信放在桌案上,说道:“阿史那伊诺在心中要求我们去突厥与他们谈判,不如我们将地点改一改,把他约到我们这里。”     程知节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这个主意好啊!哈哈,这样一来就不用但心他在周围做手脚暗算我们了。”     我想了想,说道:“以我对阿史那伊诺的了解,他一定不是真心和我们和谈的,若想解决大唐与突厥之间的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救出娥设,帮他重新将权力从阿史那伊诺手中夺回来。”     我刚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李恪向门外喝道:“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守卫走进来,回道:“回殿下,一个突厥的姑娘硬是要闯进来,说是要找蜀王殿下。”     大家的目光全部都看向李愔,程知节问道:“诶我说蜀王啊,你是不是上次来突厥的时候招惹了哪家的小姑娘了?”     李愔笑着解释道:“程老千岁,我上次来不过在突厥呆了两日,办完正事马上就回长安了,哪有时间招惹什么姑娘啊?”     程知节点点头,“也对。”马上又摇头,“不对,你没招惹人家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     说话间帘子已经被人掀开,我在看到红色衣裙的时候就已猜到了是谁。     “阿史那心公主?”李愔迎上去,惊讶的问道:“怎么会是你?”     没错,来的人正是心儿,只是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心儿完全没有往日的灵动。她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手臂上海带着伤,伤口不停的滴着血。在看到李愔的一刹那,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身子一歪,险些瘫软在地上,幸好李愔即使扶住了她。     我走上去,问道:“心儿,发生了什么事了?”     心儿靠在李愔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哥哥,他给父汗下了毒,我派人偷偷把父汗救了出来,但是被哥哥发现了,他派了人来追我们。”     “大汗他现在人在哪儿?”心儿的身后没有人,显然她并没有把娥设带到这里,那么娥设现在哪儿呢?     心儿说道:“我怕被哥哥的人追上来,就把他放在了附近牧民的家里了,父汗身边有亲兵保护,应该不会有事,可是我担心哥哥会找到那里。”她边说边拉住李愔的衣袖,看了看大家,说道:“我求求你们,去救救我父汗吧。”     程知节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阿史那伊诺真是禽兽不如啊,竟然害自己的父亲。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就将它掐死。”     “好啦!“李勣制止住程知节,说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先去救突厥可汗。,我们不能让阿史那伊诺比我们先找到可汗,那样可汗就危险了。”     李愔看着心儿说道:“我先派人带你下去休息,你父汗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食其果 - 大唐迷梦 - 沐桐     娥设只是被阿史那伊诺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后来一直持续服用,以至于昏睡不醒,实际上身体并无大碍,歇养了几日就没事了。心儿也是偷听到了阿史那伊诺和亲信的谈话,才知道了内情,所以派人偷偷的把娥设带了出来。     因为李恪的出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娥设,虽然我这个可汗夫人有名无实,但是和李恪终究是有一点儿婚外情的感觉,面对娥设还是有些没底气。     据安插在突厥的探子回报,说阿史那伊诺正在派人秘密寻找娥设,可以断定的是他并不知道娥设已经在唐营。李恪对外封闭了娥设的行踪,并与阿史那伊诺约定在两日后和谈。     我虽然与李恪久别重逢,但是他一直忙于军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可是知道他就在距我不远的地方忙着他的事情,我也是觉得安心的。     “慕雪,吴王,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吗?他就是你的孩子的父亲对不对?”     在营帐中只有我和心儿两个人的时候,她试探着问我。     经历了这次变故,心儿她成长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了。     我点点头,说:“是。”     “那你是不是等战争一结束就会随他回长安?”     我想了想,说道:“或许吧。”     心儿拉过我的手,忽然提议道:“慕雪,你教我刺绣好不好?我听说大唐的姑娘都会修很漂亮的花草和动物。”     我正好闲着无事,只是我自己的绣工我是知道的,说道:“教你可以,不过我可教不好。我的绣品你是看过的,实在是没有办法见人。”     心儿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多练一练就好啦。”     我走到桌案前,拿出纸笔,说道:“这刺绣要先有花样才行,你想绣什么?”     心儿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说道:“就绣飞鹰吧。”     我蘸饱墨,在纸上画了一只展翅的雄鹰,然后找出针线,教心儿如何走针。毕竟是个从来没有碰过针线的姑娘,她只绣了两针就在手上扎了三个洞,我劝她不要再学了,她却偏偏不肯。     -------------------------------     两日后的正午,忽然听到突厥大军在外叫阵。李勣捋着胡须笑道:“等的终于来了。”     程知节早已经等不及了,听到外面有动静,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先让我去会会他。”     我没有出帐子,就听到程知节的大嗓门,“我说娃娃,你在这儿叫嚷什么?”     只听阿史那伊诺大声说道:“你们明明与我约好了今天和谈,人却迟迟不到。如此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也不怕被人耻笑吗?”     程知节哈哈一笑,“是谁说的我们言而无信了?我们现在正在与你们和谈啊。”     阿史那伊诺说道:“鲁王这话说得未免太好笑,若是正在和谈,我怎么会不知道?”     “本汗和吴王已经谈完了。”     娥设忽然从帐子里面走了出去,阿史那伊诺看到娥设,顿时慌乱起来,“父……父汗?您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以为我应该在哪里?”     阿史那伊诺身后的军士见到娥设也是一惊,待反应过来,连忙向娥设施礼。阿史那伊诺回过神来,也向娥设施了一礼,说道:“儿臣一直在担心父汗的安危,见到父汗无恙,儿臣就放心了。”     “是吗?”娥设看着阿史那伊诺的目光像是能喷出火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你竟敢谋夺汗位,挑起战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阿史那伊诺眼睛一转,惊慌的说道:“父汗,你是不是受到了唐军的胁迫,是他们逼你这么说的是不是?”他又看了看左右,对他们说道:“一定是唐军将父汗掳了过来,威逼父汗。”     程知节实在受不了了,走上前两步,指着阿史那伊诺骂道:“诶!我说你还要不要脸了,明明是你坑害自己的爹,私自攻打我们。要不是我们旧了大汗,说不定你爹就被你杀了。”     阿史那伊诺反驳道:“你当左右的人都像你们大唐的皇帝吗?杀兄轼弟,逼迫父亲。”他对娥设说道:“父汗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娥设早就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娥设骂道:“逆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李恪走出帐子,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挥了挥手,很快的,有两队人马从突厥大军两侧围了上来,阿史那伊诺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就跑,李愔和程知节一起拦住了他,突厥的士兵想要抵抗,娥设大声命令道:“全都把兵器放下。”他们不敢不听娥设的话,不甘心的放下了兵器。     李愔和程知节很快就制住了阿史那伊诺,娥设看着他,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这个逆子还有什么话要说?”     阿史那伊诺知道抵抗已经没有用,也知道狡辩不了了,似乎是认命了,看着娥设,冷笑道:“逆子?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在你的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就是因为我母亲不是你喜欢的女人,你就正眼也不看我一眼。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我帮你训练了那么多的手下,我拼命的做好每一件事。可是都没有用,你还是看不见我的好,只会训斥我。我可是你的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     “明明是你做错了事,还怪在我的身上?”娥设冷哼一声,一副肺都要气炸了的样子。他作为突厥的大汗,一直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人敢指责他,而今天他的儿子却当着这么多人,还包括他国的皇子大臣的面这样指责他,一定让他觉得很下不来台。     李恪冷冷的看了阿史那伊诺一眼,对娥设说道:“接下来就是大汗的家事了,我们不便参与,就请大汗将伊诺亲王带回去吧。”     程知节把阿史那伊诺往一个突厥将军身边一推,说道:“把他交给你了。”     不想,阿史那伊诺趁机从那个将军腰间夺过佩刀,向程知节挥过去,趁着程知节躲闪的时候逃脱了出去。突厥的军队中有很多人都是心向阿史那伊诺的,一时间展开了混战。     在李愔与阿史那伊诺对战的时候,一把长剑忽然从背后刺中阿史那伊诺,长剑穿透胸膛,正是心脏的位置。     手持长剑的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中长剑寒光刺眼,这样出尘绝世的人,只有离岸。可是,他怎么会来?他和阿史那伊诺不是朋友吗?     阿史那伊诺艰难的回头,见到离岸,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他,张了张嘴,便倒了下去。     “哥哥。”心儿大叫一声,扑到阿史那伊诺身上,娥设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想,阿史那伊诺虽然不是他和最爱的女人生的,但毕竟是他的儿子,父子亲情总是有的。就算他对阿史那伊诺再失望,也不会愿意看到他死。     事后,在只有我和离岸、李愔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问离岸:“为什么要杀他?”     离岸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折扇,一边说道:“我见蜀王和别人战在一起,当时只想着帮他,心急之下没看清是伊诺。”     李愔说道:“当时的情况怪不得离岸,阿史那伊诺也是咎由自取,现在只能好好安慰安慰娥设了。”     我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他。”     娥设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不见了以往的盛气凌人,脸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头发也白了许多。     “大汗。”     他抬头见是我,说道:“你来啦!”     我见他很憔悴很疲惫的样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大汗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     娥设往椅子上一靠,敷衍地说道:“我没事。”     我坐到他身边,我说道:“伊诺的事情,我们感到很抱歉。”     娥设叹声道:“这件事情不怪别人,要怪就只能怪我。”我顿了顿,看着我问道:“你是在替唐军向我说抱歉吗?”     “我……”我竟无言以对,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娥设。     娥设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说了,你和吴王的事情心儿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放心,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大汗!”我本以为若想离开突厥一定要和他费一番唇舌,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他说道:“你不是柔儿,也成不了她,这个道理我明白。我留你在身边,只是想在想念柔儿的时候能看看你。你要走,我也不会强迫你留在这里。”     “谢谢你!”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他并不够了解,他其实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专横。     娥设对我挥挥手,闭上眼睛说道:“去吧,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这张酷似柔儿的脸,我怕我也许会后悔。”     他的这句话我是相信的,以他对柔儿的思恋和我这张和柔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做出放我离开这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难。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赛马 - 大唐迷梦 - 沐桐     和李恪并肩走在茫茫的草原上,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轻松过。虽然知道后面还有很多我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在等着我们,但是至少这一刻我是自由的,而他就在我的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侧头看着我,抿唇笑道:“你在看着我傻笑什么?”     我看着他脸上浅淡的笑容,满足的说道:“我在想,人人都知道大唐吴王冷漠、孤傲,却只有我能看到你这样温柔的一面。”     “真是个小傻瓜。”一阵风吹过,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问道:“冷吗?要不要回去?”     我摇摇头,看着望不到边际的蓝天和绿草,憧憬的说道:“你知道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们能够在这里生活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边牧羊,一边看着你弯弓射雕。傍晚,我们还可以一起看落日,你都不知道草原上的落日有多美。”     他停下脚步,揽住我的肩,说道:“好,那今天我就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你看落日,可好?”     我问道:“那如果有军务呢?”     他笑了笑,拉住我的手,说道:“跟我走。”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他边走边说道:“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算有事情也没有我们的事了。”     “什么?”我知道李恪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指望他有一天会因为我而放下正事不管。     他见我站住不走,以为我是担心真的会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说道:“放心吧,现在军中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真的有事,英国公、鲁国公和四弟、六弟都在,他们完全有能力解决的。”     李恪说的没错,李世民这次派来的都是大唐最厉害的人物。     我跟上他,走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并肩坐了下来。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蓝天,除了草地,还有天上的白云和太阳,还有地上的野草野花。     我晒着温暖的太阳,靠在李恪的肩上,手被他握在手里,慵懒的说道:“好想就这样睡一觉啊。”     李恪柔声道:“那就睡吧,离日落还早。”     “嗯。”靠在他的肩上,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口中禁不住呢喃道:“真想每天都可以这样。”     他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柔得如同长安城中四月的春风。     临行的前一日,娥设设宴为我们践行。     酒过半酣,心儿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出了帐子。我见大家都在忙着应酬,李愔坐在李泰旁边独自把玩着盛着酒的酒杯,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向外面走去。     我知道心儿一定有话要对李愔说,见李愔出来了,说道:“你们聊吧,我去那边走走。”     “慕雪你等等。”心儿叫住我。     李愔看了看心儿,又看看我,问道:“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心儿看向李愔,说道:“我想和你赛马。”     “什么?”我和李愔同时惊呼出声。这心儿是怎么想的啊?和李愔赛马?那不是必输无疑吗?     心儿挑衅的看着李愔,“怎么?你不相信我能赢你是吗?”     李愔一脸无奈的表情,任命的说:“行,你说怎么比吧。”     心儿说道:“绕马场一周,谁先到谁赢。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李愔皱眉道:“你确定?”     心儿坚定的点点头,回身对我说道:“慕雪,你帮我们做裁判好吗?”     我虽然不知道心儿为什么要和李愔赛马,但是她一向是一个有主意的姑娘,遂点头道:“好。”     “敢和六弟赛马的人可还没有几个呢,公主果真是好气魄。”李泰不知何时出了帐子。     心儿说道:“既然魏王殿下也来了,那就和慕雪一起给我们当裁判吧。”     侍卫分别把心儿和李愔的马牵了过来。他们二人上了马,互相使了一个眼神,便同时开始策马狂奔。     “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出来了,原来是有热闹看啊。”身后响起程知节的声音。     我回过头,见李恪和程知节一起走了出来,问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李恪说道:“英国公在和可汗将道法。”抬头见李愔与心儿策马的身影,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道:“赛马。”     程知节叹道:“诶呦!敢和蜀王赛马,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呀。”     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马场的多半圈,心儿很明显的落后。忽然,她从腰间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向马的屁股刺下去。马儿吃痛受惊,撒腿狂奔。     “心儿!”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程咬金跳脚道:“哎呀呀!这丫头想赢想疯了吗?”     心儿的马很快追上了李愔,但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李愔想帮心儿控制住马,但是已经来不及。     李恪和李泰冲上去,心儿的马是上等的汗血宝马,合他们两人之力,很困难才将发狂的马儿控制住。     我早已经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见马儿被制住了,忙过去把心儿扶下马背。     “没事吧?”我仔细的观察着心儿有没有受伤,她却只注视这李愔,气喘吁吁的说道:“我赢了。”     李愔下了马,半担心半无奈的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就这么想赢我吗?”     心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说道:“我现在可以提我的要求了。”     “好!”李愔爽快的说道:“看到你这么拼命的份儿上,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一定会答应你。”     这个李愔,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心儿会提什么要求呢!不会是让李愔娶她吧?     心儿看着李愔,认真的说道:“我想以我们突厥的方式,正式的为你送别。”     “这就是你的要求?”李愔没想到心儿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提的要求竟这么简单。     心儿认真的点点头,“对。”     “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送别方式呢?”     心儿忽然上去抱住李愔,我们都是一愣,面面相觑。虽然大唐比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开放,可是也没到男女可以随便拥抱的地步。     李愔也愣住了,一动也不动的任由心儿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搂住心儿。     过了许久,心儿终于抬起头,后退了一步,解释道:“在我们突厥都是这样为最好的朋友送别的。”     李愔看着心儿的眼神似乎和刚才有多不同,问道:“第二个要求呢?”     心儿从怀里拿出一只绣着飞鹰图案的荷包,送到李愔面前,“我要答应我要把这个一直呆在身上。”     原来心儿那么辛苦的学习刺绣就是为了这个,只有我知道为了这个荷包,心儿付出了多少精力,流了多少血。     “好,我答应你。”李愔从心儿手中接过荷包,挂在腰间。     黄色的荷包与李愔身上的青色常服和黑色嵌玉的腰带身为相陪。     李愔问道:“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呢,是什么?”     心儿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李愔,说道:“最后一个条件我还没有想好,就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说。”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李愔看着心儿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李愔离开,李恪说道:“阿史那心公主好像对六弟有意思。”     我调侃的说道:“谁让你们李家的血统好呢,走到哪儿都受女孩子欢迎。”     李恪道:“今天风大,进去吧,别在外面站太久。”     我说道:“我想先去看看心儿。”     “去吧。”     走进心儿的帐子,见她正一个人发呆。我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赛马?为什么要替那样的要求呢?”     心儿缓缓的看向我,说道:“因为我想让他永远的记住我。”     “为什么是永远的记住你,而不是带你走呢?”我记得心儿说过,她若爱上一个人,是如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的。我还清楚的记得心儿在说那一句话时的表情。     心儿哀戚的看着我,“慕雪,我以前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那个样子。我很想跟他去长安,不管他是不是也一样的爱我。可是我不能扔下父汗,哥哥已经死了,我是父汗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离开她。”     我抚过心儿的头发,万分怜惜的看着她,“心儿你长大了。”可是长大是多么无奈的一件是啊,长大就意味着再也没有纯粹的快乐了。而心儿,她以前是那么的快乐。     “所以你和他赛马,拼了命也要赢他。为的就是能让他抱一抱你,让他把你送给他的东西一直留在身边,每每看到那个荷包就想起你,并且让他一直记得他还欠一个姑娘一个要求。我说的对吗?”我也是女人,心儿的那点儿心思我又何尝不懂。不过是想成为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希望对方能够记住自己一辈子。     心儿含着泪看着我,哽咽道:“你说的没错,慕雪,也许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我就是不想留下遗憾。”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归唐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上前抱住心儿,怜惜的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他会记住你的,一定会的。”     上天总是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撕碎,心儿,那么快乐的心儿,恐怕她将来都要在对李愔的思念中度过。     我们离开的时候,心儿站在草地上看着我们,一直在笑,她的笑容仿若草原上最美丽的花儿,可是我看在眼里,却觉得心碎。     我本想和大家一起骑马,但是李恪担心我的身体,硬是为我安排了一辆马车。我一个人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脑子里全部都是心儿的样子。她曾骄傲的说:“我要嫁就嫁这时间最好的男子。”她含着泪说:“也许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     我掀开帘子,李愔刚好骑着马从我的马车旁边经过,放慢速度看着我问道:“是不是想骑马了?”     我看着李愔,就忍不住想起心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心儿为了他那样伤心,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凭什么呀?越看李愔越生气,我随手抓起一只茶杯,狠狠地往他身上掷过去。李愔没想到我会忽然来这招,慌忙躲开,疑惑的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姑奶奶,我又哪儿惹着你了?”     我见没有打到他,又拿起一只茶杯向他身上扔过去,他这次有了防备,我更加打不着他,但是我就是想替心儿出出气。     李恪和李泰见我们这边不对,打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车里还剩下两只杯子,我恨屋及乌,拿起一只杯子向李泰身上扔去,紧接着拿起另一只扔到李恪身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想让我生气,都没有躲开。唐朝的杯子不比现代的精巧,杯子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我心里有气,也没心思顾及是不是打疼了他们,撂下帘子不再看他们兄弟三个。     我拿起茶壶想喝水,却发现杯子都被我扔出去了,只能挫败的把茶壶放下,坐在车里生着闷气,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     没一会儿,李恪跳了上来,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问:“在想心儿?”     我靠在他的肩上,说道:“我知道李愔没有错,可是一想到心儿,我就觉得难过,她本来是那么的开心、快乐。”     他把我揽在怀里,说道:“我知道。”顿了顿,问道:“一个人坐马车会不会无聊?”     我点点头。     他笑了笑,说道:“那我在里面陪你。”     “你陪我?也不怕被人笑话吗?”     大唐是马上打下的天下,所以大唐崇文,但是更尚武,贵族男子从来只骑马,不做马车。     他淡淡的说道:“别人爱笑的话就笑好了。”     我抬起头,拉过他的胳膊打量着他的身上,问道:“我打到你哪里了?打痛没有?”     他拉住我的手,摇摇头,说:“不碍事的,我刀剑都不怕,你那一只茶杯又怎么伤得了我?”     距离长安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一方面,我期待见到出生之后就离开我的儿子,另一方面,我又不想面对吴王妃。我更不知道回到长安之后该如何处理我和李恪的关系。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即使知道他对她完全没有感情。     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与李恪在一起的时光像是偷来的,总是害怕这样的日子结束得太快。     因为是凯旋而归,一进长安城就有百姓夹道迎接,高喊着“吾皇万岁”,“大唐万岁”。     远远的就见李世民率领文武百官等候在承天门外。众人向李世民行过礼之后,他亲自走下台阶,亲自扶起李勣和程知节,说道:“辛苦两位爱卿了。”     李勣回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等的责任,此次征讨突厥多亏了三位殿下,臣不敢居功。”     程知节附和道:“就是啊,三位殿下第一次带兵出征就大措突厥,不过数日就夺回被突厥攻占的七座城池。还挫败了阿史那伊诺的阴谋,让娥设心服口服,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特别是吴王殿下,大有陛下当年的气魄。”     李世民看着李恪,点着头说道:“嗯,朕的几个儿子里,恪儿最像我。”     “三哥是父皇的儿子,当然像父皇了。”高阳走上前,说道:“三哥、四哥、六哥,我好想你们。”     李泰摸了摸高阳的头,说道:“才两个月不见,高阳更漂亮了。”     我离开长安两年多,高阳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儿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明媚的笑容,高贵的气质,足以俘获世间所有的男子。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惊喜的跑到我身边,兴奋的说道:“慕雪!我听说三哥他们找到你了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李世民也将目光转向我,说道:“慕雪,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说道:“慕雪能够活着,是托了皇上洪福。”     韦贵妃走到李世民身边,说道:“皇上,庆功宴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话还是到宫里再说吧。”她说完,瞥了我一眼,目光中的敌意再分明不过。     庆功宴刚开始没多久,杨妃就借故离席了,没一会儿,素心来到我身边,悄声道:“慕雪姑娘,娘娘请姑娘到沁月轩一叙。”     沁月轩,杨妃是想让我见我的仁儿?     我怀着满满的期待,觉得大殿到沁月轩的路特别的长。     走到沁月轩,我刚要行礼,杨妃已经上前扶住了我,含着泪说道:“可怜的孩子,愔儿把你的事情都已经写信告诉本宫了,真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帮杨妃擦掉眼角的眼泪,忍着想哭的冲动,说道:“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娘娘。”     我和杨妃叙旧的时候,素心已经抱了一个孩子过来。我捂住嘴,眼睛紧紧的盯着素心怀里的小人儿,“他是?”     杨妃从素心手中接过孩子,放到我的怀里,说道:“这是仁儿,你和恪儿的孩子。”     “仁儿?我的孩子?”我把孩子从杨妃怀里接过来,说不出心里是激动还是酸楚。这就是我的孩子?他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挥舞着小手触着我的脸,像是在帮我擦眼泪,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小手这样柔,这样软,碰到我的脸,仿佛我的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直到仁儿快睡觉了,我才舍得把他交给乳母,擦干眼泪,对杨妃说道:“谢谢娘娘您把仁儿照顾得这么好。”     杨妃握住我的手,说道:“傻孩子,从你爱上恪儿的那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要说谢,也应该是我谢你,谢谢你拼着性命生下这个孩子。”     我说道:“他是我的孩子,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生下他的。”     杨妃拍拍我的手,说道:“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也好多陪陪仁儿,你和恪儿的事情……”     我不等杨妃说完,打断道:“娘娘,我现在只想好好陪一陪仁儿,我和吴王之间的事,我还没有想好。”     杨妃点点头,说道:“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娘娘。”     太极宫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这里的人和事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韦贵妃在后宫仍旧说一不二,不过听说婕妤徐惠几乎是专房之宠。     我来到尚仪局,走到我和水音昔日生活的院子。墙角的槐花已经落了,花瓣落在地上,还没有被风吹干。     有人推开房门,小满惊讶的看着我,“慕雪姑娘,真的是你吗?”     我对着她笑笑,“没错,真的是我。”我透过房门往里看去,问道:“水音呢?她在里面吗?”     小满忽然泫然欲泣地低下头,说道:“慕雪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林司乐她,她已经……”     “她怎么了?”我看着小满的表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小满边哭边说道:“她死了。”     “死了?”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及时扶住身旁的石桌才没有摔倒。水音死了?这怎么可能?世事人心,没有什么是她看不透的,她怎么会死。     我一把拉住小满,“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满抽泣着说道:“在姑娘离开一年之后,有一天晚上有刺客入宫行刺皇上,刺客逃到这里就不见了,韦贵妃就说林司乐一定是刺客的同党,她是有人安插在宫里的细作。皇上要把林司乐交到大理寺,林司乐一怒之下就在皇上面前拔剑自尽了。”     我跌坐在身后的石凳上,没想到水音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可是她有何至于自尽,若她和刺客不是一路的,待大理寺追查明白,自然能还她清白。     我忽然想起了除夕夜宴上水音唱的那首《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难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驸马 - 大唐迷梦 - 沐桐     小满回到房间取出一只锦盒,递到我面前说道:“这是林司乐留下的,她说如果姑娘你能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姑娘,如果姑娘回不来了,就让我埋在这颗槐树下。”     我死死的咬着嘴唇,才能控制自己哭出声来。从小满手中接过锦盒,里面是一封信。     “慕雪,我自武德年间入宫,每一日都如履薄冰,自己的心事从不敢表露分毫。即使我视你为知己,有些话却也无法言说。可是我又是那么的渴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知晓我的心思。有些话,我唯有说与你听。你曾说我心思剔透,其实我也不过是世间一痴人罢了。初入宫时,第一次遇到还是秦王的他,我便再也移开视线。此后心之所系,唯在那人身上。寂寂深宫,只要能够在宴会之上远远的看上他一眼,我便觉得满足。不是没想过做他的妃子,只是不想成为他的众多女人之一……”     我猜得果然没错,水音,那个让她忘记今夕何夕的男子,真的是李世民。可是他,却害她断送了性命。     “姑娘,你去哪儿?”     小满在后面喊我,可是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跑到李世民的书房,张公公见我一路哭着过来,上前问道:“慕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见皇上。”     张公公不好意思的说道:“慕雪姑娘,皇上正在和魏王殿下商量事情,要不你等一会儿?”     “我现在就要见皇上。”我说着试着往里闯。我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水音,那个在我伤心失落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水音,那个总是在为我解决麻烦的水音。     李世民被外面的声音惊动,问道:“谁在外面?”     张公公回道:“禀皇上,是慕雪姑娘。”     “让她进来吧。”     我擦干眼泪,推门走了进去,手中还攥着水音写给我的信,里面满满的都是她对一个男人的痴心。     大概是我满脸泪痕的样子太过狼狈,李世民和李泰看到我都是一愣,半晌,李世民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顾不得施礼,看着李世民问道:“皇上可还记得尚仪局的林水音?”     李世民站起身,悠悠的说道:“尚仪局的司乐,朕当然记得。看你的样子,想必她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是朕错怪了她,对她的死朕感到很遗憾。”     “遗憾?”水音死的那么惨烈,却只换来他“遗憾”两个字,我忍不住冷笑出声,“难道在皇上眼里,一个女人的心,一个女官的命,就这么廉价吗?”     “慕雪。”李泰见我顶撞李世民,忙制止住我,转身对李世民说道:“父皇,慕雪和林司乐关系匪浅,她一定是一时伤心才会出言不逊。”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总归是朕的错,朕已经命人将林司乐的尸骨送回她的家乡厚葬了。”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为什么要来?水音已经死了,我对这个男人说再多,也不过是能唤起一些他廉价的悔意而已。我原本想把水音对他的情意告诉他,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根本就不配得到水音这样的爱。     我闭上眼睛,咽回眼泪,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看着李世民说道:“我替水音谢过皇上。”     出了李世民的书房,没走几步,李泰就追了上来。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走到我面前,拧着眉说道:“慕雪你这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就凭刚才和父皇说的那些话,他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我看着李泰又急又气的样子,说道:“想要就拿去啊,反正对于你们这些来说,杀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就不算什么。”     李泰定定的看着我,“你这是在和谁赌气?”     我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没有,我没有和谁赌气。”说完,越过李泰,继续往前走。     “慕雪姐姐。”     走到御花园,隐隐的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回过头,见武媚远远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慕雪姐姐,媚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比两年前更加妩媚动人了,我迎上去,问道:“媚娘,你还好吗?”     她握住我的手,说道:“我还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呢。”     我看看周围的姹紫嫣红,蜂围蝶阵,感叹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这太极宫。”     武媚问道:“姐姐这两年都怎么过来的?我听说吴王殿下是在突厥找到的姐姐。”     我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你先和我说说宫里现在的情况吧。”我在突厥的那些经历,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武媚拉着我往一旁的凉亭走去,边走边说道:“宫中也还是老样子,只是皇上对太子越来越不满,现在人人都在传皇上有易储的打算。”     李世民对承乾一向不满,只是易储,倒还不至于。承乾不管怎么说也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长子,光看名字就知道李世民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多大的期望。若不是他后来谋反,李世民也不可能废掉他。     我问道:“皇上对你好吗?”     她低下头,带着幽怨的语气说:“我半年也见不到皇上几面,若不是徐姐姐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恐怕皇上都记不得有我这个人了。”     “你是说徐婕妤吗?”徐惠,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徐贤妃。我离开长安之前在宫里见过她几面,只是并没有什么交集。对于这个敢和李世民说“千金始一笑,一招局能来”的徐惠,我还真是有几分好奇。     “对了,你可知道曼舞现在怎么样?”我记得李世民以前对曼舞很是不错的,如果像宫人所说的,徐惠现在几乎是专房之宠,那不是意味着曼舞失宠了?     武媚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对她还算不错,可是她毕竟不会说话,皇上虽经常赏这赏那的,却不常去。”     这对于曼舞来说也许是好事,以她的性子,李世民若是太过宠她她的日子恐怕才不好过。我又问道:“韦贵妃还经常找你们的麻烦吗?”     武媚无奈的笑笑,从她的笑容中,我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说道:“她就是那个样子,谁若是违逆了她,便没有好日子过。不过眼见徐姐姐得宠,她也不敢怎么样,现在她已经收敛了很多。”     我想,韦贵妃毕竟已经年老色衰,她和李世民之间又没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那样的同甘共苦过,想来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我和武媚正聊着,就见高阳气呼呼的往这边走,边走边拿剑砍着挡路的桃花撒气。     “我的公主殿下,这是谁又惹到你了?”我走过去,为了解救可怜的桃花,边说着边不着痕迹的抢下她手中的剑。     高阳撅着嘴说道:“还不是父皇,还有那个房遗爱?”     “皇上和房家二公子?他们怎么惹到公主了?”     高阳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气冲冲的说道:“父皇非要让我嫁给那个房遗爱。”     我问道:“公主不喜欢他吗?”     高阳激动的大声说道:“我在今天之前连他是圆是扁的都不知道,怎么喜欢他啊?我刚才去房府见他,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我一看就生气,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呢。”     我坐到高阳旁边,问道:“那公主想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高阳不喜欢房遗爱我是猜的到的,而且她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他,否则就不会有辩机的出现了。     高阳想了想,说道:“他要有三哥的英武,四哥的儒雅,还要有六哥的脱俗。但是他不能有大哥的软弱和五哥的冲动。”     我笑着说道:“公主让皇上去哪儿给公主找这么完美的驸马呢?”     高阳小嘴一撅,不带犹豫的说道:“找不到我就不嫁呀,反正我不要嫁给那个房遗爱,我宁愿去吐蕃和亲,也不要嫁给一个那么窝囊的男人。”     “怎么?吐蕃的使者来提亲了吗?”我并不记得文成公主和亲具体是在哪一年,但是好像应该不远了。     高阳说道:“吐蕃的使者说想给他们的赞普求娶一位大唐公主,父皇怕他们会选中我,才急着要把我的亲事定下来。可是实在是找不到比那个房遗爱更差劲的男人了。我这就要去和父皇说,我要去吐蕃和亲,我不要嫁给房遗爱。”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我拉住高阳,劝道:“就算公主想去吐蕃,皇上也未必舍得呀。吐蕃距离大唐千余里,地处高原,空气稀薄,我们去了很难适应。况且公主又怎么知道那松赞干布公主就会喜欢呢?他比房遗爱更差也不好说啊。”     高阳挫败的坐下来,赌气道:“那我干脆就不嫁人了,我去出家。”     “这就更胡闹了,大唐可还从来没有过出家的公主呢。”     高阳腾的站起来,“我不管,我要找父皇说理去,不能他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怀孕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回到沁月轩,去仁儿的房间想看看他醒了没有,见一个一身淡蓝色华服的女子正在仁儿的小床旁边看着她。她脸上溢满温暖的笑容,神情柔和得如同一汪春水,我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见了我,走上来笑着说道:“你就是慕雪吧?我经常听人提起你。”     我福了福身,说道:“见过吴王妃。”虽说知道他已经有妻子,可是见到其人,心中还是不是滋味。     她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淡淡的说道:“在宫里能够随意出入沁月轩的又有几人?”     她笑笑,“你果真是蕙质兰心,难怪殿下那么喜欢你。”     我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身边的人很少和我提起她,对于她的为人我并不是很了解,一时也难以分辨她的话是善意还是恶意,微微一笑,谦逊的说道:“王妃过奖了,王妃才是秀外慧中,慕雪望尘莫及。”     “你们两个都在这儿啊?”门外响起杨妃的声音,我像遇到救星一样看向杨妃,“娘娘。”     采薇向杨妃施礼道:“儿臣参见母妃。”     杨妃虚扶起采薇,说道:“起来吧,小心身子。”看了看仁儿,说道:“我们去外面说话吧,不要把仁儿吵醒了。”     采薇边往外走边说着,“儿臣看仁儿越长越像殿下了呢。”     杨妃笑着说道:“儿子长得当然像父亲了。”说完看向我,继续说道:“不过仁儿的眼睛倒是像慕雪。”     我牵动嘴角笑了笑,有采薇在身边,我实在觉得别扭。我们这像什么?两个陪着婆婆话家常的媳妇吗?     采薇抚了抚小腹,说道:“我肚子里这个要是也能有仁儿这样可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脚步一顿,心像是漏掉了一拍。她也有了李恪的孩子吗?即使知道他们是夫妻,即使猜到也许李恪也会像对我那样对她,可是当我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心像是被一把很钝的刀子割着,揪紧似的疼。孩子是什么?孩子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共同孕育的骨血,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     我无法再待下去,找了一个借口匆匆的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我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抓着胸口,心里又疼,又堵,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满脑子都是李恪和采薇耳鬓厮磨的样子。每想一个画面,心就痛上一分,可是又由不得我自己不想,那些画面挥也挥不去,似乎要把我折磨疯一样。     宫女送来晚饭,我借故身体不舒服,让她端了回去。事实上我就是不舒服,心痛,比任何身体上的病痛都更折磨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也没有起身点灯,看着房间越来越黑,直到夜色覆盖了整个房间。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来到我的床前,“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向他,由于黑暗,我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样子。     他摸着黑抚着我的额头,他的触碰让我身体一抖,向后移动了一些,说道:“你走吧。”     “你怎么了?”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困惑。     我忍着心口的钝痛,说道:“我没事,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府中陪着你的王妃。”     “你今天见到采薇了?”     我压抑着心中的苦涩,说道:“恭喜你,你又要做父亲了。”然后背过身去,躺到床上,冷冷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殿下还是回去陪你的妻儿吧。”说完,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淌到头发里,弄湿了枕头,我咬着手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慕雪。”他从后面抱住我,我奋力的挣脱,“你走开,不要碰我。”     我越挣脱,他抱得我越发紧,在我耳边呢喃道:“慕雪,对不起。”     我吸了吸鼻子,说道:“殿下这句对不起说得好没道理。殿下和王妃是夫妻,孕育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说道:“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我只想和你孕育孩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推开他,大声说道:“那你告诉我,她的孩子是哪里来的?”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骗子!你们李家的男人都是骗子!只会害女人伤心,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我就知道,不该指望古代的男人能够情有独钟,尤其是李唐家的男人。李世民害苦了水音,李愔害苦了心儿,李恪,他也没什么两样。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回来错了。     半晌,他坐到床边,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慕雪,都是我的错,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抱着膝盖摇摇头,虽然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边哭边说道:“你何错之有?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到这里,更不该爱上你。”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我不该对他要求太多,我早就知道不应该爱上这里的人,可还是不受控制的爱上了他。这怪不得旁人。     “好!很好!”我隐隐的听到他话里的怒意,每一个字好像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便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之后是猛烈的关门声。     知道他已经离开,我一颗心空空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他被我激怒了是吗?如果我没有回来,是不是一切都会好一些,我会一直带着对他的思念过着我平静的生活。他也会以为我死了,而只会想着我的好。     我是哭着睡着的,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半个枕头都是湿的,看着铜镜里满脸憔悴的女子,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纵然伤心,可是生活总要继续。我略施了些粉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和狼狈。     走到仁儿的房间,他已经醒了。一岁多的孩子,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路还走不稳,要乳母牵着,咿咿呀呀的也能说出几个字。     采薇说得没错,他长得越来越像李恪了。我蹲下身子,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在这个时代,我就只有他。     他像是能感受到我的悲伤,咧着小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让我感动得想流泪。     “瞧瞧,我们的仁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杨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请了安,她拉过我的手,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带仁儿回吴王府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妃见我欲言又止,又说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孩子不管怎么说都要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才行啊。你和恪儿,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顿了顿,继续说道:“采薇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想出融洽的。慕雪,执着是好事,但是有的时候,太过执拗,只会伤人伤己。”     我知道杨妃是好意,她所说的道理我也都懂,只是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谢娘娘,慕雪知道了,只是我还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杨妃点点头,说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管怎样本宫都会尊重你的决定,本宫真的不想看到你再吃苦了。”     -------------------------------     李世民经过反复思量,拒绝了吐蕃求娶大唐公主的请求。     高阳还是没有说动李世民取消她和房遗爱的婚事。李世民让高阳下嫁房遗爱,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方面,作为皇帝,他需要借由联姻稳固老臣的心;另一方面,作为父亲,他深知高阳的脾气,知道只有房遗爱那样的男人才会受得了她。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女儿。     同时,李世民发现太子承乾和称心不正常的关系,下旨处死了称心。     我和李愔去看承乾,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着酒,把宫人全部都赶了出来。我们刚迈进去,他就扔了一只空酒瓶过来,“滚,全都滚,你们全都是爱死称心的凶手。”     李愔拉住我躲过酒瓶,刚想开口,我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走到承乾面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自己也不由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承乾,胡乱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身上都是酒味儿,哪里还有一点儿太子的样子。     他抬头一看是我,忽然咧着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慕雪你知道吗?称心他死了,他死了!他是唯一懂我的人,在这里,只有他不是因为我是太子而对我好,可是他死了,他被父皇杀了。”     “殿下!”任凭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样的承乾,也会心中不忍。     “殿下?哈哈……”他忽然自嘲的大笑,“殿下,我是什么殿下,我是什么太子?我连我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蹲下身子,抢过承乾手里的酒,大声说道:“你这样称心他就能活过来吗?他已经死了,你这样只会让他在天上看了更难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 - 大唐迷梦 - 沐桐     李愔拉了拉我的胳膊,轻声说道:“你就让大哥发泄一段时间吧,我们过两天再来。”     我明白一个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任何的劝慰都没有用的,站起身,看了承乾一眼,和李愔一起走了出去。     “没想到太子对称心这么在意。”我无法想象承乾和称心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光看承乾伤心的样子就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比任何相爱的男女差。心中不由开始怪李世民,他是有杀害自己子女恋人的瘾吗?先是杀了承乾的爱人称心,后来又杀了高阳的爱人辩机。     路过高阳的寝宫,还能听到高阳对着宫人发脾气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看着高阳的寝宫朱红的大门,感叹道:“他们不是太子和公主吗?他们不是拥有着最高贵的身份吗?为什么他们连选择自己的爱情的权力都没有?”     李愔立在我身旁,说道:“大哥的婚姻是为了稳固地位,三哥的婚姻是为了大唐,四哥的婚姻是出于利益,高阳的婚姻,也并非她所愿。这就是大唐的皇子和公主,看似凌驾于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对很多事情,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我和李恪一直在冷战,有时候我知道他来给杨妃请安,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想见仁儿,我也只是让乳母抱过去。在知道他很快就会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孩子的父亲的时候开始,我很难面对他。     -------------------------     高阳纵然一万个不愿意,在两个月之后,也还是嫁了。婚礼的隆重,是之前出嫁的公主所没有的。高阳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公主,房遗爱的父亲是大唐最德高望重的宰相,也是李世民最倚重的臣子,“房谋杜断”,指的就是房玄龄和杜如晦,只可惜杜如晦在贞观四年就病逝了。     整个长安城放眼望去都是喜气洋洋的红,我看着那颜色,却觉得分外刺眼。所有的人脸上都溢满了笑意,只是高阳从始至终都没有笑一下。房遗爱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仪表堂堂,只是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难怪高阳不喜欢他,这世间又要多一对怨偶了。     我没等婚宴结束,就从房府溜了出来,因为人们脸上的笑容太过刺目,更刺目的,是李恪和采薇坐在一起的身影。我一直都承认我是一个既小气又容易嫉妒的人,这注定我没有办法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我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而是一个人慢慢的往回走。房府距离太极宫骑马也要近半个时辰,走路更是要慢上几倍。我只是心里难过,想在夜色下,一个人安静的散散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开始出现“哒哒”的马蹄声,和“咕噜”的车轮声。我刚要回头,马儿已经停在了我的身边,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冷得能把人冻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上马。”     我猜到来人,不加理会,继续走我的路,他一把拉住我,手臂一用力,就把我拽上了马背。     “你放开我。”我用力的挣脱,脑海中还是他和采薇并肩而坐的样子。     “不想摔下来就别动。”他冷冷的说道,随即调转马头,一踢马腹,向和皇宫相反的放下走去。     我看见马车中露出采薇清丽的脸,她见带着我朝另外的放下走,受伤的喊道:“殿下!”     李恪头也不会,只向车夫吩咐道:“送王妃回府。”     “喂,你就这样扔在你的妻子不管吗?”马儿跑的速度太快,我不敢挣扎,生怕从马背上摔下来,现在能利用的就只有一张嘴。     李恪不说话,只是又用力的提了一下马腹。     出了城,我终于知道他要去哪里。     林中的竹楼和以前没有半点改变,这里有这我们太多的记忆。     他问道:“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可是冷的像一块儿冰。”我话音一落,才记起自己还在生他的气,不禁暗恨自己没出息。     他从背后抱住我,说道:“慕雪,嫁给我吧,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忘了你已经有妻子了吗?而且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半晌,他回道:“慕雪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采薇她是吴王妃,可是她并不是我的妻子。”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吴王妃是大唐的吴王妃,而妻子却是他李恪的妻子。可饶是如此,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采薇的丈夫,她的孩子的父亲。     我刚要说话,忽听外面响起马蹄声,紧接着沈洛在下面报道:“殿下,王妃在回府的路上受了惊,现在不大好,您快回去看看吧。”     我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李恪眉头一皱,拉着我上了马。     到了吴王府,往采薇的房间一走,就见丫鬟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在路上,沈洛一惊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了,说是马踩到了捕兽的夹子,受了惊,一路狂奔,沈洛反应快的将采薇拉下马车,但还是让她动了胎气。     我一面自责不应该和李恪离开,也许如果李恪在,她就不会受伤了。一面又在想,城中的街道上怎么会有捕兽用的夹子,难道城里会有野兽不成?     李恪叫过太医,问道:“王妃怎么样?”     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躬身道:“回吴王殿下,王妃动了胎气,加之身体本来就弱,孩子和大人都不大好。”     采薇府中的胎儿已经近七个月了,孩子已经可以脱离母体生存,只是因意外而早产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大人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李恪皱着眉头说道:“知道了。”     大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臣有一事要请殿下定夺。”     “说!”     大夫低下头,说道:“如果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不知殿下要救哪一个?”     李恪不假思索的说:“救大人。”     采薇叫得很是凄惨,让人听得心里不停的在抖。这个时候,我也忘了房间里面那个女人是我爱的男人的王妃,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爱人的孩子。只是在一旁祈祷能够母子平安。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里面响起,我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可能是由于不足月的原因,孩子的哭声很小很弱。     大夫赶紧进去请脉,没一会儿就垂着头出来了。     “王妃身体如何?”李恪问道。     我看着大夫的表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夫说道:“王妃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一个小丫鬟走出来,对我说道:“慕雪姑娘,王妃说她有话要对你说。”     她要对我说什么呢?我看了李恪一眼,走进了采薇的房间。     房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乳母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他很小,比仁儿出生的时候还要小上很多。我走到孩子身边,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乳母答道:“是男孩儿。”因为清楚采薇的情况,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恭喜的话。     我看着憔悴的采薇,她的脸色很苍白,额上覆着大滴的汗珠,头发因为汗湿黏在了额头上和脸上。她看了几眼孩子,然后朝我招招手,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慕雪,你来啦?”     我坐到她床边,握紧她的手,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说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只是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我看了看乳母怀中的孩子,有看了看我,说道:“这个孩子,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虽然知道采薇快不行了,但还是不原放弃的劝他,“你是孩子的母亲,由你来照顾他才是最好的。”     他苦涩的笑了笑,有眼泪淌到了头发里。他围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的母亲了。”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爱殿下,他也爱你,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了。”     “别想这么多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也不用把谁还给我。”     她摇摇头,“不会了。”苦涩的一笑,看着我说道:“吴王妃这个位置从来就不属于我,这两年多,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你。我拼了命的想走进他的心里,可是却靠不近一丝一毫。咳…咳…”     我听到她的咳声,连忙说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先别说这么多了。”     “不,有些话,我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有机会了。”她的目光看着房间的顶部,悠悠的说道:“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起,我就爱上了他。可是我没想到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你,新婚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床上枯坐到天明,第二天,他终于回来了,却正眼也不瞧我。做了两年多的夫妻,我从来没有见到他笑过。”           第一百二十章 新婚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什么?我心里一阵揪紧,我知道李恪不苟言笑,可是他们做了两年多的夫妻,采薇却从未见他笑过,可想而知他有多不开心。     采薇一边说,眼角一边流着眼泪,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对我冷淡,却从来没有冲我发过脾气。我只见过他两次失态。一次是你随蜀王去蜀地,在大火中失踪,蜀王回到长安请罪。蜀王是他的同胞弟弟呀,我听闻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可是那天,他像是恨不得杀了蜀王。还有一次,蜀王抱着仁儿来到府上,说你在生仁儿的时候难产死了。你知道吗?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见他哭,我从来没有想到,从来都只流血不流泪的吴王殿下,他竟然也会那么的失魂落魄,竟然也会哭得肝肠寸断。我当时真的好心疼,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我在突厥的时候就听李愔说过李恪在知道我的死讯时有多伤心,可是这些话经由采薇的口中说出来,当日李恪的样子仿佛历历在目,我竟让他这样伤心。李恪,他不曾欠我什么,是我欠了他的。     看着采薇苍白的脸,含着泪水的双眸,对于这个从我身边把李恪夺走的女人,我再也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她一定是爱李恪入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痴人。这两年,她一定也为李恪付出了很多,而我,只能让李恪为我伤心,为我难过。     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我说道:“这两年多来,我得到的不过是吴王妃的这个身份,他的人,他的心,自始至终都在你那儿。”她看了看乳母手中的孩子,眼神愈加哀戚,“就连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他在醉酒的时候把我当成了你。那是唯一一次,他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可是他嘴里叫的却是你的名字。”     “你是说,你们在那以前从来没有……?”我红了脸,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采薇猜到我要问什么,点点头,说道:“没错,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其实,自从你回来那天起,我就已经打算把吴王妃的位置让给你了,我只是想等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这样也好,我就把殿下和孩子一起交给你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擦了擦眼泪,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别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费力的说道:“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好,我这就叫他进来。”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了出去。李恪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他见我出来了,转过身问道:“她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道:“不太好。你进去看看她吧,她说她有话想对你说。”     李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我的一颗心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里面的那个女人,她是我的情敌,可是现在,我对于她,只有同情和怜悯。     ----------------------------------     采薇生的是一个男孩儿,李世民为他取名李玮。采薇的死,使大唐与吐谷浑之间的关系再度恶化,李世民为了安抚吐谷浑,将弘化公主嫁给觉罗可汗为妻。     采薇的马车受惊的原因实在太过可疑,捕兽的夹子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路上的,为的就是让马匹受惊。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究竟是采薇还是其他人。     采薇的头七过后,杨妃看着襁褓中的玮儿,怜惜的说道:“真是可怜的孩子,才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我因为体会过母子分离的痛苦,看着玮儿,想着仁儿也是刚一出生就离开了我,心中不免觉得酸楚,说道:“这孩子不足月就出生,身体很弱,就连哭的声音都很小。”     杨妃把玮儿交给乳母,看着我说道:“采薇已经过世了,玮儿需要母亲,仁儿也不能一直养在宫中。我和皇上已经商量过了,准备过几天就让你和恪儿成婚。”     我不是没有嫁给李恪的准备,但是听杨妃这样一说,还是觉得太快了。我红着脸说道:“这样是不是太快了,采薇才刚过世没几天呢。”     杨妃道:“死者已矣,我想采薇也希望能早点儿有个人帮她照顾玮儿,吴王府需要一个女主人,仁儿和玮儿也需要和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一起。”     我低头道:“我知道了,一切但凭娘娘做主。”李世民和杨妃都已经做了决定,我就算反对也没有用。     杨妃拍了拍我的手,说道:“怎么还叫娘娘?你应该叫本宫一声‘母妃’才是啊。”     我红着脸低声叫道:“是,母妃。”     将头靠在李恪的肩上,我郁闷的说道:“为什么我的婚事要由皇上决定啊?”     他问道:“不然呢?”     我想象着在现代男子向女孩儿求婚的画面,说道:“你应该手捧鲜花,单膝跪地求我嫁给你啊。”     “你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呀?”他敲了敲我的头,丝毫不以为意。     我知道让他跪下是不可能的事情,遂不再坚持。     婚礼中,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只是觉得太过枯燥和繁琐。我特别讨厌别人蒙上我的眼睛,那样会特别没有安全感。结果这天一整天我的头上都盖着红色的盖头,像一个玩偶一样的被人摆弄着。满堂的宾客,欢庆的喜堂,我对面的新郎,这些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脚尖。     直到被喜娘扶着坐到了床上,整个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才有了一丝新婚的兴奋和期待。从今天开始,我将是他的妻子,他将是我的丈夫,我们将完完整整的属于彼此。     我等了没有多久,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距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掀开我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他俊朗的面容和温柔的眼神。我想了很久的对白,这一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柔声道:“慕雪,我终于娶到你了,你可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两年前,我就想给你一个这样的婚礼。”     我知道新婚之夜是不应该感伤的,可是我就是想哭,握住他放在我脸上的手,含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等再久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刻,过去所有的伤心、等待,都不算什么了。     看着窗子上大红的喜字,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的宾客呢?”婚礼上新郎可是要留下招待客人的。     他把我拉到怀里,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一刻值千金,我怎么能在外面浪费时间,嗯?”他说着,低头吻上我的唇。     “喂!”我红着脸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和他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害羞。     他的舌头滑入我口中,吞掉了我将要说出的话,大手一扯,拉掉了我衣服上的带子,随后大红的嫁衣飘落在地上。     早晨在他的怀里醒来,见他还睡着,虽然已经没有了睡意,但是仍赖在他的怀里不愿起来。从在突厥与他重逢,到昨天的婚礼,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向浅眠,今天却睡得很熟的样子。我贪恋的看着他的脸,手指从他的眉眼抚过他的脸,最后落在他胸口的疤痕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伤痕早已经不明显,只是我每每看到,还是会觉得心疼。     我在他胸口的疤痕上轻轻的落下一吻,不想他一个翻身,猛的把我压下身下,我看着他明澈的眼眸,支吾着问道:“你醒啦?”     “早就醒了。”他微微一笑,玩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对我这么迷恋,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上下其手,嗯?”     我红着脸辩驳道:“谁,谁对你上下其手了?你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骗子!     他一边玩着我的头发,一边说道:“我就算是真睡着了,被你这么挑逗也醒了。”     “我才没有挑逗你呢。”我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可转念一想,我为什么不敢看他呀?我为什么要害羞?身边的这个男人现在可是我的丈夫。于是转过头与他对视,笑着说道:“我就是对你上下其手又怎样?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我想动哪里,就动哪里。”边说边证明给他看,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滑。     当我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时,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他微微一笑,说道:“很好。”随即低头吻住我正欲说话的嘴唇。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玩火**。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成公主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和李恪给李世民和杨妃请过安,刚从沁月轩出来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李泰和阎婉。李泰见我我们,先是一怔,随后叫道:“三哥,慕雪。”     阎婉拉住李泰的胳膊,阴阳怪气的说道:“殿下,你是糊涂了吗?慕雪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她勾唇看着我,“现在应该叫一声三嫂才对。”她特意加重了“三嫂”两个字。     我知道阎婉还在对我和李泰旧日的关系耿耿于怀,笑着问道:“魏王和王妃是要去见父皇吗?”     阎婉道:“听说父皇最近身体不适,我和殿下一起进宫来看看。我还没有恭贺三哥和三嫂新婚之喜呢。”     我看了看李恪,他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要理会阎婉的意思,于是笑着说道:“那就谢过魏王妃了。王府中还有事,我和殿下就先回去了。”     经过他们身边时,我能感受到阎婉深深的敌意和李泰隐隐的哀伤。     刚回到府中,管家王府就迎上来,说道:“殿下,王妃,蜀王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愔?他怎么来了。     我看向李恪,他一副早料到他会来的表情。     李愔正独自坐在客厅中,一个人悠闲的喝着茶,我坐到他对面,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愔放下茶杯,说道:“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     “你这么快又要离开长安?”我惊讶的看着李愔。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的封地本来就在蜀地。如今大唐与突厥的冲突已经解决,高阳的婚礼和你们的婚礼我也都参加完了,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还留在长安。”     李恪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向父皇和母妃提了吗?”     李愔道:“还没有,我先过来看看你们,晚一点儿再去见父皇和母妃。”他笑着看着我,“我现在终于可以正式的叫你一声三嫂了。”     我向他伸出手,问道:“新婚礼物呢?”     李愔不好意思的干笑道:“这个,还真是没有准备。”话锋一转,说道:“我在长安城里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好送你们的,等我到了蜀地,一定给你们挑一件特别的礼物派人送过来。”     李恪哂哂的说道:“你别忘了,蜀地原来可是我的封地。”     “我当然不会忘了。”李愔道:“不过,对蜀地,你可没有了解。”     “那当然了,若论对各地风土人情的了解,谁比得上六哥啊。”     门外传来高阳的声音,话音刚落,人已经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她新婚的驸马,房遗爱。     房遗爱见到我们,有一些拘谨,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吴王殿下,蜀王殿下,吴王妃。”     李愔摆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     房遗爱说话时,高阳总是皱着秀眉,像是十分嫌恶。而房遗爱看着高阳的眼神却是爱慕的,小心的。     自高阳成亲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也为抽出时间去看她,今天既见到她,正好问一问她的新婚生活如何。于是起身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仁儿和玮儿。”走到高阳身边,说道:“高阳,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笑了笑,说:“好,正好我也好久没有见这两个小家伙了。”     出了客厅,我放慢脚步,看着她问道:“你和驸马怎么样?”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像问一句。     高阳无所谓的笑笑:“能怎么样啊,就那样呗。”     我边走边说道:“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高阳停下脚步,说道:“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男人。”     我拉住高阳的手,劝慰道:“高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要的。我相信如果你能试着接受他,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虽然知道历史的结局是什么,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只因为我眼中的房遗爱,不是我曾经想象中的纨绔子弟。     高阳摇摇头,说道:“慕雪,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逼着自己去喜欢他。如果父皇让你嫁给大哥,你也能接受他吗?”     我一怔,我能吗?不,我知道我做不到,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有什么理由让高阳去做。     高阳笑笑,说道:“没关系的,其实慕雪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个也没什么。房遗爱他是大唐的驸马,可他不是我高阳的丈夫。他过他的日子,我过我的,谁也不能妨碍谁。”     “可是,他也是这么想的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看得出来,房遗爱可并不想只和高阳互不妨碍的过日子。     高阳说道:“这不重要,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只能这样。反正他想要的,不过我我给他带来的尊贵和权势,我满足他就是了。”     我心中思忖,房遗爱想要的真的只是尊贵和权势吗?     -------------------------------     贞观十五年,吐蕃再次派使者前来大唐为他们的赞普求娶大唐的公主。李世民不好再次拒绝吐蕃的请求,封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为文成公主,前往吐蕃和亲。和亲,是历代王朝最惯用的外交手段。说来很好笑,汉唐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两个朝代,可同时这两个朝代也是和亲公主最多的。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离开亲人,只身嫁到千里之外,语言不通,文化、生活习惯都不同,那样的日子该是如何的煎熬。     我很想知道历史上那个因和亲而流芳百世的大唐公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为了给文成公主送行,也为了安慰文成公主的亲生父母,李世民在宫中准备了家宴,让我得意见到以前只能在书上见到的文成公主。     我本以为一个即将远嫁的姑娘一定是伤感的,可是我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哀伤。她也不似我想象中那样雍容大气,相反的,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像一朵娇弱的花。这样的女孩儿,如何能受得了高原的气候?     她好像感觉到我在看她,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向我举起酒杯。     我笑着举起酒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我只喝了几杯酒,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趁着大家喝的高兴,起身出了大殿,想出去吹吹风。     走到回廊,我坐下来靠在栏杆上,右手按着犯疼的太阳穴。     “喝一杯茶解解酒吧。”     一只纤细的手端着一杯茶送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惊讶的看到了文成公主。     “谢谢。”我接过茶杯,说道:“公主可是今天的主角,你怎么也出来了。”     她很温和的笑了笑,“我有些不胜酒力。”     我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是上好的普洱,状似随意的说道:“吐蕃可没有茶。”     文成公主笑着说:“我可以种啊。所有大唐有,吐蕃没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种过去。”     我问道:“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要嫁过去的吗?”     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生为皇族,我理应为大唐的江山,天下的百姓做一些事情。只可惜我是一个女孩儿,不能为将,也不能为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嫁到吐蕃去,以换取大唐和吐蕃的和平和安宁。”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自我牺牲的精神,为了两国的和睦,宁愿远离故土,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我问道:“你会想家吗?你要知道,你一旦嫁过去,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的亲人了,也很难再回到大唐。”     她想了想,说道:“我想我会怀念大唐和这里的亲人的,不过,我既然嫁过去,就会把那里当做是我自己的家。”     没想到她看上去那么柔弱,内心却是这么的强大。我说道:“我相信你嫁过去之后,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谢谢你。”我看着我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翌日,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城出发,由于是国婚,场面很是隆重,同时嫁妆也非常丰富。嫁妆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种子,牲畜,还有各种手艺的工匠。难怪历史上说吐蕃的同胞很是热爱他们的往后。     其实,在历史上所记载的那些和亲公主中,文成公主是最幸运的,大唐与吐蕃是真心交好,两国的臣民都发自内心的感激她,她的丈夫也爱她,尊敬她。     高阳看着远去的车队,叹声道:“我真羡慕她。”     我回头看向高阳,说道:“异域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的。”     “可是我更厌倦我现在的生活。”     高阳的婚姻一直不是她想要的,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房遗爱,两个人不过是空有夫妻之名。李世民虽然宠爱高阳,但更不得不顾及房玄龄的感受,故而极大的限制了高阳的自由,一心想让高阳做一个称职的儿媳。           第一百二十二章 辩机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知道高阳心中苦闷,提议道:“我明天想去会昌寺,你要不要一起去?也好散散心。”     高阳懒懒的说道:“好啊,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正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初春时节,我和高阳不愿坐马车,便骑着马,一路悠闲的往会昌寺走。     会昌寺位于太极宫的西南方,骑马要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我和高阳旨在散心,不在赶路,一路走得很慢,所以时间用得更久一些。     会昌寺并不是皇家寺院,我和高阳又没有带随从,所以住持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和高阳乐得悠闲,随心所欲的在山寺中转着。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雨来,临近傍晚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我叹声道:“看来我们今天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高阳笑着说道:“这样正合我意,我在房府可是住够了。”     寺中的师父为我和高阳安排了房间,简单的用过斋饭,我见雨势渐小,便打着伞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香客都已经散去,寺中的师父们大多都在房中打坐或念经,寺中很是安静,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走到一处僻静的房间,忽然闻到淡淡的茶香,空气中茶香与泥土的清香融合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走过去,透过敞开的房门,见一个和尚正在将烧壶中的水倾泻在一把紫砂壶中,升腾出袅袅的蒸汽。     那个和尚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睛中透着智慧的光芒,表情淡淡的,从侧面看过去,下颚的曲线非常完美。     “相逢即是有缘,施主不如进来喝杯热茶吧。”他头也没有抬,就悠悠的开口,声音让人不由想起上好的云南普洱。     既然主人都已经开口了,我没有拒绝道理,走进去收了伞立在门边,然后坐到他的对面,说道:“打扰师父了。”     “施主客气了。”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我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浅浅的尝了一口,是碧螺春。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竹简,惊异的问道:“你懂梵文?”     他端着茶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道:“小的时候和师父学过一些。”     “你很小的时候就剃度出家了吗?”我打量着他,拥有这样一张俊逸的脸,做和尚真是暴殄天物啊。若是把他放在长安城中,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姑娘。     他回答道:“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在我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寺中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看他气度不凡,眉宇中带着英气,又不像是在寺中长大的人。     “不知姑娘是从哪里来?”     我看着门外的雨帘,说道:“我嘛,从一个你不会想到的地方来。”     “哦?”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没有好奇。     我喝了一口茶,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从一千四百年后的时空来的,你信吗?”我从来没有主动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来历,李勣虽然知道,但那也是他猜到的。我曾几次想告诉李恪,可是没有勇气,我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以为我在说胡话?还是把我当成疯子?活着认为我是妖怪?我知道这么离奇的事情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而这个和尚,他会相信吗?     “我信。”我看着我,语气和目光都是驽定的。没有一丝的惊讶和怀疑。     “你信?”我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放下茶杯,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所没有办法洞悉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没有什么是不存在。”     “谢谢你愿意相信,若是换做旁人,恐怕都以为我是在发痴吧。”我自嘲的一笑。     他说道:“那是因为人们始终认为自己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们认为他们是无所不知的。在人们的眼中,他们所不能解释的,就是不存在的。”     我微微一笑,说道:“人类一向如此,即使是经历一千四百年的时间,人类仍旧无法改变这一陋习。”     “慕雪,我正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外面响起高阳的声音,我回过头,见高阳没有打算,起身说道:“你怎么出来连伞都不打啊。”     高阳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打伞多麻烦啊,反正雨已经很小了,淋一会儿也挺舒服的。”她的目光落在我对面的小师父身上,问道:“这位是?”     听到高阳发问,我才想起和人家聊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问人家的法号呢。     他站起身,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法号辩机。”     辩机?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就是辩机?”辩机,玄奘的高徒,高阳的爱人!     他说道:“没错,小僧正是辩机。”     我看看辩机,又看看高阳。心想,历史还真是分毫不差的向前走。没想到我会见证这段惊世奇缘的邂逅。     高阳担忧的看着我,“慕雪,你怎么了?”她边说边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事吧?我们一起出来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三哥他非杀了我不可,我可不想重蹈六哥的覆辙。”     我定了定心神,摇头道:“我没事。”     高阳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在听到辩机的名字的时候那么激动啊?你们认识吗?”     辩机说道:“高阳公主有所不知,吴王殿下曾来和小僧对弈,蜀王殿下也来这里喝过茶。”     原来李恪和李愔与辩机这么熟,怎么我以前从来没听李恪说起过他呢。     高阳走过去拍着辩机的肩说道:“原来你是三哥和六哥的朋友啊。”忽然,她秀眉一拧,问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就算三哥对你提过慕雪的名字,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辩机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他说道:“小僧只是猜测。”     高阳坐在蒲团上,托着腮看着辩机,问道:“你从来都不笑吗?你的脸上怎么什么表情都没有啊?”     辩机说道:“小僧只是没有可喜之事,亦没有可悲之事。”     我见高阳对辩机的兴趣越来越大,拉了拉她的胳膊,说道:“高阳,我们该回去了,辩机师父该休息了。”     “好。”高阳站起身,对辩机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辩机起身道:“两位施主慢走。”     看得出来高阳很喜欢辩机,至少是不讨厌。我虽然知道历史上的事情不是我所能改变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想去努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催促高阳回府。     回到府中,刚好李恪下朝回来,我拉住他问起辩机的事情。他问道:“你怎么问起辩机了?昨天见过他了?”     我点点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和尚,他说他认识你和李愔,你们和他很熟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     李恪说道:“接触不是很多,但是很投缘,我没和你提起他是因为没什么好提的。”     我心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整天冷着一张脸,一个终日面无表情,能不投缘吗?终是没说出来,问道:“辩机他是否是一个睿智、博学的人?”     李恪坐到椅子上,把我拉到怀里,问道:“你好像对辩机很好奇,为什么?”     我总不能说他将来会成为高阳的爱人,胡乱编道:“也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他挺特别的。”因为心虚,忙转移话题,问道:“这几天前朝有什么事吗?”     他把手放在我的腰侧,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大臣们最近对太子的弹劾越来越多。”     承乾的性子原本就懦弱,对朝政也不是很敏感。在称心死后,他更是不思进取,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了。     我问道:“皇上怎么说?”     他说道:“父皇将太子训斥了一顿,任命魏征为太子太师。”     对于魏征这个人,我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他敢于直谏固然是对大唐的忠诚,可是凡事不可太过,过犹不及。他有的时候行事未免太过刻板。比方说李世民因思念已故的长孙皇后建个曾观他会谏言,李世民嫁个女儿婚礼奢华一些他也会谏言。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偶尔随性一下很正常啊。如今魏征任太子太师,恐怕承乾以后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我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他问。     我问道:“那个位置,你还想要吗?”     他扶着我在他的腿上坐直,看着我说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仍旧不甘心想问一问。听他如是回答,说道:“可是这条路有多凶险,一旦失败了又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他看着我,问道:“你以为即使我什么都不争,那些人就会放过我吗?”     我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很多人早已经把他当成了眼中钉,恨不得除掉他,争与不争,都逃不开身边的阴谋算计。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括地志 - 大唐迷梦 - 沐桐     贞观十六年,由李泰主编的《括地志》完成。全书正文550卷、序略5卷。书中吸收了《汉书?地理志》和顾野王《舆地志》两书编簒上的特点,创立了一种新的地理书体裁。全书按贞观十道排比358州,再以州为单位,分述辖境各县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等。征引广博,保存了许多六朝地理书中的珍贵资料。     李世民欣喜过望,如获至宝,不仅将《括地志》收藏进了皇家的藏书阁秘府中,还赏赐李泰“物万段”,赏赐魏王府的财物之多甚至超过了太子的规格。内廷后宫不禁人心浮动,纷纷猜测李世民是否有改立魏王为太子的打算。一些支持承乾的大臣纷纷向李世民劝谏,指责他对李泰的恩宠太过。     相对于魏王府的门庭若市,东宫就显得冷清多了。我进门时,承乾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他抬头见是我,嘲讽的一笑,“吴王妃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东宫,不是魏王府。”     我见承乾已经有七分醉意,懒得和他计较,抢过他手上的酒杯,说道:“你这个样子,就不怕那些死忠于你的大臣们寒心吗?”     他打了一个酒嗝,抬头看着我,“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开心吗?三弟不是也一直想要我这个太子的位置吗?”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自嘲的说道:“我的弟弟们个个都比我这个大哥强,现在好了,等父皇废了我,他们两个就可以放开去争了。”     我看着他那个颓废的样子,忍不住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打他,捂着脸又惊又怒的看着我,“你竟敢本宫?本宫现在还是太子呢。”     我指着他骂道:“太子?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儿太子的样子?李承乾,你就是一个懦夫,你的弟弟立了一点儿功劳你就不舒服了?就算皇上要废了你,你的太子之位也不是被别人夺走的,而是被你自己丢的。皇上他从来没有放弃你,你身边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他们也没有放弃你,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若不是长孙皇后临终前对我有所托付,我才懒得来看你这幅样子。”     我话说话,转身就走。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承乾有没有听进去,如果这些他都听不进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雨蝉非要送我出宫,我知道她有苦要诉,所以并没有拒绝。     “谢谢你,我对殿下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说的话他从来不会听。”雨蝉语气中带着很深的无奈和哀怨。     她是爱承乾的,只是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我拉住她的手,说道:“我的话他也未必就能听进去,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我们刚走出东宫没有多久,就迎面遇到了韦贵妃。     韦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冷笑着说道:“太子妃和吴王妃真是好兴致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散步呢。恐怕太子和吴王为了魏王的事都急坏了吧?”     我含笑道:“贵妃这话慕雪怎么听不懂呢?魏王的事?魏王正是春风得意,能有什么事啊?”     韦贵妃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说道:“太子和吴王恐怕并不想看到魏王春风得意吧?”     我对韦贵妃的腔调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仍旧笑道:“贵妃这是什么话啊?太子和吴王是魏王殿下的亲哥哥,哪有哥哥见不得弟弟好的。”     “吴王妃倒是想得开。”韦贵妃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我的面前,“狡兔三窟,也比不上吴王妃的精明啊。嫁给吴王,又勾搭着魏王,这边还不肯放过太子。无论是谁是未来的皇帝,吴王妃都不吃亏啊。”     韦贵妃的话越来越难听,我也不想再与她客气,冷笑着说道:“谁是未来的皇帝,那是皇上该想的事情,我劝贵妃娘娘还是回去好好教导纪王殿下吧,说不定他还能后来居上,超过他的哥哥们也不好说。”     韦贵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冷声道:“多谢吴王妃提醒,本宫自己的儿子,本宫当然会好好教导。”说完,扶着宫女的手越过我和雨蝉。     雨蝉皱着眉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韦贵妃也想争夺太子之位吗?”     我看了一眼雨蝉,说道:“她怎么不想?自从先皇后过世之后,她就一直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太后的位置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跟着李恪,看人看事的手段我也学会了一些。     雨蝉低头沉思道:“纪王年纪还小,倒是不足虑,只是这韦贵妃实在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     我笑了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你不用送我了,回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雨蝉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回到府中,李恪正在庭中练剑。我见他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一面命丫鬟去泡茶,一面走过去帮他将脸上的汗珠擦干。     他把剑放在一旁,问道:“刚才去哪儿了。”     “去太子府了。”我说完,担心他会不高兴,又补充道:“长孙皇后临终的时候嘱托我帮她照顾太子,我听人说太子最近心情不太好,就过去看了看。”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浅浅的喝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为我去东宫的事情而生气。     过了半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休息好了,把我拉到他身边,问道:“在宫里见到韦贵妃了?”     “你怎么知道?”我才刚从宫里回来,怎么这么快他就知道。而且,这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他斜了我一眼,“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也对,他的细作几乎遍布整个长安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确定他没有生气,我坐到他的腿上,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半娇半嗔的问道:“恪,我们是夫妻对不对?”     他挑了挑眉,“嗯。”     “那,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应该有太多的秘密?”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冲着他嘻嘻一笑,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手下到底有多少细作啊?他们都分布在哪里?”     我从小就喜欢看谍战剧,潜伏,卧底,策反,简直就是步步惊心啊。     他用手指的背部摸了摸我的脸,问道:“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我好奇啊。”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     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他不想说,不想做的事情,任你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用,所以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那,你说,我们府中会不会也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     我话音刚落,只听到“咣当”一声,一个正在扫地的小丫鬟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花盆上,见我看向她,连忙重新拿起扫把继续扫地,但是已经很明显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李恪看着我一笑,又向沈洛使了一个眼色。     沈洛会意,走过去对那个小丫鬟说道:“这里先不用扫了,你随我去搬些东西。”     我见沈洛带着她走远,问道:“你猜她会是谁的人呢?有谁会用这么笨的细作啊?”     他但笑不语。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问他既然怀疑我是细作,为什么还要救我。他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细作?”     那时,我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又笨又碍眼的宫女,而他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骄狂又霸道的冷面皇子。当时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子。     “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身,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让我做细作,一定比她专业多了。”     “你?”他笑着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和语气中都是满满的轻视,一副“你得了吧”的表情。     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我耸耸肩,说道:“你爱信不信。”     我和李恪正聊着天,管家王福走过来,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李恪,说道:“殿下,这是齐王殿下的书信。”     “好!”李恪将信接过来,示意管家可以退下了。然后拆开信封,展开书信。     我随口问道:“齐王在信中说什么了?”     自从我从突厥回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李佑了。他虽然有的时候霸道狂妄又容易冲动,但是为人直率又重感情,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李恪随手把信往桌子上一放,喝了一口茶,说道:“他能说什么?不过是一些抱怨。”     李佑一向对承乾不满,认为李世民偏心,认为朝中的大臣们偏心。他又藏不住情绪,心里有什么话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所以经常遭到李世民的训斥,久而久之,父子之间原本就淡薄的亲情越来越淡,后来李佑索性躲在封地很少回长安。     我叹道:“齐王这脾气,早晚会害死他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辰 - 大唐迷梦 - 沐桐     时至腊月,临近年关,又恰逢李世民的生辰。自从长孙皇后过世之后,李世民就没有好好的庆祝过生辰。李世民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更加重视亲情,还是看着四海归心,心情大好。在生辰之前竟然下旨召回所有留守在封地的皇子和外嫁的公主。大臣们都以为李世民是想过一个隆重的生辰,李世民却说不想铺张,一切从简。     为此,陈尚仪一筹莫展,左右为难,“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巴巴的把在外地的几位殿下都召了回来,又说生辰要从简,真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陈尚仪一进来,我就猜到她一定是在为皇上的生辰为难。吩咐乳母把玮儿抱走,说道:“尚仪局就按照皇上说的去做就行了,皇上既然说了要从简,那就一切从简好了。”     陈尚仪皱眉道:“可皇上的行为可不像是要从简的样子啊。”     “尚仪大人指的是皇上召几位殿下回长安吗?”我往火炉里添了几块儿碳,说道:“我猜皇上不过是希望自己的生辰儿女们都能在身边罢了。”很多人都容易忘了,李世民是个皇帝,可同时也是一个父亲。     陈尚仪点点头,说道:“那,我就让人准备简单的家宴了。”     我疑惑的问道:“往年宫中的庆典和宴会不都是韦贵妃操办的吗?怎么皇上的生辰这么大的事情,韦贵妃也不关心?”     陈尚仪说道:“韦贵妃现在把心思都花在了纪王殿下的身上,对后宫中事很少过问,只说让尚仪局看着办。”     我笑笑,“韦贵妃什么什么转性了。”话说完,转念一想,韦贵妃打理后宫多年,一直没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难免她心中会有所不满,加之李世民将所有的皇子召回,这恐怕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送走陈尚仪,我开始思索着该为李世民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再珍贵的宝贝在皇宫里都算不得什么,想找个李世民喜欢的礼物也不容易。     -------------------------------     这日,我进宫去给杨妃请安,从沁月轩出来,想着数月未见曼舞,便举步向她的寝宫走去。     曼舞的寝宫很是冷清,太监和宫女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我见没有人通报,便径自走了进去,刚想进内室,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探头看过去,只见李佑一面抱着曼舞,一面说道:“曼舞,我带你离开这里吧,我们走的远远的,去一个父皇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曼舞只是拼命的摇着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我见犹怜。     我用手捂着嘴才能控制自己不惊呼出来。     他们果真在一起了。     多年前我就曾在御花园见过李佑抱着曼舞,当时也以为他们会适可而止。因为李佑一直在封地,曼舞又一向是个有分寸的,我也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他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他们一个是当今皇帝的妃子,一个是当朝的皇子啊。     而且他们的胆子也太大,如果进来的是别人,他们两个的命恐怕就快没了。     --------------------------------     这段日子过得太过安然,安然得让我忘记了历史的残酷。     这已经是贞观十六年的隆冬,而灰暗的贞观十七年越来越近。齐王李佑谋反被诛,太子承乾被废,魏王李泰被贬。若完全按照史书上所记载的发展,这些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世民的生辰果真是简单,这次连一些近臣都没有请,只有后妃、皇子王妃、公主驸马。     成年的皇子们坐在李世民的下首,与李世民喝酒聊天,我和后妃、公主们则坐在了后面。     李世民鲜少像今天这样开心。我看着面前这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面,心中不禁喟然,这也许是他们父子兄弟最后一次这样的在一起把酒言欢了吧。     高阳坐到我旁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我摇摇头,勉强的一笑,说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不知道此情此景,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     高阳无所谓的端起酒杯,说道:“你啊,也太杞人忧天了。”     是吗?我倒是宁愿是我杞人忧天。     我见高阳的气色似乎比以往更好了,状似无意的问道:“最近有见过辩机吗?”     高阳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不自然的问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心口一沉,该发生的,果真还是发生了。若是我不知道历史有发生些什么,不会注意到高阳的反应,可是偏偏我知道。     我在心中一叹,喝了一口酒,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一问。”     高阳看了看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忽听韦贵妃说道:“这尚仪局的歌舞真是越来越差了,臣妾可是至今还记得吴王妃当年做司乐时编排的歌舞呢。”     我这才注意到歌舞已经停了。韦贵妃的话我不能不回应,说道“我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真是难得贵妃娘娘会喜欢。”     韦贵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吴王妃太谦虚了,当初吴王妃编排的歌舞至今在长安城的教坊中可还是争相流传呢。”     到场的妃子只有韦贵妃、杨妃、阴妃,还有李世民最近最宠爱的徐婕妤,徐婕妤听韦贵妃如是说,笑着说道:“我也听说吴王妃当年编排的歌舞是天下一绝,只可惜我进宫晚,没能够看到。”     李世民笑着说道:“当年的很多舞姬乐师都还在尚仪局,你若是想看,随时可以让他们跳给你。”     李世民的语气既带着丈夫对妻子的宠溺,又带着父亲对女儿的骄纵。我注意到他在对徐惠说话的时候,韦贵妃的拳头攥的死死的,杨妃面上仍旧淡淡的,阴妃自伤自怜的叹了一口气。     韦贵妃站起身,抱歉的对李世民说道:“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先回宫休息了。”     李世民挥挥手,说道:“嗯,去吧。”     没一会儿,杨妃和阴妃也亲身告退。     我的酒量和刚来这里的时候相比已经长进了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才喝了两杯酒,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高阳拉住我问道:“慕雪,你还好吧?”     我按了按额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不胜酒力。”     我正想着早点儿回府,一个宫女走过来,在我耳边说道:“王妃,武才人想请你过去一趟。”     媚娘?她找我干什么?     难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虽然已经认识武媚很长时间,但是并没有去过她的寝宫,一路上只能由宫女带路。     我的头越来越沉,走到地方时,已经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甚至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媚娘?“奇怪,人去哪儿了?     我走进房间,并没有看到武媚,就连一个宫女、太监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回头去找那个带我过来的宫女,她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难道武媚被打入冷宫了吗?     可是,冷宫又怎么会离李世民的两仪殿这么近?     “媚娘,媚娘!?”     我又喊了两声,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媚娘她到底在搞什么呀?明明约我过来,我来了她去不见人了。     我遍寻不见人,见到房间里的大床,我的困倦就上来了。趴到床上,不需要任何酝酿的就睡着了。     我睡了好像没多久,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好像有人在喊抓刺客,宫里又来刺客了吗?     我半睁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起来,胳膊一伸便摸到了一个人。     我侧目看过去,脑子立刻就清醒了,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李泰?!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不对,这不是我的床。那么这里是哪里?刚才宫女说媚娘找我有事,那么媚娘呢?她人又在哪儿?     我掀开被子看看我的衣服,还好,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说明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泰已经醒了,他见了我,也是一愣,把被子掀开到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只穿着睡衣,眼睛里盛满了惊讶。     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我们两个正呆愣着,忽听外面有人说道:“刺客就进这个房间了。”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和李泰被人算计了。     率先推门进来的是李佑和李愔。     我和李泰两个人都是半坐在床上,他只穿着睡衣,领口半开着,我的衣服虽然是完好的,可是孤男怪女大晚上在同一张床上,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李佑惊呼道:“四哥三嫂?你们……?”     李愔想阻止李佑已经来不及。     韦贵妃推开李佑走进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我和李泰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信 - 大唐迷梦 - 沐桐     看到韦贵妃脸上的表情,我完全能够确信,我和李泰的确是中了奸计了。     我从床上站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看了看李泰,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承乾带着侍卫进来,张大嘴巴看着我和李泰,“四弟,慕雪,你们……”     李愔拉住承乾,说道:“我想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韦贵妃冷笑一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事实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哼,好一个才华横溢的魏王,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吴王妃。想不到先皇后的儿子和杨淑妃的儿媳竟然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情。”     我说道:“我和魏王什么事情也没有,贵妃娘娘说话可要有证据。”     韦贵妃嘲讽的一笑,“什么事也没有?难道你们两个躺在床上叙旧吗?”     面对韦贵妃的咄咄逼人,我的思绪反倒清醒了。刚才明明是有人在喊抓刺客,按理韦贵妃应该是多得越远越好,可她却出现在这里,我可不相信她有能够制伏刺客的本事。     我走到韦贵妃身边,别有深意的说道:“我也想问问贵妃娘娘,我和魏王怎么会在这里?”     韦贵妃嗤声笑道:“本宫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本宫把你们弄进来的吗?”     我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是娘娘您自己说的。”     韦贵妃愤怒的看着我,凤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好一个吴王妃,明明是你自己做了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居然还敢诬陷本宫。”     我只顾着应对韦贵妃,没注意到阎婉何时来到了我的面前,愤恨的看着我,“萧慕雪,你以前就和魏王纠缠不清,想不到你现在已经做了魏王的嫂子了,还这么不要脸的勾引魏王。”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起巴掌挥向我,却在半空中被李泰握住了手腕。     “够了,你烦不烦?”李泰用力一甩,将阎婉甩到一边。     阎婉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泰:“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李泰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脾气,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即使是在我们分手的时候。     阎婉一边哭着一边指着我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吴王,为什么还要来勾引魏王啊?”     “够了!”     李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敲击在我的心上。他,会相信我吗?     他的脸色很难看,但是进门后不是看向我,也没有看李泰,而是分别的扫了其他人一眼。     韦贵妃和阎婉在被他的目光注视的时候身体都不由得一颤。但是韦贵妃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故作关心的对李恪说道:“本宫知道吴王殿下一定很生气,任谁戴了绿帽子心里都不会舒服。可魏王殿下毕竟是你的弟弟,兄弟间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韦贵妃这话表面上是劝解,实际上就是告诉李恪他的老婆和他的弟弟背着他做了好事,给他戴了绿帽子。     李泰向李恪解释道:“三哥,我和三嫂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是李泰第一次叫我三嫂。     李恪看也没看李泰一眼,对沈洛说道:“送王妃回府。”     “等等!”阎婉站出来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请父皇做主。”     韦贵妃附和道:“对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算就算了呢?就算吴王能咽得下这口气,可皇家的威严何在?”     李恪冷冷的看了韦贵妃和阎婉一眼,她们两个忙移开视线,后退了一步。     李恪对沈洛说道:“回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回府的马车上,我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心里说不出来的乱。以往一起从宫里回府,李恪都会放弃骑马,陪着我一起坐在车里,可是今天他好像并不打算理我,一句话也不曾对我说过。     他终究还是不相信我的。其他人怎样看我,怎样说我我都无所谓,我只在乎他怎么想。     可是,没想到他还不如李愔了解我。     下了马车,不见李恪的踪影,我看着沈洛问道:“殿下呢?他人去哪里了?”     沈洛躬身立在一旁,说道:“殿下说他有事要处理,先不回府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在府中见到李恪,问沈洛和王福,他们只说李恪有事要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刻意躲着我,即使他真的以为我和李泰之间有什么,也不应该这样躲着我的啊,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见不到李恪的日子我度日如年,我不知道外面已经把我和李泰的事情传成了什么样子,相信会很精彩。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永远不用去怀疑。现在在大家的口中,我恐怕已经是一个嫁给了哥哥还勾引弟弟的狐狸精,一个红杏出墙的放荡女人。     我细细的想过那一天是事情,我的酒量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才喝两杯酒醉了,还有那个带我去见武媚的宫女我从来没见过,媚娘也不可能派人去宴席上找我。     一定是有人在我的酒里做了手脚,然后趁着我昏昏沉沉思维混乱的时候把我骗到了那个房间,可是李泰为什么会在那里呢?他一向谨慎,论心计可没有几个人能玩儿得过他。     究竟是谁布的这个局呢?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韦贵妃吗?     从当天的情况来看,她的确是最可疑的,可是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不相信她费这么大的劲就只是为了报复我。     除了韦贵妃,我想不起来我还得罪过什么人。     我问过武媚,她并没有派人去找过我。我也命人去找过那个宫女,可她的人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是,人家既然成心要陷害我和李泰,当然不会让我们找到线索。     李恪消失了整整三天,第四天,他终于出现了。     他回到房间时,我已经睡下了,虽然睡不着。     他躺在我的身边,从身后抱住我。     我闭着眼睛,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说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     他柔声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我往床的里侧挪了挪,说道:“是你不相信我。”想着他这些天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我什么时候有说过不相信你了?”     我拿开他的手,红着眼睛说道:“你明明就是不相信我,这几天你都不理我,家都不回。”     他搬过我的肩,不管我的反抗,强迫着让我面对他。他说道:“我这些天不回府,是因为一直在调查是谁要算计你。我不理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恨我自己既然娶了你,却不能好好保护你,要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我擦了擦眼泪,不敢相信的人道:“你是说真的吗?”     他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     我吸了吸鼻子,窝在他的怀里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的心里有多难受,我不怕别人的指责和误解,就怕你会不相信我。”     他拍了拍我的头,“傻瓜。”     我抬起头,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他说道:“我记得那天你是被一个宫女带走的,我当天晚上就派人在宫里找那个宫女,但是一直没找到,后来在城外发现了她的尸体。”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她死了?”     在大唐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死亡,我仍旧觉得恐惧。     “没错。”李恪继续说道:“沈洛找到她的老家并州,发展她的家里以前生活很拮据,最近她的家人却忽然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     我猜到了原因,拉住李恪的胳膊问道:“是谁?”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让沈洛查过,那个宫女的哥哥和太子的人接触过,之后就一夜之间变得很有钱。”     承乾?怎么会是承乾呢?     我摇摇头,驽定的说道:“不可能是承乾,承乾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宫廷之中,没有人是绝对善良的,阴谋和算计更是这些皇子们从小就在学的东西。我只是不相信承乾会害我。     李恪说道:“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也只有他最有这样做的动机。     我问道:“什么动机?”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恪平躺在床上,说道:“这样做,第一可以影响四弟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在父皇心中的分量;第二可以挑起我和四弟之间的矛盾。你觉得,谁最有动机呢?”     这样一说,的确是承乾的动机比较大。李泰和李恪若是因为这事儿而反目,渔翁得利的只会是承乾。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承乾。     我歪着头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李恪既然和我说这些,就一定已经完完全全的将问题解决了。     他说道:“我已经将线索交给了大理寺,只是没有提太子的事情。虽然还没有能揪出幕后的主使,但是现在至少可以还你的清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舞歇 - 大唐迷梦 - 沐桐     贞观十六年在一场大雪中悄然的过去。     贞观十七年二月,齐王李佑谋反,李世民悲愤交加,派李勣出兵齐州,三月,李佑兵败,李勣奉命将李佑押回长安。     高阳看着坐在地上玩耍的仁儿和玮儿,问道:“慕雪,你说父皇他会怎么处置五哥呢?”     “谋反可是死罪。”     高阳看向我,说道“可五哥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一个父亲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     高阳摇着头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父皇会这么狠心。”想了想,起身道:“我要去找父皇。”     我没有阻止高阳,我也想去求李世民饶李佑不死,可是会有用吗?自从我来到这里,每一段历史都无一例外的按照史书上所记录的在发展。     我站起身,对王福说道:“给我备马,我要进宫。”     王福犹豫了一下,问道:“王妃可是要去为齐王殿下求情?恕老奴直言,历来国君最忌讳的就是谋反,王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说道:“我只是进宫去看看母妃。”     王福躬身道:“原来是这样,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去为王妃备马。”     我穿过御花园,正欲往沁月轩的方向走,恰巧迎面遇见了徐婕妤和武媚,两个人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我问道:“徐婕妤和武才人这是怎么了?”     徐婕妤秀眉微蹙,说道:“皇上已经整整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刚才做了一些糕点送过去,皇上又是一块儿也没有动。”     我问道:“婕妤刚从皇上那儿出来吗?”     徐惠点点头。     我问道:“皇上可有说要怎么处置齐王殿下?”     徐惠叹声道:“齐王殿下应该是凶多吉少了,我去的时候高阳公主也在,声泪俱下的求皇上饶了齐王的性命,皇上硬是把公主赶了出去。”     武媚补充道:“还有晋王,已经在皇上书房外面跪了一整天了。倒是阴妃,齐王的事情发生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她向皇上求情。”     我心道,阴妃,她哪里还有颜面向皇上求情。倒是李治,我没想到对于李佑的事情人人避之不及,他竟然会去向李世民求情。     徐惠看着我问道:“王妃这是要去杨妃娘娘的沁月轩吗?”     “没错。”     徐惠道:“那正好,我和媚娘也正想求杨妃去劝劝皇上,我是已经没辙了,也只有杨妃娘娘的话,皇上还会听上两句。”     我说道:“其实徐婕妤不用跑一趟,杨妃娘娘自己会去的。”     -------------------------------     李治在李世民的书房外面安静的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李世民还是将李佑赐死。     李恪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修剪白玉瓷瓶中的杏花。听他说完,手一抖,将一支含苞待放的杏花拦腰剪断。     我扶住我的肩,说道:“从知道五弟谋反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一定是这样的结果。玄武门是父皇的噩梦,他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有九弟还天真的去为五弟求情。”     我将身上的重量全部都靠在李恪的身上,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你们来说,权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李恪躲开我的视线,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说道:“五弟死的时候,一直把这个攥在手里。”     我从李恪手中拿过丝帕,淡蓝色的丝帕上就这一直雪白的梨花,一看便知是谁的东西。     李佑这般莽撞的人,竟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我说道:“我需要进宫一趟。”     他拍拍我的肩,说道:“去吧。”     ----------------------------     我来到曼舞的宫中,她正坐在梨树下弹琴。如今正是梨花花开的时节,满树的雪白,整个院子里都是梨花的清香,让人闻之欲醉。曼舞穿了一袭白色的衣裙,头发只用简单的发簪绾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待她一曲终了,我感叹道:“多美的梨花,多好听的琴声啊。只是齐王,他再也看不到了。”     曼舞站起身,说道:“慕雪,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乍然听到她的声音,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曼舞,你,你会说话?”     “很奇怪是吗?”她淡淡的一笑,笑容里蓄满了苦涩,“其实,我一直是会说话的。”     我愈发觉得奇怪,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说话呢?”     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桌子上有一壶酒,两只杯子,倒了两杯酒,抬头看向我,说道:“坐下来把。”     我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问道:“曼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悠悠的说道:“我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她叫轻歌。”     轻歌曼舞,果然是极好的名字。     她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们姐妹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我们的母亲都没有办法分辨出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又都从小就能歌善舞,整个长安城,很难找出哪个姑娘的歌声比我和姐姐的更动听,舞姿比我和姐姐的更漂亮。”     曼舞的舞姿我是看过的,的确是曼妙。我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曼舞接着说道:“我和姐姐十五岁那一年,我们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失火了,我和姐姐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从火海里逃出来。可是,姐姐的脸却毁了。她变得很自卑,不愿见任何人,更不愿见我这张和她原来一模一样的脸。”     我问道:“你为了让她放下自卑,就装作不能说话是吗?”     她微微一笑,说道:“是的,从那之后我就不再说话,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在那场大火中毁了嗓子。从此,我和姐姐两个人就经常是她唱歌,我跳舞。”     原来曼舞的故事这么复杂。我问道:“你从十五岁起就再也没说过话吗?”     她抬头看向满树的梨花,目光温柔而恬淡,“有一次例外,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去山里采药,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梨花开满枝头的时节。我采完草药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山林里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子。他伤得很重,我把他带到一个废弃的草屋里,帮他处理伤口,为他上药。他总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为了逗他开心,我为他唱歌,给他讲笑话。”     “后来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美女救英雄,然后不应该是英雄以身相许,两人情根深种吗?     她的眸子蒙一层浓重的阴影,“他还没等身上的伤完全好,就有要事先走了,临行时,他说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我猜测着问道:“他后来回来了吗?”     她又是微微一笑,这笑容比之前的更加凄楚,比眼泪还让人心酸。她说道:“半年后,他真的来找我了。可是,他却把姐姐当成了我。”     我忍不住惊呼,“怎么会这样?”     曼舞抚了抚自己的脸,说道:“和他初遇的时候,我的脸不知道对什么草药过敏,起了很多的疹子,于是我一直用白纱蒙着脸。”     我了然,说道:“我明白了,你和他初遇的时候蒙着脸,又能说话。于是再次相遇时,他想当然的把你的姐姐当做了救过自己的女孩儿,对吗?”     “一点儿也没错,他后来便成了我的姐夫。”     人世间的事,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     我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认识曼舞多年,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更何况是将这么多自己的故事。     曼舞悠悠的说道:“这些事,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知道。是我对不起齐王,我也对不起你。”     我疑惑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什么叫对不起齐王,也对不起我呀?若说曼舞对不起李佑,我还可以理解,可是对不起我,这从何说起啊。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曼舞抬手接住一片从树上飘落的花瓣,说道:“若不是我,齐王他也不会谋反。”     我劝慰道:“这也不能怪你。”     曼舞看着我,自嘲的一笑,说道:“如果我说是我让他谋反的呢?”     “你?”,我惊恐的看着曼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曼舞又倒了一杯酒,说道:“你就当做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吧。总之,是我利用了他,辜负了他。”     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晌,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曼舞嗤声道:“皇上?皇上他早就知道了吧。”     “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猜不透曼舞是怎么想的,她说这个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曼舞刚张开嘴想说话,却吐出一大口血来。     “曼舞!”我忙起身扶住她。     她冲着我一笑,这是我唯一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的真正的笑容。她说:“我在我自己的杯子里下了毒。这条命,是我欠齐王的,也是我欠水音姑娘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父子 - 大唐迷梦 - 沐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握住曼舞冰冷的手,越来越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抱歉的看着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我只愿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恨我。”     我见曼舞越来越虚弱,也顾得这些了,说道:“你先别说话了,我去叫帮你叫太医。”     “没用的。”曼舞拉住我的手,摇头道:“没用的慕雪,我喝的鹤顶红,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我的。”     我含泪看着曼舞,帮她擦去她嘴角的血,问道:“为什么?曼舞,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呢?”     她还是在笑,树上的梨花飘落在她的眉间,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梨花是这么凄艳的一种花。     她说:“这对于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     在所有人都以为李佑谋反的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时候,更让人们意象不到的是,承乾竟也有谋反的打算。     承乾一直认为李世民有易储的想法,在侯君集的怂恿下,与汉王李元昌、城阳公主的驸马都尉杜荷、侯君集等人勾结,打算先下手为强起兵逼宫,结果因为李佑谋反,间接的导致了承乾谋反的计划败露。     刚亲自下旨处死了一位谋反的儿子,紧接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想谋反,可以想象李世民该是何等的心痛。     我早知道在贞观十七年承乾会因谋反被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像面对李佑谋反时那么干脆利落,他终于露出了他作为一个父亲最脆弱的一面。     我去看过雨蝉,在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立政殿,见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们不在,边信步走了进去。不想,李世民竟然也在。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我,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如实答道:“刚从东宫出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对面的墙上挂着长孙皇后的画像,画上的女子雍容华贵,面目柔顺,有若观音。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看着画像,喃喃道:“不要在皇后面前提东宫,皇后如果知道东宫的事,一定会很伤心。”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感性的李世民,除了长孙皇后过世的时候,走上前,说道:“父皇就算是不在皇后面前说,皇后在天有灵,也能够看得到的。”     李世民回头看了看我,问道:“慕雪,你说朕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     “父皇!”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世民的为题,他有十二个儿子,两个儿子谋反,剩下十个儿子最后也没有几个是得到善终的。从这一点上看,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我怎么能这么和他说呢。     想了想,说道:“父皇您是一个好皇帝。”     他无奈的一笑,说道:“你说的对,朕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朕只是一个好皇帝,却从来没有办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说道:“那是因为父皇您是皇上,是天下之主,您不得不把天下,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就只有你,能对朕过这样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父皇,太子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看着我问道:“如果你是朕,你会怎么办?”     我被李世民这句话问得心中忐忑,谨慎的回答道:“太子谋反一事既是家事,更是国事,儿臣怎么懂得该如何处理?”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是啊,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谋反是死罪,可是朕已经杀了一个儿子,对承乾,朕实在下不了手。可是如果不杀承乾,天下人难免会说朕徇私,偏心嫡子。”     我说道:“可是父皇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杀了太子,天下人又会怎么说?他们不会说父皇您公正无私。相反的,他们会说父皇您狠心,数月之内连杀两个亲生儿子。”     李世民看着我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你是在责怪朕杀了佑儿?”     我发觉自己失言,忙跪下来请罪,“父皇恕罪,慕雪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见李世民的面色柔和了一些,才继续说道:“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父皇是皇帝,可也是父亲,舐犊情深天下之人定能理解。虎毒不食子,天下人需要一个威严的皇帝,但是臣民更想要一个有血有肉的皇帝。皇帝虽是天下之主,可也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机器。”     李世民的眸中隐隐有泪光,他单手扶起我,说道:“真是朕自登基以来听过的最舒服的话。慕雪啊,您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朕的心里啊。”     我知道李世民已经彻底放弃了杀承乾的想法,说道:“知子莫若父,父皇应该比谁都清楚,太子他不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人,太子谋反,肯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谋反之罪虽不得不罚,但也不是一定要杀了太子啊。”     我知道承乾的太子之位是一定保不住的了,而且谋反一事,李世民如果不想杀承乾,就一定要有人替承乾去死。在宫中生活多年,这种事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想想,还是忍不住唏嘘。     李世民点头道:“你说的对,朕之前竟没有想到。”     我说道:“父皇是关心则乱。”顿了顿,试探着问道:“父皇,我能去看看太子吗?”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去吧,承乾一直怪我对他太过严厉,这次恐怕是以为我一定会杀了他,你去开导开导他也好。”     “谢父皇。”     离开立政殿,我拿了李世民的令牌,径直向天牢走去。     我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古代的天牢,来到大唐多年,来天牢还是第一次。     我猜到承乾一定很狼狈,可是当在天牢里看到他,还是让我吃了一惊。眼前的男子哪里还是东宫里那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啊?头发凌乱,衣服好像多日未洗,脸上的胡子也没有刮,几日里像是瘦了许多。     饶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这样的承乾也会心中不忍,何况我们私交一向不错。     我忍住眼中的泪水,哽咽着唤道:“殿下!”     承乾茫然的回过头,看见是我,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让狱卒打开牢门,走进去蹲到承乾的面前,说道:“父皇让我来看看你?”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问道:“父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杀我?”     我忽然发现承乾对李世民的误会不是一般的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他没有要杀你,而且,在发现你谋反以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废你。”     “开什么玩笑?”承乾往墙上一靠,说道:“谋反可是死罪,五弟不就是我的下场吗?”     我叹声道:“没有一个父亲忍心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杀掉两个儿子。虎毒不食子,你以为父皇他愿意杀齐王吗?”     承乾抬头看向我,“那父皇打算怎么处置我?幽禁?流放?”     我别过头,说道:“这个父皇没有说,可是没有哪个父亲是不心疼儿子的。”     承乾像是没有听进我说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这样也好,这样父皇就可以把皇位传给三弟或四弟了,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他又什么时候说过要把皇位传给吴王和魏王?”     承乾反问道:“他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父皇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三弟和四弟,他对九弟都比对我看重。在他眼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都是错的!”     我忽然觉得李世民很可怜,调整了一下心中压抑的情绪,说道:“父皇他如果不看重你,会让你做这么多年的太子吗?他如果不看重你,会让魏征做你的老师吗?是你一直不明白父皇的苦心,难道你没听过‘爱之深,责之切’吗?承乾,父皇从来没有想过易储,也没有人能夺走你的太子之位,是你,是你自己在逼着父皇废掉你的太子之位。”     承乾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侯君集不会骗我的。”     我说道:“侯君集当然没有骗你,只是他自己已经被权力的**遮住了眼睛,失去了理智,从而无法看清父皇的心思。”     承乾自嘲的一笑,说道:“世上的事,世上的人心,我从来都看不懂。也许,我是真的不适合当这个太子。这样也好,我累了,慕雪,我真的累了,这个太子我当的太累了。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担心别人会害我,担心父皇会废了我。这么多年我就没有睡过一晚的好觉。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承乾会过得这么压抑。也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况且,他的能力本就不足以让他坐稳太子的宝座,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会不会能活得轻松许多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储君 - 大唐迷梦 - 沐桐     数日后,李世民下诏,废去承乾太子之位,并废其为庶人,流放黔州。     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悬,人们都在猜测李世民会立谁为储君,朝中各大利益集团纷纷开始筹谋,更有见风使舵的大臣开始向有望入主东宫的皇子身边靠拢。其中人气最火的莫过于李泰的魏王府。     送别承乾之后,李恪除了上朝,其他的时间几乎闭门不出,府中更是闭门谢客,对于那些前来的大臣亲贵们一个也没有见。他只在府中看书、练剑,更多的是练字。     我给他书房里的兰花浇了水,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倒是坐得住。”     他放下手中的笔,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越是在山雨欲来的时候,越是要以静制动。四弟他就是太急了。”     我很想告诉他这场夺嫡之争最后的结果,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六月,前去印度求取真经的大唐高僧玄奘回到长安。他就是吴承恩的《西游记》中唐僧的原型。     只是现实中的玄奘可不像书中写得那样文弱。他肤色偏黑,皮肤略显粗糙。看上去慈眉善目,好像永远也不会发脾气。眼神中似乎带着智慧的光,仿佛能洞穿所有的世事和人心。     李世民对玄奘很是重视,不但经常召见玄奘,还在弘福寺、慈恩寺设立译场,以方便玄奘译经和讲学。     自从玄奘回到长安之后,高阳就一直闷闷不乐。     这日,我见她又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是谁惹了公主殿下了?”     高阳把手中的团扇扔到一边,撅着嘴说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取经回来的玄奘吗?”     我不解的问道:“玄奘大师怎么惹着公主了?”     高阳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他一回来就说什么要翻译真经,还要写什么《大唐西域记》。辩机都没有时间陪我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见辩机一面有多难。”     我见房间内除了高阳的贴身侍女并没有其他人,才放心的低声说道:“你和辩机的确也该收敛收敛了,你们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高阳无所谓的说道:“我才不怕呢,我已经听从父皇的安排嫁给房遗爱了,难道就连我的这点儿自由他还要管吗?”     我提醒高阳,“可是你别忘了,你是一个有夫之妇,辩机是一个和尚。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皇上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和房相的颜面,是不会轻饶了你和辩机的。”     “我不管。”高阳摆弄着腕上的手链,说道:“我就只有这一点儿快乐了。我也离不开辩机。”     ---------------------------------------     对于新的储君的人选,李世民迟迟没有决断。李恪起初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后来见他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回我一个牵强的笑容,说道:“没事。”     我抚过他的眉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若是在以前,你说没事,我一定会被你骗了,可是现在,你的心事已经骗不了我了。”     他拉着我坐到他的腿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笑着说道:“不错,挺有长进的啊。”     我搂着他的脖子说:“不是我有长进,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丈夫,占据着我的整个生活,整颗心,我又怎么可能连你有心事都看不出呢?”     李恪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父皇召集几位众臣,对他们说有意立我为太子。”     我早已经猜到接过,问道:“大臣们没同意是吗?”     李恪点点头,说道:“是,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些大臣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不甘心。我的身上流着前隋的血又怎样?早在我出生的时候隋朝就已经亡了。”     我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李恪心里的委屈。他明明是大唐的皇子,明明有经世之才,却只因为他的母亲是隋朝的公主而一身抱负无处伸展。     我看着他说道:“其实做了太子又能怎么样呢?做了皇帝又能怎么样呢?承乾他快乐吗?父皇他快乐吗?我知道你一心想开创一个大唐盛世,可是你知道那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你看看父皇,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失去了多少东西?”     他皱着眉看着我,说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劝我的。”     “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李佑被杀,承乾被废,紧接着会是李泰被贬,然后呢?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我简直不敢想象,每想一次就会胆战心惊。     他抚了抚我的脸,问道:“你不相信我?”     我摇摇头,眼中含了泪,说道:“我只是惧怕命运。”     他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说道:“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也没有人能主宰我的命运,就算是天也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很随意的聊着天气。     我从他的膝上站起身,面对着他,问道:“如果一早就知道结果呢?如果告诉你注定会失败你还要去争吗?”     他看着我,坚定的说道:“会!”     自从那天和李恪谈过之后,我便接连两日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再去他的书房找他。     去宫中看过杨妃,出来的时候恰巧遇到武媚,两个人一边走一边随意的聊着天。     走到御花园,忽然听到一阵笑声。我和武媚循声望去,见阎婉和李世民的一位美人正在凉亭里面闲聊,刚才的笑声正是阎婉发出来的。     武媚拧着秀眉说道:“魏王妃怎么穿着杏黄色的衣服啊。”     在唐朝,杏黄是太子和太子妃才可以用的颜色。     我无所谓的说道:“随她高兴好了。”     武媚说道:“她这么快就以太子妃自居了吗?未免也太张扬了。”     “张扬?”我冷笑一声,说道:“她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呢,魏王早晚会毁在她的手里。”     想到李泰,又是忍不住担忧。如今他正是春风得意,很难想到李世民不但没有立他为太子,还要废去他的王位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武媚不屑的说道:“你是不知道这魏王妃有多目中无人,她在宫里就连徐姐姐都不放在眼里,昨天还和徐姐姐争执了起来。这宫里他还能有所忌惮的也就只有韦贵妃和杨淑妃了。”     我问道:“她经常来宫里吗?”?     武媚说道:“近日每天都会来,而且一来就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皇后她是没有机会做了。我们走吧。”     我刚要走,阎婉忽然向我招手,“是吴王妃和武才人啊!快过一起坐一会儿啊。”     阎婉在叫我们,我们若是再不过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看了武媚一眼,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阎婉,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美人,说道:“魏王妃真是好兴致啊。”     阎婉道:“吴王妃和武才人的兴致也不错啊。”她挑衅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不过是随殿下一起入宫,父皇和殿下总是有许多的事情要谈,我闲着无聊,就约李美人坐下来聊聊天喽,也不知道父皇和殿下都说什么,每天要那么长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自怨自艾的看向李世民的书房的方向。     我不愿和她多说,说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魏王妃在这儿等魏王殿下了”     说完,我抬腿就想走,她忽然从后面大声叫住我,“等等!”     我回过头,问道:“魏王妃还有什么事吗?”     她回道:“你就这样和我说话吗?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我冷笑一声,说道:“我想走,难道还要经过魏王妃的允许吗?”     阎婉走到我的面前,说道:“如果我说是呢?”     我忍不住笑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除了宫中有这样的规矩。就算是皇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吧。”     阎婉自信的一笑,说道:“我就是未来的皇后,将来整个后宫都要听我的。”     我嘲讽的笑道:“那就请魏王妃去找后宫中人耍威风吧。”我靠近她的耳边,说道:“你别忘了,我早就已经离开皇宫了。就算你是皇后,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我说完抬腿想走,阎婉一把拉住我,说道:“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回道:“我有什么不敢?你我同是王妃,地位是平等的,你无权管我。想耍威风,还是等你当上了太子妃,当上了皇后再说吧。”     “你!”她气愤的扬起手,忽听李泰在身后喊道:“你在干什么?”     阎婉回过头,看着李泰,期待的问道:“你和父皇谈完了?父皇怎么说?”     李泰没有理会她的话,看了看我,又盯着阎婉问道:“我问你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很是强硬,完全不像是出自于温润如玉的李泰之口。而且李泰以前对阎婉一向很纵容,只要她做的不过分,他从来不会苛责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坦白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看着面前这个让我觉得陌生的李泰,用我自己都觉得疏离的语气说道:“魏王妃不过是和我闲聊了几句,魏王何必动怒呢?”     李泰看向我,问道:“你们只是闲聊?”     我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府中还有事,要先走了,魏王和魏王妃请便吧。”说着便拉着媚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与媚娘分手之后,我走了没有多远,就听李泰在身后叫我,“慕雪。”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只有李泰一个人,问道:“魏王有事?”     他走到我面前,皱着眉问道:“你我一定要这样疏远吗?”     我说道:“魏王这样说,就不怕魏王妃误会吗?”     李泰无所谓的说道:“她误会了又能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道:“也对,魏王现在春风得意,既得皇上欢心,又负着大臣们的厚望,身后的支持者也不差阎大人一个,何必还会在乎魏王妃会怎么想呢?”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让李泰对阎婉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大,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李泰娶阎婉就是为了增强自己身后的势力,他婚后也不肯能会爱上那样的阎婉。如今他不再需要阎婉的父亲,自然,不会像曾经那样对阎婉百依百顺了。     尽管我不愿相信李泰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静默片刻,他沉声问道:“你在怪我?”     我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怪殿下,只是为魏王妃觉得委屈。”     我说完欲走,李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说道:“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登上皇位,皇后的位置便是你的。”     我没有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我也的确笑了出来,看着他问道:“姑且先不要说你能不能当上皇帝。我想你要弄清楚,我是吴王的妻子,我就算要做皇后也只会做你三哥的皇后。”     “三哥不可能登上皇位。”他放开我的手,眼睛仍旧紧紧的盯着我,“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和三哥在一起只会吃苦。”     我迎上他的目光,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他像承乾一样被废为庶人,我也只会是他的妻子。”     我说完,不再理会李泰,径自向玄武门走去。我的脚步很快,只想尽快的摆脱李泰的视线,一想到他在身后看着我,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究竟还是那个儒雅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的李泰吗?还是那个我爱过的李泰吗?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回到府中,李恪不在,我心中烦闷,便决定到慈恩寺走走。重回长安之后,我便喜欢上了寺庙,有的时候听一听沙弥们的诵经声,闻一闻焚香的味道,心里能够平静许多。     在慈恩寺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走进去,可以看见敞开的禅房中一位大师正在打坐。这个背影我认得,正是刚从印度回来不久的玄奘大师。     我不愿打扰他,脚步放得很轻,他还是听到了,头也不回,口中说道:“施主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走进去,不好意思的说道:“打扰了师父静修,实在抱歉。”     “无妨。”他走起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旁,盘膝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示意让我坐下。     我坐到他的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茶,茶香清冽醇厚,浅浅的喝上一口,便觉齿颊留香。     玄奘看了我一眼,说道:“如果贫僧没有猜错,施主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早就猜到也许玄奘能看出我的来历,可是听到他话语中的肯定,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点点头,说道:“没错,我是从一千四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来的。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讳莫如深的一笑,并不回答。我问道:“大师不会觉得我是妖怪吗?”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且不说施主不是妖怪,就算是妖怪又怎么样呢?”     我说道:“若是换做其他人,可不会如大师这般镇定自若。”     玄奘问道:“施主可是在担心吴王?”     “大师知道我的身份?”我和玄奘只见过一面,还是在李世民接见他的时候,当时周围有那么多的人,难得他还能记得我。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竟然连我是从一千四百年后来的都知道,那么我在大唐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他了。微微一笑,说道:“我的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我的来历,我很怕他一旦知道了真想会无法接受。”     玄奘又帮我倒了一杯茶,说道:“王妃既然是从后世而来,就应该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王妃既然能接受那样的结局,又为什么会认为吴王会接受不了王妃的来历呢?”     玄奘的话让我瞬间豁然开朗,起身道:“多谢大师指点。”     玄奘笑着摇摇头,说道:“贫僧并没有指点施主什么,只是施主当局者迷罢了。”     我刚想告辞,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大师。”     玄奘想也不想的问道:“你可是想说辩机与高阳公主之事?”     “大师早就知道?”我一直以为高阳和辩机的事情玄奘是被蒙在鼓里的。身为高僧,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徒弟和女子有染呢?而且那个女子还是大唐的公主。     玄奘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劫数,辩机也不例外,他命中该有一段情劫。”     --------------------------------------     从慈恩寺回到府中,李恪正在庭中练剑。     我一声不响的走过去,他在剑距我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猛地收住剑,然后将长剑往地上一扔,看着我大声喝道:“你疯了?也不怕我会伤到你吗?”     我走到他身边,说道:“被你杀了算了,反正这几天你都不理我。”     “你!”他一时气结,无奈的看着我。     “好啦!”我按了按他拧在一起的眉心,说道:“我错了好吗?我一会儿亲自下厨,为你做几道你最喜欢吃的菜。”     他疑惑的看着我。看他那表情,一定是在猜我在打什么主意。我简直是爱极了他猜不透我,搞不定我的样子。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一吻,笑着说道:“等着我啊。”     我并不是十分喜欢下厨,特别是嫁给李恪之后有仁儿和玮儿两个孩子要照顾,我很少有机会为他好好的做一顿饭。我做的都是他最爱吃的菜,但是从我摆上饭菜坐到他对面开始,他就只看着我,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     我夹了一块莴笋放在他的碗里,说道:“你再这样看着我,菜就凉了。”     他也不懂筷子,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为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我没怎么啊,只是想和你好好的吃一顿饭,好好的聊聊天而已。”     其实,私心里,我是不确定他一旦知道了我的来历是不是能够真的不在乎。既然决定了向他道出事实,我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喝了一杯酒,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我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说道:“先吃饭吧,吃晚饭陪我出去走走。”     我喜欢长安的月色,月亮很清晰,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够到一样。     我和李恪坐在回廊上,我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月亮周围的层云,问道:“你就不好奇我的来历吗?”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一抖,不知道他在作何猜想。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不是说撞了皇后的马车后就失忆了吗?”     “我并没有失忆。”我回想着初来大唐时的情景,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皱着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装作失忆?”     “因为我不知道该对别人说我的来历,我也不知道我说了我真实的来历会不会有人相信。”     他把我从他的肩上扶起来,看着我问道:“那你现在想说了吗?”     我暗暗咬了咬牙,看着他说:“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来自一千四百年后的人。”     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一紧,眉心皱得更紧了,“你说什么?一年四百年以后?这怎么可能?”     还好,他没有推开我,我心下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说道:“我也觉得这不可能,可是这件事情就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我拿起他腰上的玉佩,说道:“就是这块玉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说道:“你说得清楚一些。”     我于是将当年在展览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并向他说了二十一世纪与大唐的不同。说完之后,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他的表情由起初的惊愕慢慢的变为凝神思索。           第一百三十章 遇刺 - 大唐迷梦 - 沐桐     良久,他问道:“所以,这些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在你的意料之中的?”     “是。”我坐直身子,面对着他,“所以,我才会劝你不要争夺那个位置。”     事实是残忍的,我不知道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我不想再瞒着他。我将后面将会发生的事情,每个人的命运,包括大唐的命运,都清清楚楚的讲给了他听。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的感受一定是错综复杂的。     待我说完,他抚了抚我的头发,问道:“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呢?”     我没有想到他听我说了这么多,首先问出的会是这句话。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嫁给你。当我发现爱上你的时候,已经心不由主。不管等待你的命运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喃喃道:“傻丫头。”     我枕在他的肩上,说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在乎那个位置,你只是想早就一个富足安乐的大唐盛世。晋王和媚娘都是一个好皇帝,他们做得很好。只是,历史上没有一潮一代能够永盛不衰。即使你做了皇帝,给大唐带来数十年的繁荣安稳,又怎么能保证大唐不会败在后世子孙的手中呢?”     他揽过我的肩,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三日后,李世民忽然下旨将李泰降位顺阳王,徙居均州,同时,立晋王李治为太子。这一切都是长孙无忌在李世民面前游说的结果。李世民原本是中意于李恪和李泰的,可是却长孙无忌力荐李治,最后,李世民终于被长孙无忌说动了。     李治儒弱,虽比李泰善良,却也更容易被人控制,我不知道长孙无忌是不是存有私心,但是后面的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李泰离开长安之后,我和李恪也准备动身前往安州。那里是他的封地,那日我与他谈过之后,他说治理安州要比治理整个大唐轻松多了,在安州做一个逍遥王爷也不错。     李治和高阳前来送行,高阳喟叹道:“五哥被父皇杀了,大哥被父皇废了,四哥又被贬,现在你们又要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李治看着李恪,诚恳的说道:“三哥,其实太子这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李恪伸手打住他的话,说道:“九弟,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父皇既然立你为太子,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李治垂头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啊。论才智,论气魄,三哥、四哥、六哥都在我之后。”     李恪拍了拍李治的肩,说道:“九弟,父皇立你为太子,是因为看到你身上有我们都不具备的东西。记住,你现在是大唐的储君。”     高阳哀叹一声,说道:“你和六哥都跑出去逍遥自在了,长安就只剩下我和九哥,如笼中鸟,池中鱼。什么时候父皇能也给我一块儿封地啊。”     我笑道:“你啊,就好好的呆在长安吧,我们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顿了顿,叮嘱道:“你和辩机的事,也该收敛收敛了,小心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高阳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送别高阳和李治,又入宫向李世民和杨妃辞行。杨妃一心希望李恪能够躲开权力的纷争,我们离开长安也是她所希望的。只是两个儿子都不再自己的身边,心中难免对有所感伤。     我知道李恪也舍不得杨妃,回府的路上,我握住他的手,说道:“安州离长安不远,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的。”     他回握住我的手,说道:“我只是不放心,九弟这个太子之位并不稳固,宫里也不像表面上这么太平。”     我疑惑的问道:“你和魏王都离开长安了,其他的皇子都很平庸,还有谁会威胁到九弟的太子之位呢?”     他反问道:“你别忘了,太极宫中可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韦贵妃呢。皇子平庸,可不代表皇子的母亲就一定是个省油的灯。”     我坐直身子,问道:“是不是你的细作发现了什么?”     他说道:“我安插在韦贵妃身边的细作发现她好像和宫外一个很神秘的阻止又来往,那个组织极有可能是隐太子的余党。”     “什么?韦贵妃是隐太子的人?”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说道:“不对啊,韦贵妃认识皇上的时候,还是隋朝的天下呢。”     他往车厢上一靠,说道:“韦贵妃不可能是隐太子的人,我怀疑她是在被人利用。她太想做皇后,也太想让她的儿子做太子了。”     我想了想,问道:“隐太子的人抓不到吗?”     他摇摇头,说道:“这些人行踪很神秘,我的人调查了很多年,还是查不出什么线索。就算发现了他们的党羽,也立刻变成了死尸。”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叹声道:“先让细作继续留意吧。他们在暗处,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     从长安到安州有大约半个多月的路程。就在我们快到安州境内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群刺客。刺客足足有二十多人,个个刀法了得。     那些刺客很聪明,知道硬拼会吃亏,总是针对我和我身边的仁儿、玮儿,李恪吩咐沈洛带着一半的侍卫保护我们,他那边应付起刺客来便吃力了许多。     我一面担心李恪的安危,一面又担心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就在战斗焦灼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来了一队人马。我起初还以为又是刺客,走近了才发现是李愔。     刺客的头目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带着人落荒而逃,逃走之前还出手将几个受了伤无法离开的刺客刺死。     沈洛欲追上去,李恪抬手拦住他,说道:“别追了。”     我见李恪身上没有伤,心里才算踏实,问道:“这些刺客是什么来历?”     沈洛在死去的刺客身上搜了搜,回道:“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李愔走上前,重重的拍了拍李恪的肩,说道:“三哥,看来就算你不想和他们争,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你。”     李恪回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道:“是啊,你不是应该在蜀地吗?”     李恪笑了一声,说道:“他在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呆得下去呢?”     李愔数了数拇指,说道:“知我者三哥也。”顿了顿,说:“我正想出来四处走走,恰巧见到你的来信,说要来安州,就索性从蜀地启程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巧,遇到有人要杀你。”     我见侍卫们都很累,有些人还受了伤,对李恪说道:“打斗了那么长时间,大家都累了,不如在这里歇一歇吧,也好让受伤的侍卫处理一下伤口。”     李恪说道:“也好。”指了指一旁的凉亭,对李愔说道:“我们去那边做吧。”     仁儿和玮儿受了些惊吓,我哄了哄他们两个,小孩子玩儿起来很快就把刚才的场面忘记了。然后把两个孩子交给乳母,为李恪和李愔冲了茶。     李愔接过我的茶,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笑着说道:“好久没喝你泡的茶了,茶香芬芳清冽,果然是上品。”     我打趣道:“谁不知道蜀王殿下是最懂享受的,殿下那儿什么好茶没有啊。”     李愔笑道:“这才嫁给三哥多久啊,就学会三哥的沉着冷静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刚刚遭遇了刺客,你多少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儿惊慌失措啊。”     我往紫砂壶里添了一些水,说道:“刺客不是已经走了吗?我还有什么好惊慌的。”     李愔笑着点点头,转头问李恪,“三哥,刺客的身份,你怎么看?”     李恪把玩这手中的茶杯,思忖着说道:“最想让我死的人就要数长孙无忌和韦贵妃了。韦贵妃手下不可能有训练那么精良的刺客。”     李愔问道:“你怀疑是长孙无忌?”     李恪说道:“不是怀疑,是几乎可以确定。”     李愔抱着双臂看着李恪,“你打算怎么做?”     李恪喝下杯中的茶,说道:“没什么好打算的,反正他想杀我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倒是要看看,他除了刺杀,还有什么招数。”     李愔说道:“长孙无忌可是个老狐狸,四哥是他的亲外甥,他都能下这么狠的手,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李恪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说道:“四弟的事只能怪他自己心太急了。他本来一直隐忍不发,承乾一被废,他就等不及了,一心以为太子之位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过,从这件事倒是能看出长孙无忌的野心还真是不小。”     李愔笑着说道:“父皇一向宠信长孙无忌。而以你和四哥的性格,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做了皇帝都不可能听他的,他想继续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要找一个容易控制的皇帝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裂 - 大唐迷梦 - 沐桐     在安州的岁月是悠闲而惬意的。安州民风淳朴,土地肥沃,常年都是风调雨顺,李恪没有太多的公务,唯一忧心的便是长安的情况。更多的时候,他会教仁儿练剑,教玮儿习字。夏天和我一起烹茶听雨,冬天一起赏梅观雪。日子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若不是知晓历史,我会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继续下去。     贞观二十三年,李世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和李恪都知道,李世民便是在这一年去世的。所以年初,我们便回到了长安。我们出发的同时,李愔也在蜀地启程了。     李世民的身体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差,只是愈发苍老。听太医说他睡梦中时常做噩梦,梦中总是说建成和元吉来找他。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心中愧疚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李治在东宫设宴为李恪和李愔接风,在这里,承乾也曾不止一次的为自己的兄弟们设宴。如今,东宫还是过去的东宫,可是东宫之主却早已经换了人。而承乾,早已经在贞观十九年过世了。     我见他们兄弟们喝得尽兴,便和高阳来到了院子里。     我看着院中的熟悉的景致,喟叹道:“东宫和过去相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高阳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道:“九哥一向节俭,这一点和母后倒是很像。”     我看着高阳脸上柔和的笑容,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语气有片刻的凝脂,她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我一惊,问道:“孩子是谁的?”     高阳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当然是辩机的。”     此刻的高阳,俨然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我如何能告诉她,辩机在这一年就要被李世民处死。     高阳见我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慕雪?难道你不替我高阳吗?”     我摸着高阳的肚子,说道:“我更为你担心。”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样快。三日后,辩机被关进了大理寺。据说是御史在审讯一个小贼的时候发现小贼有一件赃物是高阳公主的金宝神枕,再一审讯便牵出了高阳与辩机的私情。     李世民下令严查,辩机是出家人,从来不会说谎,对与高阳的事情供认不讳。李世民勃然大怒,在将辩机在大理寺关了三天之后,下令将辩机腰斩。     高阳去向李世民求情,李世民避不相见。李恪和李愔一起去见李世民,最后两个人沉着脸回到了吴王府。     我看到他们的脸色已经猜到了结果,问道:“皇上还是不肯饶过辩机是吗?”     李恪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我问:“你知道辩机的身份吗?”     我问道:“他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吗?”     李愔坐到李恪旁边,说道:“辩机的父亲是前隋的太子,他是隋朝之后,隋朝灭亡之后,他被他父亲的手下送到了会昌寺,成了玄奘大师的徒弟。”     我险些没有跌坐到地上,怎么会这么巧,辩机,他竟然是隋朝之后。我说道:“这么说,辩机是非死不可了?”     李恪往椅子上一靠,说道:“慕雪,帮我去看看高阳吧。”     我赶到宫里时,高阳正在李世民的书房外面跪着,一面跪着一面喊着让李世民放过辩机。     我走到高阳身边,唤道:“高阳。”     高阳抬头看向我,哭着拉住我的胳膊,“慕雪,父皇他要杀了辩机,你帮我劝劝他,你快帮我劝劝他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阳,她是大唐最骄傲的公主,何曾这般卑微。     我半蹲在高阳身边,含泪道:“高阳,没用的,皇上已经决定了。”     高阳猛地松开我的胳膊,摇着头喃喃道:“不,不会的,我不相信父皇会这么狠心。”     天上忽然响起一声惊雷,雷声很多,仿佛要把整个天地劈开一样。我不由暗想,盘古开天辟地,也不过如此吧。     高阳像是被雷声惊醒了一样,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冲着跑向李世民的书房。太监想拦但没有拦住。     我连忙跟进去,李世民见了我们,厉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高阳走上去,跪在李世民面前,抱着他的膝盖哭道:“父皇,女儿求你了,你放过辩机吧,只要你能饶辩机不死,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李世民看着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似是丝毫不为所动,说道:“辩机生为僧人,不顾戒律清规,胆敢勾引皇家公主,就算死上一千次也不为过。”     “不,父皇。”高阳急迫的说道:“不是辩机勾引女儿,是女儿勾引他的。”     “你!”李世民怒不可遏的指着高阳,“你身为堂堂的大唐公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高阳哭着说道:“我不要颜面,我只要辩机啊。”     李世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高阳,说道:“这就是朕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顿了顿,沉声道:“辩机,朕非杀不可。”     高阳放在李世民腿上的手一松,跌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她的父亲,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听得人心痛。     她笑够了,看着李世民说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指望你会放了辩机。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辩机呢。”     “高阳。”     我知道高阳的话一定会伤透李世民的心,但是沉浸在悲痛中的高阳已经完全管不了这么多了。“宠我?你是怎么宠我的?让我嫁给房遗爱那个窝囊废?还是杀了我最爱的男人?为什么我要是你的女儿?你已经杀了五哥,大哥也被你废了,死在了黔州,你不甘心吗?还要杀了我的辩机。”     只听“啪”地一声,我还来不及反应,李世民的巴掌已经打在了高阳的脸上。     高阳放肆的笑着,“打我算什么?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呀?反正你是皇帝,你想杀谁,就杀谁。”     我扶住高阳,劝道:“高阳,别说了。”     李世民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指着高阳,说道:“你滚,你给朕滚。”     高阳甩开我的手,看着李世民,大声说道:“滚就滚,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永远,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     高阳说这话时,李世民的身体一直在抖。高阳说完,跌跌撞撞的走出书房。     又是“轰隆”一声惊雷,外面下起又急又猛的雨来。我刚想去追高阳,猛然发现从高阳刚才站的地方一直到门口,地上有斑斑的血迹。我忍不住掩住嘴,叫道:“父皇,高阳她……”     李世民也发现了地方的血迹,先我一步冲出了门外。在高阳昏倒之前扶住了她。     李世民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力能扛鼎的大唐皇帝。但是,饶是他已经年迈,还是一把抱起高阳,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高阳小产了,她和辩机的孩子终究是没能保住。     李世民挥手让太医和左右的太监们都散了,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我见已经快到子时了,对李世民说道:“父皇,您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李世民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看我,用手支着额,说道:“有的时候,朕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帝。朕富有四海,操控整个天下的生杀大权,却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还要亲自下旨处死自己的儿子。”     “父皇!”我从来没有像一刻这样觉得李世民这么可怜,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喟然一叹,说道:“朕想立自己喜欢的女人做皇后,朕做不到;朕想让自己最有能力的儿子做太子,朕做不到;朕不想杀佑儿,朕做不到;朕不想把承乾废为庶人,朕做不到;如今,朕不想杀辩机,朕还是做不到。朕是皇帝啊!朕要造福大唐的百姓,可是朕却连自己的孩子的幸福都给不了。”     我说道:“父皇,我想替高阳去看看辩机。”     辩机明日就要被处斩,而高阳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去见辩机了。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去吧。”     这是我第二次进大理寺的牢房,上一次,是贞观十七年,来看承乾。两次,都是诀别。     我备了上好的西湖龙井,水是用陈年的梅花上的雪水煮的。     辩机正盘膝坐在地上的草席上,一只手放下膝上,另一只手竖在胸前。他见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说道:“吴王刚离开。”     “是吗?”我坐到他对面,摆上茶具,先是洗了茶,然后才用雪水冲茶。     辩机看着我的动作,说道:“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我说道:“你就不问问高阳怎么样了吗?”     辩机神色一黯,随后又恢复淡然的表情,说道:“她是公主,想来皇上定不会迁怒于她。”     我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把高阳的情况告诉他。为他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可曾后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国殇 - 大唐迷梦 - 沐桐     他看着茶杯上氤氲的水汽,静默半晌,悠悠的说道:“我没有后悔,只是,我终究是辜负了佛祖,也辜负了高阳。”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忽然就想起那个一千年后的僧人,仓央嘉措。他是一个最纯粹的僧人,却拥有着最美丽的爱情。     我闻了闻清冽的茶香,口中念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见他看向我,解释道:“这是在一千年后藏族,也就是现在的吐蕃的一位僧人写的诗。”     他安然的端起茶杯,说道:“原来误入红尘的僧人世间不止我一个。”     我问道:“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高阳的吗?”     他眸光一闪,放下茶杯,喟然道:“让她忘了我吧。”     我手一抖,杯中的水倾出了些许,哀叹道:“这对于她何其残忍。”顿了顿,说道:“她做不到的。”     辩机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有看。     从大理寺出来,雨还是没完没了的下。我以前很喜欢雨天,可是今天,我只觉得头上的黑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胸口闷闷的。     高阳醒来时,辩机已经被腰斩了。我没敢去看,听人说玄奘亲自在刑场上为他诵经。     高阳醒来,只问了宫女是什么时辰了,宫女答了,她也不含不闹,只默默的流着眼泪。知道孩子没了,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这样的高阳让我心疼,也让我害怕。我宁愿她大声的哭闹,就算是打人骂人也好。     我知道,过去那个快乐爽朗的高阳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高阳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的躺了整整两天。第三天,她终于下了床,对我说:“我想去看看辩机。”     “好。”我应了她,命宫女们帮高阳洗漱梳妆。     辩机被埋在城郊的一座山上。我和李恪、李愔一起带着高阳来到辩机的坟前,让高阳一个人过去,我们只远远的看着。     春日乍暖还寒,高阳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头上皆是银钗素带,背影淡薄而柔弱。她缓缓的坐在辩机的坟前,抚着辩机的墓碑,就像抚着昔日爱人的脸,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高阳坐在高阳的坟前喃喃的说着什么,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的事发生得突然,她一定还有很多的话没有来得及和辩机说。     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感觉到彻骨的冷。李恪握住我的手,他的手也是冷的,两只冰冷的手触到一起,我忽然生出恐惧来。恐惧的感觉慢慢的吞噬全身,像夜色一样,越来越重,无处躲避。     忽听李愔口中念道:“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他念的词听着耳熟,我却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了,依稀好像是南朝乐府。我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自辩机死后,高阳终日素衣素服,卸了珠翠,辞了粉黛,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反倒多了一份清冷,我想她的心一定是随着辩机的死彻底的关闭了。然而饶是如此,她仍旧是美的。只是她的美,世间已经没有人有资格欣赏了。     李世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的事宜都暂由长孙无忌协助太子处理。李恪和李愔都决定暂留长安。     眼看着夏日一天一天逼近,长安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近日来李恪很少在府中,有时候我等他一整晚都等不到人。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也从来不肯和我说。我问沈洛,沈洛只是支吾着不言语。我问李愔,他也只说,三哥自有他的道理。     我数度见媚娘和李治眉目传情,因知道历史的走向,不愿阻止,只是提醒媚娘人言可畏,人多眼杂。     媚娘垂下头,一张脸红得像朱砂一般。口中嚅嗫道:“我本也不作他想,只想着待皇上百年之后,安然老去罢了。可是我被韦贵妃刁难,太子他一向儒弱,竟然肯为了我与韦贵妃争执。在宫中许多年,从来没有人像他那般待我。”     我看着她如桃花般明艳的脸,说道:“人生在世,自是不能辜负了自己。可是,也要把握得好分寸。”     她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疑问。我不欲多说,径自离开了。     到了五月间,李世民连下床也不能了,太医连连摇头,说是恐怕不大好。李治毕竟年幼,一听太医如是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眼泪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害怕。     徐惠连续半个月终日食素,每日天不亮就去佛堂诵经和抄录经文,希望自己的虔诚能够让李世民好起来。     五月中旬,我正在庭中给兰花浇水,忽听下人禀报,“王妃,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我手一松,水壶落到地上,里面的水溅出来,弄得我衣裙的下摆尽湿透了。     匆忙换了素服,叫管家备下马车。     坐在车里,我不禁想起李世民的一生,我过去在书中看到的,来到大唐后所接触到的。     依稀还是小学的时候,读**的《沁园春》,读到“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当时就在想,历史上的唐太宗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街上的小贩仍旧在叫卖,行人悠闲的在大街上走着。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已经驾崩了。在古代,皇帝驾崩都是要先向平民百姓封锁消息的,待新皇登基,政局稳定之后,才会举国同哀。     行至玄武门,守门的侍卫们已经在铠甲外面加了一件素服。     行至停放官醇的大殿,诸妃、皇子、公主皆已经到了。高阳和蒋王没有来,奇怪的是,韦贵妃也不在场。国丧是何种场合,她身为贵妃,在后宫中位分最高,又怎么会缺席?     杨妃看了看时间,含着泪对张公公说道:“时候不早了,别等了。”     张公公手里捧着黄色的卷轴,口中念念有词,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耳边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我是应该哭一哭的,不然让人看见太不像样子,可是心中难过,却哭不出来。后来一摸脸上,又分明有濡湿的液体。     我看向李恪和李愔,他们都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一个侍卫忽然走进来,在李恪耳边耳语了几句,李恪神色顿时一边,向李愔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出了灵堂。     跪了两个时辰,方可以轮流歇息。我走到杨妃身边,扶着她起来,问道:“母妃,你的身体好吃得消吗?”     杨妃眼中莹然有泪,她用帕子擦了擦,说道:“无妨。”     我扶着杨妃到偏殿坐下,问道:“怎么不见韦贵妃和蒋王?”     杨妃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派人去韦贵妃的宫里找过了,说是没看见韦贵妃去了哪儿,蒋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韦贵妃嫁给李世民那么多年,对他又不是没有情,怎么会连李世民的灵堂都不来呢。     我正思忖着,杨妃说道:“你去瞧瞧高阳吧,这样的时候她不来,以后难免会落下话柄。”     我正想去找高阳,只是碍于不知该如何脱身,听杨妃这样一说,起身说道:“我这就去。”     来到房府,未等人通报,我就径直走进了高阳的房间。她正在用一把檀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发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发带。     她背对着门口,从铜镜里看到我,缓缓的开口道:“慕雪,你来了!”     我走到她身后,说道:“皇上驾崩了。”     这个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在听到我的话时,拿着梳子的手还是一顿,很快的,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只“哦”了一声。     我说道:“你总该去看看才是。”     高阳放下梳子,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进宫。”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让人猜不透她究竟是悲是痛,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将手搭在高阳的肩上,叹道:“无论你怪他也好,怨他也好,如今人都已经去了,你也该放下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他是真的疼爱你的,只是他不止是父亲,更是皇帝。”     高阳看着铜镜,不知道是在看她自己,还是在看我。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也说了,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早在辩机死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没有意义的了。”她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起来,“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了呢?在杀了辩机之后就死了!”     这是辩机死后,高阳第一次大声哭出来,在以前,她每次流泪都是默默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我不知道高阳是在哭辩机,还是在哭李世民。那是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却在数月之内相继的离开了人世。她想怨都没有办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轻歌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刚出房府,见沈洛带着两个人策马奔来,下了马,说道:“王妃,宫中有叛贼作乱,殿下让我来保护王妃的安全。” 我问道:“叛贼?宫中怎么会有叛贼呢?”在我的记忆中,贞观二十三年皇权的交接很和平,并没有动乱啊。 沈洛说道:“是隐太子的余党,与后宫勾结,趁着先皇驾崩之机想谋夺皇位。” 又是隐太子余党,李建成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想不到还有那么多旧部。我急切的问道:“宫中情况怎么样了?” 沈洛回答道:“殿下早就有所防备,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正在带兵和叛军拼杀,英国公也已经带着城外五万大军进城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李恪,他竟是在忙这个,我虽然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我若回宫只会给他添麻烦,指了指另外两个人,对沈洛说道:“让他们两个送我回府,你回宫去帮助殿下吧。”沈洛多年来一直跟在李恪身边,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这个时候,有他在李恪身边,相信对他会更有帮助。 沈洛为难的说道:“可是殿下让我保护王妃的安全。” 我说道:“叛贼的目的是皇位,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洛点点头,不再坚持,交代了两个随从几句,便翻身上了马。 我虽然知道这次在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叛乱不算什么,可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上了马,走出没多远,就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人马骑着马从对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追踪叛军,他们的速度很快,其中一人的马正从我的迎面过来,躲闪不及,两匹马嘶鸣一声,人立起来。我的身体向后仰去,就在我以为将要摔落马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揽住我的腰。 双脚重新踩到地上,我抬头看过去,见救我的人竟是多年未见的离岸。 他仍旧是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只是眸中有许多我看不分明的东西。我惊讶道:“怎么是你?” 我微微一笑,两个随从一见离岸,忙抽出佩刀。我不曾反应过来,离岸翻动手中的折扇,以几乎流星般的速度以折扇扼住他们两个人的喉咙。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倒下,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岸,“你杀了他们?” 我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残忍的场面,可是这实在是太快了。上一秒他们两个人还活生生的在我的面前,下一秒就成了两具尸体,而且,杀他们的人居然是离岸。 离岸仍是笑着,轻轻一摆手中的折扇,轻松的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二人是离岸杀的。 我后退一步,问道:“你到底是谁?” 离岸含笑看着我,“随园公子,离岸啊。” 我摇摇头,“不,你一定还有另外的身份。” 离岸敛去笑意,说道:“慕雪,你很聪明。和我去随园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在这种情况下,由不得我拒绝。 花香四溢,泉水叮咚。认识离岸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随园,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来,离岸是李建成的第四个儿子,武安王李承训。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决定斩草除根,李建成手下的一位将军拼死将李承训带出了长安。而后李承训改名离岸,建成余党看似销声匿迹,其实一直在秘密的伺机行动。 离岸讲完,说道:“这是李世民欠我的父亲的”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一贯的平和,听不出恨意,可是我看得分明,他明明是恨李世民入骨。 我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李世民已经死了。” 离岸说道:“我过去不杀李世民,是因为他还算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属于我父亲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他说他想夺回属于他父亲的东西,并没有说是自己想要皇位。离岸他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仇恨,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潇洒快意的剑客,一个饮酒赞花的诗人。可是,他是太子建成的儿子。如论李世民如何勤政爱民,把大唐治理得如何繁荣昌盛,都不能抹去玄武门的血迹。 忽然闻得一阵如兰似麝的清香,身后响起轻柔如水的声音,“公子,有客人吗?” 我回过头去,见一个女人姗姗的走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用丝巾蒙着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看上去极美,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离岸站起身,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呵护稀世的珍宝。原来离岸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离岸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问道:“轻歌,你怎么来了?” 轻歌?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我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她叫轻歌。” 轻歌曼舞!原来曼舞的姐姐就是她。那离岸……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曼舞为什么会出现在太极宫,她临终前为什么会说对不起李佑,对不起我,又说她欠水音一条命。原来,她是离岸派去宫中的细作。看来,李佑谋反是受了曼舞的怂恿,除此之外,她也一定还做了许多别的事情。 我看着面前温柔相视的离岸和轻歌,脑海中想到的却是曼舞临终前最后的那抹微笑,那笑如同蔷薇一般惊艳,唇边的血迹也像极了蔷薇。 轻歌看到我,扬头向离岸问道:“这位姑娘是?” 离岸说道:“她是我的朋友,慕雪。” 看得出来,轻歌对离岸的事情都不清楚。我看着她那双和曼舞一模一样的眼睛,说道:“轻歌曼舞,姑娘的名字真好。” 轻歌笑着说道:“曼舞是我妹妹的名字。” 离岸在听到曼舞两个字的时候,眉心一动,神色有瞬间的黯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端起案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说道:“我见过她,你们长得很像,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你见过我妹妹?”轻歌惊喜的说道,“她还好吗?” 她还好吗?原来轻歌并不知道曼舞的事情,看来离岸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曼舞却要为了他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为妃,周旋在两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知道了曼舞的身份之后,非但对她没有怨,反而深深地为她觉得不平。 轻歌等不到我的回答,反应了一会儿,觉得我的话说得有问题,沉吟道:“可是,你刚才说她的声音,曼舞她是不会说话的。” 我说道:“她不说话,并不是不会说话。”我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轻歌,她是太过娇弱,太过单纯,我不知道她在知道了全部的事实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曼舞惊讶的说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她的嗓子在那场大火中毁掉了,就像我的脸一样。”轻歌边说着边隔着面纱抚上自己的脸,眼神哀切。离岸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在告诉她没有关系。 我将视线从他们连个人紧握的手上移开,说道:“曼舞自从那次大火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你会这样想也正常。”我顿了顿,看了一眼离岸,继续说道:“她说,她自从在大火中死里逃生,就只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对我,还有一次,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去山里采药,在她采完草药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山林里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子。她把他带到了一个废弃的草屋里,帮他处理伤口,为他上药,还为了逗他开心,我为他唱歌,给他讲笑话。” 离岸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拉着轻歌的手收得很紧,轻歌皱着秀眉喊痛,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我继续说道:“曼舞还说,她那时脸上起了很多疹子,所以她一直用纱巾蒙着脸。”我看向轻歌,接着说道:“我想她蒙着脸的样子,应该就是你现在这样吧?” 轻歌的手被离岸攥得生疼,哪还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她看着离岸低声道:“公子,你弄疼我了。”见离岸神色有异,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离岸猛然放开轻歌的手,只盯着我,看也不看她,说道:“你回房去。” “公子。” 离岸大声喊道:“我叫你回房。”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离岸这么大声说话,他即使在谈到杀父仇人的时候语气也是轻松而淡泊的。轻歌一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离岸,呆愣着看着他。 外面的守卫听到离岸的声音,跑进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离岸头也不抬,说道:“送姑娘回房。” 轻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拉了出去。 离岸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我反问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以你随园公子的聪明,难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吗?”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 大唐迷梦 - 沐桐 离岸几乎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也没有了焦距。过了许久,他开口问道:“她死前都说了什么?”语气无力得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我心中终是不忍,说道:“她和我讲过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并没有别的了。” 其实,我心里还有诸多疑问,只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离岸问道:“她葬在哪里?” 她葬在哪里?曼舞为他牺牲了那么多,她死了,他却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看了看院子里花瓣已经尽数谢去的梨树,说道:“曼舞是先皇的宫嫔,死后自然是要葬在皇陵的。” 离岸久久不再言语,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谁能想到,我和李愔引为知己的离岸会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儿子。而离岸,他何曾又想过那个为了他只身入宫的曼舞才是自己身受重伤时邂逅的爱人。 随园中有大片的梨树,可以想象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满园梨花赛雪,佳人弹琴,公子吹箫。难怪曼舞那么喜欢梨花,原来是因为离岸。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她在梨花雨中起舞的样子,如果见过,他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盯着满园的梨树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李愔带兵闯入随园。 离岸大概是不愿意打破随园的幽静,所以并没有派兵把守,里面的下人也不多,李愔很容易的就进来了。 “慕雪?”他见了我,惊诧的说道:“我听吴王府的人回报说你失踪了,没想到会在这里。” 我抬头看向他,“你更没有想到的,是离岸的身份吧?” 李愔点点头,沉默的立在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愔将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上,看着周围的景致,说道:“离岸号称随园公子,这个地方,我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替他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会是隐太子的儿子,一直在谋划夺取江山。” 李愔喟然一叹,过了好一会儿,我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愔说道:“幸好三哥早有防备,目前局势已经稳定了。”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两个时辰前,离岸闯入昭陵。昭陵中机关重重,他负了伤,已经被守陵的侍卫拿下了。” “什么?他竟然去了昭陵?”皇家陵墓不仅有重兵把守,而且陵内机关重重,闯陵无异于送死,而且明明知道这些,竟还是去了。 李愔看着我问道:“你可知道些什么?我来这里之前见过离岸一面,你是知道的,他从不肯求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却求我将他和曼舞葬在一起。曼舞可是父皇的妃子啊。” 李愔话音刚落,忽听身后“咣当”一声,似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我和李愔回过头,见轻歌站在回廊上,旁边的花盆碎了一地。 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身体摇摇欲坠。李愔疑惑的看向我,问道:“她是谁?怎么长得……” 不等李愔说完,我打断他的话,说道:“长得很想很像曼舞是吗?她是曼舞的姐姐。”我顿了顿,看着轻歌,说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轻歌扶着旁边的柱子,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让自己摔倒。她自嘲的一笑,口中喃喃道:“原来,自始至终,他爱的都只有她,只有她。”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双和曼舞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问道:“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是。”她任由眼睛里的泪水肆意的流着,也不去擦,说道:“那一年,离岸找到我,他说让我跟着他,说他会照顾我,我起先并不知道原因。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所以我向他隐瞒了真相。我对不起曼舞,是我抢了她的幸福。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琴瑟相和,竟比不上他们在一起的数日。” 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我没有资格置喙,况且曼舞已经死了,离岸也已经被捉拿。我看了看李愔,说道:“我们走吧。” 我和李愔走出没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我们惊慌的回过头,见在刚才的房门外的一颗梨树下,轻歌倒在地上,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镀金的匕,鲜血染在她绿色的罗裙上,分外刺目。六年前,曼舞也是在梨花树下,嘴角的鲜血染得身前的衣服夺目的红。 李愔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走吧。” 回到城中,李愔说离岸想见我。 我从来不敢想象,离岸那样一个不染纤尘的一个人被关在牢里会是什么样子。 狱卒不肯开锁,我隔着牢房的门,看着离岸孑然而立的背影,鼻子酸酸的,却没有眼泪。 我说:“李愔说你想见我。” 他没有回头,我只能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背影。他用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说:“我对曼舞说,我一定会回去找她。但和她分别之后我才现,我竟然一直没有问她的名字。后来遇到轻歌,我想我终于找到她了。我誓我一定要好好的守护她,可是当我看到曼舞在梨花树下翩翩起舞的样子,我却忍不住心动了。那天,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满树的梨花,有花瓣如雨般落下,落在她的间,落在她的肩头。那真是世间最绝美的画面。” 我心中为曼舞稍稍安慰,原来,他也是曾为她心动过的。 离岸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我答应过轻歌,此生只倾心她一人。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滥情,所以,从那以后,我对曼舞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所以当她无意中知晓了我的计划,提出愿意为我进宫当细作的时候,我纵然心中不忍,还是答应了。为的只是向自己证明我爱的人是轻歌,只有轻歌。” 我不知道曼舞如果知道这些,是该喜,还是该悲。我忍住心中的哀戚,说道:“曼舞走的时候很淡然,我想她为你所付出的一切,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甘之如饴?好一个甘之如饴!”离岸终于转过身,看着我说道:“慕雪,我竟不知道应该感激你告诉我这些,还是应该恨你告诉我这些。让我临死还要带着无尽悔憾和怜惜。” 我握住牢门的栏杆,说道:“过往种种,都是阴差阳错罢了。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朋友、知己。”虽然离岸对皇位早有预谋,但是我相信,他对我和李愔的感情是真挚的。 他笑了笑,那是他过去所惯有的笑容,他说道:“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对我说这些,你走吧,此次,当是永诀。” 我转过身,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艰涩的迈动脚步,在走了十几米的时候,听得身后有精而小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响动。回过头,见离岸倒在地上,在他身前不远的位置,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我早就该想到他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的。他是高傲不可一世的随园公子,是大唐皇室之后,怎么可能沦为阶下囚,等着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呢。 出了大理寺,李愔负着手在外面等着我。我走到他面前,说道:“离岸服毒了。” 李愔没有一丝的惊讶,只是脸上闪过痛惜的神色,说道:“这才像离岸。” 我问道:“你会答应他的要求吗?” 李愔抬头看了看天上寥落的星辰,说道:“在蜀地,离岸曾救过我的命,我答应过他,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帮忙,我一定竭尽所能。” 我低声说道:“曼舞葬在昭陵,若想把她的尸骨弄出来,并不是易事。” 李愔道:“事在人为,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我不知道李愔用了什么方法,真的把曼舞的尸骨从昭陵偷了出来。 曼舞已经死了六年,昔日红颜,而今已是一把枯骨。而她生前未能得到她想要的爱情,死后终于可以和自己的爱人葬在一起,从此再也不用分离。她若有灵,也应该含笑九泉了。 ------------------------------- 尔后,李治正是登基,年号永徽,开始了有贞观遗风的永徽之治。 李治初登大宝,人心不稳,他自己心中也是很没有底气,加之长安又刚生过叛乱,他为了心中踏实一些,命李恪和李愔暂留长安。他们两个自是不愿长留长安,特别是如今长孙无忌是辅大臣,在长安处处要受到长孙无忌的压制。以前长安还有杨妃是他们的牵挂,而今李世民驾崩,杨妃已经成为太妃,按例可以随儿子一起前往封地。但是无奈皇命难违。 这日吃过早饭,我正在教玮儿写字,一个眼生的小厮在管家的带领下进来,说濮王约我午后在城东茶馆一聚。 李泰于贞观二十一年被李世民重新晋封为濮王,但是李世民为了防止李泰再起夺储之心,不允许他回长安。李世民驾崩,李治才特许李泰回长安奔丧。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休书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不知道李泰究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约我去茶馆才能说。(虽然心下觉得不妥,但是思虑再三,我还是去了。 当我赶到城东茶馆时,李泰已经到了。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在他身后的桌案上,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的茶。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身,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自从六年前一别,这是我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他。他瘦了许多,脸上仍旧带着过去那种惯有的温文的笑意,只是已经多了许多沧桑。 我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道:“也没有什么好或是不好的,在封地的日子,很是自在安闲。” 我问:“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明天就走。” “这么快?” “父皇早就有旨意,不许我回长安。若不是父皇驾崩,我也不会回来。现在丧仪已经结束,我也该回封地了。” 李泰说得云淡风轻,看来他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我问道:“你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什么话,只是想见一见你。而今,我已经不知道能对你说什么话了。当初是我辜负了你,如今见你和三哥这么幸福,我总算可以稍作安慰了。” 以前的李泰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能这样想,我的心里舒服了许多,说道:“其实你并不算辜负我,你只是在我和权势之间做出了你自己的选择。” 他看着我,说道:“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琴瑟和鸣的淑女,却不想你对于我而言,一直都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我从来不曾靠近过。” 和李泰聊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他站起身,说:“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也不知道这次一别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史料记载,李泰于永徽三年死于郧乡。若是史料属实,今生恐怕是无缘再见了。 想到这里,我跑上去抱住他,含着泪在他耳边说道:“你要保重。” 他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你也要保重。” 我强自压下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放开手,看也不敢看他,转身欲走。不想却在转身的时候见李恪正站在楼梯处看着我们。这个房间就在楼梯口,上楼的客人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李恪的表情告诉我,我刚在和李泰抱在一起的情景他全部都看到了。 “殿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什么,上前拉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心里却在思忖着该怎么对他解释。 李恪大力地甩开我的手,力量之大若不是我的身后有一扇门,我恐怕会被他甩出五米不止。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当初我和李泰被人陷害,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上他都选择了相信我,为什么现在他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回到府中,他不在,直至深夜,他仍是没有回来。 我**未眠,第二天,沈洛交给我一个锦盒,说是李恪让他转交给我的。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李恪不自己交给我,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纸休书,和城外一处庄子的房契,以及千亩良田的地契。 我声音发颤地问沈洛,“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洛说道:“殿下让我送王妃去庄上。” 我扬了扬手上的休书,问道:“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好一个“此后各自婚假”,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决绝。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过是抱了一下李泰,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对我下了死刑。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李恪,我的殿下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沈洛说道:“属下不知。请王妃打点一下,属下送王妃出城。 我抬起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对沈洛说道:“让他自己来见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 “这……”沈洛为难的看着我。 我别过头,说道:“你去吧,他不来,我不会走。” 沈洛离开,我看着李恪亲笔的休书,如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 午后,李恪终于出现了。他冷着脸看着我,说道:“沈洛你想见我。” 他的表情好语气都是那么的疏离,我有一种错觉,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深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吗?但是我又很清楚不是。 我手里拿着休书,问道:“为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嘲讽,“还用问我为什么吗?既然你那么喜欢四弟,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我急切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魏王什么也没有。” 他反问道:“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后退一步,咬了咬唇,说道:“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经过昨天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你了。”他指了指我放在桌子上的房契和地契,说道:“这个庄子和这些田地是我送给你的,这些足够你安稳的过好以后的生活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他别过头,说道:“我不需要一个不忠的妻子。” 王福走进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恪,一副有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的样子。 李恪问道:“什么事?” 王福这才说道:“殿下,翩然姑娘到了。” 李恪笑着说道:“带她去自己的房间吧,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去看她。” 我皱眉问道:“翩然是谁?” 他看了看我,背过身,面向门外,说道:“她会是吴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忘了哭,忘了伤心,忘了反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我曾经对李恪的感情有太多的不确信,可是自从嫁给他之后,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移情别恋。 呆坐了好一会儿,我走出房门,问了王福那个翩然在哪儿。 王福说翩然姑娘在花园。我于是向花园走去,老远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走近了,才发现她正在花丛间捉蝴蝶。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啊,一个青春灵动的女孩儿在姹紫嫣红中追逐着纷飞的彩蝶,时而欢笑,时而蹙眉,她的笑声是清澈而明快的。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比花娇。 李恪站在花园的一角,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因为他的视线,始终都集中在那个叫做翩然的女孩儿身上。 回到房间,沈洛正在门外等我,见我回来,走到我身边,叫道:“王妃。” 我停下脚步,说道:“带我去庄子上吧。” 沈洛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王妃收拾一下东西,属下明日再送王妃吧。” “不用了,就今晚吧,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好像这里到处都是女孩儿轻快的笑声,而那样的声音,却是心口的刺。 我并不想要李恪送给我的庄子和田地,可是他在休书中说得很清楚,我们分开后,他会每月派人送仁儿和玮儿去庄子上见我。但是如果我不住在其他的地方,他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不会允许他们去见我。 做了母亲才知道,所谓的尊严,骄傲,在和孩子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为了我的仁儿和玮儿,我只能接受李恪送给我的庄子。 李恪在长安城外的庄子不止一个,但是这一个是最大的,景色最好的。一进庄子,就闻到了大片的向日葵的的清香。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欣赏这些风景了。 经过接连几天的无眠,我看着镜子中那个憔悴的自己,就连我都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不过是他有了新欢而已,我至于如此的和自己过不去吗? 只是,许多话,说着很容易,做着太难,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 农庄的院子里有许多的梅花,于是我便将这个庄子取名为梅园。看着满目的梨树,我不由想起那个冬天,和李恪站在漫山的红梅之中。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得我都已经记不真切。 高阳来看我,刚坐下,就皱着眉问:“慕雪,你和三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酸涩的一笑,说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高阳无奈的说道:“他若是肯说才怪。”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我说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了,你也别再问了。” 高阳叹声道:“我以前是那么羡慕你们,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弄成这样。这次的确是三哥太过分了,也许哪天等他气顺了,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间雪 - 大唐迷梦 - 沐桐 我想起在王府的花园里,他看着翩然的眼神,胸口涌上说不出的酸涩,我和李泰之间所剩下的不过是朋友之谊,可是他对翩然却是真的有情的。他也曾经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过我,可是如今,他只会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了。我纵然再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事实。毕竟,人的心是善变的。就像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都不会相信面前深爱自己的男人有一天会移情别恋,可是当事情生的时候都猝不及防。 我不想再谈论李恪,看着高阳问道:“你和驸马怎么样了?” 高阳凄楚的一笑,说道:“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除了辩机,是装不下任何人的。” 我劝慰道:“可是逝者已矣,我看得出来,驸马他是真的很爱你。” 高阳反问道:“如果现在出现一个男人,对你千好万好,你还会爱上他吗?” 我一时语塞,是啊,人的心就那么小,当已经被一个人塞得满满的时候,任身边的人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送走高阳,我在院子里呆坐着,有萎谢的叶子落在脚下。不觉间竟已经到了秋天了,四季轮转原来竟这样快。 碧儿帮我披了一件衣服,说道:“天凉了,王妃还是回屋里吧。” 我在突厥的时候,碧儿已经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了。来到庄子上,我一个府中的下人也没有带,李愔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碧儿的去向,派人把碧儿找来继续照顾我。 碧儿还是和从前一样细心,她又知道我一贯的脾气,有她在身边,我的确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我看了看树上泛黄的叶子,说道:“没事,若是这么早就躲在屋子里,那冬天可怎么过啊。”想了想,说道:“把我的琴拿出来吧,你已经好久没有听过我弹琴了吧?” 碧儿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拿。” 碧儿走近房间,很快便抱了琴出来。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我想也没有想,就弹出了这《山之高》。记得那年李恪从山西安置灾民回来,我给他弹的就是这曲子,弹了一半儿,心中便不自在,没有再弹下去。 谁料!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初秋的天气到底还是凉的,我在生完仁儿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这日在外面呆了太久,到了晚间便开始高烧不止。 凡事有利必有弊,庄子上好在清静,可是有的时候也有许多不便。譬如说请个大夫,往返就要三个时辰。 我起初还安慰碧儿不要着急,后来越来越难受,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的,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像是被火烤着,一会儿又好像身体浸在冷水里。身边不停的有人在说话,后来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有人摸我的脸,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放在我脸上的手有一些粗糙,但动作却很温柔。我想睁开眼睛,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我想说话,又不出声音。 有又苦又涩的液体流入口中,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再喂我吃药,可是好苦。我本能的紧抿着嘴唇。 不再有人送苦涩的汤药到我的嘴里。可是没一会儿,又有什么东西压住我的唇,柔软的触觉很熟悉,接着又有苦涩的药汁滑入我的口中。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不肯吃药,李恪就会用这样的方式喂我吃,他每我一口,都会自己喝下大半,他美其名曰,甘苦与共。 是他吗?不!怎么会是他呢?他早已经不是那个爱我如命的李恪,况且他身边又有佳人相伴,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据碧儿说,我昏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在说着胡话。 我回想着病中的种种,问道:“我昏睡的时候,可有人来过?” 碧儿说道:“我派人请了城中的大夫,大夫见你的烧退了才走。” 我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没有别人了吗?” 碧儿摇摇头,“没有了啊。” “哦,我知道了。”早就猜到是自己想得太多,可终究还是抱了希望。 ----------------------------- 腊月间,下了很大的一场雪,我坐在火炉边,一边煮茶,一边拿着《诗经》随意的翻看着。 有小厮进来通传,“王妃,英国公来了。” 李勣?他怎么会来? 我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说道:“快请!” 还未见李勣的人,就听他在门外说道:“好香的茶呀!” 我忙迎出去,见李勣身上穿着斗篷,上面落了厚厚的雪, 我请了李勣进屋,待他脱去斗篷,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问道:“这么大的雪,英国公您怎么来了?” 李勣接过茶,闻了闻,说道:“真是好茶,只是我来并不是为了喝茶。” 我问道:“那么英国公来所为何事?” 李勣放下茶杯,看着我说:“送你回去?” 我惊诧的看着李勣,我曾经做梦都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后来慢慢的知道没有可能,便也放弃了。今天他却告诉我,他要送我回去? 我不可置信的问:“当真?” 李勣点点头,“当真。” 我好一会儿才能够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想了想,问道:“我可以先回城中和他们告个别吗?” 以李勣的才智,自然知道我口中的“他们”包括谁。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我必须要赶在今天戌时送你回去,晚了你可就回不去了。” 现在已经是申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回到城中见过我想见的人,然后再回到这里的。 到了戌时,李勣点上七根蜡烛,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我再熟悉不过,那是属于李恪的,我在展览馆看到它的光芒才穿越到大唐来的那块玉佩。我当年就是因为李恪身上有这块玉佩,才几次三番试图接近他的,后来嫁了他,一心想和他在一起,也就放弃了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念头,便也没再打过这块玉佩的注意,也没再见过这块玉佩。怎么现在它会出现在李勣的手中。 我问道:“这不是吴王的玉佩吗?怎么会在国公手中。” 李勣说道:“王妃既然是因这块玉佩而来的,定然要借助这块玉佩离开。” “可是,这块玉佩应该在吴王的身上才对。”我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勣说道:“王妃既然决心离开,就不要问。” 我坚持道:“我必须要知道。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李勣叹了一口气,说道:“吴王在六年前就让我想办法帮你回到属于你的时代,我经过六年的研究,才找到了办法。吴王本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说你一旦知道了,就不会走了。”他顿了顿,见我呆愣着,说道:“天意呀!一切都是天意!你因这块玉佩而来到这个时代,注定要和这块玉佩的主人牵绊不清。”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敢十分确定。我跑出房间,碧儿正在廊下命小厮们扫雪。我过去拉住她,问道:“我上次生病的时候,他是不是来过?” 碧儿愣愣的看着我,目光犹豫不定。我心中焦急,再次大声问道:“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呀!” 碧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殿下不让我告诉王妃。”顿了顿,又说:“其实,是殿下让我来照顾王妃的,他怕王妃知道,就假借了蜀王的名义。” 我无力的后退两步,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说道:“吴王是为了能够护你周全。” 我等不及让下人备马,迫不及待的跑到马厩,牵了一匹最健壮的马,没有上马鞍就翻身上了马。 我从来没有这样心急如焚过,恨不得生了双翅。我想见他,想立刻见到他。 王福见了我,叫了一声王妃,便说不出话来。我问道:“殿下呢?” 王福道:“殿下午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不用反应,便猜到他去了哪里,上了马,向城外奔去,这次,我不再着急。 郊外的竹林,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满地的积雪,映得林间仿若白昼。 竹楼前,他站在雪地上,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在看雪地上的月光。他听到脚步声,身体微微一颤,但却不肯回过头来。 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那样长,我噙着泪,双唇颤抖着叫道:“殿下!”然后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良久,他握住我的手,用粗噶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没有走。” 我将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说道:“你在这儿,你让我往哪儿走啊?不要再想着让我走好不好?我不怕未来的那些事,我只怕身边没有你。” 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捧着我的脸,用拇指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认真的说道:“好。” (全书完) ----------------------- 明天上番外 ... 番外:心悦君兮君不知 - 大唐迷梦 - 沐桐 还是仲夏天气,烈日炎炎,天朗气清,正如我与他初遇的日子。 我歇过午觉,接过婉儿送上来的酸梅汤,浅浅的喝了一口。睡得久了,人只是乏乏的一点倦意,慵懒得不想动弹。窗前的墨兰来得正好,空气散着淡淡的清香。 我看着那墨兰,说道:“朕记得当年吴王和吴王妃甚爱兰花,吴王的品性也如兰花一般高洁。” 婉儿笑着说道:“这墨兰是花匠们新栽培的品种,陛下可还喜欢。” 我走到兰花旁边,扶着上面淡紫色的小花,思绪却回到了贞观年间。 那年洛阳、山西大旱,身在后宫的我为家乡的旱情日夜忧心,后来朝廷派吴王李恪前去安置灾民,治理灾情,山西的灾情很快得到缓解,人们提起吴王,都说他廉洁奉公,心系万民。作为从山西出来的女孩儿,我自然是对他心存感激。 那日,我在太极宫的花园里遥遥的看见他,视线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分毫。人人都说吴王恪性情冷傲,不易亲近,可是那日的他,脸上却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气勇气走上去,说道:“才人武氏见过吴王殿下。”他见了我,用礼貌而疏离的语气说道:“见过武才人。” 彼时,我不过是一位不受宠的才人,而他,是文韬武略,人人称颂的吴王。他的身边更有琴瑟相和的伊人。我只能将自己不能为人所知的心迹深深的隐藏起来。 当时还是掌乐女官的吴王妃说我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我自是不敢相信。我不认为一个不受皇上宠爱的妃子还能有什么未来。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女皇。那时,我唯一的安慰,就是从人们的口中得知他的哪怕一丁点儿消息,再有就是期盼在阖宫同庆的佳节能够远远的看上他一眼,至于我,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从宫人的口中,我得知他喜欢兰花,喜欢竹子,喜欢雪中的梅花,喜欢曹子建的诗。于是,这些也便成了我的喜好。可是,我能做的,也就仅仅是默默的关注着关于他的一切,然后做着他喜欢做的事,当做自己与他的心贴的很近,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需要知道。 皇上偶尔的临幸,我夜深人静时,躺在皇上的身侧,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时候就忍不住回想,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吴王一般呢? 对他,我从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是他父皇的女人,他深爱着他的妻子。若不是李治的出现,我会以为我会就这样在寂寂深宫中寂静的老去。 李治虽然是太子,更多的时候却像一个孩子。他的眉毛和吴王很像,都是好看的剑眉。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不忍拒绝。 李世民驾崩后,我依例和许多不甚受宠又没有子嗣的嫔妃一起赴感业寺出家。我没有为先皇的驾崩而难过,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甚至可能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永徽二年,王皇后为了压制萧淑妃,请求李治将我纳入宫中。我知道,王皇后不过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想借我分萧淑妃的宠,可是她错了,李治对萧淑妃不过是宠,可他对我,却是爱。对于这一点,我很自信。 李治对我,几乎是专房之宠。我常常会看着他的眉毛呆,有时候坐在他的腿上,手总是会不自觉的抚上他的眉毛。他不止一次的说:“媚娘,你好像特别喜欢朕的眉毛。” 我没有办法告诉李治,我之所以这么喜欢他的眉毛,完全是因为他的哥哥。然而,他终究不是他。 最像他的是我的儿子李贤,贤儿他不仅眉宇间与吴王有三分神似,脾气秉性更是极像,只是贤儿不似他那般看似不易亲近。 所以,当李治废去太子忠的时候,我极力的推荐贤儿为太子,因为我想知道,如果他是皇帝,大唐在他的治理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可是贤儿,他却死在了巴州。 永徽思念,驸马房遗爱谋反,当时身为辅大臣的国舅长孙无忌说房遗爱与高阳公主是吴王一党,驸马谋反是受了吴王的指使。 那时,我已经是李治的昭仪,宠冠后宫。李治善良而儒弱,本顾念兄弟情谊,也不相信自己的兄长谋反,然而当时的大权全部都在长孙无忌手里,李治又一向听这位舅舅的话。 我没有办法,值得前往吴王府,去找吴王妃想想办法。 生死关头,吴王妃却在悠闲的喝着茶,我又急又气,问道:“吴王被诬谋反,生死难测,王妃竟还有心情喝茶?” 她抬眼看向我,淡淡的说道:“该来的总归会来,我又能怎么样?左右不过是,他坐牢,我便陪他坐牢,他被赐死,我便陪着他死。” 那是怎样的一种淡然和无畏!萧慕雪,她是我这一生最羡慕的女人,我做梦都在想成为她,哪怕一天也好。只要陪在他的身边,就是幸福的,哪怕是陪着他一起赴死。 而我,连陪着他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曾经,我是他的父皇的才人,现今,我又是他的弟弟的昭仪。 我一直没有放弃想办法救他,在我的劝说下,李治终于答应亲自派人详查此事。然而,我正在帮李治一起批阅奏折,忽然有人来报,说狱中没有了吴王的踪迹。我手一抖,手上的笔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墨水弄污了奏章。 李治传了长孙无忌和狱卒,狱卒说,中午去给吴王送酒菜,忽然现人不见了,而门还锁着,窗子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看着长孙无忌,逼问道:“是不是你杀了吴王。” 长孙无忌冷着脸问道:“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我愤然的看着长孙无忌,“你不是一直视吴王为眼中钉吗?你不是一直担心吴王会夺了陛下的江山吗?难道不是你担心陛下顾念兄弟之情,偷偷的杀了吴王?” 长孙无忌说道:“昭仪若要这么想,老臣也没有办法。” 李治派人四处寻找李恪的下落,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一无所获,就连吴王妃也失去了踪迹。 一个亲王忽然失踪,无论是对满朝文武还是天下万民,都没有办法交代。李治无奈,只好对外宣称吴王李恪死于狱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总之我相信他和她的妻子一定是在一起的,无论是死,还是活着。 我整整三日不饮不食,始终沉浸在悲伤之中。李治还以为我与吴王妃私交甚笃,一定是在为吴王妃的失踪而伤心。 显庆四年,我已是中宫皇后,不但执掌整个后宫,还在朝中拉拢了许多自己的人。终于时机成熟,我一面暗地命许敬宗指使人向李治呈奏密章,称监察御史李巢勾结长孙无忌,图谋造反。李治便命许敬宗审查。许敬宗早已经是我的人,向李治奏道:“长孙无忌谋反已露苗头,我担心他知道事情暴露,会采取紧急措施,号召同党,必成大患。希望陛下能果断处理,尽快拘捕。” 李治久久没有做决断,向我哭诉道:“我怎么忍心给舅舅判罪,后代史官会怎么看待我?”许敬宗很聪明,举汉文帝杀舅父薄昭,天下以为明主之例,宽慰李治, 我在一旁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种事情,殿下万不可以姑息啊。” 李治下定决心,也不与长孙无忌对质,便下诏削去他的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并让沿途州府兵护送。长孙无忌的儿子都被罢官除名,流放岭南。 同年七月,唐高宗又让李勣、许敬宗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许敬宗命中书舍人袁公瑜到黔州审讯无忌谋反罪状。袁公瑜一到黔州,便逼令长孙无忌自缢。长孙无忌死后,家产被抄没,近支亲属都被流放岭南为奴婢。 我终是为他报了仇,这也是我仅能为他做的。回头想想,我们之间的交集竟是那样少,与他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对我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我们唯一的一次对白,也只是在初遇的时候。 他说:“见过武才人。” 他说:“不知道武才人谢本王什么?” 他说:“这是本王分内的事,武才人客气了。” 他说:“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 这个故事一直断断续续,现在终于写完了。不要问我李恪和慕雪的结局,不要问他们是死了,走了,还是回到了现代,因为我也不知道。 若相惜,莫相负。 下一个故事,是洪荒年代的一场大战和一把古琴所引出的六段爱情。那是一个关于守护,关于等待,关于执念的爱情故事。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