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凤章宫坐落在太液池正中央,华丽的亭台楼阁被弯弯曲曲的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入得内殿,琉璃为顶,镶绿剪边,四角上各有十只吉祥瑞兽,屋顶当中正脊的两端各有琉璃吻兽,稳重有力地吞住大脊。 殿前两明柱各有栩栩如生的金凤盘柱,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内陈琉璃八宝屏风,上面绘着花鸟虫鱼,仔细一瞧,仿若都活了一般。 屏风后有袅袅檀香升起,透过薄薄的烟雾,隐约能听见女子细细的抽泣声。 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着了牡丹凤凰纹浣花锦宫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镂空飞凤金步摇挽起鸾凤凌云髻,她阖上双目,正懒懒的倚在贵妃榻上,似乎在养神。 她的脚下跪着一名宫女,低眉顺眼的轻轻替她敲腿,每一分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让她微皱的秀眉缓缓舒展。 殿内各人敛气秉神,不敢有一丝逾距,只殿中央哭得妆容花乱的女人时不时传出一两声抽泣。 青禾瞧了瞧时辰,觉着差不多了,微微俯身,轻唤:“娘娘,娘娘。” 女子闻声,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适应了一会儿光亮,美目流转,里间似乎蕴藏了万种风情,她扫了一眼依旧在殿前跪着的女子,眉头又皱了一些,挥挥手,捶腿的宫人会意,便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她搭着青禾的手坐起了身,想着皇帝约莫也快赶来了,喝了杯青禾递过来的茶润润口,诧异道:“柳贵人怎的还跪着?” 这样一说,却没了下文,并不喊起。 “嫔妾…嫔妾……”柳贵人苍白着一张小脸,精致的面容上神色委屈,她晃了晃身子,有些支撑不住,身边跟来的宫人心疼,却不敢去扶。 说着,柳贵人的眼泪又簌簌的掉了下来,莫名其妙的被带来凤章宫,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她身子弱,禁不得累,若是太后再晚一点醒来,吃不准她就会晕了过去,晕过去也倒还好,皇上知道一定是会来救她的,偏巧太后像是捏准了时间似的,让她没能如愿。 赫连真说话间,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跪在下面忐忑不安的柳贵人,模样倒是生得极好,小脸柳眉,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因着哭过的缘故,苍白的脸上更添可怜,凭谁见了,也忍不住要动恻隐之心,可这谁,可不包括她赫连真! 听青禾说,这柳贵人救过皇上,她蹙眉想了想,便是在那关键时刻救了他吧。 英雄末路,美人相救,郎情妾意的,进了宫,日日恩宠倒也不为过,柳贵人这样的女子,纤细无骨,楚楚可怜,当是一朵贴心的解语花,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她,更何况是在那般落魄的情况下,血气方刚的李墨。 可这内宫深院,不用她动手,自然有大把大把的刀子对着柳贵人使,帝王的宠爱可是把双刃剑…… ... ... 第二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柳贵人,你进宫多久了?”赫连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她。 “回太后,嫔妾进宫三个月。” 柳贵人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榻上的女子。她是听说过这位太后的,原是先皇最宠的贵妃,因着先皇的纵容,横行霸道,心狠手辣,戕害嫔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怎的,新皇登基,竟然尊了真贵妃为太后,或许是赫连真长期以来的威势所致,她方才偷偷瞧见赫连真眼里的冷意,竟无端打了个寒颤。 “三个月……,不算短了。”赫连真又问:“皇上这段时日一直宿在衍庆宫?” 柳贵人闻言,小脸腾的烧红了,声音呐呐如蚊蚋,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是”。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柳贵人只觉得额头一热,有红色的血液流淌了下来,她又惊又吓,一哆嗦,赶紧磕头请罪,不明白方才太后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竟然用杯子砸她。 赫连真瞧柳贵人狼狈的模样似乎还不解气,想要动身过去踹她两脚,被青禾给按住了。 赫连真稳了稳心神,才冷声道:“你可知哀家因何罚你?” 柳贵人又疼又晕,却老实道:“嫔妾不知。” 赫连真抓起小几上的一张纸就扔了过去,怒道:“那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 柳贵人颤抖的拿起来凑近一看,面色大变,咬咬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赫连真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本是民间女子,皇上封你做了美人,也是因着你救驾有功才破了先例,本来嘛,皇上如何疼你,宠你,爱你,哀家是管不着,也懒得管的,可你瞧瞧,三月专宠,你是要做魅惑君王的妖女么!不怪后宫诸妃联名上奏,都递到了哀家的面前,哀家不惩治你,只怕后宫不宁!” 柳贵人瞪大了眼,连冤都不敢喊,连连磕头:“嫔妾不知规矩,嫔妾知罪,求太后念在嫔妾是初犯饶了嫔妾这一遭吧,太后……” 赫连真倒想剁了她,可远远瞧见一行人绕着桥廊过来,明黄色的衣摆很是显眼,便作了罢。 下一刻,便听见“皇上驾到”一声尖利的唱喏,赫连真瞧见柳贵人松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了嘲讽的弧度。 “皇上,皇上救救嫔妾……” 李墨才将将踏进凤章宫,柳贵人已经扯着他的衣摆求救了,一身狼狈的样子,瞧得李墨直皱眉。 “太后。”李墨转眼看向歪在榻上的女子,冷意布满了俊脸,似在等待一个说法。 赫连真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冷眉冷眼,连带脸部的线条都带着生硬,深邃的眸子里有着不耐,更多的却是漠然。 她微微走神,突然间就想起了三个月前。 ... ... 第三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二皇子登基那日,她以为大局已定,不曾想,生死未卜了几个月的三皇子竟然一身戎装,毫发无伤的回了宫,兵临城下,不费一兵一卒的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身边还跟了一位妙丽的少女,便是如今的柳贵人。 夜幕刚至,宫灯一盏一盏的挂上,五月的微风拂来,那宫灯便咯吱咯吱的摇曳起来,晃得廊外的花草树木影影绰绰,这夜,静得太过诡异。 黑夜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那时候她还住在馨宁宫,只觉得这冷清和寂寥快要将她吞噬。 有脚步声踢踢踏踏从远到近,她想着,约摸有十几名侍从,她莹白小巧的耳朵动了动,凝神细听,依稀能够分辨出那人的脚步声,很是沉稳,她捏住杯子的手指便瞬间紧了紧。 那脚步声似乎折磨了她一个世纪,终于,那明黄的衣袍,藏青暗纹的靴子随着殿门推开的声音便入了她的眼。 她原本以为,若有再见面的一天,他必定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可是,她打量了半晌,男人深邃的眸光里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绪。 闪电在半空绽开狰狞的面孔,夜风呼呼的从敞开的殿门灌进来,激得她有些瑟缩,她润润有些干燥的嘴唇。 “那件事,我事先是不知道的……” 她嗫嚅着开口,对上男人清冷的眸,再没了解释的勇气,那眸光太过平淡,里边没有她的倒影,让她兵荒马乱的世界里瞬间荒芜一片,了无生机。 他送来了凤印,尊她成了大黎最尊贵的女人。 她依旧沉浸在那一声太后里没有清醒,目光盯着托盘里的物什,那印光滑细腻,上面嵌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灵气萦绕,栩栩如生,整个凤印流光溢彩,炫得她有些眼花。 他的声音冷峻清朗:“太后曾经替父皇打理后宫,又深得父皇宠爱,想来父皇泉下有知,也是希望朕这么做的,更何况太后你受群臣爱戴,自然是受得起的。” *** 赫连真弯唇笑笑,她这几年褪去了稚嫩,眉眼倒是长了开,她其实同先帝的馨妃是有七八分相似的,因着馨妃一向端庄清雅,掩去了那大半的媚色,是以,馨妃虽然姝色,也只博了个温娴淑静的名声,风采实实在在被曦贵妃夺去不少。 可这赫连真,哪里会同馨妃那般想着要掩盖自己的风华,她既不侍君,自然也不会落下“狐媚”之名,何况,以她如今的尊贵无极的地位,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盯着她瞧,她素来张狂,又随心所欲,谁又能管得了她。 凤眼本就勾人,偏偏还定了艳丽的桃花妆,着了一身张扬的胭脂色宫装,高贵同妩媚,竟然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增一分,少一分,便就没了这味道,她明明是太后,说不好听,那就是寡妇,可瞧她的模样,眼波流转间,浑然天成的美,比起后宫诸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住在了凤章宫。 ... ... 第四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皇上可是下了早朝就过来了?也急躁了些。” 赫连真浅浅抿了一口茶,瞥了眼李墨袍摆上点点被露水氲湿的地方,不动声色的掩下自己嘲讽的微笑,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将这一番急躁做给哪个瞧。 李墨瞧着榻上女子不紧不慢的品茶,微微蹙了眉,掀了袍摆,坐了下来。 青禾奉了茶,李墨接过,品了一口,先苦后甘,回味无穷,又似觉这凤章宫的茶水与平日里自己饮的有些许不同,却莫名的觉着熟悉。 “太后这茶是极好的。” 因着茶水润桑,李墨的声音愈发清朗,似珠似玉:“这当是庐山云雾了,据朕所知,这茶极为难得,生在巍峨峻奇的庐山,山峰多断崖峭壁,峡谷幽深,采茶之人,一个不妨,怕是尸骨无存,自被父皇列为‘贡茶’之后,每年也不过上贡一两斤,不成想,太后这里,倒是不缺,想来,父皇却是极宠太后的。” “恩,色泽翠绿,香如幽兰,味浓醇鲜爽。”言谈间微染笑意,偏偏又夹带了或多或少的嘲讽。 赫连真翻着彤史的手一顿,眼底带着探究望向正品茶的男人,连带着青禾面上也带了几分诧异。 “皇上,这茶……”青禾欲开口,被赫连真打断。 “既然皇上喜欢,青禾,便匀一些给皇上吧。”赫连真笑容款款,道:“这原是庐山云雾不假,不过哀家喜欢加一些黄连,再采集晨起的露珠来煮,倒也别有韵味。” “太后口味很特别。” “是么?”赫连真似笑非笑:“彼此彼此吧。” 李墨眯了眯眼,实在觉着眼前笑得刺眼的女人话里有话,他瞧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柳贵人,隐隐有些不耐烦,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大把时间来同赫连真谈茶艺,比起这个,他更中意将赫连真一派的势力一点一点的瓦解…… 罢了,同这个女人比耐心,显然这次他要棋差一招,小小年纪能做到如今太后的位置,想来手段也不是一点半点的。 “柳贵人可是冲撞了太后?”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这原是朕的不是,偏喜柳贵人纯真的样子,是以少用宫规约束,这次惹恼了太后,是朕的不是。” 赫连真几乎一口气没上来,纤纤玉指捏紧手中的彤史,绘有兰花的丹蔻,几乎掐进彤史里。 李墨这厮,性情可是大改了,从前,哪里会为了一个女人说这一大段废话,还放低了身段儿,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无非是告诉她,这柳贵人是他宠着爱着宝贝着的,虽然分位低了,也不是让她赫连真如此糟蹋的! 倒真是让她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他待这柳贵人却是与众不同…… 赫连真久久不做声,倒是李墨,瞧了一眼隐隐有怒色的女子,那掐进彤史里的丹蔻是极美的,不过倒是糟蹋了那兰花。 终于,赫连真嗤笑一声,松了手里的力道,低头继续翻着彤史,只是一个字都没有入眼便是。 ... ... 第五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皇上先别恼,且看看这个罢。” 她向青禾使了个眼色,青禾会意,将飘落在柳贵人面前的纸笺捡起来呈到了李墨面前。 只一眼,李墨便明白个中缘由,冷冽之气渐渐积聚起来。 “说来这原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大事,在寻常百姓家也不过妻妾争宠也就算了,偏巧生在皇家这深宫后院的,又闹到了哀家面前,这管不管的,也着实让哀家为难,一面是皇上的宠姬,一面又是众妃,别的也就无妨,只好些妃嫔的娘家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哀家若是不把这碗水端平,可就要落得里外不是人了,哀家也无奈得很,这其间的厉害皇上必是比哀家更明白才是。” 说完,她眉眼一挑,瞧着李墨,不出所料,一张俊脸完全冷了下来,比冰霜更甚,赫连真这才满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果然,只有这样的表情才最适合面前的男人,装什么温文尔雅,方才看到他替柳贵人求情时温温和和的样子,就想将他的脸撕碎才好! 李墨这会子确实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后宫诸妃大半是功臣之女,因着刚登大宝,根基还浅,那些个大臣仗着有功,便有些得寸进尺,后宫的女人多了起来,整日里有事无事便在他面前晃,他愈发不喜,索性宿在衍庆宫,且柳贵人背景单纯,懂分寸,知进退,倒也合他心意。 只不过……他冷睨了一眼浅带笑意的赫连真,心下暗嘲,果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个女人的,三两句话便能激起他的怒气,虽说眼下他这帝王之尊,处处受群臣掣肘,他是极其明白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待扭转大局,他倒要瞧瞧这女人还如何来嘲讽挖苦! “这确是朕的不是,劳太后费心,只柳贵人无辜,望太后格外开恩。”李墨敛下怒气,语气平和得很。 赫连真瞧着李墨忍功逐渐增强,和他那假惺惺的伪君子父皇倒是越来越像,不由冷哼,果然,做了皇帝就是不一般! 既然堂堂帝王之尊都这般落下脸面,她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他的帝王面,说起来,她只瞧着李墨的变化,她又何尝没变,换做以往的她,哪里还容得柳贵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在她面前哭闹这半天,左不过时势迫人! “罢了!”她摆摆手,不耐烦道:“哀家又不是什么恶人,还能吃了柳贵人不成,既然跪也跪了,罚也罚了,皇上便将她带走罢,只一桩事,皇上怕是也该雨露均沾才好,哀家想着,往后三个月皇上就不要往衍庆宫去了,诸妃那里,哀家也得有个说法,皇上也得有个交代,这样晾着算个什么事儿,皇上说呢?” 李墨蹙眉,却也道:“太后说得极是。” “唔。” 赫连真勉强应了声,视线望向柳贵人,只瞧着她本就苍白的小脸几近透明,也不知是额头疼的还是心里痛的,摇摇欲坠,赫连真心里默数一、二、三…… 刚巧,一声重响,柳贵人便晕倒在地。 ... ... 第六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赫连真冷冷一笑,将目光移回来,恰巧同李墨的视线撞个正着。 赫连真撇开头,李墨已弯身将柳贵人抱起来,离去。 一时间,凤章宫内静得出奇。 赫连真将手里的彤史摔了出去,脸上哪里还找得到方才的和颜悦色,阴霾同杀气并存,拳头捏紧,骨头咯咯作响。 “李墨那厮又想玩什么把戏!哀家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赫连真委实有些气急败坏,从当上太后的那一刻起,同李墨的每次交手,她愈发没底,从前好歹能将李墨捏在手心里,如今…… “真真是奇怪,那庐山云雾明明是皇上以往送来的,就巴着讨娘娘开心,这会子却扯在了先皇的身上,说话也阴阳怪气,嘲中带讽的,可擅言辞多了,奴婢哪里见过这般的皇上,以前整日里冷着一张脸,长话也没一句,可如今……竟然为了柳贵人赔不是,还装作不识得娘娘一般……” “哼!容颜易老,人心易变,不过如此!” 赫连真冷冷撂下一句,掀开珠帘,进了内殿,只余下珠帘清脆的碰撞声久久不绝。 *** 晨光温柔,透过镂刻的窗户漏了进来,照在楠木漆金的凤床上,床檐雕刻着大量凤凰和牡丹图案,凤凰为百鸟之王,而牡丹是花中之魁,寓意祥瑞、富贵,凤床两边各自摆放着一个白釉玉壶春瓶,长颈,垂腹,通体晶莹,上绘缠枝牡丹,栩栩如生,瓶里插/着娇艳欲滴的新采花卉,凡此总总,莫不昭示着主人的尊贵无极。 朱丝纱幔晃晃荡荡,挡住里间的春/光,隐约瞧见曼妙的身影软软倚着,似乎娇软无力。 殿门轻轻被推开,一名着淡青宫装的妙龄女郎缓缓走近,在离凤床十步远的距离停住,嗓音轻轻柔柔:“娘娘可是醒了?” “唔。”里间的声音偏低,夹杂些许慵懒,显然还未清醒过来。 青禾踱步过去,巧手翻飞,三两下便将那撩人的纱幔挽了起来,露出纱幔里女子姣好的容颜。 “娘娘,江妃侯在宫门口有一阵了,请安来着。” 赫连真有些不适的挡了挡眼睛,晨光有些晃人,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江妃?哪个江妃?” 青禾正替她着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瞧着赫连真一时未想起来,不免笑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以往的江侧妃,皇上荣登大宝,第一桩事便是将她册封为妃,同元妃平起平坐。” “诚然,在娘娘眼里妃位算不得什么,可放眼这后宫,统共就这么两位,往上也便再没了,若没有娘娘你在上头压着,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想来这位江妃手段自是不低。” 听着青禾温柔婉约又一本正经的八卦,赫连真不觉好笑,这会子人已完全精神起来,笑问:“青禾对江妃有意见?” 青禾招了外面候着的宫人进来,伺候赫连真洗漱,自己转身替赫连真准备衣裙,边道:“青禾哪里敢,不过是替元妃有些惋惜,奴婢就瞧着那元妃比江妃好,原是正妃,同皇后之位无缘不说,现下皇上又抬了江妃,必是要受些委屈的,奴婢想着,当初皇上要封江氏为妃,娘娘就不要盖那凤印,省得小人得志。” ... ... 第七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伺候着赫连真的宫人们敛气秉神,听着青禾同赫连真无所顾忌的谈话莫不心惊,这青禾姑娘总是受宠的,在太后面前也忒随意了一些,明面上是主仆,可谁都知道,太后也是要让着她三分的,瞧着她身上着的淡青色缀石榴红芍药暗纹宫装,比起昨日的柳贵人也要华贵几分,柳贵人是美,可比上气质风范,莫说太后,便是连青禾姑娘的七分也及不上。 赫连真洗漱完毕,挥退了众宫人,才冷笑道:“那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既尊了哀家为太后,他要册封一名小小的妃子,这个面子哀家自是要卖的,且那时你我皆为案上鱼肉,识时务这桩事,还是要懂得的。” 青禾拿过一套真红蹙金双萧海棠锦春曳地宫装替她穿上,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至今未立皇后,其中深意……” 话音隐去,不再开口。 赫连真扯了扯将腰身束得不盈一握的腰带,勒得胸口有些烦闷。 菱镜里的女子,柳眉如烟,明眸善睐,眸光流转间,耀如春华,挽着精致的涵烟芙蓉髻,斜/插一枚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垂下缕缕流苏,额间画着梅花妆,眼角略挑,便将媚色又染了几分。 她微微蹙眉,这妆会不会也太过了些? 瞧出了赫连真的不悦,青禾软软道:“好娘娘,便当是可怜奴婢一番心思罢,娘娘这般当真是极美的,不知要倾倒多少男儿,人人只道当年的曦贵妃艳冠后宫,哪里有娘娘三分风情。” “你便净是胡说罢,叶姐姐那般风华无双的人也让你打了趣。” 赫连真轻嗔,哪里不知道青禾的心思,那外头的江妃昨夜承了圣宠,今日必是瑰姿艳逸的。 “不过么,既然青禾如此不喜那江妃,便不见了罢,让她好好的在宫门口等着!” 说着,在青禾的诧异下,带着宫人玉步轻移,竟是朝着侧门而去,宫人们赶紧拾起她身后曳地的裙摆以免这大黎最尊贵的女子被绊倒。 出了侧门,绕了几个回廊,便临近了太液池边,这处地方极其安静,很难被人发现。 赫连真利落的跳上了停在池边的小舟。 宫人们识趣得紧,知晓怕是这位年轻的太后又要泛舟湖上图个安静了,是以规矩的立在岸边等待。 小舟缓缓的行驶,赫连真以手托腮,瞧着岸上的宫人们越来越模糊。 彼时,池水清澈见底,绿的仿佛一块无暇的翡翠,湖面平静得像一面光亮的镜子,倒映着两旁的红瓦绿树,两旁的垂柳随风飘摆,而岸上的妙龄宫人们却又多添风情。 小舟越往深处,便驶进了如同叠锦的荷丛里,凉风袭来,伴着阵阵荷香,拂开飘荡的薄纱,将小舟里琼姿花貌的容颜露了出来,正是:“湖风揭起清荷伞,花露娇羞水绽香,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 流萤亭建在太液池旁的小山上,因着地势的好处,这里便成了一处极妙的避暑地。 柳贵人轻轻唤了两声皇上,见李墨似是魔怔了一般盯着太液池间的荷花丛,不免轻移脚步,目光顺着瞧了过去。 “太…太后……”她愣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开口,恍然间额上愈合的伤口又钝钝的疼。 ... ... 第八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李墨此时尚回了神,敛了目光,瞧了一眼柳贵人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那残损之处,微微蹙眉,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换来柳贵人嘶嘶呼疼。 “太后下手果真狠。” 明明该是疼惜的目光,可柳贵人觉着那里边儿似乎是夹杂着无边的痛楚以及阴寒,不由得垂下头,不敢打量。 “也罢,往后放聪明些,对凤章宫那位,能避则避,万不可招惹。” 他低低的嘱咐,柳贵人轻轻点头,露出光/滑白皙的后颈,耳根微微泛红,端的是惹人怜爱。 李墨仿若未见,提笔继续在宣纸上勾勾画画,他正在描一幅红梅傲雪图,已然作了一半,因着方才的失神,墨汁晕染了几处,顿了顿,只稍作处理,便将瑕疵掩盖了去。 柳贵人站在旁边,这才敢偷偷抬头仔细打量她的夫,她的天,冷俊孤傲的脸庞,子夜寒星的眼眸,即使褪下帝王之尊的明黄衣袍,依旧无法掩盖那锐不可当的尊贵睥睨之气,此时敛了往日里的深沉,薄唇紧抿,认真作画的模样,让她心怀激荡澎湃。 微风卷起两人的墨发,有几缕竟已纠缠在一起,她呼吸一滞,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墨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向少女娇羞情怀的模样,冷了脸,不悦道:“柳贵人,逾距了。” 柳贵人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她方才竟也魔怔了,那样大逆不道的犯上之言怎可道出口,除了皇后,谁敢同皇上结发!是她忘记了,身边伟岸凌厉的男人除了是她的依靠,更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对你能宠能纵,亦能杀你剐你!越想,心愈惊,几乎要哭了出来,连连磕头求饶:“皇上恕罪,臣妾知错。” 眼瞧着额上的伤口崩裂,绽放点点红梅,可见这柳贵人磕得狠,怕是吓坏了,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不断认错,弄得李墨再没了作画的情致,扔了笔,抖抖袖子,背过身良久,才道:“下去罢,朕不希望还有下次。” 宫人们虽然诧异皇上这番如此怪罪柳贵人,也不敢造次,赶紧搀了柳贵人离开。 流萤亭一时寂静无声,剩下的宫人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次,这会子皇上怕是怒上心头,柳贵人虽然大胆无状,好歹是因着恋慕皇上,这且不提,平日里皇上对柳贵人极度宽容,嘘寒问暖,古玩珍藏没有一样落下,总以为是个特别的,不曾想今日一句话竟惹怒了帝王,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李墨负手而立,目光再次凝在停在荷花丛里的小舟上,心口翻滚,柳贵人那一句放肆之言让他极其厌恶,他眯了眯眼,只觉在湖水荷花的掩映下,小舟里的美人儿愈发让人移不开眼,他脑海里不自觉的闪现出一句话:名花倾国两相欢。 小夏子从小侍奉在李墨身侧,也瞥了一眼小舟里不可一世的人物,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将其打杀了也罢,省得祸国殃民! 真个是魔障!魔障! ... ... 第九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了。”小夏子腆着脸笑,小心翼翼道。 候了半晌,只听李墨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飘渺之感:“小夏子,朕为何…为何觉得朕应当是认识太后的?” 可偏偏记忆里没有半点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 小夏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早已拔凉拔凉的,咽咽口水,僵着脸仍旧笑道:“皇上自然是识得太后的,太后当年是先皇的宠妃,多多少少见过几面,不过么,太后那些令人发指的行径简直是罄竹难书,皇上一向不齿,自是没有多少往来,再则,以往的太后还小,算不得极美,宫里最不缺美人儿,皇上对她印象不深也是极为正常的。” 李墨冷笑一声,并未多言,小夏子的解释虽说合理,却也太过合理,如此便有问题了。 如若传闻那般,太后胡作非为又手段狠辣,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印象。 赫连真掀了掀眼皮,瞅着山腰上一群将要离去的人影,勾唇一笑,只听‘扑通’一声响,人已经掉进了湖里。 李墨的脚步一顿,果然下一刻,已然响起了女子惊慌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泳……”双手乱扑腾了几下,身子逐渐的往下沉。 小夏子赶紧挡住李墨的视线,劝道:“皇上断不可听信这妖女……”心思转了转,思及对方身份才又道:“太后的胡言乱语,太后一向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太后落水,自有凤章宫的宫人来救,咱回吧。” 李墨蹙了蹙眉,推开小夏子,湖水里只有一圈一圈荡漾的波纹,想必人已经沉了下去,心口蓦然一紧,只不咸不淡道:“太后还不能死!” 等小夏子反应过来,只瞧见李墨施展着轻功跃了下去。 小夏子惊呆了,只尖声吼:“皇上,皇上你也不会水啊!” 李墨自然知道自己不会水,依仗着轻功将赫连真提起来不过轻而易举,若是太后死在宫中,莫说左相,怕是湛王也不肯善罢甘休。 心思一重,便没了许多防备,脚尖点着湖面,手探下去已然抓住了沉下去的女子,哪晓得,他一个分心,只觉一股大力将他生生的拽了下去,溅起更大的水花。 他气极,果然着了这女人的道儿,看来小夏子诚不欺人! 他呛了几口水,恼怒的甩开女人柔若无骨的手,就要一跃而起,却不知赫连真是有意还是无意,水下死死缠住他的身子,不断的往下拽,硬生生的将他弄沉了下去。 小夏子在上面看得心惊胆跳,瞧着李墨沉了下去,吓得站立不稳。 “救皇上!快救皇上!” 他拽着身边的几个宫人,急切的吩咐,可跟来的不过几名内侍,手无缚鸡之力,莫说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使是平地,也得哆嗦一把,想着自己的小命,是以,众人亦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这太液池虽然就在脚下,可真正能进去的入门之处只有那凤章宫,若是从这流萤亭下去,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绕到凤章宫,只怕到时候…… 小夏子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大声痛哭,连着咒骂了几句‘妖女’。 ... ... 第十章 凤宫章 台琼枝冷(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赫连真将李墨死死的往水里按,尤是不解其恨,自个儿钻出水面,狠狠的踹了水下的男人几脚。 她气喘吁吁的爬上小舟,笑声如银铃般畅快,方才在水里憋气太久,又死死拖住李墨,可费了她好大的劲儿,哼,早看李墨那厮不对眼了! 她浑身湿哒哒的,好不舒服,拧了拧宫裙的水,这才发觉湖面静悄悄的,脑子转了转,死死盯住湖面,冷笑了一声,左不过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谁沉得住气! 她索性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等。 “李墨?”她趴在舟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喂,快点出来,你整不了我,大不了咱们痛痛快快打一场!” 小夏子眼尖的瞅见那一抹姝色,也顾不得方才还把人家往死里咒,哭着喊:“太后,皇上不会水啊太后……” 赫连真闻其声,秀眉一拧,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会子小夏子的心才微微放下了几分,急急忙忙下了山,带了人往凤章宫赶。 真是作孽,就说碰上这妖女准没好事! 赫连真在水里挣扎了半天才将昏死过去的男人推上了小舟,她全身脱力的倒在小舟上,气喘吁吁,从未这般辛苦过。 她喘匀了气,这才没好气的转过脑袋,旁边的男人惨白着脸静静的躺在那儿,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她惊了一惊,赶紧爬起来,拍了拍李墨的脸,唤道:“李墨醒醒,喂,李墨!” 男人的睫毛长而密,却丝毫没有动静,赫连真像是怔住一般,从来,从来没见过这般毫无生机的他…… 心里头乱成了一团,双手用力的按上他的腹部,希望将他腹腔里的水给挤出来。 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哪里还有方才的明媚妖娆,因为用力,小脸涨得通红,紧紧咬住朱唇,似乎这般才能给予她更多的力量。 好容易李墨才给面子的吐了两口水,却依然昏迷不醒,她颤巍巍的探了探他的脉搏,呼吸更弱了一些。 “李墨,你醒来,醒来!”她气急败坏的摇了男人几下,虽未落泪,眼眶也红得令人揪心。 赫连真俯下身,定住男人的脸,用唇替他度气,一下,两下…… 此刻的她,才恍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味道竟然是这般,冷冽间带着淡淡的清香,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好似上了瘾,又仔仔细细的描绘了一番他的唇形,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李墨……”她喃喃的唤,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李墨的脸上,打得他的睫毛轻轻一颤,终是没有再多余的反应。 察觉到身下男人逐渐呼吸起来,赫连真一喜,总算是将他救了回来。 欢喜才刚刚染上唇角,便凝了下来,她狐疑的盯着依旧没有醒来的男人,狠狠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男人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才吁了一口气,微微放下了心。 “便宜你了!”实在气不过,又踢了毫无反应的男人几脚,才作了罢。 一坐一躺,实在安静极了,赫连真吸了吸微风送来的清香,有荷花的香气,还有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一时只觉疲惫至极,缓缓躺下,乖乖的依在他胸前,呼吸绵长。 ... ... 第十一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许是太累,这一觉睡得极沉,恍然听见宫人的呼喊,赫连真才缓缓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 打量了四周一番,阳光正好晃得她直眨眼,天高云淡,荷香浮动,小舟漂进了荷丛更深处,身边是眉目如画睡得无比安稳的男人,而她正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沉稳的呼吸从他的胸腔一阵阵传出,若是再贴紧半分,只怕是分不清彼此的心跳。 她撑起脑袋,手指被牵引,轻轻抚上那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这眉,这眼,这唇,这男人…… “皇上,您应奴才一声啊!”小夏子尖细的嗓音蓦地传来,吓得赫连真倏的一下收回了手,脸上不乏懊恼之色。 她定睛瞧了瞧,些许船只渐渐的涌了过来,有李墨的人,也有凤章宫的人,只怕是都吓坏了。 她坐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一脸不悦。 挽发的手忽然一顿,她目光深深的凝视在依旧沉睡的男人身上,忽的蹲下身,扯掉男人的腰带,掀开衣袍,继而扯出里衣,眸光竟然亮了起来,她正打算扒开碍事的里衣,下一秒,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皓腕折断。 她暗暗抽了一口冷气,却也不呼疼,只是抬头对上那双深邃无底又暗含波涛的眸子,一副无辜的模样。 “你、意、欲、何、为!”李墨咬牙切齿,隐约能瞧见额上阵阵跳动的青筋。 这个女人可恶至极!方才趁他昏迷偷亲他不说,现在竟然胆大包天竟想染指他!莫非她不晓得两人的身份!他是九五之尊,而她明明是他名义上的庶母!真真是胡作非为! 赫连真瞧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心底‘切’了一声,面上却是做得脸色铁青,呵斥:“混账,还不放开哀家!皇帝的礼仪道德都学到哪里去了,且不说方才哀家与你有救命之恩,单凭皇帝这般抓着哀家的手,也是你这混账能做的?先皇还在天上睁眼看着呢!” “你……”李墨黑着一张脸,明明阳光明媚,却也化不开他面上的冷冽。 她竟敢还提救命之恩!若不是她狡诈多端,他又怎会溺了水,莫以为他不清楚,方才在水下就是她故意缠住他,然后使劲儿将他往下按,最后还踹了他几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她有目的想要弑君的可能性,他不自觉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直捏得赫连真直抽气。 赫连真的眸光倏的变冷,也不过一瞬,眼泪便簌簌的砸了下来,朱唇半咬,模样端的是可怜。 “哀家不过是同你开了一个小玩笑,谁知道你不会游泳,最后…最后不也救了你。” 糯糯软软的话语夹杂着委屈砸了过去,即便是再硬的心肠也要化成绕指柔了,再加上面前的女人怯怯的目光时而投在他紧抿的嘴唇上,让他忆起方才在他唇上胡作非为勾缠描绘的朱唇,一时只觉得唇上火辣辣的似要烧了起来,那种熟悉而又渴望的感觉竟是那般的与众不同。 ... ... 第十二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放开了她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只觉胸前一凉,衣衫已经被大大的扯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而罪魁祸首正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胸膛瞧,因着她故意的靠近,有软软痒痒的呼吸扑在他的胸膛上,直激得他胸膛起伏不定。 “太后请自重,父皇还在天上仔细看着呢!”他毫不留情的推开她,差点将她掀进湖里。 她似乎仍未回神,怔了半晌,才试探般的问:“李墨,我是谁?” 李墨冷哼一声,道:“太后,不要挑战朕的耐心,还有,朕的名讳不是你这庶母能唤的!” 赫连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乎不想错过他所有的表情,末了,扯着脸颊假假笑了两声:“哈!哀家不过是瞧瞧你有没有受伤,皇帝莫要大惊小怪,哀家以往是庶母不错,可不管你承认与否,现下哀家可是母仪天下,便是皇帝,甚至天下万万男儿的母亲,何况皇帝万金之躯,哀家关心一番也不为过。” 李墨才不听她的鬼话,自顾自整理好衣衫,意味深长的瞧了赫连真一眼,才道:“强词夺理!” 话落,竟是腾空而起。 再抬眼,人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寻来的小船之上。 赫连真望着那长身玉立的男人,眼神暗了暗,这个男人是李墨没错,可整个人又似乎陌生得让她心惊。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那笑容如梨花初绽,刹那芳华,她入了迷,记忆中……这般的笑容并不常见。 只见李墨袖子摆了摆,她疑惑的眯着眼,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一声惊呼,小舟蓦地四分五裂,她再次跌进了水里。 “可恶!”她钻出脑袋,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珠,气急败坏,感情那厮方才对她使的是美男计!幼稚!下作!她又气又恼,恨恨的折断好几株荷花。 *** 待凤章宫的宫人寻来,她已经在水里泡了良久,恨恨的上了船,整个太液池像是遭了一场劫难,好些荷丛都被方才的船只压坏了,而那锱铢必较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一路心情郁结,好容易回了凤章宫,小夏子已经候着了。 “你主子让你来的?”她凶神恶煞的临近,成功的让小夏子抹了抹额角的汗。 虽说这太后没将那些残忍恶毒的手段往他身上招呼过,可到底有些怕人,小夏子瞄了一眼眼前出落得越发标致姝丽的女人,小小年纪怎的就不学好,怎堪做大黎的太后…… “太后,这……”小夏子笑得讨好,规矩的躬了躬身,做足了礼节,瞧了瞧周围的宫人,欲言又止。 赫连真明了,当下摆摆手,宫人们鱼贯而退。 她也不顾自个儿还是一身狼狈不堪,抱胸,绕着小夏子转了一圈儿,才似笑非笑道问:“小夏子,这内宫总管做得可顺心?” 小夏子赶紧道:“托太后洪福。” “哦?”赫连真凑近他,笑道:“竟然是托了哀家的福,这话从何说起,小夏子公公你自从有了这份好差事,可是一直拿斜眼瞥哀家的,好似哀家同你有深仇大恨般,哀家可瞧得仔细着呢,就连方才,在那流萤亭,哀家分明听见什么‘妖女’,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小夏子公公,哀家可真是想念前几年你乖巧听话的小模样儿啊。” 小夏子早已被她恐吓得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直直的跪在了赫连真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认错。 赫连真冷了脸,一脚踢开他,不耐道:“好了,收起你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找哀家何事?” ... ... 第十三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小夏子被她一吓,差点忘了正事,这下子想了起来,只怕太后听完指不定就将他打杀了,可这……皇上不能一再被她给害了去!思及此,他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干脆抱着赫连真的双腿大哭起来。 “太后,就算太后将奴才剁了剐了奴才也无怨言,只求太后放过皇上吧,以往主子心头苦,奴才不敢多言,可现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忘记了太后,太后您就发发慈悲不要再招惹皇上了,奴才给您磕头了。” 赫连真低头望着不断磕头的脑袋,浑身冰凉,冷冷问:“什么叫忘记了,你说清楚!” 小夏子不敢有所隐瞒,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那日湛王和……太后您设下陷阱,皇上命悬一线,若不是柳贵人父女救了皇上,奴才也不活了……” “所以他失忆了,忘记了哀家,是么!”凉凉的话语,将小夏子拖拉了半天没有道清楚的事实敲定。 小夏子瞧着赫连真冷冽入骨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哭,只抽抽噎噎的盯着赫连真瞧。 他正猜忌着,太后会不会恼怒之际张口便将他拖出去砍了,便见赫连真轻轻的笑了笑,这般,让小夏子愈发害怕起来。 果然,赫连真笑意款款的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笑问:“你方才说,皇上他好不容易将哀家给忘了?你巴不得这样,是否?” “奴才,奴才……”小夏子呐呐,丝毫辩驳不得,他就知道眼前这太后思维根本就同常人有异,正常人是在听正事儿,而她却喜欢抠字眼儿! “哼!”赫连真甩开他的下巴,宽大的衣袖从他的脸上拂过,面前尊贵的女人已经退后几步,脸色冷得慑人。 “你这狗奴才,同你那混账主子一般德行!哀家是大黎的太后,同皇帝是什么关系自有史官盯着记着,岂是你这阉人胡说八道得了的,皇帝失忆什么的,同哀家有何相干,这番话在哀家面前过了也就罢了,要是敢在外头乱嚼舌根,害了哀家同皇上的名声,仔细掂量你夏家九族够不够砍,别以为你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哀家就动你不得,惹恼了哀家,你尽管试试!” 小夏子已经冷汗涔涔了,寻思着赫连真话里的意思,大致明白方才自己一番劝诫已然有了成效,只是太后的气势极其迫人,那番威胁,让他好一顿心惊胆战。 “是,是,奴才知罪,奴才明白,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奴才便让这番话烂在肚子里,万不敢冒犯了太后和万岁爷。” “如此,甚好,甚好。”赫连真满意的点点头,逆着光而站,看不清表情。 “下去罢。”她摆摆手,挥退小夏子,自个儿往凤章宫里走。 小夏子吸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不敢多呆,若不是顾着自己大总管的形象,怕是早已飞奔而走。 只是将将走了几步,便被赫连真叫住。 他谄媚的笑笑,却见赫连真朝他勾了勾手指,他苦着脸,不敢不从。 只见赫连真笑意明媚,红唇一张一合:“下次再敢像前些日子般用一对狗眼瞪哀家,哀家就将你的眼珠子抠下来做弹珠玩儿,明白么?” 小夏子腿一抖,扑倒在地,脸色惨白惨白的。 赫连真这才得意的笑了两声,提着裙摆款款而去。 ... ... 第十五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娘娘,你可真是忒胡闹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偌大的浴池里,赫连真的身子躲在簇簇花瓣下,只露出白皙圆润的香肩,一头墨发如海藻般铺展开来,润/滑的香肩,墨黑的长发,妍丽的花瓣,衬得池中的女子五官愈发精致明媚。 赫连真依旧闭着眼,随手拨了拨池水往脸上泼,如此几番,才不紧不慢道:“也不是胡闹,算是小有所获。” 她缓缓睁开美目,没有半分情绪外露。 哗的一声,美人儿出浴,玲珑有致的曲线呈现在空气中,只一瞬,长袍便掩住了大半风光。 “小夏子说那位失忆了,你信吗?” 半是嘲讽半是凉意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青禾替她整理衣衫的手一顿,微微有些诧异间或吃惊。 “反正哀家是不信的。”她又道,声音又凉了几分:“那厮心肠黑着呢,吃不准一个不小心便是要摆哀家一道儿,不可不防!” 青禾听着,轻轻替她将头发绞干:“奴婢也不清楚,只不过,皇上的性子委实变了些。” 赫连真哼了一声没答话,只怕不止这一星半点! 殿外忽的闹了起来,赫连真眉头一皱,下一刻果然听见小孩子的哭闹声以及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声音。 “公主,太后正在沐浴,公主……” 宫人们拦不住,小小的身影已经进了内殿饶过了屏风,直奔赫连真而来。 “母后……”小哭包扁着嘴,小脸儿上哭得惨兮兮的,五官差点挤成了一团。 赫连真笑着蹲下身,将小哭包抱了起来,心疼的问:“哟,宝贝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小哭包愈发哭得大声,也不说话,只搂着赫连真的脖子,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挤。 跟进来的宫人们跪倒一大片,亦是可怜的模样:“太后,奴婢拦不住……” 小哭包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傲娇的哼了一声,又将赫连真抱紧了几分。 “行了,行了,下去吧。”赫连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都是哀家惯的!” “好了,哀家的脖子都被你搂断了。”赫连真拍了拍小哭包的小屁股,笑问:“谁惹咱们小公主生气了,恩?” 小哭包哼哼不说话。 赫连真将目光移向随侍在旁的妇人,秀眉挑了挑,道:“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妇人战战兢兢抬起头,又给赫连真行了一个大礼:“奴婢辛氏拜见太后。” “你是伺候公主的嬷嬷?” “是。”辛嬷嬷以头碰地,身子愈发抖得厉害。 “哀家记得似乎不是你。” 青禾见那辛嬷嬷在赫连真的逼问下怕成这副模样,心道是个胆儿小的,便笑道:“娘娘忘记了,以往伺候公主的白嬷嬷害了病,这辛嬷嬷应当是内务府派过来的,瞧着挺老实的。” “恩。”赫连真点点头,见这妇人普通得紧,胆子又小,怕是自个儿想多了,也就不多为难她。 “哀家问你,公主今日可是碰见谁了?” “回太后,公主今日从学堂回来,碰上…碰上江妃娘娘了,江妃娘娘逗了公主几句……” ... ... 第十六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江妃?当是离开凤章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 提到江妃,小哭包又哼哼唧唧的,嚷嚷:“她是坏女人,我不喜欢她,母后你赶她走!” “哦?” 赫连真拍拍小哭包的背,以示安抚,目光却是锐利的盯向辛嬷嬷,虽是笑着,那笑容却渗着寒意:“江妃怎么惹着公主了?” 这番,辛嬷嬷没敢再开口,只是整个人又哆嗦了起来,惹得赫连真邪火冒。 “你抖什么!只管说就是,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江妃…江妃说太后…太后不是公主的母后……” 赫连真的笑容敛了下来,眸光淬了冰一般,问:“还有呢?” 辛嬷嬷再不敢答话,咚咚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赫连真一脚踹上她的心窝,早已没了耐心,喝道:“狗奴才,哀家在问你话,要是有一字半句漏了错了,你可就真该死了!” “是,是,江妃说是太后害死了公主的母妃,奴婢不敢胡说八道,太后恕罪。” 净房里倏地静默了下来,辛嬷嬷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小哭包嚎啕大哭起来,揪着赫连真的衣服嚷:“母后……” 小模样儿委屈极了。 赫连真心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敛了怒火,抱着小哭包哄:“乖,不哭,那江妃是自己生不出女儿,嫉妒咱们安宁呢,不哭,母后的小心肝儿,可别听这些贱蹄子胡说八道,母后好不容易将你拉扯大了,可不是让别人欺负的。” 好不容易将小哭包哄好了,赫连真方才换好的衣衫早已被眼泪鼻涕弄得又脏又皱,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辛嬷嬷,缓了语气:“起来吧,往后好好伺候公主,可别再让公主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是,是。”辛嬷嬷连连点头,连忙起身,可似乎真是吓破了胆儿,双腿还止不住的抖,赫连真瞥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娘娘。”待小哭包被带了下去,青禾才松了一口气,忙道:“现在这当口,娘娘切莫大动干戈,左不过一句浑话罢了,娘娘听过忘了就是。” 赫连真冷笑了一声,道:“想来这些个女人是忘了当初和芳仪的下场了,哀家可得给她们警醒警醒才是!” 青禾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先皇的和芳仪,就因为在安宁公主面前嚼了几句舌根,硬是被活生生的杖毙…… *** 江妃一路惴惴不安,手里的锦帕绞来绞去,晨起去凤章宫请安太后闭门不见,给了她一个难堪,这会子,又安的什么心…… 她思前想后,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是心里慌得厉害,猛然顿住了脚步,脸色煞白,吩咐自个儿身边得力的大宫女:“你速去乾元殿,求皇上救命。” “娘娘!”新竹惊呼一声,忙道:“不过是去趟凤章宫,太后就算再过分,也断不会这般啊。” “你懂什么!太后她……”江妃住了嘴,只道:“本宫便将性命交给你了,太后不可能放过本宫的,呵呵……” 她凉凉的笑了两声,心里慌得紧,到底还是去了凤章宫。 ... ... 第十七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待她到了凤章宫才发现自个儿多心了,后宫大半妃嫔皆在此处,不知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后又要折腾些什么。 众妃立于廊下,元妃端庄,江妃妖媚,文夫人娇柔,柳贵人柔怜,其余众妃亦是各有出彩处,莺莺燕燕拢了一处,倒是让人移不开眼。 有宫人进去通报,妃嫔宫娥便敛气秉神,不敢造次。 “咱们这位太后好大的架子,这日头毒得……本宫倒是无所谓了,只是柳妹妹,瞧这小脸儿白得,待会儿皇上又该心疼了。” 心口落到了实处,江妃瞥了一眼柳贵人便有些不待见了,少不得要拈酸吃醋一番,用绢帕擦擦光洁宝满的额头,这日头也确实毒了些,心下又怨恨起赫连真,摆什么架子,第一次来请安便让众妃在日头下干晒着,可是个什么理儿!自然,这番话她万不敢说出口。 正说着,宫人已经恭敬请众妃进殿。 同众人想象般太后是正襟危坐年老沧桑凤袍黑纱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她如少女般明丽轻灵,着了一身红色对振式收腰托底宫裙,淡金色的牡丹栩栩如生的开满双袖,涵烟芙蓉髻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白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她正歪在凤座上拆一个白玉九连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那白皙修长光滑细嫩的脖子足以告知众人,她们的太后是少女般的年纪。 也是了,太后十四岁进宫封妃,五年过去,还未双十年华,对于这位宠冠后宫横行霸道了五年的真贵妃,如今的太后,众人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甩帕、屈身、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长乐无极。” 这番动作似是惊动了认真低头的少女,手间一滑,那白玉九连环便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哦,是你们哪,平身吧。”少女清清浅浅的声音传来,宛如玉盘相击,清脆婉转。 众妃谢恩抬头,见着赫连真容颜,表情各异。 元妃以往是见过赫连真的,那时她还是真妃,容颜还没有长开,清丽间带着稚气,远没有如今这般风姿绰约,尤其是在那身鲜艳如火的大红宫裙衬托下,又添韵味,那时赫连真拖着她去馨宁宫,说了些羞于启齿的言论,那少女眉飞色舞生机勃勃的样子,很是震撼人心,皇上第一次牵她的手,便是那日,拽着她跌跌撞撞离开,将赫连真视为洪水猛兽。 元妃有些怯怯的对凤座上的女子笑笑,真贵妃的威势还让她胆寒。 柳贵人自然有些怕,小心翼翼不敢出错。 大多妃嫔皆是第一次间赫连真,好奇外,带着打量,琢磨。 而反应不自然的莫过于江妃,即使行礼谈笑皆是大方自然,但拢在袖子里的手是有些发抖的,她原没有自个儿想象般的镇定,心间又恼又恨,恨不得将赫连真撕了才好! 宣先皇遗旨前一晚,大雪漫天,她带着风雪而进,肆无忌惮的同皇上亲昵,甚至在那夜带走皇上,生死未卜,差点与皇位无缘。 ... ... 第十八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皇上对赫连真的态度明显不一样,那时,他该是早知道赫连真的别有用心的,竟不管不顾随她而去,要紧的是,那时她是先皇的宠妃,他是皇子,他们竟然…… 如今又拥了她做了太后,而自己怕是后宫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江妃越想越心惊,浑身颤抖着,这种惊天秘闻她不该知道。 “江妃对哀家有印象?听青禾说那年选妃还是哀家将你指给皇上的呢。”她愣神的功夫,赫连真已经逼到她面前,一出声,江妃腿一软,跌到地上。 “你怎么了?哀家长得很吓人?几年过去了,哀家许多事都淡忘了,江妃你说这究竟是好是坏?”她将江妃搀起来,好似真的因为倒退的记忆有些苦恼。 江妃诧异的看向赫连真,明辩她眼神的真假,或许那夜,赫连真没有注意到她也有可能…… “太后,臣妾…臣妾知罪。”江妃先认错,道:“方才臣妾初见凤颜,因太后威仪而失礼,望太后恕罪,臣妾的确是当年太后指给皇上的,臣妾谢太后大恩。” 说着,又跪了下去。 众妃见平日里处处争锋不让人的江妃竟然如此惧怕赫连真,对她们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看起来温良无害的小太后越发恭敬。 “嗨,这也是你该有的福气。”赫连真转身回座,道:“也要皇上喜欢,你才有今日的位分,哀家哪敢居功。” 她一眼望下去,不过十来位妃嫔,却个个体态风流,貌丽如花,她以往在李墨面前列举的各类女子类型,也差不多了吧。 她忽然觉得好没个意思,意兴阑珊的撑了腮,赐了坐,不想多说一句话,大殿一时也寂寂无声。 这时恰逢青禾端了茶出来,为众妃斟上,打圆场道:“太后昨夜贪了凉,刚刚才用了药呢,怕是困了,这是先皇还在时赐的‘茶王’白毫银针,味温性凉,能健胃提神,又能祛湿退热,太后平常都舍不得喝呢,今日特地让奴婢泡出来给各位娘娘尝尝。” 众妃闻了闻,香气馥郁,揭开盖子一瞧,茶叶根根挺立,呈白色光闪,又尝了一口,滋味醇和,回味无穷,果然是好东西,以前都不曾喝过,纷纷赞美客套。 唯有元妃神情紧张,捧着茶盏哆哆嗦嗦,竟有些发抖。 “元妃,你怎么了?”赫连真眼神一转就见着元妃惧怕心惊的样子,好奇发问。 这一问,众妃都将目光凝聚在元妃身上,诧异不已。 “臣妾…臣妾没怎么,臣妾……” 赫连真一皱眉,元妃赶紧道:“臣妾这就喝,这就喝。” 说着咕噜咕噜一口就将一盏茶喝光了,什么滋味是一点也没有品出的,那艰难吞咽的模样犹如在饮毒药一般。 这番举动引得众妃噗嗤的笑出了声,这元妃素来端庄,怎么今日竟然这般落笑话。 元妃红着脸,亦是尴尬不已,凭着赫连真心狠手辣的手段有什么做不出,以前赫连真就喜欢在各宫妃子的茶里糕点里加些东西,妃嫔们不知,不代表没人知道,先皇后就曾经嘱咐过她,一定不要吃馨宁宫的任何东西,她也是怕极了赫连真才闹了这笑话。 赫连真自然没有功夫收拾元妃,毕竟以往也是有过几次来往,这元妃也入得她的眼。 这般想着,冷冷的扯了一个嘴角,袖子一挥,几上的茶盏便摔到了地上,众妃一个哆嗦,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太后息怒。” ... ... 第十九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江妃,今日你可是碰上了安宁公主?” 上头赫连真凉凉的声音传了下来,江妃一个哆嗦,仔细思索一番,并无不妥之处,才回道:“是。” 想着赫连真一向对这安宁公主宠爱,便急急解释道:“臣妾是瞧着公主可爱,才逗了公主几句。” “哦?”赫连真冷冷的笑,一字一句像是冰窟里掉出来的一般:“逗公主?怎么逗的?说哀家害了公主的生母?” 殿内众妃齐齐抽了一口凉气,那江妃更是绷着的微笑瞬间破灭,脸色煞白煞白的:“臣妾没有,臣妾断不敢,太后明鉴。” 后进宫的妃嫔大抵不知晓,可她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晓得当年和芳仪的那桩事儿,如此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便打杀了,先皇也不曾怪过赫连真半分,怎么会,她又如何敢,究竟是谁要害她…… 随侍在江妃身边的大宫女自然也是知晓其中利害,忙跪着向前替自个儿主子澄清:“太后,娘娘并没有说过那番话,怕是有人故意陷害娘娘,太后万不可中小人之计。” 赫连真一脚踢开跪在自己脚边的宫女,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么,来人,掌嘴。” “故意陷害?”赫连真口气轻蔑:“哀家的小公主难道会说谎不曾!没长眼的狗东西,想是跟你的主子在一块儿嚣张作恶多了,才这般目中无人,给哀家狠狠的打,打坏那张牙尖嘴利的小嘴才知道教训!” 也不避讳,就在这大殿狠狠抽了起来,啪啪作响的耳光声,那力道十足十的重,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们哪里经历过这些,平日里就算是惩罚宫人也断不会这么狠,个个妃嫔都白了脸,众妃也算明白了一两分,这太后是在立威,前段时间拿了柳贵人开刀,那只是开胃菜,这会子枪杆儿对上江妃,才是真正的主菜,也怪那江妃倒霉,偏偏要撞上去。 而心思重的,则暗暗心惊,这太后,不只杀鸡儆猴,更是在打皇帝的脸,这后宫,不过就江妃和柳贵人入了皇帝的眼,这般…… 江妃简直气红了眼,从来没有如此跌份儿过,往后她还如何在后宫立足!也算是明白了,赫连真便是随便寻个错处,故意找她的麻烦才是真,想来,方才说什么记不得才是笑话,只怕是老早就认出了她,想要找法子将她处置了一劳永逸! “太后!要杀要剐冲臣妾来便是,何必为难一个宫人!”想都没想话就出了口,她也还就不信了,赫连真真敢将她如何,就算是太后又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她毕竟是皇上的江妃,身后有着父兄为她撑腰,又有何惧! “冲你来?”赫连真拨了拨尖利的护甲,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实话道:“本就是冲你来的,那丫头不过是先替你探探路,杀你剐你么,倒是不会,毕竟你也算是有脸面的宫妃,最多――不过是将你杖毙。” ... ... 第二十章 始笑子卿心计失(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声音陡然拔高,阴冷阴冷的回响在整个凤章宫,好几个胆子小的宫妃竟然给吓晕了过去,就算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强的,也是软了身子。 “太…太后……”元妃呐呐出声想要替江妃求情,被赫连真一记阴冷的目光吓得怔在了原地,嘴巴张张合合,竟发不出一个字。 宫人面无表情的来拖江妃,江妃犹未回神,似乎还在消化杖毙那两个字,赫连真怎么敢,怎么敢!!! 待宫人将她往外拖,她才尖叫起来:“赫连真,你这毒妇,我拽着你的秘密,你就迫不及待要弄死我!你这淫/妇,先皇在底下不会放过你的,皇上不会放过你,江家不会放过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淫/妇,淫/妇!” 咚咚几声,又晕过去几个妃子,这等惊天秘闻,谁也不敢再听。 赫连真眯了眼,杀意弥漫:“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江妃挣扎不过,已经被拖到了门口,她目眦尽裂,恨不能将赫连真生吞活剥。 “皇上驾到!” 一声唱喏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江妃喜极而泣,嚷道:“你奈何不了我,奈何不了我!” 众妃那里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总算给安了回去,这般的太后,随随便便就是要将一个正二品的妃子杖毙,亏得方才她们竟然觉得这个小太后温良无害,以后只怕更是要提心吊胆了…… 赫连真听到江妃的挑衅,只是挑了挑眉,面上没有半分惊讶,若是他不来,她倒还懒得折腾这半天呢。 旋身坐回高位,眼瞧着那明黄的衣摆逐渐走进。 “皇上,皇上……”江妃泣不成声,钗环散乱,没有半点平日里的趾高气昂,整个人脱力般倚在李墨胸膛。 李墨搂着她,面上有些许不豫,不知是因着江妃的倚靠还是因为自个儿的妃子被折腾成这般。 赫连真轻笑一声,问道:“皇上可又是来凤章宫英雄救美来着?” 她瞥了一眼软弱无力跌倒在地的柳贵人,掩嘴笑笑,打趣:“诺,你的爱妃在那儿呢,想是吓得不轻呢,就是不知道你这回是顾旧爱还是新欢呀?” 赫连真这会子在这里谈笑风生,哪里有半分方才的杀伐之气,无论怎么瞧,不过都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可人儿,谁也不敢将她同上一刻心狠手辣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皇上,太后要将臣妾杖毙……”江妃回了神,受了委屈自然要讨回来,楚楚可怜的依着李墨,连声音都是怯怯的。 “哦?”音调半扬,李墨凛冽的目光定在那个笑意盎然的女人身上,问道:“不知江妃犯了哪条死罪,太后要将她杖毙?” 心底却是冷哼了一声,杖毙!亏她敢下这个命令,难不成还以为这个后宫该让她横着走不成!莫说是杖毙江妃,就算是处死一个普通的妃嫔,也该让他这个做皇帝的点头才成吧!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嚣张恶毒,不过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血腥的手段!想必那些传言当是真的,只是不明白当年父皇如何能容忍这样的毒妇! ... ... 第二十一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咯咯的笑,素手纤纤扶了扶发间的珠钗,好不委屈:“哀家也是被江妃气极了,好歹是大家族的闺女,怎的没有半分涵养,扯着嗓子骂哀家毒妇,淫/妇,怕是阖宫上下都知晓了罢,哀家还有何脸面,哀家也就罢了,江妃又将先皇的脸面往哪里搁?这等大逆不道,皇上你说该不该杖毙?” 她倒打一耙让江妃气得脸色都青了,辩道:“你胡说,明明是……” 赫连真截了她的话,冷了脸:“哀家如何胡说了,那番荡气回肠的咒骂众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难不成哀家还冤枉你不成!” 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江妃,媚眼如丝,红唇嫣然:“再者说了,你这般污蔑哀家,杖毙都算是轻的了,既然说哀家是淫/妇,抓贼拿赃,你总得将奸夫给哀家找出来,同哀家对质才好,你说是么,皇上?” 她抬头看向李墨,两人有些近,几乎呼吸相闻,李墨有些错觉,方才那番话明明是对着江妃,可他竟觉得,面前的女人是在一字一句的挑衅,对他的挑衅! 小夏子浑身颤抖,这妖女又要耍什么手段,她不要脸,皇上还要留一世清名呢!!! 同样哑巴吃黄连的还有江妃,脸色白了又白,轮番好几回,奸夫,这荡/妇竟然问她索要奸夫…… “怎么?说不出口?还是根本没有,你纯粹是在污蔑哀家,你该当何罪!” 赫连真突然厉声,吓得江妃腿软跪了下去,神色皆是呆滞,哪里再敢辩解:“臣妾…臣妾……” 赫连真满意的笑笑,又问李墨:“皇上你说,这等搬弄口舌的妇人,是要杖毙的好还是打入冷宫呢?” 李墨眼里有寒光闪过,笑着赞了一句:“太后好手段,三言两语便将朕的宠妃送人了冷宫,不怪独宠后宫这么些年。” “好说好说。”赫连真谦虚了一回,又道:“想来皇上是舍不得这江氏,怪也只怪这江氏不识好歹,那便打入冷宫吧,哀家向来心善。” 李墨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心善,好一个心善的太后! 江妃无力的跌倒在地,打入冷宫,只觉心口疼得厉害,呕出好大一滩血,整个人倒了下去。 这不瞧还好,赫连真一瞧,心下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那血竟然是黑色的,中毒…… 自然,李墨也发现了,在江妃身上点了几处穴位,唤了太医,才抬眼对着赫连真似笑非笑道:“太后竟然要毒害江妃。” “你胡说什么!”赫连真气得想挠人,还不知道个所以然,就这般胡扯的一锤定音,想给她安罪名,做梦! “朕是否胡说,太医验过便知。”他的目光落在茶盏上,不再多说。 赫连真不置可否,若茶有问题,偏就江妃有事?心下稍安。 太医来得很快,替江妃扎了针逼了毒,将她救了回来。 在李墨的示意下,又替众妃诊了脉,收回手,禀道:“回皇上,众位娘娘无恙。” “这样啊。”李墨拂了拂袖子,坐定下来,顺手端起一杯茶盏,闻了闻,吩咐:“徐太医,你且来瞧瞧这茶水,可是有何不妥?” ... ... 第二十二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是。”徐太医躬身上前,仔细检验一番,道:“这茶是上好的白毫银针,只是里面掺了些许苏坊花。” 赫连真皱眉,目光看向青禾,青禾迷茫的摇摇头。 “江妃是因此中毒?”李墨问。 “臣不敢断言,这白毫银针同苏坊花混在一起是没有毒性的,只不过……方才江妃娘娘身上似乎有桂花香?” “恩,江妃惯用桂花香膏。” “这便是症结所在,加上桂花香便会产生毒性,是以江妃娘娘才会中毒。” 李墨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多言,看向赫连真:“不知太后掺这苏坊花进茶水何故?” “皇上难不成怀疑哀家蓄谋毒害江妃不成!”赫连真丝毫不让:“便是直接将江妃打杀了,也不过吩咐一声,哀家有何必要用如此手段!” “皇上,皇上要为主子做主啊皇上。” 这时,方才被掌嘴的丫头爬过来抱住李墨的腿,脸上一片惨不忍睹:“奴婢知道太后为何要处死娘娘,因为娘娘知道太后的秘密,这茶里有毒,元妃娘娘知道,太后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娘娘!” “哦?太后的秘密?莫不是真如江妃所言?” 李墨玩味儿的看向赫连真,换来赫连真一个厉喝:“皇帝!” 李墨将目光投向元妃,问:“元妃早知这茶有问题?” 元妃白了脸,忙道:“臣妾不知,只是……先皇后曾提醒臣妾,碰不得太后的东西,是以臣妾……” “是了,传言说太后喜爱在先皇的嫔妃的茶水里加一些东西,想来传言未必是虚言。” 李墨又敲定了一点。 如此,因着江妃知晓太后的秘密,太后又有在茶里下毒的前科,本身又心狠手辣没有半点可信度,殿里一众妃嫔皆是人证,茶里的东西便是物证,这罪名怎么瞧怎么成立。 赫连真也知情况不利,辩道:“莫说哀家尚且不知这茶里因何有苏坊花,就算知晓,又如何能说哀家要毒杀江妃,哀家难道事先便知江妃喜用桂花香膏不成!” “这有何难!”李墨笑笑:“朕宠爱江妃,这桂花香膏赐给江妃可是独一份儿,稍稍打听便知。” “这么说,皇上是安心要将这罪名往哀家身上扣了?” “不敢。”李墨嘴上说着不敢,可那副嘴脸分明就是在耀武扬威,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看这次还整不死你!’ “不过么,既然这事发生在凤章宫,自然要查清楚,是哪个奴才这般胆大妄为,必定要让慎刑司仔细审问,查出幕后主使,如此才能还太后清白。” 赫连真傻到底也不会天真的认为李墨会让慎刑司细查,只怕越查,同她越发牵扯不清,最后还能给她将罪名落到个实处,毕竟,若她吃不了兜着走,李墨的日子会更好过…… 只眼下,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她狠狠的咬牙,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关头给她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本想着今日用江妃立了威,又再试探一番李墨,效果虽然不差,但后头这烂摊子着实有些难收…… ... ... 第二十三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她稳了稳心绪,吩咐:“来人,将今日煮茶的宫人带上来。” 李墨瞧着这女人挺识趣儿的,若不然他下令抓人,可着实不美了。 小宫女很快被带上来,抱着赫连真的腿打呼冤枉。 赫连真拍拍她的脑袋,安抚:“只要你没做过,相信皇上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决不会让你蒙冤,你说是吗,皇上?” “自然。”李墨敷衍了一声,下令:“带下去,着令慎刑司细细审问。” 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赫连真,带着一众宫妃离去。 赫连真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面色不豫。 “娘娘,此事不简单。”青禾替她揉了揉,心下分析,越想越惊。 赫连真摆摆手,有些疲惫:“让哀家细细想想。” 一时寂静无声。 *** 翌日,便见青禾脚步匆匆从外面回来,神色亦是不好:“娘娘,昨日煮茶的小宫女在慎刑司暴毙了。” 闻声,赫连真将手里的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生生给折断了,冷声问:“还有呢?” 青禾在心底润色了一番,想来赫连真已经料到了,上前,另外挑了一枚发钗,替她挽好头发,才道:“已经画了押,想来是屈打成招。” “哐当”一声,妆台上的珠宝首饰全被挥到了地上。 “才当上皇帝便有恁多弯弯绕绕,以为区区一个宫人的指认就能扳倒哀家不成,可笑!” 青禾吸了一口冷气,小心问:“娘娘也认为是……” 剩下的话省去了,实在有些让人心寒。 赫连真敛下翻腾的情绪,眉峰微蹙,声音幽幽传来:“是他便也罢了,哀家好歹能够心安,怕就怕,另有其人将哀家同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那才惊心……” “会是谁?目的何在?” 见青禾神情肃穆,如临大敌,赫连真笑笑,轻松道:“许是哀家多虑了,想来应当不会。” 只是,整件事处处透着怪异,幕后那人,将每一步都算得精准,知道她要找江妃麻烦,甚至能在茶水里动手脚,一番布置下来,她,江妃,皇帝,是一个个往这套里钻,还瞧不出丝毫破绽,若不是清楚了解他们的脾性,怕是也布不了这样的局,偏还顺了皇帝的意,免不得皇帝要推波助澜,若是扳倒了她,得益的自然会是皇帝,可若彼此相斗,愈陷愈深,那么,幕后那人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亦或许是她多想,这本身就是皇帝设的局,利用江妃和她,借力打力,既赚了江氏一族的感恩戴德,又给了她一个警告…… 只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凤章宫有细作,总得揪出来才好! 她眯了眯眼,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娘娘,早先你让奴婢查的苏坊花,因这苏坊花是配成极乐丸最重要的一味药,被先皇列为禁药,皇宫里实在罕见,奴婢查了太医院,并没有。” “那便是来自民间了。” 赫连真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声道:“宣驸马爷进宫觐见,宁可错杀一千亦不能放过一个!” ... ... 第二十四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正发着愣,便听见门口的响动,一抬头,那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已经迈了进来,稳稳的站在了她面前。 “微臣叩见太后。”袍子一掀,那人已经单膝跪地。 说不准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面前这人是故意来噎她来着!原也不是一个遵守礼法的人,这会子偏又来惺惺作态。 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道:“免礼。” 待那人站起身来,她才细细打量这熟悉的面容,面如冠玉,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着了一身月白锦服,风姿特秀,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他的嘴角微微含笑,手里的摺扇经年不离手,举手投足间端是放荡不羁,好一个风流人物,那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既多情又勾人,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但眼底不经意间露出的精光却是不敢让人小看。 她的双眼被这如此美色涨得疼,赶忙收了目光,道:“表哥莫再这般笑了,惹得这些丫头片子心猿意马可如何是好。” “表妹好定力。”袁慕轩收了摺扇,愈发笑得肆意。 赫连真竟觉得这声‘表妹’好似历尽艰辛,跋山涉水而来,悦耳动听极了。 谁愿意做那劳什子的狗屁太后! 赫连真心知这会子不是叙旧的时候,挥退宫人,方道:“你尽快帮我查查宫外谁人得了苏坊花,这苏坊花是禁药,想必不难,找到那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将我这宫中的细作给捉出来!” 袁慕轩大喇喇的坐下,也不急,懒洋洋道:“想必是你以往作孽太多,人家那些姐姐妹妹的回来报复也不一定,想来这次当是个厉害人物了。” 目光轻轻扫了一眼殿外,翘起二郎腿,好笑的问:“表妹你确定你这凤章宫安全么?” 赫连真目光一闪,无所谓的替他斟了一杯茶:“他要瞧便瞧,哀家还怕他瞧不仔细呢!” 袁慕轩接了茶,品了一口,似是回味无穷:“你倒是会享受,可是苦了我这无辜的人,那小子在朝堂上如今也算是做到了处处刁难,德性!”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桩事儿,神色难得认真:“到底那件事湛王做得过分。” 闻言,赫连真自嘲的笑笑:“做便是做了,这责任也该我扛。” 转了心思,又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有消息?” 她鲜少有这般忐忑不安,只每每这个时候。 袁慕轩的脸色亦是沉了沉,安慰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那位早发作了不是?或许,你应当问问他才是。” 赫连真有苦难言,心尖尖疼痛难当,问他?就算没有失忆,想必他也是不愿意将消息告诉她的,更何况,她哪里有这等脸面再去问他…… “表妹。”袁慕轩突然拉起她的手,认真道:“如果你想离开,我拼尽所有也是要带你走的,这太后做起来有什么个意思,难道你还打算在宫里困一辈子么?亦或是……你舍不得他?” ... ... 第二十五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愕然,随后摇摇头,想挣开手,没成功,道:“我能去哪里,我走了左相府怎么办,安宁小六怎么办,阿湛和阿婉又怎么办,还有你和袁家又怎么办?以前总想着为阿姊报了仇便洒脱走人,可如今这般局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成就的,一张大网将我牢牢的套住,左不过垂死挣扎!” 袁慕轩的心里如重锤在敲,闷闷的疼,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从任性妄为无法无天不顾一切变成如今有责任有担当有情有义的女子,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拉她入怀,轻抚她的墨发,心疼道:“表妹,成大姑娘了。” 长大了,便再也不是拉着他的衣角撒娇耍赖亲昵依赖的姑娘了。 赫连真没做声,只是慢慢的将双手缓上了他的腰,声音很轻:“表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是我唯一的表哥,谁也代替不了。” 谁又能代替得了,他给她的十年宠溺,关心与照顾,甚至是无怨无悔的付出,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了。 “表妹……”他要说什么,被赫连真打断。 “表哥,听我说。”她捂住他的唇,认真道:“朝阳是个好女孩,莫要辜负,这一生,我怕是只能这般了,我负了你。” 袁慕轩定定的看她,亲昵的揉揉她的脑袋,叹息一声:“傻瓜。” 却在下一秒,托住她的脑袋,将吻狠狠的印了下去。 他吻得绝望,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再无可能,不是她负了他,只是她,心底已然明白的做了选择罢,什么网,什么左相,什么袁府,通通是狗屁!十年,他掏心掏肺的十年,竟然抵不过…… 隐蔽在暗处的暗卫,瞧着殿里的一幕幕,内心里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转身,没了踪迹。 *** 乾元殿 小夏子担忧的朝殿内瞥了好几次,自从暗卫将凤章宫那惊人的消息一字不漏的传过来之后,皇上便有些不正常了。 他安慰自己瞎操心,皇上早已不记得凤章宫那位,心下却是又将赫连真咒骂了一番,好个不要脸的妖女,青天白日便敢在凤章宫里同驸马爷乱来! 李墨在那里怔了半晌,手里拿了本奏折,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入了眼,这太后和驸马爷倒是个有趣儿的,凭那袁慕轩的本事,当是早已注意到暗卫,却还如此这般行事,难不成故意做给他看的!如此肆意妄为,□□后宫,挑战他的权威,竟以为他奈何不了么! 回想起江妃口里的秘密,难不成那奸夫就是袁慕轩?可却又为何江妃那时不敢指认,宁愿被打入冷宫。 他手指抚上嘴唇,依稀还能回忆起那日的唇舌生香,咂咂嘴巴,倒也是美味,平心而论,凤章宫那位,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那眼儿媚得,身段儿柔得,莫非,那奸夫…… 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推翻,狠狠的皱了皱眉,懊恼不已,自个儿竟是魔障了! 如此让江妃护着,或许是江家人,如此诛九族的事情自然是舍命也断不敢承认。 恩,凤章宫那位既然能诱得驸马爷成为裙下之臣,凭她的姿色,威逼利诱一番,天下间的男人谁人抵得过。 这个结论敲定,便也淡定了下来,偏胸口的怒气越积越深,找不到突破口,想着,总有一日,要让着淫/乱后宫的女人付出该有的代价才是! 再看一眼手里的奏折,恩,大理寺卿是个好位置,也得换个人来坐坐才好。 至于凤章宫要查那苏坊花,让她瞎折腾便是。 ... ... 第二十六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小苑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面上并不显慌张。 赫连真吹了吹将将才涂好的丹蔻,问:“知道哀家找你所为何事么?” “奴婢不知。”小苑不惊不慌,从流应答。 赫连真抬眼看她,倒是个犟丫头!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她无辜似的,一派浩然正气问心无愧的小模样儿! 下一刻,赫连真已经怒起,也顾不得那未干的丹蔻,拿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响,鲜血顺着小苑的额头流淌下来。 “不知,好个不知!谁给你的胆子陷害哀家,还不从实招来,漏了缺了一个字,哀家就扒了你的皮!” 小苑不疼不叫不理,任由那鲜血往下滴,据理力争:“奴婢不知道太后说什么,太后明察。” 赫连真冷冷的看向小苑,那不断往下滴的血珠让她心口燃起嗜血的渴望。 “嘴巴还很硬?不要紧,哀家的手段多得很,你不招没关系,不就是仗着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在哀家面前张牙舞爪么,可就不知道苏苑你可还记得你那不成器的未婚夫?” 瞧见面前的女子面色大变,赫连真得意的勾了勾唇,拾起榻上的团扇,细细的研究,声音仿若是来自地狱,诡异又阴森:“想来用人皮打造一把这般精致的宫扇,也是一桩美事儿,到时候哀家还能在上面作一幅美人儿图呢,就用你的模样儿,你看如何?” 小苑瞪大了双眼,那漂亮的眸子像是要掉出来一般,脸色白得透明,良久,才逞强道:“奴婢……不知道太后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赫连真冷哼一声:“带上来!” 来人被押着跪倒在地,似乎还未明白情况,瞧着挺老实,见着身边的小苑,咧嘴笑了笑,然后在小苑的挤眉弄眼之下闭了嘴。 “很好,看来抓对了。”赫连真笑得得意:“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幕后之人是谁,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哀家的宫扇可是等不及了……” 宫扇半掩,赫连真露出半张脸,咯咯的笑了起来,很是欢畅。 小苑思虑一番,无力道:“我招,我招就是……” 正待启唇,身边的男人蓦地口吐白沫,瞬间暴毙。 一瞬间,谁都愣了愣,赫连真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面色瞬间铁青。 小苑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男人痛哭不已,好半晌,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狠戾,拔下头上的发钗就朝赫连真冲了过去。 赫连真闪身一躲,小苑便扑了空,待要再扑上去,已经被赶来的宫人给制住了。 “赫连真,你该死!我只恨不能替姐姐报仇雪恨,你等着,你的报应就要来了!你造了这么多孽,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等着!” “拖住她!” 赫连真大喝一声,却还是晚了,那小苑极力挣扎,挣脱宫人朝着殿里的棱柱撞了上去,鲜血顺着她的面庞流下,覆住了整张脸。 赫连真的瞳孔放大,只觉满眼都是血色。 她跌坐在凉榻上,久久回不了神。 “娘娘……” 青禾想必也吓得不清,脸色惨白惨白的。 赫连真喘了口气,咬咬牙,嫌恶道:“拖下去,找块好地儿埋了。” 她不屑的扫过那一滩血迹,报应?那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能轻易弄死玉妃,就不怕这些幺蛾子在她面前晃! 只是可惜了,差一点就知道了这幕后之人…… ... ... 第二十七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血,漫天都是血珠,然后凝成一张血网,劈天盖地的朝她压来,她喘不过气来,面前全是血色弥漫的女人,玉妃,和芳仪,文婕妤,皇后,还有小苑…… 她们咯咯的娇笑着,白骨森森的手指慢慢向她抓来。 “我不怕,你们该死,通通该死,该死!” “啊……” 赫连真尖叫一声,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目的是血一般妖娆的纱幔,她的心脏颤了颤,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沉沉的暗了下来,而她,正坐在自个儿的凤床上。 她吁了一口气,揉揉额角,钝钝的疼,竟然睡了这么久…… “太后。”宫人听见响动,进来伺候。 赫连真全身绵软无力,身上的小衣早已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难受得紧。 “茶。”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伸出手。 宫人连忙端了茶盏递给她,却因为手忙脚乱打翻了茶盏,茶水泼在了赫连真身上,幸而是凉的,若不然,赫连真可要遭一番罪。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宫人快要吓哭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赫连真心口烦躁不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脑袋又沉又疼,难受得紧,她摆摆手,哑声道:“算了,起来吧,伺候哀家沐浴。” 下了床,朝净房走了几步,突然止住了脚步,道:“青禾呢?唤青禾来伺候。” 没了青禾伺候,哪里都不如意,连一杯茶水竟也喝不上,一群废物! “青姑娘……”宫人咬咬唇,才小心道:“青姑娘方才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 赫连真恍恍惚惚,似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回太后,青姑娘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说是要问几句话。” 赫连真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清醒了过来,问:“去了多久?” “两个时辰。” “摆驾慎刑司!”竟也顾不得浑身难受了,赫连真转身就出了殿。 “太后……” 身后的宫人喃喃唤了声,终是不敢叫住杀气腾腾的女人,可太后未经梳妆,也未仔细着装,这样去慎刑司真的好吗…… *** 青禾再一次被带至堂前,几乎站不稳。 “哟,瞧瞧,原本多水灵的姑娘,这鞭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吧?早画了押这事儿不就结了,平白受这些皮肉苦,细皮嫩肉的,本官瞧着也心疼呐。” 那官员使了一个眼神,便有狱卒将一张早已拟好的状纸递到青禾面前。 青禾呸了一声,吐了他一脸口水,冷冷道:“想屈打成招不成!你们可知陷害太后罪大恶极,十个头都不够砍!” 那大人脸色阴郁的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反手给了青禾一耳光,直扇地青禾倒地不起。 “既然不识好歹,老爷就好好和你磨磨!” 青禾在宫里十年,不是没有受过妃嫔嬷嬷的刁难,却也没受过这般皮肉之苦,况且后来跟了赫连真之后,更是处处高人一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与妃嫔们又有何区别?她的细皮嫩肉哪里禁得住,方才那顿蛮力鞭子,已然让她吃足了苦头,现在…… 她的目光随着夹板而移动,白皙修长的手指颤了颤。 到底躲不过…… 狱卒两边用力,刑具变紧,那纤细的手指便由红变紫,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再坚强无畏的青禾也熬不住,惨叫出声。 ... ... 第二十八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太后驾到!” 一声唱喏,堂前一干人等的脸色皆一变再变。 等回过神来,只见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已经杀气腾腾的到了面前。 只不过恍然一瞥,哪里再敢多瞧,一屋子的人跪倒一片,声呼太后千岁。 赫连真并不理会,目光紧紧攫住那遍体鳞伤,手上还套着夹板的青禾,差点没有缓过这一口气。 多好的一双手,弹得一手好琴,煮得一手好茶,多妙的一个人儿,又聪慧又知分寸,比起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她好好养着的姑娘,竟是让这些混账这般糟蹋的!!! “将青姑娘扶起来,传太医!”她红着眼,若不是还存着半分理智,定要将这些个混账打杀了! “太后,不可!”靳原出声,有些不将这小太后放在眼里:“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这贱婢牵扯毒害江妃一案,皇上已经下旨让下官细查,还望太后莫要为难下官。” 赫连真停下脚步,冷声道:“若哀家非要带走不可,你待如何?也要让这鞭子好好招呼哀家不成?” “下官不敢。”说是不敢,却是梗着脖子,鼻孔朝天:“除非有圣上旨意,其他,恕下官不敢从命!” “好,好,好得很。” 赫连真连声说了几个好,旋身坐了下来,气定神闲指挥:“你,去乾元殿请皇帝过来,你,赶紧去请太医。” 她指了两个太监,吩咐,末了,朝着靳原等人冷冷一笑:“至于你们,就给哀家好好的跪着,皇上什么时候来,再起来便是。” 靳原虽然心有怒气,却也不敢在明面儿上违抗赫连真的命令,只想着,待圣上驾临,自会给他做主。 可不曾想,这一跪便是几个时辰,想来这夜已深,皇上怕是早已歇息,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苦不堪言。 青禾已经被太医瞧过,简单的上了药。 而赫连真脸色有些不正常,虽然她好好端坐于椅子上,但这慎刑司阴森潮湿,又是夜半,方才急急赶来,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这会子,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紧。 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嗤笑道:“咱们这位皇上好大的面子,哀家竟也请不动,宿在衍庆宫,是觉得那柳贵人的命太长了是么?” 她瞧一眼跪在面前前来回话的宫人,吩咐:“将哀家这番话好好告诉咱们皇上,要是皇上身边的夏公公敢拦着你,你就告诉他,仔细哀家宰了他!跟哀家耗上了是么,哀家奉陪到底。” 宫人擦擦额头的汗水,又呼哧呼哧的跑去了衍庆宫。 小夏子将这番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就只见皇上仍旧无动于衷,只是负手站在窗前,唇角泛起点点笑意,怎么瞧,怎么觉着渗人。 小夏子打了个寒颤,小声道:“皇上,您还是去瞧瞧吧,若不然,太后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更何况,说不准,太后拿皇上没辙,就会找他撒气,方才还扬言要宰了他呢,况且,照从前的经验看来,皇上哪一次都被太后吃得死死的,这一回,结果他依旧不看好…… ... ... 第二十九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觉着时间拿捏得差不多了,想来也将凤章宫那位好好的敲打了一番,如此,才噙着笑驾临慎刑司。 一眼,便足够将堂里一切收入眼底。 慎刑司一干人等见着皇帝到来如同见到黎明的曙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跪地请安三呼万岁,唯有那一人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秀眉微蹙,似乎觉着椅背太硬,硌着了她的背。 李墨眯了眯眼,想来,他那里精神上敲打这女人,她倒好,堂而皇之折腾他的人。 再瞧那女人,李墨只觉眼睛痛得很,贵为太后,竟没有半分自觉,瞅瞅那是什么打扮! 内穿月白抹胸,从他站着的角度看过去,隐约还能瞧见那一沟妙地,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面只简单着了一件逶迤拖地的葱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挽着的发髻有些许凌乱,便是连那凤钗也是摇摇欲坠,这般春/色,不怪让人乱生那些不该有得旖旎心思。 他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恩,这伏夏天气,确实太过燥热,赶明儿得让内务府多送几盆冰水到乾元殿才是。 “皇上可是让哀家好等,明理儿的自然知晓是奴才们没有将话递到,不长眼的怕是要误会皇上故意给哀家难堪呢,想来,皇上自是不会这般目无尊上的哦?” 赫连真冷冷的瞪了李墨一记,这厮眼睛在盯哪儿! 李墨浑身血液翻滚着,竟然觉得这美人儿就连瞪人也是风情万种,心下懊恼,莫非自个儿真是魔障了不成? 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也落了座:“自然,这宫里的奴才是愈发怠懒了,连递个话这桩小事儿也办不好,太后执掌后宫辛苦,不如让元妃替你分担一二可好?” 赫连真冷嗤了一声,不和他废话,只道:“这慎刑司可不像个话,丝毫不知会哀家一声儿,便将哀家身边最得力的姑娘给押了过来,皇上你瞅瞅,原本好好的一个妙人儿,恁是不分青红皂白便一顿招呼,哀家光瞧瞧就心疼,这不是打哀家的脸子么?” 顿了顿,又道:“皇上想来也清楚,哀家身边的丫头,日后自是有个好去处,不说远嫁瓦剌的青如丫头是汗后,就是身边的阿婉,也是先皇指给湛王做了正妃,阿凝么,玄王一门心思在她心上,至少也能奔个侧妃,这青禾,模样出挑,气质涵养,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哀家说句大话,便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的柳贵人怕是连青禾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如今倒好,事情摊在这儿了,总得拿话出来说吧,哀家疼青禾之心,可不比皇上疼柳贵人的少。” 靳原暗暗擦了擦冷汗,不过是个丫头,竟被这太后抬举至此,这番下来,动一个丫头同动一个贵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墨自然明白赫连真这是要给青禾找场子,向来听说这太后护短,果不其然。 暗道这丫头好运气摊上这样个护短的主子,而他这步棋,下得着实妙。 “太后想如何?” “皇上又待如何!”赫连真丝毫不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之态。 ... ... 第三十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眯了眯眼,随后笑笑:“太后何必大动肝火,不过小事一桩,待慎刑司审问清楚,自然会将青禾姑娘送回凤章宫,若是太后这番要强行带走疑犯,犯了众怒可就不美了。” 虚伪小人!赫连真心下咒骂,审问清楚?怕是还未问出个一二,她家青禾便是要同先前那煮茶的宫女儿一般屈死在这地儿了。 “皇上口里的审问,便是这般屈打成招?”她嘲讽一笑,往青禾的方向指了指。 “这……”李墨顿了顿方道:“朕乃堂堂一国之君,岂会如此有失公允滥用私刑,朕不过说了句细细审问,不成想这靳爱卿倒是理解成这般了。” “皇上……”靳原要开口解释,被李墨一记狠戾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先前皇上话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若不然他哪里有胆子敢如此做…… 对于李墨如此阴险又卑劣的作为赫连真懒得理会,也不再同他打太极,硬声问:“皇上是非要将青禾扣在慎刑司不可了?” 问得好!李墨终于笑得有些舒心,招架了半天,可等到这句话了。 面子可得做足,端了端架子,沉吟一番,又思索一番,才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为难:“自古以来,虽然律法不外乎人情,但此事干系重大,着实让朕有些为难。” 呵!有种便将这些不上台面的目的嚼烂在肚子里! 赫连真算是瞧明白了,不过是想借此要挟她占些便宜,德行! 心下早已有了应对之策,轻松的笑了笑,提醒:“皇上莫要忘了,此案疑点颇多。” “话虽如此……”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终是做出妥协的样子:“罢了,毕竟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想来也是清白姑娘,此案还待细审,若是到时候还未明白,再唤到慎刑司问话便是。” 他暗暗称赞,这太后挺上道儿的,话里头的意思隐晦成这般竟也能体会一二,既然能放了这丫头,也不怕赫连真耍诈,若有一分不如意,慎刑司的大门可是大开着…… “皇上圣明!” 赫连真假假的赞了一句,至此,两人心底算是达成了某项协议,至于后续,自然是腾个好地儿细细琢磨。 两人皆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太后便带着青禾姑娘回凤章宫吧,这慎刑司甚是阴寒,恐伤了太后凤体可就不妙了。” “劳皇上挂怀。” 赫连真皮笑肉不笑,起身踱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仰头问:“皇上不该给哀家一个交代么?” “恩?” 赫连真冷嗤一声,难不成真以为她是这般好拿捏的! “这靳大人竟然妄自动用私刑,还口口声声道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幸而皇上明辨是非,也知青禾清白,若非这般,也不会让哀家带其回凤章宫,是也不是?” “自然。” “很好。”赫连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朱唇一张一合:“还请皇上为青禾主持公道,好端端的遭了这祸事,凤章宫可吃不了这闷亏。” 李墨冷冷的瞧着面前的女人,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赫连真无所谓的瞪回去,倔强又高傲,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她就不信李墨要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 ... ... 第三十一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皇上,皇上饶命,微臣知罪。” 靳原深知这把火已经烧到了自个儿身上,若是辩解,便是陷皇上于不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当下,只有告饶的份儿,保不准皇上还会替他美言几句,保他一条小命。 李墨深深看了他一眼,略微赞赏,是个忠心的。 “太后想如何发落?”他问。 赫连真掩嘴笑了笑,很好说话的样子:“小惩大诫一番就是了,哀家一贯仁慈。” 清了清嗓子,一串利落的话便出了口:“便赏靳大人一百鞭子,外加八十大板吧。” 在场众人狠狠的抽了一口凉气,连带李墨也重新将她打量了一番。 “这可是会要了靳爱卿的小命了,太后。” “皇上莫忧。”赫连真好心情的劝道:“你瞅瞅靳大人一身皮肉,哀家瞧着厚实得紧,皇上方才也说了,可能会要他的小命,又不会真要他的命,哀家拿他的贱命来做什么呢,说了小惩大诫就是小惩大诫,再者说了,靳大人假传圣意,说严重了,那可是要砍头的,瞧,哀家多善良。” 李墨见她红唇一开一合的,真想给她堵住了,好一张厉害得小嘴儿!唇舌功夫着实厉害! 说到这里,心下又想起那般**滋味儿,黑了脸扭了头,不耐烦道:“依太后便是。” 实在不忍心见着自个儿忠心的臣子在面前行刑,率先负手离开。 赫连真得意的扬扬笑,不忘交代:“都给哀家仔细了,少了一鞭轻了一板子,仔细自个儿的脑袋!” 锱铢必较,有仇必报,那是她为人处世一贯作风,跟她比狠,一群小样儿! *** 夜已深,宫灯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更是将人影拉得老长。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在这寂静深宫,为首的两人,一人弱柳扶风,娥娜翩跹,偏又媚色天成,一人俊逸挺拔,面容微冷,尊贵之气浑然天成。后面自然跟着众多宫女太监,两人处众人中,竟似珠玉在瓦砾间。 该是一双妙人儿,偏那诡异的气氛将两人中间划了一条鸿沟。 赫连真抚了抚有些发冷的手臂,只觉方才被汗湿的地方全是凉飕飕的,脑袋愈发混沌,却不敢大意。 “最近朝堂可有何要事?”想了想,还是解释一番:“皇上莫误会,哀家并不是要干预朝政,只不若,见皇上眉宇微蹙,想是有心事郁结,哀家不过关心一二。” 李墨瞧她的故作姿态,眉宇微蹙,那是因为本来摆了她一道儿结果反而被她将了一车,杀敌一万,损将八千,是被她郁闷来着,至于心事郁结么,倒是有多桩事儿缠着。 她假,他亦虚伪。 顺着她的话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最近这大理寺卿一职空了出来,朕同几位爱卿政见有些不合,诚然,这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太后听听就当逗个趣儿罢了。” 哼,好个逗趣儿的芝麻绿豆小事儿,如此这般便折了她的青禾,若是有几桩大事儿惹出来,这太后岂不是要换人来做做! ... ... 第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哦?不知哪位爱卿得皇上如此青睐?” “是正六品大理寺丞,此人乃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文采斐然,又清高傲骨,最是公正,偏也因着这一点,几年下来仍旧是六品,未得擢升。” 话里头的意思多了,一身傲骨未得提拔,怕是不肯同流合污,她父亲又掌管着官员的升迁大权…… 为帝者,百般掣肘,便是要提拔自个儿的良才,也要这多弯弯绕绕,也亏得他沉得住气,以为这位子当真这般好做!不知好歹! 一时,思绪又远了,若他不为帝…… 李墨唤了好几声,她才回了神。 赫连真恼怒的瞪他:“行了,这事儿哀家心里有谱儿。” 又似嘲似讽的笑笑:“六品小官儿一跃便是三品大员,这心也忒黑了,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个福气!” 说着,扭腰摆臀,风姿绰约的走了。 两拨人错开,李墨阴沉着脸,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前边儿的宫人已经乱了章法。 他几步踏过去,才发现方才那口齿伶俐噎得人胸闷气短的女人这时却没有知觉的倒在了地上。 他打横抱起她,才蓦然发觉手上的身子有些烫人,再瞧瞧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原来是烧的!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硬是陪他耗了这么久…… “传太医。” 他冷声吩咐,抱着她朝凤章宫而去。 跟着的小夏子嘴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做声。 进了内殿,将她轻轻放在那张华贵而宽大的凤床上,飘荡着的纱幔让人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手指像是魔障般,竟然覆上那巴掌大的小脸儿,柳眉杏眼,芙蓉如面,香肌玉肤,端的是秀色可餐。 他的手停在那有些开合的菱唇上,红艳艳的,不知是染了胭脂,亦或是天生如此,他来回摩挲着,那火从指间一点点簇发一路烧上他的心头,连带原本清明的双眸也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魔障,方才就是这样一张小嘴儿将他击得节节败退,毫无还击之力,也是这样一张诱人的朱唇,竟然能随随便便下达那般狠戾的命令,手中的感觉,软软的,柔柔的,嫩嫩的,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晓得尝起来是何种**滋味儿。 小夏子侯在门口,心烦的抓了抓殿门,一声声尖锐的刺耳声传来似乎也并未意识到。 妖女,妖女!连带生个病也要勾人的魂儿!可怜的皇上…… 李墨微微恢复了些理智,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却又抵不过那幽兰般的体香阵阵传来,逐渐压低了身子,他的视线落在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上,抹胸有些低,玲珑有致的身段儿光是看看就口干舌燥。 要离这狐媚子远一些!这般告诫自己,作恶的手指却从那朱唇往下,划过尖尖的下巴,抚过那美丽的锁骨,然后从抹胸处一路勾过,感受那上天精妙的杰作,直至平坦的小腹。 心头那把火烧得更为旺盛了,慢慢的低下了头,离那红唇愈发的近了,近了…… “皇上,太医到了。” 小夏子松了一口气,连眼神儿都亮晶晶的闪着光,为自己拯救了皇上这一遭很是得意。 ... ... 第三十三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却不曾想,被李墨一记冷冽的眼神儿扫得将脖子缩了缩。 太医替赫连真诊了脉又开了方子才告退。 见李墨定坐在殿里似乎没有半点离开的打算,小夏子都快急哭了,一片赤诚忠心怕是要落得个忠言逆耳了,抖着脸,哭着道:“皇上,这是凤章宫。” 您到底悠着点儿…… 又过了半晌,李墨才起了身。 锐利的目光扫了一遍内殿,这殿里似乎有些许不对劲儿,却又谈不上来,自嘲笑笑,妖女住的地方,自是处处勾人魂儿,摄人心魄,便不再多想,举步离开。 赫连真中途醒了一次,吩咐了心腹几句,又询问了一番青禾的状况,才安心的再次沉沉睡去。 朝堂上,李墨满意的抿抿唇,想不到那女人即使生了病,动作也如此迅速,原以为还要拖沓几日。 如愿以偿了,便觉得今日的众大臣也愈发顺眼,除了一两个眼中钉……不提也罢。 视线落在姿容,风度,甩众大臣几条街的驸马爷身上,气儿便有些不顺畅了,鄙夷的扫了几眼,男生女相,天生祸害,不怪表妹也生得妖娆魅惑,敢情这一家子专出狐媚子!!! 摸了摸下巴,仔细寻味一番,表哥表妹,哼,原也是最容易滋生□□的一对儿,自古而然! “驸马。”状似不经意的翻了翻奏折,点了袁慕轩的名。 “臣在。” “江北悍匪扰民,朕头疼得紧,驸马文武双全,谋略无双,朕有意将这桩大事儿交付于你,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袁慕轩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既然开了圣口,何必装模作样问他意见,还给他戴了一顶高帽。 他心底狠狠的呸了一声,从头到脚,他皆是瞧不上这小子,乳臭未干!哪里比得上他风度翩翩,温柔写意,又知冷知暖,知道疼女人。 罢了罢了,愈想,心里愈发酸得冒泡…… “臣领旨。” 话语简单赶紧,统共不过五个字,却恁谁也挑不出毛病。 何况,人家有的是资本儿!这朝堂上大半儿官员无论怎么横,到底也是由他袁家养着!国库里,一半的银子标记皆是一个袁字! 将驸马爷支去江北,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李墨心下更是舒坦,连带下朝时,嘴角都是噙着笑意的。 赫连真将养了几日,才好了个彻底。 也着实将她诧异了一番,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不说是铁打的,便是那年冬天故意落水将容妃一车,也是精神好得不得了,莫非老了? 正感叹着,青禾已经跪在了她面前,咬唇不语。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心思一转,便是明了,叹口气道:“若是为了那桩事儿你也忒糊涂了,那厮本就是冲着哀家来的,这落进下石落得极好,你倒是替哀家受苦了。” 青禾想了想,终是道:“娘娘同皇上便是要如此下去吗,若是皇上恢复记忆……” 赫连真捂了她的口,道:“莫忧,哀家自有主张。” 将青禾掺了起来,心下却是惴惴,哪有个什么主张,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还没想好怎样应付那人呢…… ... ... 第三十四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天气愈发灼热起来,便是坐落在太液池上的凤章宫也像是着了火一般,烤得人难受,内务府一盆冰一盆冰的送,也不过解了几分燥热。 赫连真坐不住,手里拿着宫扇,扯着小衣不停的扇,人却越来越燥,心下不免又怪罪了李墨一番,怎的就不学学他父皇去玉清山庄避个暑什么的,让众人窝在宫里算个什么事儿! 她在宫里燥着,却听宫人来回,说是安宁公主在学堂将荀王府的知语郡主揍了一顿,荀王妃已经进宫,皇上也过去了。 赫连真气得踢倒一个花瓶,暗骂:没一个是省心的!却还是顶着烈日去了上书苑。 李墨已经在那里了,上书苑上上下下忙成一团,赫连真老远就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哭声,一个个得劲儿的哭,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太后万安。”宫人们诧一见赫连真,急着行礼。 赫连真摆摆手,问:“公主怎么哭了?” 李墨看向急急赶来的女人,淡红色丝绸包裹曼妙身材,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布了点点汗珠,外面日头正毒,那宫裙很薄,又沾了汗,便有些透明了,那窈窕婀娜的身段清楚的展现在面前,李墨的脸便有些黑了。 “太后都将公主惯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了!” 赫连真被这话噎了噎,谁家孩子谁不惯着宠着! 索性顾着小哭包,懒得和他计较,只瞪了他一眼,从辛嬷嬷手里接过小哭包。 那一眼含着娇嗔,又添风情,明明普普通通的一记眼神,偏偏让李墨觉得这殿里更添燥热。 “哦哦,不哭了宝贝,娘娘抱。”赫连真抱着她哄,宽大的衣袖露出白皙嫩/滑的手臂,看得李墨眸光暗了暗。 荀王妃在一侧抱着知语郡主哭得像个泪人儿,弱弱开口:“太后,您实在得好好教导公主,三两句话不如意了,便喊打喊杀,不就是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没个依靠么。” 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模样断人肝肠得很。 赫连真的嘴角抽了抽,从礼数上来讲,也算得上她的嫂子,说这番话倒也无可厚非,赖在这里不就是让她拿个态度出来么。 她瞧了瞧哭花脸的知语郡主,不就是脸上有些青紫么,再看看怀里的小哭包,完全是不要命的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呢。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教训半分。 捏着帕子竟是也跟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边道:“王妃,你这话怎说得有失偏妥,你是孤儿寡母,难道哀家便不是孤儿寡母了么,好歹荀王爷也温柔小意的陪了你这么多年,可哀家呢,不过五年恩宠,先皇便狠心的去了,哀家也才十九岁而已呀,儿子女儿个个不省心,哀家这庶母做得有多难,别人不明白,王妃同样身为女人竟也无法体谅么?公主疏于教导,是哀家的不是,哀家这里给王妃赔不是还不成么……” 李墨的额角跳了跳,满屋子的人也愣了愣,一向心狠手辣的太后,这般可怜模样是做给哪个看? 不管荀王妃私下里如何咒骂,明面上也只得挨了这闷亏,太后都已经道了歉,那是给她大大的长了脸,难道还要不识好歹的非要让太后处置了公主不成!虽然――太后那歉倒得没有半分诚意。 打发了哭哭啼啼的荀王妃,赫连真帕子一抹,脸上的眼泪瞬间没了踪影,拉长了脸,对着安宁公主就是一长串的口语教育,却是没动半个手指头。 慈母多败儿!李墨只能作这般感想。 轻咳了几声,极力证明自个儿的存在,却不想那赫连真口若悬河正兴起,连个小眼神儿也没甩给他。 皇帝便黑着一张脸,郁闷的离开。 ... ... 第三十五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仗势欺人固然不妥,可也总好过无势可仗的好。你要记着,你是尊贵的公主殿下,瞧谁不顺眼儿了,自有大把的宫女儿太监供你使,没必要亲自动手,瞅瞅,这小脸儿花得……” 赫连真牵着小哭包往回走,一番教导,殊不知,这般的惯着宠着,完全导致日后安宁公主扭曲的人格,在这上头可栽了大跟头,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小夏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指挥小太监们忙上忙下。 柳贵人昨晚不过是喊了一句热,今早自家主子便吩咐将塘里的荷花移到衍庆宫去,既赏了景又去了热,想法虽好,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他正碎碎念,双眼蓦地瞪得老大,脚底抹油就想开溜,却被叫住了。 “小夏子,见了哀家你跑什么?”赫连真用宫扇挡挡日头,好笑的叫住一脸郁闷委屈的小夏子。 小夏子再不敢跑,谄媚的转过身,跪地请安:“奴才小夏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真拖着长裙从他面前晃过,馨香阵阵。 “得了吧,哀家安享百年就不错了。” 赫连真亲手扶起他,惹得小夏子腿软又跪了下去。 “哟,还跪上了?你这是忙什么呢?” 小夏子心中叫苦,心底琢磨了一番才皱着一张脸,恭敬道:“回太后,柳贵人住的衍庆宫酷热难散,这不,皇上吩咐奴才搬荷花呢,好图个清凉。” 赫连真闻言,目光掠过那一盆盆新鲜的荷花,不咸不淡道:“哀家的凤章宫也热得紧呐――” 小夏子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你太液池大片大片荷花不搬,非要来这儿凑一脚!再说了,内务府的冰都快被凤章宫占完了,还好意思喊热,他都替她脸红…… 却还是小心问:“要不,奴才先将荷花送去凤章宫?” 赫连真挑挑眉,蹲下身拍拍小夏子皱着的一张脸,赞赏道:“哀家就说夏公公明事理,不怪皇上如此重用,哀家就喜欢你这性子。” 好拿捏,好折腾,闲来逗逗趣儿最好不过。 她牵着小哭包的手施施然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正好撞见小夏子抹汗松气的样子,见着她转身,又耷拉着脑袋规矩得很。 “太后还有吩咐?” 赫连真指了指搬上来的荷花荷叶,道:“可要早点送来,晚了,哀家可要收拾你。” 赫连真笑着远了,留下无力瘫软在地的小夏子,这个时候,他要去哪里再弄一池荷花去衍庆宫……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瞧着几位太医步履匆匆,也不晓得是哪宫主子出了差错。 “柳贵人昨晚侍了寝,今日身子便有些不大好,咱们皇上也太勇猛了一些。” “嘘,你这小蹄子敢拿主子打趣,不要命了。” 先前开口的丫头又回了一句:“本来就是。” 然后便一阵嘻嘻哈哈打闹着离开了。 赫连真沉着一张脸从繁茂的花丛小径里走出来。 “母后,疼……” 听见小哭包呼疼,赫连真低头一看,那小手已经被她捏得有些发青。 她赶紧放开,又轻轻揉了揉,哄道:“弄疼了?来,母后吹吹。” 如此,太后一路上皆是面若冰霜,后面跟着的宫人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直到回了凤章宫,众人才喘了一口气。 ... ... 第三十六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这边气儿还没捋顺,那厢乾元殿已经来人了,说是柳贵人昨夜侍寝有功,皇上有意擢升柳贵人份位。 赫连真眯了眯眼,喝了一杯凉茶才问:“皇上的意思觉得哪个份位才不会辱没了柳贵人?” 小太监恭敬道:“皇上说一切按太后的意思。” 好个李墨,好个阳奉阴违!让他这三个月不去衍庆宫,他倒有法子,直接召到华音殿,是了,历来帝王不都是在那地儿宠幸妃嫔么!就这么忍不得,还搞了个大出血…… “恩,哀家心里有数,退下吧。”赫连真点点头,并不作为难。 青禾替赫连真摇着扇,就怕这天气燥,赫连真也跟着躁动,劝道:“娘娘可莫要同柳贵人这等小角色计较,白白伤了同皇上的感情,就算皇上再抬举她,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还能撑破了天?奴婢瞧着,顶多封个五品的小仪、小媛便是。” 赫连真捻起盘子里的荔枝,已经被剥了皮,果肉亮晶晶的,在丹蔻的映衬下,愈发鲜嫩可口。 “要封便封个好的,否则可不就是委屈了咱们皇上的心尖尖儿?” 青禾瞧她神色不对劲儿,只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便就昭仪好了。” 说着,将果肉放进口中,齿颊留香,享受得很。 青禾尤未回过神,便听邪魅又诡异的声音传来:“爬得越高才能跌得够疼呢。” 衍庆宫。 柳贵人接到册封的旨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想破天也觉着不会超过四品,竟然一下子便是正三品的昭仪,如今后宫,最高的份位也不过就是正二品的妃位。 “恭喜娘娘。”随侍的大宫女连忙道贺,喜滋滋道:“皇上果然最疼娘娘。” 柳贵人,哦,不,柳昭仪抿唇笑笑,略微有些羞涩,皇上待她,自是不错的,想来,这后宫,得皇上宠爱才是要紧的。 如此想想,内心便有些颇不平静,觉着血液都是沸腾的,她的富贵远不止如此…… *** 这段时日,各自相安无事。 赫连真立于窗前,瞧着天际逐渐拢在一块儿的乌云,唇角扬起一抹微笑,这天儿,终是要变一变了。 “青禾,伺候哀家梳妆。” 她吩咐一声,端坐于妆台前。 镜中的女子,五官精致而妖冶,青禾用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替她挽起堕马髻,着上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 赫连真素手芊芊,在妆盒里拨了拨,一眼便认出了那枚五彩祥云凤钗。 那年,风雪很大,他们都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他的大手裹着任性胡闹的她,散步在那悠长宁静的街上,他从小贩手里威逼来这枚发钗,亲手替她插/入发间。 后来,后来怎么了? 她拿起来细细打量,眼前清晰的浮现那日的情/事,他怜惜着她,疼着她,却被她使了计,用药迷昏了,逃得无影无踪。 “用这枚。”她将凤钗递给青禾,露出一个惑人的微笑。 ... ... 第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锦墨居是建在锦湖边的一栋阁楼,此处景色甚好,湖里种着大片荷花,岸边多垂柳,因着地势的缘故,夏季是也算得上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且阁楼建得颇高,从小窗里望去,能将方圆百里的景色都入了眼。 至于唤锦墨居,想当然的,这自然是皇帝的地盘儿,平日里半个人影也不敢靠近。 下雨了,且越下越大,那雨珠打在荷叶上,啪啪作响,整个锦湖都雾蒙蒙的一片。 渐渐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不晓得是哪宫妃嫔,个个被淋得狼狈不堪,许是想来锦墨居避避雨。 李墨的眉头皱了皱。 “皇上,是太后。”小夏子提醒,那妖女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 “恩。”想来,除了太后,也没人敢往这里闯。 视线落在宫裙湿透,露出窈窕身段儿的女人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请太后上来避雨吧。” 小夏子诧异了一瞬,却躬身答是,下去传话。 “呵呵,原来是皇上在这儿,哀家打搅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话里夹着笑,悦耳动听。 话落,先是一只秀巧的小脚迈了进来,然后赫连真便娉娉婷婷的立在了门口。 李墨的呼吸一滞,有女既美且妖,她的存在便是惑人心神,吸人魂魄。 赫连真用丝绢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黏在身上的衣服勾勒出姣好的体态,李墨不自在的转过了头,继续瞧着窗外。 “太后好兴致,下雨天也能逛到此处。” 背对着赫连真,李墨的底气很硬,冷冷的开口,如若身后那人不是太后,他甚至会以为这个女人是故意穿成这样,寻着机会来邀宠来着,偏偏不是。 赫连真笑了笑:“皇上既然邀请哀家上来避雨,怎的拿后脑勺对人,莫非――皇上见不得哀家?” 李墨被她一激,却也不好再置之不理,一转身,呼吸又一紧,因着湿衣贴着难受,赫连真便扯了扯,露出大片凝脂般的玉肌,她的指甲不小心划了划,便留下了一条红色的印记,这该是多嫩多敏感,假使欢爱一场,怕是要青青紫紫才是,偏巧,这样的身体是男人最爱,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他再次背过了身,声音似乎有些不稳:“待雨停了,太后早些回宫,如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赫连真没做声,歪在椅子上,撑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这样一站一坐,阁楼里静谧极了,互不打扰。 只是,这雨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赫连真换了好几个动作,弄出细细的响声,李墨仍然挺拔如松,丝毫不动。 那小巧的步子渐渐靠近他,女人身上的幽香也愈发近了,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然后一双柔软的小手从身后缠上他的腰际,他的身子僵了僵,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他的声音恼怒间夹杂着嘶哑,想要掰开她的手,却反而被她缠得更紧了。 “皇上,你忘了我们的从前么?” 她的声音幽幽,似乎有些失望,有些惆怅,却固执的抱着他,半点不松手。 ... ... 第三十八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从前!他的呼吸停了停,最担忧的两个字到底还是得到了证实,他们的关系果然不同寻常! 就算他百思不得其解,心底抗拒嫌恶,但终究抵不过身体的蠢蠢欲动。 原本要掰开她的大手竟然鬼使神差的握上了那柔软的小手,声音隐约有些缓滞:“我们,从前…是怎样的?” “从前……”赫连真将手逐渐往上移,不规矩的贴在他的胸膛,整个人也靠在他身上,声音低哑:“从前便是这样的……” 果然!李墨扯起一抹冷冽的微笑,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样的尤物,怎么可能不沾身,只是没想到,他曾经竟是驸马爷之流,沦为这个女人的裙下之臣。 他转过身,抬起赫连真的下巴细细打量,身上的温度高了起来,毕竟,这样的美人儿,这样的尤物,又是巴着贴上来的,没有男人拒绝得了。 他摩挲着她的唇瓣,力道有些大,俯身舔了舔,味道果真不错,上次在凤章宫,他就想这么做了。 “太后这是在勾引朕?”他的唇留恋过她的面庞,到达耳畔,呼出的热气惹得她浑身颤了颤。 赫连真妖娆一笑,咬了他下巴一口,才道:“非也,非也,分明是皇上抵制不住哀家的诱惑。” “恩?” 赫连真嘻嘻的笑着,推开面前的男人,轻盈一个旋身,离开了他的怀抱,目光放肆,竟是脸不红心不跳。 想来是个中好手了!李墨这般想。 他呼吸隐约带着不稳,李墨咬牙切齿,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妖妇!” 一把搂过赫连真,随即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将她扔在了休憩的小榻上,整个人也压了上去。 “敢勾引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似乎觉得这话不够狠,不足以表达心中之恨,狠狠的吻上了她嫣然的菱唇,辗转反侧。 赫连真很配合,妖娆的双臂顺势搂上他的脖子。 李墨只觉得那温软的唇味道妙极,他似乎不知餍足,又有些迷了心神,不自觉的加大力气,那架势,便是想要将她拆穿入腹了才好。 赫连真吃痛,微微有些抗拒,这番动作正好提醒他,太过急色,色令人昏,如此良辰美景,可待细细勘发。 如此,终是放过了她的红唇,唇舌作乱,绮靡惑人。 “皇上,……” 身下的女人微微挣扎着,糯软又娇媚的嗓音轻轻柔柔得唤他,便又是勾了他的几缕魂儿。 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这身子软得,当真衬得起尤物二字。 赫连真的手一直便没闲着,待她衣衫不整之时,身上男人的上袍早已被她除尽了。 砰地一声,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缠在一块儿的两人顺着响声望去,只见柳昭仪面色惨白惨白的跌倒在地,神情恍惚,呐呐不能语。 ... ... 第三十九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皇上!” 赫连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受了惊吓,衣衫不整的她抱紧了面前的男人,身子微微发抖。 “怎么办?”小脸无措极了。 李墨这会子早已恢复了清明,看了看仍旧呆滞的柳昭仪,眼里闪过杀机。 “回去,忘了你今日看到的,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有说出口,柳昭仪却是惊醒了,浑身颤抖着连连磕头:“是,臣妾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这就走。” 说着,竟也不顾礼仪,跌跌撞撞的离开,又是一阵重响,然后是一记闷哼声,想来是从楼梯跌了下去。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赫连真的声音闷闷响起,咬着红唇,衣衫半解,又是别样一番春/色。 方才还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大手忽的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不断的用力,李墨的声音冷冽又阴森:“这不就是太后的目的,又何必假惺惺的问朕!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么!” 如此折腾了一番,凭着李墨的脑子自然明白过来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好一个美人儿计! 他又气又恼,这个女人便是如此笃定他会禁不住□□么! 虽然,他确实禁不住……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提醒了他的举动,只见面前的女人面色已然由青到紫,若是他再用力一分,这个妖妇便再也害不得人! 只是—— 他的视线落在她布满吻痕的身子上,像是受惊般,倏地松了手中的力道,赫连真便脱力的倒了下去。 她捂着脖子难受的咳了半天才缓过了这口气儿,半撑着身子,目光恨恨的盯着李墨。 “你……” 他伸出的手还未碰到她,便被她大力挥开。 她的目光既冷且凉,起了身,就要离去。 手腕却被一只大手钳住,然后一个用力,人已经被压倒在榻上。 李墨狠狠地钳住她圆润的双肩,咬牙切齿,那话像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太后,利用完朕便要离开吗?” 赫连真吃痛,复而一笑:“皇上,你可要想清楚,哀家可是你父皇的女人。” 回答她的是冰冷的吻,如狂风骤雨般打在她身上,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咬,那一寸寸莹白细嫩的肌肤一阵阵泛疼,方才的青青紫紫,愈发的惨不忍睹,赫连真不适的呻/吟了一声。 他看她在他身下绽放成迷乱的花朵,嘴角掀起冷笑的弧度,不给她任何缓冲准备的机会,便狠狠的欺负她。 赫连真蓦地呼痛,脸色有些泛白。 如此翻雨覆云,月□□临,透过纱窗洒进来,披在两人身上,柔美得不像话。 他翻身躺在旁边,赫连真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再想其他,一阵阵喘气,差点儿被他折腾死。 李墨摸了摸脸颊被她抓伤过的伤痕,心下恼怒,怒极生恨,却也不得不承认,方才那般滋味当真销/魂得紧,便是死在她身上也不枉此生。 毫不留恋的起身,窸窸窣窣的整理好自己,撇头瞧了一眼被他折腾得要死不活的女人,冷哼一声,正待离去,却被她幽幽的叫住。 “替我叫青禾进来,衣裳都被你撕烂了,恩,就这样,我先睡一觉。” 说着,果真沉沉睡了过去。 ... ... 第四十章 针锋相对机关尽(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乾元殿门前,柳昭仪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来往的宫人莫不感到奇怪,这位一向受宠又才被册封的昭仪娘娘怎的惹怒了龙颜。 各宫得知消息,莫不幸灾乐祸,得意得很。 “皇上……”柳昭仪嗓子都喊哑了,不明白一向对她温柔小意的皇上为何这般铁石心肠,这桩事情里头,最无辜的是她,不是么,但为何却是要她来承担这后果。 她恨!皇上怎么可以同太后……难道往日里,他们之间的情意缱绻都是假的么! 小夏子眼观鼻鼻观心,心中略微有些不落忍,这柳昭仪也是个可怜人儿,怎么就撞到了那位手里头…… 他听着柳昭仪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有些动容,偷偷抬头打量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从回来到现在便一直拿着一枚发钗瞧,竟不顾外头的柳昭仪一丝一毫。 “小夏子。” 李墨收起发钗放在案桌一侧,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才道:“出去告诉柳昭仪,出宫修行和冷宫让她自己选。” 说罢,起身,进了内殿。 *** 赫连真悠闲的斜倚在榻上,下了一场雨,天气已经不再燥热难耐,她的手里捏了一卷资治通鉴,有事无事便翻两翻。 时间久了,便点点脑袋,开始打盹儿,手间的书卷也落到了地上。 烟青色的裙摆停在书卷面前,青禾蹲下身将书拾起来,摇摇头,这书也是能这般摆上台面儿来看的?待乾元殿那位知晓,又该要发作一场了。 将书放好,拿了披风替赫连真盖上,临窗而睡,再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唔。”睡着的人儿轻语一声,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了流光溢彩的眸子。 “哀家怎么睡着了?” 这样说着,已经在青禾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咕哝:“不晓得怎么回事,哀家最近总是累得很,思绪也乱。” “恐是这天气的缘故,人家那些闺阁小姐是犯会子春困,娘娘倒好,四个季节都困。”青禾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赫连真也跟着笑笑,喝了一口镇梅汤,脑袋才彻底清醒过来,问:“柳昭仪搬去冷宫了?” “恩。”青禾点点头,又道:“昨日跪在乾元殿前求了皇上这么久,也不见皇上松口,想来皇上也不怎么在意这柳昭仪。” 她半是陈了实情,却也有一半是为了宽慰赫连真。 赫连真冷嗤一声:“就是因为在乎,才迫不及待的要将她送出宫去呢,咱们皇上呀,是怕哀家再次出手对付她。” 想了想,又哼道:“她倒不领情得很,宁愿住冷宫,以为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笑话!” 赫连真面上得意,眼中却闪过狠戾,明明白白对柳昭仪的厌恶。 揭过柳昭仪这篇儿,赫连真伸了伸懒腰,又将脖子摇得咔擦咔嚓响,心情隐隐有些放松。 “这宫里委实压抑得很,赶明儿咱出宫晃晃去,顺便去瞅瞅朝阳。”似乎有些感慨:“算起来也好些时日没见了,也不晓得她还恨哀家不?” 又叹了叹:“这公主与驸马爷算得上一对儿磨人精了,五年都过去了,两人还这般扯着,不像话。” “哀家真是操碎心的苦命人……” 青禾敷衍的笑了笑,不再搭话。 ... ... 第四十一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袁府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路段,来往虽然叫嚷吆喝,独独袁府门前是不敢声张的,先不说袁家财大气粗,这里头如今可还住着当今公主殿下,门第自然非同一般。 赫连真立于门前便被家丁拦住。 她打量了一番有些仗势欺人的家丁,很是眼生,也是,她都进宫六年了,护卫早就换了好几拨了。 “去禀报公主,就说故人来见。” 她知晓袁慕轩此刻是不在府上的。 “公主病了,概不见客,现在做主的是梅夫人,管你是谁,你以为袁府是谁都能进的么。” 赫连真挑眉:“哪里钻出来的梅夫人。” 据她所知,袁慕轩虽然爱胡来,府里确实也豢养了不少歌姬美眷,却并未真正纳妾,他那般的人,自是挑剔得很,况且,有朝阳这只醋瓶子在呢,眼里容得下别的女人?还不把袁府给掀了! “表小姐?”老管家不知何时到了门口,见着赫连真惊喜又诧异。 “柴管家。”赫连真点点头,经年不见,这小老头儿好似老了不少。 “真的是表小姐。” 柴管家老脸笑得堆起皱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面前的少女可不再是以往他见着头疼的表小姐,而是当今的太后。 赫连真赶紧将他搀起来,笑道:“柴管家不必多礼,还是叫我表小姐吧,听着舒心。” 柴管家突然就有些感慨了,老脸也有些沧桑:“表小姐,你赶紧去瞧瞧公主吧,哎……” 那声叹息里夹杂着太多无奈与心酸。 赫连真面上的笑容敛了敛,跟着柴管家去了朝阳的屋子。 一进屋子就是一股冲天的药味,朝阳,原本那个琼姿花貌,神采飞扬的少女,如今躺在床上没有半点朝气,面色苍白,孱弱得让人心惊。 赫连真想起那个敢跑来馨宁宫同她叫骂掐架飞扬跋扈的少女,仿佛还在昨夕,她明明是公主不是吗?袁慕轩,到底是误人不浅…… “你怎么来了?”朝阳见到她,一贯没有好脸色。 赫连真冷着脸,走到朝阳床前,嘲讽道:“朝阳公主,你出息啊,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 朝阳气得又咳嗽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赫连真,半天没有骂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赫连真叹息一声,替她拍背顺顺气,又问:“你这个样子驸马爷知晓么?既然病了,怎么不晓得传太医来瞧瞧?” 朝阳甩开赫连真的手,颇有些不识好人心,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瞧什么大夫,让他知道了,免不得又要说本公主娇气!还嫌他对本公主的厌恶不够么……” 话到后面,眼眶红红的,强忍着不落泪,怕被赫连真笑话了去。 “你也是个倔脾气的。” “哪里倔,哪里倔了!”迫不及待的反驳:“我被他磨得连脾气都没了,哪里还敢倔!可他呢,他……” 心里头的委屈越想越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柴管家在边上心酸了一把,这公主平日里苦着一张脸,沉默寡言的,这会子又像个委屈的小孩子在诉苦哩!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赫连真替她擦擦眼泪,宽慰:“知道你委屈,可也不能不瞧大夫啊。” 朝阳还在哭,吸了吸鼻子,凉凉道:“我算是明白了,这五年,我就是一个笑话!当年我怎么就瞎了眼非要嫁给他!” “别说丧气话。”赫连真忙道:“你也好几年没进宫了,趁这养病,便好好进宫待段日子,也晾驸马爷一晾,看他悔不悔!”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万万想不到这朝阳真起了这个心思,以至于后来经常瞧见驸马爷一脸苦涩的模样。 ... ... 第四十二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哟,妹妹屋里来客了?” 女声有些尖锐刻薄,赫连真皱了眉,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身华丽耀眼的女人踏了进来。 女人穿一件红色薄衫,领口开得很低,乳/沟若隐若现,下身是同色的长裙,挽着高高的发髻,插/满了珠翠,口气傲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想来这便是下人口中的梅夫人了。 赫连真侧头瞧了瞧朝阳的表情,明明厌恶至极,却隐忍不发。 呵!敢情朝阳这丫头片子只会在她面前撒泼耍浑,以为她好欺负好拿捏不是? “不晓得公主哪里这多姐姐妹妹?乱认皇亲,可是大罪。” 赫连真的鄙夷成功的激怒了那梅夫人,只是还未待梅夫人发作,朝阳倒是出声了。 “我劝你还是莫要招惹这梅夫人,若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再没了,可要赖上你了。” “哦?”这话里的信息虽多,她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瞧来这梅夫人也不是个安分的。 赫连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梅夫人。 梅夫人傲然的抬起头,突然被赫连真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跌倒在地。 “穿红色,你也配!不过小小一个妾室,竟敢跑到主母屋里耀武扬威,还姐姐妹妹?公主的姐姐岂是你这贱人能当的!” 那巴掌极狠,梅夫人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她咬牙切齿要还手,被柴管家拦住。 “夫人,莫闹了,这是表小姐。” 这管家肚子里委实有些坏水儿,只说是表小姐,那梅夫人不知身份,哪里肯善罢甘休,嚷嚷着唤了一众护卫进来要将赫连真拿下。 到底内院里主事的是柴管家,护卫哪有胆子动手,尴尬的立在一旁。 赫连真满意的笑笑,方道:“也不晓得你们爷是什么个眼光,这种货色留在府里平白浪费粮食,不如找个牙婆子来,卖到乡下去,有得她苦头吃,公主觉得如何?” “随便你!”朝阳巴不得,嘴上却干巴巴的,不想承赫连真的情。 你就别扭吧!赫连真无语的瞪了她一眼。 “恩,管家,这事儿你要办仔细,有多远卖多远,价钱不是问题,反正你们爷也不差这几个钱。” “是。”柴管家嘴角含笑,很是乐意。 那梅夫人一听,简直不敢相信,马上就嚷起来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敢,看爷回来不扒了你们的皮,放开我,放开……” “聒噪!” 赫连真掏掏耳朵不满意,柴管家立马懂了她的心思,随便找了一块帕子便堵住了梅夫人的嘴,押了下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赫连真洋洋得意,凑到朝阳面前邀功:“怎么样,这回得谢谢我吧。” “多管闲事!”朝阳白她一眼,背过她,不再开口。 赫连真当真想扑上去揍她一揍…… 算了,她个长辈,便不和这不懂事的小辈计较便是。 远在江北剿匪的袁慕轩眉头一跳,绝对想不到,待他剿匪归来,娇妻美妾皆被赫连真搅了个没影儿…… ... ... 第四十三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从袁府出来,赫连真便带着青禾逛了几家铺子,捡了些小玩儿意回宫分给那些丫头玩耍。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听民生百态。 两人皆是出挑人物,虽然打扮低调,却也掩不住自身的花颜月貌,惹得众人频频回头打量,不晓得是哪家的娘子这般风流。 赫连真淡定的喝着茶,将头上那根通透的白玉簪扶了扶,向众人抛去一记媚眼儿,只听一阵阵抽气声传来。 大堂里一时有些安静,于是那一声冷哼便被赫连真听得清清楚楚。 她抬头望向二楼,咧嘴笑笑。 待她打发了第三个搭讪的男人之后,小夏子果然将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凑到了她面前。 “主子请夫人上去。” “好呀。”她倒是不客气,提着裙摆扭腰摆臀的上了二楼。 名花有主,堂上众人只是暗自可惜,便不再起别的心思,话匣子又开了,热闹起来。 “李公子忙着呐?”她的嘴角噙着笑,自顾自捡了剩下的位置坐下,正好在李墨对面。 “这位是……”左侧的男子疑惑出声,本来还猜测是后宫哪个得宠的妃子,听其语气,怕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免又打量了赫连真几眼。 身穿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虽然简单,却也掩不住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但见她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腰若束素,嫣然一笑,略有妖意,实在很难想象,眼前的女子便是那把持后宫让皇上头疼的小太后。 赫连真听见清冽的嗓音,偏头瞧了瞧在坐的其余二人,两人皆是俊朗倜傥,只不过一人面色冰冷,见到她跟瞧空气一般;说话那人眉宇间则从容有礼些,面上虽然惊讶,心底怕是有了谱儿。 她这般无所顾忌的打量两人,换来李墨一记冷眼。 她失声笑笑,回答那人的话:“连池大人好没道理,你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我可是出了好大一把力呢。” 又瞧了一眼冷冰冰的另一人,赞道:“沈晔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风姿俊秀,气度非凡。” 二人面色皆变了变,不敢再小瞧这女子,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能准确道出他二人姓甚名谁。 还是连池反应快,抱拳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原来是夫人。” 彼此正客气着,下面已经乱哄哄一片,闯进来一大队家丁,将茶楼差点掀了个底朝天儿。 “哟,这是哪家的下人出来横行霸道了?”赫连真抿口茶打趣儿道。 李墨扯起两抹嘲讽的笑,未答。 “还能有谁,锦安侯呗。”添茶的小儿想也没想就接了过去。 赫连真一口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她不好意思的接过青禾手里的帕子擦擦嘴,似乎不相信,又问:“你说谁?” 小二没恁多心眼儿,只老实道:“左相府的锦安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常常闹得大家不安生,却又有个什么法子,谁让他好命,有个好老子,好姐姐呢,这不,正捉拿府里的逃妾呢,作孽哦……” 他越说,赫连真的脸便越黑,不怪方才李墨那厮露出那种似嘲似讽的贱表情…… ... ... 第四十四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咳咳。”她清咳了两声,自觉没脸,便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说着,便扯了青禾要走。 不想李墨也跟着站了起来,厚脸皮道:“一起吧。” 赫连真哪里还有心情酸他噎他一两句,竟是匆匆离去。 两人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一路沉默,便是连跟在身边的青禾同小夏子也觉着颇不自在。 待终于不顺路要分道扬镳之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赫连真提步就走,根本不瞧李墨一眼。 青禾正待跟上去,却见皇上已经将太后拽了回来。 她同小夏子对视一眼,自觉的消失,给两人腾位置。 “哦?皇上有何见解?”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李墨握住的手腕,笑问。 “朕提醒太后一句,不妨告诫一番府里众人,若是犯到朕的手里,可就不是大理寺卿的位置这么简单了。”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回想两人几番明争暗斗,第一回合,他险胜,第二遭么,他被算计得够呛,折了柳昭仪,再来一局,他不掰回来,岂不是白白给这女人长脸! 眸子里的算计一闪而过。 赫连真挣了挣手,没成功,讥笑道:“好好说话便是,做什么动手动脚,莫非――皇上还在回味那日滋味儿?” 话落,李墨面色一变。 赫连真趁着他松手之际,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腕。 却不想,下一刻再次被拽了过去,力道极大,她本就松了防备,一个不防,竟是栽进了他的怀里,缕缕龙涎香里夹杂着淡淡的檀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原本才是属于他的…… 头顶一声嗤笑,想是将她这番陶醉的表情看在眼里。 她恼羞成怒,狠狠的推他,只觉后背一阵疼痛,整个人已经被他紧紧的压在了假山上。 此处背对光亮,若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她疼得呻/吟一声,却被他挑起了下颚。 “朕若说,想念你的滋味儿想得紧,你待如何,恩?” 两人靠得极近,他的呼吸全都喷洒在她面上,她咬牙切齿,却控制不住臊起的红晕。 他的拇指缓缓的摩挲着她的锁骨,目光火热。 又在她耳边哑声道:“再者说,太后将朕的宠妃扔进了冷宫,长夜寂寂,朕甚是孤单,不若,太后便把自个儿赔给朕可好?” 闻言,赫连真冷哼一声,指甲扣进掌心:“皇上把哀家,当什么?” 只听耳边一声轻笑,他的话语轻佻,漫不经心:“自然是将太后当美人儿了。” 话落,低下头便攫住了赫连真的唇瓣。 赫连真哪里肯依,又气又怒,趁他不注意便咬了他一口。 李墨虽然吃痛,却也不放掉到口的美味儿,报复性的也咬了她一口。 这还不算,趁赫连真不备,摩挲她锁骨的手便娴熟的滑进了衣衫内,贴上了她胸前的柔软,狠狠的揉了一把。 赫连真瞪大眼。 李墨见她如此,甚为得意。 忽的小腹一疼,却是被赫连真狠狠的用膝盖顶了一记。 他吃痛放开,微微弯身,捂住小腹。 赫连真狠狠的呸了一声,用袖子使劲儿的擦了擦嘴唇,嫌恶道:“你以为哀家是吃素的不成!” 缓过了劲儿,李墨又是一派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不忘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太后自然是吃荤的――” 瞧着赫连真发了怒的小脸儿,又痞痞道:“多亏太后手下留情只顶了朕的小腹,若再往下――想来太后也舍不得嘛,恩,太后很是会为自己谋福利。” 赫连真丝毫不意外他这骚包的一面,她老早就知道,这厮平日里不过是将这骚――闷着而已! “混账!”她咬牙切齿最终吐出两个字,拂袖而去。 ... ... 第四十五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这日,赫连真正描了几个花样,跟着青禾学刺绣。 小哭包蹲在地上逗猫咪玩儿,她拿了几颗夜明珠当弹珠耍,那猫咪吃痛,衔着珠子跳上了窗棂,耀武扬威的拿斜眼瞥小哭包。 下头,小哭包跳了跳没够着,又扔了几颗夜明珠,激得猫咪又逃了。 殿内噼噼啪啪,被一人一猫折腾得乱糟糟,好些上好的瓷器珍宝的皆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可这番响动影响不了兴致勃勃的赫连真,若不是那猫咪跳上她肩膀害她错了几个针脚,她决计不会分神将猫咪提起来甩开。 “喵嗷――”猫咪一蹦老远,小哭包又追了过去。 “娘娘,这……”青禾偏头瞧瞧赫连真绣的东西,即使再淡定,也有些受不住。 说好的绣一幅鸳鸯戏水呢,怎就变成野鸭打架了…… 赫连真停下动作,将绣好的东西抖开来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的弯了弯嘴唇:“呀,原来这就是鸳鸯呀?真好看,活灵活现的,是不是青禾?” 青禾实在不好违心道出那声‘是’,但总归又不好落了赫连真的面子,难得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绣些东西,野鸭就野鸭吧,总会有长进的不是? 于是,扯扯嘴角笑笑:“娘娘说是,那便是了吧。” 赫连真撇撇嘴,得了便宜还不肯罢休,拿起青禾绣的那张正儿八经的鸳鸯戏水帕子,嫌弃道:“咦――这两只鸭子好丑!” 所谓的指鹿为马,大抵如此。 青禾正想反驳几句,端正自个儿主子的三观,却听宫人来回,说是乾元殿派人过来了。 小太监进来,朝赫连真行了个大礼,又恭敬道出了此行目的,说是今儿个下早朝的时候,有两位美人儿等在皇上每日必经之处,搔首弄姿,意欲邀宠,衣裳穿得极不成体统,连里间的肚兜儿也露出了好大片儿,平日里皇上少不得要瞧上两眼,可今日跟在皇上后头的还有几位准备去乾元殿商量政事的大臣,皇上的脸都没地儿搁了,是以,报到赫连真这里,让她惩治一番。 赫连真没多大兴趣,最烦这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来扰她,想来是柳昭仪进了冷宫,这些个小主子便不安分了。 她将绣的东西递给青禾收起来,才懒洋洋道:“既然这两位如此不安分,又被皇上厌弃,便送去冷宫同柳昭仪做伴儿吧。” 小太监愣了愣,皇上的意思不过是惩戒一番,怎么到了太后这里,动不动就是送冷宫? 不过么,就算再疑惑,也乖乖的领旨而去。 赫连真只当这事儿是个小插曲,根本没甚在意,晚膳之后逗了逗小哭包,便早早安寝了。 窗户咯吱一声开了,有黑影不断的靠近。 脚步停在那张象征身份的凤床前,赫连真蓦地睁开双眼,尽显凌厉之色。 动作终是快思想一步,手握成爪,朝着男人的咽喉而去。 男人倏地侧过身,反应过来,同赫连真过了几招,狠狠的将她摔进了床上,然后紧紧压制住。 ... ... 第四十六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想不到太后竟是个练家子,朕倒是一直将太后小瞧了去。” 赫连真出手之后便认出了男人的身份,此时双手被扭,又被她他压制住,动弹不得。 只冷冷笑道:“哀家竟也想不到皇上也能行这般宵小之事。” 李墨看起来心情极好,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介意,反而闷闷的笑出了声,胸腔一震一震的。 “太后此言差矣,朕怎可同那些鸡鸣狗盗之辈相提并论,最多――也是采采花罢了。” “混蛋!”赫连真偏过头,骂嚷了一句。 也不晓得这厮今晚是吃错什么药了。 李墨趴在她身上,很是享受,在她耳后吹了一口气,道:“听说太后又将朕的两位美人儿弄进了冷宫,你就这么容不得朕的女人,恩?你这妒妇。” 虽是责怪之意,却是情意绵绵的语气,反倒添了趣味儿。 强词夺理!赫连真心下愤然,倘使不是他自个儿差人来报,她能有这闲工夫去收拾俩小丫头? 那李墨犹是不满,想到早先的桩桩件件,又道:“想来太后早就想染指朕,若不然,又怎会打压江妃,设计柳昭仪,那日朕落水,你还偷偷亲朕来着呢,好个妖妇,那日在锦墨居,你就是故意来勾引朕的,是不是,是不是!” 赫连真心思微动,有些招架不住,目光只恨恨的盯着帐幔,有种被他猜中心思的忐忑。 恼怒道:“又是妒妇,又是妖妇,皇上可真是会给哀家戴帽子,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就是!” 想了想,又不屑道:“皇上自个儿管不住自己那根东西,还好意思将罪名一个个往哀家头上扣,不要脸!” 李墨坦然的受着,将头埋在她的胸口蹭了蹭,边扯她的衣裳边自得道:“朕是不要脸,若不是太后的滋味儿让朕魂牵梦绕,朕又怎会管不住自己的东西,恩?” 整个人急躁起来:“你就是一个勾人魂魄又妒又妖又毒的小妇人,朕偏偏爱死你这条美人蛇了,在**的时候狠狠给朕一口!” 她的衣衫被他撕了个碎,赫连真有些气疯了。 “起开!要不然哀家喊人了!” 她又拿膝盖顶他,却被他躲过,长手长脚的又将她压紧了些。 “你喊,你尽管喊!”他这会子像个痞子一般,丝毫不惧:“柳昭仪撞见咱们的事儿便进了冷宫,要是让凤章宫的奴才们瞧见了,太后你说,要不要灭口的好?” “你……”她气极,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霸道的长驱直入,封住了所有的话。 一吻既罢,他才用手遮了遮她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 “啧啧啧,可别这么盯着朕,太后不知道你的眼睛很会勾引男人么,连发怒都这么魅惑,朕要是把持不住,太后你可要仔细了,明早可是会起不来的。” 外人眼里严肃冷厉的帝王,在她面前百般挑/逗出口下流不留情面。 赫连真就呸了,禽兽! 她被叠成一个怪姿势,难受的承欢在他身下。 ... ... 第四十七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她实在气不过,绘有兰花图案的丹蔻狠狠的在他背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如此,李墨的禽兽之气愈发高涨,方才还轻柔的动作加重了,惹得赫连真尖叫颤抖。 “太后的身子真妙,朕舒服得紧。” 身上的力道更大了,赫连真头晕眼花,只觉得要被撞出去了,而那夜色,还长着……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真无力的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吃饱喝足的男人抖擞着精神下了床,穿起了衣裳。 “你去哪儿?” 她无力的随口问了一句,李墨整理腰带的手一顿,走了过来。 他坐在床头,将她捞进了怀里,笑道:“太后红颜祸水又一再勾引朕,你瞧瞧,过一会儿就该上朝呢,朕可是一夜都没睡,太后,你不觉得该负责么?” 赫连真愤愤的瞪他一眼,扭头不语。 李墨轻抚她光/滑的身子,见上面青青紫紫,很是满意:“你这身子朕当真是爱极了。” 闻言,赫连真的唇角掀起一个冷冷的幅度,仍未开口。 他似乎瞧见了那不屑的表情,叹息一声,亲亲她的额头,道:“好好睡一觉吧,明日……” 明日够得你焦头烂额的,他隐晦的笑笑,转身出了殿。 他想好了,若是日后他大权在握,便将她藏起来……恩,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王八蛋!”赫连真咬牙切齿,恨恨的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思忖:最好不要真的惹到她,否则――她敢保证让他悔不当初! *** 赫连真睡得昏昏沉沉,不耐烦的皱皱眉头,是谁,是谁在摇她? 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便见着青禾一副担忧的表情。 “怎么了?”她的嗓子有些哑,扯了扯敞开的衣襟,遮住布满青紫的肌肤。 青禾只当做没瞧见,严肃道:“娘娘不好了,小侯爷为了抢一个女人闹出命案了。” “什么!” 赫连真彻底清醒过来,忙问道:“死者何人?” “乃是江家大公子。” 赫连真咬咬牙,鞋也不穿就下了床,江家,怎么又是江家! “混蛋!那小王八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的!平日里祸害百姓也就罢了,原以为也是个有分寸有脑子的,这回倒好,闯了这么大的祸事,他是嫌活得太长了吗!那江尚书统共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怎么肯善罢甘休,气死哀家了!” 她赤着脚在殿里来来回回的走,骂骂跌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那王八蛋如今在何处?” “娘娘莫慌。”青禾劝道:“事情还没这么糟糕,小侯爷一直喊冤,百姓也只瞧见他打了江家大公子,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不过,要紧的是,这事儿已经闹到皇上跟前了,小侯爷这会子也在宫里。” 赫连真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隐约能解释昨晚李墨诡异的行为举止了。 她镇定下来,吩咐道:“你去乾元殿外侯着,见到小侯爷,把他给哀家押到凤章宫来。” 想了想,又嘱咐道:“多带几个功夫好的侍卫去,要是他敢不从,就给哀家绑过来。” ... ... 第四十八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左相府的几个孩子皆是生得极为标致,逝去的馨妃不说,便是这锦安侯赫连锦也是面容俊美,竟是同赫连真有八分相似,只不过,多了些男儿的英气。 赫连真看着眼前站着的少年,分明就是个唇红齿白,光风霁月的少年郎,怎的性子如此纨绔,她略微有些头疼。 “阿姐,你得为我做主,我不过就揍了两拳,他死了,同我有什么干系。” 赫连锦很是不满,抱着赫连真的胳膊摇了摇,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行了,别摇了!”赫连真无奈道:“若你是清白的,哀家自然护着你,不让别人将你害了去!” 若是不清白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是要护着。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就怕助长了小王八蛋嚣张的气焰,本来就够混账了…… “恩,恩,恩,清白,绝对比黄花大闺女还清白。”他连连点头,殷勤的替赫连真捏了捏肩。 什么破比喻! 又问:“今日在乾元殿,皇上怎么说?” 赫连锦轻松道:“皇上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安抚了一番江老头儿,再说了,有父亲同阿姐在呢,谁能奈我何!” 赫连真眯了眯眼,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他,究竟是谁给了他如此无法无天,理直气壮的胆子。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心下却不如赫连锦轻松,整出这样的事儿,李墨会这么好说话?这一个个的,究竟要闹些什么…… “阿姐,阿姐,你有没有听我说。” 他摇了摇赫连真,又恨恨道:“那江大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活着也是一祸害,敢跟小爷抢女人。” 赫连真瞪了他一眼,冷哼:“人江大公子是祸害,你小侯爷就不是?你可比那祸害级别高多了,你起码是魔王级别!” 赫连锦厚脸皮笑笑:“那是自然。” 脸上隐约有得意之色。 赫连真有种无力感,再瞧一眼赫连锦,暗忖:这原本也是一根好苗苗,怎的就长扭曲了呢? 又想起此事的起因,不免要板起脸来教训几句:“你当真是愈发出息了,才多大点儿,就知道抢女人。” 说抢,确实没有冤枉赫连锦,那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心气儿却傲得很,被赫连锦抢去,死活不肯就范,想来,上次在宫外茶楼,就是在抓这姑娘。 赫连锦神色有些尴尬,急急辩解:“什么抢,都成了爷的女人了,还敢跑,撞到了江大手里头,爷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是,你是爷,你大爷!” 赫连真又问:“那姑娘当真这么好?”值得他闹出命案。 提起心尖尖上的人,小侯爷笑得淫/荡了,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想那滋味儿。 “弯弯自然是好的,模样俏,身段儿也好,香得很,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那叫声细细柔柔的,像小猫咪一样,她越喊不要,我就……” 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赫连锦连忙躲开,不高兴道:“阿姐,你怎么回事!” ... ... 第四十九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怎么回事!还敢问她怎么回事!这种事也是能摆在明面上炫耀的?这小王八蛋到底是哪几根神经搭错了。 正了正身子,赶紧将话头引开:“这么说,你非她不娶咯?” 赫连锦想也不想就回答:“娶什么娶?她那身份怎能做侯爷夫人,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爷嘛,不过是尝起来还新鲜,抬举她做爷的妾也是给她长了脸。” 这番高言阔论彻底将赫连真烤糊了,她娘怎的就生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渣透了! 她狠狠的灌了几杯凉茶,才没揍他。 “走,走,走,马上消失在哀家跟前。”眼不见为净。 赫连锦委屈的咬咬唇,转身要走,又被赫连真叫住。 “想要小命儿,这段时间就安分点,知道吗!” 赫连锦恩了一声,扭头就走,也不晓得到底听没听进去。 赫连真一阵哀嚎,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青禾,派两个信得过的,去验验江公子的尸体,既然小锦是冤枉的,那里头便大有文章,仔细些,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要忽视。” “是。” 待青禾离去,赫连真又狠狠灌了几杯茶,才压下了旺盛的肝火。 正准备进去睡个回笼觉,咋咋忽忽的小宫女突然就跑了进来,道:“娘娘,不好了,小侯爷被抓起来了,皇上说要秋后问斩。” “怎么回事,说清楚。”才好端端的从凤章宫出去,怎的就弄得要秋后问斩。 “小侯爷路过御花园,推了江妃一把,江妃便流了孩子,皇上龙颜大怒,已经将小侯爷押去刑部了。” 赫连真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不稳的摇了摇。 咬牙切齿:“好个连环计,好个连环计!” 再也忍不住,将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冷静下来,恶狠狠道:“江妃没了孩子,哀家怎么能不去瞧瞧!” 突然就有了孩子,瞒得可真紧!她生生折断了自己的指甲。 到了流华宫的时候,只瞧见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想来不是作假。 如此,便更为可恨!怎么就有的孩子!混蛋李墨! 她瞧着里面将面色惨白的江妃搂在怀里细心宽慰的男人,终是没有进去。 “好了,莫哭了,朕一定会替你和孩儿做主的。” 疼惜的声音传出来,清晰的钻进她的耳朵。 随随便便便有一大群女人替他孕育子嗣,失去一两个又算得什么,终究,不一样了…… 空气里有稀薄的桂花香味,她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便是象征着宠爱的独一份儿么? 不再多瞧,转身离去。 李墨望向她单薄又冷清,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 赫连真已经站在窗边发了好一会儿呆了,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安静的轮廓在夕阳的映衬下,竟然有些寂寥。 青禾甩甩脑袋,怎会想起寂寥二字。 “娘娘,有答案了。” 青禾走过去,将袖子里的东西递给赫连真。 一枚小小的银针,亮光闪闪。 “这是在江公子头颅里发现的,这才是致命所在。”青禾有些欣喜:“这足以证明小侯爷的清白。” 赫连真拿过那枚银针,仔细瞧了瞧,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不再多看一眼,便从窗户扔了出去,瞬间没了踪迹。 “娘娘……”青禾惊呼。 ... ... 第五十章 暗香浮动夜昏黄(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锦的事情还未解决,赫连真便病得倒下了。 整日整日的昏睡,清醒的时刻甚少。 太医来诊了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症状同风寒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若说是中毒,偏又找不出迹象。 青禾哭得可伤心了,前头小侯爷出了事,跟着太后就倒了,怎么瞧怎么觉得是那位的手笔。 *** 李墨听了这事儿,批折子的手一顿:“哦?可是呕的?” 想了想,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忖道:到底是个弱女子。 “病了就病了吧。”复又坐定下来,指不定自个儿现在去,在她眼里便成了耀武扬威了,反而给她添堵。 “嘱咐太医院,好好给太后瞧病。”妖妇若是不张牙舞爪,可就没甚趣味了。 如此过了几日,李墨温柔小意的陪了江妃几日,缓了缓她的丧子之痛。 夜里,免不得又想起凤章宫那位,想想便有些口干舌燥。 “小夏子,太后的病可是大好了?” 小夏子支支吾吾,脸色有些不大好,咬咬唇,跪地道:“皇上,太后情况危险,至今,太医院也没诊出个好歹,药石无灵。” “果真?”莫不是苦肉计吧…… 小夏子点点头,明明厌恶凤章宫那位得紧,不晓得怎么回事,竟是抹了一把眼泪。 “奴才也担心太后耍花样,便去探了探,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儿,药也喂不进去,这几日全是用人参吊着,青姑娘已经哭了好几场了,皇上,太后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他 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哪天皇上恢复了记忆,太后又出了事,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李墨再也笑不出来,瞧了瞧小夏子抹泪,有些新奇,便问:“你不是一向对太后有意见得很吗?” “奴才……奴才……” “罢了,朕去凤章宫瞧瞧。” 面上虽然冷静,心头却有些不安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同凤章宫那位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至少不是他所认为的那般肤浅,若不然,他身边的贴身奴才哭什么…… *** 凤章宫乱成了一团,十几位太医挤在一处嘀嘀咕咕,却半天没个准头。 他近前瞧了瞧,面色愈发不好。 床上的女人呼吸孱弱,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没有一丝生气,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即使这般,依然美得像幅画。 “太后,太后?” 他唤了两声,像是有感应似的,紧闭的睫毛轻微颤了颤,漂亮的眸子睁开,不再有那流光溢彩之色,反而是几分呆滞。 认清了眼前的人,无力的手艰难的抓住那明黄的袖子。 她的嗓音嘶哑,又夹杂着恨意,只问:“是你要害我是不是,是不是?” 李墨忽然被那恨意的目光刺得浑身疼痛难耐,心脏狠狠的缩了缩。 小夏子赶紧哭道:“太后,主子怎么会害你――” 赫连真终究松了手里的力道,手滑了下去,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只那晶莹的泪水滑落在枕畔。 李墨复杂的看着就连昏迷也紧皱眉头的女人,她方才为何落泪?小夏子为何那般笃定他不会害她…… 正心思难辨,殿门口却一阵喧闹。 ... ... 第五十一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他回头一看,只见宫人拥着一位眉眼精致的少年进来,那少年长相柔媚,甚至比女人更美,生得体态风流,却又夹杂着傲气与浑劲儿。 “母后!” 那少年叫嚷着闯进来,进了殿,才发现李墨的存在。 “臣弟叩见皇兄。”少年对着李墨单膝跪下,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览无遗。 李墨淡淡看了他一眼,只问:“玄王怎么来了?” 阿凝提剑进来,见着李玄跪在地上有些不悦,冷冷回答:“青禾来信说小姐病了,我和王爷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阿凝的脾气被赫连真养得很刁,再加上这几年李玄的言听计从,根本不把李墨当一回事儿,眼色依旧很冷。 她一眼便看到了昏迷在床上的赫连真,几步奔过去,问:“小姐怎么了?” 李玄本来也担心赫连真,可碍于李墨威势,不敢贸贸然起身,这几个兄弟中,他最怕的就是李墨,虽然以往在皇宫里他最是霸道。 下一瞬,利剑出鞘,稳稳的架在了李墨脖子上,阿凝逼问:“你把小姐怎么了,说!” 殿里众人惊呼一声,大喊救驾,外面的侍卫也涌了进来。 李玄再也顾不得,站起来一把抱住阿凝的腰将她拖开,劝道:“你冷静点,冷静点,母后还等着救命呢。” 李墨眯了眯眼,看这场闹剧,杀气一闪而过。 却也挥退了侍卫,问一干太医:“太后究竟怎么回事,若连病都诊不出,朕留你们何用!” 一掌拍下去,那上好的檀木桌已经被劈掉一角。 太医们冷汗涔涔,终是小心开口道:“这几日同众位太医探讨,微臣们猜想,太后恐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胡说八道!”李墨发了怒:“大白天就信口雌黄,这世上哪里有鬼魂!” “臣等不敢。”太医解释道:“并不是狐媚鬼魂,只怕是巫术。” “巫术?” “是,此术乃是借助一些阴狠力量对施术的人加以诅咒或影响,臣等观察,太后这殿里有些不同寻常,呆久了便会筋疲力竭,全身无力。” 青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没错的,娘娘前些日子总是觉得乏得很,还以为是犯困,没想到……” 真是又惊又惧又忧。 李墨点点头,以往便觉得这凤章宫不对劲儿,竟是如此。 又问:“可有法子破解?” “臣等建议,将太后移至阳气盛行之处,再请法师念经驱咒,或许是个法子。” 李墨的视线落在赫连真精致的五官上,道:“便是朕的乾元殿了。” 吩咐小夏子:“速去千佛寺请道行高深的大师进宫。” 走过去,弯身抱起轻如柳絮的赫连真。 “皇上。”青禾咚的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央求道:“求皇上。” 李墨顿住脚步,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这么担心他会对她下手么…… “朕定会治好太后。”说罢,抱着赫连真离去。 ... ... 第五十二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大黎经史》载:帝辛元年,后凤体隙,上甚痛,闭朝三日而祝,寝不除服,又以血为引,后愈,遂时人赞:孝悌无双。 却说赫连真,本是身染恶疾,药石无灵,自住进乾元殿,又有千佛寺众高僧念经驱邪,隐有苏醒之态。 至于那碗引得世人称赞的血引,赫连真的解释是:李墨那厮也忒会做戏! 待李墨沐浴完毕,寻至偏殿,床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他的目光沉了沉。 赫连真在主殿里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李墨立在殿门口,一眼扫过内殿。 因着近半个月的昏睡,眼前的女人瘦了好几圈儿,下巴愈发尖细,眼神似乎更明亮了些,素色寝服宽松的垮在身上,一伸手,便露出白皙的皓腕,墨发披散而下,白与黑的鲜明对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般姿色,该是捧在手上好好宠着爱着――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此刻的所作所为。 罪大恶极! “太后好兴致。” 他突然出声,惊得正认真的女人‘呀’了一声,手中明黄的圣旨应声而落。 赫连真蹲下身捡起来,目光却停在那双流彩暗纹龙云靴上,然后是菱纹衣摆,逐渐往上,便是一张清冷的眉眼,夹带着淡淡的讥讽。 她撇撇嘴,站起身来,将圣旨递给他:“喏,给你。” 李墨并未接,仍是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想从她那张素净的小脸儿上瞧出什么来。 “太后可将这先皇遗旨瞧清楚了?朕这皇帝是否名正言顺?” 赫连真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指了指圣旨:“遗旨后头还有一句呢。” 她不信他没有发现。 “哦?” 李墨挑挑眉,将那圣旨摊开来,统共没几个字,但那最后一句格外清晰:着真贵妃陪葬。 他笑,目光灼灼:“太后这般尤物,又大好年华,陪葬岂不可惜。”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嗤。 李墨牵过她的手,低头瞧那小小软软的手,两种肤色如此明显,他顺着那宽大的衣袖抚了上去,身体微倾,话出口,便是情意绵绵:“太后不必忧虑,朕可舍不得,待你吸了朕的魂儿,保不准朕就毁了这遗旨。” 条件当真是诱惑人。 耳边的呼吸极热,赫连真后退两步,将将抵上那堆满奏折的案桌。 他俯身而下,将她困在双臂之间,便要一亲芳泽。 她向后仰了仰,倾出的身子便将堆叠的奏折碰到,摔在了地上。 她偏头瞧去,不多不少,刚巧将大理寺卿连池上的折子瞧在眼里,乃是将赫连锦定罪,原先的秋后问斩,变成了下月。 她勾了勾嘴唇,便是如此迫不及待。 她转头,双手撑在李墨胸膛,笑道:“皇上也忒急色了些,哀家的兄弟正身陷囹囵,心里头乱得很,哪里有心思让你美去。” 李墨瞥了一眼那翻开的奏折,在她笑得紧绷的脸上香了一记,调笑:“卿卿这是又要使美人儿计了?” 不待赫连真回答,唇舌一路流连,落在她的纤细的脖子上,重重吸允了一阵,才在她的脖子里喷出一阵热气:“朕这回可不会上当,卿卿有这功夫,不妨多劝劝左相大人,难不成要亲眼看着锦安侯问斩?” 抬起头来,同她额头相抵:“朕那日见锦安侯可是像极了你,朕爱屋及乌,又怎么舍得真要了他的脑袋?” ... ... 第五十三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两人这般亲密,赫连真笑了一声:“皇上惯会说笑,你的好卿卿多得很,怎的随口便是一句爱屋及乌,忒风流!” “太后不信?”他问。 下一刻,只听赫连真一声惊呼,人已经被提起来放到了案桌上,奏折撒了一地。 手掌在她腰间流连,蛊惑道:“她们哪里有太后美妙,便是才大病一场,未施粉黛,也惹得朕心猿意马,恨不得就此**一番。” 赫连真只觉那手掌窜了火,身子颤了颤:“皇上,这是乾元殿。” “那又如何?” 灵活的手指已经剥开她的外袍,露出圆润白皙的半肩。 赫连真见他果真无所顾忌胡来,恨声道:“皇上既要哀家兄弟的命,又想同哀家欢好风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闻声,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手停了下来,男人眼里的情/欲散了大半。 却也未恼,替她拉上衣襟,捏了捏她的小耳垂,有些遗憾:“太后也太煞风景了一些,今日便作罢。” 将赫连真抱了下来,顺了顺她有些打结的发丝,温柔小意似情郎,不忘嘱咐:“太后回去好好养养身子,这一遭,可消瘦了不少,尤其是这里——” 手指在她柔软的地方点了点。 截住赫连真恼怒袭来的拳头,笑得得意,在她耳边轻语:“乖乖养好身子,今日欠下的,改日可要好好偿还。” *** 赫连真回到凤章宫,可将青禾惹得又哭了一场。 “娘娘总是这般不管不顾,若真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奴婢找谁哭去,瞧瞧,瘦了这多,不是要心疼死奴婢。” 赫连真拉她坐下,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瞎担心,哀家不是好好的。” “还说!那几日汤水不进,就拿人参养着,若不是早先知道,奴婢可真要哭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赫连真从怀里拿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东西,手指划过:“那老狐狸百般算计从哀家手里夺得这丹书铁劵,最后不也是回了哀家手里?哼,也亏得他死得早,老狐狸的道行比李墨可深太多了……” 竟然下旨让她陪葬!她好歹勤勤恳恳替他当牛做马了五年! 青禾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既然咱们有证据证明小侯爷清白,娘娘又何必舍近求远,遭这般大罪,拿自个儿以身犯险,再者说,这丹书铁劵即使能免小侯爷一死,那罪名不就落实了,保不定也要发配边疆或是流放。” 赫连真收好东西,笑笑:“小锦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受得了流放,哀家也舍不得,不过么,他那性子,也得跌回大跟头,才晓得收敛。” 拍拍青禾的手,安抚:“这事儿,哀家心里有数。” 想起另外一桩事儿,又问:“殿里的东西可换过了?有何不妥?” 说起这个,青禾的脸色便不好了。 本来那番巫术的言论也是她误导众位太医,哪晓得,内殿果然被人动了手脚,那凤床所用檀木,竟是用尸水泡过,显然预谋已久,其心可诛。 赫连真闻言,着实恶心了一把。 ... ... 第五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德言跪在地上已经两个时辰了,太后不叫起,便是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会子,小哭包已经下了学堂回来,正赖在李玄身上不肯下来,身后跟着随侍的辛嬷嬷。 德言的目光闪了闪,将头垂得更低。 赫连真冷冷的扬了扬唇角。 “母后。”小哭包瞧见赫连真,伸手要抱抱。 赫连真接过她,点点她的小鼻子,问:“安宁今日有没有闹你六哥哥,恩?” 小哭包摇摇头,小嘴儿嘟了嘟,抱怨:“六哥好讨厌,说了要陪我去踢马球,又一个劲儿的喊回来,说是久了,阿凝姨姨就不理他了。” 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阿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问:“阿凝姨姨,你为什么不理六哥?” 小模样儿单纯无辜极了。 阿凝皱了皱眉,脸上隐约有些不自在。 “小九,你怎么说话的!”李玄黑着脸过来掐她肉嘟嘟的脸蛋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唤阿凝姐姐,明天还想不想踢马球了?” “可是……” 脸蛋儿被扯得老远,却还在好奇,被李玄一瞪,委屈的闭了嘴。 “母后。”委委屈屈的抓着赫连真的衣襟,扭着小屁股撒娇,暗地里甩给李玄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 “母后,你看小九!” 李玄又要收拾她,被赫连真拦住。 “好了,还跟安宁计较呐,也不臊得慌!” 又瞧了一眼面前长身玉立的绝世少年郎,叹息一声:“小六子竟也这么大了,哀家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点儿。” 用手比了一个高度,想起往事,笑了笑:“被五皇子揍得满头是包,还倔得很,后来进了哀家的馨宁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些个被你砍伤的侍卫可没少在哀家面前叫苦。” “母后!”李玄挨着赫连真一屁股坐下来,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怎的好端端的揭人丑事,阿凝还在呢,给儿臣留些面子。” “面子拿来做什么,能吃么?” 赫连真敲了敲他的脑袋,换来李玄不满的目光。 “说起来,阿凝也不小了,哀家总得替她打算打算。” “母后!”李玄有些急了起来,抓耳挠腮:“阿凝…阿凝……” 他急得很,就怕赫连真突然有了主意替阿凝选婿,他第一千零八次告白还未成功呢。 “小姐,阿凝不嫁,永远留在你身边。”冷冰冰,直板板的声音。 “阿凝,这怎么行!”李玄急得要跳起来了。 “怎么不行?”连声线都没有变化一下。 “胡说什么!”赫连真没好气道:“阿婉都嫁人三年了,你也十八了,要磨成老姑娘不成!哀家瞧着小六子对你挺上心,眼巴巴的终于等自个儿长大了,那眼神儿热得,哀家都瘆的慌,别说你对他没意思,哀家又不是瞎子。” “可奴婢比王爷大了三岁。” “我不介意,只要是阿凝,大十三岁也不要紧。”某人积极表态。 “奴婢……” 阿凝还想再说什么,被赫连真打断。 “行了,别可劲儿折腾了,别不知好歹,错过这次机会,有你后悔的。” 心下却是想着,若不趁着手里的筹码添些条件,日后恐怕捞个侧妃也难,即便再受宠,做妾,终究委屈。 赫连真看向李玄,道:“想要阿凝嫁给你,便去乾元殿门口跪着,拿出你的诚意来,懂否?” “懂,懂,我懂!”李玄赶紧点点头,有些喜不自禁,不敢相信这大好事一下子落在了他这二愣子头上。 “我这就去。”说着,果然迫不及待奔向了乾元殿。 ... ... 第五十五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敲定一桩婚事,赫连真才有空来理一理面前跪着的小太监。 喝了口茶,面上的神色严肃了不少:“哀家记得你曾是容妃姐姐身边的掌宫太监,怎么,没跟去大皇子府伺候容姐姐,倒在内务府混得风生水起。” 声音似乎有些不经意,却实实在在冷得很:“听说哀家的凤床是你负责的?” 德言的脸色变了变,想起太后中邪术一事儿,忙道:“太后,奴才冤枉,奴才只是监管,底下人哪个犯了混,奴才确实不知,请太后明察。” 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就怕赫连真一个心情不好,将他拖出去砍了。 “行了行了。”赫连真摆摆手:“哀家不过是问你几句话,既然同你没有干系,便跪安吧。” 不仅是德言,便是一旁的辛嬷嬷也愣了愣,竟然如此便算了? 事实上也确是这般,赫连真并没有多过计较。 许是见了德言,想起故人,幽幽道:“哀家亦是许久没见过容姐姐了,不晓得过得如何,听说大皇子有些疯魔了,哎,净是些可怜人,改明儿去大皇子府瞧瞧。 辛嬷嬷面色微微一变,垂下头,愈发恭敬。 大皇子府门前的侍卫见着凤驾,跪倒一片,动作整齐划一。 赫连真特意将压在箱底的凤袍翻了出来,既然来了这一遭,不耀武扬威一番她都觉得过意不去。 青禾搀着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两个宫女替她牵起曳地裙摆,身后跟着宫人若干,好一番阵仗。 沉重的府门缓缓打开,这还是容妃大皇子被圈进以来的第一遭。 府内亦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为首的乃是一名身着素服的妇人,即使钗环从简,也难掩姿色。 后宫可真是不缺美人儿。 赫连真不由的赞叹,这容妃比先皇还大上好几岁呢,又历经家族衰亡,虽是徐娘半老,可也风韵犹存。 “容姐姐,好久不见,在皇子府可还如意?” 容妃仍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托太后洪福。” “嘻嘻,是吗?”她笑得欢畅,瞧着容妃手背青筋突起,甚觉有趣。 打量了一圈儿,没见着大皇子,弯身,诧异问:“大皇子呢,怎的不来见驾,听说有些不大好,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容妃何曾不知这赫连真的恶趣味,以往便最喜欢拿盐巴在别人伤口上撒,别人愈痛,她便愈开心。 “我已落到这步田地,太后何苦咄咄逼人。” 容妃声音冷冷,提起儿子,心中酸涩难耐:“昭儿都已经这般了……” 赫连真闻言,笑得甚是温和:“姐姐莫要难过,赶紧起来,这地上凉得很。” 说着,弯身将容妃馋了起来,关系亲密:“哀家也是听说这般噩耗,痛心不已,特意来探望,瞧,哀家连太医也带来了。” 到底是真疯魔了,还是装疯卖傻,太医瞧过便知道! 容妃领着赫连真到了大皇子房门口,推开房门,便瞧见大皇子满脸胡茬,披头散发,双手被两条铁链拴住,挣得哗啦啦的响,口里还喃喃念着‘柔儿。’ 赫连真呵呵一笑,柔儿,可不就是先皇的文婕妤,安宁的生母?还惦记着呐,倒也是个情种。 容妃的脸又黑又尴尬,深深的叹息一声。 赫连真遣了太医过去瞧,还未走近,那大皇子便是发狂了一般,双眼都涨红了,目眦尽裂。 如此,只好不了了之。 赫连真多瞧了那正发癫的大皇子几眼,笑容愈发温和,终是未多说什么。 又明里暗里敲打了容妃一番,觉得也没甚趣味,便意兴阑珊的出了府。 直到上了銮驾,她的脸才垮了下来,吩咐:“好好派人盯着容妃母子,哀家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装疯卖傻,当哀家是白目不成!” 又喃喃念了一句:“既然不想过好日子……” ... ... 第五十六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回到宫中,便见阿凝板着脸到了跟前,耳语了一番。 赫连真得意的扬扬眉:“就说不是个安分的。” 动手将头上象征身份的的八枚凤钗一一拆下来,随随便便的扔在了妆台上,丝毫不心疼。 “先不管她,且让她得意几天,待改日哀家心情好了,再来收拾她!” 换上宽松的寝服,歪在榻上又拿起《资治通鉴》瞧。 阿凝立在一旁,皱了皱眉,终是用那冷冰冰的声音道:“王爷已经跪了一天,皇上不会同意的。” 赫连真瞧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翻书,闲闲道:“不同意也得同意,等着吧。” “他一整天滴水未进。”阿凝又添了一句。 “恩。”头也不抬。 阿凝见她如此,只道:“就算做侍妾也没什么,奴婢不在乎这些虚礼。” 闻言,赫连真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有些怒其不争,只冷笑:“怎么,板着脸说不喜欢,这会子又舍不得了,才跪了过久,跪上三天三夜也无妨。” 又说道:“你以为给你挣个名分是虚礼?跟了哀家十几年,半点长进也没有!做侍妾,说得好听,到时候抬了正妃进门,下边儿又是侧妃又是夫人,里间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你这直性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不要这虚礼,哀家还要这脸面呢。” 实在觉得这阿凝没出息透了,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瞧瞧你们几个,阿婉自是不说,青禾手腕儿魄力样样不差,哀家不必多费心思,便是瞧着憨厚老实的青如,也比你强太多,否则,怎么牢牢勾住耶诺的魂儿,连个汗妃也未纳,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光是彼此中意就够了?蠢得要死!” 赫连真从未这般教训过她,阿凝不由得沉思,莫非自己当真如此不上道儿?眯了眯眼,手段什么的,既然小姐如此推崇,以后便好好学就是。 如此,也算是受教了。 也不晓得这番道理她有没有听进去,赫连真挥挥手:“好了,别杵在哀家跟前,有时间去同青禾学学为人处世,至于小六子,且还让他跪一跪,年轻人,多敲打敲打才好。” 打发了阿凝,赫连真才在心里默了默,还有小半个月小锦便要处斩了,一个个的,倒是沉得住气。 *** 李玄已经在乾元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又渴又饿,四肢又酸,双腿都不像是自个儿的了,可是,再疼,他也还得跪,是为了娶阿凝啊。 重新聚了聚神思,又将腰杆儿挺了起来,他得让皇兄知道,他有多坚决。 眼前出现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他神思恍惚,只觉得这鞋子真好看,日后也要替阿凝置一双才好。 那双鞋子的主人踢了踢他,他才慢吞吞的仰起头来。 见着来人,便有些委屈了:“母后……” 赫连真悠闲的拿着团扇摇了摇,说风凉话:“受不住罢了就是,不过是个女人。” “母后!”李玄难得冷了脸,正经道:“我不会放弃的,你别管我。” “呵呵,二愣子还想娶媳妇儿。” 摇着扇子,娉娉婷婷的朝着乾元殿去了。 到了正殿门口便被小夏子给拦住了,赫连真只盯着他笑。 笑得小夏子毛骨悚然,终是招架不住,讨好的笑笑:“太后,皇上正和众大臣在议事。” “哦?那哀家改日再来便是。” 说着转身要走,却又被小夏子给挡住。 赫连真挑眉,笑着恐吓:“小夏子,你可是皮痒了?” 小夏子只做未闻,仍笑着道:“皇上特意交代,若是太后来了,带您去偏殿。” 赫连真狐疑的扫了小夏子几眼,谅他也不敢再她面前耍手段,便跟着去了侧门。 想是早已吩咐过,侧门无一人看守。 赫连真实在觉得李墨那厮翻不起什么波浪,便不再多想,跟了进去。 却是不知,纵使她擅于谋略,也总有百密一疏之时。 小夏子将她带进偏殿,便去御前候着了。 赫连真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殿里的东西,着实无趣得很。 她正被磨得没了耐心,又见小夏子打起幔子进来,恭敬道:“太后,皇上请您去主殿。” 赫连真抖抖袖子,问:“那帮大臣都走了” “是。” “那走吧。”赫连真走在前头,不忘埋汰一句:“可让哀家好等。” 正殿里,李墨正拿着朱笔批折子,听见响动,也未抬头,神色极为认真,直到将手里那本批好,才搁下笔。 赫连真瞧着案桌上那几堆折子,赞了句:“皇上倒是勤勉。” 李墨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笑道:“国家大事,朕不敢懈怠。” 目光灼热的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养了一段时间,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仍是消瘦,但是瞧着也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抱起来会不会硌手,有段时间不见了,心里头,倒是想得紧。 “太后,可让朕好等。”他道。 赫连真鄙夷:“皇上说的什么话,分明是哀家等了好久,皇上可忙得很。” “卿卿总是喜欢岔开话题。” 他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垂道:“卿卿明明知道朕说得是什么,咱们可有得谈呢,你说是不是,毕竟――锦安侯就要问斩,而玄王还跪在殿门口呢。” 赫连真偏头躲了躲,对他这番调戏想来已是习以为常,脸不红心不跳,正经得很。 “有事便说是,皇上莫要轻浮。” “这样便轻浮了,那……”声音压低,说了一句悄悄话,惹得赫连真捶了他一下。 “卿卿下手稳妥些。”他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挨个亲过那纤纤玉指。 又问:“卿卿可是劝过左相了?” 瞧,这人就是喜欢这般,边同你缠绵边要膈应你。 赫连真微微一笑,便有梨涡浅浅,搂住李墨的脖子,同他鸳鸯交颈,道:“听说皇上的暗卫统领沈晔大人擅用银针,是也不是?” 李墨解她腰带的手一顿,拉开两人的距离,但见面前的女子,呼吸浅浅,幽香阵阵,便是方才的一句话,声音也是轻轻柔柔,婉转勾人,红艳艳的石榴团福绫子宫裙有些凌乱,那颜色,更是衬得她面色红润,比上了胭脂还好看,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这般想,也确实这样做了,在她面颊上留下浅浅的印记,换来女人的轻呼。 “太后还知道些什么,恩?”半是鼓励,半是诱惑。 赫连真慢条斯理的系上腰带,还巧手翻飞,打了一个漂亮的如意结,勾起一抹诱人的笑:“还有呐,皇上给江妃的那独一份儿,可怜那江妃还引以为荣,沾沾自喜来着。” 忽然身子一阵颠倒,她已经被李墨压在了身上。 他的声音突然危险起来:“这么说,卿卿是早已便只等着看朕笑话是吗?” 她觉得身上的男人委实强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扁扁嘴:“沉死了,赶紧起来。” 李墨非但没起来,反而收紧了手里的力道,捏得那瘦削的肩膀咔咔作响。 “皇上,有话好说。” 她嘶了一声,呼痛,面前这男人,笑脸还绷着呢,手上,力道可半分没减。 “哀家只是惦记着自家兄弟,哪句话里不中听了,皇上可要大人大量些才好呀。” 青铜鼎里正燃着醒目提神的龙涎香,芳香馥郁,却比不得身下的女人浅笑盈盈,幽香噬骨。 李墨松了力道,却也牢牢的制住她,腾出一只手来,摩挲她娇嫩白皙的脸颊:“太后这是在威胁朕。” 疑问句直接变为陈述句,语气肯定,目光轻蔑:“有本事,太后便为锦安侯翻案便是,朕不拦着。” 啊呸!话倒是冠冕堂皇,除了那枚银针,怕是再没任何破绽之处,即使她心如明镜,也总要个人证物证,到了这份儿上,李墨的后续手段当是早已将一切清理干净,办得稳稳当当,妥妥帖帖,包括那桂花香膏。 “诚然,翻案确实棘手,却也并非不可行,只不过麻烦一些,却也能将小锦的案子缓一缓,毕竟――皇上乃明君,决计不会草菅人命的哦?至于这一缓,是一年,或是半载,可当真不好说。” 李墨脸上笑着,脑子却转了好几转,想翻案,也得问问他答应否。一年半载?哼,他可没这个耐心,指不定到时可又要出些幺蛾子,将盘算好的事情给搅了。 默了默,因问:“太后有何见解?” 赫连真推开他,坐起身来,拢了拢衣衫,道:“见解么,不敢当,不过是请皇上手下留情罢,毕竟,哀家也就这么一个兄弟,前些个日子皇上不也还说‘爱屋及乌’,不忍心要小锦的命么,难道是唬哀家不成,哀家可不依。” 说着,绘有丹蔻的手指戳了戳男人健硕的胸膛。 李墨低头,视线落在那柔若无骨的玉指上,当真是“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丹蔻红艳艳的,更衬得十指修长白皙。 他顺势捉住那灵巧柔/滑的小手,顶礼膜拜般一根根亲过,声音微有嘶哑:“朕一言九鼎,欢喜卿卿之心天地可鉴,只要卿卿同左相彻谈一番,让左相大人拿个态度出来,朕保证锦安侯毫发无损,如此,可好?” ... ... 第五十七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哼,风流着还不忘那些个破心思!天地可鉴?你便是天,想怎么糊弄,自是随你。 赫连真颇为感动的靠近他怀里,领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滚边微微有些扎人,便又拱了拱,找了个好位置,才捏着嗓子糯糯软软道:“哀家自是要同父亲大人详谈一番,毕竟――可就得小锦一个独苗苗不是?” 抬头,亲上男人上扬的唇角,颇有献媚的味道:“哀家要说的可不是这桩事儿,乃是玄王爷的婚事呢。” “哦?”尾音上扬,揣着明白装糊涂。 “哀家身边儿的丫头皇上也晓得,模样出挑,又品格端方,且两人情投意合,皇上何不成人之美,也算是给二人一个恩典。” 李墨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那丫头他自然识得,印象还深刻得很,甫一见面便将刀子往他脖子上架,他没有将她处置了,也是瞧了太后的面子,这会子撞到他手里,做正妃,想得美! 李墨脸色沉了沉,拔掉她头上老是铬着他的并蒂海棠花步摇,那挽得上好的朝云髻便散了开来,一头如瀑青丝从他手里滑过,幽香阵阵。 “太后也要同玄王胡闹不成,玄王是何身份,你那丫头又是何身份,哪里做得了正妃,便是侧妃,也遭人议论。” 见赫连真启唇欲开口,哪里给她机会,板了脸子,颇为不悦:“太后也别总拿湛王妃同青如来说事儿,湛王妃乃是威武将军独女,又是个大方得体的,同湛王乃是天作之合,再说那青如,大黎毕竟不是瓦剌,两桩事儿比不得,朕瞧着你身边的阿凝,虽颇有姿色,但那性子,又孤又傲又冷,怎堪大任。且,前些个日子,庄国公府上的嫡小姐已到了适婚之龄,有意同玄王结亲,折子上了好几次,朕不忍拂面,便应了,诺,瞧瞧……” 说着,果真从那厚厚的一堆折子里抽出几本递给赫连真。 赫连真面色已经不好,翻开瞧了瞧,越瞧心头越不畅快。 李墨得意的扬扬唇,又一本正经的加了一句:“若朕真将阿凝指给玄王做正妃,置庄国公府何在?置礼法何在?又置皇家颜面何在?” 连连三个反问,惹得赫连真脸色越来越冷。 赫连真冷冷一笑,道:“莫找这些理由搪塞哀家,若论礼法,哀家倒是想问问,皇上这番搂着哀家又算是哪门子的礼法,又置皇家颜面于何物? 也不管这番言论将李墨惹到何种程度,径直起了身,理了理衣衫,道:“既然皇上态度如此坚决,想必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阿凝既然攀不上玄王这根高枝儿,也不劳皇上操心,哀家自会替她选个知冷知热的,这一趟,就当哀家白来了,方才所说一切自是做不得数,哀家的兄弟,哀家自会找到证据替他洗刷清白。” 说罢,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冷艳又高贵。 李墨恨得牙痒痒,做不得数?找证据?就是说若是不同意这桩婚事,便是要将上一桩的浑水搅到底了!到不成想,她能为个丫头做到如此地步,连自个儿弟兄的命也撒手不管。 长臂一伸,将她柳腰一握,拉回自个儿的怀里,无奈叹息:“卿卿,你这脾气也忒大了些,有事咱们好好商量便是,何故给朕甩脸子看,让朕心头堵得慌。” 又是哄,又是亲,总算是将怀里的女人制住,才又道:“朕晓得那阿凝是你手头得力的丫头,你舍不得她委屈,朕又哪里舍得气着你,方才不过是同你分析一番情况罢,你也不听朕说完扭头就走,你呀,这脾气真是刁得很,也不晓得是哪个惯的!” 赫连真听着他这一番柔情蜜意,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哪个惯的?反正不是他!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她好拿捏不曾! “你且说打算如何便是。”赫连真有些许不耐烦,温柔小意什么的,还是留着哄他的妃子们吧。 李墨捏捏她的手指,同她十指相缠,道:“朕盘算着,要不便抬阿凝一个侧妃便是了,玄王既然爱她,疼她,总不会亏了她去,你说呢?” 赫连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冷哼了一声,作势又要走,被李墨搂得死紧。 “哎,卿卿……”李墨为难极了,叹息一声:“你生来便是来为难朕的么,恩?” 赫连真高傲的扬着一张脸,面上无半点妥协的态度。 李墨赶紧哄道:“好了,赶紧笑一个给朕瞧瞧,便让她二人同为侧妃可好,等来日谁诞下世子便扶做正妃,你看如何?” 赫连真犹是没有好脸色。 李墨这番也怒了,冷了脸,也不再箍着她,将她推了开,哼道:“太后,你莫要得寸进尺,这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了,白芜好歹是庄国公府的嫡小姐,同为侧妃,朕已经不晓得如何同庄国公交代了。” 赫连真咬咬牙,深知这厮唤她做太后时,便是正儿八经有事说事的时候,同他亲昵还能扭捏个一二,真恼了他,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同为侧妃,也好,凭小六子的情意,总也不能让阿凝吃了亏去,至于往后,她又哪里顾得了这许多,且看二人造化便是。 斟酌一番,虽然仍有些不满,好歹也能接受。 也不再绷着张高贵冷艳的脸了,委屈兮兮,转过身,颇有些伤心的味道:“还说哀家脾气刁,皇上不也气性儿大得很,哀家可有说什么不曾,你便吆五喝六的,哀家这是自个儿上门找难堪来着,在你眼里,哀家便是这般不识大体的?” 拿出帕子,掩了脸,似是难堪。 李墨晓得,这便是妥协了。 端了一番架子,才起身搂过她,一起坐在椅子上,拿开她的帕子,又变成那个情意绵绵的郎君了:“卿卿莫伤心了,朕一时急切,话便重了些,哪里舍得欺你半分,快,别恼了,让朕亲亲,想死朕了。” 到了这般时候,自是要顺了他的意,赫连真便也半推半就了,只是仍有些觉得不妥,这里可是乾元殿,胡来也得挑地方不是。 便推了推他:“皇上,去偏殿吧。” 李墨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俯身重重的吻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 似是迫不及待,李墨喘着粗气,急道:“卿卿,快让朕快活一番,朕憋得难受得紧。” 赫连真脸色黑了黑,便警觉自个儿的手被他拉着往下而去。 她的脸颊难得的红了红。 犹自羞愧难当,只觉身上一凉,衣衫被他熟练的剥得只剩一件贴身胸衣,上面绣着清雅的并蒂莲。 李墨的目光愈发热得惊人,含着赫连真的耳垂,嘶哑道:“卿卿,替朕……” 后面两个字委实迷糊了些,赫连真一时没听清,待手上的东西又大了几分,她总算是反应过来,只觉着这厮的贱功夫又上了一层。 做梦!她咬牙切齿,这么个作践自个儿,她疯魔了不成! 自是甩手不干,正要起身,却听小夏子的声音在殿门口传来:“皇上,左相大人求见。” 赫连真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甚是慌乱,推开李墨,正将散落在地的衣裳捡起来,还来不及穿,已然听见左相沉稳的脚步声迈了进来。 未经传召,便私闯乾元殿,她这父亲大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便真以为李墨是好拿捏的不是!赫连真狠狠的皱了皱眉。 不过心思绕转间,赫连真便被李墨一个用力,整个人被按在了案桌底下。 “好好表现,若不然……”他得意的瞧瞧赫连真难得憋屈的模样,轻声恐吓。 还不等赫连真回一句,左相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大殿中央,敷衍的朝李墨行了一礼。 李墨正经危坐,含笑,朗声道:“左相免礼。” 底下的动作却是无所顾忌,伸手将赫连真不动声色的拽了过来。 赫连真恼极,气极,怒极,龇牙咧嘴,头一遭,不敢造次,若是让自个儿的父亲大人见着她衣衫不整的在乾元殿,她就觉着活着没有奔头。 李墨见她愣了半天没有动作,不客气的踢了踢她,又将她拽得近了些,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又以唇形威胁了一番。 左相大人丝毫没有察觉,仍是口若悬河的说着一桩桩大小事儿,半天没有要走的意思。 “左相啊……”李墨幽幽的唤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要将赫连真推出去的趋势。 赫连真大呼一声,竖子!你且等着! 终是闭上眼睛,认命的凑了上去。 “皇上?”左相被打断,有些不悦。 李墨舒服的叹了口气,笑道:“无事,方才朕没听清楚,劳烦左相再复述一遍。” 左相面色不豫,却也不敢公然违令,果真从头说了一遍。 李墨面上有些潮红,忍不住要呻/吟出声,愣是忍住了,手里头抓着赫连真的头发,又贴近几分,其间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之极。 他骨头都软了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这会子左相终是察觉了不对劲儿,那小皇帝面上分明是**的红潮,作为一个男人,又岂会不知。 视线落在案桌底下的明黄桌幔上,虽然将里头的一切挡了个严严实实,但那露出来的一截绣花裙摆…… 左相气咻咻,这李墨小儿,竟然如此荒/淫,他倒要瞧瞧是哪宫妃嫔,最好是江妃! ... ... 第五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敢问皇上,今日哪宫娘娘伴驾?” 左相声音肃然,令躲在案桌底下的赫连真愣了一愣,被发现了?抬头,向李墨递去求救的目光。 李墨似乎并不诧异,敛了敛衣袍,正色问:“左相此言何故?” 左相冷笑一声,大步踏上前就要伸手去掀那桌幔,被李墨拦住。 “左相放肆!” “放肆的是皇上,这乾元殿岂是这等后宫狐媚能来之处?须得严惩不贷!” 闻言,李墨却也并未发怒,反而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问:“那依左相言,当如何处置?” 左相态度冷硬,吐出两个字:“赐死。” 赫连真呆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心思还能转一转,怒极,好个李墨,竟然挖着坑让她跳,待左相将她揪出来,左相府的面子里子全没了,太后竟然在乾元殿同皇帝行龌龊之事,还是被左相给逮住! 身上一阵冰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墨低头瞧了她一眼,只觉太后这副表情令他满意极了,总算也有害怕的时候,平日里见她一副高傲跋扈又刀枪不入的死样子,早就恨透了。 她的头发发丝凌乱,身子微抖,丹蔻死死的扣在掌心中,佯装镇定,小嘴儿还亮晶晶,红艳艳的,让他想起方才的滋味儿,身子又燥热起来,撇开目光,嗓子有些紧。 “左相,今日是朕失德,朕这厢赔罪,还望左相海涵,饶过爱妃这遭。” 此言一出,父女二人皆愣了愣,赫连真原本想着李墨这厮必定是要将她推出去的,怎的突然改了主意。 而左相则是诧异,这皇帝小儿竟然会赔礼?平日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不可谓不少,怕是早已恨透了他,巴不得诛他个八族九族的,此时竟然为区区一名宫妃向他服了软,想来必是极为看重这女子。思虑一番,若是直接在乾元殿同皇帝小儿公然叫板,也颇失分寸,莫不如此时卖个人情,好歹小锦之事正处在风口,待他离去,派人守住乾元殿各出口,不信抓不出这狐媚子,再令御使在朝堂参奏一本,此乃妙计。 捋捋胡须,便也不再纠缠于此事,再商讨了一番政事,也就告了退。 “卿卿快起来。”李墨含笑的望着赫连真,伸出手。 赫连真此番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双腿已麻痹不能动弹,待她缓过了劲儿,吃力站了起来,身子依旧软得很。 她将衣衫套上,表情平静,只是手掌微抖,复又紧捏成拳,平息怒火。 李墨眯了眯眼,瞧着她方才那番动作,是想扇他耳光? “卿卿,委屈你了。”李墨将她扯过来,搂进怀里,戏得演足,尽管彼此心头跟明镜儿似的,“方才朕也吓得紧,都怪朕孟浪,唐突了你。” 赫连真闭了闭眼,在他怀里倚了一阵,再睁眼,目光清冷:“皇上替哀家找一套宫女服来,哀家该回去了。” 她绝对相信,她父亲大人一定派人在外面守株待兔,她在宫里这么些年,可从未如此狼狈难堪过。 李墨赞叹这女人确实聪明,如若她不是太后,或许他倒是真能好好怜惜一番。 对于她此刻的冷清生硬,他委实了解,不过却没有恁多柔情蜜意来哄便是。 “卿卿,方才刺激不?你弄得朕舒服极了。”他的唇舌在她脖颈处流连,落在她漂亮的锁骨上,轻轻一碰,便有了印记,他知她皮肤细嫩又敏感,故意加足力道吸允着她的肌肤,不一会儿,便成了一片青紫,这番,他的兴致更高,得了趣味,便一寸一寸的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赫连真任他在身上胡作非为,眸底一片澄澈,身子更是没有半点反应。 李墨胡来了半晌,也甚是觉着没了趣味儿,这欢好之事,总得配合才好,他九五之尊,未必还要用强不成,况且,怀里的女人,即使脸蛋儿再美,身子再软,滋味儿再**,死鱼般直挺挺的倒让他扫兴。 替她拉上衣衫,看她那冷冰冰的神色,也晓得约莫今儿个也确实过分了些,打了她的脸面,女人家自是将这些事看得紧的。 他拿出盒子里的先皇遗旨,瞧了瞧,赫连真神色总算有些动容,目光落在最后那一行‘着真贵妃陪葬’之言,神情几变。 “卿卿,还记得上次你在乾元殿养病朕说过的话么?” 见赫连真眼神迷茫,不免起了调弄之心:“朕说卿卿要是吸了朕的魂儿,便是毁了这遗旨也无妨,今日卿卿简直是要了朕的命。” 赫连真脸上总算浮起红晕,脑子一瞬间炸开,他竟然说的是……吸魂儿,也能如此解释…… 李墨看她表情松动,愉悦的笑出了声,笑声间,遗旨便在他手里头碎成了渣。 这是打个巴掌再赏颗糖?赫连真冷笑。 小夏子捧了宫女服进来,见貌似亲密实则冷风肆掠的二人,心里头叹了几把辛酸泪,这皇上,怎的就逃不过这妖女的魔障!!! 赫连真换上浅粉色宫女服,又输了一个同宫女儿一般的单螺髻,别了一朵蓝色的绢花,这番小家碧玉又清爽剔透的模样,忍不住让李墨又多看了两眼,眸子里尽是新奇的光芒。 赫连真要走,被李墨从后面搂住腰身,“卿卿,下回也作这般打扮让朕□□才好。” 知晓身后的男人又起了变态心思,赫连真没甚表情,开口道:“皇上想要演一场调戏宫女儿的戏码,随便逮一个便是,哀家可没这多功夫。” 手肘拐了李墨一记,挣脱出来。 头也不回,背影冷清,待至殿门口,她的脚步顿了顿,润了润嗓子,声音清清冷冷,“李墨,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 盯着越走越远的女人,李墨脸色沉了下来,冰冷如霜。 斗了这么几回,竟然说是容忍么…… *** 事实上,赫连真远没有方才在乾元殿般平静无波,回到凤章宫,将殿里所有东西砸得稀巴烂,犹是不解气。 “将辛嬷嬷给哀家带进了!”她旋身坐下,目光狠戾,本想哪日空闲再来敲打一番,可今日这般着实让她憋屈,若再不找个人来撒撒气,她必定好几日睡不着觉! 戴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的手指抚过腰带上缀着的羊脂缠花玉玦,嘴角牵起邪肆的微笑,气息冰冷又危险。 “好好看着安宁公主。”她低低嘱咐青禾,目光望向窗外繁星缀满的夜空,呢喃:“也该换个地方住住……” 夜了,辛嬷嬷睡得正沉,突然房门被推开,几个太监冲进去,拖起她就往外走。 她本能的想要出手,却是忍住了。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想要叫,口中被一个太监给塞住。 她被扔进了凤章宫主殿,漆黑一片,她却莫名的觉得阴森又恐怖。 突然屋子里有响动,点亮了宫灯,辛嬷嬷适应了一下光线,顺着灯光看过去,只见赫连真好整以暇的居高临下的看她。 她所有的挣扎便停了下来,同赫连真对视。 “让她说话。”赫连真吩咐,小太监便抽掉辛嬷嬷口里的布巾。 “太后,不知太后找老奴何事?” 似乎被她这话问得有些好笑,赫连真掩唇笑了笑,踱过去,摸了摸一旁的各种刑具,模样认真极了。 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笑道:“你问哀家找你干嘛?哀家这会子想做掉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辛嬷嬷见着这一排排刑具,目光阴狠,却很好的掩饰住,抖着腿道:“太后,莫要……拿老奴打趣……” “不不不,哀家不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是很想剁了你,怎么样,想先试试哪一种?鞭子,夹板,还是铁烙,恩?容姐姐?” 如果先前是装了几分怯弱恐惧,那么这个时候,辛嬷嬷则是因着赫连真最后的称呼而变了脸色。 “老奴不知道太后在说些什么。” 赫连真也不理她的狡辩,示意阿凝,阿凝会意,走过去,仔仔细细摸索辛嬷嬷的脸,果然,不一会儿揭下来一张人皮,露出辛嬷嬷本来的面目。 柳眉杏眼,即使上了年纪依旧明艳动人的面目,可不正是那从前养尊处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容妃,即使扮作辛嬷嬷的模样,为奴为婢,扮弱装怯,可骨子里也依旧改不了她天生的高傲劲儿! “容妃,啊,不对,应该唤作是容太妃才对,怎么,见着哀家成了太后,是不是特眼红,若是当年大皇子没有失败的话,这后宫可就是你的天下了,哀家真替你惋惜……” 容妃很快镇定下来,冷笑:“是本宫你又奈我何,先皇要保下本宫的命,你敢违抗?” 赫连真笑得阴森,坐上舒适的椅子喝茶,“自然不会要你的命,哀家一向爱用鞭子,以往也总爱抽抽嫔妃,倒是从来没有好好招呼过容姐姐,动手吧,哀家在这里瞧着,放心,哀家不敢要你的命。” ... ... 第五十九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这些个刑具可是赫连真专门为了容妃而搬来的,关上殿门,她明目张胆,滥用私刑,谁管得着!想起这段时日来,她竟然没有发现这颗定时炸弹,想必,江妃中毒就是容妃的手段,煽动她和皇帝互斗,大皇子又装疯卖傻,里头的名堂傻子也晓得!没有做皇帝的命还敢瞎折腾! 那鞭子早就招呼上容妃了,她本想反抗,不过三招便被阿凝拿下,一顿鞭子抽得她颇为悲惨,赫连真瞧着一身狼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继续嗑起瓜子来。 直到容妃被打得奄奄一息,满身血迹,赫连真才让停了下来。 “呀,容姐姐,怎的如此狼狈,让先皇瞧见了,可指不定要心疼好一阵子呢。” 赫连真踱过去,舀起旁边的盐水一下一下的往容妃身上浇,还不忘用先皇在她心上戳一刀。 容妃惨叫,在地上想要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 “贱人,你造这么多孽,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她目眦尽裂,头发散乱,又遍体鳞伤,一双狠辣的目光死死的瞪着赫连真。 赫连真悠闲的往椅子上靠了靠,无所谓的拨了拨手上的护甲,一身大红宫装在宫灯的映衬下,竟然有些嗜血的模样。 “报应?” 她冷哼一声,才慢悠悠道:“容姐姐应当清楚,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从哀家踏进后宫的第一天起,报应什么的,哀家何时怕过,至于会不会下地狱么,那也是哀家死后的事,至少也得等个五六十年吧,到时候只怕你的投胎好几回了,哪里还记着哀家下不下地狱的事呢。” 赫连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火盆里烧红的铁烙,模样极其认真。 容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瞳孔紧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容姐姐,想不想试一试这个东西。” 她撑着腮,漫不经心的问,就好像在聊天喝茶讨论天气一般:“应该会很疼吧,听年长的狱卒说,一旦贴上了肌肤,兹兹的响,能把人的肉都给烤熟了,容姐姐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又深得先皇宠爱,想必肌肤保养得极好,既然先皇将你软禁在大皇子府颐养天颜你不乐意,喜欢到哀家身边作奴作婢,所以,哀家特地在铁烙上边儿刻了一个‘奴’字,是印在你身上好,还是印在你花容月貌的脸上,恩?” 容妃摇摇头,全身都颤抖着,她软了口,道:“赫连真,你不能这么对本宫。” 赫连真翻了翻眼皮,丝毫不将她放在眼底,见她态度有所软化,觉着也差不多了,遂问:“要哀家放过你不是难事,只一桩事,你得老老实实告诉哀家,你和大皇子到底在筹谋些什么,同党是谁,宫里有多少人马?” 容妃的身子愣了愣,犹豫了半晌,摇摇头:“这是无中生有的事。” 闻言,赫连真的眸光更冷了,她倾身,冷声道:“哀家再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赫连真,你想屈打成招冤枉本宫不成!” 冥顽不灵!赫连真低骂,她的耐心并不多,既然得不到她想要的消息,面前的女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递了眼色,一旁的宫人立马会意,捞起铁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不……”容妃白了脸,摇摇头,想要后退逃走,哪里逃得掉。 一声尖利的惨叫还未叫完,她的口已经被后面的太监紧紧捂住。 立在赫连真身边的宫人脸色都一变再变。 “娘娘……”青禾忍不住出声,再折磨下去,可真会弄出人命来的。 赫连真抬手止住她,也不看青禾,起身慢慢走到容妃面前,蹲下身,抬起容妃无力垂下去的脑袋,道:“你知道舌头的用处吗?可不就是用来说话的,要是不说话,那么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呢,你说是不是?” 方才的疼痛让容妃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赫连真又紧紧的逼了上来。 容妃已经被折磨得死了好几回,自知逃不过这一遭,狠狠的瞪赫连真,又呸了她一口。 赫连真虽然偏过头,脸上却仍是沾了些,狠狠的甩开容妃,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来人……” 宫人拿着匕首过来,容妃无处可逃,破口大骂:“贱人赫连真,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以为你同李墨小儿那些□□之事就无人知晓可以瞒天过海吗,本宫会在底下等着,等着看你的报应,看你的报应!” 这番话,彻底惹怒了赫连真,没想到容妃竟然知道颇多,宫里究竟插/了多少人…… 她下了命令,宫人熟练的割下容妃的舌头,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容妃登时就昏死了过去。 “扔出去喂狗!”赫连真瞧了一眼割下来的舌头,冷声吩咐。 “那这嬷嬷呢?”宫人请问要如何处置。 “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她这样说,青禾立马拉着她的衣袖,道:“娘娘,这样怕是不好,若是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或者是传到朝野上下,娘娘可不是要冠上骂名么。” “你说得对,这种事得做得干干净净才好!”她胸有成竹的笑笑,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 夜更深,露更重,整座皇宫都沉寂了下来,除了各宫的宫灯还点亮着,所有人都安然的入睡了。 巡逻的侍卫突然发现东南角的一所宫殿烧了起来,大喝一声,惊醒了所有人。 “着火了,凤章宫着火了,救火啊……”宫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各宫殿的宫灯都越发通明,凤章宫也乱成了一团。 一桶一桶的水提过来无疑是杯水车薪,那火势及其旺盛,不一刻就火光冲天。 李墨这夜正宿在江妃的流华宫,他本就睡眠浅,外面宫人纷乱的脚步声让他睁开了眼。 “怎么了,皇上?”睡在旁边的江妃见李墨醒了,妖娆的手臂缠上李墨,慵懒魅惑,却被李墨拿开。 她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李墨已经唤了宫人进来:“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皇上,是太后娘娘的凤章宫走水了。” 宫人话才刚说完,李墨脸色微变,还来不及系好龙袍,人已经往外赶了。 李墨赶到凤章宫的时候,宫殿已经烧毁了大半,青禾同宫人们站在外面哭,安宁也哭着叫娘娘。 见了李墨,所有人都赶紧跪下请安。 李墨摆摆手,急急走过去,问青禾:“太后呢,太后在哪里?” “皇上,救救太后,太后被困在偏殿了。”青禾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也顾不得尊卑,急急的抓住李墨的手臂。 李墨看了一眼漫天的火光,眉目间含着担忧,不作他想,他拎起一桶水,往自己身上浇去,正准备往火里冲去,手臂却被人给拖住了。 却是元妃。 “皇上,不能去,火势这么大,太后这么厉害,一定会自己想办法出来的。” 有好几个妃嫔都赶来了,见到李墨要冲进去,也都跪下请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不光她们,还有她们的家族也都没有了前路。 紧接着,所有宫人都跪倒了一片。 李墨拂开元妃的手,冷声道:“谁敢多言一句,立即斩立决!” 说罢,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赫连真被困在偏殿里,那火势已经快烧到她面前,她却无动于衷,静静的捧着一杯水,时不时的轻啜一口,直到听见李墨大声唤她。 “太后!” 李墨找了许多偏殿,都不见她的影子,他不明白自个儿何故心急如此,就算她身陷困境,自有宫人来救,可他竟然…… 委实想不明白,火势愈大,心头愈焦,“太后,回答朕!” “李墨,我在这里,咳咳,这里……”赫连真在大火对面,艰难的朝李墨招招手,嗓子已经被熏得嘶哑,浑身无力。 他蓦地捂住心口,为何,听她唤他的名,他竟然有丝心疼。 目光骤然一变,只见赫连真头顶上的房柱朝她的方向砸了下来,而赫连真还傻傻的站在那里朝他微笑。 李墨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使着轻功移过去,带着赫连真移向一旁,刚刚站定,那柱子就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李墨……”赫连真倚在他怀里,呢喃一声,便晕了过去。 李墨低头瞧这张精致绝伦的容颜,又望了一眼那火海,神色复杂,抱着她跃了出去。 赫连真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便是一张冷眉冷脸的李墨。 她扭开头,打量了一番四周,问:“这是哪里?” “华阳宫。” 李墨仔细打量面前女人的模样,方才确实被浓烟给呛着导致晕厥,如今小脸儿还苍白得令人心疼。 “朕记得太后身手不错,何至于被困住?”更重要的是,公然在凤章宫滥用私刑,手段不可谓毒辣,瞧着这张颠倒众生的小脸儿,当真是条有毒的美人儿蛇! “是容太妃,她将门出身,功夫不错,哀家着了她的道儿,从前江妃中毒一事便是她策划,不晓得安的什么心,实在居心叵测。” 李墨皱了皱眉,目光如水定在女人身上,这番说辞,是在提醒他么?他自是知晓这桩事的前因后果,容太妃大皇子那儿也是派人盯着,若是此番咬定容太妃,自是可将大皇子再打压一番,可这女人并不糊涂,有这等好心助他?还是在盘算些什么?不可不防。 ... ... 第六十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打量陷入沉思的男人,微微咬唇,即使是好意也要反复斟酌防备么…… 许是,在他眼里,凤章宫的太后又毒又辣,且诡计多端,她哂笑,本就如此。 她咳嗽两声,嗓子依然难受,带着嘶哑,“皇上方才竟然孤身冒险前来,是担忧哀家么?” 她撑着身子,轻抬头,目光凝在男人有棱有角的俊颜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男人的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对上女人极力掩饰却仍带有希冀的目光,转着手指上的九龙白玉扳指,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赫连真自是抵不过那片几乎吸走她心魂的眸光,低下了头。 倏尔男人轻笑两声,走过来坐在床沿,将埋头的女人按进怀里,颈间相错,亲密无间,能听见胸腔跳动的节奏,却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好卿卿,朕自然是担心你,听闻你被困住,朕的心都快麻痹了,快帮朕揉揉。” 说着,执起女人的手,贴放在自个儿的胸膛,心思却复杂得紧,这番话,到底是假戏或是真言,他隐约有些混沌了。 赫连真感受着那跳动的频率,闭上了眼,竟然连担忧也能作假么? 一颗冰凉的液体滴落在男人颈间,透过衣料浸入皮肤,李墨的身子微微一僵,将怀里的女人按得更紧了。 *** 凤章宫被容太妃一把大火烧得干净,一片废墟,皇帝大怒,究其根源,竟是应当被圈禁的容太妃潜伏宫中,从中作梗,先是害得当日江妃中毒,后又烧毁凤章宫,将太后困至偏殿,意图谋害,其心可诛,幸而容太妃自食恶果,未能逃过,**于凤章宫。 皇帝虽怒,亦念着其同先皇的情分,挑了个好地方安葬,并未入陵寝,对兄长亦是从轻处罚,削其爵位,贬为庶民,永远圈禁皇子府。 众大臣摇摇头,这大皇子怕是再无出头之日,曾经钟鸣鼎食的容氏一族,也就此衰落。 大皇子闻此噩耗,仍是疯疯癫癫,目眦尽裂,唤着‘柔儿’两字,手握成拳,青筋几乎要爆出。 母妃,便是连死后也入不得陵寝,如此奇耻大辱,必定要那两人十倍偿还! 天牢里,赫连锦靠墙而坐,一条腿屈起,隐隐有些失望,三日后便要处斩了,父亲同阿姐是要放弃他了么?说来,他并不怕死,只不过委实有些不甘,他平日里耍横霸道,是极有分寸的,就算草菅人命,也是挑不会招惹麻烦的,这桩事儿,细细一想,便晓得是着了道儿,死就死吧,大不了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可惜,他的弯弯,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想起什么,嗤笑一声,隐约有些悲凉,他的弯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怎么会替他守寡,这回倒是如了她的愿了。 哐当一声,牢门被打开。 他眯了眯眼,打量开门的狱卒,狱卒点头弯腰的移开身子,便瞧见一身镶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真红宫装的赫连真。 “阿姐!”他惊喜不已,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赫连真打发了众人,才踱步走进去。 她摸了摸赫连锦的脸,瘦了,精气神也不大好,环视了一番周围,当真是半点优待也无,牢房阴暗潮湿,地上还有几只老鼠在爬。 “可有受刑?”她心疼的问,虽然一再交代下来,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没有。”赫连锦摇摇头,拿下停留在他脸上的手,忙问:“阿姐,可是找到替我洗刷冤屈的证据?” “无。” 赫连真平静的一个字,将他脸上的希冀散得一干二净。 “那么,阿姐这番,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他后退几步,重新坐下,话出口,有些艰难。 “小锦。”赫连真蹲在他面前,替他顺了顺凌乱的发丝,“你要知道,即使找不到证据,有父亲和阿姐在,也不会让你有事,只不过,这次父亲大人用三十万左翼军换了你,下次便是用朝政大权来保你,再有下下次……你可想过,咱们家会如何?” 顿了顿,目光有些悠远,“咱们这位新皇上,心思深不可测,前几年皇后右相谋反,他能为了得到先皇信任举兵反戈,将沈氏一门都流放千里,对自己娘亲母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外人乎?小锦,自古权臣哪个会有好下场,你在家里能够劝劝父亲一二便劝劝吧,要恁多权势作何,阿姐心里,只要你们平安便好。” 赫连锦点点头,安慰:“阿姐你放心,日后我定会改过自新,不会给父亲和你添麻烦,只是——父亲的事,一贯不是我们能掺合的,更何况,即使父亲上放所有权势,想必皇帝依然不会放过咱们家。” “放心,有阿姐在一日,便会护你们一日,除非……”除非什么,没有再说下去,心口苦涩,也不晓得这番话是安慰赫连锦还是自欺欺人。 “好了,阿姐这遭是来接你回家的,不说这些。”她拉起赫连锦,替他整了整衣衫。 赫连锦觉得异样,拿出被塞进袖子里的东西,一瞧,脸色大变,“阿姐,这……” 开口的话,被手掌捂住,赫连真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轻语:“别一惊一乍的,附近有探子,这东西对你有用。” 赫连真将他一路送到大理寺门口,早已停着左相府的马车。 “小锦,最近家里可有什么异常的人进出?” 赫连真状似无意的问,赫连锦也没心思想太多,想了想,老实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回碰见一个客人,听他口音不像是大黎的。” 瞬间,赫连真脑子里的弦就崩了起来,不是大黎的,那么便是北边的瓦剌,或者南边的邺齐…… 她揉揉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马车载着赫连锦淡出了她的视线,她才转身上了凤撵,想起那枚被她扔掉的银针,即使平安无事出狱,却到底背了这罪名,小锦,阿姐对不起你…… *** 流华宫。 赏赐一波一波的进来,江妃却半点喜悦之情也无,她瞧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恨不能全砸了。 不能,她不能! 她委屈的趴在床上恸哭出声,自己先是被赫连真毒害,后又哥哥出事,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这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可现在,却无罪释放,只发配边疆,她怎么甘心! 皇上的心怎么就这般偏袒,好歹那个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呀! 赫连真……她咬着牙,目光阴狠。 被呕的何止是江妃,李墨同样气得咬牙切齿。 那丹书铁劵怎的会在赫连锦手头!竟敢红口白牙说是先皇所赐!当然,先皇已然驾崩,随赫连锦怎么掰!敢情惹了这大祸事,只是在天牢里转了一圈,真是命好,有个好父亲和好姐姐! 他摩挲着手里从左相处夺来的兵符,索性,仍是成功了大半,稍稍解了些火气。 *** 三伏天气过后,便凉爽了下来。 今日乃是玄王纳妃的大日子,虽是侧妃,但一位是庄国公府的嫡小姐,另一位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也委实隆重,感叹之余,众人不得不赞玄王好福气,想来,皇上众位弟兄间,是重视这位玄王的。 祭了天地,拜了宗庙,也算礼成,然后是宫中大摆筵席,为其庆贺。 赫连真瞧着下面站着的三位新人,庄国公府的嫁妆自是丰厚,何况皇帝还添了一笔,可她凤章宫出去的丫头也不是能亏待得了的,自是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她颇有感慨,转眼也就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丫头,养大的孩子也都有了好归宿,可她…… 她侧头瞧了瞧旁边的男人,熟悉的眉眼,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是江妃敬了他一杯酒,说了些好话,明黄的衣袍在宫灯的映衬下闪着傲人的光芒,今日的他,格外丰神俊朗。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更深,举起酒杯朝她的方向倾了倾,青色的酒杯,修长的手指,怎么瞧怎么诱人,男人一饮而尽,她似乎能听见酒入喉肠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端坐了身子,将目光落在下面众人身上。 不经意间,她一眼便瞥见了人群中的荀王妃。 水蓝色宫服勾出妙丽的体态,裙裾边用同色丝线绣着细碎的兰花,勾上一层金丝,在昏黄的宫灯下,格外璀璨耀眼,脚上一双绣花鞋,鞋面上亦是几多清雅的兰花,那双脚应该很小,是男人喜欢的样子。一头青丝绾起,用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固定,垂下细细的流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赫连真微微眯了眯眼,平日里只觉得荀王妃是寡嫂,也不甚注意,今日细细打量,微微惊诧,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她这才想起,这荀王妃也不过三十又四,正是盛貌之时,这般清雅的打扮反而添了几分媚色,亦或许是本身所谓的女人味儿。 她微微叹息,可惜了,早早的守了寡…… 便也不太放在心上,收回了视线。 她今日高兴,在宴上多喝了几杯,头脑昏昏沉沉,实在捱不住,便回了华阳宫。 半夜渴得委实厉害,唤了青禾进来。 青禾面色又灰又白,伺候赫连真喝了水,终是开口道:“娘娘,皇上在栖雁阁,宠幸了荀王妃。” 哐当一声,赫连真手里的水杯落在地上碎成了片。 ... ... 第六十一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她揉揉额头,依然很晕,不确定的问:“你方才说什么?” “娘娘……”青禾扶住她,细细解释:“今日晚宴之后,皇上本来是要回乾元殿,经过栖雁阁的时候,正好遇见等丫头的荀王妃。” 青禾斟酌了一番措辞,硬着头皮道:“听宫人来回,皇上同荀王妃说了几句话,后来便……” “是荀王妃勾引皇上的?”赫连真冷声问,委实想不透,李墨好歹后宫这多女人,哪个不是青春貌美,犯不着染指荀王妃,更何况,委实失德,可是他婶子。 “是……皇上强了荀王妃……” 赫连真倒抽了一口凉气,后退几步,刚巧踩在还未清理的碎片上,疼痛令她愈发清醒。 “娘娘!”青禾惊呼一声,心疼不已。 “无碍”赫连真摆摆手,又问:“现在情况如何,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青禾为难,“恐是掩不下去,栖雁阁又人来人往,怕是明日,后宫上下,满朝文武,无一不晓,更甚者,若是有心人利用,天下百姓,亦会是传得纷纷扬扬。” 赫连真将指甲扣进肉里,眼中闪过狠戾,“将昨日路过栖雁阁的宫女儿太监通通――杖毙,半点消息也不能传出去,再有,将荀王妃悄悄带到哀家面前。” “娘娘!”青禾并不赞同:“你何苦趟这趟浑水,皇上既然宠幸荀王妃,必然知道如何处置,您实在不必担这骂名,皇上指不定,也不会感激您。” “帝王失德,在朝堂必定会掀起大浪,若是传至坊间,他这一辈子将会背这污名。”赫连真分析,“且,他不是这般急色的人,这荀王妃必有问题,他怕是被设计了。” 说到这里,她心口不安的跳了跳,“你且放着胆子去办,哀家自有主张。” 父亲,最好不是你…… 荀王妃很快被带到了华阳宫。 她衣衫不整,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欢爱后的痕迹刺眼的醒目,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怯怯的对上赫连真的目光。 她虽然害怕却也不惧,她是按着左相的意思行事,太后必是站在她那边的。 只是,不曾想―― 啪的一声,她狠狠捱了一记耳光,脑子麻木,被扇倒在地。 “太后……”她不明所以。 “荀王妃,你好大的胆子!”赫连真怒斥,拽起她的发丝,怒不可竭,“说,你受了谁的指使!” “是相爷,相爷。”荀王妃吃痛,连连开口,委实想不透太后为何会拿她撒气。 赫连真闻言,面色又冷了几分,“你是王妃,他是相爷,若不是你有这龌龊的心思,他难道还能强迫了你不成!” “左相权倾朝野,我不过是个挂名王妃,若不按相爷的吩咐,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活得下去。” 荀王妃哭出了声,“太后,同样是女人,不是万不得已,我能卖了自己,我只有知语这么个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若她有个什么好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赫连真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竟然有几分难过之色,僵着身子回到座位,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脚底钻心的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终是有愧的…… “他竟用这个威胁你。”她话语喃喃,实在觉得浑身难受得紧。 休息片刻,已然敛下了心思,只是有些疲倦,仰倒在梨花椅上,用手捂住双眼,“为今之计,为了知语郡主,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眼里闪过的精光以及死寂荀王妃没有错过,她浑身瘫软,无力承担,似乎连哭也哭不出声。 赫连真瞥了她一眼,声音冷清,又似乎带着安慰,“你放心,哀家会待知语郡主如同己出,寻到合适机会便会封她做公主,日后定让她风光大嫁,而这些,都是你不能给她的,王妃,你该明白。” 荀王妃呜咽出声,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可怜兮兮抬头,“太后,为什么,为什么……” 赫连真自是知晓荀王妃质问的缘由,冷冷的瞧了荀王妃一眼,不愿多言,只挥挥手,“你先下去静一静,哀家已经派人去接知语郡主,明日,你该上金銮殿好好澄清才是。” 说罢,已然起身,进了内殿。 关上殿门,脱力的倚靠在殿门上,为什么,她倒也想晓得为什么…… *** 李墨回到乾元殿,愣了许久,扶额,寒气一点一点的往外逸了出来。 小夏子肃着脸走进来,头上亦是冷汗涔涔,方才皇上从栖雁阁醒来,知道始末,便一脚踹在了他的心窝上,护住不力,他也认了。 “处理得如何?” 冰冷得几乎可以掉渣的声音传来,小夏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的上前,“皇上,青姑娘早已带人将一众宫人杖毙。” “她?太后也晓得了么?”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是,皇上还在沉睡的时候,青姑娘便带了人过来,荀王妃――也被带到了华阳宫。” 哗啦几声,桌上的茶盏全被掀翻在地,小夏子吓得赶紧跪地。 “她、想、如、何!”明日早朝带着荀王妃当堂对峙,让他颜面扫地么!这一计委实厉害,帝王失德,染指叔嫂,便是他日后有所作为,名留青史,也定会被这污迹沾染一生。好个厉害的女人,这是变相替赫连锦报仇么! 原本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骨节咯咯作响,这么多次,他承认,这回他确实呕着了。 他挥退小夏子,跌回椅子,静静的坐了半晌,等着早朝。 *** 今日早朝,格外热闹,御史大夫上奏弹劾荀王妃不守妇道云云,众臣哗然。 早有流言传出皇上昨夜宠幸了荀王妃,这一番弹奏,不是明明白白打皇上的颜面,道帝王失德么。 李墨搭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冷着脸,听朝堂上的议论纷纷,自登基以来,没有哪一日如此刻般难堪过。 他的目光凌厉的扫在御史大夫的身上,这老匹夫乃是左相一手提携,他还坐在这龙椅上呢,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 左相冷冷的旁观,并不做声,虽然一干证人被他那无知的女儿给杖毙了,这罪名落不到实处,但就算是流言,也要给皇帝小儿一个难堪,算是警告,竟敢动小锦,也该承担后果。 殿里正闹得厉害,便听守门的小太监来回,说是荀王妃求见。 众大臣诧异,小小一介王妃,如何得以让太监禀告打断早朝。 李墨微微一哂,却是明白,怕是太后出了不少力。 “宣。”他冷冷吐出一个字。 荀王妃一步一步从殿外踏进来,她穿着王妃特制的衣袍,高高挽着发髻,衬着朝阳,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势。 “皇上,臣妇有罪。” 至殿中央,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以头抢地,跪地请罪。 面对荀王妃,李墨不自觉的闪现昨晚的场景,嫌恶的皱了皱眉,冷笑:“不知王妃何罪之有。” “臣妇昨夜贪杯,□□宫闱,只求速死。” 此言一出,众臣倒抽了一口凉气。 “奸夫是谁?” 李墨还未发话,左相便开了口,面上得意之色闪过。 李墨抿紧唇,目光如刀刃般落在荀王妃身上。 荀王妃恨恨的瞪了左相一眼,直起了腰,一字一句:“乃是户部尚书尉迟术!” 闻言,朝臣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脸色乍红乍白的尉迟术,心口却是落到实处,流言果然不可轻信。 “皇上,臣冤枉。”尉迟术忙跪地以证清白。 李墨嘴角终于挂起一抹微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王妃!休得胡言,蒙蔽大家!”左相怒斥。 “哦?”荀王妃凉凉的笑,“难不成相爷比本王妃更清楚不成。” “你……” 左相面色窘迫,已然大怒,眸中寒意闪过,尉迟术乃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掌管户部,大黎大半财政便囤于户部,如今……他一口气有些不上不下,秽乱后宫,死罪难逃。 他狠戾的目光扫过气定神闲的李墨,不由想起昨夜探子来回皇帝大发脾气云云,竟是做戏给他瞧! 本想给李墨小儿一个教训,倒叫他倒打了一耙!才得了兵权,便又想将手伸到户部,胃口不小! 又暗忖,这桩事儿全叫太后给搅了,若人证俱在,这荀王妃还能乱咬人不成! 他眯了眯眼,莫非太后是在维护这小皇帝…… 荀王妃重重的又朝李墨磕了几个头,而后站起身来,“本王妃来到这金銮殿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本王妃知道流言传些什么,皇上洁身自好,礼数上说来,更是本王妃的小辈,岂会做这等失德之事,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其心可诛。” 字句清晰,目光却紧紧绞在左相身上,便是再不通达的人也晓得缘由。 “本王妃自知罪责难逃,甘愿一死。” 话落,竟然跑过去撞向殿中那九龙缠绕的白玉柱,砰地一声响,血溅当场,众大臣纷纷后退几步,唏嘘不已。 李墨伸出手的动作还未收回,目光凝在那玉柱上,白的玉,红的血,那般鲜明,倒在地上的女人早已气绝而亡。 他跌回龙椅,手死命的按着脑袋,疼得几乎要裂开,脑袋再疼,却也抵不过心口的疼痛,他紧紧揪住心口,汗水布满额头,为何会这般疼…… 小夏子最先发现他的异常,吓得惊了魂,“皇上,皇上,传御医。” ... ... 第六十二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啪”的一声,随着案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的是一身茜素红牡丹晓月宫装的赫连真。 赫连真跌倒在地,低着头,看不出丝毫表情,她捂着脸,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挨巴掌,滋味并不好受,目光里闪过阴狠,终是淡了下去。 殿里的宫人早已被挥退,这当口无人搀扶她,她撑着案桌站起身来,对上暴怒的男人。 “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可没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左相仍是怒不可竭,“你最好为你昨日那番有个合理的解释,若不然……” 他越想越怒,从她成为太后以来明里像是在对付小皇帝,实际上栽跟头的只有他,想起那些传言,他重重哼了一声,既然能捧她做太后,自然也能拉下她!本以为这个女儿是个争气的,若敢背叛他……他冷哼,不介意让她去同那个一无是处的赫连馨作伴! 赫连真自是晓得面前的男人对她起了疑心,就算是她巧舌如簧说到天上去,终是不可能如往常那般再信任。 今日早朝的事她也是听说了的,她惊得半天没有合拢嘴,她果然是小瞧了李墨。 左相用荀王妃之计害帝王失德,他便将计就计,让荀王妃反咬一口,只怕在那晚,他早已收服了荀王妃,之后一切,全是做戏给他们瞧。 她冷冷笑,就说嘛,栖雁阁的事,就算传得再快,也断不会在半夜传到她这里,分明是有意为之,李墨那样的人,又岂会中了那般浅显的美人儿计。 可叹她,关心则乱,更衬了李墨的意,一来试了她的态度,二来隔阂了她同左相,三来,杖毙宫人逼死荀王妃这等龌龊血腥之事,根本不用沾到他手上,自有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太后代劳,整桩事儿,他倒是撇得干干净净,又砍了左相的左膀右臂,高,委实高明,她不得不叹服。 她动了动嘴唇,牵引了脸颊火辣辣的疼,“父亲,我若不这般做,恐怕今早荀王妃指认之人便是你了,昨夜父亲停留在栖雁阁附近,有不少宫人瞧见,你只当皇帝中了你的计,却也太心急,他岂是这般好算计的,若不然,众皇子中,先皇岂会传位于他!再者,今日荀王妃的指认避不可免,我杖毙了知情人,也就没了人证,尉迟术到底是二品大员,皇帝就算再恨,也断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处置,这般,也算是保全了他。” 见左相神色稍缓,赫连真声音有些委屈,“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便给了女儿一巴掌,女儿着实委屈,女儿是赫连家的人,又怎会吃里扒外,父亲屈得女儿好没道理。” 左相虽然板着脸,到底有些动容,她这番解释倒也过得去,却也多了个心眼儿。 到底是看重这个女儿的,缓了语气,“你明白最好,莫要学你那不争气的阿姊动了情意,你是个聪明的,自然晓得后果。” 说完,拂袖而去。 赫连真深呼吸一口气,阿姊,若非成为弃子,又怎会这般逝去。 她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迷茫,进宫六年,替阿姊除了容妃,诛了沈皇后,甚至算计了先皇,却始终没曾想过,这里头竟有父亲的推波助澜,听之任之。 动了情,便只有死路一条么…… *** 夜了,赫连真倚在床头,手中执了一卷书,却是一字也未入眼。 窗棂处有细动传来,唤回了她的神志。 目光移向窗户,那一身明黄长身玉立的男人便稳稳的立在了窗口处。 脸颊疼得厉害,可这会子她只想发笑,这男人竟是翻窗户也这般风度翩翩。 男人几步踏了过来,仿若闲庭信步。 她微微低头,将有些微肿的脸颊隐在背光处。 凤床一角陷了下去,龙涎香夹杂着隐隐的檀香扑面而来,下巴被抬了起来,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疼痛的脸颊,力道有些大,她呼痛了两声。 “皇上是来瞧哀家笑话的么?” 她冷冷的笑,伸手掰开他钳住她下颚的手指,却未能如愿,反而力道又加了几分,她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这才发觉面前的男人有些不对劲儿,疑惑的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间冰天雪地,暗含刀光剑影,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了这男人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杀气。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愣愣的瞧着他,轻唤,“皇上。” 男人闻声,似乎清醒过来,冷冷的打量咫尺间五官精致到妖娆的女人,手上力道又添了些,瞧见那盈盈目光,里边儿满满都是散着戾气的他。 倏地收回手,将赫连真甩倒在床上,背过身,沉淀着满身的杀气。 赫连真还未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李墨紧紧的压在了身下。 两人呼吸相闻,皆未开口。 今日的李墨太过奇怪,荀王妃这桩事儿,就算不感激她,至少也是要冷嘲热讽一番,怎的是这般状况,听说荀王妃触柱而亡,皇上便惊得几乎晕厥,难道是对荀王妃有几分情意么…… 她的目光疑惑,一眨一眨,像是会说话一般。 李墨伸手捂住她的眼,“撕拉”一声,纱幔便被撕了下来,而她的双眼便被遮住,触眼,是漫天的朱色,以及男人模模糊糊的身影。 “你要做什么?”她轻问出声,抬手就要解开纱幔,被男人死死按住。 李墨并未出声,气息不稳,目光复杂。 身上的寝衣三两下便被撕碎,她全身都觉察到了寒意,就算遮住眼睛,她也是知晓李墨这个时候危险极了,视线**辣的逡巡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她却觉得那目光狠戾得似乎要将她凌迟处死。 她微微心惊,不敢再动。 “你……” 方才启唇,便被狠狠堵住,全不似前两回的缠绵缱绻,而是重重的啃咬,越探越深,死死堵住,她喘不过气,几乎要气绝身亡。 她推拒着,知晓他要行何事,想起荀王妃,整个身子都抗拒着,很不甘愿。 可哪里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纱幔绑住,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狠狠的欺负她。 赫连真倒抽了一口凉气,吃痛得紧,她咬咬唇,怒吼:“你发什么疯,滚开!” 李墨并不应她,只是将她折叠成了各种难堪羞人的姿势,全然不顾赫连真是否适应,只想狠狠的弄死她,好解他心头之恨。 他突然拎起她至里间的更衣室里,那里立着一面长长的铜镜。 遮住双眼的纱幔被扯开,赫连真恼怒的看着镜中交叠不分的男女,再厚颜无耻也羞得抬不起头。 李墨却不如她的愿,丝毫不怜惜的抬起她的脑袋,正正的对着铜镜,邪魅得如地狱的撒旦。 那画面太过凌乱,心理视觉上的感受,让她只觉得形神都要灰飞烟灭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从咬紧的齿缝间露出破碎的□□,却换来身后男人嘲讽一笑。 她嘤嘤的哭出声来,实在受不住,求饶,“不要了,不要……” 他丝毫不理,即使欢爱到如此地步,整个人依旧是冷冷清清,冰天雪地,眸子里半点情意也无。 放下她,赫连真一个腿软,倒在了铺着白绒的地毯上。 李墨顺势压住她,一点一点的亲吻她,从额头到胸口,最后停留在耳畔,重重的呼气。 赫连真已经累得一动不动,身体敏/感得,他轻轻呼一口气就微微战栗。 “不要了,不要了……”她糯糯软软的开口求饶,实在捱不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李墨竟有这多层出不断羞人的姿势,折磨得她身心俱疲。 她只有咬嘤嘤的哭,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却更没了怜惜,就是要让她痛,让她也尝尝这般滋味…… 脑子里那夜寒冬的情景不断涌现,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只听见身下的女人一声细细的呼声,然后便没了动静。 他离开她的身体,呼出一口气来,才眼神清明,低头看昏过去的女人,眼角挂着泪,脸颊跎红,媚态横生。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低头瞧了她许久,伸手拨开掩住小脸的发丝,全被汗水给氲湿了。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这才想起,解开她手上的纱幔,皓白的双腕已经被勒得青紫,身上亦是没有一块好地儿。 他的手移到那纤长的脖子,狠狠的握住,闭上眼,不断提醒自己加大力道,却到底恼怒的甩开,收回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赫连真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动了动身子,全身似乎被碾过一般,身上连一件小衣也没有,青青紫紫,提醒着昨夜男人的罪行。 瞧着满地的碎衣,她凉凉一笑,便是连清理也无,昨晚是纯粹的发泄。 她撑着身子下了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满脑子里只剩两个字:难堪!似回声般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放。 她并未喊人进来伺候,哪怕是青禾。 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妥当,唤了宫人进来,冷声吩咐,“这殿里一切哀家瞧着碍眼得很,通通换掉,特别是这床还有那铜镜!” ... ... 第六十三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炎热的夏季转眼消逝,寒风吹得破落的殿门咯吱咯吱响,在空旷而孤寂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柳昭仪抱膝蜷在那张硬得硌人还冒着湿气的床榻上,目光呆滞,她的宠爱就好似这天气,转眼便是彻骨寒凉。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缺衣少食便也就罢了,每日得受宫女太监嬷嬷的刁难,苦不堪言,从来,她便没受过这般委屈。 她一度以为,只要留在宫里便有一线机会,只待皇上消了气,必定会记得她的好,毕竟,他曾经那般宠爱过她,她天真的幻想,只要他接她出去,她可以不在乎他和太后那档子龌龊事儿,到底,深宫院墙内,这些个腌臜事也不止这一桩。 可是……她每日每日,望眼欲穿,从满心希冀到彻底磨灭,那个男人连一面也未曾出现,留给她夜夜孤寂与失落。 他的绝情残忍的推翻了她自以为的两情相悦,她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怎么能这么天真,这是皇宫啊。 她紧紧抱住自己,又痛哭出声,她不甘,她恨,她不要再待在这里,她害怕极了。 有脚步声靠近她,黑暗里只隐约瞧见男人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拉得老长,她失控的尖叫出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是朕。”男人出声,比这寒寂的宫殿更清冷两分。 “皇…皇上,皇上……”她哭着连连唤了好几声,再顾不得所有,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那想念到骨子里的龙涎香就在她的呼吸间,她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皇上,你终于来接我出去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连‘臣妾’二字也换成了‘我’字,她哭得泣不成声,手中的力道不敢减少一分,生怕这只是黄粱一梦,忙道:“我知错了,那天我什么也没看到,皇上,我什么也没看到,以后我就乖乖的呆在衍庆宫,哪里也不去,你带我走好不好,不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好害怕。” 男人并没有太多表情来怜惜抱紧自己哭得快要岔气的女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颇有些不耐,却到底没有推开她。 “你想出去?” 冷冽的声音响在柳昭仪头顶,她连连点头,并未诧异男人的态度,只想着或是因着那桩事儿还未消气。 李墨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侍寝罢。” 柳昭仪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推倒在了那张不堪的床上。 *** 李墨似乎觉着那晚自个儿确实过分了一些,遣了小夏子送了好些珍玩到华阳宫。 赫连真冷冷的笑,欺负了人便用这些个死物来赔罪,她赫连真还没有这般掉份儿。 宫人敛气秉神端着托盘,只能瞧见太后那双双色缎孔雀线珠绣芙蓉软底鞋在眼前来回踱步,长长的裙摆摇曳生姿。 “太…太后……”小夏子抹了抹冷汗,这般僵着算怎么回子事儿,好端端的怎的又折腾起人来。 赫连真总算停下来,似乎被打断很是不悦,骂道,“狗奴才,急什么,难不成赶着回去替你家主子牵线搭桥不成!这会子可又是哪个美人儿?” 小夏子扑通跪下,听她这番刺耳的言论,不外乎还在计较荀王妃那桩事儿,他快哭了,“太后明鉴,主子要做什么奴才哪里敢多言,奴才屈得很。” 赫连真冷哼一声,挥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人赶了出去,才踱步到小夏子面前,问:“那晚的事儿,你可瞧清楚了?” “啥?”小夏子被这么一问云里雾里,小心翼翼抬头不明所以。 赫连真怒,觉着小夏子委实蠢笨得紧,踹了他好几脚,踹得小夏子边哭边求饶。 赫连真总算脚下留情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问得理直气壮,“哀家是问你家主子和那荀王妃成没成?” 小夏子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太后,你还敢无耻一点么? 面上却是恭敬的,老实道:“奴才也不清楚,那晚奴才是在外头伺候,按理说应当是成…成了的。” 话落,又被踹了几脚,那劲儿明显更大了些,小夏子赶忙整个人扑上去抱着赫连真的双腿,委屈大哭,“太后息怒,没成,没成,奴才指天发誓。” “果真?” “奴才用项上人头担保,真没成,连裙子都没褪呢,再者说,奴才虽是阉人,但好歹也懂个一二,就荀王妃叫得欢畅了些,屋子里没那味儿!” 赫连真听他这般说,又忍不住笑,这阉人,还晓得什么味儿不味儿的,委实好笑,啐了句,“狗奴才。” “是,是,奴才是狗,是只哈巴狗,汪汪汪。” 赫连真再也绷不住脸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踢踢脚边努力哄她开心的小夏子,“起来吧,笑死个人。” 小夏子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并没有忘记此番前来的目的,因问,“太后,那这些珍玩……奴才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让他们放下便是。”赫连真无所谓的努努嘴,旋身歪在榻上,又道:“你瞅瞅有没有欢喜的,自个儿挑几件。” “这……”本来想道一声‘奴才不敢’来着,可也清楚赫连真的脾气,这会子高兴好说话,给你就得乖乖收着,若不然,有得好受,便也不再推辞,笑嘻嘻的谢恩,“奴才谢太后赏。” 赫连真唔了一声,美目流转间,撑了腮,随便问了一句,“你家主子最近忙什么呢?” 小夏子默了默,也晓得哪些该说,哪些该闭嘴,便道:“今早是有桩大事儿,朝阳公主同驸马爷闹和离呢,公主先是去大理寺击鼓,同驸马爷对簿公堂,闹得沸沸扬扬,连池大人不敢受理,上了折子,皇上知道后,生了好一会子的气,直骂公主丢尽皇家颜面呢,这会子,公主同驸马应当还在乾元殿才是。” 赫连真诧异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犹是不可置信,最近事多,便也没去瞧朝阳,敢情那丫头是伤透了铁了心,连对簿公堂这种事都能干出来,不光是皇家颜面,怕是她那表哥的脸都丢到关外去了才对! “这是要闹哪样?”赫连真坐起身来,忧心得很,“驸马同意和离了么?” “哪能啊。”小夏子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驸马爷就是不同意才闹到了皇上面前,您是不晓得,驸马爷那张脸黑得……奴才这么多年愣是没见过,公主气不过,还扇了驸马爷一巴掌呢,驸马爷死活不肯。” 赫连真的惊诧又上了一个层度,扇袁慕轩巴掌?还死活不肯? 再也坐不住,“哀家得去瞧瞧。” 面上全是忧色,步履匆匆,心头却是雀跃得很,难得瞧见袁慕轩吃瘪,还被扇了巴掌呢,啧啧啧,她不去瞅瞅,都有些对不起自个儿。 赫连真将将至乾元殿门前,便见朝阳公主边抹泪边跑了出来。 “哎……” 赫连真拉住她想劝慰两句,结果被朝阳公主呸了满脸口水,她横眉怒目:“本公主不要了,还给你,哼。” 使力一推,差点没站稳,待想要发通脾气,朝阳公主已经跑远了。 赫连真摇摇头,又瞧见袁慕轩急急的奔了出来,她赶忙移步过去几步,哪晓得,对方竟是如没瞧见她一般,擦过她,朝跑远的人儿追了过去。 她讪讪收回伸出去的手,心头极不平衡,愤怒不已,还敢死鸭子嘴硬说不喜欢朝阳,就作吧!哼!话说回来,忽视她也断不该如此彻底吧,好歹二十年情分呢,想想,心头有些酸。 正别扭着,便见乾元殿的宫人低眉顺眼的来到跟前,“太后,皇上请您进去。” 赫连真本来因着昨日的不堪,有些不待见他,但又挂念公主和驸马爷那档子破事儿,也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只好板着脸进了乾元殿。 宫人都在外头守着,只有小夏子一个人在里边儿伺候着。 主殿并未有李墨的身影,赫连真恨恨的瞪了那堆满奏折的案桌一眼,早就看不顺眼了,恨不得劈了才好! 小夏子笑嘻嘻,打了个手势,请赫连真去内殿,自己乖乖在门口守着。 赫连真进了内殿,一眼望去,半个人影子也无,气恼,这厮又搞什么鬼! 冷不防的,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搂住她,熟悉的味道充斥她整个鼻腔。 “卿卿,还生朕的气呐?”湿/热的吻印在她敏感的耳后,她禁不住的抖了抖。 赫连真定了定心神,恼怒的掰他围在她腰际的手,“放手,滚开!” 哪里能如愿,反而搂得更紧了,差点将她的细腰给捏断,他整个人同昨晚简直天壤地别,耍赖一般,“不放,朕不放,卿卿不气了,昨夜是朕孟浪,你原谅则个。” 赫连真冷哼,索性也不挣扎,任他将轻柔的吻一点点印在她的脖颈上。 “皇上孟浪也不是一回两回,宫里的妃子不满意,便翻窗爬哀家的床,如此不满意,便连婶子也不放过,皇上用这‘孟浪’二字,怕是不足以形容。” “卿卿——” 赫连真使劲儿踩了他一脚,退出他的怀抱,冷斥:“谁是你卿卿,好个没脸的!” ... ... 第六十四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并未生气,仍是噙着笑,不顾赫连真的挣扎将她搂在怀里,指尖掀开轻纱,摩挲着她锁骨处昨夜留下的青紫印记,心疼问:“昨夜是不是弄疼你了,朕给瞅瞅。” 说着,果然要去扯她的腰带,被赫连真按住。 “皇上又想白日宣/淫,等着相爷来抓哀家么。”声音极冷,“亦或是,皇上准备再强哀家一次。” 身后的男人僵了僵,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闻两人呼吸浅浅。 男人细碎的吻在她脸颊处流连,声音低喃,带着些许魅惑,“再也不会了,赫连,朕保证。” 赫连真脑子里紧绷的弦瞬间断裂,一动不敢动,呼吸愈发轻微,脸色白了白,终是颤颤问:“你方才唤哀家…什么?” 李墨轻笑一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两人额头相抵,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浓密的睫毛扇在她的面颊上,痒痒的。 “赫连,朕唤你赫连,怎么了,不习惯?”两人贴得更紧了些,他的呼吸灼热,全喷洒在她面上,“那么朕唤你真真,或是真儿,你觉得哪个好?” 赫连真深深吸了一口气,背脊隐隐有冷汗涔涔,原来竟是她多想了。 怀疑的抬头,仔仔细细瞧着面前男人的表情,并不似作假。 “朕仍是觉着赫连二字唤着顺心,你说呢?”男人似乎不满赫连真移开的半点距离,俯身,又欺了过来,在她唇角轻咬了一口,令她全身都有些不自在的酥麻。 她臊了脸,狠狠推开他,“随你!” “真乖。” 李墨又似牛皮糖般的贴了上来,在心底润色一番,终是开口道:“朕昨夜心思有些乱,因着荀王妃一事,朕想了许多。朕原以为你必是同着左相一派要打压朕的,如今才恍然明白,你是帮着朕的是不是赫连?” “胡说!” “不必急着否认。”李墨安抚恼羞成怒的女人,如是说:“从开始到现在,你除了收拾了朕的几个妃子,便再无作为,朕要大理寺卿一职,你便顺水推舟的给了朕,朕设计害锦安侯,你明知是沈晔所为,却将证据销毁,你在帮朕夺兵权,荀王妃一事,你杖毙宫人,威胁荀王妃,为的是保住朕的清名,如此这般,还要朕一一细数么,恩,赫连?” 赫连真只觉着胸腔里的那颗心已然控制不住,跳到了嗓子眼儿,浑身僵硬得似乎连肢体动作都不连贯。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声音是嘶哑的,紧绷着她的情绪。 下颚被抬起,她盈盈的目光里水雾弥漫,却倔强的仰着头,不肯落下。 他却不会轻易放过她,下了一剂猛药,“赫连,你爱朕,是不是,是不是?” 赫连真的眼睛蓦地瞪圆了,失口就要否认,却被强硬的吻堵住,那吻虽然强势,却带着温柔缱绻,让人一不小心便会陷进去。 “赫连,赫连,你是爱朕的,不要否认。”他微微放开她,漆黑的瞳孔深邃得如一汪深海,他摩挲着那被他滋润过的芳唇,迷茫间带着些许真情,“以往的事朕虽然不记得,但朕对你有感觉,赫连,以往朕也是爱你的是不是,朕一定很爱你,刻骨铭心。” 那泪珠终是挂不住,滑落下来,正巧滴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滚烫得灼人。 李墨爱她,刻骨铭心,她知晓,却不是面前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 “朕昨夜想通了一些事,赫连,朕要你。”说着,已经打横抱起她轻柔的放在了床榻上。 他的吻轻柔缱绻,如羽毛般刷过她的肌肤,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身上到处蹿火,她忍不住颤抖。 身上的男人并不急着欢好,顶礼膜拜般吻她的眉眼,深邃的眸子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昨夜被他弄疼的地方,他怜惜的落下一个个轻吻,直到身下的女人软成一汪春/水,目光迷离,身子泛着诱人的粉色,他才将自己深深的埋了进去。 这是赫连真从未尝过的亲密,从来,这个男人都是霸道掠夺般,如今躺在他身下,感受他的爱怜与珍惜,她愈发迷乱,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摇摆。 李墨的温柔,不是很多,从来如此。 她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沦吧,为这个男人,就这一次。 云收雨歇,赫连真喘匀了气,起身,一件一件套上衣衫。 男人从背后抱住她,脑袋贴在她的脖颈里,嗓音是欢爱后的慵懒沉醉,“下月是朕的生辰,朕等着你的礼物。” 赫连真动作一顿,笑道:“天下都是皇上的,哀家手头可没有拿得出手的。” “不若将你自个儿送给朕如何,恩?”说着,手又开始不老实,在她身上轻柔慢捻,本来套好的衣衫又被扯得七零八落。 赫连真笑得愈发欢畅,躲着他,眉目间皆是染上了笑意,躲不过,索性紧紧贴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一字一句,“皇上,别闹了,美男计一次便够了,多了,哀家不买账!” 方才所有的旖旎皆被这番话散得一干二净,两人亲密的拥在一起,却温暖不了两颗被冰雪层层包裹的心。 “你不信朕?”清冷的语气夹杂着凛冽。 赫连真退出他的怀抱,打量冷眉冷眼的男人,本就该是这般,温柔缱绻委实不适合他。 赫连真三两下拢好衣襟,嗤笑:“皇上难道觉得哀家缺男人到如此地步,明知是坑还义无反顾的往里跳?你该晓得,儿女情长什么的,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委实算不得什么,别再提什么爱不爱之类的无稽之谈,哀家做事自有分寸,皇上要乱想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那是你的事,哀家可提醒你,仔细着,小心被哀家啃得连渣都不剩!” 赫连真撂完狠话,转身就走。 “你不爱朕?”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眸子里全是危险的气息。 赫连真的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是字字清晰,“哀家信不过皇上,更不会爱皇上,便是死,都不爱!” 她稳着步子,一步一步出了乾元殿,不由苦笑,李墨是皇帝,皇帝却不会是李墨。 *** 万寿节这日,普天同庆,天下大赦,各地藩王、封疆大吏皆赶往帝京,朝贺之后,便是晚宴。 宴会设在太平馆,原是唤‘太平宫’,本是举行殿试及盛大宴会的场所,因着历代帝王习惯当朝考察中第者,殿试这遭便渐渐埋汰,后索性改名太平馆,用作宴会赏乐,也衬了这景。 太平馆的亭台楼阁皆是依水而建,馆内藻饰精美,人物花卉栩栩如生,可谓是崇阁巍峨,琳宫合抱,青松拂檐,玉栏雕砌,只见佳木葱郁,奇花闪灼,假山怪石,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菜品一道道摆上,珍馐百味,目不暇接,其色、质、味、形、器上都特别考究,皆是带着皇家雍容华贵的气质。 盏盏宫灯摇曳,舞姬正着白色舞衣,舞姿飘逸,或折腰转身,或脚步轻移,含笑流盼,如诉如怨,正应了“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世所稀”。 赫连真端坐于高座,底下的热闹并未入眼半分,她的目光偶尔瞥一眼右侧温润如玉的男子,便低头哄小哭包吃东西。 “母后,二哥……”小哭包坐不住,几次要跑皆被赫连真抓了回来,她嘴里包着饭菜,鼓鼓的,口齿不清的抗议。 “闭嘴!快吃!”赫连真冷着脸唬她,又夹了一箸菜给她。 李墨端起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早将身边女人的小动作通通收入眼底,仰头一饮而尽,几乎凉到胃里。 众妃呈了礼物,又情意绵绵的说了些好话,李墨放了赏,一视同仁。 宴到尾声,惜字如金的帝王再次开了尊口,“湛王久未回京,不若趁此机会多呆一阵,太后时常惦念得紧。” 百官皆知湛王乃先皇交由太后抚养长大,虽然,年纪上算来,湛王明显长于太后,可到底得规矩唤一声‘母后’。 说起来,当时太后排除众难力推湛王为帝,却不想死生未知三个月的皇上竟然回来了,若不然,这大黎的天却是要变一变的。 这瞧起来风平浪静、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的场面,背后的惊涛骇浪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该多嘴的,心思各异,不动声色。 “微臣遵旨。”态度谦和,不卑不亢,是湛王一贯的作风。 只见他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乌黑深邃的眸子带着迷人的色泽,厚薄适中的唇瓣,色淡如水,许是因着常年生病的缘故,却是轻扬嘴角,漾着安定平和却又令人目眩的笑容,一身白衣,温润飘逸,带着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众妃只一瞥,心跳却蓦地快了几分,早闻湛王是个人物,不想竟是如此男子,风流韵致,气质无双。 坐在对面的袁慕轩轻哼一声,因着朝阳的缘故,须得唤湛王一声兄长,不过,在他眼底,湛王同李墨不过都是毛头小子,自是入不得他的眼,再者,当年那桩事儿,轻易过不去,甚是不屑,自顾自的斟酒,朝阳闹和离,委实烦心。 驸马爷那声轻哼在寂静的太平馆显得清清楚楚,众人只当湛王抢了驸马爷风采,心头好笑,驸马爷生得精致妖冶,又风流倜傥,哪怕湛王亦是输了两分。 ... ... 第六十五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散了宴,赫连真自是回华阳宫,小哭包一路哭着喊着要二哥,哭得赫连真心烦,罕见的拍了她的小屁股,将她扔给嬷嬷。 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头胆子稍微大些的宫女儿偷偷瞄了一眼,便瞧见一身雪衣的湛王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夜风撩起他墨色的发丝,衣袂飘飘。 “二哥。”小哭包脸颊还挂着泪,从嬷嬷身上挣脱,小胳膊小腿儿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李湛的双腿。 李湛噙着笑,弯下身将她抱起来,笑道:“咱们的小安宁都这么大了,哎哟,沉着呐。” 小哭包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的笑,不忘讨好卖乖,“二哥,二哥,我好想你,母后也想你。” “是吗?”李湛的目光定在不远处妆容精致的女人身上,笑得如沐春风。 “安宁,过来,别耽误二哥出宫。”赫连真忽视那平淡间夹杂着热烈的视线,冷冷开口。 小哭包将李湛搂得更紧了,小心咕哝:“二哥,不走,我要和你一起睡。” 李湛拖了拖她的小屁股,亲昵的刮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好,二哥今晚不走,不过咱们得先过去,不能惹娘娘生气,恩?” 说着,已经抱着小哭包朝赫连真走近了。 小哭包一下地,便跑到了赫连真身边,扯着她的袖子。 李湛高出赫连真一大截,此刻,低头细细打量她,熟悉到骨子里的眉眼,不过离别一年,他却觉着历经几载隆冬,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紧抿的唇,心头微微叹息。 接着,在宫人们的诧异下,那长身玉立的谦谦君子竟然掀起衣袍直直的跪在了太后面前。 赫连真想要退后两步,跪在面前的男人竟然抱住她的双腿,靠着她,清朗的嗓子带着几分嘶哑,“娘娘,阿湛错了,阿湛回来了。” 赫连真的身子僵了僵,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出声道:“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跪地的男人并不理,只是将她抱得愈发紧了。 赫连真无奈,叹了一口气,素手温柔的抚上他的墨发,“起来罢,过了恁久,哀家早已放下了,若论过错,哀家才是罪魁祸首不是?哀家怨你,恼你,还能真恨你不成。” 李湛嘴角微挑,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却依旧默不作声,虔诚思过。 终于,赫连真蹲下身,将他搀起来,两人将将起身,赫连真只觉一股大力将她拽了过去,落在一个充斥着药香的怀抱。 赫连真愣了。 “娘娘,阿湛想你。”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因着宫灯昏暗的缘故,宫人并未瞧见这一细小的动作。 赫连真还未回神,男人已经放开她,云淡风轻般立在她面前,笑意款款,似乎方才的拥抱,轻吻,只是普通至极的礼貌,倘使自个儿多肖想一两分,便是对这如仙男人的染指。 忽觉背后寒意涔涔,扭头看去,月影扶疏,宫灯摇曳,只闻几声蝉鸣。 *** 冷宫一角,柳昭仪望着高高的院墙,她方才听见管弦声乐,今日是万寿节,应当非常热闹才是,微微失落,她要等的人已经好久没来了,恍惚间会让她觉得那一夜不过是幻觉。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惊喜的回头,眸子里都染上了喜色,“皇上!” 待黑暗中的身影逐步呈现在宫灯下,她蓦地脸色大变,不断后退,直到无路可走。 “你是谁?来人……唔……” 蒙面的男人一只大掌死死捂住她求救的嘴,感觉她身子颤抖不停,嗤笑一声,“不想死就安静点,我是专程来帮你的,柳昭仪。” 男人的声音阴寒恐怖嘶哑,像是来自地狱一般,柳昭仪几乎快要吓得晕厥过去,残存的理智让她轻微的点点头,无辜的眸子里写满害怕。 男人满意的收回手,好整以暇的打量她。 柳昭仪方才被捂得差点断气,这会子只觉胸口翻滚,忍不住弯腰呕吐。 男人眯了眯眼,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满意极了,甚好,少了他不少的功夫。 “柳昭仪,这冷宫困不住你,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柳昭仪诧异的望向他,“你能帮我?” “不。”男人摇摇头,“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相信我,最迟三个月,你定会离开这里,富贵荣华。” “不过么――”男人顿了顿,说道,“太后能将你弄进冷宫一次,必定会有二次三次,你已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有她在一日,你怎能睡得安稳,便是日后,母仪天下,她始终压你一头,你甘心么,你所受的痛苦难道不想让她偿还么?” 柳昭仪惊得嘴唇都颤抖了,“母仪天下……” 她能么?她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敢想。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到底不笨,明白天下没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我?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同你有共同的敌人,而你要做的,只是牢牢拴住皇帝的心,得到皇帝的信任,一步步高升。”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变得愈发阴森,“说不定,你也会成为大黎至高无上的女人,皇帝都要礼让你三分。” “你什么意思?”至高无上的女人,不就是――太后? “柳昭仪,你是聪明人,什么是你想要的,你该想清楚,放心,我会一直帮你。” 男人笑得阴沉,粗哑的声音令人恐惧,在柳昭仪独自发愣中,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赫连真还因着李湛那一吻心不在焉,抬步进了内殿,泡了一个花瓣澡,自顾自的盘算着,连背后多了一个男人也没发现。 她撩水抹了一把脸,疲惫的仰头靠在桶沿闭目养神。 默了一会儿,眉峰微蹙,倏地睁开美目,一下子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她倏地松了一口气,身子往水下缩了缩,“皇上进哀家的寝殿跟自个儿的一般,是哪朝的规矩。” 她伸手要去够搭在屏风上的寝衣,半路被一只大手给截住。 一声惊呼,她死死的忍住了。 哗啦的水珠飞溅,她整个人已经被她提了起来,扔进了华丽柔软的大床。 赫连真恨得牙痒痒,抓过被子捂住自己,没脸没皮到这般程度,也得一定修为。 “遮什么,赫连,你浑身上下哪里朕没有瞧过。”边说,人已经扑了上来,整个重量死死的压着她。 “你起开!”她连喘气都有些重了,却推不开身上的男人。 “湛王抱得,朕就碰不得,赫连,你的心是长偏的么?”李墨轻吻她侧脸,低低开口,惹得赫连真的身子僵硬不少。 他反复轻吻的地方,不正是方才李湛吻过的么…… 一阵疼痛,她水嫩的脸颊已经被浑身不悦的男人重重咬了一口,“就算躺在朕的身下,也在想着湛王么?” 赫连真明白过来,眨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得一本正经,“皇上,你是在吃醋吗?”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倏尔笑了笑,扯掉碍事的被子,手指作乱,“醋是个什么滋味朕不晓得,不过么,你的滋味**得紧。” 凤床轻震,纱幔荡漾,里头男女鸳鸯交颈,奏出美妙的旋律。 男人重重一击,赫连真脑子里烟花绽放,而后空白一片,男人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精神抖擞,一记一记,入到她的心坎儿里,不知今夕何夕。 “说你爱朕,赫连,快说!”男人威逼着,逼得她无路可退,扭着腰便要逃,却被狠狠拍了一下,清脆的响声更是让男人红了眼,狠狠的逼她,非要得到想要的答案。 赫连真咬着唇,只逸出细细碎碎的呻/吟,却死活不肯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男人见状,便狠了心,愈发下死手折磨她,心底却荒芜一片,麻痹了一切,是了,她说过,便是死,也不会爱他!不爱! 赫连真昏昏沉沉,不知捱过多少次,迷迷糊糊醒来,烛火依旧明亮,身子动了动,碰到一堵宽阔的胸膛。 她侧过头,发现李墨正撑着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知他瞧了多久。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的嗓子干得有些冒烟,说出来的话早已不复婉转清脆。 李墨起身,倒了一杯水进来,搂着她,喂给她喝。 赫连真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 欢好后留在这里,还是头一遭,赫连真有些不自在,缩进被子里,拿后脑勺对他。 良久,男人终是开口,“朕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赫连真声音闷闷,没好气开口:“没有。” “是吗?”身后的男人阴测测,粗糙的大手一阵阵在她早已不能见人的肌肤上来回打转,其中意味清楚明白。 赫连真想想方才的高难度动作,身子颤了颤,打开他作乱的手,指着角落的柜子,不耐烦,“呐,是你非要不可。” 李墨打开柜子,取出叠好的明黄寝衣,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总算有了笑意,“你亲手做的?” “恩。” “真乖,朕奖励你。”说着,男人赏了赫连真一个缠绵的深吻。 赫连真憋得脸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寝衣,含糊道:“你先看看。” 李墨抖开寝衣,方才还上翘的唇角瞬间抿紧,脸也黑透了,问:“这是什么?” “鸳鸯。”声音期期艾艾。 “哦?不是野鸭?”男人怒极反笑,“赫连,你就是故意来膈应朕的是吧,你有听过皇帝的寝衣绣鸳鸯的么?” 赫连真往被子里缩了缩,咽咽口水,不敢搭话。 “找死!”李墨再次扑了上去,动作粗鲁,得了空闲,凉凉道:“这礼物朕收下了,太后的千秋也不远了,放心,朕必定送份你意想不到的大礼。” 赫连真还未来得及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又沉浮在他给的惊涛骇浪中。 不过,这礼,委实大。 ... ... 第六十六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湛从上书苑接了小哭包抱着她往华阳宫来,一干宫女儿蹲下行礼,仍是抑制不住偷偷打量走近内殿芝兰玉树般的男人,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烟青色宫装的姝丽女子微微行了一礼,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却是拦住了李湛前进的脚步,“王爷请留步。” 李墨噙着笑,如沐春风,声音朗朗,如高山流水般,又似夏日里一冽甘泉,“娘娘还在小憩?” 他晓得,这么多年来,午后小憩乃是赫连真的一贯习性,睡得迷糊,全身少了疲倦与警戒,朱唇会微微张合,似在等待有缘人采摘,她的脾气极大,尤其是这会儿,谁要是扰了她,她便又要横眉怒目,摔茶盏砸花瓶。 不由得,他笑得愈发温和,隐约带着丝丝宠溺。 青禾本欲顺着应承,却不忍欺骗,挥退众宫人,才恭敬道:“娘娘这会子怕是出了宫门。” 闻言,李湛的笑意敛了敛,眼内存着半刻惊诧,却立马消失殆尽,今早皇上令他主持朝政,便是要微服出巡,如此这般…… 心下了然,无愠无怒,一片云淡风轻,便就这般忌惮他,还未畅聚就急急将人带走。 唇畔的笑隐隐带着嘲讽,转瞬即逝,朝青禾点点头,“如此,湛告辞。” 青禾低身见礼,瞧着男人身体单薄,一身白衣飘飘似要羽化登去,微微摇了摇头。 这厢,赫连真外罩斗篷,遮住大半的脸,内里仍是穿着昨夜折腾得有些褶皱的白色寝衣,手腕被小夏子拉着,急匆匆的赶路。 赫连真的目光凝在被捏得有些发疼的手腕上,寻思着待会儿必定要剁了这阉人的爪子,胸口郁结着怒气,昨夜被李墨折腾够了,便起得晚了些,可还未来得及更衣,小夏子便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拽着她就往外走,说是皇上的意思。 且信他一信,谅他不敢在她头上动土! 两人至玄阳门,一辆马车早已稳稳的停在门口。 赫连真眯了眯眼,车帘被撩起,伸出一只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着长年习剑又执笔的缘故,有些许的手茧,便也是这指点江山的手指,在床上将她揉圆搓扁,求饶不止。 “上来。”车内的声音冷清,带着点点不耐,想是等候多时。 她顿了顿,仍是将手放在大手里,大手紧握,微凉,却有力,轻轻一带,她便进入了马车里,跌入男人的怀抱,温软的唇擦过他如刀削般的下巴。 男人抱紧她,不悦的掐了掐她的腰,“磨蹭这许久,看来昨晚朕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 她不解的微微张唇,蹙眉,回忆昨晚细节,似乎是嘱咐过她,不过却是在她倦得精疲力尽之时,哪里能记住。 这番少有的呆愣模样落在男人眼中,眸色深了深,将她搂得更紧,吩咐车夫赶路。 马车几乎是狂奔出去,赫连真一个不察,险些跌倒,幸好李墨将她搂得紧。 马车颠簸半日出了帝京,突然停了下来,赫连真皱眉,很是不满。 李墨率先出了马车,又将她抱了下来,天色暗沉,前面是一条大道不知通往哪处,面前是一匹高大的马儿,赫连真很清楚,是李墨的轻罗。 她被扔上马背,依旧不知道李墨要做什么,就这样离开吗,又要去到哪里? “去哪里?我还没换衣服。”李墨翻身上马,马蹄声便回响在寂静无声的林子里。 “不用,反正待会儿要脱。”就着月光,赫连真明显看到男人的笑容邪魅,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墨恶劣的问:“太后一定没有试过在马上吧,作为为朕缝制寝衣的回报。” 赫连真的身子抖了抖,嘴角抽了抽,就这么喜欢这些怪异的地方!什么癖好! “哀家不想!” “由不得你!” 马儿迅速的奔跑着,然后宽大的披风遮住两人的身子,所有的感官都刺激着敏/感着,赫连真只能紧紧的攀住李墨的脖子,只要一放开,她就觉得会万劫不复一般。 赫连真的身子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她怕极了男人的粗鲁所带来的疼痛,她的小脸因为想到这里隐隐泛着白,嗫嚅道:“不要这样啊,我…我会很疼……” 李墨低头重重吻了她一口,手指摩挲着她小巧的朱唇,眸子里闪着火热的光芒,好像要将赫连真融化了一般。 他的声音诱惑在她耳边:“别怕,有朕在,太后,试着相信朕。”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眸,鼻,嘴,脖颈,胸口,赫连真全身发着抖,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李墨安抚着她,用男人的方式,他轻轻的诱惑:“太后,别害怕,朕会很温柔的,你会感受到不一样的快乐,乖,放松,交给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李墨无赖无耻无节操的威逼利诱之下赫连真屈服了,她香汗淋漓,难为情的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抬不起头来,尽管这月夜里再无其他人。 她贴着李墨的胸膛,感受那强有力的律动,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的胸膛按了按,这可是最危险的地方,竟然毫不保留展示在她面前,如果她手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晓得这男人是否悔不当初。 赫连真眸子里冷光尽显,马儿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只听李墨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太后,到了。” “嗯?”赫连真迷迷糊糊的抬头,掩下了眸子里的冷光。 李墨将她抱下马,她成功的软了双腿,借着男人的力道才能站稳。 她埋怨的咕哝了几句,惹得男人愉悦的大笑,胸腔一阵一阵的。 赫连真这才细细打量周遭,林子里诡异得吓人,面前一池碧波粼粼,倒映着月光,又因着微风拂过,碎了满池月色。 “皇上不会是要将哀家抛尸荒野吧?” 她难得有心情打趣,惹来李墨不屑的嗤笑一声:“你想得美!” 李墨打横抱起她登上一个小丘,赫连真只看见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生石’几个大字。 夜风徐徐的吹过,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光皎洁的散在湖面,碎碎点点,两人站在“三生石”面前,男人从身后拥住赫连真,灼热的气息夹杂着清冽的味道一阵阵的窜入赫连真的胸腔。 “皇…皇上,你消停一会子成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赫连真因为方才在马上的情/事有些崩溃,说话的嗓音都有一点颤抖了,她虽然知道李墨的这些癖好近乎变态,但也没想到尺度这么大,她的小心肝儿到现在都还在颤。 李墨在她的颈间闷闷的笑,想必心情很好,一寸一寸啃她白皙光/滑的脖子:“太后,你是不是又想了?” 赫连真磨牙嚯嚯,手肘顺势向后一拐,成功的听得身后的男人闷哼一声。 她趁机脱离了男人的钳制,跳远几步愤愤的瞪着面前的衣冠禽兽。 “皇上莫告诉哀家,千里迢迢、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便是听你这些个混账话!” 李墨唇角染着点点笑意,并不管已经在暴躁边缘的女人,抬头看看天色,模样很是认真。 赫连真对于李墨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很是恼火,眼里闪过几簇火焰,哼了一声,提着裙摆就往前走。 可才刚走出去两步,手腕蓦地一紧,整个身子都朝后倒去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然后寒光一闪,她只觉指尖蓦地一疼,有红色的血珠溢了出来,她正待发作,男人又割了自个儿的手指,拽着她的手指,将两抹血迹留在了石碑上。 她瞬间明白过来,戏嘲:“皇上竟相信这些个戏文里的东西?” 男人似乎并不满意她的态度,也不愿瞧她娇艳的红唇露出如此嘲弄的模样,拉她入怀,一个狂热的吻便压了下来。 赫连真自然不愿意满足男人这样的恶趣味,又踢又打,真是够了,这男人还变态上瘾了! 她使足了力道,可男人不但不放手,更是将赫连真搂紧了些,像是要钳入自己的身体,捏住她的拳头,强制性的同她十指相扣,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与此同时,那个吻也加大了力度,直吻得她差点被闷死,这才放松了力道改为缱綣的亲吻。 一吻既罢,赫连真已经气喘吁吁,男人拉开彼此的距离,在月光下打量面前的女人,眸子里是鲜见的深情。 他温柔的将女人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顺便摸摸那莹润小巧的耳垂,爱不释手,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拂过心间:“太后如此急切的拒绝朕的心意,是在害怕什么?” 赫连真闻言心头一凝,抬头看着近在咫尺俊朗得宛如天神的男人,他的眉他的眼依旧是冷竣的,可眼里却碎了满满温柔的光,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吸走心魂一般。 赫连真别开脸,沉默不语。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由圆变缺的月亮,轻微的叹息弱不可闻,他揉揉赫连真的脑袋,自然的牵过她的手:“算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 赫连真诧异的问,下一秒已经被扔上了马背,回答她的只有答答的马蹄以及冽冽的夜风。 *** 李墨并没有带赫连真回宫,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赫连真虽然心里存着疑问,但身子倦得很,裹着披风缩在男人的怀里睡得香甜。 她是被李墨抱进房间的。 她揉揉惺忪的双眼打量周遭的一切,这里应该是一家客栈,透明的琉璃瓦,氤氲的温泉水,长得呆头呆脑的店小二,一切,过分的熟悉。 “这里……”不就是三年前她和袁慕轩离开帝京时住的客栈。 赫连真还在怀疑,那店小二已经凑到了跟前笑得跟猴子似的:“哟,姑娘,小的认识你,上次你是和那位漂亮公子一起来的吧,怎么这次换人了?” 赫连真被噎在那里,看向隐隐有些不悦的男人,不耐烦道:“你胡说什么,到底做不做生意!”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那位公子可会疼人了,招惹了店里好些女客……”说到这里,小二一拍脑门儿,指着一脸不悦的李墨道:“这位公子也是熟客,还问了姑娘你住哪一间……” 余下的话被店小二生生的咽了下去,赫连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降低了。 店小二抖着身子颤颤魏巍圆着话:“先皇和叶贵妃也曾经住过这间屋子,二位好福气啊。” 赫连真看小二将这番话说得倒背如流,想必每日里说得没有千次也有百次,鄙视的翻翻白眼,打死她都不相信老狐狸会有这情调! 小二脸皮再厚,也没胆子再在不断放冷气的李墨面前多唠叨半个字,悻悻的点头弯腰退了出去。 赫连真冷不防的被扔在了床上,虽然床塌够软,却也撞得她有些生疼,她不满的目光瞪向站在床边的始作俑者。 “驸马爷很会疼人?” 李墨似笑非笑的问,可赫连真明显看到男人全身上下写着“老子不爽”几个大字。 ... ... 第六十七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翻旧账? 赫连真动了动身子,还疼得厉害,若是再被他压倒一番,吾命休矣! 只得低头,“皇上凭听他人红口白牙便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在哀家头上?” 想想又似觉这番解释可笑,“哀家和驸马爷清清白白,皇上若是喜欢戴这顶绿帽,随意便是。” 李墨看她冷着脸,裹着被子垂着头,眯了眯眼,让她屈就柔软半分便是难于登天,两句话不对付就横眉冷眼梗着脖子同他较劲,想想颇为自嘲,除了在情/事上能逼得她伏低做小温柔小意,余下更是针锋相对,明讽暗刺,宠着她纵着她由着她,她心如磐石,欺她压她算计她,她更是固若金汤,整个攻不下戳不穿看不透的白眼狼! 他冷哼一声,没有发作。 忍了忍,才颇为怅然道,“赫连,便是离开皇宫,你也要竖起全身的刺防备着朕吗?朕的情意你恍若不见便也就罢了,出了宫,朕只盼一个真实的你,心平气和的看看朕。” 抬眼见她表情略微松动,又道:“这番微服出宫,你我抛下身份,只有彼此,守着过日子不好么?” 赫连真一愣,睫毛微颤,只有彼此…… 如此,便惜着些日子罢。 她抬头,见男人的眉眼虽然冷峻,却是少有的认真,扬了扬眉,捏着嗓子道:“奴婢知道了,公子。” 听了她这番怪异的调调,李墨的脸黑了,捏着她的手腕,微微叹息,复又噙着一抹威胁的笑容,“原来你喜欢公子丫头的戏码,觉得这样很刺激是不是?” 赫连真往后缩了缩,却是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儿。 男人瞧她本该如雪的肌肤已然青紫不堪,想来已经折腾过了,又恐自个儿忍不住这妖精的勾引,只叹:“赫连,你是笃定我拿你没法子罢!” 赫连真总算露出一抹微笑,偏头问:“不做丫头做娘子不成?相公,恩?” 末了,又辩道:“咱俩这叫偷/情,乱/伦,是要沉塘浸猪笼的,这声相公是不成的。” 见男人依旧沉默着,只深邃的眸子里满意之色闪过,起了心思,跪直身子,揪着他的衣襟,困惑,“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又‘呀’了一声,惊讶不已,“其实你想听的是哥哥?爹爹?还是老爷?” 她纠结着一张小脸儿,弯了眼睛,染着笑意。 李墨忍不住将嘴角上扬,不同于往常那些敷衍算计的笑容,很是清朗,用力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连带声音里都抑制不住的满意,“你就变着方儿埋汰我吧,赫连,我喜欢这样的你,再唤声相公来听听。” 不晓得是不是被李墨的柔情蜜意包裹太久,赫连真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染起红晕,推开他,缩进被子里,不忘交代:“我要沐浴,你去安排。” 房门咯吱一声被甩上,李墨走了。 赫连真听见动静,探出头来,脸上的红晕来不及掩下,被男人那双锐利的眼收入眸中。 赫连真微微愣住,带着窘意――那坐在桌边喝茶嘲笑她的不是李墨却又是谁? 男人见到自己想要的,心情甚好,放下茶盏,好心解释:“哦,方才感觉有些凉就顺手把门带上了。” 说得云淡风轻,还抖了抖衣袖。 赫连真瞪他!什么感觉有些凉,以前大冬天的也只见他穿了一件薄衫! “你欺负人!”她撅着嘴巴不满的控诉,那一副小女儿家打情骂俏的模样真真是惹人。 李墨忍不住踱过去,将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凑进她的耳朵,有意无意的含着她的耳垂,邪魅的问:“我怎么欺负你了,嗯,娘子?” 被他这样的调戏赫连真根本就禁不住,更何况李墨那一声娘子真是叫得风骚浪/荡,她忍不住的红了小脸。 “你…别…别这样……”她推了推他,没推动,她全身乏得很,很想泡个热水澡。 “别哪样?”李墨更是得寸进尺了,辗转的细吻已经由着耳垂移到了她的锁骨,细细的啃,轻轻的咬,专挑她敏/感的地方,嘴里还不饶人的问:“别这样还是别这样?” 说着,闲着的手也不安分了,将她揉得快化成了一滩春/水。 赫连真在心里暗骂:李墨小人!就只有在这种事上逞威风!最好有一天别犯在她手里,否则,她真是要蹂/躏死他! 男人的手指蹿着火,燎原一片,所以,她识时务的软了骨气和语气,柔柔的哭哀哀的求:“不要在这里,我疼得很,也乏得很,饶了我这一遭吧,好不好?” 不可否认的是,赫连真撒娇起来很有一套,云鬓散乱,衣衫不整,红唇嫣然,吐气如兰,眼神极致魅惑,若不是她脸上表现出来的倦意,是个男人都会误认为她这番模样是实实在在的邀请。 李墨狠狠的揉了她几下,真是不想将她带出来让别的男人瞧去,这唇儿润得、眼神魅得,他的小妖精! 他之前不过是想逗逗她,哪知会擦枪走火,他压下自己腾腾上升的火气,哑了声音趁机占便宜:“放了你也行,再叫声相公来听听。” 赫连真哪里不从,只要不再压榨她,让她叫亲爹都成!于是软着嗓子喊:“相公,饶了我这次吧,相公。” 不喊还好,被赫连真这样糯糯软软一喊,李墨只觉得整个人都酥了,这个女人,真是!不想弄死她都难! 到底存着几分理智,知道她的身子再也承不住,不着痕迹的淡定下来,打横抱起她进了内室,将她放进早先准备好的浴桶里,一刻也不敢多留,竟有种狼狈而逃的感觉。 赫连真沐浴的时候才发现白嫩的大腿内侧因为在马背摩擦的原因情紫了好大一片,她轻轻一碰,像是刀割般难受,真是锦衣玉食惯了,连骑马都招架不住! 她怅然的捧了一把水浇了浇脸,收起方才温婉顺从的表情,微微懊恼,冷意涔涔,明明都是做戏,却演得这般逼真,可见她和李墨功夫委实深厚,算来,也是绝配了。 她磨磨蹭蹭消磨时间,理着思绪,直到房门被扣响。 “夫人,小人来送饭菜。”是店小二。 赫连真停下了动作,这里间不过就一帘子隔着,若是外人一进来,或多或少有些尴尬,遂扬声道:“放楼下大堂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听见脚步声离去,她才松了一口气,也无心泡澡,毕竟是在外面,不比得在宫里,捡了衣裳整整齐齐穿好,才带上门下了楼。 一路没瞧见李墨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在她面前晃更好,省得她卖身,难得轻松,赫连真心情较好,哼着小曲儿来到了大堂。 她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忙过来端茶布菜。 她瞧瞧人满为患的大堂,微微皱眉,她一向不喜太过喧闹,这话倒是不假,以往她横行后宫的时候,也喜欢邀请后宫妃嫔们赏花喝茶赴晚宴的,不过,热闹是她的,妃嫔们跟着附和就好。 她叹了一口气,一直演着太后的角色,她都已经快忘记那种拉风嚣张的感觉了。 “前两年来的时候也没见生意这么好啊?”赫连真啜了一口茶,有些纳闷,未必这些人还真被先皇和叶贵妃来住过的幌子给唬住了? “夫人你有所不知,今日大家都是奔着三生石来的。”又将那三生石三世相守,缱绻相爱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 赫连真并不诧异,想来便是李墨带她去的那处。 他那样的人,又怎会相信如此传说,不过是…… 心口微凉,灌了一杯酒,火辣辣的。 说到兴头上,店小二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抱怨道:“可惜呀,很多人今晚都白跑了一趟,那块地儿被重兵把守起来,谁也不让进,也不知是哪个高官如此仗势欺人,下一次,可又要等十年后了。” 她敷衍笑笑,打了赏,店小二笑嘻嘻的退了下去,看了一眼周围青年男女失望愤懑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到了嘴里突然就没了胃口,她发着愣,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那霸道无常的男人在三生石前缱绻缠绵的吻。 李墨…… “娘子?”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赫连真一紧张,顿时被口里的饭菜呛住,难受的咳嗽起来。 嘴里的饭菜有些喷到面前男人的衣袖上,只见男人鄙夷的看了赫连真一眼,却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体贴的拍拍她的背,又递给她一杯水,她这才好受了些。 “娘子,好受了?”李墨靠得近,带着笑意问,深情款款的模样仿佛面前的女子真是他呵护在心间疼惜宠爱的女子。 赫连真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道:“没…我没事……” 只见他微笑着将她拉近怀里。 在大庭广众之下,赫连真再厚的脸皮也有一些难为情,她轻微的挣扎着,却被男人死死按住。 “别动,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大堂里至少有十几名高手潜伏在这里,我们回房。” 他的话语像情人般的呢喃,他们的姿势像是一对恩爱的男女,实际上面临的却是这般逼近危险的处境。 ... ... 第六十八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呀了一声,男人已经打横抱起她,像是迫不及待的,吻了下来。 她知道李墨是做给那些杀手看,想要放低他们的戒备,所以很是配合的搂住男人的脖子,宽大的衣袖露出白皙滑嫩的手臂。 上楼的时候,赫连真也注意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可最难捱的却是食客们纷纷的指责议论,什么世风日下,不知廉耻等等。 她有些难为情,这样的尺度委实太开开放了一些,她微微侧了侧头,李墨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颈窝,呵出的热气让她浑身一震。 “那些人都盯着呢,别动。”李墨低低说着,只听哧拉一声,她袖间的布料被李墨撕下来好大一块,故意扔下楼,口里大声调戏着:“娘子,为夫已经等不及了。” 她大窘,只能将头深深的埋在男人的怀抱里,寻求一个避风港。 回房踢上门,她本想说已经安全了,让李墨放开她,可李墨一点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狠狠的掠夺她口里的空气。 一吻既罢,赫连真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满道:“已经没人看着了,你做什么!” “嘘,别嚷!”男人的两根指头按住她的唇瓣,轻声道:“还不安全,你瞧,门外有人监视着呢。” 她扭头一瞧,门外果然有几个人影直/挺的立着,气得直瞪眼:“怕他们做什么,我现在就出去砍了他们!”凭她和李墨的功夫,收拾十几个杀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窝囊到如此地步么! “别冲动,你不是对手!”李墨重新按住摩拳擦掌的女人,严肃道:“咱们势单力薄,很容易吃亏,他们现在还拿不定我们的身份,不会轻举妄动,只要好好演一场戏给他们看,待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就趁机离开,乖,听话。” 见他如此神色态度,倒是把赫连真弄得紧张起来,连李墨这样的高手中的高高手都觉得事态严重,那便真的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要怎么做?”她以唇语示意李墨,她这会子好好配合,也是为了自己活命做打算。 “别怕,放松,先脱衣服,等会儿有多大声你就叫多大声,料想他们也没有听房事的习惯,明白么?”李墨拨了拨她的头发,低声嘱咐。 赫连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神有些慌乱,以至于没有瞧见李墨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子变得火热起来,赫连真泛着莹润光芒的身子倒映在男人漆黑深邃又带了情/欲的眸子里。 “娘子,叫出声来,外面的人要起疑心了。”男人亲亲赫连真闭着的眼睛,嗓音低沉压抑。 赫连真像是惊吓般睁开眸子,凤眼中含着氤氲的雾气,她没想到不过是演场戏怎么会弄假成真,男人还紧紧占据着她的身子,触到她身体最深处情动的角落,她已经咬牙坚持了很久,才没有让那些羞于启齿的胡话一句一句飘出来,她快到极致了。 可这会儿子,身上的男人竟然让她叫出来,她看了看门外来回走动的监视者,被这窘迫的局面弄得快哭了。 男人却并不放过她,用身体一点一点瓦解她的意志力,嘴边轻哄:“娘子听话,你也不想咱们被抛尸荒野的吧,我出门的时候可是一个人也没带,远水救不了进火,你只是叫两声,不吃亏的。” 赫连真咬牙切齿,她就呸了!不满道:“既然不吃亏,你为什么不叫!” 李墨闻言沉了沉眉,嘴角的弧度却牵得很大,腰间一用力,赫连真不防,一阵阵破碎的呻/吟从女人的红唇间溢了出来,比乐声更为动人。 赫连真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门外刷刷拔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看来李墨诚不欺她! 她一紧张,身子也跟着紧了几分,李墨顿时憋出了一头汗水。 可赫连真这会子可没功夫注意身上男人的变化,虽然难为情却立马入了戏,果然扯着嗓子喊:“呀,相公,奴家,奴家受不住……” 听见赫连真又绵又软的声音喊出这等风月无边的话语,男人简直快要青筋爆裂而亡了,他血脉扩张,双目炙热,恨不得化身为兽,将身下的女人一口吞下。 而赫连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男人的变化,又喊了起来:“相公,相公,啊……奴家要死了呀……啊……” 后面一个啊字明显变了音,只因男人低吼一声,压住赫连真的双腿给了她狠狠的一击,差点将她撞下了床塌。 赫连真的诧异郁闷控诉不满通通来不及宣泄,因为男人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赫连真觉得,李墨来势汹涌,她负隅顽抗,却一败涂地,全身的感官都在叫嚣着混乱的刺激,她再也装不下去,哭着嚷着求饶:“不要了,我受不了了,啊……” “娘子你可知道,你说不要的时候,身/子可是像漩涡一样狠狠的卷着我,这么喜欢口是心非,嗯?” 李墨红了眼,再没有丝毫清明的理智可言,赫连真的身子一大半已经出了床沿,为了不跌落下去,她不得不紧紧抱住男人矫健的脊背,却因为这样的姿势靠得更近,感官更为清晰,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的经脉跳动的频率。 她眼前一黑,什么杀手什么危险,通通抛至脑后,在那烟花最绽放的那一刻,华丽的晕了过去。 她早先在马背上就被狠狠的折腾了一次,本就又累又乏,偏就遇上精力旺盛得人神共愤的李墨,现在晕过去,赫连真模糊的意识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男人的满腔热情瞬间僵住,额角的青筋一阵一阵跳动,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晕过去!他试着摇了摇没有意识的女人,只见赫连真呼吸绵长规律,想必真是睡得很沉。 *** 赫连真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某个衣冠禽兽已经神清气爽倚在榻上翻看奏折。 听见赫连真的动静,李墨抬头,含笑问:“醒了?” 赫连真拥着被子遮住自己面前的风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你这身子骨可不行,太弱了,回宫之后可要好好补一补。”不然他岂不是又要受那煎熬之苦。 赫连真嘀咕了几句,心想,身子骨再好的女人也禁不住他的折腾!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墨,本就才弱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对着自个儿喜欢的姑娘难免把持不住,更何况,赫连真有意无意的撩/拨引/诱,个小妖精似的,若李墨还无动于衷,那还就真的奇怪了。 “嘀咕些什么,收拾收拾,咱们该上路了。”不知什么时候,李墨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来到了赫连真面前,伸手就要扯她的被子,被她紧紧捂住。 “你…你…好不要脸,青天白日的,还有完没完!”赫连真如临大敌,怕极了男人某项本事。 李墨闻言,冷笑了一声,无赖道:“我在屋子里看自个儿的媳妇儿,管他是不是青天白日,谁敢说一个不字?再说了,你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没有被我看过摸过尝过,你的深浅我比你自己都知道得更清楚,有什么好躲的,过来。” 对于李墨的厚颜无耻赫连真只有举白旗投降的份儿,她仰着脑袋嗷嗷叫了两声,真想扑上去咬死他!咬死他! 她这样想,确实也这么做了,却没有得逞,下巴被男人利落的掐住,阻止了她预谋的行凶。 赫连真哪里甘心,张着嘴巴一阵空咬,表明她想咬李墨的决心是多么的坚定,逗得李墨一阵大笑。 “娘子,你是小狗么?”李墨放开她,拿过旁边准备好的男装替一脸愤懑的女人穿上。 赫连真的眼珠转了转,眼冒精光,趁李墨放松戒备的时候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咬上了他的肩膀。 男人闷哼一声,这一口下手极重,赫连真报复成功,才抬起娇俏的小脸,笑嘻嘻道:“相公说错了,我不是小狗,我只是…属狗而已。” 李墨闻言,呵呵大笑起来,胸膛一阵阵起伏,连趴在身上的赫连真都感受到了。 他揉揉赫连真有些凌乱的头发,宠溺道:“得逞了?高兴了?你呀……” 赫连真磨牙霍霍的表情顿住,心跳漏了半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好像哪里出错了。 她手脚并用,一股脑的爬起来,背对着李墨将衣带系好。 “娘子?”有力的双手从身后圈住她,赫连真的脊背立马就僵硬了。 她一巴掌落在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嚷道:“谁是你娘子,不要乱喊!” 赫连真本来是想将李墨的咸猪手给拍掉的,哪知道这个男人皮粗肉厚根本无动于衷,只是将她的纤腰收得更紧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处,笑道:“怎么,昨晚占了便宜今早就不认账了?娘子,这样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赫连真抖着手,气急败坏的骂:“李墨,你真是不要脸!”到底是谁被占便宜,还被吃得渣渣都不剩! “脸?”李墨摇摇头,笑道:“这个东西我不要。” 赫连真觉得自个儿就快要怒发冲冠了,幸好被人打断。 ... ... 第六十九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主子,该出发了。”外面传来恭敬严肃的声音,应该是大内侍卫。 “嗯。”李墨淡淡应了一声,收起方才同赫连真调笑的模样,牵起她的手出了房门。 “我们去哪里?”赫连真问,见自己一身男装,略微有些不爽,难道她穿女装就见不得人么! 这着实屈了李墨,就她那妖精似的小模样儿,不藏着掖着,指不定桃花一朵又一朵。 李墨紧了紧她的手,声音轻柔:“去荆州。” 蓦地,赫连真的脚步顿住了,李墨转身看她,带着不解。 赫连真指着身后跟着的大内侍卫,手都颤抖了,她咬牙切齿问出声:“昨晚,在门外的是他们吧?” 什么杀手,什么危险,什么演戏,都是他娘的放屁! 她冷冷出声,颇为不堪,“你就这么喜欢让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肖想是不是?” 昨晚被这么多男人听墙角,跟剥/光衣服被这群男人看去有什么区别!这般算不算委屈?看李墨的眼睛便多了几分恨意。 “我没有。”李墨摊手解释,想要靠近一些,赫连真却狠狠踢了他一脚,恨恨跑开了。 那一脚使足了力道,膝盖微微发疼,他不悦的蹙了蹙眉,昨晚是骗了她,可哪里不堪到如此地步,不过是个情趣,对于她,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怎么还会故意让她将所有的媚态都展现给别的男人看,且,谁有胆子敢听他的墙角? “主子……” 身边侍卫叫他,李墨才回了神,冷哼了一声,迈着步子威严的离开。 剩下面面相觑的侍卫们,他们不认得赫连真,只是认为是哪宫娘娘,没想到脾气这么大,竟然敢对着皇上吼,而且她指责的那些事情皆是莫名其妙,昨晚他们奉旨护驾,却被皇上命令塞住耳朵,难道跟这件事有关…… 因为这事儿赫连真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待见李墨。 李墨自知理亏,好脾气的哄着迁就着,对于赫连真时常甩脸子给他看的恶劣行径,纵之任之,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赫连真说不骑马,他便拉下进度弄了辆马车,赫连真不许他动手动脚,他便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里批折子看兵法,口里娘子长娘子短,只要是赫连真的要求,他基本上个个满足,除了――强迫她穿男装! 赫连真拄着下巴偷偷打量闭目小憩的男人,一路宠着她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啊不习惯,究竟在盘算什么主意?美男计?啊呸!李墨那几分姿色连小六子的七分都比不上,切! 浓密的睫毛突然扇了几下,闭目的男人睁开眼,对上赫连真有些诧异鄙视慌乱的复杂表情,他问:“娘子,你‘切’什么?” “恩?”赫连真脑子转了一轮儿,才想起方才自个儿情不自禁切出了声,摊摊手,睁大双眼,无辜解释道:“没…没什么啊,我有‘切’吗?” 她十指乱绞着,不断的动,脸上努力做出一片诚实的模样,李墨了然一笑,学方才赫连真的样子,撑着下巴道:“娘子,为夫方才虽然眼睛闭上了,可心还是明亮的,你一路上盯着为夫一共偷看了三十六次,最长的一次足足盯够了一个时辰,你的表情当真是精彩,有困惑,有琢磨,有算计,还有……几分狠厉。” 说到这里,李墨收起笑容,对上朱唇微张表情惊讶的女人,亲昵的摸摸她的脑袋,问:“为夫说得可对,娘子?” 赫连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整个身子都有些发凉,惹了李墨,真的会死得很憔悴吧,这厮,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她一把拿开男人像摸小狗一样的大手,翻了翻白眼,骂道:“神经病!” 末了,坐离李墨远了一些,掀开帘子看外面来往的人流。 此处正是荆州,虽说夏日里才有过水患,民不聊生,但现下,却见市坊林立,往来频繁,百姓穿戴光鲜,大街上连一个乞丐也没有,比之帝京,也不为过。 赫连真的双眼蓦地放光,贼兮兮的眼珠子随着某个移动的摊贩而转动。 “停车!”她叫了一声,马车听话的停了下来。 她很是满意,弓身就要钻出去,手腕却被握住了。 男人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去哪里?” 赫连真挣了挣:“你放手,诺,我要吃糖葫芦。” 说着挑开帘子,指给李墨看。 李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叫卖,却没有如她的愿松开她的手,只是对着外面的人吩咐:“去买。” “我不要!”赫连真吼,她是属于那种欠收拾的人,李墨几日不给她脸色看,她便得瑟到上房揭瓦,更可况,这一路李墨装柔情扮蜜意,她很想踩踩他的底线。 “我就要自己去买,呆在马车里这么多天,闷都闷死了,轮得到你管我!” 如愿的听到李墨的冷哼,反问:“那么你想要谁管?” 赫连真不同他轴,气势十足,“我说我要下去。 “我说不许。” 赫连真瞪他,突然语带威胁,“李墨,信不信我叫人了啊!” “你尽管试试。” 赫连真磨着牙,突然笑了笑,撕拉几声,将自个儿的衣裳撕烂了好几处,在男人诧异的表情下,她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救命啊,恶贼,放开我,不要……救命啊……”喊着,还伸出头去,大喊了几声,露出楚楚可怜备受欺凌苦苦挣扎的良家少男的模样。 李墨这时想要来捂她的嘴已经晚了,马车本来就处于荆州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赫连真在马车里嚷嚷的胡话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她还故意探出头去求助,李墨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他已经感觉到马车被一群百姓给围住了。 “主子,咱们被围住了。” 外面侍卫的声音响起,赫连真唇边的笑容更大了,她睁大无辜的眼睛,一片得意之色。 两人在马车里听见外面纷纷扰扰的说话声,皆是斥责声讨之类。 “相公,这可是民意呀,你贵为天子,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的意见很重要哦,你再犹豫下去,这些见义勇为伸张正义的善良百姓们怕是会掀了你的马车然后带你去见官哦。”赫连真不怕死的火上浇油,得意的挑衅。 李墨拉过她,似笑非笑,声音却冷冽暗带威胁,他抬起赫连真尖瘦的下巴,道:“娘子,糖葫芦的代价很大,你知道的。” 话落,在她没有防备之际,一把将她给推出了马车。 好心的大婶大娘们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被一个粗鲁又凶狠的男人从马车上推下来,纷纷上前关心,这种男男之事,在大黎并不稀奇,只是对赫连真表示同情。 赫连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了谢,装得有模有样。 马车驶过,李墨掀开帘子对着正假装抹眼泪的女人冷哼一声,赫连真下意识打个寒颤,却挺直脊背,对着马车的背影倒竖了一个中指。 *** 赫连真用一枚发簪换了所有的糖葫芦,她已经吃了好几十串,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竹签,她打了一个饱嗝,抱着剩下的几十串糖葫芦蹲在地上画圈圈。 她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李墨往哪个方向去了她也不清楚,糖葫芦吃得想吐,她现在无比想念马车上剩了半只的忻州醉鸡,想想都流口水。 她揪了揪头发,总不能去偷吧?她捏了捏手心,有些发痒,下一秒,一袋鼓鼓的钱袋便出现在她的眼睛中,那钱袋晃呀晃呀晃呀的,越来越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住了。 她的目光上移,藏青色的靴子,蓝色的衣袍,身长七尺有余,长相么,是个俊俏的,看得出来,这是个男的,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钱袋很鼓啊,身上挂的玉呀坠子呀什么的,通通证明这货是个有油水的主儿。 赫连真有些怅然了,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吃饱喝足之后,带上一伙奴才,上街调调良家妇女,做做混账下流之事,多么惬意潇洒…… 赫连真露出几颗大白牙对着男人笑了笑,男人眼里放光,趾高气扬,一看便知底细深厚。 “本公子看上你了,跟我走吧,看你这落魄样,几天没吃过饭了吧。” 男人看了看一地的竹签,又看了看衣衫褴褛的赫连真,他摸摸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只要你好好伺候本公子,以后包你吃穿不愁,怎样?” 不待赫连真说话,他又道:“不管你乐不乐意,反正到了本公子手里,你也没得选择,乖乖听话,还少受些皮肉之苦。” 他其实早在赫连真被推下马车就注意到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可人儿了,他玩了这么多男人,还从没见过皮肤如此光/滑长相如此精致的兔爷儿,他观察了很久,她蹲在地上吃了糖葫芦半天,都是一个人,此时不下手,又待何时? ... ... 第七十章 帝心沉沉费疑猜(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被他吓得快要哭了,抖着嗓子问:“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你不要乱来,信不信我喊人了。” 男人以及一干奴仆哈哈大笑出声,男人气焰嚣张的指了指自己,得意道:“我是谁?荆州城里不认识你高大爷的人还没出生呢,我爹是荆州的太守,我表妹是宫里的江妃娘娘,你说我是谁?实话告诉你,在荆州,谁敢跟我说一个不字!” 赫连真赞同点点头,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这小子的气焰,很嚣张嘛,江妃?明明不是个聪明的,倒是处处都在张牙舞爪。 “我…我好怕……”赫连真柔柔弱弱的喊,眸子里泪光点点:“高公子,你不要乱来,我是男人呀……” 高尚不耐烦的挥挥手,赫连真那动作表情天生就是来勾/引他的,直接拖过她的手腕就打道回府,他可真是忍不住了。 “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本公子玩儿的就是你,装什么清纯,早被马车里的男人玩过儿了吧,贱德行!” 他拖着赫连真走,边走边骂,赫连真索性不挣扎,嘴里喊着不要、饶命,步子却跟得很紧,生怕被落下,她笑笑,这下子不愁吃穿了。 赫连真被带进了太守府,高尚猴急得直接拉了她回房,他心痒了半天了,光是这小东西的小手,柔得跟女人的似的,那娇嗔,那身段儿,简直酥到他心底了,要命…… 赫连真扭扭捏捏的跟着他回房,手段高明的一把推开高尚,绕到圆桌一头,指着高尚埋怨:“高公子,不带你这样猴急的,人家好几天没吃饭,饿死了,等会儿体力不支苦的还不是你。” 说着,还不忘向男人投去一个醉生梦死的眼神,直接电得高尚浑身都兴奋颤抖了。 他本来迫不及待,一刻也等不及,但想想赫连真说得也有道理,今晚,他肯定是要大战一晚的,瞧着赫连真的小身子板儿,也不怕她耍花样心眼儿,进了太守府,除非长了翅膀飞出去!再者么,他也不忍拂了佳人的意,那欲语还休的小模样儿,拒绝二字还真是说不出口。 “来人,弄一桌饭菜进来,快点,坏了本公子的兴致,要你们好看!” 高尚对着门外吼,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便摆在了赫连真面前。 赫连真不着痕迹的嗅了嗅,确定饭菜里边儿没有加东西,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的将一桌饭菜扫荡一空。 她打了一个饱嗝,双腿靠在桌上,整个人的重量倚在椅子上,拿着牙签悠闲的剔着牙,还不忘道谢:“菜色不错,晚上我想吃燕窝溜鸭条、鸡丝翅子、小炒鲤鱼、慧仁米粥,嗯,暂时只有这些,剩下的等我想到再说。” 高尚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方才赫连真说的几个菜色,哪是平常人家能吃的,至少也得是王侯将相,身份卑贱,口气不小,还有,高尚只觉得本来面容精致妖冶、秀色可餐的‘男人’粗俗过头了,对着满桌的狼藉,有些不奈,大掌一拍,桌上的碗筷哗哗作响。 “你好了没,吃饱了,就该让本公子尝尝味道。” 额,赫连真剔牙的手一顿,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拍拍脑门儿,站起身来,爽快道:“走吧,咱们速战速决!” 高尚笑道:“这脾气,我喜欢。” 可走了几步,赫连真却停了下来,偏头,皱眉的看着门外。 高尚的笑容敛了下去,问:“又怎么了,耍我呢,我警告你,本公子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我哪敢哪。”赫连真过来拽着男人的袖子摇着撒娇卖萌:“你看呀,等会儿我们那什么那什么的时候,外边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指不定还要偷看,人家害羞嘛,本来人家还想同高公子试试几种有趣的姿势呢……” 话里的意思分外明显,其中的撩人滋味简直美极了,光是想想,他身体都热了,看不出来这个小东西还是身经百战的。 高尚搓搓手,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赫连真,被她巧妙的躲开,翘起兰花指戳高尚的额头,我使劲儿的戳,使劲儿的戳,柔柔道:“人家不依嘛,外面的人还在呢。” 高尚被惹得一身是火,哪里还忍得住,愤愤的打开房门,吩咐:“你,你,还有你,通通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等会儿屋子里无论发出什么响动都不许进来,滚远点儿,谁要是违抗了本公子的命令,看我不诛他九族!” “是。”侍从们不敢违抗,果然个个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动作一气呵成。 高尚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进屋,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美人儿,我来了……” 可一抬头,赫连真就定定的站在他面前,笑得莫名其妙。 “美人儿,你……”余下的话被迫吞进了肚子里,只因赫连真一拳揍下去,直接将高尚揍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高尚摸摸嘴角流出的血迹,吓得脸色大变,怒吼:“反了你,竟敢对本公子动手,本公子要你死无全尸,来人啊……” 话未说完,又是一脚踢在他重要部位,这下子,高尚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趴在地上蜷起身子哆嗦着白了脸。 赫连真接着又踹了他几脚,用脚踩住他,笑问:“想要叫人呀,可你刚才不是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么,什么?你说话没力气,没关系,我帮你呀。” 她痞痞的笑着,假假的喊:“来人呀,救命呀,打死人了……快来人呀!” 屋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赫连真无奈的摊摊手,脚上的力气也大了几分,问:“高公子,高大爷,这几种有不有趣,销不**,还要不要加几个,嗯?”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满头大汗,这时已经缓过了劲儿来,只有抱着赫连真的腿求饶的份儿:“大侠,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赫连真拿斜眼瞄他,呸了一声,越想越气:“老娘做女人的时候天天被贱男人压就算了,做了回男人,你还敢想着要压一压,靠!老娘斗不过贱男人还弄不死你?” “是是是,我不对,我该死。”高尚附和,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想,明白过来,看着赫连真一脸剽悍的样子,欲哭无泪:“你…你是…女人?” 赫连真看他眼神儿不老实,敢情是苦头没有吃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在他裤裆的位置比了比,凉凉道:“老娘警告你,别跟老娘耍心眼儿,老娘心眼小,但不是没有,信不信老娘马上让你试试这把匕首!” “姑娘…别…别……我老实,我保证老实。”高尚嗓子都在发抖了,就怕赫连真一个手抖,那匕首亮铮铮的,一看就知道斜铁如泥。 “老实就好。”赫连真收起匕首,将一粒药丸塞进高尚嘴里,笑道:“这可是腐心丸,一个月若是没有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而且,你的身体都会化成一滩水,什么都不剩,当然最开始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不过是偶尔腹痛,不信呀?你自己感觉感觉,是不是觉得肚子疼的厉害,像是被蚂蚁在咬一样?” 见高尚肯定的点点头,她才松了脚,返身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幽幽道:“所以嘛,以后乖乖听老娘的话,老娘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解药给你了,这期间,可就看你的表现了哟。” 这头,赫连真满意的笑了,那厢,李墨听了暗中派去保护赫连真的侍卫带回的消息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凉薄得瘆人…… ***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挥挥洒洒的落下来,折成五颜六色的光,树底下安着一方软榻,榻上斜倚着的女子的如墨青丝一泻而下,安静平和的眉眼,惬意的享受日光的温暖。 从院子外匆匆赶来的高尚见着眼前的一幕,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连带呼吸都小心翼翼,害怕惊醒这秋日迟睡的美人图。 女子并未睁眼,只是声音清清冷冷:“小尚子,这次是不想要双腿了么?” 不咸不淡的威胁,成功的让高尚软了双腿,想想都觉得憋屈,他横了荆州二十几年,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栽了这么一个大跟斗,不是没有反抗过,偏他什么手段都使过,这女人见招拆招,跟邪了门儿似的,每次都给了他深刻的教训,次数多了,他也就规矩了,只能认命,面前的女人,还真是他的克星! 高尚的脸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语气恭敬又讨好:“师父,我不是成心打扰你午睡的,实在是有个好东西,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 ... 第七十一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婢子便捧着一盘东西过来。 “师父,你看,三月红!”高尚接过来,递到赫连真面前,有些邀功:“这可是三月里的东西,我特地让人八百里快马加鞭从灵山城里运过来的,你尝尝。” 赫连真捻起一颗淡红色的果子瞧了瞧,有芬芳的果肉之香传出来,很是诱人,里面的果肉是黄白色的,味酸带甜,她嚼了嚼,嗤之以鼻,切,不就是荔枝,什么三月红. 她起身吐果核,小嘴儿红艳艳,亮晶晶的,高尚自觉的拿出帕子接住,咽咽口水,问:“师父,好吃么?” 赫连真擦擦嘴角,一脚踢开他,咕哝一声:“德性……” “师父……” 赫连真悠哉悠哉的将一盘果子糟蹋得差不多了,才重新躺好,舔了舔嘴角的蜜/汁,懒洋洋的,“说吧,今天这么乖,到底有什么事儿?” 高尚嘿嘿了两声,搓了搓手,奉承的笑,“师父真神了,我这还没说呢……” 赫连真白了他一眼,没耐心道:“少给老娘戴高帽,有事说事,看在这盘东西的份上,说不定老娘心情好,会给你个面子。” 高尚噎了噎,竟是连一盘三月红都比不上…… “今晚我爹要为钦差大臣接风洗尘,想请师父一同出席。”说到这里,他吞吐了半天:“我…我已经替师父你答应了……” 半晌没有听见动静,高尚悄悄的抬头,只见赫连真双眼一瞪,他立马抱头大叫:“不许打脸!” 赫连真笑眯眯,摸摸他的脑袋:“乖徒儿,师父怎么舍得打你呢?” 下一秒,一声惨叫传来,某人捂着脸,夹杂着委屈的控诉:“师父,你说过不打我的……” 赫连真无赖的摊摊手,狡辩:“哦,我不是故意的呀,只是条件反射。”谁让你他娘的长了一副讨打相! *** 因为高尚的关系,赫连真的位置安排得很是靠前,那荆州太守留着两撇小胡子,目光时常溜转,一看就并非善类。 “赫连姑娘,尚儿没给你添麻烦吧,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也只有你才能管一管了。” 高太守扬起笑脸,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既妖且媚又嚣张无状的女人,又岂会是小人物。 赫连真才不跟他打太极,抖着腿嗑瓜子,敷衍道:“是添了些麻烦,吃些苦头自然就乖了。” 高太守拉下了脸,一时冷了场。 忽听下人来报说是钦差大臣一行人已经到了府外,高太守才重新换上了笑脸,迎了出去。 赫连真看了一眼身边替她布菜的高尚,问:“他们都去迎钦差大臣了,你怎么不去?” “我伺候师父就好了。”说得理所当然,狗腿的冲赫连真笑笑,继续将好吃的好喝的递到她面前。 赫连真点点头,满意极了,不错,悟性很高嘛。 可是钦差大臣?没听说过会有钦差南下…… “高太守,叨扰了。” 声音低沉清冷带着一贯的疏离飘进了赫连真的耳朵,彼时,她正含了一大口糕点,诧异的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她缓缓的抬头,慢镜头般的望向声源处,锦衣墨发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负着手,正在同高太守寒暄,可凌厉的目光却似有似无的向她扫来,发出危险的信号。 赫连真的身体抖了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男人如此威胁的眼神了,她不自觉的咽咽口水,被糕点噎住,涨得脸色通红。 “师父,你怎么了?” 赫连真摆摆手,捂着脖子难受的指了指旁边的酒杯。 高尚会意,连忙倒了水递与她,又贴心仔细的拍了拍她的背部,突然手臂一凉,他只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麻木了。 待赫连真缓过劲儿来,所有人已经入了座。 高尚八卦的同她咬耳朵,“师父,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钦差大臣老是恶狠狠的瞧我,难道我以前得罪过他?” 他摸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档子事儿,桌下扯了扯赫连真的袖子,小声道:“你看,又在瞪,又在瞪。” 赫连真尴尬的扯了扯袖子,打开高尚拽住她的手,解释道:“可能…他是看你长得比他俊,羡慕嫉妒来着吧……还有,那什么,你坐好,别拉拉扯扯的,搞不好他因爱生恨就把你给五马分尸了……” 高尚心惊,失手打翻了酒杯,恰好泼在赫连真纱裙上,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 “高太守,令公子的那双手生得极好。” 李墨拿着酒杯晃了晃,可不就是生得好,看得他都忍不住要砍了那双手。 高尚抖了抖,瞬间泪流满面,求救的望向赫连真,讨论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手?莫不是被他师父猜中了? 赫连真回他一个同情的微笑,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半点不敢张扬。 李墨将二人的‘眉目传情’看在眼里,目光定在将头快低到桌底下的女人,笑问:“旁边这位妇人好生熟悉。” 顿了顿,恍然大悟般,“可不就是醉梦居的花魁娘子?” 妇人?花魁? 所有人的视线皆是投向赫连真,带着鄙夷与了然。 赫连真捂脸,怒火腾腾的往外冲。 高尚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沈大人,我师父冰清玉洁,容不得你污蔑!” “是――吗?”微眯的眼眸,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定在赫连真身上。 赫连真以为他仍会继续为难,不曾想,他却将视线锁定高尚,冷声道:“高公子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本官不过好意提醒,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高太守生怕怠慢得罪了李墨,连连赔罪,又转身呵斥了高尚一番,才赔笑道:“沈大人见笑了,都是下官管教不严,来来来,吃酒,下官还准备了节目。” 一场闹剧翻了篇儿。 赫连真郁闷的喝了一杯酒,一转头,高尚竟用一副炙、热的目光盯着她瞧,“师父,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我都不会介意,以后由我保护你,再不会让你受委屈。” 赫连真愣了愣。 随后反应过来,狠狠的掐了高尚一把,咬牙切齿,“你要是再敢这么猥琐的盯着老娘看,信不信老娘拆了你的骨头!” 就在这当头,一名身穿水蓝色拖地长裙的妙龄女子已经抱着琵琶从灯火阑珊处施施然走了出来,纱巾蒙面,环佩叮铃,体态婀娜,美得像一幅画。 她对着上座的李墨以及高太守微微行了一礼,便坐在堂间,拨弄起来琴弦。 美人儿拨动琴弦,赫连真拿着筷子的手便缩了回来,琵琶声悠然响起,如涓涓溪水淌过心间,时而舒缓,时而激越,时而清脆好似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好似细语呢喃。 那女子全副心神都在琵琶上,四周的一切好似与她无关,琴音清越,红梅冷傲,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会亵渎了这女子,这琴音。 赫连真嗤之以鼻。 一曲既罢,高太守满意的摸摸小胡子,开怀道:“曼儿,过来见过沈大人。” 高曼移着小步过来,腰肢袅娜似弱柳,颜如玉,气如兰,好似月里嫦娥。 高曼对着李墨拜了拜,清喉娇啭,比那琴声更动听,“沈大人安好。” 李墨含笑点点头,对着美人儿也颇有几分风度。 那头在说些什么笑些什么,赫连真是懒得知道,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高曼上,总算牵起了一个会心的笑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席间偷偷溜了出去。 她急急忙忙的溜回房间,风卷残云般将这几天从高尚那里搜罗来的东西通通打包好,拎着七八个包袱悠哉悠哉的就出了房门。 很好,一路畅通无阻。 很好,守卫松懈。 很好,墙头不算很高。 很好,她从李墨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三两下翻腾便跃上了墙头,她正得意,一声熟悉的冷哼清楚的传了过来。 她一个腿软,差点从墙上跌下来。 “下来!”男人冷冷的出声,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赫连真僵着脸笑了笑,问:“沈大人出来赏月哇?” 李墨根本不搭理她的缓兵之计,又重复了一遍,“下来。” “这么高我会摔死的,相公,抱抱……” 撒娇,装可怜,连‘相公’也唤上了,攻心为上,配上娇软的嗓音,柔弱的姿态,男人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何况从小缺爱长大缺钙的贱人李墨! 幻想很美好,真的。 她的风华绝代,风情万种根本没有施展的可能,底下的男人只是声音冷了八度,周围的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赫连真成功的打了一个寒颤。 “相公,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这就下来,我再也不敢违逆你的意思了,也再也不敢吃糖葫芦了还不行么,相公……” 她在墙上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求饶,她不清楚什么时候这个变态男人的功力高深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啊! 她一只脚没站稳,成功的跌入李墨的怀抱,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死死不松手:“相公,我冷,快点进房吧……” 李墨的表情缓和了几分,问:“邀请我?还是缺男人?” “相公……”赫连真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揪着他的领口不依不饶:“你坏死了,坏死了!人家害羞嘛,快点进去啦……” 虽然赫连真这一套很俗很假很下作,但不妨碍李墨就喜欢她这个调调,果然二话没说抱她进了房间。 ... ... 第七十二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翌日,赫连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呵欠打到一半儿生生给憋了回去。 站在房门外一身狼狈精神欠佳的男人红着双眼死死的瞪着她。 “小尚子,你…怎么在这里?”赫连真裹了裹衣裳,若不是看他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她真的很想发飙,他娘的,压不过强龙还治不了你个地头蛇了! “师父,昨晚沈大人因何抱你回房?”直截了当,快言快语,带着罕见的认真。 “你看见啦?”她眯了眯眼,带着打量,昨夜分明四下无人,他却从何而知? 闻言,高尚眼里冒出的希翼之光通通幻灭个透。 他难过的靠在门上,沉默下来,表情委屈又愤懑,“师父,不管以前你同沈大人有什么瓜葛,以后都不能这样了,我…我会很难过……” 赫连真整理裙摆的手一顿,有些好笑的问:“你…说什么?” 下一秒,她的身体被迫往前倾,撞入一堵坚/硬的胸膛,有力的承诺响在耳边:“师父,我说,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欺负,这是真的,以前的事我不计较,我会娶你,一辈子对你好。” 赫连真的思绪慢了几拍,面前的男人虽然不是个东西,却是连着两次扬言要保护她,莫名其妙的承诺,她却觉得――值得信赖,只要忽视后面一句便再好不过。 赫连真拍拍他的背,道,“乖徒儿,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为师很是欣慰,可现在你能不能先将为师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高尚的动作晚了一秒,已经来不及,一枚势如破竹的树叶破风而来,直逼高尚的手臂,赫连真相信,那样的力道,是足以卸下他的整个右臂。 眼尖手快,她迅速一掌推开高尚,然后一个侧翻,那树叶堪堪擦过高尚的衣袖没入对面的树干,只听轰隆一声,一棵碗口粗/大的槐树生生被折断,颓然倒地。 高尚后怕的抬起手臂,只见划破衣袖的地方已然被强大的气流划出了血迹。 李墨夹起另一枚树叶,想必是真的对高尚的手臂很不顺眼,又要挥出去,被赫连真一把挡住。 “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这是太守府!”她低声道,就怕高尚的小命会莫名其妙的在她手中弄丢。 李墨收回手,目光冷得令人心寒:“你哪只手敢碰她,我就卸了你整条手臂,记住了么?” 高尚下意识的看向赫连真,赫连真没有办法,只好劝道,“你先回去。” 高尚憋了一肚子的气离开了,赫连真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她拍拍胸口,可气儿还没喘顺,李墨阴测测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你都是这么的不安分!” 她沉默以对,手腕却被男人紧紧拽住,对她那副嚣张冷淡的态度很是恼怒。 赫连真吃痛,抬眼瞥见回廊处白色的裙摆,嘴角微扯,“沈大人,你的小情人儿可瞧着呢,你这样拽着我,真的好么?” 昨夜在宴上便装作不识,同高曼眉来眼去,即使后来带她回了屋子,也不敢多待片刻,她便知道,这回,李墨必是冲着高曼而来,目的何在她不清楚,只不过这厮没安好心便是。 果然,李墨松了她的手,径直离开。 赫连真前脚进屋,后脚高曼便跟了进来。 一张面赛芙蓉的俏脸,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神清骨秀,可堪国色天香。 一袭绣花罗衫勾勒出女人窈窕的身段儿,珍珠白湖绉裙逶迤于地,素雅而不失俏丽,碧绿的腰带束住不盈一握的纤腰,美倒是美,只是心高气傲得很了。 可惜了,遇上了李墨。 高曼开门见山,“你和君虞究竟是什么关系?” 君虞?赫连真心头冷笑,李墨,字君虞,倒是舍得下功夫。 赫连真坐下,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辍,“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高曼哼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人是精致妖冶的,方才那如此相配的一幕,让她深感威胁。 她带着鄙夷,同赫连真保持一定的距离,道,“你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一方面居心叵测的迷惑我大哥想要嫁进太守府,一方面又想缠着君虞,你配吗!你想要什么?银子?” 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塞到赫连真手里,居高临下,“拿着它离开太守府,还有,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大哥和君虞面前,否则,你会吃到苦头的。” 赫连真慢条斯理的数了数银票,觉得很好笑,这还是头一遭被银子给打发呢,到底要不要教训教训这个讨人厌的玉棠夫人第二呢…… “哎,高小姐,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赫连真将银票收起来,笑道:“以前我相公有一个小妾,家里有权有势,又颇有几分姿色,所以傲慢得令人发指,别的妾侍都不敢得罪她,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她的吗?” 她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高曼,阴森森道:“我用一条马鞭狠狠的抽她,抽到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儿好地儿,直到她救命讨饶为止,她啊,可比你傲气得多了多,还不是见着我就花容失色绕道而走。” 赫连真偏头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有一个,是我相公的宠妾,比你美多了,得罪了我,我直接将她扔进烧沸了的水里,活活煮了她……” 高曼被她逼至墙角,小脸惨白惨白的,显然是被赫连真吓到了,她咬咬唇,战战兢兢的问,努力保持着高傲:“你到底想说什么?是在威胁我么,是想用马鞭抽我还是活煮了我,你好大的胆子!” 赫连真掏掏耳朵,“好久没有被女人挑衅过,怀念得紧,不过你方才提议的那些方法都是有可行性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还有,就是……”赫连真笑得一脸无辜,“不妨提点你一番,就算你长得再美,家世再好,也只有做妾的命,因为呀,你心心念念的君虞已经娶妻了,还不止一个,我给你算算啊,侧室加妾侍再加上没有名分的歌姬,算起来……嘿嘿,也就百八十个吧,你知道的,帝京不比你们这些小地方,比你有身份有地位的姑娘在沈大人的府里都只能做妾,所以,高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嗯?” 高曼一个腿软,跌坐在地,一点也接受不了赫连真口里所说的事实。 显然,赫连真并不打算放过已经被吓住的高曼,凑近她,啧啧叹息两声,遗憾道:“高小姐,你的君虞对你不会感兴趣太久的。” 所以,可别陷得太深,栽了大跟头。 “为什么?” 赫连真换了个姿势,悠悠道:“因为他变态!如果你脸皮不够厚,身子不够软,床上功夫不到家,抗震能力不够强,你还是回炉重造一番再来吧,因为呀,我怕你在床上被他弄死!连渣渣都不剩!据我目测,你这副小身板儿,可不够他折腾一次……” 这一番厚颜无耻到家的言论成功的让高曼这朵不知□□的小黄花红了脸赤了面,指着赫连真哆嗦不了一整句:“你…你好不要脸……” “相信我,死在他床上的女人可都是天仙貌美的姑娘,个个不比你差,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他比较喜欢玩儿虐待,不懂?这样吧,我举个例子,就是他喜欢一边宠幸你,一边用鞭子,啪,啪,啪的抽你,你叫得越惨,他便越兴奋。” 赫连真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煞有介事的问:“是不是觉得全身都痛,心里也发慌?没错,这就是他的兴趣,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你一遍一遍又一遍,啪,啪,啪……” 高曼终于崩溃,捂着耳朵尖叫出声,脸色一阵苍白,再也顾不得许多,逃也似的奔了出去,她听到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赫连真望见她狼狈而逃的背影,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瞧,为了拯救高曼这朵小黄花,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本质上,她也是个良善的。 *** 只是不曾想,她那一番苦心提点明显白费了,高曼跟飞蛾扑火似的往李墨身上扑。 两人成双入对,白日里去游湖,晚上就吹箫弄琴,或者吟诗作画,谈古论今,干尽一切风雅之事。 赫连真躺在床上,紧紧的捂住耳朵,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琴萧合奏的妙乐刺耳的一阵阵传进她的耳膜。 她忍无可忍的翘起来,掀被下床,连鞋子都懒得穿,气冲冲的出了门。 路过回廊的时候,便听见下人们带笑的议论纷纷飘了出来。 她侧了侧身,将将躲进柱子的背后,从这个角度看去,隐约也能瞧见对面亭子里相谈甚欢的俊男靓女。 “看沈大人和小姐的样子,怕是好事要近了……” “那是,可听穗雨轩那位说,沈大□□妾成群,也不知道咱们小姐……”小丫头将最后的话隐了去,也忌讳着议论主子的事情。 “嗨,这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但是凭着咱们小姐的姿容才情,同沈大人这么般配,做妾多委屈呀。”另一丫头说到这里,捂嘴笑了起来,道:“说到穗雨轩那位,以后有她的苦头吃,狐媚子,我呸!” 下人们笑成了一堆儿,将赫连真未来的下场描绘得很凄凉很悲催。 赫连真磨磨一口白牙,就冲着这些丫头的美好幻想,她也必须得把高曼弄进宫里去,折磨得她爹娘都认不出来!!! 她阴测测的抬头望向对面的亭子,差点闪到脖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抱一起了…… ... ... 第七十三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冷哼了一声,眼尖的丫头才看到柱子后面站着穿了一身寝衣的赫连真,众人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太过造次,纷纷散了。 “死男人!”她碎碎叨叨的念,也不去打扰两人的郎情妾意了,像幽灵一般飘飘的回了屋子,蒙头就睡。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外头喧闹了起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喊打喊杀,似乎在抓什么人。 她倏地起身,推开窗户,便见一抹黑影闪过,后面跟着大批高手,暗器跟绣花针似的漫天撒。 她心里一紧,这太守府果然深藏不露,平日里倒是没发现这多高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诧异的转身,却是衣衫松垮的高尚,看来是赶得及,随便套上的。 高尚几步奔过来,关上窗户,神情严肃得紧,“师父,外面乱成了一片,个个杀人不眨眼的,万一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好好在屋子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 “这是怎么了?” “抓刺客呢,不过不要紧,有燕山三十六骑在,不出一个时辰,定将拿下!” “燕山三十六骑?”赫连真心下一凛,“可是绝迹江湖二十年的燕山三十六骑?我听说,他们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怎么会……” “只要有银子,什么做不到。”高尚有些得意。 赫连真想想不对劲儿,心口惊疑,“当日我进府揍得你鼻青脸肿?” 这小子竟是装傻卖萌深藏不露,若是当时他真和她计较起来,她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差点栽在他手里。 高尚怕吓着她,连连软声安慰,“师父,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之前,我也是自愿挨揍的。” 赫连真嘴角抽抽。 这当口,对面亮堂一片,人声鼎沸叫嚣着,竟是漫语轩。 高尚咦了一声,颇为惊讶,赶了过去。 赫连真见状,一步不落的跟了上去。 两人将将赶至院落,便见高太守亦是匆匆赶了过来。 屋子里的情形一眼即明,贼子没抓着,倒是惊起一对野鸳鸯。 高曼抱着被子一个劲儿的躲在李墨背后,而李墨,光着上身,欢爱的痕迹明显,被扰了好事,不惊不惧,不韫不怒,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袍。 “这……” 高太守惊得愣了愣,一时怒起,当着众人的面当真是丢尽了脸,几步过去,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高曼的脸上。 待要再扇一巴掌,被李墨截住。 “高太守,是本官唐突了佳人,本官会负责,给曼儿一个交代,改日便商量一下婚事吧。” 说着,竟是绕过剑拔弩张的燕山三十六骑,径直离开。 赫连真扣紧的手指松了松,锐利的眸子扫过高曼,虽然哭哭啼啼,但眼中的喜悦她却没有错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突然不想再猜测下去。 *** 这几日,她密切关注李墨的动向,实在猜不透他在图谋些什么,同她形如陌路,或许是因为方便办事,又或许,本身就是在防着她,那么,这太守府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冒险? 她揉揉额头,荆州夏日洪水为患,朝廷赈了灾,难道是账本儿?如此,也算能说通一二,但也不至于让他亲自冒险…… 正想着,便瞧见李墨一行人出了太守府。 她鲜少看到李墨这样严重的表情,两三下套上衣裙,靸着鞋子也跟了出去。 正准备出发,马车里却钻进来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李墨的眉头皱了皱,甚是不悦,“你跟来做什么?” 见她穿得不伦不类,身子单薄得厉害,又不免疼惜,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跟来瞎折腾什么!” 赫连真笑眯眯的将自己的脑袋贴在男人的胸膛,双手圈住他健硕的腰身,委屈兮兮,“你装作不识得我,又好些天不来瞧我了,难得有机会,当然要珍惜。”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时候在戏外,什么时候在戏中了…… 李墨不知道思量什么,终究没有推开她。 马车起初一路平稳,两人谁也没提那晚之事,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李墨斟酌润色了一番,开口,“那晚的事……” “没关系的。”赫连真接得快,自是心高气傲,难不成她还要学那些不入流吃味儿争宠的女人?也未免太掉价! 答案如李墨意料般,他冷冷的笑,到底是不在乎,任凭是哪个女人,总入不了她的心,竟连半丝醋意也无,她同他撒娇亲近,明明又假又虚伪,他却舍不得推开。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开始摇摇晃晃起来,赫连真不舒服的换了个姿势,仰起小脑袋问:“我们这是出城了么,干嘛去呀?”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李墨面无表情的揉着趴在他身上女人的头发,也怕待会儿控制不了场面,无暇顾及她,给碰着伤着。 “我不!” 李墨敲敲她的脑袋,骂了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山路崎岖,马车再难前行,李墨替她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松松垮垮,更衬得她娇媚柔小。 “主子,前面有许多难民。”外面赶车的侍卫勒住缰绳,马车稳稳的停住。 车帘被一只纤弱无骨白皙的手指挑起,赫连真倾身,放眼望去:萧索苍凉贫瘠的山丘,一群群衣衫褴褛的百姓难受的呻/吟着,其间更是夹杂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她稳稳坐在马车里,瞧这一幕人间悲剧,不是不同情,只是弱肉强食,她一向清楚,亦或许,她本就天生凉薄,心如顽石。 “宝儿,别哭了,等会儿我们就有吃的了,啊,乖……”一名年轻的少妇怀里抱着约莫只有两/三岁的孩子,轻轻的哄,一只手艰难的扒着树皮,妇人跟孩子都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李墨使了一个眼色,跟来的侍卫便返身将马车里早已准备好的干粮搬了过来,一一赠与难民。 “有吃的!”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瞬间更多的难民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那情形根本不是谁能控制得住的,马车几乎要被掀掉。 两人一时静默无话,能清楚的听见你争我夺的喧闹声。 “是因为前段时间的荆州水患么?” 李墨嗯了一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面色很沉。 “朝廷不是已经派过赈灾的银子了么?” 赫连真想想,李墨在对待江山社稷上是勤勤恳恳不肯落下半分的,再推敲一番他最近的举止,不难猜出他的目的,遂问:“你是怀疑高太守?” “不是怀疑。”李墨揉揉眉心,有些疲乏,最近忙着查案子,又忙着应付高曼,以及……确实有些累了。 赫连真见他如此笃定,面色疲倦,跪直了身子,双手覆上他的额角,道:“我替你揉揉吧。” 李墨只是身子微微一僵,便放松了身子,顺势躺在她身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道:“也好。” 赫连真脸上有黑线阵阵跳出来,她不过是一时心软,想着替他揉两下也就够意思了,他倒是自觉,还真享受上了…… “对,就是这里,力道再大一点,恩,舒服。”李墨闭上眼,性感的薄唇吐出诱惑人的词句,也亏了赫连真对他免疫力较强,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想到某些画面,微微红了面。 心底纵然千百个不情不愿,可手上的力道却听话得不得了,揉得李墨舒服极了,连带唇角都牵起点点笑意。 “赫连。”寂静的马车里,李墨突然这样唤她的名。 “恩?力道还不够么?”她的手腕有些酸,双腿也被他枕得有些麻木,却还是难得的耐着性子出声询问。 李墨并未睁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温和,“赫连,我的命脉现在掌握在你的手里,只要用你一成的功夫,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我的存在了……” 闻言,赫连真的动作顿在那里,神色复杂的低头瞧枕在自己腿上完全没有防备的男人。 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难怪李墨方才身子僵了一下,是她变得迟钝了么? 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对上神色迟疑,面带犹豫的小脸,男人的手轻轻描绘着赫连真脸颊的轮廓,认真的问:“赫连,你会要了我的命么?” 赫连真的眸子突然有些惊慌失措,要李墨的命,要李墨的命…… “恩?”男人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她的眼,低低的询问,索要一个答案。 “怎…怎么会?”她笑得有些不太自然,却不敢看男人期盼的眼睛。 虽然,有很多次,她都有想过杀了这个男人,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赫连真防备的看着他。 “不会吗?”男人固执的索要明确的答案,将赫连真的脖子压低了一些,近到几乎可以数清楚对方的睫毛。 “不会!” “记住你说的话,赫连。”李墨覆上她微抿的唇瓣,温柔缱绻,一点点的倾入,话语喃喃:“我信你。” ... ... 第七十四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一行人将将回到太守府,高太守就已经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沈大人,听下人说您出城去了?” “恩。”李墨淡淡应了一声,又道:“不过是随便走走,顺便替曼儿取了一把‘焦尾’。” 说着,果真有侍卫将一把崭新的琵琶呈了上来。 跟来的高曼目光一亮,喜不自禁,羞涩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君虞你……况且,这‘焦尾’如此名贵,我实在是不敢当……” “以曼儿的才情合该配这样一把名琴,曼儿若推辞,是要同我生分了么?” “是啊,高小姐,这可是我们家大人跑遍城内城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们大人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多嘴!”李墨冷冷的呵斥插嘴的属下,倒显得果真有这一档子事儿一般。 “君虞……”高曼咬唇,想起他的温柔小意,以及那晚的事情,面颊暗自飞了红霞。 高太守将自家女儿的心思看在眼里,又见李墨一片坦诚,心中虽仍旧疑虑,却也不放在面儿上,目光移向赫连真,随口问道:“赫连姑娘一直同沈大人在一起?” 赫连真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白他一眼,“我说在门口碰上的,你信吗?” 说着,也不看谁的脸色,自顾自的往院子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向缩在高太守后面,根本不敢靠近李墨半分的高尚,问:“小尚子,知道师父我喜欢吃什么吧?” “知道,知道。”高尚没有出息的点点头,若不是碍着旁人在,就差奔过去替赫连真鞍前马后了。 赫连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抬步往屋子里走。 高太守被她下了面子,大度不予计较,自己找台阶下,朝李墨拱拱手,“沈大人,下官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饭菜,忙碌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请。” *** 高尚替赫连真办事,是极其麻利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已经送到了她的屋子里。 赫连真净了手,高尚立马递上干净的帕子。 “这几天都忙些什么,怎么都没见着你小子?”赫连真喝了一碗汤,张着亮晶晶的小嘴问。 高尚看得口干舌燥,艰难的吞吞口水,避开赫连真的目光,有些憨厚的摸摸脑袋,带着些埋怨,“还能做什么,不就是跟平常一样逗逗鸟,逛逛花楼,我倒还想到师父面前端茶递水,可沈大人……” 赫连真放下筷子,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离她有些远,便吩咐道:“过来。” 高尚哪敢违抗,心里七上八下,见着赫连真心口就没有平静过,笑着凑过去,讨好的喊了一声,“师父。” 可下一刻,高尚便求饶的大叫起来,只因赫连真紧紧揪着他的耳朵,对他又戳又骂,“离这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么,恩?这么大个人了,不学好,就会这些纨绔子弟的招数,没你老子给你撑腰了,看你怎么活!” “师父,疼……”高尚委屈兮兮的叫嚷:“我听话,我听话就是了,再说了,我爹是荆州的太守,除了他,我就是最大的,没人敢欺负我,嘿嘿,师父,你就手下留情吧,疼死了。” 对于高尚的不知悔改赫连真当真是无可奈何,她不是圣人,不过是依着这段时间高尚待她的情谊稍稍提点罢,至于将来,也是个人的命,强求不得…… “算了好好想想我的话,师父总不会害你。”她摆摆手,拿起筷子,却是再难以下咽。 偏偏高尚撑着一脸无辜的表情杵在她面前,气儿愈发不顺,捡起桌上的被子砸了过去,“还在跟前晃什么!” 高尚躲得快,擦擦额角的冷汗,腆着脸笑,“师父,俊云坊又排了新舞,要不要去瞧瞧?” 话刚落,紧接着几个杯子通通砸了过来,“老娘才告诉你要学好,你倒是想到腻在女人堆儿里,拿老娘的话当耳边风啊!” 中气十足,怒意涛涛。 *** 俊云坊前停了一顶轿子,只见一向称霸荆州的高公子点头哈腰的跑上来亲手掀起帘子,搀了一名俊秀的男子出来。 “师父,就是这儿了。” 男子点点头,展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倒是个风流翩翩的贵公子。 两人进了俊云坊,倒不是一般的勾栏妓院,来往的客人规矩有礼,只舞台上有窈窕多姿的舞姬在跳舞,没有人放浪造次。 “师父,这里坐。”高尚用袖子擦擦椅子,招呼她入座。 两人边吃边瞧,高尚倒是瞧得津津有味儿,可赫连真却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儿,这舞,可不是来自民间…… 敲着扇子打着节拍,目光却不动声色的将周围打量了一番,定格在二楼某个角落。 “哎,师父,你去哪里?”见赫连真突然起身往楼上走,高尚哪里还有心思看舞姬,急急忙忙的问。 “如厕。”赫连真挑眉,“怎么,你要跟来么?” 高尚尴尬的挠挠头,规矩坐下,只是想着,他家师父,连出恭都比常人高雅要去二楼。 推开厢房,临着窗户负手而立的男人转过身来,风姿俊秀,永远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此时,便又是多了三分亲近。 “娘娘。” “你如何在这里?”赫连真关上房门,走近他,“李墨不是让你监国么,方才我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李湛替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才道:“大皇兄有异动,湛忧心娘娘,定要走一趟才放心。” 辍了一口茶,品味一番,笑笑,“这俊云坊有问题,不过这茶倒是极好的,齿颊留香。” 赫连真看他怡然自得,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静逸明秀,赏心悦目。 仰头喝了一口,滋味颇好,大皇子有异动,必是先拿李墨动手,而方才李湛竟是说担忧她,这般坦然,不再同她玩儿心思藏着掖着,倒显得是她多疑了。 搁下杯子,坐定,才道:“我知晓那大皇子是个不安分的,想来也是翻不起波浪,你这会子竟亲自赶来,难道是我忽略了什么不曾,亦或是他果真本事滔天?” 她心头恨死了这些个作乱成瘾的东西,好容易出宫放放风,待回了宫,便又该是大黎的太后模样了,哪有如今这般潇洒。 “娘娘必是知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恩?” 李湛道:“容氏一族当年虽被父皇连根拔起,但毕竟是三朝大族,且,当年查抄容府,未必清楚,百年大族,又盛极一时,余下的人脉,亦或是钱财,忽视不得。” 赫连真惊,忙问:“难道大皇子在招兵买马?” 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方才说这俊云坊有问题?” 李湛只笑。 房门被大力推开,李湛半点惊诧也无,似是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向赫连真解释,“不急,待会儿便清楚了。” “我们家姑娘请两位故人到楼上一叙。”几名彪形大汉抱胸站在门口,说是邀请,却明明白白写着非去不可。 “既是故人,又端什么架子,自己前来不是更有诚意,我还就给你撂明白话了,今儿个老娘心情不爽,故人情人敌人什么的,通通不待见!” 赫连真起身,和善的笑笑,却是将手腕活动得咔嚓咔嚓作响,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壮汉们瞧着她是不好相与的,缓了语气,“姑娘,你莫要让我们难做,我家姑娘没有恶意。” “那你家姑娘姓甚名谁?” “姓容,至于名字,我等是不知道的。” 赫连真心下一咯噔,姓容…… 她下意识的看向李湛,李湛朝她点点头。 事情不简单了。 “带路吧。”赫连真无所谓道,好奇心却是被勾了起来,容家已经覆亡了,她倒是要看看普天之下,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声称自己姓容! 那是阁楼尽头的一间厢房,闲杂人等早已被遣了下去,只剩下李湛同赫连真两人。 李湛推开房门,一股馥郁芬芳的香味便传了过来,他噙着的笑意减了几分。 “梨花?” 赫连真闻了闻,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寒冬腊月能够培养出梨花的容家人,可真是许久不见了。 “真贵妃,别来无恙。” 从珠帘处迎出来的女人,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身穿一袭素锦衣裙,外披水蓝色轻纱,青丝挽成了简单的堕马髻,只斜斜一枝梨花簪,垂着细细一缕流苏,眉目间,又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许冷傲。 “玉棠夫人,是你?”赫连真笑笑,五指握爪,速度极快的朝女子的喉咙抓去。 女子微微一惊,却也不惧,闪身躲过,又同赫连真过了几招,虽吃了一些小亏,倒也不像几年前一般,赫连真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了。 赫连真停了下来,稳稳的站定,似笑非笑,“不赖嘛,功夫增进了不少。” “每日里闲着无事,也就练练,想着哪一日碰面了,可不能又被真贵妃用鞭子抽得没有丝毫还击之力了。” ... ... 第七十五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玉棠夫人说笑,整理了一番方才动手时弄乱的衣裙,笑问:“我是该叫你太后还是娘娘?” 赫连真的笑意敛了敛,问:“你想玩什么把戏?” “哟,恼羞成怒了?”玉棠夫人丝毫没有察言观色的自觉,打趣,“若是先皇知道你同皇上的事,你说会不会气得从陵墓里跳出来?”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玉棠夫人,你说,我要不要将你灭了口,去地下继续伺候先皇呢?” 两人针锋相对,各自较量,丝毫不退让。 最后,还是玉棠夫人没忍住呵呵笑出声来,亲自为两人倒了一杯茶,语气和善了许多,“瞧你,不过是开个玩笑,能够出宫,还是托了你的福,你的‘大恩大德’,我时时刻刻都记着呢,来,尝尝我亲自酿的梨花酒。” “酒倒不用尝了,既然叙了旧,咱们也该离开了,娘娘。” 李湛开了口,拉过赫连真就要离开,却被玉棠夫人拦住。 “湛王爷,何必急着走,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二位呢。” 说着拍拍手,笑得意味深长。 两人正不解,脚下忽然松动,深知不好,想要闪身移开,却没能如愿,轰隆一声,掉了下去。 *** 待两人悠悠醒来,处在一片昏暗之中。 赫连真摔得疼,揉揉手臂摸索着站起身来,检查了一番,初步确定这是一间地牢,想来是被玉棠夫人得了手,将他们关了起来。 目的何在?用来威胁左相亦或是李墨?不自量力!单凭大皇子那货色也想篡了江山?在她眼中,不论是玉棠夫人,亦或是大皇子,皆是跳梁小丑罢了,不足畏惧。 只不若,这番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着了道儿,委实丢脸。 她所接触的,不过是喝了一杯茶而已。 说到茶,她脑子飞速的转着,再联系那一股浓厚的梨花香,不知是玉棠夫人手段高明,亦或是…… 她慢悠悠走到李湛身边,居高临下的打量,模糊中依稀能瞧见他安睡如画,睡姿同他的为人一般,平和规矩,只是,她眼中的李湛从来不是规矩的。 摇摇头,怎么能怀疑他呢?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李湛的脸颊,“阿湛,醒醒,醒醒。” 李湛呻/吟一声,还未开口,先咳嗽了起来。 赫连真暗骂了一声,李湛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常年用药吊着,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大碍。 将他扶起来,替他拍拍背顺气,不免担忧,“有没有摔到哪里?” 终于缓过了劲儿,李湛拉下她忙碌的手,道:“无碍,老毛病罢了,娘娘可是受了伤?” “无。”赫连真并排挨着他坐下,沉思。 “娘娘莫要担忧,既然玉棠夫人只是抓了我们并未动手,想必另有目的,但凡她有所求,我们总会无虞。” “恩。”赫连真点点头,只是心头躁得很,这破落地儿让她屈尊这么久,真是令人不痛快。 两人虽然算到对方有所求,却不曾想对方能耐住性子,足足关了他们三天,莫说吃喝,便是一滴水也未进。 赫连真舔舔干燥的嘴唇,愈发没了耐心,莫不是要饿死在这里?一时又恨了起来,李墨那厮只顾同高曼亲热,竟是连她一个大活人失了踪也不知晓,最混蛋的当属高尚,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难道便不兴找找,说什么保护她的屁话!这男人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李湛这几日太过安静,实在不对劲儿。 她靠得更近,见他似乎没有半点反应,心下一凛,替他探了探脉,虚弱无力,若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出。 “娘娘,我没事。” 原本清朗的声音变得晦涩艰难,赫连真仔细嗅了嗅,隐约有血腥的味道。 她伸手摸上了他的唇畔,果然,触手温热,他吐血了。 因着赫连真这一突兀的动作,冰凉的指尖停在他的唇瓣上,李湛身子一僵,近乎贪婪的留恋她指尖的温度,气息一阵紊乱,蓦地尖锐的咳嗽起来,呕出的血沾上了她的手指。 “你是不是旧疾复发了,药呢?有没有吃药?” 赫连真又急又气,他什么身子,什么状况,竟然对她瞒着掖着,犯了病竟还死死忍着不让她知晓!她原以为经过阿婉的悉心照料与调理,该是好了许多才是,怎的又严重了。 李湛止住她伸进他袖子里找药的手,艰难道,“药应该是昏迷的时候被玉棠夫人拿走了,娘娘莫急,我没事,熬过这一阵子便好了。” 话这般说得漂亮,却又是剧烈咳嗽起来,听得赫连真心酸不已。 地牢的门突然开了,光亮照进来刺得两人睁不开眼。 赫连真缓了缓,定睛一看,倒是真看得起她,那扇铁门厚实着呢! 玉棠夫人带着一行人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望着她。 来得可真是时候。 众人来不及细看,赫连真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移到玉棠夫人面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冷冽,“把药交出来!” 玉棠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青转紫,便是知晓赫连真钳着她的力道有多狠,是有多想置她于死地! 可她不怕,竟是从容的笑,“你只管动手便是,当年没弄死我,这会子还怕你不成!你和先皇覆了我容家,我以一己之身拉湛王陪葬,划算得很。” 赫连真咬牙切齿,狠狠甩开她。 奔过去瞧李湛的情况,这时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如纸,倚在那里,便是连动也未动,白色锦衣上已是血迹点点,许多已干涸,这个傻子,不知忍了多久。 “条件!” “爽快!”玉棠夫人笑赞,也不绕弯子,直接挑明,“我要皇帝从太守府拿到的账本儿。” 账本儿?赫连真蹙眉,不过是一本贪污的罪证,何以个个费尽心思想要得到? 却是不动声色,“你如何知账本儿在他手里?不过区区几百万银子,你容家也差这几个钱?” “赫连真,不要妄想从我口里套话。”玉棠夫人冷哼一声,“你只要按我说得做便是,你该明白,若是不及时服药,湛王的命,可就只有一日光景。” 侧开身子,让出道路,“现在,你可以走了,明天这个时候,我想得到我要的东西。” 赫连真危险的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要让他如此难受下去?” “只有你能救他,我的太后娘娘。” “好,好,好得很。”赫连真点点头,“玉棠夫人,你该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顿了顿,又道:“我亦希望,明日这个时候,你还我完好无损的阿湛,否则――我会让活着的容家子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死了的挫骨扬灰,永不安歇!” 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直到赫连真走远,玉棠夫人仍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赫连真从地牢里出来,却是俊云坊侧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 她往太守府而去,思量着如何向李墨解释这三日的事情,坦白相告,亦或是欺瞒? 平日里井然有序的市坊变得混乱,几队官兵在搜查什么。 她不甚在意,突然一个阴影压过来,将她结实的抱在了怀中。 “师父,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了!” 赫连真愣了愣,高尚抱得死紧,有些勒人。 “你放开我先。” 她费了大劲儿才推开抱住她不放的男人,一瞧,带着诧异,面容憔悴,眼眶通红,衣裳还是三日前穿得那身儿,这小子该不会是不分昼夜在找她吧? 心头微暖,拍拍他的肩,“走吧,先回府。” “恩,好,好。”高尚忙不迭答应,他方才一眼就瞧出赫连真的狼狈,不知道这几天受了些什么苦,分明消瘦了许多,再多的恼怒恨意也抵不过对她的心疼。 回了太守府,赫连真匆忙梳洗了一番,又将高尚打发下去,才往李墨住的地方而去。 人不在,妙极。 她迅速闪了进去,关上房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她不敢弄乱,害怕李墨起疑,倒也不是惧他,只是,不能因着他的阻拦耽误了她救李湛。 所有角落都找遍了皆是没有,她停下了所有动作。 高太守老奸巨猾,定是不会完全信任李墨,而李墨深知这一点,又岂会将东西放在屋子里,如果她是李墨…… 高曼! 她眼睛里闪着精光,兴奋不已,任谁也无法想象会在高曼那里,高太守当真有一个好女儿。 她打开房门出去,一眼便瞧见刚进院落的俊男靓女。 显然的,两人也看见了她。 李墨明显的皱眉,目光往屋子里逡巡了一遍,才冷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赫连真抱胸,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坦荡,含讥带讽,“敢问沈大人,在我失踪这几日,你可曾担忧过?” “没有。” 意料之中简洁而又锋利的答案,明明是装作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来打消男人的疑虑,可听了这两个字,心头依旧沉闷。 自找的不是么,如今这个节骨眼儿,当着高曼的面儿,为了他所谓的大业,必定得委屈她不是? 高曼自始至终保持沉默,高下瞬间明晰,男人的态度让她很是满意,连带看向赫连真的眼神儿都带着嘲讽以及似有似无的悲悯。 悲悯?呵! 赫连真没有半点留恋的出了院子,李墨的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发一言。 怎会不忧心,派了大量人手,仍是半点消息也无,平日里倒是不妨,她自个儿的本事足够应付,可太守府高手如云,深不可测,就怕是高太守对她动了手,幸而,平安归来。 她该是知晓他同高曼不过做戏,怎的偏偏故意做出这副样子?且,她又岂是这般会争风吃醋的人? 若是换了以前,她吃味儿,他或许高兴,只是当下,事出反常必有妖。 ... ... 第七十六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已入深冬,再有半月便是除夕,荆州处南,虽不至于银装素裹,大雪飘飞,但也似柳絮般漫天飞扬,不比帝京寒风刺骨,冷冽干燥,这里却是冷湿阴冷,天气灰蒙蒙阴沉沉,一片儿的压了下来。 街上虽仍是市坊林立,吆喝往来,但行人总是匆匆,裹着大麾将头埋了进去,连带小贩们亦是愈发早的结束了买卖。 赫连真脚步匆匆,出门甚至忘了披上大麾,寒风袭来,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穿过长街,往约定的林子里赶,彼时,林木萧瑟,枯叶纷纷,踩在脚下吱吱作响,像是突然喜欢上这簌簌节奏,心头默默的打着节拍。 蓦地,脚步顿住,声响消失。 她平静的抬头,似乎对于面前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诧。 男人墨色的大麾上沾了点点白雪,本就冷峻的眉眼因着这寒冬腊月更显冰冷,对上赫连真单薄的身姿,他的眉微蹙,随后利落的解下大麾,霸道而又强势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赫连真摸摸大麾,甫一披上,便觉着暖和,指尖过处,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体温,虽然很淡,她却觉着踏实。 “赫连,把东西给我。” 男人启唇,清冷的嗓音便是连半点温度也无,赫连真的手指不知是冻住亦或是僵住,原本还握着他的体温,突然间抓不住一丝半毫。 她讪讪的收回手,早已没了方才那一瞬短暂的柔和,挑起一抹倔强的笑容,也不抵赖,诚实得让人愤怒。 “哦?不过是一本贪污受贿的小册子,引得你同大皇子都来索要,你莫告诉我这里头有军机秘要,便是有,现当下,我也是要取走的,阿湛等着这玩意儿救命呢。” 她瞧着男人了然的神色,想到什么,有些许不快,似讥似讽,“想来你这回定是要拦上我一拦了,什么兄弟情义,手足情深的,皇家从来不兴这些个,毕竟——没了湛王,对你最为有利不是?亦或许,你原本就知晓大皇子的意图,甚至暗里默许,借力使力,最好湛王死在大皇子手头,你便坐收渔利,不费一兵一卒,稳固你的江山社稷,是也不是?” 这般分析,又似有理有据,顺理成章的猜测便随之而来,她敛了嘲笑,面色忽沉,冷声质问:“便是我失踪三日,你也不曾上心,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倒真是深谋远虑,可是李墨,你便是如此笃定我不会出事,还是觉着我无足轻重,同一枚棋子般没有区别!” 男人似是被猜中心思般冷了脸,薄唇紧抿,沉默以对。 赫连真死死盯住他,她需要一个解释,如此这般的猜测委实太过心寒,可这男人除了僵硬的五官,以及喷薄欲出的怒火,实在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凛然正色道:“账本儿我不会给你,阿湛我救定了,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这一剂猛药下得重,男人的表情松动,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她,对上她严肃且认真的神色,低低笑出了声,似无奈,似苦涩,似悲愤,又似心寒。 “阿湛?” 他低低呢喃这亲昵的二字,口舌似乎被冻得麻木,没有丝毫知觉,竟然宁愿死也要救李湛。 究竟要有多少个六年,她的心才会微微向他的那一端天平微微倾斜一下,他早说过,赫连真的心,从来都是长偏了的,亦或是,她的刀枪不入,坚硬如石,从来只对他一人,而不管是李湛,或是袁慕轩,哪怕是她身边的丫头她也能不吝啬她的情她的意。 自嘲般的弯了唇角,“原来,你便是这般看我的。”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承认,可这不包括用她的安危作代价,从来,她便是他的底线。 不可否认的是,李墨笑起来当真好看,替他的俊美又添了几分味道,总会让人眼前一亮,可他这般的笑容,竟让她胸口沉闷,甚至产生幻觉,是她错怪了他。 “我亦希望是自个儿误想了。” 她如此说,人已经低着头从李墨面前走过,而他到底没有阻拦她。 到了指定的林子,她眯眼,锐利的眸光扫过周围的一草一木,心头微沉,若是不仔细瞧,根本难以发现,设着陷阱等着她,只怕,待她交了账本儿,救回李湛,他们二人也难以走出这片林子。 好个玉棠夫人,竟是要她有去无回,亏得她当年一时心软放她出宫。 不过一刻工夫,便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有八名高手。 “竟然如约而来,赫连真,你同皇帝有染又与湛王也不干不净?又或者,你同他们俩都不清不楚,斡旋在他们之间?” 嘲弄的声音逐渐逼近,只听玉棠夫人又哧哧笑了两声,才好整以暇道:“你也真本事,他们父子兄弟,皆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偏又长了这一副狐媚人的小模样儿,倒也当得祸水二字。” 赫连真不为所动,忽略她的挑衅,只把目光凝在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如纸的李湛身上,见他呼吸几不可闻,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便知晓,那玉棠夫人果然连一粒药丸也没有给他服下,心口微疼。 伸手,冷声:“把药给我。” 玉棠夫人冷嗤:“赫连真,还当是你说一不二的时候呐,我以为,你该学会识时务才是,如今,可由不得你讨价还价,药嘛,自然会给,毕竟我的目的本不在湛王爷,可前提是,我要的东西呢,你带来了吗?你一向诡计多端,若是耍了什么花样,我这亏只怕吃得大了,一个不慎,怕是小命都难保。” 赫连真嫌她聒噪,不耐烦的将账本儿扔了过去。 玉棠夫人接住,大略的翻了翻,确定真假后,倒也并未失信,将药瓶连带病怏怏的李湛通通推给了赫连真。 待李湛服下药,气色好转,如此,她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她扶着李湛转身走人,却听见刀锋出鞘,瞬间便被包围了起来,入目所见,全是明晃晃的刀尖。 她权衡着彼此力量,若是她一人,逃出生天不难,可带着虚弱难行的李湛…… 她朝远处望了望,早已嘱咐了高尚伺机而动,可为何却不见动静,关键时刻给她掉链子? 她哪里晓得,情况突变,她前脚出门,高尚点兵整装待发,却被高太守拦住,绑着他关了起来。 “赫连真,且不论旧怨,便是如今你知晓了大皇子的图谋,你觉得还能放你活着离开么?” 玉棠夫人拢了拢翠色的坎肩,妙丽多姿,嘴角噙着舒心的笑,“不妨告诉你,高太守已经知晓你同皇帝的身份,你觉得虎头铡都架在他头上了,他还能稳坐不动如山呐?莫说是高尚,便是皇帝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你还能盼着谁来救你?” 赫连真面色巨变,大皇子竟然同高太守勾结,他们人在荆州,强龙终是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还有那时刻威胁着的燕云三十六骑,若李墨同李湛在这里有个闪失,大皇子便举事而起,除掉没有威胁的李玄轻而易举,狼子野心,可成矣。 只是,她微微一笑,从容淡定,她信得过李墨,绝非这般无用之人,只是觉着好笑,李墨千方百计得到这账本儿,暗里算计着大皇子同李湛,顺水推舟,生了一局,却不想,大皇子又联合高太守,来个一网打尽,局中局,她的存在至关重要,若不是她,这两场局面便也生不成,偏偏,她的无心反而推波助澜,成就如此局面。 个个心思不轨,究竟谁算计了谁,谁又落了最终的好,还遥遥未知,而李湛,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布了一个怎样的局? 她只觉得,疲倦。 理不清这其间的弯弯绕绕,更识不得这隔了几重的人心。 “玉棠夫人,你必输无疑。” 话音刚落,只闻几声闷哼,刀光剑影闪过,方才还气势凌然用刀剑指着她的护卫们跪地倒下,而身后,是动作划一,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刀尖还滴着护卫们鲜热的血液。 侍卫们让开道,李墨在阴沉的天色下踏步而来,目光定在倚靠在赫连真身上的李湛,心思难测。 如此大费周章,他又岂能让李湛如愿以偿,不消这一刻,便是这一生,江山美人儿,他决不拱手送人,尤其是李湛! 他定要让李湛满腹心思付诸流水,白忙活一场才好。 赫连真眼见着胜券在握,却不想,马蹄阵阵,挟着风雪而来的是燕云三十六骑,杀气凛冽,个个顶尖高手,又岂是大内侍卫能阻挡一二。 她担忧的望向李墨,而男人回她一个安定的微笑。 ... ... 第七十七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狂风起,枯叶翻飞,伴随着噗噗声响是应声而倒的侍卫,燕云三十六骑以雷霆之势所向披靡,林间愈发萧瑟。 李墨早已同燕云三十六骑缠斗在一起,对方招招狠厉,意在置他于死地,众人围攻,已成颓势。 扑哧一声响,又是谁皮开肉绽?赫连真护住李湛,对面缠斗的众人招式变幻莫测,她一时竟也瞧不仔细,只觉黑压压一群人,快要将那抹冷峻挺拔的身姿掩没。 再也无法坐以待毙,将要动身,手腕却被李湛紧紧扣住。 “娘娘,危险。” 来不及反驳,已有几名高手朝她袭来。 推开李湛,忙应付起来,她本无内力护身,又无轻功傍体,所依仗的不过是近身间的快、狠、准罢,若是单个来战,她定是应对自如,群起而攻,她则吃力难捱。 李墨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尽管□□乏术,亦杀出血路护到她身边,他的目光冷冽而又夹着阴狠定在掩唇咳嗽的李湛身上,杀意弥漫。 两人杀红了眼,并未注意到一旁玉棠夫人的动作。 彼时,李墨近身到了李湛身旁,凌厉的剑锋直直刺了过去,到了如此这般田地,他倒要看看李湛要藏拙到什么时候,竟然能置那个女人的安危于不顾,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他命丧于此? 李湛从容不迫,甚至勾起了一个算得上春风如意的微笑。 “小心,是**!”赫连真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李墨只见那如玉的面容越过他,扑倒在李湛身上,滚了几滚,然后轰隆一声,大地震了几震。 他本能毫发无损躲过这劫,却在原地愣了一愣,待再闪身移开,便又晚了那么一瞬。 “李墨!” 女人尖锐得几乎变了音色,她急急起身,待那浓烟滚滚散尽,依稀能辨认出那长身玉立的男人,微微狼狈。 她悬着的心还未落到实处,便被男人那凉薄到刺骨寒冷的眼神定得动弹不得。 她的嘴唇开了又合,在清楚瞧见男人唇畔逸出的点点血迹之后,似乎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 她方才只是见李墨用剑指着李湛,那时玉棠夫人点燃**,李湛身体虚弱,若没有外力,根本躲不过,而李墨,明明可以避过的,不是么? **埋得足,连带燕云三十六骑也损失了一大半。 赫连真咬牙,好毒的心思,竟是要所有人葬身于此! 余下的人马,眼尖的发现李墨受了内伤,再一次拔剑相向,群起而攻之。 赫连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却见李墨不为所动,深邃如海的眸光紧紧缠在她的身上。 寒风中箭矢簌簌破空而来,密密层层的箭海网住了蠢蠢欲动的燕云骑,随后马蹄阵阵,竟似地动山摇。 赫连真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名长相精致,身穿铠甲的少年将军,与之齐头并进的乃是冷漠如霜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身后,竟是兵甲凛凛的一方军队。 燕云骑死伤大半,余下生还者也全权拿下,如此,这一场生死浩劫总算渡了过去。 只可惜,那玉棠夫人审时度势,早已没了踪迹。 “臣弟救驾来迟,望皇兄恕罪。” 李玄下马,单膝跪地,身姿挺拔,那一身银色铠甲,替这少年郎添了几分威严,让原本过于精致艳冶的容颜多了三分浩然正气。 三呼万岁的声音在军人的口中喊出来,别是一般声势浩大,激动人心。 “玄王有功,当赏。”李墨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颇为欣慰。 阿凝的注意力早就凝在赫连真身上,这般紧赶过来,就怕她有个闪失,如此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那头李墨交代完正事,李玄才过来这边,抱着头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挨个儿唤人,“母后,二哥。” “小六真是出息了。” 李湛尽管面容惨白没有血色,却仍是扬起和煦的微笑,只是没想到,疑心颇重的李墨竟然会将兵符交给小六…… “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哥又怎么会在这里?” “湛王私自出京,有负朕重托,罔顾皇命,该当何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叙话。 “臣知罪。”掀袍,跪地,不辩,不怒。 “既如此,朕便削你爵位,贬为郡王。”目光扫过低头不语,并未开口求情的赫连真,又道:“既然你身体欠妥,便留在帝京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济州大小事务朕自会着人替你分忧,湛王妃已在来京途中,很是惦念,郡王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莫要让太后同朕时时挂心。” 这样一番连消带打,架了湛王的权,扣了他的人,明上冠冕堂皇养病为由,实则监视为质,甚至祸及湛王妃。 赫连真无法坐视不理,终是启唇,端了太后的架子,“湛王有过却也情有可原,皇帝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何至于动怒削其爵位,且湛王由来病弱,济州山清水秀也好将养,何苦留在帝京受政事所累,皇帝万寿已过,藩王长久滞留京中终不妥当,哀家的意思,便送湛王回济州,也免了王妃的车马劳顿。” 一时静悄,李墨沉着眉,并未言语,只是本就清冷的表情愈发下了几分,心中冷笑连连,如此维护,话却漂亮得紧,让人拿捏不了半分错处,还没回宫,便又同他虚与委蛇,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两人僵持间,几枚暗器以迅雷之势朝两人射/了过来,众人惊呼。 李墨轻易闪过,倏尔脸色蓦然大变,手指截住两枚,旋身挡在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面前,闷哼一声,身子一僵,随即软了下来,整个人扑在女人身上。 赫连真承受不了重量,两人双双倒地。 阿凝反应过来,刀光剑影一过,那身负重伤拼着最后力气洒出暗器的燕云骑已然身首异处。 “赫连,你的心当真如此偏妥。”方才受了内伤,现下又替她挡了暗器,伤在要害,可即使到了如此地步,男人终究道出了心头的郁结不平。 从他口中溢出的血迹不断滴落在她身上,而男人胸口处血迹亦是不断蔓延,染了一片,她突然间失了力气般,无法推开身上的男人,抓着他袖子的手微微发着抖,“李墨……” “赫连,爱上我真的就这么难么?我到底哪里比不得李湛,比不得他?” 底气已然不足,气息急促而无力,他的质问那般的苍白,表情却又凄楚黯然,这年轻帝王,要江山,运筹帷幄,百般计谋,千般算计,却义无反顾替她挡住血雨腥风,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李墨,那样纯粹而不掺异色的情爱,如同起初那几年般,在心惊心惧的同时,又怎能抵挡住那魔怔,她早已弃械投降,否则,她那样的心性又怎会冒着危险替他生下惜贝。 赫连真,这个男人爱惨了你,即使如今没了从前的记忆,又有了帝王的枷锁,可他能为你出生入死不是么?信他一回又何妨,放任自己一回又怎样,六年,便这般不清不楚过了,还想继续欺负他下去么? 见她白着脸闪了神,失望之色从男人脸上一闪而过。 这番是切切的痛楚,“罢了,便是这般死在你怀里也足了。” “不要胡说!”赫连真急急忙忙用手堵他的唇,眸间隐隐闪着波光,“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她总算聚起力道,想要扶他起来,李玄等人见状,也着了急,连忙过来搭把手,却被李墨推开。 一贯冷清严肃不苟言笑的帝王这时却是拗了起来,伏在赫连真身上,喘着粗气,执拗的索要答案,“赫连,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李墨。”赫连真深吸了一口气,泪水滴入鬓间没了踪迹,只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她揪着他袖子的手变为拥抱,两人耳鬓厮磨间,她的声音低低浅浅,又似叹息:“怎么能不爱。” 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却低小如蚊蚋,别人不清,李墨却是满足的勾起了唇角,似乎百感交集,又担心她耍赖,忙道:“你说过的,你爱我,再不能变卦,你是爱我的,爱我的……” 终是抵不住,沉沉晕了过去。 太后皇上在私语些什么,隔了距离的众将士不清楚,只知他们的皇上替太后挡了暗器,性命垂危。 众人乱成一团,只李湛愣在原地,再不是和颜悦色,反而俊颜添霜。 他步步为营,寸寸计较,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苦心筹谋这许久,费了这等人力物力,却是抵不过李墨一出小小的苦肉计。 微微苦笑,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摊开绢帕,血红点点,他岂非没用上这苦肉计?可她只是心疼,比不得对李墨的心滞,从来,她便没为他掉过一滴泪…… 这便是因为所谓的爱么? ... ... 第七十八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谈及湛王回封地一事,因着李墨不省人事便搁浅了下来。 高太守私吞赈灾饷银,勾结朋党,欺上瞒下在先,后又以下犯上,伤及龙体,以谋逆罪处,高氏一门皆锒铛入狱,择日处斩。 自那日李墨醒来,目光便未从赫连真身上移开,三分痴,七分愚,所拼凑起来又足了那十分的喜,全然不复往日里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竟似那初尝情爱毛头小子一般,期盼骤然成真,满是春风得意。 两人处一室,同起同坐,即便是两相无言,默默守着彼此,亦是□□,经此一番,两人不再遮遮掩掩,恐羞了心思丢了脸面,但凡赫连真退了一寸,那李墨便步步紧追,也不遑顾及那面子里子,硬是生生拽住她同入情淖。 这日,赫连真正伺候着他用药,堂堂七尺男儿,硬是要她一勺一勺的喂,喝一口,便朝她扬一抹笑,也不嫌累得慌。 赫连真觉着好笑,一时又有些百感交集,她何其残忍,从未给过他一次明确的答案,让他这么多年来竟是以为她不曾爱他,猜着彼此的心思挥霍着这份情意,谁痛了一分,伤了一寸,另一人又岂会好过? 明明,眼前的男人,这般容易满足。 “苦吗?”她用绢帕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汁,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男人笑着望她,未语,却是扣住她的脑袋,唇舌凑了上去,那苦到舌根的滋味,半毫不剩的如了她的唇,侵入她的胃,苦意涩然。 “不苦。”他乘势将她压倒在榻上,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精致的面庞上,泛着热。 对于他来说,除了她给的苦涩便再无其他。 她眨着明亮的眼睛看他,放大的俊颜,能清楚明白的望进那一望无垠的深邃眸海,满是浓浓的柔情。 她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宽大的衣袖顺着下滑,露出两截白皙的藕臂,在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的映衬下,美人儿笑意盈盈,秀色可餐。 他眸光一紧,呼吸紊乱。 而她却是了然一笑,眼角微挑,本就魅惑的双眼又添了妖冶,使尽引诱之能事。 从入了这太守府,他便再没有机会同她亲近,更莫谈及赴那**巫山,锦被翻那红浪,得了这绝佳机会,哪里忍得住。 血气一阵翻滚,一股脑儿的潮着不听指挥的地方而去,他真真儿想着她,一刻功夫也不待就。 他下了心思,想着孟浪一番,指尖方才触及她的柔软,却被一双柔柔玉手给制住了。 “赫连,给我。”他哑着声音去吻她的唇,她再次偏头闪过。 李墨微恼,起了别扭的心思,很是不甘心,“赫连,你那日说爱我,莫是诓我来?” 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纤纤玉指轻戳他的胸膛,复又佯板着脸,声讨:“你嘴里见天儿的念叨着爱我,莫不是只爱我这身子?眼见得,哪回同你不是这些个龌龊事,恩?你倒是说说,你那心可真,你那意可足,别是你这登徒子贪恋美色故而这么一说,戏耍我来?人说色衰爱弛,你后宫佳丽若干,个个风骚韵致,倘使我没了这皮色,你又还能惦记着?” “好卿卿,我的心肝儿,你这是要屈死你相公不成?我才委屈了一个角儿,你却编排了这么些个诳语,我那十二分的情意,你便是舍我三分,我也足了。” 身子绷得紧,委实难受,忙央道:“别说这些个有的没的,我难受得紧,快让你相公美/美。” 咂砸几声,捧着她的粉面儿一阵猛亲。 这玩笑可再开不得,她呼吸也急了,脸也羞了,心思也乱了,仍是敛着那三分理智,止住他,喘息:“休要胡闹,你重伤未愈,怎能做这等力气活儿,你且忍忍。” 他抓住她的话头,一张无赖的俊脸,尽显泼皮本色,“那好,我不做,你来。” 赫连真啐了他一口,娇嗔:“好没个正经!” “卿卿,你权当可怜你相公一遭,真真儿难受。”他旖旎的心思中又忆起那次在乾元殿那回,痛快又刺激,当真美得他云里雾里,不思朝政,可惜,因此惹恼了她。 “要不你给……” 后面二字虽是省了,那别有意味的眼神儿泛着火含着热,比方才更具光芒,赫连真岂会不知,又羞又恼的锤了他一下,使了力道。 他闷哼一声,理智了几分,却仍是惦记着想成其好事,无赖道:“用手也行。” “你这昏君!” 两人正闹成一团,外头却闻下属来报,说是有人劫狱。 李墨敛了方才的嬉皮笑脸,换上了那副淡漠疏离的面孔,皱了眉,明显不悦,将这一屋子的暧昧散得干净。 “你先坐坐,我片刻便来。”他拉起她来,又整理了一番弄得发皱的衣袍,面对她,仍是噙着笑,带着暖意,“待日落,我便带你去游那汉河,听闻最是有趣味。” “好呀,我等你。”她盘坐着,撑着腮,笑意盈盈。 只是,这桩趣事终究未成。 *** 李墨到时,高太守三人正被层层围住。 “君虞。” 高曼喃喃的唤,泪水早已盈眶,此时,她早已不复平日里光鲜亮丽又清高端庄的模样,在牢狱里待了数日,狼狈不堪,此生从未受过如此苦楚,偏偏,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李墨,是大黎的君主,更是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李墨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高太守,交出东西,朕可留你全尸,保你一双儿女性命无忧。” 高太守惨淡一笑,神色间傲然不服,对生死早已不惧,更何况,只要那东西在他手里,李墨便不敢轻举妄动,“李墨小儿,你休想,有胆你就射杀了我,我等着看你被人拉下皇位同我作伴!” 两人对话诡异,莫说在场数人,便是连跟来隐在角落里的赫连真也迷惘无知,李墨口里的东西,除了账本儿,还有什么? 李墨沉了脸,他由来自傲,又岂是能容高太守如此挑战他的权威,区区威胁,不过费一番功夫,倒教此物牵着鼻子走了,委实不能容! “朕便成全你!” 他伸了手,便有侍卫递上弓箭,拉满了弓,箭矢一触即发,凭他的力度同准度,便是高太守插了翅也休想躲过! “君虞,不要!” 高曼突然冲出来挡在高太守面前,泪流满面,恳求:“君虞,看在我们多日的情分上,放过我爹好不好?” “让开!”李墨冷喝。 “我不!君虞,我……” “朕的别字岂是你能唤的!”李墨冷着脸,不带半分感情,“朕再说一遍,让开,否则――朕便连同你一道射杀!” 高曼的一张俏脸已然由青转白,很是难堪,只道李墨负心薄幸,又怪自个儿识人不清,竟招致如此祸害,一腔情意付诸流水,悲切不已,却屈服在他的君威之下换了称呼。 “皇上,身为谋逆罪臣之女的我若是活着,又有何下场?” 男人一字一句,清楚明白,“沦为贱婢亦或充作军/妓。” 高曼凉凉的笑笑,如此不近人情,便是连半点情意也无,可怜她,明知他带着目的,却免不了飞蛾扑火,她悔不该,悔不该在他被燕云三十六骑追杀那夜用自个儿的清白证明其无辜,悔不该陷在他编织的情网里不可自拔,最最不该,遇着他,他是她的魔,她的障! “这般,我又岂能苟活?”她低喃,倏地抬起头,直视李墨,硬声道:“皇上,若是你不能放过我爹,便用我的命来抵罢!” 话音刚落,瞳孔倏地放大,箭矢破风而来,力道万钧,扑哧一声响,她被迫向后退,那支银箭竟是刺穿她的胸口又朝高太守直直射/去。 “妹妹!爹!” 高尚在惊呼,赫连真捂住惊讶的唇,颇为震惊的看向收回大弓的男人,寒风凌冽,竟比不得他三分的冷情冷性。 高曼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墨,眼中所存仅有的希冀终是化为灰烬,他真的会杀了她,真的会!她那般的爱着他,他却能毫不犹豫痛下杀手,足以证明她的痴心妄想,她错付的情爱。 “君虞,你好狠的心呐……” 字字凄楚,以为的情爱一场,终究换了这么一句。 她跌倒在地,目光仍是绞在那负手而立没有半点心疼的男人身上,仍是不甘,问:“君虞,你同我的那些情意都是假的么,怎么,怎么真得让我分不清?你抱抱我,就一回好不好?” 卑微的恳求,却是她难平的情意,别人怎知,在那些他们相爱的日子里,除了牵了她两回手,他从未亲近过她,即使是言笑晏晏,情意款款,也虚幻得如水中月雾里花。 男人的无动于衷让她彻底绝望,她命不多矣,只惨惨戚戚低喃,“哪怕再唤我一声曼儿也好……” ... ... 第七十九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高曼终是含恨而亡。 赫连真的心思免不得揪了起来,她眼瞅着那不动声色的男人,倘使他对高曼无有半点情意,这般从容决绝倒也无可厚非,向若他怜惜则个三分,那他这番狠辣也委实着人心寒魂颤。 狠,对自个儿狠,对他人愈甚!这是赫连真头一次新奇的发现。 她惴惴惶惶的回了屋子,甚觉飘忽,往日里计较着李墨敷衍算计的假意柔情,如今待了诚心,又如幻影梦境,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恐若一场同高曼般精心编织的情网,挣不掉,摆不脱,在那泥淖里苟延残喘,不可终日。 情这一字,最是害人。 酉时,李墨果然邀她同去游河,荆州物极华美,酒肆歌坊随处可见,占了极好地势,便是大雪纷飞,那汉河也不会冻结,文人墨客常携那娼伶歌姬,舞文弄墨,弹曲儿摆筝,最是风流肆意,快活畅达。 赫连真添了闲愁心思,哪里还能攒了兴致,一时怏怏,挟着任性,道声免去,说一不二。 “你这可是撒哪样泼?方才不也还跟个好人儿似的能相与,转身便换了脸?” 思索一番,知她方才躲在暗处,定是瞧见了那一幕,想她是打翻了醋坛,扭着心思打定主意同他闹,不免好笑,又一忖,他同高曼之事到底瞒了她些许,恐她添枝加叶儿替他罗列罪状,倒不如坦白些个哄着,遂解释道:“你大可不必介怀,我入这太守府接近高曼不过是为着那账簿,其他杂念贪想便是一丝儿也无,那夜在她屋子里不过是权宜之计,当真不值当你烦扰。” 顿了顿,又道:“且你归来那日,我也是眼巴巴的听了消息赶了回来,你可倒好,拿了账本儿去救李湛,忒让人气恨……” 想着余下一连环的大事小事,桩桩件件让他心寒不如意,莫不是他趁那暗器摆了一回苦肉计,指不定这女人还因着李湛同他生分敌对,哪能博得如今这温顺眉眼,他要做的,便是让她爱上他,且只能爱他。 赫连真见他如此,便晓得两人的重心不在一个面儿上,忆起他那冷情冷性的一幕,不免得起了试探的心思,绷着脸道:“谁同你说这些,我都瞧见啦,人好好一个姑娘,大好年华的,你怎的说杀便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可没瞧见那眼神儿,伤着呢,你这人,忒无情,好歹同人家恩爱缱绻过,便是逢场作戏,也没瞧过你这般无心的人!” 李墨面色一缓,赶紧搂着对他又戳又点的女人,忙证其无辜清白,“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值得你同我闹,死便死了,你待还要全她做皇妃的梦来?” 他本是打趣,却不想赫连真竟是点点头,神色正经,“那高曼虽是无礼傲慢了些,到底是闺阁小姐,从小养尊处优的,偏遇上你这么一劫,好歹情钟与你,又曾助你,到头来,你抄了她的家,灭了她的情,甚至夺了她的命,却是对她不起,那名分地位不过死物,要紧的是让她九泉之下也能散散那怨气,多可怜的人儿呢。” “这……” “我本想着以妃礼葬她,朝堂后宫必是要闹腾一番不肯罢休,不若省了那册封,葬入皇家陵寝,既保了皇家颜面,又全了她的心思,你瞧着如何?” 李墨打量着她,依她的性子,如此这般伸手揽不相干的事儿,也还头一遭,何况是高曼,她的心眼儿细着,气量也小着,怎的态度骤变? “怎么,你不乐意?” 李墨皱眉,明显不悦,“赫连,皇家陵寝怎容得她,莫要胡来,往日里,你也不会管这三等闲事。” 赫连真一噎,瞧他态度坚决,不似作伪,嚷道:“同为女人,不过给她几分同情,皇家陵寝怎就容不下她了?她是十恶不赦还是天怒人怨呐,那后宫诸妃,哪个能比她干净,更莫谈对你的情意!再说了,我怎么就管不得这闲事儿了?怎么就不能管了!” 女人又开始撒泼撒气,他哪里扛得住,软了态度,连连轻哄,“好了,好了,依你,什么都依你,我让她入皇陵,妃礼委实大了些,于礼制不合,便折中一下,封个贵人可好?好卿卿,可别闹了。” 一番劝哄,果然让她安静了下来,她垂着头,伏在他胸膛上,看不清表情的变化,只是诡异的没有接那话茬儿,默了半晌。 “赫连?” 她闻声,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笑道:“算你有人性,也不枉她爱你一场!” “你便不吃味儿?”他忍不住好奇。 她推开他,扑在褥上瓮声瓮气,“我同死人争个什么劲儿,再说了,你一门儿心思在我身上,打不走撵不去的,我可担心什么!” 想了想,又突的起身,揪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威胁,“我可告儿你,别以为我是个好相与度量大能容得了人的,以往你那些个混账事儿我可以不计较,骗了我的情意,便只能忠于我一人,无论身心!要是再有什么莺莺燕燕同你牵扯不清,暧昧无度的,你会知道我的手段,冷宫那地方大得很,住不下,阎王殿肯定能容!眼见得不日便要回宫了,你且仔细琢磨着怎么打发你那一溜儿的妃子美人儿贵人,再有个什么临幸荀王妃之事,或是如江妃般弄了野种出来,我断不能容!” 她洋洋洒洒一番敲打,让李墨失神愣了愣,随即笑着打趣,“气性儿可真大,我就说你早惦记着我,这回你还能否认?三千水取一瓢饮,委实失策,失策啊。” 赫连真哪里轮得他来打趣,没个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开去,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她敛了面儿上的打闹之色,背抵着房门,身体冰凉。 谁说李墨对高曼没有半分情意,若非如此,李墨那样的人,又怎会让随随便便的女人入那皇陵,她不过那么小小一闹,面儿上是依了她宠着她让着她,实质上,心头巴不得能全了高曼的名分情意!或许是带着弥补的心思,可若没那私情,又怎会生得这对不住的心思,李墨呀李墨,面上的残忍狠戾,莫过于对这半点心思的遮掩,她不是个能容人的,哪怕是个死人,照她看来,李墨待高曼,至少也有三分,毕竟,高曼那般纯粹的爱着他,遑论后宫诸妃,便是连她,也不可能做到,偏偏那样的纯粹不染杂质,最是受男人青睐。 复又戚戚一笑,便是待着三分意,竟也能毫不犹豫将其射杀,而那高曼不过是罪臣之女,尚且没有危及他那广阔秀丽江山,来日换做她,必是会同他冲突不休,待那江山同她择一而选,照着李墨的狠戾――她颤了颤,不敢再剖析下去。 *** 入了夜,牢房清冷空荡,除了外面的层层守卫,里间儿不过三五士卒,隐约还能听见喝酒划拳吃肉的鄙陋声。 一阵迷烟过处,喧闹停止,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链锁哐当声一响,惊醒了瘫坐地上倚靠墙壁的高尚,他蓦地警觉,便瞧见面前立了一名黑衣人。 “你是何人?”他瑟缩有些担忧,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他,唯一的可能便是以往仇敌取他性命来。 “跟我走。” 黑衣人拉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大牢,两人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待破晓时分,终是出了荆州地界,这才停了下来。 “师父,我们去哪里?” 早在两人共乘一骑,他便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清香,他喜出望外,热血沸腾,是了,除了她,再不会有人惦记着他,同她远走天涯,这份欣喜,甚至可以让他忘却家恨父仇,只要守着她,足矣。 “不是我们,是你走。” 赫连真扯下面巾,露出那张依旧国色天香的面容,只是不再喜怒无常,泼辣无忌,换以正色的眉眼,严肃的表情。 “哀家乃大黎太后,你爹没有告诉你么?”她换了象征身份的自谓,美貌与威严并重,即使没有那华美庄重的宫装,也自有那与生俱来的气度。 高尚木讷摇摇头,仍是不可置信,那句厮守一生的浑话,差一点便说出了口。 她竟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么,亡命天下的他,又有何资格道一句爱她? 赫连真见他呆愣不语,魂飞天外无法回神,轻轻一叹,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他,“哀家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一切,大黎已然容不得你,为今之计,你只好北上,里头有哀家书信一封,到了瓦剌,见到汗后便交给她,总能保你衣食无忧,一生安稳。” “师父,我曾经送你的玉佩可还在?若在,能不能好好存着,当个念想,莫要忘了我。” 一番看似合理却透着诡异的话,不等赫连真明白过来,高尚已经接过包袱,极其认真的望了她最后一眼,便再不停留,扬鞭而去。 他怕,多留一刻,他便舍不得,即使连命也不要!可他,还不能死! ... ... 第八十章 荆州试听流莺语(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天将将拂晓,雪花又飘洒起来,赫连真眯着眼,眼瞧着那一人一马驰骋而去,模糊不清,最后消失在眼帘。 走罢,莫说大黎容不得他,便是她,也决计不能让他留下来,眼见得他被李墨诛杀,她不忍心,可他身负灭家杀父之仇,怎能罢休,她又怎能替李墨埋下这一大祸患。 叹息一声,转身之际,只消一眼,便瞧见不远处撑着伞长身玉立的男人。 李墨知道了?却仍是纵容她在他眼皮底下放走高尚。 这个男人呵…… 她坦然走过去,盈盈一笑,投入他坚/硬的胸膛,紧紧环着他,怀抱有些冷,却舍不得放开。 “谢谢。”她说。 男人用大麾裹着她,拥着她静默无语,半晌才冷声道:“下不为例,否则――我就将你关起来。” 赫连真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只当玩笑,却做梦也想不到,那一日其实并不远。 *** 除夕那日,同着太后迁宫,自是热闹。 青禾搀着赫连真,一步步走近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修葺一新的凤章宫,本是付之一炬,却不想,只出宫三月,这殿愈发金碧辉煌,华丽无度,想来李墨是借机带她出宫,给她一个惊喜,也算有心。 她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幅度,甚是妍丽。 入了宫,进了殿,宫人捧上热茶,金黄相间,轻啜一口入喉,甘醇甜美,鲜活甘爽,喉韵悠长,沁人心脾,乃是新贡的顶尖好茶金骏眉。 她满足的回味。 待宫人退了下去,青禾上前替她捏捏发酸的肩,笑道:“奴婢往日里瞧着凤章宫大兴土木还不以为然,可今儿个见了真章,才晓得皇上的心思,可也舍得,好的贵的,随处可见,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知晓你素日怕冷,硬生生动了功夫,处处燃了火龙,便是连喝茶这般小事儿,也上心得紧,诺,就这金骏眉,后宫里可就咱凤章宫尝了鲜,皇上自个儿用的还是去年的陈茶龙井呢。” “荆州才赈了灾,年关又发了众将士饷银,里里外外开销颇大,国库能支出这闲钱来修建凤章宫?那些个腐儒旧臣们,岂不是折子一堆堆的往上递?” 赫连真这么一问,青禾才想起这茬儿,“说起这个,委实笑人,你待那班大臣便没少为难?你待咱们皇上如何答?” 青禾咳了两声,竟是学起李墨在朝堂上威严的模样,“太后长久借住华阳宫终是不妥,众卿也莫遑论,朕动的乃私库银两,同国事扯不上干系,朕治理家国天下,定是要以孝道为重,以身作则。” 说罢,青禾咯咯笑了起来,打趣儿,“真真个糊弄人,竟是连孝道也搬了出来。” 赫连真也止不住,不曾想,他竟是用那一本正经的帝王之颜来成全这些个龌龊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笑了一阵,又觉着两人这般偷偷摸摸下去,终不是法子。 “哀家离开这段时日,后宫可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曾?”她突然一问,如今同李墨掏了心交了情,再不可能装作无所谓不在意,打破牙齿混血吞,谁也莫想试着犯在她手底!且,隐忍的滋味儿委实不好受,她也不想再忍! “好着呢,个个安分守己着,皇上不在宫里,争个长短有什么个好意思。” 想了想,不免又多了两句碎语,“娘娘这遭出宫,想来同皇上关系近了一层,奴婢话拙,不动听,娘娘也只当听个闲儿,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便是日后娘娘同皇上光明正大,举案齐眉,这忌讳也不可犯,更何若如今这不尴不尬的位置,奴婢知娘娘在中间不好为人,明里暗里少不得要同皇上敌对,可是娘娘,咱们做女人的,图谋这些个做什么呢,不若同皇上交了底,寻个折中的法子,保全两边,凭着皇上对你的情意,还能不依着让着?何苦要弄到最后鱼死网破,各自不安生?你同皇上已然耽搁了六年,人生六年又有几许,且世事莫料,人心易变,待挥霍完皇上的情意,娘娘又如何自处,相爷还能顾着你的后半辈子来?这后宫又从来不乏新鲜美人儿,日后娘娘年老色衰,又无深情可依,恐是不妥,奴婢私以为,娘娘总该为自个儿好好打算才是。” 赫连真闻言,拉过青禾坐下,轻声道,“哀家又何尝不清楚,家族同他,着实为难,当年不让他称帝,便是因着这些个私心,也想有一桩完满,届时,他做他的闲散王爷,同我四处逍遥,可天不从人愿,他又委实放不下这至尊地位,虽然,也只有他才有这资格……如今弄成这般局面,也是莫可奈何,走一步算一步,我赌的,不过是他的不移情深,赢了固然欣喜,若输得彻底,哀家也只好认了。” 这又牵扯了往日恩怨旧事,如今皇上失了忆,只怕待恢复记忆,因着这桩,也是要记恨一段时日,青禾不好插/话,便做了罢。 赫连真原以为今夜李墨必是要沿着旧习翻窗而入的,特地早早的遣散了宫人,沐浴洗心,等着他。 不想这回,她却估错了。 莫说今夜,便是日后的小半月,李墨竟是连半面也未露过。 起初她理解着,耽搁了经久朝政大事,忙得分/身乏术自然也无可厚非,可日子一过这久,她起了疑心,再也坐不住,就怕是哪宫的狐媚子缠了上去,若不然,按着他的性子,定不会忘记来她这里偷香窃玉来。 派了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皇上夜夜独宿乾元殿,从未召过哪宫娘娘伴驾,这又做不得假。 赫连真微微放心,菱镜里现出一张妩媚天成的精致面庞,李墨从来便抵不住□□,想到这层,一时竟有了些骄傲,不管是因着身,亦或是情,她总得将男人紧紧攥在自个儿手心里,稳稳当当,旁的女人,管她倾一国倾一城,也休想同她争抢! 柳腰突然被搂住,菱镜里映出男人冷峻的眉眼,他的亲吻不休的咂在她的侧脸,连连往上,最后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轻一含,带着湿热。 “揽镜自照,能照出个郎君来不成?” 赫连真呸了一声,顺手捶了他一下,理直气壮,“可不就照出个郎君来,还是个色胚!” 李墨朗朗一笑,璀璨得比那散着柔光的夜明珠更甚,一把抱起她,双双倒在那凤床上,压上她,问:“这些日子不来找你,你可恼我?” “因何恼你?你可是我的谁?休要没皮没脸,忒自作多情。” “唉,卿卿……”女人佯怒的小脸儿又是一番美色,柔柔软软的嗓子像一把刷子似的绕过他心头,痒得紧。 “南下那些日子,你是怎个好相公好相公的唤?便是才不久在荆州,谁又抹着泪说爱我来着?过河拆桥,将我弃如敝履,这般反复心狠,你是要磨我的心,摧我的肝儿来?” 赫连真见他又一副市井泼皮的无赖样儿,怎可同金銮殿上那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帝王联系在一起,这脸变得,究竟哪副才是他正儿八经的模样? “你怎的早一个样儿晚一个样儿,让我瞅瞅,你那脸上可是披了几张面儿?” 说着果真去戳他的脸。 他笑着拦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舍不得放,笑道:“闺房情/事又怎可同国家大事同日而语,我若换了这副颜面,还不让那般臣子将朕的乾元殿给掀了,再者说,我可是在你面前才这般那般,你倒是个不识趣儿的。” “谁晓得你有没有在其她女人面前使这些个手段!” “你这醋坛子。” 他轻笑一声,似乎对她这小打小闹使性子吃飞醋很是满意,唇舌砸了下来,忍不住要尝尝那红艳艳的小嘴儿。 两人皆是情意绵绵,又通了心,知了意,这一回,竟是水乳/交融,同探那妙境,一回两回仍是不够,变着花样儿一桩一桩的试,身心愉悦得不可思议,待赫连真遭不住这情/事,男人仍是意犹未尽,洁身自好了这多时日,怎的也要讨回够本儿才好,也不管女人求饶讨好,变本加厉的磨着她,只觉那叫声颇为悦耳,更是激得他血脉扩张,不休不止。 待那云收雨歇,又颇费了一番功夫,便是男人吃饱餍足了,也不舍得离开那绝妙之地,调了位置,让她趴在他身上,耳鬓厮磨。 “赫连,你那日说爱我,别是因着我替你挡了暗器心生感动才这般说法罢?” 赫连真此时没了精气神儿,也不晓得他如何总揪着这事儿不放,突然又心疼他的不自信,患得患失,迷迷糊糊道,“当然不是,一直爱着。” 男人身子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仍是噙了笑,带着诱哄,“哦?一直是多久?” “恩,五年了。”她嫌男人话多,不免嚷嚷,“你烦不烦,自个儿爽利了还要不要人睡觉!” 男人连连轻哄,声音温柔得几乎滴水,“赫连,我可真高兴,你睡吧,我搂着你,明日你千秋,朕便宣布取消选秀,且定会送你件大礼。” 他声音低低沉沉,说着他的计划安排,女人却早已呼吸绵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一二,只不过,细瞧之下,仍能发现,她沉睡中微弯的唇角。 李墨凝视这那睡颜,微微一笑,只那笑容里带着不可阻挡的阴沉。 赫连真,你好狠的心!明明爱了他五年,竟然狠心到看他苦苦求索,患得患失,心冷心寒,乃至痛恨绝望了五年! ... ... 第八十一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宫装,裙摆长长曳地漾开,宫人巧手翻转,挽起高高的抛家髻,发间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簪入后髻,缕缕流苏垂下,同雪里金边滚花狸毛大麾相映成趣,耳际珍珠耳坠摇曳,一条胭脂色的缎带围在腰间,佩戴着一块上等的琉璃玉佩,护甲上的宝石妖艳夺目,脚蹬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此番盛装,委实少有。 菱镜里的女子微微发愣,只见五官精致妖冶,眼神顾盼生辉,露在外面的肌肤细润如玉,朱唇轻点,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又便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真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娇媚无骨而又入艳三分。 美人儿扬唇,笑意漾开,便又是璀璨夺目。 这般意气风发,足以明晓她内心的欢喜舒畅与得意:今日是她的生辰,而他,要当众宣布取消选秀,她相信,男人定是为她准备了惊喜在后头,她很是期待。 *** 待掌灯时分,仪仗随着鼓点的响起到达太平馆,众人跪倒一片齐呼千岁。 她道了一声免礼,目光却一直凝在那芝兰玉树般却含着威严冷肃之气的帝王身上,不肯离开。 男人望向她,唇角微微上扬,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看着她一步一步风华无限朝他走来。 “太后。”李墨微微弯身算是见礼,在百官后妃命妇天下人面前,他是皇帝,而她是太后,该有的礼节不可少。 她颔首,入座在凤椅上,收起不该有的表情,在面对众人时,便又是那妖魅无双,情致两饶,却偏偏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太后娘娘。 一贯的歌舞戏目照着程式已然轮了一遍,赫连真兴致颇好,连连放赏。 终于,夜宴近了尾声,酒过半酣的帝王放下杯盏,启了唇,“趁今日太后千秋,朕向众卿宣布一件事:今年的大选便取消了罢,日后若非必要,也不兴这些个劳民伤财,误人姻缘年华之事,朕初登大宝,朝政不稳,各州郡又天灾连连,国库已然呈空虚之势,黎民百姓尚水深火热,朕又岂能贪逸淫奢,皇家子嗣固然重要,但百姓才乃国之根本,且朕的后宫尚且充盈,倘使日后子嗣难以为继,只待从帝京官员府上采选适龄秀女便好,众卿以为何如?” 他这一番言论可谓滴水不漏,条条件件在情在理,便是有顽固旧臣,若想反对,那必是置黎明天下百姓而不顾,怎敢启奏,而这满朝文武,同在京为官,秀女皇妃日后只待从这些个府上采选,少了那些个南下狐媚的相争,优势明显,凭哪个为人父者,也不希冀给自家女儿多添对手,各自思量,权衡利弊,一时竟只听三呼万岁之声铺天盖地而来,盛赞帝王英明。 李墨得意的扬眉,噙着笑侧头看向女人,似乎在等着讨赏。 柔和的宫灯下,女人笑意盈盈,表情柔和,眸光里流动着迷人的光泽,那无法抑制的欢喜真真个动人心弦,好个美人似玉,如画如魅。 沉浸在那虚妄情意里的赫连真,并没有想到,情爱,会让她变得大意,少了戒备,亦或是她苦苦挣扎,太希望这温暖,该有的戒心自动收敛,远离了现实,入了那飘渺,即便察觉了什么,也忽略不计,只因这是那个男人给她的情深啊。 轰隆几声巨响,众人一片惊呼,然后便见烟花一簇一簇的在夜空中绽放开来,散出点点色彩缤纷的银光。 年轻的宫女儿们抑制不住都笑出了声,银铃般,很是悦耳,是啊,长这么大,她们还从未瞧过这么美的烟花,色彩斑斓,如梦如幻,不由得羡慕那仰着头亦是瞧得痴了的尊贵女人。 蓦地,赫连真的脸色变了变。 那从烟花的碎影里竟是露出了一张美人儿的脸,这夜冷冻,美人儿却是仅仅着了一身单薄的玉色绣折枝堆花宫裙,踩着节拍旋转起舞,宽大的袖子在夜风的吹拂下荡漾开来,仿佛要随风归去。 “这不是柳昭仪么,怎么会在这里?” 眼尖的嫔妃认了出来,几人一堆小声讨论着,虽是不屑,却颇是惊惧,难道是柳昭仪要复宠了?心下惴惴,不由得望向后宫的主人。 赫连真脸一沉,直觉得哪里出了差错,目光投向负手而立没有喜怒的男人,带着探究。 柳昭仪舞完一曲,弱柳扶风的移过来,对着赫连真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太后长乐无极,千岁千千岁。” “大胆柳氏,你是罪妃之身,竟敢擅出冷宫,来人呐,将她拖回冷宫,重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 竟敢在她的生辰妄想弄出幺蛾子,想要重获君心,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一向唯唯诺诺的柳昭仪这回却是甩开宫人的手,不待赫连真同意便径直起身,扬着下巴,底气颇足,“谁敢动本宫,仔细了,本宫有个好歹,只怕你们合族也赔不起!” “放肆!” “臣妾不敢放肆。”柳昭仪对上赫连真愠怒的眸子,清秀的小脸儿上竟是显着得意与不屑,是的,不屑! 赫连真这才仔仔细细打量她,只觉这柳昭仪却是有些不大同了,虽然瘦削了许多,却更显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更重要的是,那整个眉眼精神,似乎换了个人,竟是带着明晃晃的恨意。 那冷宫可真是个让人脱胎换骨的好地方!赫连真只这般做想,以往的柳昭仪是个没多大用处的,如今看来,只怕该有的心思一样也不会少了。 “哦?”赫连真饶有兴致的问,“那么柳氏,你如今是仗了谁的势敢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 且莫论是谁,就算是李墨,这番也休想再护住,她决不能容! 却见柳昭仪对着她诡异一笑,而后将目光移向面无表情的帝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妃礼,声音温柔,“恭喜皇上,臣妾已经有孕三月。” 赫连真讥讽一笑,三月?柳昭仪已经入了冷宫,而那时,李墨因着荀王妃一事不可能顾及她,且在冷宫,之后出了宫,更不可能临幸她,好个柳昭仪,竟然堂而皇之提出来! 她等着李墨处置柳昭仪。 气氛沉寂了半晌,然后那面无表情的帝王竟是朗笑出声,似乎以此来显示他的欣喜,“昭仪有功,当赏!” “皇上!”赫连真急喝,很是恼怒,又觉反应过为激烈,平了语气,仍是咄咄逼人,“那柳氏自称有孕三月,皇上,那时候柳氏已然入了冷宫,可怎么受宠,便是连彤史,亦是无记载,皇上可要盘问清楚了,莫让柳氏淫/乱了宫闱!” 她愈是这般疾声厉色正说明心头没底,李墨那种人,若不是清楚明白,又怎会容忍,只是,她想不透,柳昭仪怎么会有孕且出现在这里,而李墨,又要做什么? 他们已经两厢情愿好好在一起了不是么? 她突然慌张起来,却是面色不显,只但愿,千万不是她猜想的模样。 “太后,柳昭仪身怀皇嗣委实不假。”李墨看着她,一字一句替那柳昭仪澄清,如此这般,便是承认了。 赫连真狠狠的瞪他,仍是不甘不愿,语气强硬,“后宫诸妃受宠孕育皇嗣,哀家只认彤史,否则,便是会乱后宫,混淆皇嗣血脉,罪不容诛!”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且不管李墨这番是有意或是无意,她决计容不下这柳昭仪,在这关头怀了孕,便是日后她同李墨恩恩爱爱,两相缱绻,这终是一根立在她心头的刺,她必须拔掉! 彤史在她手头,且看她怎的名正言顺的弄死柳昭仪! 帝王敛了笑,吩咐,“呈彤史!” 不消片刻,那一卷彤史便被宫人恭敬的奉上,李墨清冷的声音起,“小夏子,念。” 小夏子战战兢兢的接过,对上赫连真几乎要将他剥皮拆骨的眼神儿,只心头暗悲:吾命休矣!却是不敢违抗帝王之命,摊开那彤史,尖细的嗓音低唱,“废妃柳氏,于帝辛元年孟冬初九子时,冷宫侍寝。” “大声点!” “废妃柳氏,于帝辛元年孟冬初九子时冷宫侍寝!”(注:孟冬,指农历十月) 赫连真面色惨白,几步过来,拖过那彤史,逐字逐句细细的瞧,似乎不放过一字半句。 她捏住彤史的手微微发着抖,孟冬,不正是荀王妃事件,初九,初九她在做什么? 是了,她为了帮他,被左相疑心,狠狠扇了一巴掌。 而当晚李墨明明宿在她那里,突然忆起什么,戌时,是戌时!那夜他百般难堪的摆弄她,她昏睡过去,而他,竟是辗转到了冷宫幸了柳昭仪。 她脸色血色殆尽,踉跄不稳,跌坐在那华贵的凤椅中,心头翻滚,她紧紧捂住唇,恐呕吐出声,失仪失态。 她虚睁着眼,瞧这灯火通明,珍馐美味,这欢闹的生辰宴,再瞧瞧自个儿一身琳琅盛装,突然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他万寿时说要给她的惊喜,便是如此么,委实极大,她无福消受。 ... ... 第八十二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百官命妇朝贺声如洪水般涌来,那浪头卷得甚高,打得赫连真遍体生疼。 只是那带着快意笑容的帝王仍是没想过放过她。 “昭仪早前触怒朕,在冷宫的时日想必已经改过,现下怀了皇嗣,可谓劳苦功高,冷宫定是住不得了。” 他的声音朗朗,噙着温暖的笑意,对着赫连真,恭敬有礼,进退有度,“趁着太后今儿个千秋盛日,不若再添给昭仪一个恩典,晋了她的分位,以资勉励,也好让她舒心安胎,太后以为如何?” 是该怒,该怨,该恨的,可偏偏心却揪得厉害,疼啊,真疼。 她整个人陷在那张豪奢的凤椅中,显得颓唐,纤细的手掌撑着沉甸甸的脑袋,似乎很是艰难。 她苦笑,究竟得要她多疼,他才觉着满意,才肯撒手,如此这般步步紧逼,雪上添霜又是为哪般? 晋分位,堂堂帝王当着文武百官提出这般合理的要求,她如何拒绝得了,又何况,皇帝替太后大修凤章宫,展现给天下人瞧的是孝道!皇帝待太后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她又岂能因着一桩晋位小事扫了皇帝的颜面,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只是,真是不甘呐。 她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开口,“皇帝认为昭仪该晋何分位?眼下宫里只有二妃为尊,又是跟了皇帝多年,左不能越过二妃,伤了情意。” 她仍是低着头,勉强将自己混沌不堪的思绪梳理规整,却是有心无力,乱糟糟嚷成一片,有些影响思维,但她仍是努力清醒着,败到这步田地,也要阻止柳氏一步登天! “柳氏已然是正三品昭仪,毕竟民女出身,再抬举也不能太过,不若先晋夫人,待诞下皇子,再册封为妃。” 柳昭仪面色紧了紧,诞下皇子再行册妃,可若是公主呢?好个算计毒妇,她替大黎孕育皇嗣,且不论皇子公主,自古嫔妃,哪个诞下皇嗣不是连晋几级,偏偏只得她从正三品昭仪升至从二品夫人,可恨! *** 宴已散,一行人往凤章宫方向慢慢行进,为首并排的二人,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尊贵的两人。 两队宫人垂着头规矩的跟在身后,形成蜿蜒之势。 夜已深,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压抑,乃至宫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将将跨过年头,朔方的天气正是冷冽冻人,而夜空中,又飘起雪白飞花。 赫连真拢了拢身上那手感极好又暖和珍贵的大麾,顿住了脚步,此时正处於太液池通向凤章宫的桥廊之上,她眯眼望着不远处因着众多夜明珠的铺垫而亮如白昼的宫殿,恍了神,一股寒风从湖上袭来,泛着阴冷,她打了个寒颤,觉着这厚厚的大麾似乎不抵用。 “你们退下,哀家同皇上有事相商。”她突然开口,打破这寂静鬼魅的氛围。 众人窸窸窣窣退下了,贴心的小夏子恭敬的在两人头顶撑了纸伞,挡住那漫天风雪。 “你也下去。”赫连真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哀家不想说第二遍。” 小夏子瞧着太后的眼神冰冷渗人得很,可皇上没发话,他哪敢动,心下思忖着,今儿个怕是要出大事了! 李墨伸手接过纸伞,“下去守着。” 如此,小夏子才道了一声诺,躬身退了下去,远了,仍是不放心的回头瞧了静默不动的二人好几眼。 李墨撑着伞,伞下的二人,看似平静,隐隐却又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一幕很是熟悉,赫连真忍不住想起当年亦是这风雪漫天,他撑着伞,拉着她的手,闲步在不知名的小镇,同小贩讨价还价,送了她一枚五彩祥云凤钗,她脑海里搜索着,微微皱眉,并没有凤钗的踪迹。 东西尚且留不住,又何故人心! 她蓦地抬头,面色冰冷,举起手来,清脆一声巴掌,在帝王俊寿无双的面颊留下五指红印,足见其用力之狠,那回声荡漾,在寂寂的夜色下,又颤了谁的心,失了谁的意。 “混蛋!”她咬牙切齿,似是觉着仍不解恨,再度扬起手,却被男人紧紧的握住了手腕。 “还想打?”男人沉着一张脸,手上的力道不住加大,恨不能卸了她的手腕才好。 以往他做皇子时,当着众人的面她扇他巴掌,如今他君临天下,仍是被她掌掴,她究竟仗着什么! 因着他向来的偏爱,她便有恃无恐么!从来,一直便是!他心头冷冷一笑,如此说来,这六年他所有的煎熬都是作茧自缚了,一番生死,他伤了心寒了意,总算明晓其间道理:既然纵着由着宠着不乐意,他收回便是,轻而易举。 “太后,你这是在愤怒吗?”他就着她的腕,将她拉得更近了些,两人几乎贴着彼此,“朕可真是高兴。” 愤怒,至少代表着在意。 “李墨,你可真是好算计!虚情假意同我假扮情深,做尽了姿态,步步为营,你早就在谋划,将我带出宫,一来骗得我的情意,二来,恐我留在宫里察觉柳氏的异样。”她停了下,想起些什么,有些凄然,“你为我挡暗器,也是在计划之中反复思量权衡了利弊的吧,你那般绝顶的功夫,怎会避不过,你千方百计让我爱上你,就是为了今日,狠狠的从背后捅我一刀,你在报复我!” 她心口一紧,自言自语,“报复我,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呢?”声音突然拔高,肯定道:“你早就恢复了记忆,是不是!” 男人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偏偏夹杂无尽的嘲讽,并不否认,反而逼问:“报复你?朕为什么要报复你呢,太后,恩?朕为何要报复你!” 为什么?因为那五年的无望,抑或是她合着湛王将他逼入绝境,想要谋他江山。 赫连真忍不住要后退,却被男人紧紧揽住腰,容不得她挣扎后退一步,这般亲密的姿态,明明应该是一对情人呢喃。 他并没兴趣听她的答案,只是低头,同她额头相抵,声音缱绻温柔,却让她入坠冰窖,“朕报复到了么,太后,你又痛了么?” 她闭了闭眼睛,将眸间晕染的黯然同忧伤深深埋下,声音很低,带着疲惫,“你成功了,李墨。” 这次,真的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柳氏同那个孩子的存在,会永远让她如鲠在喉,其间的耻辱同背叛,让她几乎崩溃,她的李墨,怎么会,怎么会是眼前眉目清冷带着算计阴沉的帝王?她已经将他给的情意挥霍殆尽了罢。 “惜贝在哪里?”她润了润嗓子,终是问出了声。 不提还好,提起惜贝,男人方才清冷的眉眼愈发阴沉狠戾,他冷笑一声,毫不怜惜的抬起她的下巴,将那股阴冷射/进她的眸光中,犀利的看清她所有的狼狈,“你也配提惜贝吗?朕真想剖开你的身体,看看你的心和肝究竟在不在!你不想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朕便成全你,这辈子,你休想再见惜贝一眼!” “她是我女儿!”赫连真终于尖叫出声,眼泪抑制不住滑了下来,滴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冰冷刺骨。 “以前是。”李墨擦了擦她的眼泪,笑了,“太后哭什么呢,今儿个可是你的生辰呢,放心,离了你惜贝一样会过得很好,朕会好好疼她,将一切捧到她面前,你说朕是将她交给元妃抚养,还是——柳慧夫人?” “你敢,你敢!”赫连真气红了眼,再不顾所有,挥舞着双手,对着男人又抓又挠,“李墨你欺人太甚,我不会饶了你,我这就去杀了柳氏那个贱人!” 从来淡定自如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赫连真突然像泼妇般闹腾起来,她也是被逼得极了,方才在晚宴上又多添了几杯酒,这会子脑子昏昏沉沉,酒劲儿愈发上来了,这会子可还顾着什么面子里子,眼泪鼻涕全都擦到了那明黄的龙袍上,手脚仍是并用,恨不得弄死眼前紧紧制住她的男人。 她嚎啕大哭,几乎背过了气。 男人就那样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不发一言。 半晌,赫连真终于清醒了几分,也渐渐停止了抽泣,因着哭过,她的嗓音变得嘶哑,“李墨,报复了我,你好过了么?” 男人微微扬起嘴角,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不足泄朕心头之恨三分。” 当初有多爱她,那恨意便比之愈甚,他本不是良善之人,他付出了,便一定要得到相应的回报,可她,竟是将他的情意随意践踏至此,罪无可恕! 怀中的女人身子颤了颤。 良久,赫连真推开他,仰着头,用残存的理智隐忍着最后一道防线,问他,“柳氏,你打算如何处置?” ... ... 第八十三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的报复,因着她理亏,她咬牙认了,以往的便算了,只要他舍弃柳氏,舍弃那个孩子,她可以原谅他这一回,她的忍耐真的不多了,李墨。 男人冷嗤一声,喷出的热气扫在她铁青的面容,“自然是待柳慧夫人诞下皇子便晋升为妃,太后谈何处置?” “你是认真的?”她问,神色冷冷,“你不过是和我赌气,李墨你休要太过分,这个孩子,我决计不容!” 男人低低的笑,最后抑制不住笑出了声,“赌气?太后你便算准了朕如此窝囊,这辈子栽在你手头了么?太后总是如此自信。朕既然让柳慧夫人有了身孕,便是打定主意好好待她,太后你可得明白,朕并不是非你不可,高曼可以,柳慧夫人可以,天下万千好女子,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对着你死心塌地?” 望着女人逐渐苍白的脸色,他心头闪过快意,痛吗?就是要让她尝尝这疼得撕心裂肺的滋味儿才好。 “说到容忍,你又有何资格站在朕面前大放厥词容不得朕的孩子?太后,你还是好好守着你的本分才好。” 赫连真漂亮的丹蔻已然被生生折断在手心里,却不觉得疼,她有些许站不稳,退了几步,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她倚在那染了风雪的扶栏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墨,你知道你这番话的——后果吗?” 雪下得更大了,飘落在她的头上,身上,她惨白着一张脸,在那朱色的宫装下映衬下,愈发白得吓人。 他心弦微微震动,往前行了一步,却生生停了下来,手指紧紧握住伞柄,硬了心肠,嘲弄道,“后果?你所谓的后果是怎样?离开朕吗?” 他冷哼,声音冰冷,“随便你,你不过是仗着朕往日的纵爱才如此肆无忌惮,朕不妨告诉你,以往是朕求着你的爱,如今——是朕不要了,赫连真,朕不要你了。” 赫连真不可置信的抬头,眼中泪光点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男人撇开视线,望向那夜波粼粼的湖面,“你曾为着太后之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对朕痛下杀手,如今朕成全了你的愿望,你便好好守着你的至尊地位,荣华富贵——终此一生。” 纸伞飘落在地,男人毫不留恋的融进了夜色中。 赫连真好似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夜风刺骨,吹得她头上的步摇流苏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而又被遗弃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落寞。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明摆的事实,面前的男人不再非卿不可了。 她掀起一个难看的微笑,带着自嘲,李墨说她仗着他的爱恃宠生娇毫无忌惮,她承认,可如今,他又何尝不是仗着她的情意一刀一刀往她心上划。 她仰头,看那黑得寂寥的夜空,她总以为,无论如何,李墨总是爱着她,舍不下她的,竟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么? 可那桩事,她不是故意的,她怎会舍得要他的命…… 她埋头在膝上,伸手便胡乱的将自个儿头上的金钗步摇扔进那平静的湖水中,似乎仍是不泄恨,更是脱掉身上华贵的宫装,扔得远远的,忽觉委屈,谁要做这劳什子的太后! “娘娘,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青禾撑着伞几步过来,她几乎吓坏了,从来不曾失态的主子竟然披头散发,身上只着了里衣,抱着双膝埋头哭泣。 她万幸自个儿多了个心眼儿瞧着情况不对挥退了宫人,不曾想竟是这般模样,若是被宫人瞧见了,可要生出好些事端。 她心疼的脱下自己的小袄,替赫连真披上,“娘娘,咱们回去。” “青禾……”赫连真目光涣散,借着她的力道努力站起身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青禾搀着她回了殿,伺候她梳洗,见她闷在被子里沉沉睡去,眼角隐约带着泪痕,叹了口气,悄悄退了下去。 *** 这回凤章宫的小太后可是真病了,且一病就是小半个月,待她痊愈,寒冬已经过去。 她这段时日想得明白,关于那晚之事,唏嘘之际,不免生了懊恼,那日,她铁定是喝酒误事,若不然怎会失了分寸,被李墨逼得寸寸失守,落花流水,连滚带爬窝囊至极。 那男人心下这番必是得意,可她怎会轻易认输,就算一败涂地,她不好过,谁也别想有好日子! 只是这回,她确实寒了心,李墨,第二次了,她对自己说。 她精神起来,便下了懿旨,带着阖宫上下妃嫔们去千佛寺替柳慧夫人肚子里的皇嗣祈福,替大黎祈福。 柳慧夫人早同赫连真翻了脸,料定赫连真必定没安好心,奈何理由冠冕堂皇,她不过一个夫人,怎敢不从,只是,她必定好好打算,总得万无一失才好,她所仗的,不过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将信笺密封,交给心腹宫人,一番交代,目光里闪过阴狠。 *** 初七,天已放晴,今日是离宫的日子。 赫连真装扮仔细,乘着歩撵到达端午门的时候,一身明黄的男人已经率着众妃等在那里。 暖和的日光洒下来,将负手而立的男人身上踱上一层金边,神圣威严不可侵犯,李墨往那一站,芝兰玉树般潇洒俊朗,从那晚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不过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精致的五官冷傲,不肯再施舍半分关注给男人。 李墨微微蹙眉,眯着眼打量不远处由着众人簇拥着光鲜靓丽的女人,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脸上的血色也消得干净,更显白皙, 众妃见了礼,赫连真笑笑道了平身,却亲自弯身将柳慧夫人给扶了起来。 “柳慧夫人有了身孕,这些虚礼日后便免了,此去千佛寺,夫人便同哀家一辆马车,稳妥些总是好的。” 她在笑,眉眼弯弯,目光却是冷得渗人,力道不可控制的捏在柳慧夫人的手上。 柳慧夫人突然呼疼,赫连真放开她,留下的指印异常明显。 她肆无忌惮的转身上了马车,片刻,便见青禾过来,对着柳慧夫人行了半礼,道:“夫人请上车。” 柳慧夫人防着赫连真还来不及,怎会自投罗网,将可怜的目光定在李墨身上,求救之意明显。 “怎么,柳慧夫人是觉着哀家会吃了你不曾!” 车门突然被打开,赫连真倾身,早已敛了笑,一脸冰冷。 帝王没发话,明显不会帮她,柳慧夫人暗自咬牙,也罢,该是赫连真怕她有个好歹才是,毕竟——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太后的马车。 众妃各自妥当,这才起了程。 赫连真撑着腮,好笑的盯着局促不安的柳慧夫人瞧,“怎么,担心哀家会对你下手?” “臣妾不敢。” “不敢?”赫连真怪笑了两声,“第一次见你,你可是自称嫔妾呢,不过短短几个月,便改了自谓,柳慧夫人,你的命很好嘛。” 听赫连真提起所谓的第一次,柳慧夫人的额头便隐隐生疼,可见那时赫连真便记恨上她了,可笑她还规规矩矩战战兢兢,唯恐惹怒太后,替皇上添了麻烦,她真是蠢透了! 复而,柳慧夫人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说道:“臣妾有今日,全赖太后同皇上恩典。” 若非赫连真使计陷害她,皇上又何以得以怜惜,所以,她当然要感谢。 赫连真冷冷睨了她一眼,不过得半分荣宠便牙尖嘴利沾沾自喜,她怎会不晓得柳慧夫人字里行间的敌对同挖苦,哼,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你自然要牢记哀家的恩德。”她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倚在位置上,好整以暇道:“若不是哀家同皇帝闹了不愉快,哪有你的缝子可以钻?皇上用你气哀家呢,傻姑娘,你不过是他手里头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还天真做着当皇后的梦!” 她轻松的语调,平淡的话语让柳慧夫人面色一变再变,修为如此浅薄,还敢在她面前较劲儿!甭管李墨心头究竟如何想法,这会子能狠狠的捅柳慧夫人一刀,她顺畅极了。 “不信?”她坐直身子,用一副高高在上怜悯的目光盯着几乎要咬破嘴唇的女人,丝毫不留情面,“皇上他爱了哀家整整六年你不知道吧?先皇在时,他就爬了哀家的床,其间风险,一个闪失,莫说帝位,便是连性命也难保,可他做了,因为他说——他爱哀家爱得要死,你以为就凭你,能轻易动摇哀家在他心中的地位么?可笑!” 她逼近柳慧夫人,红唇一张一合,“待哀家同他重修旧好,你信不信,哀家能让他亲手拿掉你的孩子?” 她在虚张声势,可柳慧夫人仍是被她吓得哆嗦,牙齿咯咯的打着架,浑身颤抖,“我…不信…不信……” ... ... 第八十四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嗤笑一声,重新落了座,她的目光紧紧落在柳慧夫人捂着的小腹上,目光阴冷。 “知道哀家为什么要带你出宫么?” 她的目光仍是绞着柳慧夫人的肚子,指尖轻轻划过,细心嘱咐:“可仔细了,宫外鱼龙混杂,若是有了个好歹――” 余下的话自是省略不提,但字里行间的意思那般明摆着在柳慧夫人面前,她顾自呵呵的笑着,很是开怀。 她谅定柳慧夫人好拿捏,是以无所忌惮恐吓威胁,却决计想不到不久之后便尝到了苦果,相比之下,她这番委实算不得狠戾。 *** 一路至千佛寺顺畅无阻,待下了马车,柳慧夫人的面色才稍稍好了三分。 她望着众人拥着赫连真入寺的背影,将指甲死死的扣进了手掌,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众妃各自入住,便是这般小事赫连真亦是不忘刁难,二妃自是不提,皆是配着单独的院落,精致富丽,余下主子,也是妥妥当当,环境优美,不至枯燥,偏就柳慧夫人,被打发了一间寒酸的厢房,周间枯木衰草,散着一股子的霉气。 各自关起门来碎嘴八卦,巴不得太后这番好好整治柳慧夫人才好,偏就她进了冷宫还能怀着皇嗣出来荣宠不断,不扎她小人儿已经算是颇有良心。 柳慧夫人一行人隐在暗处,听着江妃过处,依附的主子们讨着巧儿,在背后拿她百般议论嘲讽取笑,她死死咬着唇,几乎隐忍不下去。 “太后不会让她诞下皇嗣。”自上次痛失孩子,哥哥枉死,家族式微,江妃行事有所收敛,此刻扬着讥讽的笑,笃定至极,目光却有些许的恍惚,末了,轻叹一口气,似悲似怆,“便是连皇上也……” 住了嘴,扫了一眼满是迷惘的女人们,失笑喃喃,“咱们皆是可怜可悲之人,呵呵。” 搀着宫人的手款款离去,只剩满庭寂静。 众妃讨了个没趣,悻悻的散了,独独柳慧夫人埋首沉思,江妃那句‘便是连皇上……’如何?忆起赫连真白日里字字句句,心头冰冷到了极致,皇上若是待她有情,又怎会毫不犹豫将她打入冷宫,可若是无意,现下怎会让她荣华富贵荣宠不绝,依着赫连真那番言论,便又能解释一二,只是一枚棋子么?她怎么能甘心! 翌日,至大殿礼佛打坐,青铜大鼎里点起冉冉香火,异常刺鼻。 众妃不敢置喙一言半句,以赫连真为首,二妃其次,规规矩矩潜心参拜。 柳慧夫人脸色愈发不好,她警惕的盯着那袅绕香火,很是不安,找了借口告罪退下,却被赫连真勒令不许,目光间夹杂的趣味以及算计很是明显。 她的小腹隐隐作痛,大惊,再也忍不住,蓦地起了身,咬唇正色道:“太后,臣妾身体不适,能不能――” “不行。”赫连真睨了她一眼,摆正了态度,“哀家领着大师以及众妃替你祈福,你倒是毛病多,不早不晚,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小门小户出的,真是寒碜丢人。” 瞧着柳慧夫人瞪她,赫连真冷了脸,喝道,“愣着作何,还不跪下!” 使了眼色,随侍在侧的宫人会意,按着柳慧夫人的身子跪了下去。 如此这般,柳慧夫人愈发确定这殿里有问题,再也顾不得,扫开宫人的手脚,一个巴掌便扇在了按着她肩膀的宫人脸上,“混账,本宫也是你能碰的!” 她直挺挺的站着,身子略显单薄,却是不惧赫连真威严,小腹的阵痛以及害怕瓦解了她一贯的忍耐。 “太后,你强硬将臣妾扣在这里是何道理,若是臣妾肚子里的皇嗣有个万一,你何以同皇上交代!” 私下里,赫连真莫说将她拿捏了,便是处死,她也没处伸冤,更是动不了赫连真分毫,可现下在千佛寺,一干高僧嫔妃,她有个万一,即便身份尊贵的太后,怕是也难堵悠悠众口,谋害皇嗣罪不可赦。 “柳慧夫人是在暗指哀家害你不曾!” “太后做了什么自己清楚,那鼎里添了什么,莫以为臣妾不知。”柳慧夫人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望向一众看戏的女人,不免悲痛,“众位姐妹,自打我入宫以来,循规蹈矩,处处忍让,可曾亏欠你们一分?我一介孤女,入这深宫万阙,不敢有丝毫谋害她人之心,如今太后要害我,你们岂能熟视无睹,岂不知,我之今日又怎会不是你们的后尘!” 众妃面面相觑,眼见得为首的二妃没表态,即使有几分良知的人因着身份亦是不敢贸然出头。 元妃虽然畏惧赫连真,思忖犹豫半晌,仍是硬着头皮靠了过去,“太后,柳慧夫人护子心切,胡言乱语万不可往心里去,臣妾瞧着夫人面色苍白,身体有恙不似作假,不如宣太医替她瞧瞧。” 赫连真冷笑一声,“你没听见柳慧夫人对哀家的控诉么,合着哀家明目张胆害她呢,当真是字字血泪!” 搀着青禾的手站起来,拍拍皱乱的宫裙,厉声道,“传太医!哀家可是要好好查查那香火里究竟添了些个什么,让柳慧夫人一口咬定哀家要害她,你们可都睁大眼睛给哀家仔细了,是非曲直,在佛祖面前,哀家定要讨个明白!” 随侍的几名太医不敢有所耽搁,仔细查着可疑物什,又替柳慧夫人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末了,才朝赫连真恭敬道:“夫人没有大碍,方才腹痛乃是忧虑过多又极度紧张所致,夫人身子单薄,当放宽心怀,莫要思虑过重。” 柳慧夫人愣了,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偏偏此刻,查验大殿的太医们也过来回复,“回禀太后,殿内一切正常,那大鼎里乃是普通香火。” 赫连真品茶的手一顿,哐当一声砸了茶杯,在柳慧夫人脚下碎开来,“柳氏,你该当何罪!” 柳慧夫人被她威慑,屈身跪在了碎片上,低头认错,“臣妾知罪,臣妾――臣妾一时急切,恳请太后恕罪。” 口里虽是伏低做小,认错道歉,骨子里却是不相信这般结果,殿里众人只怕是太后一党,合着伙来戕害她,赫连真…… 这会子,便是连方才对她软了心肠的妃子们也冷冷的瞧她,想来她便是扬着那张可怜凄楚的小脸儿勾/引皇上,狐媚子! “恕罪?呵!哀家可不敢!”赫连真凉凉道:“柳慧夫人,污蔑哀家,以下犯上,罪不容赦,在众位高僧面前闹了如此笑话,丢了皇家颜面,哀家暂且不处置你,你还是仔细思量回宫之后怎的向皇上解释吧。” 起身,不愿再多瞧柳慧夫人一眼,领着众人离开,嘴角却是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愚蠢的女人!就算要弄死柳慧夫人,她又怎会挑在这个地点?如此这般,不过是因着昨日个在马车里的威胁逼迫,让柳慧夫人方寸大乱,来了千佛寺又处处刁难,她知晓柳慧夫人心思细腻,且思虑颇多,人呐,就算没病也会因着紧张的情绪暗示以为自个儿染了大疾,更何况处处小心谨慎又有些歇斯底里情绪恍惚的柳慧夫人! 她说过,不会让柳慧夫人好过,这这是开始,接下来――柳慧夫人可要争气助她一臂之力。 她呵呵的笑,拿绣帕掩了唇,笑着远了。 *** 黑沉沉的夜色压了下来,千佛寺偏角,树木葱郁,甚是荒凉,灯光隐隐绰绰,将人影拉得老长。 细细的女声压抑着,字字句句破碎在孤深的暗夜里,只隐约瞧见那双带着狠戾的眸子泛着冷色,明晃晃的渗人。 良久,披着白色银狐大麾的女人低垂着头走了出来,想来是交代好了一切。 似乎觉得不对劲,她停下了脚步,低喝,“谁在那里?出来!” 躲在假山背后的人,慢慢出现在亮光下,扬着笑,赞道:“想不到背景单纯的柳慧夫人竟也有如此本事。” “你都听到了?”柳慧夫人危险的盯着江妃瞧,其间威胁不言而喻。 江妃拢了拢披风,抬头望着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道:“放心,我比你更恨不得要她死!” 顿了顿,回首,望向仍是狐疑的女人,掀起嘴角,“早在皇上登基之初便爱着她,为了她,皇位差点拱手让人,你说,你我可比得了她的千分之一?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不过好心提醒一句,赫连真本事大着,要么就不动手,要么――便让她回不了皇宫,你明白了么?” 江妃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侧身,意味深长的瞧着隐在暗光里瞧不清面色的女人,“柳慧夫人,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本宫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想必很是清楚。” ... ... 第八十五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柳慧夫人触怒凤颜,惹得太后气极而归,消息不胫而走,便是连皇宫内苑亦是津津有味儿作闲谈,只觉柳慧夫人小家子气,没了礼数丢尽皇家颜面,且大逆不道,竟敢将脏水往太后身上泼,宫中有了年头的宫人见识过当年真贵妃的手段厉害,啧啧两声,表示同情,不晓得柳慧夫人会是个怎么死法。 而事实上,盛怒而拂袖而去的太后娘娘,此刻笑意盈盈撑着腮,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女人瞧,弄得柳慧夫人心头发毛。 柳慧夫人撇开脸,眼不见为净。 赫连真无所谓的笑笑,掀开车帘,打量了一番周遭,此刻她们一行人正行进在山道,一边倚山,另一边――是断崖。 她正想着下令休息片刻,柳慧夫人的难受的呻/吟已经破碎的逸了出来,捂着小腹,楚楚可怜看向她,“太后,臣妾身子不适,臣妾……” 柳慧夫人以为赫连真必定又要为难一番,却不想,她只是摸摸下巴,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同意。 柳慧夫人微微怔愣,有片刻慌乱,莫非她瞧出问题了…… 眼神躲闪,佯装平静,瞧着赫连真同青禾说笑拌嘴,并无察觉,又放宽了心。 “柳氏,你埋首想什么呢?”赫连真突然喊她,拖长了音,“莫非――你在思量着如何报复哀家?” 柳慧夫人惶惶抬头,忙道:“臣妾不敢。” “谅你也不敢!” 话音刚落,一枚箭矢便破风而来,赫连真反应快,按着青禾趴下,那银晃晃的箭矢便稳稳的定在了马车内,发出铮铮的回响。 “有刺客!”外头人声马蹄声打斗声交杂成一片,赫连真掀开帘子一瞧,岂一个乱字了得,大内侍卫虽然不少,但要护着各宫主子妃嫔又要同此刻兵刃相接,着实艰难。 赫连真抓过柳慧夫人的手腕,赞叹了一句:“干得好!跟哀家下车。” 柳慧夫人不甚理解那句夸赞,也无暇顾及,她挣扎着,道:“不要,危险。” 刀光剑影,人马混杂,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她自己,便就得不偿失了。 “由不得你!” 说着,赫连真连拖带拽也不管她是否怀有身孕,粗鲁的将她给拽了下来。 目标出现,此刻们集中精神朝赫连真的方向刺来,又碍于柳慧夫人在此,不敢痛下杀手。 “好好护着柳慧夫人,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哀家拿你们是问!” 在众侍卫的层层保护下,赫连真扬声喊了这么一句,众侍卫只觉这小太后当得母仪天下,身处困境竟也时刻牵挂柳慧夫人,即使先前柳慧夫人曾大逆不道触怒她。 当下愈发卖力厮杀。 赫连真强制拉着柳慧夫人退到了断崖边儿上,静静瞧着面前的一番打斗。 突然一改凝重之色,嘴角牵起一抹妖冶的笑容。 “柳氏,买通杀手刺杀哀家,这诛九族之罪,你可担得?” 柳慧夫人身子一抖,艰难开口道:“臣妾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 “不知道?”赫连真哼了一声,拽着柳慧夫人的手腕加了力道,直听得她哎哎痛呼。 “不知道无妨,待玄王带兵赶来,将一干乱臣贼子拿下,刑部的大牢可大敞着,刑部审不出来,还有慎刑司呢,其间刑法严苛惨绝人寰,哀家不怕他们不招!” 她凑近了几分,瞧着柳慧夫人近乎苍白的脸色,好笑的问:“你说,待这罪名坐实,皇上可保得住你?一干朝臣联名上奏,必是要将你处以极刑,而后将你九族诛灭殆尽。” 目光移在柳慧夫人的小腹上,恍然想起般:“哦,肚子里还有野种呐,哀家定会大发善心让你生下来,然后随便交给一位妃嫔抚养,若是皇子,哀家会想尽办法让他夭折,倘使是公主,便更好办了,待她成人,哀家便将她赐婚给又老又丑的重臣联姻,你觉着如何?” 柳慧夫人尖叫出声,所有的理智被赫连真激得灰飞烟灭,她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花颜月貌却心如蛇蝎的女人,目光定在赫连真背后的深渊,只一瞬,想也没想,双手用力一推。 “娘娘!” “师父!” 喊声凄厉,柳慧夫人还未回过心神,只瞧着一身绯红宫装的女人向断崖下倒去,而片刻后,神情慌张带着震惊的男人跟着跳了下去。 打斗停了下来,忽然马蹄阵阵,扬起飞尘,定睛一看,玄王带着人马将刺客团团围住,顷刻间拿下。 “母后呢?”玄王翻身下马,蹙眉不悦,一身银色铠甲很是贵胄威严。 青禾犹是不可置信,半晌回不了神,闻声,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跌坐在断崖边上的柳慧夫人,艰难道:“是她…将娘娘…推了下去……” “不,不是我,不是我……”柳慧夫人连连摆手,此刻知晓自己做了什么,亦是慌乱不已。 这番否认不具任何力量,更何谈,一干妃嫔侍卫,个个亲眼瞧着柳慧夫人将太后推了下去,可叹太后方才还心心念念着她,唯恐她有个闪失。 众人皆知,柳慧夫人这回再也无法翻身。 李玄闻言大惊失色,忙不迭的跑到断崖边上,深渊无底,不见半分踪影,一时暴怒,双眼发红,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痛呼:“母后!” 赫连真之于他,是比他生母付采女还要重要的人,他如今的一切,全是因着一个叫赫连真的女人,虽然她不过比他大了六岁,可他仍俯首,恭敬唤一声:母后。 在他眼中,赫连真无所不能,几乎是神祗一样的存在,可如今―― 他蓦地转身,猩红着眼,拔出明晃晃的佩刀,目眦尽裂,“贱婢,本王宰了你!” 大刀带着凛冽的气势朝着柳慧夫人劈去,即使众侍卫合力拦下,那刀锋亦是震垮了柳慧夫人高高盘起的发髻,而一半的发丝断裂开来,再无半点仪态可言,狼狈不堪。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寒雨,报信的侍卫快马加鞭赶回皇宫,天色已黑,过了重重关卡,终于跪倒在乾元殿。 李墨正同几位官员商议开春的科举事由,骤然见浑身狼狈的侍卫闯进殿,微微蹙眉。 “启禀皇上,回宫途中太后遇刺。” “刺客可擒获?”李墨踱步过来,甚为不悦,这般小事便贸然闯乾元殿,打扰他同众臣商议国事。 “已全部擒获,可……” “好了,退下吧,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 侍卫愣了愣,护主不力,且造成如此大祸,仅仅是二十大板? 见着帝王面色不豫,只得行礼告退。 行至殿门口,顿住了脚步,犹豫的回头望了望同大臣商议国事的年轻帝王,旋身跪下,硬着头皮添了一句:“皇上,虽然太后是柳慧夫人推下断崖,但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上重罚。” 殿内静默了片刻。 李墨几步踏过来,面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太后被柳慧夫人推下断崖,臣……” “混账!”男人一脚踹在侍卫胸口,侍卫登时吐了一口血。 “来人,备马!”帝王脸色铁青,顾不得国事,匆匆离去。 小夏子在外头伺候,不明白殿内发生的事,只瞧着皇上冒雨离开,忙追着赶上去,“皇上,下着雨呐,您这是要去哪儿?” 侍卫挣扎着爬起来,那一脚踹得极狠,胸口阵阵的疼,瞧着帝王如此紧张,想来是因着柳慧夫人犯了滔天大罪,肚子里还怀着皇嗣呢,他呸了一口血,那柳慧夫人长着一张无辜可怜的脸蛋儿,不成想如此恶毒。 *** 李墨赶至断崖,一干嫔妃也还停在那里,柳慧夫人坐在泥泞的地上瑟瑟发抖,披头散发,面无血色,见着李墨过来,目光总算亮了亮,爬起来揪住他被雨水打湿的明黄衣摆,急急辩解有些语无伦次,“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是太后,她一路恐吓臣妾,还要谋害皇儿,臣妾气不过,臣妾……” 不知道要怎样洗脱自己罪名,一时也害怕极了,尤其是对上男人阴狠的眼神,“是太后自己掉下去的,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皇上。” “毒妇!” 李墨甩开她的手,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除了震惊,痛恨,更多的却是失望,面前可怜柔弱的女人他宠过纵过,不就是因着她单纯无害,心思简单,甚至让她怀上龙裔,当真是替她打算了几分,没想到…… 因着他那一掀,柳慧夫人重重跌倒在地,不觉得痛,重新爬起来,又要去抓他的衣摆,却被江妃挡住。 江妃朝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随即跪倒在李墨面前,哭着,一副受惊的模样,“皇上,这场刺杀是有预谋的,柳慧夫人憎恨太后已久,臣妾亲耳听见柳慧夫人同黑衣人合谋在途中截杀太后,奈何被夫人威逼不敢多言半句,臣妾良心实在难安,请皇上降罪。” “江妃你……”柳慧夫人震惊的瞪着江妃,恨不得扑上去抓花她装模作样的脸,早知如此,就不该一时心软留着她! 江妃以头抢地,挡住了表情,嘴角扬起的笑却足以证明她的开怀,就算此番刺杀赫连真不能得手,她也是要借此机会让柳慧夫人永世翻不了身,赫连真已是太后,皇上即便爱她顶破了天,也得受制于身份,而柳慧夫人就不同了,有了皇嗣,封妃指日可待,皇上又留有几分情意,对她来说,柳慧夫人才是心头刺!如今这般,除了赫连真,又拔了柳慧夫人,怎能不痛快。 ... ... 第八十六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瞧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冷冷的笑了。 旋身,来到断崖边上,低头往下瞧,却因着夜深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小夏子见着主子那样子,莫不是要跟着跳? 吓了一身冷汗,赶紧奔过去拖住李墨的腿,大哭:“皇上,玄王爷已经带着人下去找了,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奴才求您了,可保重着自个儿呀皇上。” “狗奴才,放开朕!” 李墨甩开他,转身朝着举着火把围了一圈儿的侍卫们,怒喝:“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去给朕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雨绵绵不绝,一拨一拨的侍卫被放了下去,没有动静。 李墨负手立在悬崖边上,沉着脸,一动不动,衣衫尽湿。 在场的众人因这低压的气场不敢出一口大气,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天空破晓,逐渐亮堂起来,雨势也歇止,帝王的面色却越来越冷。 待天色大亮,断崖边上总算冒出了几个人影,众人松了一口气。 “她呢?”李墨急切的望向憔悴狼狈的少年郎,因着整夜未语,嗓音微微低哑。 李玄一上来便呈大字般摊倒在地上,一向炯炯有神的双目竟是失了色彩,望着阴沉的天空甚是迷惘。 “没有,没有母后。”说着,眉眼精致的少年郎竟是淌下了两行清泪,“我在下面见着老虎出没,母后会不会……” 哽咽了半晌,终是呢喃了一句,“小六没用。” 闻言,沉敛了一晚的帝王脚步松动,后退了几步。 “拿绳子来,朕亲自下去!” “皇上……”小夏子想要阻止,却被李墨一记狠戾的眼神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干侍卫哪能由着皇上独自冒险,纷纷套了绳索,跟着跳了下去。 李墨到了崖底,打量了一番周遭,所有的蛛丝马迹皆被下来寻找的侍卫们毁灭殆尽,甚至不能确定赫连真是从哪个位置掉落下来。 凭她的反应和功夫,应当没有大碍才是,但若当是时根本没有察觉,有了万一…… 他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压下心底的不安。 他朝悬崖望了望,目光定格在半腰一棵手臂粗的松树上,微微眯了眯眼,使着轻功,几番轻点,落在了树干上,弯身捡过一片破碎的朱色绸缎,微微放下了心,查看了崖壁,从上至下,有过被匕首划下的痕迹。 放松的唇角还未扬起,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甚至比方才更甚,其间带着凛冽风雪,呈摧朽拉枯之势。 既然活着,却是有意避着众人,如此这般,李墨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离开! 好个算计的女人,柳慧夫人意图不轨,她便将计就计,趁机离开他。 竟然敢! 碎布在他手掌里变成了布灰,随风散落没了踪迹。 在小夏子来回走了一百二十圈的时候,终于瞧见皇上安然无恙回来了,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迎了上去,“皇上,太后……” “不必找了,回宫。”男人抖了抖袖子,下了命令。 小夏子瞧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对,余下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跟了上去,却一个不防,撞上了帝王突然停下的身体。 “奴才该死。” 李墨却没心思计较,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却是吓人得紧,“传旨下去,昭告天下,朕要带着长公主惜贝祭太庙,正式入宗谱,下玉蝶。” 小夏子脸色一白,心头大呼不可,嘴上却只是弱弱问道:“公主的…生母……” “公主生母已逝,交由元妃抚养,另,元妃同朕少年夫妻,且端庄贤惠,加封贵妃。” 这两道旨意让一干妃嫔既错愕又惊讶,长公主,哪里来的长公主?簌簌眼神射/向犹自呆愣的元妃,贵妃,再上头可就是皇后了,就算沈氏一族当年被连根拔起,可到底是皇上的母家,想来,皇后之位是要还给元妃了。 *** 赫连真睁开沉重的眼皮,突然漏下来的亮光让她很不适应,她望了望高高的洞口,除了掉下来砸开了一个角,其余皆是被蔓藤缠绕得密密麻麻,也不晓得是哪个该死的猎人挖的陷阱。 身体动了动,狠狠的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瞧着垫在自己身下的男人,简直要苦笑不得了。 她是该谢谢他同她英勇赴死的情意或是要将如今的狼狈怪罪于他,本来嘛,跳个断崖不算事儿,谋划已久,一来替柳氏设了一场死局,二来嘛,也得让那个男人着急一番,别以为如今她离不得他便步步紧逼,当她好欺负!当然,她也替自个儿留了后路,若是那个男人果真不在意了,她便趁此机会离开,这是下下之策。 暂且不论这些个,回到当时她被推下悬崖的那幕,听到高尚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她便觉着遭了,果不其然,当她掏出匕首一路从崖壁划下减少阻力的时候,一庞然大物速度极快的朝下栽去,这般下来,定是要粉身碎骨了,她一时心善,伸了手,却哪里抵得过那力道,跟着重重的往下摔,幸好中途被一棵小树挡了挡,她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提着在空中飘荡的男人,后背冒了一身冷汗,差点就弄假成真死在这崖底了,当真称得上那句‘人算不如天算’来着。 后来发生的事,便是两人双双掉进了这倒霉催的陷阱,昏迷到现在。 她叹了一口气,艰难的从高尚身上翻下身躺在地上,初步能鉴定的是,手臂脱臼,右腿骨折,更莫提大大小小的擦伤,以及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 她嗷嗷叫了两声,活到这大把岁数,还从未有今日这般狼狈过,这死小子! “喂,醒醒,醒醒,高尚。” 她拍拍他的脸,啪啪作响,片刻那苍白的脸色便转为通红,终于,高尚睁开了眼。 瞧清楚了面前的女人,咧嘴笑笑,撑起身来,蓦地冷汗涔涔,却也没放心上,一下子将赫连真搂在怀里,劫后余生庆幸道:“师父,你没事就好。” 赫连真黑了脸,推开他,凉凉来了句,“你要是没事的话,还是想想怎么上去吧,因为你,为师伤了手和腿,可是半点也指望不上。” 说完,嫌恶的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的泥泞脏污,似乎不能忍受。 高尚心头很是罪恶,大老爷们儿最后还是让她搭救,觉着汗颜,他师父贵为太后,定是从小养尊处优,弄成这般狼狈,他都恨不得代她受了。 立马拍拍胸脯,保证:“师父放心,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当高尚多次从洞壁掉下来砸得灰头土脸的时候,赫连真终于看不下去,将匕首递给了他。 高尚嘿嘿笑了两声,就着匕首总算爬了上去,却是不敢耽搁,割了藤蔓缠了好几股,一切准备妥当,才又下去,将赫连真背在身上艰难往上爬。 两人出了洞口,高尚一个腿软,跪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 “没…没事。”高尚努力咽下口中的腥甜,轻松道。 赫连真便也就相信了,不再管他,忙了一会子,将断了的腿固定住,她望了望荒芜的四周,可得早点找个大夫接上才好。 正思量着,高尚已经蹲在了她面前,“师父,上来,我背你走。” 赫连真怀疑的打量了一会儿,除此之外别无办法,只好依言爬了上去。 “我问你,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瓦剌么,你没走,留下来是要做什么,恩?” 这番得了空闲,自是要拷问一二。 高尚的脚步顿了顿,复又背着她往前走,半晌才解释道:“我是听说有人要刺杀你,所以――才赶过来的。” 这话委实不假,接到上头的命令,竟是要刺杀她,他阻止不了,只好一路跟着,总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才是,至于他上头的人,他是决计不能说给她听的,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定会猜到很多,他的血海深仇,一定要让李墨血债血偿。 “听说?你听谁说?消息挺准的嘛。” 热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际,很痒,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心口,却听她接着道:“好徒儿,为师真好奇你如今在谋划些什么?可你听仔细了,若是踩了为师的底线,为师可不会顾师徒情意。” 高尚没搭话,只思忖着:李墨会是她的底线吗? 待日落时分,两人总算到了附近小镇一个医馆。 “大夫,你赶紧替我师父瞧瞧。”高尚拉过老大夫,很是急切。 老大夫眯了眯眼,打量了两人一番,捋着胡子道:“老夫觉得你才要好好瞧瞧。” 说着,伸出手,把了他的脉,又按了按他的胸口,“肋骨断了两根,又插/进了肺,小伙子,很行嘛。” 赫连真一惊,目光看向高尚,这才发觉他的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汗珠,衣衫上染了几处血迹。 “师父,我没事。”话刚落,整个人倒了下去,没了知觉。 ... ... 第八十七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衍庆宫。 柳慧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浑身发着抖,悲怒交加,犹是不可置信。 “夫人,请吧。”小夏子不阴不阳的嗓子响在她耳边,虽然不落忍,却更憎恨柳慧夫人狠毒的手段,竟然将那位推下悬崖。 柳慧夫人目光死死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跌坐在地,不断往后退,双手紧紧捂着小腹,泪流满面,“不,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夫人你误会了,这是万岁爷赐的安胎药,趁热喝了吧。” 小夏子当然知晓这碗药的用途,反正宫里不缺女人就是,使了个眼色,随侍的宫人会意,架住柳慧夫人,就要给她灌下去。 “不!” 柳慧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扎掉,一挥手将药碗打翻,溅了一地的药汁,发散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再去煎一碗。”小夏子吩咐,这会子可不能乱发善心,皇上是铁了心,没有立即将柳慧夫人处死,也算是念着情分,对她得起。 “夏公公,我求求你,让我再见皇上一面,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喝的。”柳慧夫人爬过来抱着小夏子的腿哭得妆容花乱,已然被逼入了绝境。 “夫人,你……” “夏公公,你就发发善心,我肚子里毕竟是皇上的孩子,或许,皇上气消了,便不会这么对我了,夏公公,便让我再见皇上一面,我给你磕头了。” 小夏子哪里敢让皇上的女人给他磕头,赶紧将柳慧夫人扶起来,也奈何不得,长叹一声,“罢了,奴才便再去请示皇上一番,夫人你,好自为之。” 小夏子领着宫人离开,柳慧夫人才脱力的趴在了地上,咬破了唇,恨意弥漫,谁也不能动她的孩子,哪怕是皇上! “我要见他,尽快。” 柳慧夫人没有等来李墨,松了一口气。 “娘娘,奴婢伺候你用膳。” “本宫没胃口,退下。” 见面前的宫女仍然立在她面前,是个陌生面孔,不由恼怒,“本宫让你退下!” “娘娘好大架子。”嘶哑恐怖的声音。 柳慧夫人愣了愣,明白过来,挥退一干宫人,又亲自关上殿门,保证万无一失,才疾步迈了过去。 “我同意你的计划。” “哦?”宫女似乎惊讶,“怎么突然想通了?” 转念一想,依稀明白,道:“你推赫连真下悬崖,他便让你偿命?这又怪得了谁,我的属下便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倒是你,自个儿沉不住气,明目张胆将致命的把柄留给别人,不怪江妃也要落井下石一番,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这样莽撞,做事不经过头脑是否值得我下大功夫扶持?” 柳慧夫人气闷,冷声道:“你可别忘了,如今这宫里可就只我怀有皇嗣,现当下,皇上必定因着太后的事无暇顾及许多,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若再想举事,哼,恐怕还没行动,就已经被皇上察觉了。” “你肚子里是龙是凤还未知晓呢。” “不,一定是皇子。”语气笃定。 半晌,宫女才赞叹的拍了拍手掌,“好,好,好,你若是早有这般决心气魄和手腕,又何至于被赫连真牵着鼻子走到如此地步。” 宫女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未来的太后娘娘,此番成败全在你身上,你只需办好这桩事儿,其余交给我,可万不能一时心软,害人害己。” 柳慧夫人接过,握紧了拳头,皇上,这都是你逼我的! *** 李墨是过了三日才驾临了衍庆宫。 他稳稳的坐着,对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很是反感。 “说完了么,说完了就把药喝了,而后搬去冷宫,这是朕最大的容忍。” 他起身欲走,却被柳慧夫人抱住了腰身。 “放手。” “皇上,求你放过臣妾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还未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一眼,皇上,你是他的父皇啊,皇上,你摸摸,他有心跳的,皇上。” “朕说放手。” 李墨蹙眉,如果柳慧夫人没有做出这等事,他是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毕竟在这深宫里,孩子会是妃嫔们最好的保障,可是―― 柳慧夫人被他甩开,凄惨一笑,质问:“皇上你究竟有没有心?你就这么爱她!你爱她,就要拿我作棋子,以此报复,现在我没用了,你便毫不犹豫的舍弃,皇上,你究竟拿我当什么?我今日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我又何其无辜!为什么,为什么!” 李墨瞧着歇斯底里的女人摇摇欲坠,心里翻不起半点涟漪,她早已将他那点微末的怜惜挥霍殆尽。 “朕如何报复折磨她,是朕的事,其他的人,休想动她半分。” 他端过冒着热气的药碗,逼近她,声音清冷:“柳若,你最大的错便是对她动手。” 柳慧夫人早已心凉透底,望着面前俊如神祗的男人,眼泪滴进了药碗,溅起圈圈涟漪。 “皇上,你当真如此绝情么?” 男人没做声,只是将药碗又递进了几分。 柳慧夫人哈哈大笑,想起赫连真在宫外说的话,让皇上亲手弄掉她的孩子,可不就让赫连真说中了,当真好本事! 她跌跌撞撞冲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因为悲愤,酒撒了不少。 她将酒杯端到李墨面前,哀哀道:“皇上,饮了此杯,咱们一刀两断,我自会喝掉药汁搬入冷宫,从此再不踏出一步,就当――就当我此生的情意错付了,下辈子,再也不要逢着你。” 李墨睨了她一眼,存着几分谨慎疑惑,却见着柳慧夫人一口饮尽,便停了心思作罢,仰头喝下。 酒杯碎地,柳慧夫人突然撞进他的胸膛,大哭,“皇上,臣妾最后求你,再宽限臣妾一天可好,就一天,臣妾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皇儿。” 生怕李墨不信,举起手掌作发誓状,“臣妾发誓,就一天,一天成么?” 李墨眯了眯眼,见她盈盈泪光,可怜无助,嗯了一声,拂袖而去。 明天,最后的期限,最好不要耍花样。 *** 外面发生了何事,躲在院子里养伤的赫连真是半点不知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得好好养着。 高尚虽然伤得重,却是比赫连真更早痊愈,这段日子,一直当牛做马伺候她,并且,乐意之极。 奈何昨晚接到了命令。 他站在门口立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站那儿干嘛呢?”赫连真啃苹果的手一顿,问他,“外面可有什么消息,比如,宫里急着寻找哀家?” “没有。”高尚踏进来,老老实实摇头,不过倒是有一桩李墨将长公主昭告天下的事儿,想来没多大价值,便没有提起,似乎是为了证明可信度,又添了一句,“外面正常得很,倒是皇帝又封了个贵妃。” 咔嚓一声,赫连真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却是咽不下去,果真不要她了么?贵妃,如果是柳氏,她就―― 一口吐出来,问:“是哪宫贵妃?” “哪宫的倒不清楚,封号是元。” “哦,她呀。”赫连真舒了一口气,又咔嚓咔嚓咬起了苹果。 高尚见她红艳艳的小嘴儿咬着苹果,咽了咽口水,颇有些难为情问道:“师父,当日我送你的玉佩……” “恩?”赫连真看他,“想要拿回去?” “不不不,当然不是。”高尚忙着摆手,凑过去,僵着脸笑呵呵,“就是能不能借我两天,就两天。” 赫连真狐疑的瞧了他一会儿,咬着苹果顾自思量,早先在荆州便提了一次她没注意,这番再提,她又不傻。 “师父?” “啊?哦,玉佩啊,当时在荆州就掉了,一直没告诉你,你若真喜欢,为师宫里一大堆,你要多少有多少。” 她无辜的咬着苹果,无视男人一张石化的脸。 “你不相信我?”赫连真瞪了他一眼,道:“为师从来不说谎。” 嘶的一声,咬到了舌尖,果然,不能信口胡说,她偶尔是撒撒小谎,活跃氛围,但苍天可鉴,这桩事儿上她决计清白,那玉佩当真掉了,至于是在荆州还是宫里,她自个儿没多注意。 两人正沉默不语,院子里又多了来客。 男人负手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扬着一贯的温润笑容,白色的锦衣衬得他俊如谪仙。 “娘娘躲在这里,让我同小六好找。” 高尚见着李湛,脸色一暗,便朝着赫连真道:“师父,我要走了,今日本是来告辞。” “走?” 赫连真坐直了身子,也不再咬苹果了,手上沾了果汁,正准备往衣袖上抹,却见高尚熟练的掏出白色绢帕,替她一根根擦干净,动作温柔细心。 赫连真有些不舍,毕竟,她这徒儿的服侍还是很到位的。 “恩,走吧,走吧。”她挥挥手,毫不眷恋。 高尚心口微疼,终是低头离开,背影黯然。 ... ... 第八十八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待赫连真活蹦乱跳下了地,已是三月初,帝京解了冻,阳光暖暖普照大地,院子里蔷薇海棠也初绽花瓣,坐在秋千架上的女子仰头望天,日光在她身上洒下一层金黄,添了柔软,化了几分肃杀之气。 男人在屋子里瞧了她一会儿,一向微扬的嘴角敛了起来,薄唇紧抿,眉宇间染了几分愁绪,似在思量什么。 叹息一声,摇摇头,似是无奈,拿过披风,走了出去,替她披上。 “天虽然回暖,地气仍是寒的,你腿骨刚好,莫要贪了凉,日后可有得受。” 赫连真回神,一直仰着头脖子酸的厉害,摇了两下,咯咯作响。 末了,她笑意盈盈的看向李湛,好奇的问:“你们男人难不成都喜欢那种柔弱可怜楚楚动人的女子?” 若不然,何以在柳氏犯下如此大罪之后,李墨仍是力排众议晋封她为妃,甚至胡乱捏造凤章宫太后病危的谣言,目的何在,难不成这就迫不及待要清理左相一派势力么? 那个孽种已当七个月,想来这回李墨是铁了心同她断情绝义了。 当真个郎心如铁。 指尖捏着的花朵被揉成了花泥,李湛微微移开视线。 他伸手阖上她咧嘴的笑容,道:“娘娘,在我面前,做真实的你便好,还是——你一直在防备着我?” 赫连真掰开他的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腮帮子,有些讪讪扭开头,“我心头里的不痛快当真表现得如此明显?你父皇由来最佩服我的演技呢。” 李湛笑,知她故意绕开话题,亦不多言。 “娘娘若是不想回宫,不若同湛去济州,地方虽然比不得帝京繁华,倒也别是一番滋味。”提起这话头,李湛眸子里布满了流光,闪闪动人,“娘娘也当抽空去瞧瞧风雷军,如今的风雷军,可当刮目相待。” “去济州?”虽然这块封地吸引不了她,但李湛口中的风雷军确实让她心口激动,“皇帝让你留在帝京养病,你这般离开,终是不妥。” 那个男人锱铢必较,只怕又要添些堵。 “这有何妨。”李湛微微一笑,“到底手足骨肉,皇上总不至于因着这般小事便捉拿问罪,娘娘放心且是,正好此番前去,逢着阿婉,一同回济州。” 赫连真脑子早已转了好几回,思索了利弊,若想江山稳固,这湛王终究是一大患,谋略风采不逊李墨半分,她最不忍见便是这两人血刃彼此,是以,湛王留在济州,她好歹能放心一二,至于,真正的原因,她心头微叹,离开便离开罢,总不能死乞白赖求着他,忍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墨—— 李湛见她恍了神,思索片刻,突然道:“娘娘若是放不下便回宫罢,或许皇上宠爱柳妃有自己的因由,毕竟——虎毒不食子。” 短短三句话,在赫连真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柳妃无权无势,宠爱,除了几分真情实意,她找不到别的托辞,是了,虎毒不食子,倒是没错!回宫?要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俩郎情妾意,喜获麟儿?她怕自个儿忍不住将那对母子弄死! “回宫?哼!”她冷着脸,伸手抓了一把枝头的小花,扔在地上,狠狠的碾了碾,“除非天塌下来!” 看着气冲冲回了屋子的女子,李湛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这么多年了,仍是半点刺激不得。 两人一大早动身,当赫连真认为一人一骑快马扬鞭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嘴角微抽。 精致舒适的马车,里头五脏俱全,男人端坐在马车里,朝她款款而笑伸出了手,如沐春光,于是,一行大队人马便缓缓上了路。 她一动不动,捧着下巴瞅着眉目如画的男人托起袖子泡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熟稔优雅,明明是普通的茶叶,硬是泡出了冉冉清香,再瞧瞧小几上摆放的几碟糕点,精致可口,卖相可观,她咽咽口水,忍不住问:“阿湛呐,你不会是将厨子也一路带着吧?” “恩,此番匆忙,只带了七名厨子。”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男人将泡好的茶递给赫连真,笑道,“其中三名刚巧是曾经侍奉父皇的御厨,做的菜肴定合娘娘口味。” 赫连真呵呵两声,举杯正要一饮而尽,马车突然停下,泼了她满脸。 幸好吹凉了不少,她舔了舔嘴角的茶水,只这般想。 “可有烫着?”李湛敛了笑意,忙着替她擦拭,待确定她并无大碍,才扬声问,“怎么回事?” “回王爷,是驸马爷。” 掀开帘子,只见毓秀俊雅的男人利落翻身下马,本是阴柔的五官因着这番动作添了几分英气,眉目严肃,朝这边过来。 “湛王这是要离京?”声音朗朗,添着几分敷衍笑意,“怎的这般悄无声息,总该让袁某设宴践行才是,毕竟——因着公主,袁某得唤你一声兄长才是。” 赫连真翻了翻白眼,兄长?这厮也敢厚着脸皮唤出口!可比人湛王大了整整十岁,以往也没见过他这般知礼过。 显然,李湛的涵养甩了驸马爷好几条街,对他不阴不阳的调调并未介意,仍是噙着笑,声音温和,仿若喝茶赏花般,“怎敢叨扰袁大人,湛这番乃是私自离京,哪敢有如此体面。” 顿了顿,瞥了一眼嘴角弯起似讽似嘲笑容的袁美人儿一眼,接着道:“袁大人已经同朝阳和离,这声‘兄长’,湛实在当不得,当不得。” 末了,又嘱咐侍卫们,“日后可不能再唤‘驸马爷’,闹了笑话。” 一番温声细语,噎得袁美人儿差点喷出血来,方才还敷衍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咬牙切齿,脸若寒霜。 仿若并未察觉,李湛好奇道:“袁大人这番快马加鞭,想来不单单是赶来送湛一程吧?” 想起初衷,袁美人儿的脸黑得更为彻底,幸而脸皮够厚,掸了掸锦袍上的灰尘,道:“早前听公主说起要去济州,不知可在马车里面?” 他眼尖,虽然李湛挡住了视线,但一截绣花朱纱裙摆早已露了出来。 赫连真嘴角微扬,这是千里追妻? 李湛心头雪亮,却是问他:“不知袁大人寻朝阳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他急急追来,能为了什么别的事!老婆跑了还不兴追回来?袁慕轩血气一个劲儿的往头上涌,揣测李湛这小子不会是故意戳他脊梁骨来着。 沉着脸,表情严重,“公主盗走了袁某一件宝贝。” 李湛微微讶异,复笑道:“朝阳贪玩了些但心眼总是不坏的,袁大人这番损失,湛替朝阳赔了便是。” 袁慕轩冷冷的笑,目光冷飕飕的射/向李湛,不咸不淡来了句,“袁某的心,湛王可赔得起?” 噗嗤一声,赫连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表妹?” “是我呐。”李湛让了位置,赫连真探出头来,笑得不怀好意,“表哥,你自个儿的心跑得没影儿了,找公主干嘛呀,还公主偷了你的心呢,啊呸,你恶不恶心!” “你……”袁慕轩脸色几番变化,指着赫连真半天憋不出一句来。 又朝马车内望了望,并无心心念念的人儿,拂了袖,只觉这半天被这二人耍了一遭,也不晓得这会子功夫,那丫头又跑到了哪里。 “如此,袁某告辞。” 根本没功夫多看二人一眼,翻身上马,正要甩鞭离去,想起些什么,调转了马头,打量了还咧着嘴笑的男女,突然问:“听说你遇刺落了崖,宫里的消息是你病危,你却又在这里逍遥快活,惜贝……” “袁大人!”李湛截了他的话,笑道:“宫里的事情娘娘比你更清楚,她这番出宫,自有她的目的,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先将自个儿的心拿回来再说吧,听说朝阳为了避过你,改走了水路,这会子只怕远了。” 袁慕轩眯眼打量了李湛一番,捏着马鞭的手指了指,问赫连真,“你要同他去济州?” 仍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宫里怕是有些不对劲儿。” 赫连真嗤之以鼻,“自然不对劲儿,柳妃猖狂着呢。” “也罢,随你便。”他自个儿还剃头担子一头热,长路漫漫无归期,哪有功夫管这几人,管了她十多年,如今也没他插手的份儿。 “有事便嘱咐慕璟去办。”说罢,扬鞭而去。 慕璟,乃是袁慕轩一母同胞兄弟,不过也才十七、八、九,能办什么大事?赫连真捏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子,怎么觉着这厮交代后事一般。 却是没料到,此番一别,再见竟是生命之末。 *** 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至陈郡,李湛有事耽搁,便停留了一日。 遇到风尘仆仆的沈晔,是远远出乎意料之事。 “太后,请跟属下回京。” ... ... 第八十九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至陈郡,李湛有事耽搁,便停留了一日。 遇到风尘仆仆的沈晔,是远远出乎意料之事。 “太后,请跟属下回京。” 赫连真撇嘴,旋身坐在桌子上,两条腿摇晃着,很是刁难人,“你主子派你来的?呵呵,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过了这么久总算忆起哀家还活着呐?” 突然冷了脸,“想让哀家回京,除非你家主子给哀家跪下!” 沈晔知道赫连真不好相与,也不同她争锋,只一脸疲惫绝望道:“皇上不大好,昏睡了两个月,最近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大夫说,就这么两天了,太后。” 说着,恭恭敬敬朝赫连真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模样不似作假。 赫连真撑着下巴,眯着眼打量着不苟言笑的沈晔,若非沈晔向来不会说谎,撑破天她也难以相信李墨那厮竟会危在旦夕,不是一向最会算计人心么…… “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前儿个你们主子不是才册了柳妃么,这喜当爹的节骨眼儿闹什么岔子?” 沈晔不敢有半点隐瞒,严肃道:“宫里那人并非皇上,是柳妃勾结了乱党,待她产下皇嗣,便扶持幼子登上皇位,以此谋朝篡位,夺我大黎江山。” “她?”显然,赫连真很是吃惊,凉凉的笑,“你们主子都让她怀有皇嗣了,诞下皇长子,照你主子的恩宠,顺理成章便会立她为后,东宫太子之位还能跑得了?” 眼角斜挑,带着嘲讽,“他们两人不是情投意合么,这番操戈相向又是为哪般?” 沈晔黑了脸,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拈酸吃醋尖酸刻薄一番,这女人果然是不好相与,倒想不透皇上念着她些个什么! 看了一眼仍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赫连真,沈晔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回太后话,因着柳妃推你落崖,皇上赐了凉药勒令柳妃搬进冷宫,想来柳妃因此记恨皇上。” 赫连真噎了噎,想要再讽刺两句终是没有出口。 沈晔想起一桩事,忙道:“太后,皇上接了长公主回宫养在碧微宫,属下担心柳妃会不会――” “你说什么?” 赫连真再也不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一下子跳到了地上稳稳站好,急切问:“你说长公主,哪个长公主?” “长公主小字唤――惜贝。” 赫连真默了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么说,晋元妃贵妃之位,也是因为长公主?” 沈晔不知道这小太后关心的重点在哪里,提醒道:“太后,先同属下去见皇上吧,属下必定会将长公主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不必!”赫连真抬了抬手,“长公主的身份没人知道,且柳妃诞下皇嗣还有段时间,期间必定不会轻易动手,你这般做反而打草惊蛇。” 想了想,疑惑不已,“柳妃能同谁合谋?”且只手遮天,控制了整个皇宫,左相,大皇子,亦或是――湛王? 何以这一路她不曾打听到半点宫里的消息,而李湛却是在这关头带着她离京去济州,是巧合还是预谋?不怪那日袁慕轩那般语气,自个儿竟半点没有在意,只顾着同李墨赌气较量,忘了这几股潜伏在暗伺机而动的势力。 心头惊了惊,被某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这三股势力合谋…… 她看向沈晔,招招手,“你附耳过来,这样……” *** 李湛回来的时候,赫连真已经斜靠在马车里等着了。 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眸子,见是李湛,动了动,问:“阿婉到哪儿了?可别同我们错过了。” 李湛噙着笑,又开始煮茶,并未抬头,道:“约莫到了甘州,我已经派人前去,让她在甘州等着我们。” “哦,是么?”赫连真偷偷瞥了一眼他手边惯用的茶杯,移开目光,继续假寐。 “要喝么?”面前递过来一杯热茶,芳香馥郁,沁人心脾,捏着杯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匀称,而它的主人正含着那三月般春风笑意,眸子里没有半点防备,或许,只是对她。 赫连真撇了撇头,推开,“我不渴。” 李湛也不恼,收回茶盏,闻了闻,慢慢品尝,笑道:“待我们到了济州,刚巧春/光正盛,娘娘可以去泛舟,或是打猎,民间的庙会也颇有意思,济州离瓦剌不过一日功夫,娘娘若是想青如了,也可以去瞧瞧。” 赫连真避开他带着希冀的闪闪眸光,恩了一声,算是敷衍,或许――她思虑太过也不无可能。 两人各据一边,因着赫连真的假寐,一时无话,只听得马车继续轱辘轱辘前行。 待时候差不多,赫连真睁开眼来,便瞧着对面眉目温和的男人靠在马车上沉睡过去,嘴角仍是噙着三分笑意,手里捧着的茶水因为突然的睡意洒在了衣袍上,留下一片水迹。 赫连真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打了暗号,沈晔适时出现,她收起帕子,瞥了睡得安稳的男人一眼,吩咐,不带丝毫感情,“找个地方将他关起来,好好看守,另,派人快速到甘州请湛王妃,现在,我要马上见到你主子。” 说着,撩开车帘,抢了侍卫的马,扬鞭而去,踏起漫天飞尘。 *** 再次回到帝京,可算狼狈,城门口戒严,城内随处可见大队侍卫,想来,在这关键时刻,宫里那几人很是警惕。 一番乔装打扮才堪堪避过耳目,随着沈晔来到一处院子,启动假山旁的机关,出现一道仅容一人路过的窄道,进了密道,曲曲折折行进了一会儿,便出现了阶梯,顺着阶梯而上,推开暗格,赫连真冒出头来,立马傻了眼:这分明是她未进宫时的闺阁,而床上没有意识的男人就那么直剌剌的躺在她的床上。 她吓了一身的冷汗,这可是左相府,虽然她的厢房独辟小院,又隔了主房几个院子,但是总归人多眼杂,万一有个闪失……竟不知道这沈晔哪里来这般的胆量,孤注一掷。 “你真是……” 沈晔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解释:“外面处处在搜查皇上和属下,左相明里按兵不动,实际上纵容逆贼所作所为,否则,那等乱臣贼子怎会如此顺利,把持皇宫,调动御林军?如今帝京完全控制在乱党手里,便是皇上早先交给玄王的兵符,也被夺走。” 打量了一番赫连真的表情,又接着道:“内有乱党同左相把持,外有湛王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这番,不管他们是否商议一致,但易了大黎的主,却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只要细细一想,赫连真又岂会不知,她沉默着,踱了过去,坐在床沿,打量脸颊瘦削只剩下皮骨的男人,本就有些偏瘦,这会子却被折腾成这般模样了。 似乎是有了感应,仍是陷入昏迷的男人嘴唇艰难的开合,声音轻微。 赫连真低下头,耳朵靠近,才挺清楚那两个字:赫连。 “活该啊!”赫连真揪着他的脸颊往外扯,仍是不解恨,“瞧你的爱妃干的好事,哼,活该你报应!不是很会算计吗?防着我,算着我,恨着我,对你那爱妃怎的就没有半点防备?色胚!还敢左一个美人儿又一个爱妃,搞/大柳贱人的肚子,故意恶心我是吧,好啊,趁这会子功夫,我剪了你那根不听话的东西,看你还怎么继续风流!” 沈晔黑着脸,将她那番絮絮叨叨全都听得清楚明白,又瞧着赫连真如此蹂/躏自家主子,不满的开口,“太后,你……” 赫连真蓦地转过来,拉长了脸,冷笑了一声,道:“你主子命都快没有了,还在意这玩意儿?还有,哀家同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下去!办好你的事,明日这个时候,哀家要见到湛王妃站在这里。” 沈晔忍了忍,抱拳行了一礼,黑着脸离去。 待没了沈晔踪迹,赫连真才卸下方才的气势,手指温柔的抚/摸着男人脸上方才被她扯红的印记。 “混蛋!”仍是不甘心骂了一句,手指划过他仍然清冷的眉眼,“日后再敢用别的女人来膈应我你试试,下不为例!” 捏着他的鼻子,想要用力的手顿住了,到底心疼,拿过他的手腕,凝神替他把脉。 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只盼着阿婉了。 “你呀,瞅瞅这皇位有什么好的,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内忧外患的,谁都想将你拉下来,连柳妃那小白兔也变得不折手段,野心勃勃,权势当真如此惑人?” 想了想,放软了语气,问他,“你将惜贝接回来是要做什么,恩?当时知道我死遁,就用惜贝意图将我逼回宫么?” 手指移到他微微跳动的心口处,疑惑不已,“你的心怎的就这么狠?见到我痛苦你就欢喜了,恩?” “谁?”突觉不对劲儿,蓦地扭过头,房门上冒出一对闪亮漂亮的眸子,带着惊讶同恐惧。 ... ... 第九十章 东风折尽情脉脉(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随手拔下发钗向门外挥去,叮的一声稳稳的插在了门板上,却吓得门外的人儿呀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赫连真打开房门,抱胸踱过去,借着昏黄的灯光,只瞧见一位小美人儿煞白着脸,惊惧的盯着她,身体还在发着抖。 赫连真松了口气,胆子这么小,不像是装出来的,再瞧瞧地上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巴掌大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却是眉目精致,是个美人儿胚子,眼角处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又添了几多风情,穿了一身兰色织锦的长裙,白色的缎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挽了个简单的堕马髻,仅斜插/了一枚白玉簪,垂下点点流苏,自有一股清雅之气,将那三分妖冶融入其间,别是一番味道,看起来,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你是弯弯?”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向后缩了缩,抖着嗓子,勉强道:“恩,是的,你是谁?” 赫连真弯唇笑笑,靠了过去,小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赫连锦的姐姐,你听说过吗?” 叫弯弯的姑娘下意识点点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子转过了弯儿,又是一惊,直直的跪起来,咚咚咚就是三个实实的响头,“民女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嘘!”赫连真捂住她的嘴,将她扶起来,她却软了腿站不稳又软了下去,赫连真只得蹲在她面前,很是无语。 “哀家只晓得你姓阮,家里是经营绸缎庄的,你本名叫什么,就叫弯弯?” “我叫阮玉绾,小字是弯弯。” 赫连真拍拍她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小猫,“阮玉绾?好名字。” 凑近了看,才发现她左脸有几个明显的指痕,轻轻碰了碰,阮玉绾便瑟瑟发抖。 “小锦打的?” 提起赫连锦,阮玉绾身子抖得更为厉害,摇摇头,“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白兔抖成这般模样,赫连真怎会不知,恨恨道:“那混小子竟然打女人,,可真是出息!” 又忆起这阮玉绾是他硬抢回来的,上回也说过没有要娶过门的意思,想来那混账定是玩玩儿了,不免担忧,问:“他经常对你动手?” “没…没有,是我不好,常常惹他生气,他其实对我挺好的。”真的是挺好的,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只要顺着他,他就宠着你,疼着你,若是惹他生气,挨了打,过了一阵,他又会哄着你,求着你,只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瞧这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赫连真不免心疼,宽慰道:“你别怕,过段时间哀家就帮你教训他,让他好好待你,娶你过门好不好?” 闻言,阮玉绾白了脸,咬了咬唇,没再开口。 赫连真也算瞧明白了几分,想来,这姑娘仍是不愿意的,心思一转,本来想着打恩情牌让她咬紧嘴巴,可人姑娘根本不领情嘛。 嘴角微挑,笑得更温和,拉起阮玉绾的手,“弯弯呐,方才哀家那枚发钗吓着你了吧?别怕,只要你忘记自个儿来过这里,日后也不要再过来,哀家保证你和你的家人仍然好好的,哀家在宫里的事迹想必你也听小锦提过哦?哀家实在不忍心欺负你,你懂吗?” 阮玉绾是迟钝了些,却不傻,明白她字里话间的威胁,只觉心跳得更为厉害,太后的手段,便是在家里,也是听过好几个说法儿,手段毒辣狠绝,赫连锦跟她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她越抖越厉害,简直不敢将面前同她温声细语的绝美女子同宫里狠辣的太后联系起来。 却是不忘表明态度,“太后放心,我忘了,我什么都忘了,太后饶命。” 赫连真满意的拍拍她的脑袋,“真乖,谁都不能说,哪怕是小锦,知道吗?” 阮玉绾连连点头。 “好了,夜深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得到首肯,阮玉绾简直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这小阁楼。 赫连真敛了温和的笑意,眯眼瞧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远,叹息一声,到底是心软了,为保万无一失,她方才的发钗便应当准准的射/入阮玉绾的心口。 她却不知道,因着自己一时心软,造成那般后果。 *** 翌日,相府很是热闹,丫头婆子早早的忙开了。 赫连真睁开眼,望了一会子帐顶,忆起这是自己的闺阁,撑起身来,身旁的男人依然昏迷,呼吸似乎又更微弱了些,不免担忧,希望沈晔是个能办事儿的,接阿婉这一路,可别再出什么岔子才好,若是晚了半日…… 她起身,打开衣柜,翻了一身丫头的衣裳换上,又涂黑了脸,这才打开房门大模大样的走了出去。 后院里人来人往,很是忙碌,她早已熟门熟路的转了好几圈,又摸到前庭,宾客云集,她拍拍额头,恍然想起,今儿个原是她母亲的生辰。 适逢左相领着几名客人过处,她赶紧埋下头,端着托盘走路。 忽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定在她背后,她警觉间,虽然不适,却越发自然,对着过路客人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直到转过廊柱,没了那视线,才贴着柱子松了一口气。 她侧过身子,望向方才凌厉目光处,只见左相身边立着一位健硕的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浓眉大眼,肤色偏黑,虽然穿着一身锦衣玉袍,作了商人打扮,但那浑身上下散发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并非一般人所有,且,那双栗色的眸子里,掩埋下的乃是勃勃野心。 她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却不想,男人那栗色的眼眸微闪,盯着她的背影,扬起一个意味的笑容,带着狠戾。 赫连真绕到厨房打了一盆水,睡了一夜,今早瞧着李墨微微出了汗,他那般爱干净的人,想是不能忍受的。 仍是埋头卑微的模样,路过后花园的时候,不妨眼前出现一双长靴,她撞上了一堵坚/硬而宽厚的胸膛,鼻尖疼得厉害,连带盆里的水也漾了出来,泼洒在两人身上。 不是躲不过,而是,当她意识到男人的气息,已觉危险,这般情况下,她怎敢露出马脚。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忙不迭跪下,这番,可是实打实屈了她那双金贵的腿,颤颤巍巍磕头认错,暗自咬牙。 长靴移动,却是更靠近了她一步,她的眼帘里只瞧见那垂下的锦袍上的暗纹,男人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下巴被两指粗鲁的夹住,抬起,她被迫仰脸,眸子里氤氲着泪光点点,似乎害怕到极致。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手上力道并未松了半分,反而用带着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带了力道,似乎想要发现些什么。 赫连真心头微惊,幸好她用了药水,否则,只单单凭着妆色,必是逃不过的,这男人,从哪来,做什么的,那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一般人少有,她也不过在老狐狸同李墨身上瞧见过,而像他这般没有半分收敛,自信霸道,她未曾见过。 “奴婢…奴婢小桃。” “小桃?”男人似乎不信,只轻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哦,做什么的?” “奴婢是阮姑娘的丫头。” “丫头?”男人玩味儿的瞧着面前女子抖如筛糠,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皮肤暗沉了些,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从她丰满的胸至平坦的腹,目光灼灼似火,虽然只穿了三等丫头的青色布衣,但那窈窕多姿的曲线,仍是掩藏不住。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男人空着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曲线摸了一把,嘴角含笑,手感甚好,果然是个尤物。 赫连真如遭雷击,除了李墨外,这还是生平第一遭被一个男人如此轻浮过去。 她眼里含了怒火,硬生生的掩了下去。 她表情极快,但仍是被男人捕捉到。 因着赫连真不悦的别过脸,脖间白皙柔嫩的皮肤便露了一截,男人眸光变换间,唇间的笑意越发深厚。 “小桃儿,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赫连真正疑惑,只听刺啦一声,她的衣襟竟是被男人大力撕碎,露出点点雪肌。 “你想做什么,登徒子!” 这把火终于将她点燃,何况,她本就不是一个忍得的人,小脸上满是不悦同厌恶,想要出手,却顾及李墨,便犹豫了一瞬,只这一瞬,她整个人却已经被男人给制住了。 “还有爪?”男人瞧清了她未出的动作,俯下身,靠她更近,“小桃儿,你可真是有趣,很难有女人对我的胃口。” 话落,竟是一口咬上了她暴露在外的锁骨,用了力道,狠狠的吸了一口。 赫连真咬牙切齿,脑子里的引火线瞬间点燃,轰隆一声,在脑子里炸开,混账! ... ... 第九十一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你们在做什么?”宛若天籁的声音夹杂轻微的颤抖弱弱传了过来。 赫连真松了一口气,扭头望过去,只见阮玉绾捏着帕子,咬唇站在不远处。 男人的气势极强,一双栗色的眸子似乎要将阮玉绾凌迟处死,她却是顾不得,身子晃了晃,咬了咬牙,硬声道:“小桃,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是。”赫连真忙应道,大力挣了挣,男人却未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阮玉绾见状,回首望了望回廊处往来丫头婆子,定了定神,“我是阮玉绾,你可捉着我的丫头作甚,仔细我在侯爷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轻哼一声,显然根本没有将她口里的侯爷放在眼里,仍是轻薄的含上赫连真的耳垂,喷出阵阵热气,低语道:“记住了,我的名字,司马徽。” 说着,爽朗笑了起来,将赫连真推了过去。 男人转身离去,阮玉绾扶着赫连真止不住的发抖,方才这人气势太过凌厉。 赫连真揽好衣襟,心却不住的往下沉,司马徽,她只隐约记得邺齐王室乃是司马,这个司马徽并不是简单角色,而今却在这般时候出现在帝京,她扶额,父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 赫连真仍是打了清水,仔仔细细替躺在床上的男人擦拭身子,她抚着那瘦削的脸颊,久久出神。 叹了一口气,俯身亲了亲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呢喃,“你可得赶紧好起来,大黎的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变呢。” 柜子后发出声响,她转身瞧去,只见沈晔率先踏了出来,而紧跟着,一名风姿卓越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但见女子肤若凝脂,柳叶弯眉,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回身举步间,娥娜翩跹。 女子盈盈一拜,唤了一声小姐。 赫连真心中欢喜,却面色不显,只起身,不咸不淡道:“你赶紧替他瞧瞧,还能不能救。” 阿婉心头闪过失落,因着那桩事,恐是这一生也求不得她的原谅,仍是噙着得体的微笑,点点头,移了过去。 阿婉执起李墨的手腕细细一诊,面上闪过诧异,又转为沉重。 赫连真望进眼底,想来同她上次诊治结果一样,只那时,她还不敢确认,一时间,入坠冰窖。 “是蛊毒,对吗?”赫连真跌坐在椅子上,有些脱力。 阿婉思虑半晌,才道:“这种蛊毒,当是来自邺齐南疆,靠人身体寄养,初始,肉眼几不可见,溶于酒水,中蛊之人,先是昏迷不醒,与中毒类似,其实不然,蛊虫蛰伏良久,日日成长,待它长成之日,便是寄者身死之时。” 顿了顿,咬唇,犹豫了半晌,终是道:“目前――阿婉没用。” 话落,直直的跪在了赫连真面前。 赫连真默了默,手指扣着桌面,节奏不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突然一个挥袖,小几上的茶盏被摔到地上,碎成了片。 她霍的站起身来,脸色阴沉,“你是要告诉我你没有法子么,恩,阿婉?那么我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一次两次在关键时刻朝我背后捅一刀么!你是真的没法子,还是因为替着李湛着想,眼睁睁要看他去死!” 阿婉脸色蓦地惨白,跪在地上,身子单薄得几乎要被赫连真凌厉的气势给掀倒。 “小姐――” “别叫我!”赫连真没了理智,眼眶微红,“当年我给老狐狸下的毒怎么就解了?当真以为我聋了瞎了?他死遁过他的逍遥日子我不管,可后来,李湛设下那般生死局,你怎的将我瞒得死死?我让你嫁给他,全了你的心思,你就当真忘了自个儿是谁,有着什么样的任务!陈氏阿婉,这些年来,我何曾让你委屈半分,你眼里除了李湛,还有我吗!” 阿婉泪落不断,无言可对。 这厢沈晔听完这两桩秘事,震撼不已。 “小姐,对不起。”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赫连真将她拽起来,拉着跌跌撞撞的阿婉到床边,指着李墨道:“救活他,不论花什么代价。” 阿婉摇摇头,瞳孔缩了缩,哭道:“不,我没有法子,小姐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赫连真大吼,蓦地脑子灵光闪过,欣喜道:“换血,给他换血。” 阿婉脸色越来越白,她知道瞒不住,她家小姐何其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可是――她不能! 她眼神闪躲,低头道:“皇上中蛊已深,就算换了血,移走了蛊虫,可余下的毒性仍是会要了他的命。” “是么――” 赫连真沉了脸,这会子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慌张,她看向面色沉重的沈晔,吩咐:“你先出去,放心,哀家必定治好你家主子。” 沈晔张了张口,终是应声离去,如果连太后也没了法子,那么,他只好以死谢罪。 屋子里静默得诡异,阿婉心里头浮起不详的预感。 只见赫连真一步步朝她逼近,同她四目相对,不让她丝毫闪躲,将自己的皓腕伸到她面前,“用我的血。” 如是预料结果般,阿婉吓得不断退后,连连摇头,“不…不……” “我百毒不侵不是吗?”赫连真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后退,一字一句道:“还是你根本不想他活着!” 终于到了这一步,阿婉使劲儿的挣扎想要逃走,却挣扎不开,她着了急,大哭,“这会要了你的命,要了你的命啊!小姐,不要…求你……” 赫连真笑了,如释重负,她擦了擦阿婉的眼泪,温言细语,“阿婉,这是命令,这回,我还能信你么,恩?” *** 碧微宫。 元贵妃瞧着外头灯影绰绰,轮班的侍卫添了不少,个个是生脸孔,皇上突然下令将她软禁,她隐约有些担忧。 正想着,宫门却被撞开,外头吵吵嚷嚷,她定了神,转过身去,却是柳妃挺着大肚子带着一干宫人闯了进来。 “柳妃,这么晚来做什么,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元贵妃蹙眉,虽然不满柳妃这般动作,却仍是好心提醒。 柳妃连敷衍的笑意也省了,一双厉眸扫向元贵妃,这后宫里,除了赫连真,她最是厌恶江妃,可江妃有个做兵部尚书的好父亲,她便暂且忍忍,元贵妃一向是老好人,进宫之初,也多给她关照,原本不想为难,可玉玺竟是不翼而飞,而那日,皇上之后到了碧微宫…… “皇上赐我的青缕玉枕遭窃了,我特地来寻寻,还请元贵妃见谅。”随便捏了一个理由,连带谦称也省了,使了一个眼神,宫人纷纷进殿,乱翻一气。 这厢响动,惊醒了里间熟睡的惜贝,蹬着腿,哇哇大哭起来。 “公主……”元贵妃心疼,赶紧进了里间,将惜贝抱了起来,轻轻的哄。 只见元贵妃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挂着泪水,又因为睡了一觉,脸蛋儿红彤彤的,可爱得紧,眉眼精致,想来她的生母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柳妃咬着牙,眼里含了恨意,只是不晓得这是哪个留下的贱种,凭什么她的孩子不配活在世上,这个丫头便能得到如此殊荣,倾城长公主?只因着这丫头,皇上便给了恩典,晋了沈蔷贵妃之位,究竟凭什么! “这便是倾城长公主?”柳妃走过去,长长的护甲刚刚触摸到那吹弹可破的小脸儿,惜贝便偏了脸,愈发大哭,很是不待见。 “柳妃,你要做什么!”元贵妃方才还能容忍她胡作非为,这番,瞧着她的眼神,动作,带着明显的恶意,不免拿了贵妃的气势,呵斥。 柳妃呵呵一笑,由着宫人搀扶坐上了原本元贵妃的位置,笑道:“贵妃好大的威势,不过是别人的孩子,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原想着留你一命,岂知,你竟是个不安分的。” 话锋一转,变得狠戾,“说,玉玺被你给藏哪了!” 元贵妃抱着惜贝警惕的打量了周围一番,才发觉不对劲儿,脸色白了白,明显给吓着了,“柳妃,什么玉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本宫要见皇上!” 她能想到最坏之处,不过是皇上被柳妃迷惑,乱了心智,可她到底是皇上的贵妃,又是嫡亲的表妹,皇上待她始终留着几分情意,她相信,皇上定是不会由着柳妃胡作非为!” “皇上?”柳妃嗤笑一声,“他不会见你,我劝你乖乖交出玉玺,否则,你碧微宫上下百余条性命,呵呵――” 适逢惜贝哭声越大,元贵妃赶紧捂着她的嘴,却仍是被柳妃打了主意,“来人,将倾城长公主带到衍庆宫,本宫要亲自抚养。” 宫人上前就要夺,元贵妃大怒,一巴掌扇了上去:“放肆!” 却不想,那宫人竟是丝毫不惧,狠狠的推了元贵妃一把,硬生生将她怀中的惜贝给抢了过来。 里头正乱成一片,外头小夏子却赶了过来。 ... ... 第九十二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柳妃进了乾元殿,殿里的宫人正将灯芯拨亮,那一身明黄棱角分明的帝王正薄唇紧抿,执着朱笔批阅奏折,灯影绰绰,柳妃有一刹那的恍然,似乎那稳坐的龙椅的男人下一刻便会同往日般抬起头来,见着她,表情柔软,呵护宠爱。 不过,妄想罢!即便伪装再好,终究不再会是他。 敛了心思,由着宫人搀扶,她走过去夺走男人手里的朱笔,那朱色在男人手背划过点点痕迹。 男人眼中闪过不悦,却很快掩下。 “谁让你动这些的?”柳妃板了脸,柳眉微蹙,“凭你,也配!” 话落,将手里的朱笔掷在地上,吓得乾元殿里伺候的宫人们纷纷跪地,忙呼娘娘恕罪。 能不胆颤心惊么,前些日子御史大夫上奏柳妃谋害太后,魅惑君王,罔顾君威,干涉朝政,有失妇德,合该论起九族之罪,哪里晓得,这奏折落在柳妃手头,直接拿起朱笔驳回折子,又让那大人一家老小锒铛入狱,皇上也没有皱一个眉头,而柳妃却愈演愈烈,很些时候,竟是连皇上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偏是万岁爷宠着纵着,被柳妃迷得神魂颠倒,众人心头亮堂着,是决计不能开罪柳妃。 殿里跪了一地,柳妃也不理,似乎习以为常,想起这遭目的,开口道:“小夏子来说玉玺找着了?” 男人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模样,赔着小心,道:“是找着了,原是掉到桌幔下掩住了。” “废物!”柳妃冷斥,举起手来,“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又颤了颤。 “娘娘仔细身子,可要为着小皇子着想。”小夏子扬着一张五指明晰的笑脸,小心翼翼劝着柳妃。 柳妃瞧着自己那一巴掌被小夏子给挡去了,冷笑一声,“果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反手一巴掌,虽然力弱,却用了大劲儿,直扇得小夏子偏向一边,偏偏还不敢多言一字半句,赶紧仰着脸赔笑讨着巧儿,“娘娘可别动怒,伤了身子奴才可就万死难辞其咎,奴才惹娘娘生气,自个儿掌嘴,奴才该死。” 一面说,一面扬起手对着自个儿的脸左右开弓。 “行了。”柳妃不耐烦的呵斥,又瞧了一眼木愣愣呆在原地不敢多半句话的皇帝,吩咐小夏子,“好好伺候皇上,可别让玉玺再丢了,否则――” 否则什么,柳妃隐了下去,殿里众人却是明白得紧,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心头默然,这大黎原是柳妃做主…… 柳妃离去,大殿静得诡异,万岁爷被妃子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有够跌份儿的,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如何是好。 小夏子收起谄媚的笑,摆摆手,挥退了众人,看着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就算里头这位是假的,可好歹披了他主子的脸,他怎能让他主子如此受屈,如此,也算是尽忠了罢。 “这小夏子倒是个忠心的,不怪你向来倚重他。” 赫连真穿了一身太监服,方才就混在那跪了一地的宫人中,这时留了下来,对着那面色不好的帝王不阴不阳道:“瞅瞅你的放在心坎儿宠着宝贝着的爱妃,哎哟,都能动手打你了,日后指不定还要将你拨皮抽筋呢,我一贯以为这柳氏不过是个小角色,没成想,还能做出这番动地惊天的大事儿。” 悠闲的窝在椅子里,拣起小几上的糕点慢慢啃,糊了满嘴,有些幸灾乐祸,“也亏得我不计前嫌救你一命,谁叫咱心怀宽广,大度能容,要不然呐,凭着你往些日子里一桩桩一件件不入流的算计谋略,换个人,铁定让你死个十次八次,哼!” 就算当真不计较,骨子里也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尤其如今这般局面,还是面前这男人直接间接促成。 李墨显然明白女人字里行间的不如意同指责,她最怨最难释怀的当是柳妃肚子里的孩子。 他有些讪讪,不自然的转开了脸,诚然,那桩事他委实欠妥当,只当时陷在她给的痛苦里挣扎苦楚,他那般骄傲的人,又怎能接受她的背叛同无视,报复二字,才能稍稍平复他难平的情意,却是千般谋略万般算计用在她身上,低估,也瞧错了柳氏,才有了今日这劫难。 昏迷那些个日子,他想得不甚清楚,只要赫连真乖乖在他身边伴着他,他可以不计前嫌,同她好好过日子,不爱就不爱罢,一直占着她的身子,还担心她有机会爱上别人不曾!总归这女人向来没心没肺,心如铁石,不爱他?行!前提是,其他人,谁也不能爱!就算心头再不痛快,也不能否认这辈子被她坑得惨重的事实! 只是,道歉这种事,他委实不拿手。 赫连真拿斜眼瞟他,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有些不满,“李墨,让你道个歉就这么难?” 李墨权当耳旁风,一阵过就是,被赫连真念叨得紧了,便无赖道:“道歉?道什么歉?你背叛我一回,我算计你一次,扯平便是,更何况,你那是精神背叛,我不过身体上,算起来,也是你欠着我,赫连,我是昏迷了两个月,可我脑子还没睡坏,这笔账,你想同我扯,怕是扯不清!” 赫连真眯了眯眼,将将要发作,李墨察言观色,赶紧贴过来温柔小意的搂着哄着,“赫连,都这般地步了,你还同我算旧账?过去就让它过去罢,咱们守着好好过日子,我不非求着你爱了,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如今惜贝也回来了,待定了大局,找个机会,你改头换面,我就娶你做皇后,我保证,这辈子,身心只忠于你一人。” 赫连真推开他,凉凉的笑,“娶我做皇后?什么时候?你说的机会,是三年,还是五载?”她却是没这个命的。 “赫连,你知道我的为难。”男人有些许恼怒,他话都说明白到这份儿上了,她竟是还不知足吗,他只爱她一人,往后也只她一人,竟也比不上那形式之名?况且也不过早晚问题,他不明白她又同他在较什么劲儿。 “谁晓得你是假为难还是借托之辞,这会子甜言蜜语的哄着,指不定下一回就笑着捅我几刀呢,你惯会如此,不是吗?” “赫连,你……” 赫连真嘴巴一时没把住,唠嗑唠嗑得没完,见男人果真冷了脸,不敢太过,摆摆手,打住,“行了,你也甭横眉冷对的,这些事虽然揭了篇儿,但总归是事实,你可别夸下海口许我皇后之位,还是先想想这局怎么反败为胜才是,我就见不得柳氏那嚣张的模样儿!” 李墨沉吟,宫里御林军反叛,原也在预料之中,只怕那京畿处,也已归顺了,这些倒不足为惧,要紧的是,城外驻守那二十万大军,他竟不知从何而来,若是湛王,济州也不过五万兵马,而左相那三十万右翼军,已然被他收回,听探子来回,邺齐有异动,可若举兵来犯,当是有动静才是,其余西北,东南等处,皆是稳妥,凭空出现二十万,莫非―― 想到此处,看向赫连真的目光变得复杂。 “喂,你那什么眼神儿,又在想怎么算计我?李墨,你够了啊。” 李墨能得到的消息,她又怎会不知,只是有些事,她总得先解决,好过闹得不可挽回。 “在荆州那回,高尚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要说没有,他是决计不相信的,那高尚看她的眼神儿炙热袒/露,喊什么师父,分明是男人看心爱女人般。 赫连真挑眉,脸不红气不喘,摊摊手,“我说没有,你信吗?” “自是不信。” 赫连真笑,“那么巧了,我也不信。” 至于后续,自是没有,她不说,他也不会逼问,她心底有很些事情瞒着掩着,他知道,而他,也不能做到事事让她明白清楚,同样的道理,他们不管如何亲密,总是习惯了防备着对方,到底,他们中间阻碍的因素太多,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化解。 这番,她能救他,没有落井下石,之于他,已然是满足,他向她索求的,委实不算多,半点真心实意,也就够了。 *** 昏暗的房间内,李湛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热茶已然变冷,他明明是被软禁,却不恼不怒,面上仍是一派平和,他在等,等一个人。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光线漏进来,他微微眯眼,看向门口处,娉婷姿秀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同他对视。 李湛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等到爽约的人儿般如释重负,“娘娘可让湛好等。” 赫连真走进去,扫了一遍四周,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老实,明明知道茶里加了东西,还敢喝,可就不怕是毒药什么的?外头的人根本困不住你,你倒是规矩在这儿呆着。” “娘娘之命,湛莫敢不从。” ... ... 第九十三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走进去,扫了一遍四周,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老实,明明知道茶里加了东西,还敢喝,可就不怕是毒药什么的?外头的人根本困不住你,你倒是规矩在这儿呆着。” “娘娘之命,湛莫敢不从。” “是么?”赫连真一哂,“阿湛你,若是念着往日我待你的情意,也不会这般算计罢,比起李墨来,你最是可恶,李墨做什么至少明明白白,偏你遮遮掩掩,全藏在你这张温润无害的笑脸下。” 李湛笑意微敛,却并不否认,“娘娘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赫连真偏头想想,拍拍额头,恍然大悟般,“要说起你的心思,可当真得费番功夫琢磨,当日南下荆州,你因何寻来?即便大皇子有异动,单凭他一人还能撑破天去!李墨掩了身份进太守府虚与委蛇,又岂是单单为着那贪赃枉法的账本儿?他所寻何物,你又因何紧张乃至在帝京坐立不稳?” “那日俊云坊,玉棠夫人用你的性命为要挟,让我替她从李墨手里夺来账本儿,她原是大皇子的庶姨,我也只当她替大皇子办事,二话不说取来账本儿,不惜同李墨决绝相对,后玉棠夫人引燃**,其间她偷偷打量了你的神色,很短暂,但是不巧,偏偏被我瞧见,你当为何?” 赫连真有些自嘲的笑笑,道:“不过是我时时刻刻记挂着你,怕着刀剑无眼,伤到病弱的你,哪晓得——那玉棠夫人只怕是听命与你!而你,又同大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李湛脸色变了变,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只沉默不语。 而显然,赫连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道:“前事不提,再说我坠崖一事,你特地寻来,何以瞒了惜贝回宫的消息,又为何在那关头邀我去济州?不过是你知晓宫里的情形,布局好了一切,急着带走我,若无意外,待李墨中蛊而亡,柳妃大皇子立幼子把持朝政,而你,便是要趁机揭穿两人阴谋,兴兵勤王,顺利登上皇位,你筹谋已久,算计到了一切,城外驻守的二十万大军又可保你万无一失!” 说到动气处,恨得牙痒痒,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湛,“说到这凭空出现的二十万大军,乃是高太守屯兵所致,你同李墨费尽心思所求,却不想高尚早早便将那号令三军的军符当做玉佩送给了我,可你心思细,早就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只怕在俊云坊的地牢时,你便拿走了罢。” “李湛,你可当真好谋略,我都止不住要为你喝彩了,是也不是!” 被面前的女子如此毫无保留的揭穿自己的阴谋心思,李湛也不恼,只是闲适的将手里的残茶一饮而尽,可真凉,嘴角牵起苦涩的微笑,“是啊,我算计到了一切,唯独算漏了人心,娘娘你竟是花了如此代价救他一命,单凭这,我便是一败涂地了。” 茶盏在手里捏碎,碎片扎进肉里,鲜艳的血色溢了出来,他抬眸,深深望向面前的女子,声音微哑,“可是娘娘,我不甘心,又怎么能甘心。” “同样是父皇的子嗣,我自认文韬武略半点不逊李墨,何以父皇从来不正眼瞧我,就算在他眼里我比不得李墨,可竟是连大皇兄之流也不如么!我母妃早逝,若说父皇对母妃无半点情意,却偏偏宠爱朝阳,若说有情,可为何眼睁睁看我被皇后容妃一次次暗害,你当我不知饭菜里加了哪些药物?可父皇不闻不问,我只得吃,还要感恩戴德,言笑晏晏。” 那悲凉之气染上了眉梢,“我拖着残败的身子数着日子,偏你将我救了回来,那么,活着的我,又怎么能甘心?娘娘认为我不折手段做错了,可我到底错在哪儿了呢,不过是娘娘站在了他身边,凡是危害到他的一切可能都是不被你允许的,他何其有幸。” “阿湛……” 李湛抬手止不住,目光坚定,“娘娘若是劝我放手,大可不必,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成者王,败者寇,不论结果。” “那么你想过阿婉吗?” “阿婉?”想起那个静逸明秀的女子,李湛微笑道:“总归是我负了她。” 赫连真吸了口气,似乎根本不了解面前这温润如玉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真是疯了!你却是只顾着争皇位,你可察觉到邺齐的异动?只怕你们兄弟因着皇位厮杀,元气大伤,邺齐便会一举拿下大黎江山!” 思量了一番,她突然启唇道:“你可知你父皇何以待你何以有失偏妥?” 说来这番皇家秘辛也是她机缘巧合巧合之下得知,那会子赫连锦锒铛入狱,她为了拿回丹书铁劵翻了一遍乾元殿,不光翻出了先皇的遗旨,更是知晓了这桩秘密,原想着这桩事会瞒着他一辈子,却哪里晓得他会如此不甘心,终是道:“你母妃娴妃原是昭宣废太子宠妃,先皇那时不过是六皇子,后荣登大宝,纳了你母妃,风雷军大多旧部便是废太子之臣,昭宣太子之所以被废,乃是因为他并非皇家血脉,世人只当先皇弑兄夺嫂,可若不是他,只怕你同你母妃早就被诛杀,他宠爱朝阳,不过是因着朝阳是他的女儿,如此——你还不明白吗?” *** 帝京四月,原该是百花吐蕊,奈何阴雨绵绵,连连不绝,至中旬,更是狂风大作,雷电轰鸣,城门守卫军又添了两拨,加紧戒备,对着进出人口,仔细盘查,一时人心惶惶。 侍卫们连日来一无所获,那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又湿又冷,偏偏延长了换班时间,心口郁结,得了空闲,不免唠嗑两句:“这劳什子差事,鬼晓得什么时候到头,说是捉拿宫女,想来是这宫女儿长得美,得了万岁爷垂怜,引起那奸妃嫉妒要赶尽杀绝才是。” 说着摊开那画像瞅瞅,原是赫连真的画像,侍卫却是不知,只叹息道:“这宫女儿委实不赖。” 捅了捅同伴的肘子,道:“这模样儿生得,爷们看一次魂儿便被勾一次,不晓得万岁爷是被那妖妃灌了什么**汤。” 正说得兴起,背上便被甩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侍卫怒目转身,只见矮胖的柳国舅骑在马上,手里还捏着马鞭,甩手又是一鞭,呵斥:“好个胆儿肥,竟敢背后埋汰柳妃娘娘,来人呐,把这俩兔崽子拖出去砍了。” 侍卫们一惊,惶恐间带着不满,不过是两句浑话,也值当论死罪处置,更何谈是柳国舅的命令,喊他一声国舅,不过是忌惮柳妃威势,否则,凭他也配称‘国舅’二字!自他负责捉拿宫女归案以来,日日耀武扬威,已然怨声载道,这当下,又怎肯逆来顺受。 两厢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并未注意到城外马蹄阵阵,直逼而来,待闻得那异动,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为首乃是赋闲在家两月有余的玄王爷。 衍庆宫,只听柳妃凄厉的叫喊从内殿传来,宫人端水递布,忙上忙下。 李墨端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气定神闲,并未受这慌张氛围所波动。 终于听闻一声婴儿啼哭响彻在内殿,便听嬷嬷欣喜的声音传了出来,“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李墨眉头微皱,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了面色冰冷的赫连真身上,正待说些什么,里间突然叫嚷了起来,婴儿的啼哭也停止了。 而后,有宫人急匆匆而去。 里头柳妃似是晕了过去,没有动静。 嬷嬷抱了小皇子出来,跪倒在李墨跟前,哭道:“皇上,小皇子夭折了。” 李墨倾身看去,说不上什么感觉,见着这个孩子,他恍然想起当年惜贝才生下来之时,皱巴巴小小的一个,他甚至不敢摸摸她,就怕一个大力伤着她,惜贝之于他,是手心里宠着爱着的宝贝,而这个孩子,曾经他也是期盼过的,若不是柳妃做了这些罪无可恕之事,他是愿意栽培这个孩子一番的。 他掀开襁褓,只见小小婴孩儿满身青紫点点,当是中毒之故,一时,他面色沉重,再次将目光定在了赫连真身上,却见得她嘴角含讽,并无意外之色,如此这般,便算是承认了。 正这时,大皇子撑着伞,带着人马包围了衍庆宫,而他手里提着一个摇篮,能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瞧了立在殿里的李墨一眼,隐约觉着不对劲儿,转念一想,那蛊毒并无解药,当是万无一失,便不甚在意,只待过了今晚,这个替身也没有用处,那时,他便可安枕无忧。 将手里的摇篮递给宫人,道:“将小皇子抱到你们娘娘床上去。” 宫人颤颤巍巍接过,明明小皇子生下来就夭折了……这等狸猫换太子之事一旦发生,恐怕这殿里所有宫人都将命丧黄泉,一时间,身子愈发抖得厉害,却不敢不从,乖乖将孩子抱进了内殿。 ... ... 第九十四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因着大皇子之故,还未至早朝,小夏子便捧着朝服过来伺候,足见其迫不及待。 彼时,金銮殿只随侍宫人在侧,众臣还未上朝,夜沉沉的天笼罩着整座宫殿,黎明迟迟未来。 大皇子来回踱着步,显得急躁,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便壮志得酬,大计成矣,只是――抬头望望迟迟未明的天,不免有些焦灼,这等待,太过磨人。 脚步停下来,突然注意到稳坐在龙椅上黄袍加身,气度非凡的男人,心弦一震,那冰冷的眼神强大的气势,怎么越来越像李墨 眸光犀利的扫过去,待仔细看清男人面上微微凸起的人皮面具,悬着的心才又重新按了回去,拂袖冷哼一声,只待他登上这帝位,第一桩便是结果这傀儡。 想到这里,心头便跃跃欲试,朝着李墨命令道:“你,给我起来!” 李墨眉头微皱,虽是不悦,却依他之言站起身让开。 大皇子望着威严气势的龙椅,双目泛光,步子沉重,一步步靠近。 他叹息一声,抚/摸着椅上的飞龙纹路,满脸激动,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坐上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他抬手,板了一副帝王之仪,“众卿平身,哈哈哈……” 似乎自个儿演独角戏很是不过瘾,他朝殿内众宫人招招手,道:“来,来,谁先拥朕为帝,朕就赏他良田万倾。” 李墨没什么反应,伺候在殿内的一众宫人脸色皆是一变再变,个个能侍奉御前,自是人精,如今的局势也瞧得通透,不敢违逆,纷纷跪地投诚,三呼万岁。 大皇子笑得很是欢畅,却瞧见小夏子立得直挺挺,敛了笑,寒着脸问:“怎么,夏公公对朕有意见” 却想起来这奴才原是李墨的心腹,自是心头不甘不愿,好个狗奴才! 小夏子哭丧着脸,忙赔笑道:“大皇子恕罪,只是这当下大臣们快到了,奴才认为您这番委实不妥,毕竟――”说着,目光转向负手而立的李墨,咽咽口水道:“毕竟,皇上还在这儿呐。” 正说着,有大臣三三两两的进了殿,瞧着龙椅上一幕,又瞧着帝王立在一旁,有衷心的便开始斥责大皇子,要帝王严惩。 大皇子冷冷一笑,默默记下这几个老匹夫,转念想着,他这番委实欠考虑,不说等会儿让这替身传位于小皇子,便是日后,他不过居于摄政王之位,想要登上帝位,需得等上一段时日,不可操之过急,如此,便起身,立于一边。 终于,一班臣子站满一殿,气氛诡异,各自思量。 李墨看向众臣,问:“众卿可有事启奏” 言下,便有御史大夫参奏柳妃一本,接着又参了柳国舅,以及立于殿前的大皇子。 李墨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柳妃先是恃宠生骄谋害太后,后又藐视君上,干涉朝政,条条桩桩皆是不可饶恕,念其诞下皇子有功,从轻发落,贬为庶人,赐白绫一条,其三族之亲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朝。” 众臣闻言,惊诧半晌,这般还算是从轻发落,足见这妖妃着实可恶,忙呼皇上圣明。 “皇上!”最不满意的当属大皇子,他寒着脸上前几步,一字一句道:“皇上,柳妃贤惠,又诞下皇嗣,功高至伟,太后坠崖不过意外,怎能落罪于柳妃,万不可听信谗言,冤了柳妃,你说呢?” 李墨目光扫向他,不悦道:“大皇兄,朕的后宫何时轮到你多言了” “皇上!”大皇子怒,若不是有大臣拽着他,他便要奔到龙椅面前将李墨拎起来,不明白这会子这傀儡怎的如此行事,咬牙切齿道:“皇上,你忘了你身患恶疾,打算传位于小皇子并命我为摄政王么!” 一言出,朝臣喧哗一片,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左相眯眼瞧着龙椅上的李墨,只怕这大皇子此番功败垂成了,一时,心下多了计量。 “是么?”李墨弯唇笑笑,众人只觉那笑意冷得渗人,只听帝王冷冷道:“朕如何不记得朕身患恶疾,大皇兄不若请太医来替朕仔细瞧瞧。” 似乎想起些什么,话锋一转,呵斥道:“朕记得父皇曾下旨将大皇兄一生圈禁,何以大皇兄你违背父皇遗旨,到这朝堂管起朕的家事来” “你!”大皇子拂袖,甩开拽着他的大臣,上前,怒喝:“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再说一遍,传位于小皇子。” “大皇子,不可……”一旁的大臣忙提醒他,这情形可是越来越不对了。 “大皇兄,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大皇子冷哼一声,指着李墨道:“你根本不是皇上,真正的皇上已然遇害,众位大臣,他根本就是假的!” 李墨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闹成一片,沉默不语。 “他不过是一个侍卫,带了人皮面具,如今,本殿下便要清理这乱臣贼子,来人呐――” “放肆!”李墨拍案冷喝:“李昭,朕给过你机会,到如今还敢在朕面前放肆,你同柳妃勾结,狸猫换太子,暗害于朕,妄图窃取朕的江山,竟以为朕一无所知么!尔等便好好瞧瞧,朕究竟是谁!” 说着,掀开面上的人皮面具,原本的面目渐渐显了出来,不是李墨却又是谁! 大皇子等人震惊的望着李墨,面色一变再变,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低语,又突然抬头,狠戾尽显:“好啊,就算你是皇帝,今日,这把龙椅也得换个人来坐坐!我的兵马包围了整座皇宫,城外另有二十万大军,已经整装齐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能奈我何!” 殿内众臣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二十万大军,莫说是在这当下夺取皇位,便是踏平整个帝京都足矣。 正一团慌乱中,高尚虽然匆匆而来,虽然一身铠甲,却是多处负伤,显得狼狈,靠近大皇子沉声道:“大皇子,咱们――败了。” “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号令三军待命助我一臂之力!” 高尚摇摇头,实话道:“三军不知缘由已然撤离帝京,当下已被连池接管,而禁军以及京畿卫军全被玄王的兵马制住了,眼下,便要攻进皇宫了,咱们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番下来,大皇子脸色已不是铁青来形容,咬牙切齿,“好个李湛,竟敢摆我一道!” 听着外头喊杀声越来越近,诚知自己大势已去,那鎏金的龙椅就摆在眼前,晃着他的眼,不甘心,当真是不甘心呐。 他狠下心,只见宽大的袖子一拂,轰隆一声响,殿内烟雾缭绕,待众人瞧清楚状况,却哪里还有大皇子等逆臣贼子。 李墨寒着脸,冷声道:“格杀勿论!”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危害他的江山! *** 衍庆宫内,柳妃因着拼命生下孩子身子虚弱,昏睡了许久,外头的状况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怀胎十月,费尽心思保着的孩子,还未睁眼,便离她而去,这便是她的报应吗?可这一切,又是谁的债,谁的孽! 她昏昏沉沉,哀恸不已,忽觉一个激灵,身上冰凉一片,四月的帝京仍旧微寒,更何况才从深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咬破了唇,谁,究竟是谁,竟敢如此对她!她才生产完,怎能受着井水之寒,她必定要将这人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倏地睁开双眼,一下子便对上了那双妖冶的美目,泛着嘲讽的光,柳妃瞳孔缩紧,抖着唇,一阵哆嗦,恨极,“赫―连―真!” 赫连真嘴角掀起一个冷笑,凉凉道:“哀家就说这个法子管用,瞧,这柳妃昏睡了这么久,不是醒过来了?用什么参汤雪莲,浪费得紧。” 将柳妃怨恨的目光收下,扬头提醒端着水盆的宫人,启唇,“柳妃昏睡良久,有些糊涂,见着哀家不行礼,还直呼哀家名讳,想来一盆井水是不够的,你便替哀家好好招呼招呼柳妃。” “是。”宫人埋头应声,一扬手,那泼出的井水便将柳妃浇得实实的,一声尖叫从柳妃嗓子里扯了出来。 “大胆,放肆!来人呐,来人呐――” 赫连真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歇斯底里的发疯,没有宫人敢搭理她,不免好笑,掏了掏耳朵,嫌吵,“给哀家堵住她的嘴!” “你敢,你敢,本宫马上就要做太后了,谁敢,信不信――呜呜――” 见柳妃被宫人制住,嘴巴被丝帕堵得严严实实,不再那么聒噪,赫连真这才满意点点头,从椅子上起身,踱到柳妃面前,弯身细细瞧她,“看看你,长得这般尖嘴猴腮,不怪保不住皇嗣。” ... ... 第九十五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见柳妃被宫人制住,嘴巴被丝帕堵得严严实实,不再那么聒噪,赫连真这才满意点点头,从椅子上起身,踱到柳妃面前,弯身细细瞧她,“看看你,长得这般尖嘴猴腮,不怪保不住皇嗣。” 她啧啧的叹气,拿起一边小孩子的衣物反复打量,可惜道,“这手艺可真真儿极好,尚衣局怕是做不出这等好东西,该不会是你亲手缝制的吧?” 柳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面色也惨白惨白的,身上心头没有一处不是难受。 “可惜了――”她长叹一声,吩咐,“来呀,可别辜负了柳妃娘娘的一片心意,通通烧到地下,给咱们小皇子。” 凑近柳妃道:“听说那阎王殿又冷又寒,不多烧些衣物,可不是要冻着了,你说,他这么小一个,能转世轮回,投一个好人家吗?可别还未到阎王殿,便被路上的小鬼小妖给吃拆入腹了――” 柳妃那张清秀的脸几乎要目眦尽裂,那模样倒是像要把她剥皮抽筋才好。 赫连真得意一笑,恍然想起般拍了拍额头,好心道:“小皇子才生下来的时候,哀家瞧见啦,满身青紫,可怜见儿的,原本该是健健康康的才对,怎么就突然夭折了。” 似乎想到些什么,手指捂上红唇,不可置信般作惊讶状,“哀家真没想到皇上他――” 目光无辜间带着同情,解释道:“哀家前些日子还劝说皇帝须得念着骨肉亲情留这孩子一命呐,毕竟稚子无辜不是,哪里晓得他……你应该清楚,咱们皇上可狠着,哀家虽然不折手段了些,但至少对身边人是极重情分的,不像他,竟然连自个儿的亲骨肉也能这般。” 瞥了眼几乎崩溃的柳妃,又道:“当然,也许事情并非这般,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同皇帝情深缱绻,他总是念着情分的,瞧你都要谋朝篡位了,他不过也让你自行了断,诛你九族而已。” 诛九族三个字才出口,柳妃终于癫狂,大力挣扎,口里呜呜的叫喊着,眼泪横流,再也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太后,可要继续叫醒柳妃?” 宫人口里所谓的‘叫醒’,不过又是一盆冰冷井水。 赫连真正待开口,眉头狠狠一皱,面色几变,指甲扣进肉里,当是极疼的,却是抵不住身体里的万分之一,终于开始了么……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目光凌冽扫向晕倒在一侧的柳妃,道:“不必,给哀家好好招呼柳妃,哀家不让她死,连皇帝也不能!” 她必定得让柳妃更痛苦百倍千倍! *** 为着捉获乱臣贼子,皇宫同帝京森严戒备。 青禾已经在殿门外徘徊了一阵,她家主子自衍庆宫回来之后便遣散众人,没有出过殿门,连带晚膳也没用,她方才瞧着她脸色不好,约摸是在衍庆宫带回来的气。 叹了口气,亲自去膳房替她备些小菜,总归是要进一点的。 赫连真缩在墙角,口里塞着锦帕,双手紧紧绑在一起,面上的汗水已经濡湿了头发,她脸色白得透明,青筋突出,一跳一跳,似乎要破裂一般。 疼,真疼啊。 她倾身,几乎要缩成了一小团,可体内像是有千万只甲虫在撕咬她的每一寸血肉,那一口一口,竟是堪比千刀万剐。 所以,她怎么能轻易放过柳氏那个贱人!定要柳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门口有异动,赫连真以为是青禾,吐掉嘴里的锦帕,气息虚弱,委屈哭诉,“青禾,疼,我疼……” 脚步声越走越近,却比女人小巧的脚步更为沉重,她凭着仅有的意识抬起头来,蓦地瞪大了眼,“是…你……” “好,好,当真是天助我也,赫连真!” 作了太监打扮的大皇子狞笑着走过去,轻而易举擒住赫连真,原本皇宫守卫增多,他逃不了,便寻来凤章宫想着同赫连真同归于尽也好,以泄心头之恨两分,哪晓得,连老天也帮他。 “你要做什么?”赫连真强忍着痛意,嘴角扬起轻笑,“你以为用哀家做人质,你便能逃出生天吗,别做梦了,你就不怕这是哀家设的陷阱,专等着你自投罗网。” 大皇子阴沉着脸,收紧了手里的力道,那脖子又美又纤细,可他却想狠狠捏断! “到了这一步,你认为本皇子还怕什么,赫连真,不要耍花样,便是死,我也会拉你垫背!” 说着,松了脖子的力道,却还不待赫连真喘过气,含了内力的一掌径直拍在了她的胸口。 瞬间,赫连真便飞了出去,砸碎了梨花椅。 “我晓得你诡计多端,身手也不错。”大皇子将她拎起来,很是满意她嘴角鲜血的颜色,“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下一次,我就挑断你的筋脉,跟我走!” 他挟着赫连真大摇大摆出了凤章宫,宫人侍卫皆是大惊失色,忙跑去禀报了李墨,众人却是尾随着二人,不敢刀剑相向,投鼠忌器。 至御花园,一身狼狈的高尚从假山里走了出来,见着大皇子用匕首抵着赫连真,神情紧张道:“你拽着我师父做什么,你疯啦!” 近了两人,借着昏黄的灯光,这才发现赫连真嘴角的血迹,原本精致的小脸痛苦得近乎扭曲。 他恼怒的揪住大皇子的衣襟,恨恨道:“你伤了她?你竟敢伤她!” “疯的人是你!”大皇子拨开他的手,冷冷道:“师父?她可是李墨的女人,你不是做梦都想报你的血海深仇么,现在,机会来了,有了她,便不愁李墨不束手就范,你我便能保住性命,更或者,便能大仇得报,怎么,你不开心吗?还是――你爱上了她,宁愿放弃灭门之仇?” “不――”高尚摇头,提起李墨,再不会有丝毫犹豫,脸上狠戾尽显,可是瞧着赫连真虚弱的身子,他甚至连她的眼睛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可是,她……” 正这时,宫灯照亮了这偏僻的假山,御林军将几人围堵得水泄不通,便是插翅也难飞。 众人让出了位置,正是一身明黄,挺拔俊逸的李墨。 他蹙眉,望向隐在阴影里的赫连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清楚知道她没有半点反抗,否则,若非她自愿,这天下又有几人能为难得了她! 如此,他心下不悦愈盛,只当她是为了护着高尚故意为之,反正她的这些把戏总是这般堂而皇之挑战他的耐心和权威,譬如上次在荆州,她便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放走高尚。 他移开了眼,很是失望,他能容着她胡闹一次两次,却不是没有底线,更何谈,是在意另一个对她有着别样心思的男人。 “李墨,不想她有事,就乖乖按我说的做,放我走,然后将泰州的封地给我,否则,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冰冷的刀尖抵近了几分,赫连真不得已挺直了脊背,觉得现下的情况真是糟糕透了,身体疼得快要炸开,而大皇子抵着她的匕首,似乎根本没有想过手下留情,是当真往她肉里戳。 李墨直接忽视他,只冷声道:“太后,过来。” 赫连真疼得脑子混乱,有些懵,却依稀明白他定是误会了,启唇唤了一声‘李墨’,却因为方才被大皇子勒住脖子,弄伤了声带,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说照我说的做,你以为我不敢杀了她吗!” 大皇子阴着脸,噗嗤一声,赫连真听到刀剑划开皮肉的声音,一时皱紧了眉头。 “朕从来不受威胁。”李墨深深看了赫连真一眼,从侍从身边取过弓箭,直直的对向两人,“若是太后有什么差池,不过是在你罄竹难书的罪过上多加一条而已,于朕,并未有所损失,要封地,凭你也配!” 李墨的示意,赫连真看到了,不过是给她机会,让她躲开。 可是李墨,难道他就这么自信,自信到如此不会伤害到她半分么,还是,正如他所说那般,比起他的秀丽江山,她,委实算不得什么。 大皇子的手抖了抖,刀尖便又刺进了几分,他清楚的知道李墨的本事,如果那箭射出,他和赫连真皆会毙命。 “朕再说一遍,太后,让开!” 李墨浑身上下发出冷咧的气息,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四周寂静,却清晰的听到弓箭越绷越紧,只要李墨的手微微一放,那箭必定会穿透两人的胸膛,必死无疑。 赫连真张了张口,终是闭上了,她的眼中满满是男人冷峻的表情以及张满的大弓,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这场景,让她忆起那日荆州,李墨也是这般,用无情的箭矢,对准了高曼的胸口,她以为他会留着高曼一命,可是,那日的李墨,让她见识到了他的狠,今日,不过是换成了她而已。 可是,她现在却别扭的想知道,究竟之于李墨,她的分量,哪怕用生命做代价。 ... ... 第九十六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皇兄,不能!”李玄站的位置恰巧能将大皇子的动作收入眼底,吓得脸都白了,他跑上去拖住李墨的衣袖,求道:“皇兄,你救救母后,大皇兄真会要了母后的命!” 他指了指大皇子,继续道:“你放他走,臣弟保证一定将他捉拿归案!”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太后,过来!”李墨没了耐心,他胸口憋了气,怒火呈燎原之势,不可抑制,弓已绷满,只要他一个松手。 要救人是吗,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赫连真盈盈目光,在黑夜下变得黯然,她知道,李墨的箭,是一定会射出来的。 虽然她活不了多久,但死在这般误会之下,未免显得窝囊。 竟然妄想试探男人的情意,也未免可笑,他待她之心固然赤诚,可哪堪比得他的万里江山,且,这般计较不过是自找没趣,他死心塌地爱着她便好了,总归她同他的江山社稷并未太大冲突。 想到这一层,便试图挣扎,可大皇子很是警觉,死死勒住了她的命脉,她不敢再动。 赫连真目光深深的望着一松手就可以取她性命的男人,可惜男人的双眼被怒火所蒙蔽,但凡多一份理智,也能瞧出她的困境。 她微微失望。 李墨的手指微放,而那瞬间,大皇子将她挡在了身前,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箭矢破风而来的声音让人恐惧,赫连真瞪大了双眼,眼看着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身边的人在尖叫些什么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李墨冰冷刺骨的声音却响起:“放他们走,如若太后伤了一分半毫,朕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李墨背过身,不去看两人,御林军也纷纷让出了道路,大皇子回过神来,拖着赫连真往外走。 赫连真觉得自己的腿有一点软,如果李墨当时没有用另外一支箭将箭矢射偏,她是否,便同当日的高曼――死不瞑目。 *** 赫连真被带至一间地下密室,几乎奄奄一息,她咬破了唇,不敢表现出异样,她同大皇子积怨已深,这一劫怕是难逃。 她闭了闭眼,想来是她往日里作恶太多,这报应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些。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高尚再也顾不得大皇子,奔过来扶起她,一脸担忧。 赫连真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师父,你说什么?” 他靠近一些,仍是听不清,而赫连真整个人脱力的瘫在了他怀里,咬着牙关,瑟瑟发抖。 他的手沾染到温热的血迹,抬手一看,吓得脸色大变,抬头,狠狠的瞪向大皇子,怒道:“你竟敢伤她,竟敢伤她!” “高尚,你忘了你是谁的狗了,竟然敢指责本皇子。”大皇子阴狠道,“这番功败垂成,想来这妖女在其间出了不少的力。” 想起左相见风使舵的本事,怒道:“好一对父女,小的同我处处过不去有着深仇大恨,老的也敢朝我背后放一箭,今日,新仇旧怨,可得好好算一算,来人呐――” “你要做什么?”高尚见事不对,将赫连真护在了身后。 大皇子沉沉一笑,吩咐应声进来的几名壮汉,“屋里那女人可是当今尊贵无双的太后娘娘,给本皇子好好招呼招呼。” 一语出,赫连真狠辣的目光直直射/向大皇子,谁敢碰她一下试试! “李昭,你敢!” 高尚的脸已转变为铁青,他真不敢想象,他的师父有一天会遭到如此劫难,思及此,更是后悔不迭,当时怎的就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天真以为李墨会因为她而妥协,不,他决不能让她受半点欺负。 “你难道不想要我手里的兵马了么!” 闻言,大皇子先是一笑,而后猝不及防的一脚踹上高尚的肚子,连带赫连真也被殃及,“还敢跟我提兵马,当初要不是为着你爹私屯的兵马,你以为我会收留你给你一条活路吗?若不是因着那二十万大军不战而逃,本皇子又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废物!你的帐本皇子先记着,你要清楚,我不养没用的狗!现下――” 他笑了起来,带着复仇的快感,“就先让他们好好伺候伺候尊贵的太后娘娘,我可真是期待李墨的表情,哈哈。” “不要――” 高尚挡在赫连真面前,却哪里抵得过那训练有素的壮汉,拳打脚踢了一番,将他扔出了铁门。 “师父,不要――”他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铁门慢慢阖上,而蜷缩在角落里无力反抗的女人被男人们迅速围住。 *** 李墨并不闲着,既要肃清乱党余孽,也要处理因耽误而堆积如山的朝政大事,至于那个将他气得失去理智的女人,他并没有打算寻她,总归她本事滔天,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 可不是么,因着两人的情意她救他,助他,可却要顾及着她的师徒情深,夹在中间,可当真是为难她了不是! 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活生生毒死了他的子嗣,逼疯了柳妃,现在又要开始逼他就范么!她就赌着他爱她,容着她,不敢拿她怎么样,好样儿的,竟敢以自己为质,就当真不怕他一个失手将她射杀了?可当真是残忍,每次在他认为她收了心要同他白头到老,她便在他心上划一刀,每一次,都在提醒他这个痴愚的傻瓜是多么可笑,她是吃定他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当然会是! 批阅奏折的朱笔被生生折断,墨迹侵染在停笔那一处,显得格外妖冶。 “凤章宫那边可有消息?”现在也该回来了才对,若是她敢停留在宫外,同那高尚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定要打折她的腿! 小夏子守在边上打着盹儿,乍一听见主子的声音,一个激灵,忙醒过来,赔笑道:“奴才一直伺候万岁爷,哪知道那边动静。” 瞧着帝王脸色不好,又添了一句,“不过玄王爷已经带兵去寻了,太后本事这么大,定会安然无恙才是,夜已深了,万岁爷早些就寝吧。” 李墨蹙眉,放下手里的朱笔,他大病初愈,着实有些疲惫,揉揉不断发疼的额角,进了内殿。 宫人鱼贯进来,伺候帝王洗漱。 待衣袍除了一半,宫人们只见帝王摆摆手,匆匆的出了殿门。 “让御林军待命,朕要亲自去寻太后!” 左右思索,越想越不对劲,两人感情刚刚升温,可决计不能让不相干的杂碎给破坏了。 他得亲自将她带回来,然后好好教训她! *** 当那扇铁门再次打开之时,高尚早已绝望,入坠冰窖,他甚至不敢瞧一眼屋子里的动静。 血腥的味道充满鼻腔,眼前出现被血浸透了的裙摆,他浑身一颤,抬头,眼前的女子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全身上下全是刺目的血色,而所幸,衣衫虽凌乱,但仍是完整。 “师父……” 话刚出口,女子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微末的力气,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呼吸微弱,“走,快走。” 他看懂了她的唇形所表达的意思,不经意朝屋内瞥了一眼,死伤一片,她下手又狠又准,便是连大皇子,也受了重伤。 他心头一凝,异常疼惜,究竟是什么样的支撑才让她在虚弱到如此地步之下逃过这些个健壮的护卫,杀出一条血路来,她强大得让人越发心疼,走,他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他打横抱起她就要离开,捂住腹部的大皇子撑着来到门口,吹响了口哨,他面色微沉,管不得许多,抱着赫连真飞速的往外跑。 将将逃出地牢,传唤而至的杀手们便追了过来。 “师父,都是我害了你。”他收紧手里的力道,深深自责,这番,怕是再也无力逃出生天了罢。 赫连真闭上了眼,她怕死,很怕,所以,方才才会用着最后的力量,谋求生机,哪怕是极其微末,她也得求着,拼命杀掉那些人,而现在,是真的逼至陌路了么? 李墨,出来…… 眼见着锋利的大刀劈头盖脸而来,只听哐当一声,预期的死亡并未如期而至。 她睁开眼,只见一条马鞭缠住那大刀,马上的女人一个用力,大刀连同杀手便被甩了出去。 赫连真怔怔的看着她,委实不解。 “不要以为我有这么好心,我不过受了湛王之托,加之还你当年放我出宫之恩。” 玉棠夫人利落翻身下马,依旧冷傲,看向高尚道:“你带她走,这里我来对付,只要跑出五里,便能同救兵汇合,快!” 高尚不敢耽搁,抱了赫连真上马,马鞭一扬,便奔了出去。 ... ... 第九十七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夜风冷冷刮在脸上,赫连真混沌的意识想着那玉棠夫人可要怎么办才好,可是眼下,求生的愿望高过一切,她没有本事救人,那份为他人着想的心意便显得奢侈,所以,她顾不了许多,哪怕,玉棠夫人是来救她的。 五里,只要五里么?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般狼狈逃命过,这该死的蛊毒,同她血液里残留的药性相融合,便成了如今这般症状,发作得可真是时候,让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后面马蹄阵阵,大约是追兵在后,距离虽远,可她依稀能分辨出至少有几十号杀手。 马匹带着两人不断的往黑夜里跑,即使不断挥鞭,那速度也因着两人的重量所拖累。 簌簌几声,赫连真只听见噗嗤一声,利箭刺入的声音,拥着她的男人闷哼,并未叫喊,反而大力扬鞭,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起来。 赫连真担忧的看向他,如水的眸子在夜光下泛着粼粼微波。 “师父,我没事。”高尚咧嘴笑笑,“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 密集的箭矢朝两人不断射了过来,她整个人被男人护在胸口,蓦地,男人重重的往前倾了一下,终于抑制不住,痛呼出声。 赫连真揪住他的衣衫,微微用力,吃力的摇头。 不过才跑出三里,她凄凉一笑,三里呵。 明晃晃的箭矢不断从她身边擦过,她已经数不清身后的男人中了多少下,好恨,如今这番遭遇全是因着柳氏! 马儿嘶鸣,男人勒住缰绳突然改道,窜进了密林,树枝刮伤她的肌肤,她不予理会,只是一下一下感受热血滴落在她脸颊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血,是谁的血,那么多…… 奔至断崖边,两人弃马,高尚艰难的抱起她往独木桥走。 木桥摇晃,年久失修,高尚却顾不得,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对面,砍断连接两山的木桥,如此,才能确保他师父的安全。 全身裂开般,已经疼得麻木,他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赫连真搂住他的脖子,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终于,两人踏在了地面上。 几乎要瘫痪,两人正喘气,追兵已至,踏上了木桥。 高尚不敢耽搁,抡起佩刀吃力砍断木桥。 赫连真撑起身子,目光对上男人的背影,瞬间变得模糊,她想哭,可除了不断落下的热泪冲散面上的血迹外,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木桥应声而断,两人暂时安全,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无虞。 危机已过,高尚再也支撑不住,以刀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他看到赫连真担忧的目光,想要扬唇一笑,却是万般艰难。 怎么了,她为何在流泪? 他蹙眉,想要奔过去,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师父――” 赫连真哭着摇头,拼尽力气撑着身子蹒跚移了过去,将将至高尚面前,便软了腿,跌坐在地。 她的手颤抖的伸过去,想要替他拔下满背的箭矢,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师父,我没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更难受,疼得厉害。”垂着的手抬慢慢抬起来,摸索到她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脸,温柔的替她拭去不断溢出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能够如此亲密的接触到她,他可真是高兴,日日夜夜的梦里,这般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遍,一朝得偿所愿,似乎满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眉头狠狠一皱,呕出一大滩血迹,沾染在赫连真胸口。 他慌了起来,她一向最爱干净,他竟然……,忙歉意道:“师父,对不起,我…我……” 忐忑了一番,却是悲伤道,“师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赫连真对上他悲伤乃至绝望的双眼,张了张口。 她的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可她的唇瓣却被自己咬破,凝固了血迹,显得红艳艳,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有些难为情结巴问,“师父,我…我能吻…吻一吻你么,只一下,就一下。” 赫连真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人脸放大,她的唇便被男人吻住,不同于李墨的强势与深刻,高尚的吻很轻,很柔,像是羽毛擦过心间,这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吻,可是她却觉着比那情人间的亲吻缠绵缱绻更来得珍贵。 “师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高尚拥着她,在她耳畔不断的重复,似乎想要借此诉说他那满腔来不及告诉她的爱意。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脖颈,男人不再开口,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高尚。” 她唤他,双手绕上了他的腰间,闭上了眼,泪水便顺着眼睑滑落在鬓间,明明方才还说着爱她,可他的温度缘何不断的流逝,一定很冷罢,她复又抱紧了些,恨不得重新捂热他的身体才好。 *** 当李墨带兵寻来,已是拂晓。 他皱眉,不悦的望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一干侍卫讶异的望向德行有失的小太后,心下各自思量,不敢妄言。 “还不将太后带过来。”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同李玄跟来的阿凝忙上前,想扶起赫连真,可赫连真却将那具冰凉的尸体抱得死紧,阿凝不敢用强,害怕伤着她,她一身血衣,狼狈不堪,必定是伤到哪儿了,越发添了担忧。 “小姐,你放手啊,小姐。” “母后……”李玄对着这诡异的场景也惊讶极了,想劝一劝赫连真,可他发现,不管他和阿凝在旁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赫连真连睫毛都不会眨一下,若不是呼吸还在,他几乎要以为她化为了一尊石像。 李墨心下一突,虽然不知道事情如何发展为这般惨烈,但他憋了一晚的气无处发泄,又见赫连真一身狼狈不说不动,又是担忧又是愤恨,再也没有耐心,几步上前,大力的将她给拽了起来。 他力道极大,赫连真吃痛,被他给捞了起来。 当看清楚男人的脸,她想也不想便抡起手臂狠狠的扇了男人一巴掌。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散了黑压压的云层,曙光开始乍现,也打蒙了一干侍卫。 他们的皇上挨了打,这千百年来,哪朝帝王能被如此扇了耳光?一时纷纷低头,恨不得消失才好。 男人的脸色铁青,眸光狠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时,也吓坏了李玄同阿凝。 “小姐!” 一声惊呼,方才还动手打人的赫连真已经失去意识倒了下去,而男人及时接住了她。 *** 赫连真醒来的时候,失了一会儿神,她望着头顶的百鸟朝凤帐顶,有一瞬间的迷茫。 突然掀开锦被,赤着脚就往外跑。 “娘娘,你醒啦!”青禾正打了水,准备替赫连真擦拭身子,却惊异的发现她跑了出来。 “他呢,他在哪里?” “谁?”水盆被撞翻,湿了青禾一身,她一头雾水,不晓得自家主子如此紧张何人。 赫连真有些失望的推开她,向殿外跑去。 小夏子奉了旨意过来探望,将将进了凤章宫大门,便瞧见那位不好惹的主子衣衫不整的奔了过来,他赶紧拦住她,紧张道:“哎呦,祖宗,您昏睡了三天,这才刚好,您是要做什么呢,可别折腾奴才们了。” 可不就是折腾,通常这位惹恼了万岁爷,遭殃的全是他们做奴才的,如今的皇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高尚在哪里,你们将他扔哪儿了!” 她的声带还未完全复原,嗓音嘶哑,这还是第一次,小夏子觉着这位真是难堪得紧,不过瞧着她几乎要将他碎成七八段的眼神儿,他颤了颤,不敢再逾距,回道:“您说的是那乱贼?皇上恩典,允了他葬身之地,已经埋了。” “我问他在哪儿!”她耐心尽失,掐上小夏子的脖子,厉声问。 “在…在城郊绿柳坡。” 赫连真甩开他,掠过众人,直奔城门而去。 小夏子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暗道不好,对着身后的宫人们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禀告万岁爷,不长眼的东西,太后娘娘若是再有个什么差池,你我都得掉脑袋!” 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有些后怕的缩了缩,方才那位可是动真格儿了,哪像往常般只是唬唬他,瞧她那急得上火的模样,他统共没有瞧过几次,今儿个还是为着个乱臣贼子,不怪万岁爷自打回来之后便面色沉沉,听说那日太后非但抱着那人不撒手,还扇了他主子一耳光,绿帽子都戴得明晃晃的了,能忍下去才怪!只是不晓得,这二位,又要怎么个闹腾法儿,好容易苦尽甘来,哎…… ... ... 第九十八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绿柳坡,好一个绿柳坡,这同乱葬岗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掩土埋了罢。 她望着空旷的地方,静得诡异,甚觉凄凉,她怎么能让他留在这里呢,他一向最喜欢热闹了,这里多冷清啊。 她蹲下身,望着那一堆微微突起的新土,凭着双手,一点一点的往下挖。 李墨赶来的时候,正碰上她这般发疯的场景。 他立在一旁冷冷的瞧着她,瞧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心神俱伤,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他自己就觉得窝囊。 她白玉般葱细的手指被碎石割伤,身上不过穿了一件寝衣,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单薄,长发披散凌乱,足上连绣鞋也忘了穿,足见其急迫。 他恨得牙痒痒,当年他在生死关头挣扎,她不过也吃好喝好,半点没有放在心上,是他太失败亦或是,她的冷漠绝情,只针对他一人。 “够了,你要挖到什么时候!” 他止住她,却被她一把挥开,“滚开!” “赫连真,你发疯也有个限度,我不是每次都能容忍你!”他强势的将她拽起来,被她扇的脸颊还火辣辣作疼,当着众人,君威尽失,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忍耐真的不多了。 她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也不顾,怒道:“我发疯?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丢了,你却随随便便将他扔在这里,还皇恩浩荡,我倒要问问你安的什么心!” “他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无辜的!”赫连真吼,“他何其无辜,若不是你南下荆州,同他血海仇深,他又何至于被逼到今日这一步,又怎会被大皇子利用成了反贼,都是你!” “他无辜?”李墨冷冷的笑,反问:“他无辜,我的皇子便不无辜吗,赫连真?但凡是你在乎的人便是罪大恶极你也念着维护着,还觉着理所应当光明正大,其他人,便是随你心情喜恶要杀便杀,想剐便刮的么!你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 “哈,你的皇子,你终于提了,李墨。”赫连真嘴角泛起讽刺的笑,“我就知道你是在乎的。” 话一出口,李墨便有些后悔口不择言。 那个孩子从她坠崖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再容着那孩子,可后来发生一连串的事情,最后竟然生了下来。 就算不是他看重的,疼惜的,但毕竟是他的骨肉,活生生的一个小人儿,没有哪个为人父者还能亲手了解这样的小生命。 那孩子夭折了,他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他知道她容不了,所以默许了,没有怪她。 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他对她的纵爱么? 而她,现在竟然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一再指责怨恨他。 他定定的看她,有些疲惫,“赫连真,你说爱我,便是如此么,到底有没有哪一次,你心里那杆秤能多偏向我一点。” 赫连真怔住,忽而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凉凉道:“对,你说对了,我不但自私肚量小,还心狠手辣,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偏向你,我为什么要偏向你,我tm就不该救你,不该救你!” “你!”李墨深吸了口气,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同你计较,只是赫连,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便一定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对我横眉怒目吗,且,这桩事,我错哪儿了?那晚的事,我想不明白,凭你的身手,何至于弄得如此惨烈?” 为什么?赫连真甚觉好笑,她挑眉,说道:“不相干的人?他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他能为我死,你能吗李墨?” “你不能!” 李墨面色沉沉,薄唇紧抿,对于女人的控诉,他无言以对。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爱她,哪怕能容忍她触犯他的权威,可是死之一字,未免太过沉重,生活不是市井戏本,哪里会有这多生死相随,他是皇帝,他的命属于大黎社稷百姓,连他自己也不配随意支配,又何谈为她去死,或许以前的他能做到,可是如今…… “我不会让你死。”他会护着她,为何非要用以命相抵的方式。 闻言,赫连真嘲讽一笑,“是么?” 可不就是讽刺,但凭他滔天本事,难不成还能同阎王爷抢人不成!她啊,连自个儿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呢,他却还能这般大言不惭。 她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有些事,我必须做,这是我欠他的。” 他见她软了语气,不再激烈同他针锋相对,微微放心,可仔细琢磨这字里行间的意味,不免咬牙切齿:“你别告诉我,你要亲自送他回荆州。” “自然,他不会喜欢这孤寂寥落的帝京,荆州,是他的故乡。” “赫连真!”李墨怒:“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黎的太后,代表的是皇室,而他,是乱党,你要送他回荆州,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朕看待皇室颜面,你是存了心思故意处处同我不对付是不是!” “李墨,这是我该做的。” “胡闹!”李墨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打横抱了起来,低头,脸色不好道:“你该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凤章宫做你的太后,同我恩爱缱绻,教导我们的女儿,而不是心思大得妄想揽尽天下事,操心无关紧要的人,从今往后,我不再许你插手不该过问的事。” 赫连真睁着双眼瞪他,其间的愤怒几乎要燃烧起来,想要架空她的权力,只做一个等着他宠幸的简单女人么? “赫连,不要逼我将你关起来。” 李墨将她眸中的不愿收入眼底,下定了决心,倘使她少沾染这些个朝堂之事,两人的冲突必定减少,总归不会三言两语不和便针锋相对,只要她做到这些,其余的,他大可顺着她由着她,他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小夏子擦着满头大汗赶来便瞧着二人看似亲密实则剑拔弩张的样子,硬着头皮迎过来,禀道:“万岁爷,柳氏在衍庆宫引火**了。” *** 湛王府。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阿婉低头瞧着滚了满地的酒壶,又见那一向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竟是颓废的倚在墙角,面容憔悴,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肤色越发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酒壶不断的往嘴里灌。 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她移步过去,在男人面前蹲下,散花如意云烟裙摆坠了一地,别样好看。 “殿下,别喝了。”她按住酒壶,这么多年了,两人相敬如宾,她不敢不愿更没资格干涉他的一切,可是,他已经将自己关了这么多天,也醉了这么久,对他的担忧胜过了一切,她生平第一次见着如此狼狈的他。 “阿婉?”李湛努力睁了睁眼,终于看清楚面前清艳脱俗的女子,笑容里夹杂着悲凉之气,“嫁给我,可真真儿委屈了你,以你的才貌身份,合该同如意郎君举案齐眉才是,偏就我,误了你,误了你啊。” “殿下?”阿婉虽然玲珑剔透,可李湛这般醉里糊涂话语,她哪里想得了许多,只当他求不到所爱之人而心口郁结,一时,咬紧了唇,美眸泛着水光,这么多年了,他尊她敬她怜惜她,可却不肯舍与她半点情爱,误了她么?她心甘情愿。 “殿下?”李湛失笑,摇摇头,带着迷茫,“我算什么殿下?又是谁的殿下?” 这些年,步步为营,处处谋算,不过就是为了证明给他父皇看,即使被忽略,被遗弃,他照样能存活下来,并且半点不逊任何人,皇位,他比李墨更有资格,可如今,赖以生存的信念被击得粉碎彻底,只觉二十几年的人生成了一场笑话,讽刺他的挣扎同不甘,竟然妄想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殿下,你怎么了?” 李湛抬眼瞧着女子盈盈的眸子,盛满水光,伸出手捧住她秀美的小脸,怜惜的摩挲着,“阿婉,对不起,你的皇后之位,没了,我没用,什么都给不了你。” 阿婉一怔,泪光坠落,皇后么,竟是要许她皇后之位,她总以为,她占了他妻子的位置,他不喜,她亦觉着难堪,原来,他是拿她作妻子的。 柔软的小手覆上男人的手,哽咽道:“殿下,不要说对不起,你给的一切都是我所珍视的,皇后之位也好,贫贱夫妻也罢,只是因为你而已。” 李湛微笑着将她揽入胸膛,低声道:“得陈氏阿婉一人,此生足矣。” “殿下……” “唤我湛。”李湛拥紧她,“明日咱们就起程回济州,再也不回来了,岭南多药材,咱们早些配出解药来,报了娘娘的大恩,我就陪你云游四海,好吗?” “恩。”阿婉几乎要喜极而泣,他说的是咱们,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对么? 只愿时光永存,日日与君好。 ... ... 第九十九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菱镜里的女子,柳眉凤眼,容颜娟好,如瀑的墨发越发衬得小脸儿苍白尖瘦。 青禾一下一下替她顺着发丝,望一眼菱镜中的美人儿,不免心疼道:“这些日子,娘娘越发单薄了,奴婢瞧着心疼,那高公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罢,娘娘日日这般惦记着,闷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巧手翻飞,替她堆起了发髻,“万岁爷若是知晓了,定是又要同你怄的。” 赫连真捡起妆奁里的烧蓝镶金花甸,比了比发髻的位置,失笑道:“照你说来,似乎哀家重情义得很。” 不过是上次身子亏损太大,精气神儿一日不如一日,在别人眼里,倒成了郁结于心容颜惨淡了,对于高尚,她惦念愧疚,却又怎会日日魂牵梦萦。 想起李墨换了凤章宫的宫人,又没了好脸色,“至于皇上,他爱怎么怄便怎么怄,谁管呢,总归这后宫解语花多了是,同哀家有什么相干,你不也瞧见啦,哀家卧病这么些时日,他可曾露过面?” “朝政大事桩桩件件要皇上拿定,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们皇上朝乾夕惕,前些日子折子堆了起来,现下正处理呢,听说好几晚都没合眼,且邺齐使臣不日便要来京,想来,又要忙一阵,这不,后宫那些个主子,正着急上火呢,柳妃一死,谁都想抓住时机往皇上身边贴。” “朝事……”赫连真描眉的手一顿,无不讥讽,“他倒是看得重。” 提起柳氏,又问:“那日你可去衍庆宫瞧了?引火**,可别是她脱身的诡计。” “奴婢亲自去瞧过,尸体被烧焦了,辨不出面容,不过瞧着那身段儿,佩戴的首饰,当是柳妃没错。” 说到这里,青禾心思转了转,思虑一番,终是道:“今日还有一桩事儿,应御史台之谏,皇上让那孩子入了宗庙。” 青禾说话很是仔细,先不说李墨的错处,只道言官进谏,分明是正儿八经的小皇子,因是顾着赫连真,便换了称谓。 画笔一个用力,拖了长长一笔,见着被毁于一旦的秀眉,赫连真不免懊恼,“瞧瞧,可白描了。” 动手去擦,边面无情绪道:“青禾,既然他已经下了旨意后宫不得打探前朝之事,你便不要触他逆鳞,他是皇帝,想什么做什么,不是你我能干涉的,咱们只顾着自个儿便好。” “是,奴婢晓得了。” 青禾极其诧异赫连真的态度,按照以前,铁定是要掀桌倒椅,不肯罢休才对,可现下怎么……却是不敢多问,挑了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曳地宫裙过来,这颜色艳,也能扫一扫她一身的病气。 赫连真凝视着这妍丽的衣裙,红的缎,摸起来光/滑有质感,启唇道:“将这些但凡带着红色的都收起来吧,哀家以后不会再穿。” 红得那般耀眼刺目,轻易的便能让她忆起那晚沾染了她满身的血迹。 *** 李墨甫一踏进凤章宫,便瞧着倚在贵妃榻上的女子,手执书卷,略低螓首,露出白皙的后颈,她挽起高高的发髻,垂下的流苏正点点洒在耳际。 他觉着面前的女子有哪里不一样了,视线落在她那身月白蝶纹束衣宫裙上,微微蹙眉,从未见她穿过这般素淡的衣裳,高的髻,素的衣,白的面,竟衬得她在极美之间添了抹柔怜,眉间平和,连带一贯的凌厉气势也被掩了去。 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她,愈发美得动人,使他移不开眼。 “你来啦?”赫连真仰头,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书卷就要起身,被男人给止住。 李墨坐在榻上,执起她略显冰冷的柔荑,替她捂了捂,“天气都暖和了,怎么还这么凉,可是病了?” 赫连真收回手,展颜一笑,“约莫是贪了凉罢。” 李墨瞧出了她动作间的疏离,直觉不对劲儿,这番柔美和顺,固然美得挠他的心,更多的却是不安。 “前些日子我忙着没来看你,你可在怨我?” 赫连真摇摇头。 李墨又道:“我虽然换了你的宫人,但没有限制你的意思,除了前朝的事,你要做什么便尽管去做。” 顿了顿,怜惜的抚上她尖瘦的轮廓,“我知晓你在怨我,可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们好,若是咱们俩剑拔弩张敌对相处,不是要剜我的心么,况且高尚的遗体,我也着人送回荆州好好安葬了,赫连,为我退一步,好吗?” 他俯身,吻她琉璃般的眸子,“我将惜贝带了过来,就在外殿由嬷嬷带着,我想,你一定会开心。” 赫连真的眸光闪了闪,这算是在讨好她吗?心头冷笑,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坦白,还想要欺负她到什么时候。 推开男人,她后仰了几分,正色道:“李墨,她叫李倾城,是你的长公主。” 至于袁惜贝,那是袁家的惜贝。 背后的意思,她懂,他亦明白。 一时,男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 倾身,将赫连真压在身下,几乎咬牙切齿道:“赫连真,你这是在消极抵抗我吗?你到底在同我别扭些什么,高尚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到底我是你男人还是他是你男人!过去一个袁慕轩,中间一个李湛,后又高尚,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你便是这般朝三暮四来回报我对你的不渝情深么!” 赫连真偏过头,不愿去看男人愤怒的眼眸,只轻声道:“今日你做过什么事,还须我来提醒吗,李墨,我倒要问问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男人身子一僵,低声唤道:“赫连――” “给我一个解释。” 李墨放开她,坐起身来,“今日群臣上奏,朕没有理由拒绝,且,他毕竟是我的骨肉,赫连,你能原谅我以往的事情,怎么就容不下他一个小小婴孩,何况,也如了你的愿,并未让他活在这个世上,你又同死去的孩子计较些什么呢?” “好个父子情深。”赫连真撑着榻,偏头笑笑,“你别不否认,你仍是介怀我毒死这孩子一事,否则,又怎会歉疚到要替他入宗谱,江妃的孩子不也胎死腹中,你怎么就没想到给他正名?群臣进谏,没你的暗示,这群大臣吃饱了撑着来管天家之事,还是罪妃夭折的皇子,李墨,你会不会觉得我傻透了你才这般欺负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赫连真利眸直直的射了过去,仇恨蚀骨,狠绝道:“我决不允许同柳氏有关的一切拥有半分荣光,即使死,也不能!” 李墨心头一突,委实不解她的这番小题大做,“柳氏怎的招你如此愤恨?我不过曾经待她好了三分,也是因着她救命之情,你便如此不容,赫连真,你怎么变得――如此狭隘偏执。” 他满脸的失望,她瞧见了,可她的绝望,他并未在意。 起身,走到窗扉旁,背对着男人,望那不远处满园的姹紫嫣红,“我一直便如此,你早该清楚。” 微微叹息,“柳氏就算罪恶滔天,死了也能入你的宗谱,而我呢,届时魂归天外,后人不过也将我一笔寥寥带过,同先皇并在一起,尊贵无极的太后娘娘呵,不过是一介妃嫔,妾罢了。” 李墨瞧着她单薄的背影,曳地长裙在背后展开了美丽的弧度,道:“我会娶你,给我三年的时间,你只会是我的妻。”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知道男人已经离去,用娶她的承诺来让她妥协。 大殿空荡荡的,她环住自己,三年,她的命哪里还能撑到这么久。 小孩子糯糯软软的声音传了进来,她的心柔软一片。 移步出去,便瞧见粉妆玉砌的小女娃娃抓着糕点吃得很是斯文,不哭也不笑,安静得很,这性子,倒是像足了她父亲。 蹲下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哑声道:“倾城,我的倾城。” *** 邺齐使臣已到,李墨在太平馆设了晚宴替其接风洗尘。 外面丝竹管乐赫连真自是不会理会,此刻正招呼不请自来的元贵妃。 自打元贵妃进门,一双美目便未从倾城身上移开。 “母妃。”倾城唤了一声,往日里板着的小脸总算添了几分笑容,赫连真看在眼里,涩在心底。 这孩子不太爱同她亲近,想听倾城唤她一声母妃,几乎是奢望。 将倾城送到凤章宫,元贵妃自是千百个舍不得,只是这番,便已红了眼眶,却还维持着笑容道:“太后,皇上的意思是将长公主交给你抚养,不知臣妾日后可否来探望长公主。” 赫连真瞧着倾城懵懂无知的小脸儿,苦笑道:“倾城公主固然惹人喜爱,但哀家委实不擅长照顾小孩子,最近身子也老是乏得很,贵妃你,便将她接回碧微宫吧,皇上那里,哀家自会去说,深宫寂寞难度,贵妃可要记得常常带公主来凤章宫瞧瞧哀家。” 总归她活不了多久,倾城也不依赖她,何苦要让这母女二人分离,她晓得,元贵妃必定会好好待倾城。 ... ... 第一百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第二十六章 邺齐的钰绫公主以飞天舞向皇帝求婚的事瞬间轰动了大黎。 说起这钰绫公主,乃是邺齐王上的庶妹,却因为其善谋略得以重用,既能闺阁添红妆,又能征战沙场,丝毫不逊男儿,在邺齐很有威望。 那日前来凤章宫拜见,赫连真也仔细瞧了瞧,确实盛颜仙姿,妩媚妖娆,邺齐民风比大黎更为开放,一袭贴身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衫,将她的纤腰丰臀勾勒得刚刚好,雪白的胸口绘着精致的图案,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莫说男人,便是同为女子的她,也微微动容,偏这妩媚的女子还能披甲上阵,巾帼不让须眉,倒让赫连真有几分佩服。 若她善良宽容,指不定会将李墨让给这样完美的女子,毕竟,她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不是,然而,她是赫连真,就算死后,她私心里也容不下有其她女子同李墨相爱相守,所以,她们俩注定是对手。 赫连真左手执黑棋,右手执白棋,自个儿同自个儿下棋,很是得趣。 青禾被安宁闹着缝绣球,搬了绣墩飞针走线,时不时逗安宁几句,咬了线头,抬头瞧着赫连真仍是凝神苦思的模样,只觉她家主子性子大改,以往哪有这般安静耐得住的时候。 “这些日子钰绫公主同皇上同进同出,宫人们都在可劲儿的传咱们皇上怕是要立后了。” 瞥了眼赫连真的神色,见她没有太大反应,青禾起身过来,拿下她手里的棋子,无奈道:“娘娘,你有听奴婢说话么?” 赫连真总算动了动,不过是拿过一旁的棋谱翻,不咸不淡道:“你这是急什么,立后乃国家大事,不过一个庶出公主,也敢提出要做皇后,先不论皇帝答应与否,便是朝中大臣们,哪个没有替自家女儿惦记那把凤椅?倘使司马钰绫当真有如此通天本事得到朝臣拥护又得皇帝欢喜,那也是她能耐,凭她为后为妃,总归面上要唤哀家一声母后,见着哀家要下跪,矮着咱们一截呢。” 青禾漂亮的睫毛无力的垂了垂,她主子还能捻话打趣,想来心情也差不到哪里,她有些看不透赫连真同李墨,明明彼此不对付,如同两只刺猬般,靠得越近,伤得越深,可偏偏两人从未对彼此死心,哪怕痛得要死,前路未明,仍是要牵着绊着,不死不休,这样的情爱,她委实不懂。 “太后,元贵妃带着长公主来了。”小宫女探了探脑袋,声音细细柔柔,生怕惹恼了里头的女子。 “呀,来了?”赫连真展颜一笑,当下搁下棋谱,立马迎了出去。 “臣妾参见太后。” 元贵妃的礼行至一半,便被赫连真给扶住,笑道:“以后咱不兴这个虚礼,你能带倾城过来陪我,哀家最是欢喜。” 弯身,捏了捏倾城肉嘟嘟的小脸儿,亲切问:“倾城,还记得我吗?” 倾城的小脑袋扭了扭,向后退了两步,才脆生脆气偏又一板一眼的道:“倾城给太后请安。” 显然是元贵妃教导过。 赫连真一时有些心酸,自个儿的女儿,如此生分。 扒着殿门的安宁看她母后抱一个漂亮的娃娃,有些吃醋,抱着绣球过来,扯赫连真的袖子,“母后母后,她是谁?” 赫连真将安宁揽过来,知晓这小哭包醋性儿大,往日里她不过夸了知语公主两句,便又闹一场,按理说,才五岁大的孩子哪里有这多心思,偏这皇室的苗苗总归早熟,且又被她惯坏了。 揉揉安宁的脑袋,笑道:“倾城啊,她是你皇兄的宝贝,要唤你姑姑的,所以你要好好疼她保护她呀,你们是亲人,明白吗?” “公主们还小,瞧这俩大眼瞪小眼的,只怕是没听懂呢。” 元贵妃笑笑,赫连真对于倾城的喜爱让她放心,除了眼前的安宁公主,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孩子入了太后的眼,只要太后欢喜,她们母女的日子会更好过才是。 说来她已经是贵妃,可她明白,那一步之遥的凤位她是无缘的,如今身份虽尊,但保不齐哪日后宫又出了宠妃,她一贯隐忍倒也无所谓,总不能让倾城跟着委屈,眼见钰绫公主不日便要入主这后宫,她见过那女子,谁又能同那样色艺双绝的女子争宠呢,是以,讨好赫连真,不管她是否情愿,也是必须做到的。 “听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得相亲相爱便好,日后总会明白。”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尖尖,自然希望她们好好相处。 “太后说得极是。” 元贵妃笑着点头,又见外头阳光甚好,遂道:“太后最近一直抱恙,也未出宫瞧瞧,御花园的花都开了,不如臣妾陪太后出去透透气,也好过闷在宫里。” 察言观色,见赫连真并未不喜,才又道:“臣妾瞧安宁公主喜欢小玩意儿,便做了一些,正好,两位公主有个伴儿,玩耍也尽兴些。” 赫连真本不愿出门,总觉精气神儿不足,但难得有机会同倾城拉近关系,也就点头应了。 *** 司马钰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刚巧见着凉亭里热闹的一幕,大黎的太后同贵妃相谈甚欢,一干宫人围着两个孩子转,许是起了汗,传闻中狠辣无情、铁血冷漠的太后竟是掏出绢帕细心替两个孩子擦拭,眉目柔和,全身洋溢着母性的光闪。 诚然,她是安宁公主的母后,这样说来,没差,但对着倾城长公主露出一副慈母的面目,倒真是惊奇了,传闻中,大黎的皇帝和太后并不对付,掩唇轻轻一笑,自然,传言终归是传言罢,事实上……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赫连真眉目间扫过明显的不悦,抬眼看向微微福身朝二人行礼的妖娆女人,淡淡道:“是钰绫公主,有事么?” 这个时候没有赖在乾元殿同李墨培养感情,跑出了瞎晃悠什么,赫连真扫了一眼她领口开得极低的胸脯同仅用流苏轻遮的腰腹,愈发不喜,一身白花花的肉,瞧着碍眼。 不偷腥的男人不是真男人,可倘使李墨真敢把持不住拜倒在这妖姬的裙摆下,哼,尽管试试! 像是听不出赫连真口里的疏离同不欢迎,司马钰绫得体一笑,反而走进了凉亭,道:“无事,瞧这边热闹,不曾想是太后同贵妃。” 赫连真不搭理她,一时便冷了场,元贵妃忙笑着打圆场,问:“公主在宫里可住得习惯?有什么要求只管来碧微宫找我便是。” 果然客气得很,连带‘本宫’二字,也换成了‘我’。 “劳贵妃关心。”客套的回了一句,忽然想起些什么,笑道:“说起这个,我倒真有一桩小事要劳烦贵妃。” “华音殿固然是极好的,但总归有些不便,我同皇帝陛下提起,他便让我自个儿挑一处,这几日我也四处走了走,觉着乾元殿东南方向的馨宁宫很是合心意,但想换个名,就叫――同心殿。” 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笑,客气道:“那这件事可就麻烦贵妃娘娘了。” “这……”闻言,元贵妃脸色一变再变,竟然挑了馨宁宫?不自觉的抬头打量赫连真的脸色,不知如何是好。 赫连真板着那张面瘫脸,自然听出了司马钰绫字里行间潜在的挑衅,只是,不知这挑衅是对她亦或是元贵妃。 倘使是元贵妃,方才以主人的姿态夸了口,这番用馨宁宫为难让元贵妃下不来台面也倒合情合理,可若,司马钰绫针对的其实是她,那便要重新审视这位邺齐公主了,知道得无所谓不多。 同心殿,和李墨同心么,这三个字说出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赫连真弯唇笑笑,“贵妃,既然公主想住哀家的地方,便将馨宁宫拾掇出来吧,馨宁宫风水好,尽出宠妃,钰绫公主,你可真有慧眼。” 说罢,带着宫人离去,再好的兴致也被搅得没了踪影。 司马钰绫仍是含着笑,对于赫连真的还击虽然气闷,但也好气度的压了下去,出宠妃?笃定她做不了皇后吗?走着瞧,她不信那个年轻的帝王不妥协于她的条件之下。 只是,这赫连真委实漂亮,风华无双,那股天生的凌厉之气即使被掩下,也不容小觑,不怪那个男人违背祖制伦理纲常,也要将其占有。 有趣,有趣,这一趟大黎之行,她相信一定会收获良多。 *** 赫连真带的宫人本就不多,半路间,又遣了大半送安宁去上书苑,只留了两名小宫女。 行至拐角处,一堵高大挺拔的身体便横在了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悦的抬头,见着拦路之人,起初的惊讶被掩下,掀唇冷声道:“是你――司马徽!” ... ... 第一百零一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带的宫人本就不多,半路间,又遣了大半送安宁去上书苑,只留了两名小宫女。 行至拐角处,一堵高大挺拔的身体便横在了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悦的抬头,见着拦路之人,起初的惊讶被掩下,掀唇冷声道:“是你——司马徽!” 但见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一双栗色的眸子闪着精光点点,嘴唇微勾,竟是夹杂着危险的气息。 男人向前一步,身体微倾,便挡住了日光,将赫连真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小桃儿,可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原本染笑的唇线收紧,拽起赫连真的手腕,冷声问:“你竟然是皇帝的女人?” 赫连真心头蓦地收紧,面上神色未变,原本懒散的眸光却变得凌厉,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动,寒光一闪,两枚银针朝着男人的命脉刺去。 咔嚓一声,赫连真秀眉紧蹙,却是手腕已然脱臼。 “来人呐……”随侍的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将将喊出口,赫连真指尖的两枚银针已经不受控制的射/了过去。 “你……”眼瞧着制住自己的男人手法委实狠辣,银针皆是射中命心,顷刻毙命,赫连真第一次产生了挫败的情绪。 “我以为早在第一回你就该清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才是。”司马徽凑近她的耳畔,闻着那幽幽芳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女人呐,还是规矩些的好,现在告诉我,你…是哪宫的妃子?” 赫连真侧过头,满是厌恶,暗自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是将她当作了李墨的妃嫔。 “不说?”司马徽放开她,粗粝的手指抬起她尖瘦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这等模样,这般妆扮,想来不是普通妃嫔。据我所知,大黎皇帝向来看重三名妃子,一是少年结发之妻,如今的元贵妃,二是久伴身侧的江妃,第三么,是宠妃柳氏,如今却是一抔黄土。” 手指不规矩的在她嫩白的脸颊上游走,痞痞一笑,“我竟不晓得江妃却是这般尤物。” “想来邺齐很是关注我大黎,连后宫妃嫔都一清二楚。”赫连真抬头,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灭了你邺齐。” “哈哈哈……”司马徽大笑不已,微微带了些许失望,原以为这女人当是与众不同,不过如此。 “如今大黎内忧重重,你们皇帝何以敢增添外患?”他自傲且自负,朗声道:“即便我邺齐出兵,皇帝小儿也不过承着,能奈我何!” 司马徽壮志豪情,一时放松警惕,赫连真趁其不备,拔下头上的金钗,灌注十二分力道,又狠又快的刺入男人胸口,嘴角挑起嗜血的微笑:“邺齐王上既然抱负远大,就好好向阎王爷诉说吧!” 司马徽难以置信的低头,只见那夺目的发钗稳稳的插/在他的胸口,命脉的位置,丝毫不差,因着力道,他被迫后退,足见这女人杀他之心坚决,而方才的周旋,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戒,好,好得很,活了这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近身刺杀,而这女人,不但做到了,只短短两面,竟连他的身份也猜到了,果然,没有看走眼。 他再一次大笑出声,胸膛震动。 赫连真这才发现不对劲儿,一瞬明了,来不及多想,动作迅速的逃离。 直到穿过两道宫墙,见着巡逻的侍卫,这才浑身放松下来。 她朝着凤章宫走,面无表情的接上方才被司马徽错位的骨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 双手紧紧揪住胸口,脸色煞白,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咬,每一口,都疼得那么清晰。 又发作了么? 她试着移动步子,却无可奈何的跌倒在地,这一次似乎比上次愈发厉害,她真是恨不得剖开胸口,剔掉她的骨,她的肉。 冷汗涔涔而下,眼前出现一双云纹暗靴。 她缓缓抬头,对上司马徽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里的狠戾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她撑着身后的廊柱艰难站起身来,不过半刻功夫,她的鬓间早已被汗水蕴湿,手背青筋突起,指甲深深的扣进掌心,被生生折断。 “你…做了什么……”她的视线停在男人胸前露出的金丝软甲上,暗恼,不怪方才功亏一篑,她咬着唇,声音细微,便是连一句话也说得极其艰难。 司马徽笑,把玩着手里的一片叶子,佯装不知,“你说这个?方才那一首曲子可好,就当做我给你刺杀成功的奖励,如何?” “你如何知道……”全身脱力的倚在廊柱上,心思转过,咬唇道:“柳氏竟勾结敌国。” 邺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却不知李墨是否察觉,此番内乱刚定,若同邺齐交战,必是艰难,倘使其间北上瓦剌趁机出兵,亦或是朝中再有势力闻风而动,那么李墨,则是腹背受敌,胜算极小。 她皱紧了眉,抬头望天,原本湛蓝的天色被层层乌云挡住,日光只隐隐透出些许。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和了眉眼,望向司马徽,微微一笑,“王上乃一国之君,何必同我这区区小女子为难。” 美人儿含笑,眸子流光溢彩,那几分苍白又添了令人疼惜的韵味,一般男儿早已软了心肠,柔化在这盈盈目光里,偏她遇上了司马徽——邺齐的王。 “小女子?”司马徽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拽了过来,目光凶狠:“单凭你能将发钗刺进我胸膛这本事,我可不能再大意将你当做小女子,只怕是百个男人也抵不过你!” 蛊毒还在继续发作,头皮也被扯得生疼,如今这般状况,若是反抗,必是以卵击石,向来,她便识时务得紧。 “你到底要做什么?”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瘫软下来,顺势倚在了男人身上,呼吸微弱,“我好疼……” 司马徽低头,瞧着女子姣好的面容,惨白得几乎透明,彼时气息虚弱,整个人乖巧的依偎在他胸膛里,眉头紧皱,或许是因着疼痛难忍,那蛊毒的蚀骨之痛,只怕是个大男人也受不了,这女人倒也受得住,让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跟我走,做我的女人,我给你解药,这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赫连真诧异的睁开眼睛,却听头顶霸道的声音传来,“女人,在我面前,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 乾元殿里,李墨端坐在龙椅上,而钰绫公主笑意款款的替他捧了一盏茶,郎君佳人,本该和谐的一幕,却因为无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诡异。 “不知皇帝陛下考虑得怎么样?”红色的丹蔻就如同钰绫公主一般,热情得如同火焰,捧着白色的茶盏,交相映衬,别样好看,可惜,却入不了那人的眼。 哐当一声,茶盏被摔飞,溅起的茶渍弄脏了摊开的奏折,却没人在意。 李墨抬头,面上的厌恶之情毫不遮掩,不屑道:“钰绫公主,你该知道,威胁朕,代价很大,且——做皇后?凭你也配!” 钰绫公主仍是高贵大度,即使被下了面子,也不过愣了一瞬,复而换上笑容,道:“皇帝陛下,百行孝为先,况且,我做皇后有何不可,这样一来,大黎同邺齐便可千秋万代永保安宁。” 她很是自信,坦率道:“钰绫自认为力压陛下后宫诸妃,无论容貌、气度亦或是谋略。” 话到这里,顿住,笑容更大,“自然,钰绫或许稍逊太后娘娘一筹,不过么,太后娘娘可是陛下的庶母,这毫无可比性,那么陛下,究竟认为谁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呢?” 她明媚的笑容里带着挑衅,李墨薄唇紧抿,殿里的气温开始降低,那阴森的寒气让钰绫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上,皇上。” 小夏子头皮发麻的打断这诡异的气氛,被李墨一个眼神扫来,飕飕一阵寒风掠过,冻得牙齿发颤。 “皇…皇上,太后娘娘失踪了。” “失踪?” 李墨不动如山,清冷的眉眼愈发寒气逼人,目光直直定在钰绫公主身上,问:“太液池附近的亭台楼阁都找了么,亦或是元贵妃的碧微宫都瞧过了么,太后好好的一个人,又有这多奴才伺候着怎会平白失踪?” 小夏子冷汗涔涔,忙道:“都瞧了,太后娘娘是在回凤章宫的路上失踪的,只剩下两名小宫女儿的尸体,沈大人查过了,皆是被银针一针毙命,凤章宫如今全乱套了,青姑娘还在殿外候着,不过玄王已经派人去找了。” 李墨唰的站起身来,脸色几变,银针乃是她一贯使用的暗器,她这人,极其护短,是决计不会动身边人的,那么,她定是遇到了强大的敌手。 “太后乃大黎至尊,动太后犹如动朕这江山社稷,朕必定夷其九族!” 话落,李墨匆匆离去,而整个大殿的物品被震碎,留下目瞪口呆的钰绫公主。 太后犹如这大黎江山么? 她呵呵一笑,她必定会让这至情帝王明白,江山美人儿,不可兼得。 ... ... 第一百零二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出正阳门。 赫连真泄气的闭上眼,一旦出了皇宫,再要摆脱司马徽只怕会难上加难。 她死命的瞪着眼,换来男人一声轻笑。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瞪坏了你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话间,将动弹不得的赫连真拉进怀里,手指从她披散的发间穿过,享受的眯了眯眼,“到了邺齐,你将会是我最宠爱的女子。” 赫连真整张脸闷在他怀里,一股男人的阳刚之气扑鼻而来,她突然忆起那人的味道,龙涎香夹杂淡淡的檀香,深入她的骨髓。 马车一颠,随即停了下来。 她眸子里闪着光亮,想来宫里已经知晓她失踪了,只要掀开这帘子,一眼就能发现她。 “大人,是相爷。” 父亲大人? 司马徽仍是将她按在怀里,一手掀开车帘,笑问:“相爷有何贵干?” 左相走近,透过掀开的车帘,能清楚瞧见一名女子依偎在男人怀里,裙摆铺满车厢,一头墨发挡住了整张脸。 好奇心也不过一瞬,便收回了目光,因问道:“使臣这便是要离开了吗?” “钰绫公主已经护送到帝京,王上交代的任务也已完成,大黎虽是如画江山,到底不是邺齐,本官可是归心似箭呐。” 左相笑道:“自然,人这一生,不论身在何方,总是不能忘了根本才好。” “相爷说得极是。”司马徽笑,拱了拱手,道:“钰绫公主初来乍到,不论为妃为后,还请相爷多多照拂。” “两国联姻有利于天下臣民百姓,本相自当尽力。” 两人相似一笑,讳莫如深。 帘子被放下,马车缓缓前进,赫连真失望之极,心头隐约不安起来,方才二人虽说打着官腔,但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理不清眉目。 出了宫门,司马徽将她一番改头换面,顺利的躲过了重重盘查,改走水路。 李墨率人将将追至岸边,目光定在逐渐远行的大船上,用马鞭指了指方向,问:“那艘船可盘查过了?” “回皇上,已经查过了,是邺齐使臣的船只,并无太后娘娘的下落。” “邺齐使臣?”李墨眯了眯眼,冷声道:“给朕追!”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过。 正要扬鞭而去,沈晔急匆匆赶到,倾身,同他耳语了几句。 闻言,李墨捏紧了手里的马鞭,怒极:“司马钰绫!” 手指松开,只见上好的马鞭化为了灰烬。 “给朕截住那艘船,一定要找到太后!”他冷声吩咐,调转了马头,朝着皇宫而去。 *** “怎么,还惦记着那皇帝小儿?”司马徽进了船舱,左手举着一个托盘,稳稳地放到塌边的小几上,瞧着她一副不虞的表情,轻笑道:“上了这船,你还是放聪明些的好,我对女人的耐心委实不怎么好,明白?” 盛了一碗白粥递到她面前,道:“蛊毒刚发作过,吃些清淡的比较好。” 赫连真瞪他,男人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有些为难,“忘了你被点了穴,可这怎么办才好,你这女子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手指抚上她瘦削苍白的脸颊,作心疼的模样,“可若是久了,终究会损了你的身子,着实叫我好生为难。” 赫连真怄得要死,听他自言自语装模作样,一脸不耐。 又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短笛,在手间把玩,笑道:“不过仍是有法子的不是,若是你惹恼了我亦或是打了什么歪主意,吃不准我就用这笛子伺候你,曲子虽美妙,听多了,可就不晓得你受不受得住了,恩?” 赫连真死死的咬着牙,这是在威胁她来着,她记下了。 司马徽达到目的,便伸手点了两处,解了她的穴道,将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收入眼底,自是晓得这女人指不定多恼他,笑了笑,将粥递给她,好心道:“多少进一些吧,还有段日子折腾呢。” 赫连真手指动了动,仍是无力,蛊毒一旦发作,便会让她元气受损,没个三五日的将养,只怕是如常人般行事也颇为艰难,她暗自计较着,这蛊毒委实让她怕了。 目光定在司马徽手中的玉笛上,有些许的绝望,若非便要一直受制于此? 眸光变换间,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儿,有些许的可怜之色,轻声道:“我第一次坐船,晕得紧,身子也疼得厉害,吃不下。” 司马徽审视着面前虚弱苍白的女子,被她算计了一回,自是不会将她小瞧了去,她装可怜,扮柔弱,固然让人心软,但也绝不会被她给骗了去,私下里留着戒备。 可这美人儿美眸含泪,方才一番亦是被他折腾得够呛,生了怜惜之心,即便她生出再多幺蛾子,只那蛊毒一桩,谅她也越不过他的五指山。 微微放心,看她的眸子也就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到底是自个儿看上的女人,断然没有不近人情到往死里整的道理,女人嘛,只要她乖乖听话,宠一宠也没什么干系。 “既然身子不爽利,就好好歇着吧。”将她放平,替她盖上被子,一贯刚硬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待休息够了,再进便是。” 赫连真哪管得他,身子确实虚弱得紧,便沉沉睡去。 这睡也不安稳,既然晕船,自然得有晕船的样子,脸色愈发的苍白,胸口也难受得紧,睡不到一时半刻,便跌跌撞撞下床想要呕吐,反反复复的折腾,最后还跌倒在地上,连起身也难。 如此过了三日,愈发严重,司马徽也就信了,晕成这般,想来是不会水了。 大夫来诊过,即使觉着奇怪,可人好好的姑娘脸色苍白到透明,浑身无力,奄奄一息的模样又不像作假,更何况,这晕船的毛病,原本就诊不真切,既是晕船,便开了些方子,倒也有模有样。 赫连真瘫软的被司马徽搂在怀里,虚弱道:“再这么下去,我怕是没命到邺齐了。” 司马徽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沉思了一瞬,只怕改走陆路,这女人又该有恁多心眼儿了,晕船成这般固然难受,但总不会要了她的小命。 “别胡说,我不让你死,你便是自个儿想死也难!” 口气虽然霸道,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起来,又吩咐下头的人,好好替她调理,上心的伺候。 见怀里的女人又沉沉的晕了过去,难免心疼两分,“你忍着些,到了邺齐,我就替你解了这蛊毒。” 赫连真晕过去自然没法搭理他,司马徽说到这里,不免想起这蛊毒原本该要了李墨小命,不曾想却被她给挡了去,搅了他原本的计划,着实可恨,如今受这苦楚原也活该,可这样的女子,想来也是情深之人,若不然,怎舍得拿命去换?如此,又让他微微有了妒意。 底下的人有事禀告,便请走了司马徽。 待他离开,赫连真倏地睁开双眼,凝神听了听远去的步子,确定司马徽走远,这才翻身下床,哪里有方才的羸弱不堪。 她这间船舱,处处有人把守,若是闹了动静,只怕司马徽立马就会发现。 不过,她挑眉一笑…… 来到窗边,探身出去,虽是一江春水,可到底有几分寒气,她这身子,只怕受不住,如此这般,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利落的翻到窗上,一点一点的往水底而去,半点动静也无。 她整个人躲进船底,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轮班的侍女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上头脚步杂乱,想来都急了。 司马徽赶到的时候,见着无人的船舱,气得一巴掌甩在了侍女脸上。 既然这女人如此不安分,一次两次算计他,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拿出短笛吹了起来。 赫连真忍着疼,仍是不敢闹出动静,实在挨不住,便用发钗往自个儿手臂上刺,因此狠狠得吃了几口水。 司马徽!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只怕再吹下去,她逃离了这男人,也会葬身这江河。 “王上,这会子功夫,只怕姑娘已经逃远了,我们追上去,或许还能捉住她。” 司马徽气恼的摔了玉笛,眼底闪过狠戾的光芒,总有一日,他要让这女人身不如死!不知好歹! “不过是个区区女子,也值当寡人费心思?等着吧,大黎早晚会落入寡人之手,到时候,再收拾她不迟。” 船只继续向前驶去,赫连真终于放心,知道自己这一遭算是逃出生天了,整个人朝着水底隐去,直到大船离开,才拼命的冒出头来,艰难的朝着岸边游去。 终于,体力不支,在爬上岸的那一刻,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 她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几日几夜,因着上岸的地方偏僻,少有人烟,她仍是孑然一身,春雨绵绵不知下了多久,整个人亦是乏力,饿得眼冒金星,摸摸额头,烫得厉害,鼻子突然一酸,觉着甚是苦楚。 摇摇头,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城里而去。 将将到了城门口,目光便被那醒目的皇榜吸引,一眼掠过内容,脸色大变,怄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 第一百零三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且说那日赫连真在城门口昏死过去,幸而被好心的大娘捡回家照料,尽管如此,仍是高烧几日不断,到底身子亏损得厉害。 “姑娘,喝药了。”大娘端着药婉进来,唤了她一声。 赫连真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如一滩烂泥,大娘忙放下药碗,搭了一把力将她妥妥的扶了起来,又在背后给她垫好枕头,才吹了吹药汁,一口一口的喂她。 饶是赫连真身处高位已久,早已习惯旁人的伺候,见着慈眉善目的妇人尽心尽力照顾自个儿,只觉着药汁愈发苦涩,连这旁人也比那口口声声非卿不娶的男人来得强,她失踪不见,他倒好…… 大娘拿过绢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汁,见她眉头皱紧,一张苍白的小脸儿没得让人心疼。 “年纪轻轻可别紧皱眉,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瞧这姑娘模样生得好,初见时虽然狼狈,可那身衣裳的料子绝非寻常,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只当遭了难,一时看不开,大夫也说她这身子弱得紧,思虑太重,不利于养病,便好心安慰道:“身子可是自个儿的,不好好养着,遭罪的可是自己。” “大娘……”赫连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了忍,到底没有失态,多少年了,她都快记不起母亲的味道了。 “好好歇着吧,虎子已经带着你的信物去了衙门,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大娘站起身来,笑道:“瞧瞧,才说着呢。” 只见房门被大力推开,满身鲜血的虎子慌张道:“娘,快走,是冲着姑娘来的。” “虎子啊……”见着儿子满身是伤,大娘已经吓得没了魂儿。 赫连真耳朵动了动,面色一变,“快走,有人来了。” 三人匆匆忙忙往后院儿走,杀气凛冽的黑衣人已经翻进了院墙。 “娘,带着姑娘先跑,我拦住他们。” “不要!”赫连真欲拦住他,却被大娘带着往外跑。 跑到院门,大娘将她推至门外,哭道:“姑娘,快跑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儿子……” “不,大娘,你跟我一起走……” 院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一抹血迹溅到了赫连真脸上,她瞪大了眸子,只见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妇人身体被大刀劈成了两半。 她倒退两步,只觉自个儿罪孽深重,再顾不得许多,匆匆逃离。 “给我追!” 黑衣人一路追杀,直把她逼近无人的小巷,纷纷靠拢,手中的大刀明晃晃的,上头还沾了无辜人的鲜血。 她退无可退,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再无半分力气。 “你们公主还没嫁过来,就迫不及待想要哀家的命,怎么,以为除了哀家,便无人阻拦她的皇后之路么,可笑!” 只从那一把把亮铮铮的大刀来看,她便知晓这些全是邺齐王宫的死士,司马徽已经离开,剩下的,自然只有宫中那位野心勃勃的钰绫公主了,只不若,本事倒是挺好的,竟能寻到此处,足见,邺齐的势力早已深入了大黎。 即使被逼无路,她仍是高傲的睥睨眼前的众人,丝毫不放在眼里,掷地有声道:“一旦哀家出事,你们信不信,皇帝必然剿平你邺齐,上到王室,下到百姓,一个不留!” 她是虚张声势,继续道:“诛杀哀家,你们王上可下了命令,可别因着一个公主祸害了整个邺齐。” 话落,掀倒立在旁边的竹竿,挡在众人面前,拔腿便跑。 “杀了她!”黑衣人戾气十足,再次追了过去。 很快被赶上,赫连真瞧着被封死的巷子,她眼睁睁瞧着大刀不断在眸子里放大,刀锋上映出自己惊恐的脸。 突然,一把利剑截住了大刀,不过一招半式,便将举刀的黑衣人踹飞。 男人背对赫连真,瞧不见面容,冷汗涔涔的赫连真倚着墙壁,只能瞧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子。 “拿下!”男人吩咐一声,便瞧见动作划一的暗卫从天而降,与邺齐的死士缠斗在一起。 久违的声音,让赫连真面色大变。 男人收起手里的剑,缓缓转身,但见他俊秀非凡,那股子王者之气虽然掩了许久,终归存在,仍是微微含笑,岁月似乎很是善待他,即便没了至尊的身份,单凭这样一张脸也足够让许多女子趋之若鹜了。 “你竟然也有如此狼狈之时。”他目光虽是平静,但犀利,打量着不知是被吓亦或是被惊的女子,微笑道:“这两年越发出落得漂亮了,走吧。” 刺客早已被清理干净,暗卫们自动消失,安静的小巷只剩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到了一处精致的庭院,赫连真便被带下去换了身衣裳,是用上好的蜀绣做成,有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是故人的味道。 将将打开房门,便见几个婆子簇拥着一名娉婷秀雅的女子进来,女子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男人迎了过去,体贴的接过孩子,一手揽着女子往里走,一家三口,幸福得让人心生嫉妒。 “叶姐姐。”她出声唤道,便见那一家三口都看了过来。 女子似乎愣了愣,随后笑着移步过来,亲昵的拉过她的手,问:“真儿,你如何在这里?” 赫连真低头瞧着女子的手握住自己的,挣了挣,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被男人厉眸狠狠一瞪,于是停了下来,亦笑道:“特地来寻姐姐来着,姐姐这两年可好?” “自然是好的。”叶臻瞧了旁边抱着孩子的男人一眼,低头,有几分羞涩。 “好了,有了身子的人了,好好进去歇着。”男人拉过叶臻,仍是温柔小意的,“我同这丫头有事要谈。” “恩。”叶臻应了一声,又热情对赫连真道:“我让厨子备好酒菜,咱俩可得好好聚聚。” 赫连真笑着应了,眼瞧着叶臻弱柳扶风的离开了。 当年的曦贵妃呵,人人皆道她被皇帝厌弃,可哪曾想有这等福气,得到皇帝的深爱,甚至为着美人儿丢下大好江山。 瞧她仍是涉世不深的模样,足见这男人将她护得有多好,这世上可有几个女子被珍惜得看不见世间的龌龊,只怕当年自己算计她的那桩事儿,她也是毫不知情。 “怎的,还想着算计她?”李图出声,打断她的钦羡。 那五年她依附这个男人,却互相算计利用,若说这世上有谁让她畏惧一两分,便是眼前这位了。 她扯了一抹苍白的笑意,只道:“叶姐姐很像我阿姊。” 又怎会再害她呢,她是冷情,不代表没有感情。 听得李图冷哼一声,“亏得她当时没有大碍,否则……” 否则,只怕是要用合族来替叶臻偿命了,赫连真想。 打量面前竟有倾国之貌的赫连真,愈发心头不喜,不怪他儿子泥足深陷。 他虽然退位,但不代表前朝后宫之事毫无所知,瞧着赫连真羸弱可怜的模样,比起当初的嚣张跋扈,很是有违和感。 想起她虽然十恶不赦,但到底替他做了好些漂亮的事儿,那几个孩子亦是被她养得很好,若非李墨是皇帝,他还是很愿成全他们的,可那孩子竟然因着这女人违抗他的旨意,不但没有赐死她,反而尊了她太后之位,简直胡闹!他忍了两年,却见这两人将前朝后宫弄得乌烟瘴气,还差点被夺了帝位,红颜祸水,他又如何再能袖手旁观。 *** 礼炮鸣了三响,新贵妃着正紫色宫装,裙摆长长铺满红毯,堆起高高的发髻,发间斜插七枚凤簪钗,垂下长长的流苏,她稳稳的跪着,听着上头太监宣读册封旨意。 她的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能将皇帝逼到如此地步,她甚觉满意,中宫之位,她当不得,别人亦无资格,留着吧,留给那个人,她倒是等着,一定得好好瞧瞧那人是不是有这个命! 李墨面色冷冷,高高在上睥睨跪在下头的女子,纵是风姿绰约,亦是厌恶得紧,哪里比得上她半分。 思及此,不免担忧,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长长的唱喏惊了正在宣旨的小夏子,嘴唇抖了抖,很是激动,再也念不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跟着众臣三呼千岁。 赫连真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云髻峨峨,即使威严端庄仍是掩盖不了风华无双。 她率着浩浩荡荡的宫人,一步一步朝着面色复杂的男人而去。 ... ... 第一百零四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云髻峨峨,即使威严端庄仍是掩盖不了风华无双。 她率着浩浩荡荡的宫人,一步一步朝着面色复杂的男人而去。 “太后……”李墨轻叹一声,复又抿紧了薄唇,这一场面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即使留住皇后之位,不管因何缘由,可终究到底负了她。 眼尖的大臣惊呼一声,竟见太后举起右手,莫不是要扇帝王耳光。 李墨低头,并不阻止,这一巴掌他认了。 “皇帝,哀家可要恭喜你又得美人儿。”赫连真伸出的手扶了扶鬓间的发钗,笑意盈盈,“哀家卧床多日,幸而没有错过这盛典。” “太后……” 李墨急急唤道,闻此言,心头也是难过,赫连真却已转了身,居高临下看着仍跪地的钰绫公主,端了长辈的架子,嘱咐道:“贵妃大喜,可要早早替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比演技,钰绫公主又岂能输给赫连真,亦是恭谦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赫连真点点头,踱到小夏子面前,拿过圣旨,轻轻一哂,道:“贵妃封号还未定,哀家便赐你‘丽’字吧,正称你仙姿佚貌。” 丽?心思几转的妃子大臣自是明白,堂堂贵妃封号竟这般随意,不说前朝曦贵妃,那一个‘曦’字,来自先帝的年号‘羲和’,就连如今的元贵妃,虽是贵妃之位,可中宫空缺,‘元’便代表了权力,想来太后是怕这异族公主横行后宫,第一日便给了下马威,也算是替元贵妃挣脸面,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仍要以元贵妃为首。 钰绫公主虽依稀明白,却不甚在意,笑着谢恩,受了。 至于赫连真的想法,纯粹是想恶心钰绫公主。 “起来吧。”赫连真噙着笑,亲自将她扶起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阴森道:“丽贵妃,入得大黎后宫,哀家必定好好关照你,你欠下的债,哀家必定百倍奉还!” 赫连真一甩袖子,如同来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江妃自是将方才那一幕瞧在心头,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恭送太后。” *** 江妃歪在贵妃榻上,执起酒杯慢慢的品,似乎心情好得很。 “什么恭喜,什么开枝散叶,真是恶心!”许是多贪了几杯,有了些醉意,忍不住道:“不过本宫瞧着她装模作样,心头却疼得要死的表情就痛快得紧,只有她不好过了,本宫才欢喜呢。” 一个人在那儿可劲儿的笑了几声,目光定在跪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身上,倾斜了酒杯,一点一点的倒进宫人的脖子里,“雉奴,见她今日这般你开心么?” 撑起身,捶捶脑袋,笑道:“本宫差点忘了,你如今不会说话了呢。” 抬起雉奴的脑袋,一张脸很是恐怖,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划痕,而左右脸颊分别烙上了一个‘奴’字,江妃却不觉着怕人,反而温柔的抚了抚,可惜得很:“瞧,原本多好的一张脸,多美的嗓子,可迷得咱皇上晕头转向呢,贱/人!” 一巴掌扇在雉奴脸上,江妃怒着站起身来,“本宫和你可都要好好记得凤章宫那位呢!跟本宫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暂且让丽贵妃同她斗上一斗,咱们就好好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一时又悲从中来,眼泪盈眶,“皇上,皇上好狠的心呐。” 江妃伏在榻上大哭,雉奴仍是安静的跪在一旁,方才死气沉沉的眸子此刻却晶亮起来,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终是忍住了。 凤章宫那位自是势不两立,所有欺她辱她负她之人,她总会一个个讨回来…… *** 甫一回到凤章宫,赫连真整个人便软了下去,被阿凝同青禾及时扶住。 “娘娘,你何苦要走一遭污了自个儿的眼睛。”青禾一边心疼的说着,一边忙吩咐宫人请太医来瞧。 替赫连真卸了妆,伺候妥当才将她安置在床上,瞧着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孱弱,忍不住掉了泪:“娘娘这身子再不好好调养,可是要急死奴婢么,这样下去,恐是再好的妆容也遮不住了。” “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休养几日便好了,无需多忧。”至少也能活个一年半载才是。 太医即刻便赶了过来,牵了红绳,请了平安脉,神色愈发严肃,凝神片刻倏地收回了手,沉吟道:“娘娘的凤体亏损得厉害,有中毒之状,微臣斗胆,可否替娘娘把脉?” 赫连真微怔,想这老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这蛊便是连阿婉也解不了,只怕唯有司马徽才能救她一命了。 “沈太医,哀家无碍,不过前几日染了风寒,你便替哀家开几张调养身子的方子便是。” “可是太后……” “沈太医。”赫连真没有心思同这啰嗦老头儿周旋,只不咸不淡道:“哀家私下里觉得沈太医当同沈晔大人讨教几分。” 沈太医迷惘了,同他那冷漠得没有人烟味儿的孙子讨教?转瞬明了,这小太后是在嫌他聒噪了,虽气得胡子眉毛一抖一抖的,仍是连连告罪。 “沈太医,你是哀家的御用太医,有些事在哀家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乱嚼舌根,可别怪哀家不近人情。”有些痛,她一个人承了便好,若是他知道了,对她愧疚,反倒不是她乐意瞧见的,纯粹的情意里,哪里容得下这些个愧疚怜悯。 她挥挥手,“哀家乏了,下去吧。” “微臣遵旨。” 瞧着小老头儿远去的背影,赫连真才招了招阿凝过来,道:“英国公府的康郡主今年该十五了吧,你去,替哀家仔细打探打探,这姑娘容貌德行如何,可注意些,别冲撞了人家。” “是。” 阿凝从来不会违抗赫连真的命令,即使不清楚是好是坏,但青禾则不同,毕竟在宫里陪伴赫连真已久,也没那多顾忌,便好奇的问:“娘娘打探康郡主作甚,可是又要给哪位王孙贵胄指婚?只怕是一般的郡王侯爷的,难以般配。” 这话倒也没差,英国公府齐家,兴盛了几代,前朝同容、沈二族并列的簪缨世家,然而容沈却被连根拔起,哪怕两府一妃一后,盛极一时,而齐家却始终屹立不倒,一则,从来不送姑娘入宫,全是公主下嫁,二则,本身又是清白世家,代代尽忠,男儿大多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那湛王妃之父威武将军也是师承英国公,便是先帝也得尊称一声帝师,往下,英国公之子汝南侯,娶了先帝同胞之妹俊寿公主,如今赫连真口里的嫡小姐,便正是俊康公主之女齐雅,甫一出生,先帝便提了她的身份,尊为康郡主,在大黎,这郡主,也只能是亲王的嫡女才有此殊荣,寻常旁支王爷们生的嫡女,乃是矮了一截称翁主,足见,先帝是看重英国公府的。 做什么?赫连真揉揉脑袋,不由想起那日江南庭院里男人的威逼,她再无畏,也是要畏惧他三分,她再跋扈,也总归要护全家族才是,她再冷血,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撇不下的人,比如倾城,比如那人。 她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窗外,阳光甚好,娇花吐艳,闭了闭眼,轻声道:“中宫空缺已久,也该选个合适的主子才是。” 十几岁娇滴滴的年纪,正合适不是么? 为了求得这极短的相守,她退让到了极致,而他,竟也不让她快活,让丽贵妃横在她面前恶心,好歹立后也是她撒手之后的事不是? 她也想同叶臻那般,养儿育女,得人呵护,简简单单过日子。 可,在这后宫里,她这般的身份,终究是妄想了。 “娘娘!”青禾已经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傻话,那位置皇上是留给你的,奴婢瞧得明明白白,你可别因着这些个幺蛾子同皇上置这么大的气,立后哪里同纳妃,那是一辈子的事,你同皇上这么多艰难都走过来了,还等不了这三年五载?阿婉和湛王不是已经寻药去了吗,你可不能放弃。” 赫连真抬手擦了擦青禾的眼泪,摇头:“你不明白。” 纵使她好好的,先皇也容不下她,她的存在,只会让李墨沾上污点,他那般面善心狠的人,从来是言出必行,那几年,她再清楚不过。 她能为家族做的,不过是尽几分微薄之力,思及此,她委实不明白,她的父亲大人究竟要做什么,因何先皇手里有恁多铁证,随便一条,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青禾,将殿里的窗户都钉起来,哀家冷得紧。”她裹紧了被子,翻身过去,若不然,只怕今晚,他又该翻窗而进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入了夜,合宫沉寂下来,只巡夜的侍卫整齐的步伐间或传来。 李墨负手而立,隐在月色中,墨发被雾水润湿,显然已站了许久。 小夏子屏气敛神,知晓这位心情算得上糟糕,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灯火朦胧的凤章宫,宫门紧闭,连带守夜侍卫也增加了数倍,这不是防着人么?至于这人是谁,主仆俩心头跟明镜儿似的。 心头默了默,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明早还有早朝呢,这段时日,因着太后失踪,自家主子统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白日里又政务繁忙得紧,老是这样神伤下去可怎么了得。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启唇建议道:“皇上,若不然您翻墙进去吧,奴才在这儿候着。” 反正以往这事儿也没少干,自是觉着这话没有半分错处。 这话落下许久,李墨也没表态,仍是一动不动立着,脸色晦暗不明。 就在小夏子以为龙心不悦,被自个儿方才那番话冲撞了时,李墨才有些落寞道:“太后恼朕。” 早前利用柳氏报复,她恨;高尚之死,她怨;夺了她的权力,她恼;如今纳了丽贵妃,她怒;更何谈,此番失踪他未来得及搭救,如此恼怒怨恨失望心凉,只怕寒了她的心,不怪她现在连同他争执都吝啬,总是淡淡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再上心。 其实早在之前他便瞧出端倪,只是前朝事忙,又才大局刚定,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忽略了她,而今她清冷的眸子给他狠狠致命的一击,一贯他总有自信,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可现在,他突然恐慌起来,明明她好端端的在那精美的宫殿里,他却觉着,似乎留不住了…… “丽贵妃一事,朕似乎错了。”他的声音寂寥,神色似乎迷惘,“可是……” 小夏子心头一惊,惊讶到惶恐,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家主子承认自个儿错了,从来,皇上便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未登基之前,办的大事桩桩件件皆是运筹帷幄,没有半分差错,可这样的状态在太后七年前进宫之后戛然而止,不但染指庶母,差点与皇位无缘,如今更是愈演愈烈,受到太后的影响太过明显,已然导致许多决策情绪化,甚至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后,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这两人,可也不晓得究竟是谁克了谁? 见主子这般模样,哪里还舍得戳他心窝子,何况,一国之君多纳几个妃嫔委实正常得紧,也是凤章宫那位醋性儿太大了些,因小心翼翼道:“奴才觉着皇上并未做错半分,那种情况下,皇上若是不管不顾,便是不孝不悌,晋国夫人毕竟…毕竟是您的……”观察着帝王的脸色,见他有些许不悦,便隐了后头的话,忙救场道:“太后不是不讲理之人,皇上只待同太后解释一番,太后定会理解。” 瞧瞧天色,委实不早了,还有两个时辰便要早朝,不免心疼道:“皇上,回去歇着吧,这段时日您也不好过,伤了龙体可怎么了得,天下苍生都可倚仗着您呐。” 解释?李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太后的脾气别人不清楚,这些年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认定的事,无论好坏,她总是固执到底的,一旦被她判了罪,便是天大的理由,也是翻不了案的。 心头正难受,便见丽贵妃身边的小宫女儿跪倒在地,恭敬道:“皇上,晋国夫人已经醒了,娘娘问您可要过去瞧瞧?” 听见丽贵妃三字,李墨的脸便沉了沉,晋国夫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他自是明白丽贵妃心头的盘算,册封当日,留不住皇帝,终归要遭人闲话。 他冷笑,他偏不给她这个脸,能用晋国夫人威胁他一次,也算是他对晋国夫人仁至义尽,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宫女身上,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沉声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抬头,对上帝王的厉眸,愈发不安,却听见上头传来问话,“你是在丽贵妃跟前伺候的?” “回皇上,奴婢只是负责守夜,贵妃娘娘身边另有长进的姐姐们伺候。” “长进?”李墨冷哼一声,没长眼的东西,竟然想着法子巴结司马钰绫! 瞧小宫女身体都在发抖了,才道:“你也是个好的,跟朕回乾元殿吧。” 说罢,掉头离开,留下呆呆愣愣的小宫女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不跟上!”小夏子跟在李墨身后,见后头没动静,不免转身提醒,虽说瞧这丫头瞧不上眼,但帝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这做奴才的明白得紧,皮笑肉不笑来了句:“你这丫头福气好着呢,明儿个恐怕得唤你一声主子了,赶紧的。” 做夏公公的主子,除了皇上和太后,谁敢呐,小宫女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是不敢忤逆,乖乖的跟了上去。 *** 翌日,合宫上下皆是知晓丽贵妃册封当日,皇帝不但没有踏入丽正殿半步,反而在乾元殿临幸了丽贵妃身旁的守夜宫女儿,今日一大早便封了正五品芷贵人,堂堂一宫贵妃,风头竟被卑贱的宫人夺取,偏偏皇帝还封了那丫头贵人,贵人么?寓意是一个不入流的宫女也比邺齐公主强,简直是无所顾忌的打丽贵妃的脸,自然,这样的事,妃嫔们乐见其成,上头没约束,下头只当笑资谈。 终于,丽贵妃向来面带微笑波澜不惊的脸绷不住,沉了下去。 领着人去凤章宫请安,在半道上领受了各类目光,偏偏遇上了昨夜承宠的芷贵人,目光扫了过去,够阴寒的,足足让芷贵人颤了好久。 一干宫妃却是连太后的面儿也没见着,只瞧着青禾迎出来,一句太后身体不适把众妃给打发了,便关紧了凤章宫的大门。 各自的心思各自计较着,也就散了。 如此一连五日,芷贵人皆被召到乾元殿,位份也是一升再升,到太后明确表示凤体安康,凤章宫大门打开时,芷贵人已经变成了正三品芷昭仪。 丽贵妃仍是挂着笑,似乎丝毫不在意,只不过在芷昭仪不小心冲撞了她之后,红唇轻启下了命令杖责了芷昭仪而已。 她原以为就算李墨下她的面子,好歹她是邺齐公主,他是断然不会当真拿她如何的,何况她手里还有晋国夫人这张底牌,李墨定会顾全大局,受她掣肘。 只是,当生平第一次被人掌掴,还是个奴才时,她深深的震撼了。 她是金枝玉叶,战场杀敌万千,足智多谋,竟然被一个阉人掌掴! 如此想着,宫人第二个耳光已经脆生生的挥在了她脸上。 “放肆!”她双眼充红,已然是怒极,起身就要捏断胆敢对她挥手的奴才,却被身旁两名侍卫死死的制住。 李墨冷着眼看她,早知道她受不了这侮辱,特意安排了最得力的侍卫来制她。 “李墨,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可知道后果!” 李墨一哂,冷声道:“放肆,朕的名讳岂是你区区贵妃可直呼的,想来丽贵妃规矩都还给教习嬷嬷了,朕不介意亲自指导你。” 吩咐掌掴的太监:“给朕狠狠的教训,嫁到大黎,便要守大黎的规矩,若是不愿做这个贵妃,就给朕滚回你的邺齐,至于后果……”他一字一句道:“贵妃若是不老实,朕会让你先尝尝得罪朕的后果!” 司马钰绫咬牙切齿,回邺齐?任务没有完成,她如何回得了邺齐,她王兄从来不养没用之人,哪怕是自个儿的亲妹子,所以她才那么拼命的尽忠尽力,换来这无上荣耀。可恨的是,李墨竟然不再受她威胁,他就不怕她一怒之下断了晋国夫人的药!然而,她心思绕了绕,断然不敢如此冲动,如今瞧来,李墨似乎根本不甚在意晋国夫人,若她真动了手,只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她闭了闭眼,是她太过自信了,不曾料到李墨那人的心狠,比她王兄更甚! “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饶恕臣妾。”她服软,泪眼朦胧,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掌掴的太监都不免心软,也就停了下来。 “错哪儿了?” 丽贵妃忙道:“臣妾不该争风吃醋为难芷昭仪,更不该顶撞皇上,请皇上念在臣妾初入宫,念在两国邦交上绕过臣妾这次。” 即使如此狼狈不堪,但那一蹙眉一咬唇仍是美得如一幅画。 李墨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凤章宫那人,嘴角牵了笑,识时务这桩事儿上,竟也同她一般。 丽贵妃见他染了笑意,只当他放过了自己,毕竟,哪有男人见着她这般美人儿还能下狠手的,就算因威胁恼怒着她的李墨。 “罢了,掌完剩下的,便回宫去吧,也算是朕对你的小惩大诫,日后可要规矩些,朕也不希望对你动真格儿。” 闻言,丽贵妃恨得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剩下的,方才要掌掴二十,这才第三下……却也忍住没有发作,生生的受了。 ... ... 第一百零六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让赫连真恢复了精气神儿,虽说仍是瘦弱,但到底脸颊有了些许红润之色,到了五月初六这一日,凤章宫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赫连真歪倚在榻上十分享受,青禾力道拿捏得极好,让她懒散了许久的筋骨得到了放松。 芷昭仪的目光只敢停留在散落在榻沿的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心头不免胆寒起来。 眼下的情形熟悉到心惊,起初,她原是在柳妃身边伺候,那时的柳妃刚入宫闱,得圣上恩宠,后宫诸妃皆要给三分脸面,哪曾想,第一次拜见太后,便被罚跪,还被杯子砸了头,连前来解围的皇上也被斥责,皇上不过是在柳妃处多歇了几回,太后便如此发作,如今,她几乎‘专宠’,可想而知,太后定会依着祖宗规矩礼法处置了她,得宠固然没错,可宠的次数太多,可就成了‘魅惑君王’了。 余光瞥见太后骨节纤细的手伸向了一旁的茶盏,芷昭仪一个哆嗦,再也跪不住,朝一旁软了下去。 赫连真抿了一口茶,这才将目光淡淡的转向似乎被吓得丢了魂儿的皇帝新宠,问:“芷昭仪,哀家会吃了你不曾!”胆小成这般模样,她可还什么都没说没做呢,德性! “太后,奴婢冤枉……”芷昭仪已经被吓哭,跪着过来,牵着赫连真的裙摆,连连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并没有魅惑皇上,没有……” 她委实无辜得紧,人人只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荣宠无限,哪里晓得她的痛苦,那日被皇上带回乾元殿,她还抱着羞涩紧张的心情,以为上天很是善待她,哪怕被皇上宠幸一次,只得个末等封号便知足一世,可是谁晓得皇上遣散了众人,让她一个人对着墙壁叫了一个时辰,甚至,甚至还让她自个儿破了自己的身子,说不委屈那是假的,可第二日皇上封了她贵人之位,夜夜召她入乾元殿对着墙壁叫,这般的恩宠,她只觉得屈辱。 如今,因着这表面的宠爱,各宫妃嫔明里暗里哪里不给她使些绊子,现在,太后亦是记恨着她,若是赐她三尺白绫,已是不敢再想下去。 “冤枉?”赫连真扶着青禾的手坐起身来,好笑问:“你作何冤枉,恩?” 芷昭仪一愣,“奴婢…奴婢……”却是咬紧了唇不敢吐露一字半句,皇上冷厉的模样还清晰的浮现在脑中,倘使这桩事说破,皇上颜面扫地,又岂会放过她,届时莫说荣华富贵不保,只怕更会牵连家中父兄姊妹。 “奴婢?”赫连真又是一笑,抱起一旁打盹儿的肥猫,温柔的替它顺了顺毛,并不急躁,只说:“你已贵为昭仪,又得皇帝宠幸良久,怎的还未学会规矩?哀家可听说前儿个丽贵妃便是因着规矩一事被掌掴二十呢,难不成你也想效仿一二?” 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既然做奴婢成了瘾,不若央了皇帝,继续回去伺候你们丽贵妃吧。” “太后……” 芷昭仪正被她噎得气闷胸堵,便听见外头公公尖利的嗓音叫着‘皇上驾到’,如此,松了一口气。 她仍是规矩跪好,余光只能瞧见男人明黄的袍摆,殿中无人开口说话,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芷昭仪……” 帝王才起了一个头,便听见太后几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动作窸窸窣窣,已是起了身,“哀家累了,皇上和芷昭仪都回去吧。” “太后,朕不是这个意思。”李墨急急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拉住她,却还是存着理智,放下了手。 瞧着清冷的女子毫不犹豫的进了内殿,方才竟是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瞧他一眼。 她难道会以为他是替芷昭仪求情来的么?听得宫人来回,说是凤章宫的宫门开了,早朝结束后便迫不及待的来见她,闭宫一个月,又守卫森严,他便是想要行那宵小之事翻窗进来,也寻不着机会,好容易引开护卫进了宫殿,内殿的窗户却是死死的封住了,他耐着性子唤了她两声,哪晓得她竟然呼叫侍卫,他不得不狼狈离开。 好吧,为着引她出来,他扶持芷昭仪,夜夜恩宠,想着她那般容不得人醋性儿颇大,应当有所作为才是,结果却是平静得诡异。这一避竟是月余,思念得紧也就罢了,得知太医每日进出,恐她身子有碍,叫他放心不下,召了太医来问,回的也只是太后染上风寒之类身体无恙的官话,今日瞧她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芷昭仪弱弱的唤了一声,太后甩脸子给皇上看,皇上非但不生气,还一副沉默的模样,便是连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这气氛委实诡异得紧。 下头传来女子婉转懦弱的声音,李墨这才低了头,瞧了她一眼,只晓得她是自个儿封的昭仪,却连长什么模样也是不清楚的,现下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来由的让他心烦,“既然太后不喜,日后除非太后传召便不要出现在凤章宫了,跪安吧。” “是。”芷昭仪闻言,如逢大赦,无论是太后亦或是皇上,她都怕得紧,由着宫人搀扶,不敢耽误一刻,急急离了凤章宫。 这番,殿里可就只剩下一干奴才同他一个人,他倒是想拔腿追进内殿去,可这众多的眼睛在这儿盯着,一动不动,叫他生恼,太后的宫人,就算他做皇上的,也不好将人给遣退出去。 咳嗽了几声,换来柱子般的宫人们几眼打量,复又垂下了头。 “太后这几日进得可香?”虽然凤章宫的情况难以打听,但毕竟有几个得力的眼线,也晓得这段时日她吃得极少。 殿里的宫人们只是个外殿伺候的,又没一个领事的,也不晓得帝王在问谁,登时,寂寂一片,无人应答,让帝王脸色有些挂不住。 小夏子见状,护住心切,御前大太监的气势便拿了出来,“放肆!皇上问你们话呢,都聋了哑了,不要脑袋啦!” 话落,齐刷刷的跪了一片:“皇上恕罪。”却仍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搭一句话。 李墨的脸全黑了。 “哟,夏公公好大的威势。”青禾从内殿出来,笑着打趣了一句,对着脸色不好的李墨福了福身。 “青姑娘,这奴才不过是,不过是……” 他笑着一张菊花脸要解释,可人青禾只笑笑,转身对着一干宫人吩咐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嗻。” 瞧着宫人们鱼贯而出,李墨气得青筋一跳一跳的,但想着此番到底给了他机会,便也没有发作,复又想起当初同赫连真斗法,还让青禾无辜受累走了一遭天牢,又有了几分理亏。 青禾倒是不知这年轻帝王的想法,只笑着道:“皇上,奴婢私下放您进去,您可得好好哄哄娘娘,她虽然表面不说,态度一向也是强硬,奴婢却是晓得她心头苦得很。”说到此处,客气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有些哽咽:“娘娘其实很可怜。” 又福了一福,才拐了小夏子一肘子,退到殿门外守着。 内殿里,赫连真抱着怀里的肥猫立在窗边发着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漂亮的睫毛眨了眨,仍是淡淡的模样,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圈住了她。 “赫连……”怀里真真切切的温香软玉,竟让冷血的帝王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觉,若非没有她的失踪以及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他或许会继续忽视她的情绪下去,这样的后果,他简直不敢设想,所幸的是,他领悟得早,爱一个人只要囚禁在身边就好的想法,是断断不敢再有。 将她箍得越发紧了,在她鬓间轻吻连连,哑着声音道:“赫连,我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 赫连真不动不避,任他亲近。 李墨见她没有拒绝,心头一喜,觉着自个儿求得原谅的机会挺大,若是换了从前,早就怒起来拿尖酸刻薄的话刺他了,愈发得意,转过她的身子,吻上了她的朱唇。 这一吻,便有些不可收拾,自大半年前用柳妃恶心她那回起,两人便冷战着,虽然之间关系回暖了一段时日,但又忙着诛杀乱臣,待大局已定,又搅进来一个高尚,之后便冷到现在,缱绻的美事儿倒是一次也没有过,想起她的媚态**,便有些把持不住。 ... ... 第一百零三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急吼吼的将她抱起来两人双双跌入宽大的凤床,他的手温柔的抚上赫连真精致的眉眼,满脸情真意切,像是守着一个宝贝,不免情动的喃喃低唤:“赫连…赫连……” 他的整张俊脸不断的在她眼前放大,放大,将将要压上去采摘那娇艳欲滴的朱唇时,只听喵呜一声,因着方才同样被跌在凤床上的肥猫动作迅速敏捷的朝他脸上抓了一把。 嘶……”李墨恼恨的看向肥猫处,竟见那猫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同他对视,爪子缩了缩,似乎也晓得怕了。 “岂有此理!”明日上朝一班大臣该如何想他!只怕说是被猫儿抓了,倒显得做贼心虚。李墨将它捉过来,掂了掂它的分量,又瞧了一眼慢条斯理整理衣衫的女人,兴致都被这东西败光了,不免嚷嚷道:“你瞅瞅你养的东西,怎的胖成这般模样!”又瞧瞧手头安分得过分的猫儿,呵斥:“朕将你送到凤章宫,你倒是个好的,忘恩负义,也敢抓朕,看朕剁了你的爪子!” 赫连真坐起身来,从他手里将猫儿抱过来,不咸不淡道:“谁知道呢,它一向挺乖的,许是见不得哀家被欺负呢。”说着,用手温柔的替猫儿顺了顺毛,“喵呜”猫儿享受的朝她怀里靠了靠。 瞧她一脸温柔的抱着肥猫,李墨便有些不大高兴了,除了甩脸子,她还从来没用这样的姿态对过他呢,又听着她不阴不阳的怪调调,心头一口气哽得不上不下,他还倒宁愿赫连真同他大吵大闹呢,这样冷冷清清的算什么。 抓过她的手,什么温柔小意散得一干二净,只冷着脸问:“你到底要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有什么委屈不满的你只管告诉我就是,别耍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他力道有些大了,抓得她有些疼,却也没当回事儿,抬眼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恼,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珠,脸上牵着温和的笑,说道:“快些去外殿擦点药吧,这爪子怕有些不干净。” “什么?”李墨愣了愣,不妨转移话题说起这个,但她说话时清香全都扑到了他脸上,绷起的脸便又软了几分,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紧。 他捂着她的丝帕来了大殿,自有一干宫人上前伺候,没甚在意,仍凝神想着要如何讨她欢心,暗自后悔方才控制不住自个儿在她面前恼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想着待会儿仍是要好好解释一番,温柔耐心的哄着才是,她到底受了委屈,他多让让应该的。 “皇上。”有暗香袭来,替他擦药的宫人嗓音柔柔,他抬眼,只瞧见女子高耸的柔软在眼前放大,而这一身绫罗绸缎分明不是宫女儿。 一把推开女子,倏地站起身来,大喝:“放肆!你是何人!” “皇上……”女子有些委屈,跌倒在地,仰着头怯怯的看向帝王,只见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一张鹅蛋脸儿上粉颊沾泪,楚楚动人。 李墨只觉着这女子有些眼熟,却又记不得。 “还不快将康郡主扶起来。”却是赫连真抱着猫儿从内殿出来,拖着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她娉娉婷婷的踱过来,坐在了凤椅上,淡笑道:“康郡主多金贵的人儿,好心替你上药,推她这种事,皇帝竟也做得出来,更何况,这康郡主好歹唤你一声表哥。” 这番话听在李墨耳里便有些刺耳了,但到底不好发作,思量了片刻,他不相信齐雅进这凤章宫是来闲话家常,想到背后一层意思,又有些不可置信,便硬声问:“不知康郡主进宫所为何事?” 他同这些个兄弟姊妹委实算不得亲切,也就没有必要给人笑脸,板着脸又泛着冷意的皇帝,让康郡主心头一颤,仍是硬着头皮道:“太后宣臣女进宫,臣女……” 果然,李墨冷冽的目光转向赫连真,进宫,进宫作甚! 赫连真倒也不惧,噙着笑,有些责备之意:“皇帝瞧你把郡主给吓的。”朝康郡主招招手,康郡主便听话的过了来,赫连真拍拍她的手,才微笑着侧头对李墨道:“皇帝业已登基两载,中宫始终空缺,哀家瞧着,到底是不好的,后宫妃嫔虽说不差,但到底比不得正经主子,只怕前朝请奏立后的折子也是不少,皇帝也该好好考虑才是,康郡主人美心善,又出身高贵,哀家瞧着合适。” 李墨气得心肝脾胃都疼了起来,原是他想差了,以为她不过是要向他塞妃子,哪里晓得竟然是打了立后的主意!立后,立后!朝臣折子自然不会少,皆是被他一压再压,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他觉着赫连真太过让他失望,平日里闹闹脾气也就罢了,在这桩大事上竟然也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又见她笑意盈盈,更觉刺眼,脸色扭曲得实在吓人。 “滚,都给朕滚!”他一脚踹飞一旁立着的折枝花瓶,碎了满地,顿时唬得宫人们纷纷跪地,吓得瑟瑟发抖,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帝王发这么大的脾气,缘由还有立后一事。 “滚出去!” 帝王发话,哪有不遵之理,窸窸窣窣一阵,宫人们全退了,青禾临出殿门时担忧的望了赫连真一眼,她就说这事儿定会惹恼那位,指不定两人要怎么闹呢,愁着一张脸,关上了殿门。 李墨寒着脸,拽过她的手腕,将她跌跌撞撞的拉入内殿,毫不怜惜的将她扔到地上,虽然铺了上好的白绒地毯,却也摔得疼。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你说!”他的双眼充血,显然是气得不轻。 赫连真揉揉手骨,原本白皙的肌肤被他方才捏得青紫,淡淡道:“不过是立后,皇帝跟哀家急什么,皇后也好,妃子也罢,没什么区别,总归宫里妃嫔无数了,多一个两个也无伤大雅。” 李墨被她刺得快要呕血,他就知道,她介意着丽贵妃一事,转念一想,又微微放下了心,至少她如此介意不是?她仍是在乎他的。 软了口气,别扭的解释道:“自从柳氏一事之后,我便没有宠幸任何人,今后…也只有你。”所以,丽贵妃也好,芷昭仪也好,都不过是摆设而已,他为她守身如玉,隐隐觉着骄傲。 哪晓得,赫连真却只是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笑问:“我是不是该对你的洁身自好感恩戴德?”倏尔语气一变,冷冷道:“你大概是忘记我曾说过的话了,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第一次,便是在乾元殿当着左相的面欺辱我那次,第二次,便是用柳氏恶心我那一次,第三次,高尚之死。” 一步一步走近他,在男人的惊愕中伸出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露出雪白皓腕,他却是没有心思想那些个美事的,只见面前的女子红唇一张一合,问他:“不管你有什么顶天的理由,你终究是纳了司马钰绫,你明明知道,我容不下任何人,而这个人还是……”还是害得她背上两条无辜生命之债的人,在她落魄无助,在她被先皇威逼之时,他竟然封司马钰绫贵妃,这让她觉着,做这一切似乎都没劲儿透了! 顿了顿,收回手,凉凉道:“李墨,你说,我还要继续忍下去吗?有了第四次,便有第五次第六次,你总说我要如何,我也想知道,我到底该如何,别让我…生无可恋。” 她转身要走,却被男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赫连别走,别走……” 他着了急,不知该怎么办,只有紧紧的搂着她不让她离开,“我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话,以前是我被恨意蒙了双眼才那么对你,可后来,后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行为对她的伤害,连连亲吻她的侧脸,忙道:“可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爱了你七年,从来没有改变过,你是我的魔障,我的魔障!” 赫连真闭了闭眼,究竟谁是谁的魔障呢? ... ... 第一百零八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依着惯例,五月中旬该是要办一场百花宴,赫连真懒得劳神,交与元贵妃操办,一时又想起那日左相进宫同她交代的事情,便改了主意让两宫贵妃负责,一来让左相放心,二来么,终究她是顾念着元贵妃的,倘使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也有丽贵妃担一半。 至于左相因何重视丽贵妃,她不得不仔细掂量,不好打草惊蛇,只得细细观之。 到了这日,宫灯一盏盏挂了上来,各宫嫔妃装扮精致,环佩叮当,语笑嫣然,平日里难得见帝王一面,今儿个机会千载难逢,指不定讨了帝王欢喜,荣宠便来了。 自从失子过后,江妃便收敛低调了许多,斜眼冷瞧了一眼热闹处,她的视线落在芷昭仪身上,手里的帕子捏得发皱,等着吧,日后有这些贱蹄子好看! 正这时,丽贵妃同晋国夫人进得殿来。 江妃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站起身来,走到晋国夫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臣妾见过夫人。” 喧闹的大殿顿时一阵寂静,江妃居然给晋国夫人见礼???她甚至连旁边的丽贵妃也装作不见,不由得纷纷猜测晋国夫人的来头。 旁人不知,当年那些个桩桩件件的秘事,江妃却是清楚的,前朝的沈皇后除掉自个儿的亲妹妹李代桃僵,如今这位,恐怕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虽然不晓得何以如今才出现,但只要对她有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江妃行礼,众妃恐冲撞了贵人,也纷纷行礼问安。 晋国夫人先是一愣,虽然心头不安,但瞧着这多荣耀,又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便抬抬手,道:“平身。” 看向江妃不由得多了几分满意,更是慈爱的将她亲手扶起来,“你是个好孩子,赶紧起来吧,日后便省了这些虚礼罢。” 江妃乖巧得紧,忙亲昵的挽上晋国夫人的胳膊,讨好道:“夫人是皇上的…长辈,臣妾理当孝敬才是,这礼,臣妾该行。” 说着,已经将晋国夫人引到了高台的凤椅上,继续道:“不是臣妾碎嘴,夫人的身份如此尊贵,贵妃竟将您的位置排在后头,委实不该,臣妾替您不平。” 晋国夫人瞧着面前的凤椅,目光中留恋不已,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万人之上的感觉了,忆起过往,竟有些热泪盈眶,却还是晓得这位置该是凤章宫的小太后的,推拒道:“这位置…我坐着不合适……” 江妃将她按了下去,笑道:“怎么就不合适了,这位置本就是您的,皇上以孝治天下,难道还会因着个位置同您红脸不成,至于凤章宫那位――”她顿了顿,继续道:“您才是这后宫正正经经的主子呢。” 晋国夫人虽然仍是犹豫,但想着皇帝是她的儿子,更何况江妃这番话也在理,便稳稳的坐下了。 底下众妃惊呼不已,等凤章宫那位来了,可不晓得怎么处置这晋国夫人呢。 丽贵妃挑眉看向高台的两人,这个江妃……无论怎样,能给李墨同赫连真添堵,她是乐见其成的,后宫乱起来才好呢。 元贵妃到底看不下去,只知道晋国夫人同前皇后长得一模一样,怕也同皇上渊源甚深,平常亦是照顾妥当,只是这会子坐了太后的位置,着实太过放肆,上前两步正要开口,便听见宫人叠声传来:“太后驾到。” 一时间跪倒一片,只晋国夫人安坐在凤椅上不知如何是好。 相较于诸妃的华丽,赫连真打扮得便过于素淡了一些,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简单挽了一个芙蓉归云髻,几朵绢花相称,斜/插一枚鎏金穿花戏珠发钗,垂下长长的流苏,淡雅出尘又带着优雅华贵,可即使太后卸下张扬的大红色,又有谁人敢小瞧了去呢。 赫连真自是晓得晋国夫人什么来头,只不若前些日子她闭门不出,同晋国夫人井水不犯河水,毕竟是李墨的生母,就算过分些,她也是能忍的,可若是太过打了她的脸,挑战了她的权威…… 她冷冽的目光扫了过去,晋国夫人一颤,本能的想要起身,可转念一想,若是此刻站起来,颜面扫地不说,岂不是屈从在这小太后之下,她原是正正经经的皇后,这太后之位也该是她的,便硬/了心肠,自是不敢同赫连真对视,偏头将目光转向一侧。 “元贵妃。” “臣妾在。”元贵妃闻言,忙站出来,对着赫连真福了福身。 “哀家将百花宴交给你,你便是如此办事的?晋国夫人刚进宫不懂规矩,你便也是不知的吗?此番冲撞了哀家不要紧,可若是改日传了出去,皇家的颜面要还是不要!” “臣妾知罪,是臣妾疏忽了。” 赫连真也不多作为难,只淡淡道:“错也不全在你,既然这百花宴是你同丽贵妃一同负责,你二人便去外头跪着吧。”扫了一眼殿中心思各异的众人,又道:“贵妃忙碌顾不上,你们也都是当主子的,瞧着晋国夫人犯错,竟也不知道劝诫一二么?这主子你们还要不要做!都给哀家出去跪着,好好反省。” 殃及无辜,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而这招小小的杀鸡儆猴,显然震怒了晋国夫人。 晋国夫人的脸再也绷不住,唰的站起身来,铁青着脸问:“我不过是坐了这位置,你便要惩罚众妃,这位置是我要坐的,你冲我来就是。”她儿子是皇帝,难不成她还要受气于这个劳什子太后么! 赫连真瞧她气得发白的脸,温和劝道:“晋国夫人,你也别冲着哀家红脸白脸的,面子是自个儿挣的,哀家已经很给你脸面了,你若是不要,后果也自个儿掂量掂量,毕竟,就你方才的所作所为足够哀家治你以下犯上之罪,你说呢?” 晋国夫人一向软弱,若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夺了皇后之位几欲丧命,方才不过仗着儿子是皇帝多了几分底气,如此这番被赫连真一吓,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虽然,在赫连真看来,她对这位皇帝生母已经颇为容忍了,若不然,单凭晋国夫人那一坐,拖出去杖毙都还是轻的了。 结局自然是晋国夫人不甘不愿的从高台走了下来,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扣得死紧,余光又瞥见底下跪着的妃嫔们似乎扬起嘲讽的笑,愈发过不得,只恨恨的瞪了赫连真一眼,闹了这般没脸没皮,哪里还有心情待下去过这百花节,恨不得立马打个洞钻进去才好,便也就匆匆领着宫人离开。 今年这百花节,在宫妃们跪了一个时辰后,直到皇帝驾临才重新热闹起来。 众妃面色委屈,为了在皇帝面前露脸儿,也想着讨好赫连真,便七嘴八舌的在李墨面前编排起晋国夫人的不是,见帝王并无不悦,也就越发得劲儿。 赫连真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那几个妃子,心头不免哼了一句:一群蠢货! 宴是好宴,只是到最后的时候,一贯惜字如金的帝王下了命令,江妃怂恿晋国夫人犯下如此大错,罪不可赦,掌嘴十下,降为婕妤,罚俸半年,方才几位小主,搬弄是非,目无尊上各自连降三级,关禁闭半年。 这下罚得便狠了,江妃原是正二品,一下降到从三品婕妤,这也就算了,掌嘴……但凡体面点儿的妃嫔怎能受得如此屈辱,足见皇上这会子是动了怒,只是这心思又有些摸不透,说是发落晋国夫人吧,偏偏什么动静也没有,还处置了多嘴的嫔妃,说是替晋国夫人长脸吧,却又重重罚了江妃,摆明是替太后出气,众人惴惴,天晓得日后自个儿该如何自处。 散了宴,赫连真不作多留,牵起打呵欠的安宁公主便回了凤章宫。 打散了发髻,解了宫裙,泡了一回澡,青禾伺候妥当,天色已经很晚了,正欲上床歇息,便听宫人来回,说是夏公公求见。 这么晚了?赫连真微微皱眉,仍是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小夏子躬着身进来,朝赫连真见了礼,瞧着周围宫人环绕,便支支吾吾没说个好歹。 赫连真不悦的看向他,小夏子急得脑门儿都是汗,求救的看向一旁的青禾。 青禾会意,开了口:“你们都下去候着吧,这儿有我伺候着呢。” 宫人们闻言鱼贯而出,小夏子这才又靠近了赫连真一些,赔笑道:“太后,烦请您跟奴才走一遭吧。” 赫连真推开他笑得发皱的脸,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皇帝身边的得力太监来请,必定是主子吩咐来着,约莫是为了今儿个晋国夫人的事,她不愿去,只怕两三句不对付,那人又一副横眉怒目的模样,她懒得同他碎嘴。 伸了伸懒腰,朝着内殿走:“哀家困了,天大的事儿明日再来吧。” 小夏子瞧她果真转身就走,忙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抱着赫连真的腿央求道:“主子,您若是不去,奴才可怎么交代得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奴才吧,皇上同长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 ... 第一百零九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静谧的夜,小夏子提着宫灯走在前头,时不时回过头提醒一句:“主子仔细着。” 赫连真披散着发,方才已经换上了寝衣,如今出得殿来,不过是外加了一件杏黄色的单衣,长长的拖在身后。 巡夜的侍卫只瞧了一眼,皆是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宫灯一路摇晃,到了锦墨居楼下,小夏子停了下来,将宫灯递给赫连真,躬身道:“奴才在外边儿候着。” 赫连真接过宫灯,走进了小楼,提起裙摆一步步上了楼梯,隐约听见两父女谈话的声音,皆是一板一眼。 “你来了?”李墨抱着倾城转过头来,一直没有表情变化的脸这才染了几分笑意。 倾城亮闪闪的大眼睛看清了来人是谁,立马从李墨怀里挣扎下来,立在赫连真面前规规矩矩朝赫连真行了一礼:“倾城给太后请安。” 三岁的小姑娘粉妆玉砌,声音糯糯甜甜的,偏却又扮得老成,赫连真心头一叹,蹲下身子将她抱起来,问:“刚刚和你父皇在说什么?” 倾城偏头想了想,看了一眼李墨才脆生生道:“父皇在给倾城讲故事。” 讲故事?李墨??她抬眼看立在一旁的男人,芝兰玉树般,在那里眉目柔和的瞧着她和倾城。 这般温柔的李墨,让她不由得忆起前些时日,也是用这样的宠溺目光让她一次次沉沦明明白白交出自己的心,将她抛上了天堂,却用柳氏让她一下子跌入了地狱。 一时无比憎恨,冷了脸,问:“这么晚了找我出来做什么?”捏捏倾城的小手,愈发没好气,“倾城还小,这夜仍是凉人,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李墨的笑意敛了敛,目光落在她因抱着倾城而衣衫滑落的圆润肩膀,移过眼去,又是漂亮的锁骨,墨发似锦,美人如玉。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关心道:“只顾着倾城,你自己却穿得如此少,我瞧着你最近身子单薄了不少,也不晓得底下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说到这里,隐隐有了几分怒气,又说:“听闻你每日吃得甚少,就算同我赌气,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赫连真感受着他的体贴关心,突然抬头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对我好?”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挑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问:“是因为今日我放过晋国夫人么?” 闻此言,李墨面色一冷,如同这沉沉夜空,“在你眼里,对你好皆是为着目的而来么?” 难道不是么?赫连真明明白白的将表情展现给他看。 可实际上,事实也如此,李墨后知后觉的想。 利用她夺得权力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对她好;为了给她沉痛的一击所以对她好;如今为了留住她为了缓和同晋国夫人的冲突,所以对她好。在她明亮犀利的目光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堪。 “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定定的对上她的目光,真挚无比,只是因为爱你,如此而已。 赫连真不自在的低下头,他却已经牵起她的手来到扶栏处,“今夜月圆,想同你一起过。”所以他才把倾城接过来,月圆,人也要团圆才是。 赫连真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圆月已经高升,满天繁星点缀,煜煜生辉,有些许微风,因着加了披风,所以感觉不到寒冷。 倏地,寂静的夜空中蹿起飞花点点,姹紫嫣红,响彻云霄,那五光十色的烟花照亮了夜空,衬得男人的脸部线条愈发柔和。 怀中的倾城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很是兴奋却克制住大呼小叫拍手叫好,很有公主的仪态,男人的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在自己胸前,外头的烟花不停的绽放又消散,她嘴唇染了笑意,忽然觉得,无论付出了什么,单单因为这一刻,也值了。 *** 江妃受了刑,又被降了份位,以往被她压着的妃嫔们不免落井下石嘲讽几句,她漂亮的双唇此刻肿得老高,菱镜里是一张扭曲丑陋的脸,哐当一声摔了手里的菱镜,气得摇摇欲坠。 碎片溅到跪在地上的雉奴手背上,很快就染了血色,却似乎没有瞧见一般,仍是规规矩矩的跪好。 江妃目光定在雉奴丑陋无比的脸上,狠狠的踢了她一脚,“贱婢,你心头一定在笑话本宫是不是!你凭什么!” 雉奴摇摇头,顾不得疼,重新爬起来跪好,却被江妃揪住头发,只见江妃一脸阴狠道:“就算本宫今日受了罚,可又算得了什么,也总好过你,因为得罪赫连真便落到如此下场,皇上可是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呢。” 这话戳到了雉奴的痛处,狠狠的瞪了江妃一眼。 “贱/人,敢瞪本宫!”江妃见她如此,拔下头上的金钗就朝雉奴身上刺,不住的骂嚷:“要不是本宫留你一命,你还能杵在这儿?早就去同你死鬼儿子作伴了,贱/人!” 一下一下的往她身上刺着,犹是不解恨,那模样恨不得将面前的丑奴生吞活剥才好,“你说让本宫挑拨晋国夫人同赫连真,可皇上非但没有同她生隙,反而重罚了本宫,你是不是故意设着圈套让本宫跳?敢坑本宫,一定要让你尝尝厉害,来人呐――” “将这个贱婢送到太监房,就说是本宫赏的,一定要给本宫好好伺候!” 雉奴拼命摇摇头,眼里总算有了惧意,忙挣扎着去抱江妃的腿,被江妃嫌恶的一脚踢开,“还不快带下去。” 正乱着,有宫人来报说是晋国夫人来了。 江妃面上冷色一闪,不中用!枉费她一番笑脸,皇上的生母竟然连凤章宫那个贱/人的地位都不如!却还是换上了笑脸,迎了出去。 “夫人……”江妃以帕掩面,刚刚唤出口,便眼泪横流,委屈得紧。 晋国夫人在宫里听闻了皇帝的处置,亦是生气,难得有人替她说几句话便罚得如此重,心头又恨又无力,“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江妃摇摇头,抽噎道:“臣妾不委屈,臣妾只是替夫人不值,您明明该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才是,是皇上被妖女所迷……” 说到这里蓦地住了口,像是说漏了什么惊天秘密。 “妖女?”晋国夫人虽然懦弱却也不傻,一瞬间抓住了关键,问:“你说得妖女指的是谁?” 江妃躲闪着目光,低下头,小声道:“夫人别问了,臣妾…臣妾是断不敢乱说的,要不然,下次皇上指不定就是要臣妾的命了。” 晋国夫人震惊了,有些呐呐:“是…是太后?” “夫人!”江妃忙捂着她的唇,一副后怕的表情,“别说,若是被太后知道了,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你,我就是因为得罪了太后,所以才被她害得我流了腹中的孩儿,先前的柳妃,也被太后不容,好好的孩子生下来就被她给活活毒死了,连柳妃也活活烧死在寝宫里。” 晋国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哆嗦道:“她竟然这么狠毒……” “这还不算什么。”江妃继续道:“先皇在时,后宫妃嫔们她是要杀要剐全凭她高兴,轻者杖毙,重者活煮,便是连,便是连沈氏一族门庭衰微,也是她蛊惑先皇造成了。” 停在这里,江妃似乎伤心极了,“可现在,连皇上也被她给迷惑,不分青红皂白便惩罚臣妾,丝毫不在意夫人你的处境,这般被下了脸面,日后在后宫可如何立足,臣妾…臣妾可真是伤心,现在皇上可只有倾城长公主一个孩子,可先前竟然下旨让太后抚养长公主,想起太后的手段,臣妾真是担心得紧。” 这样一番言论,可将晋国夫人惊得不轻,几乎要晕厥过去,抢了她的丈夫,败了她的家族,迷惑她的儿子,加害她的孙子,今日还明晃晃打她的脸,如此一想,只觉自个儿同凤章宫那位简直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稳了稳心神,拍了拍江妃的手,道:“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些,我还被蒙在鼓里,这个妖女,有我在她休想再兴风作浪,我倒要问问皇帝,究竟是娘亲重要还是那妖女重要!” 江妃达到了目的,心头雀跃,原本想着丽贵妃同赫连真斗上一斗,可第一天册封就被皇上嫌弃,这么久了也没有作为,好在,出现一个晋国夫人,想来,比丽贵妃可要好用得多。 敛了得意的表情,这才关心问道:“夫人您的手怎么如此凉,可是方才气病了?” 闻言,晋国夫人慌张的抽出手,不自然道:“也许是…是吧……”将手努力的往袖子里缩了缩,才笑道:“好了,别委屈了,我会替你做主的,好好歇息。” “恩。” 江妃乖巧的点点头,送走了晋国夫人她才嫌弃的擦了擦手,鄙夷道:“以为谁愿意碰你,冰得跟死人一样!”没作多想,便进了内殿。 ... ... 第一百一十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且说晋国夫人从江妃处回来之后便夜不能寐,夜半从梦里惊醒过来,嗓子干涸得紧,喊了一声,守夜的小宫女便捧着茶水进来。 “夫人。”小宫女恭敬的将茶杯递到晋国夫人面前,却在晋国夫人抬头的一瞬间尖叫出声,茶盏摔在了地上。 “你叫什么?”晋国夫人伸出手去拉她,目光定在自个儿的指甲上,唰的收了回来。 小宫女早已惊慌失措的逃走,晋国夫人翻身而起,来到铜镜面前,只一眼,便惊得跌坐在地,为什么会这样…… *** 申时,赫连真正在教安宁临字,宫人来报说是晋国夫人请她过一趟步寿宫,赫连真没工夫搭理她,便挥挥手,将宫人打发出去,哪里晓得晋国夫人不是个死心的,三番五次,次次来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赫连真将手里的狼毫一拍,墨汁溅到了雪白的宣纸上,自是不高兴的,起身吩咐青禾继续教安宁写字,自己带着宫人去了步寿宫。 许是上次在百花宴上得了教训,赫连真刚到宫门口,晋国夫人便候着了,虽说没有行礼,但赫连真并没作计较,由晋国夫人引着进了内殿。 宫人捧了茶,赫连真没动。 见状,晋国夫人温和的笑笑,道:“那日是我糊涂了,太后娘娘不要同我计较才好,我向你赔罪。” 端起一旁的茶盏,递到赫连真面前。 赫连真冷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冰渣,“不敢当。”而后在晋国夫人的殷切注目下将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晋国夫人心头升起雀跃,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 赫连真重重的放下茶盏,歪着身子笑道:“如果夫人让哀家来步寿宫只是为了让哀家尝尝鹤顶红的味道,没有别的事,哀家可就不奉陪了。” 闻言,晋国夫人脸色大变,哆哆嗦嗦道:“你…你怎么…知道?” 赫连真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她,仍是笑着:“晋国夫人,哀家看在皇上的面上给你几分颜面处处忍让你,不曾想你倒是个会得寸进尺的,以为哀家是个软柿子么?想要对付哀家,怎么事先就没有打探清楚哀家百毒不侵呢?” 她捉住晋国夫人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若是还有下一次,哀家不介意让你也尝尝鹤顶红的滋味。” 手上用力,甩开晋国夫人,晋国夫人便跌倒在地上,脑袋磕在了桌脚上,闷哼一声,没有了动静。 赫连真前脚已经踏出了大殿,觉着不对劲儿,转过身来,瞧着晋国夫人仍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皱了眉,往回走了过来,蹲在晋国夫人身边,用手指探了探鼻息,倏地收回手,震惊不已,她不过轻轻推了一下,怎的没了呼吸,拿过晋国夫人的手把了把脉,愣住了,晋国夫人浑身血液凝固,身体冰冷,分明就是死人的状态,且,应当是死了许久才是。 她正凝神细想,又想起若是那人知晓自个儿的生母死在她的手上可要如何是好…… 蓦地,晋国夫人睁开双眼,趁赫连真分神的一刹那双手掐上了她的脖子,红着眼,狂躁的大叫:“我掐死你这个妖女,害我沈氏一族,迷惑我儿子,去死吧!” 赫连真不防,被她狠狠的掐住脖子,白皙的脸蛋儿都涨得通红,也是发了怒,举起手来一掌劈了下去。 然而,凌厉的掌风被男人的大手截住,“赫连,不要!” 赫连真顿了顿,哪晓得晋国夫人居然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臂,似乎要扯下她的肉来。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李墨见状忙将晋国夫人拉开,大怒:“你究竟在做什么!” “墨儿,她是妖女,妖女……”一句话没有说完整,整个人疯疯癫癫,重复着同样的话。 赫连真在一旁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李墨顾不上发了魔的晋国夫人,瞧着赫连真白皙的脖颈上明显多出的手指印,心疼得紧,忙抓住她的手问:“有没有事?” 赫连真没好气的甩开他,碰了碰脖子,疼得厉害,足见这疯子是想要置她于死地,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要命的是方才被晋国夫人咬了一口,现在竟然觉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真是晦气! “李墨,她到底怎么回事!”赫连真气得咬牙切齿,指着疯癫的晋国夫人,“下毒就算了,还想掐死我,几次三番,你要知道我的脾气没这么好,日后她若再来害我同我过不去,你就看着办吧,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想必,她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她铁青着脸出了步寿宫,留下头疼的李墨,他摇了摇目光涣散的晋国夫人,冷声问:“你到底为什么针对她!” “她是妖女,她迷惑你,她……”说到这里,晋国夫人便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 丽正殿,司马钰绫听得这一消息,抚琴的手一顿,笑道:“那江妃挑拨离间的本事挺高的。” 贴身侍女是她从邺齐带过来的,瞧着她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免有些着急,“公主,王上已经开始催促了,望您早早完成任务。”瞧着司马钰绫没有生气,才继续道:“您整日将自个儿关在殿里不闻不问,这怎么成?奴婢觉得,您该多与皇帝见面,争取受宠,这样才方便行事。” 司马钰绫推开琴架站起身来,道:“争宠这条道儿若是行得通,本公主也不会受那等侮辱,急什么,我自有分寸。” 身边眼线如此之多,皇帝的,太后的,众妃的,她得让他们放松警惕,且,她已经感知到了那东西就在乾元殿,现在只等一个机会而已,届时,她定是要将大黎踏为平地好解她心头之恨。 *** 赫连真回到凤章宫,本来天气渐暖衣裳穿得少,那脖子上的勒痕显而易见,吓得青禾以为她又同皇上起了争执,急忙要去请太医,被赫连真拦住了。 “无碍。”赫连真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她倒是无所谓,可那晋国夫人指不定就要被依法处置,李墨却是为难,淡淡吩咐道:“替我上点药吧,嘴巴里铁定不干净!” 青禾拿来药箱,替她洗了伤口上了药,也清楚了事情经过,心头虽然愤愤不平,可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下人好多嘴的,只恨那晋国夫人不知好歹,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赫连真以为没有大碍,可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浑身难受得紧,体内躁动不安,她翻身起床,却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青禾听到动静,忙披了衣裳赶了过来,见她浑身哆嗦难受,忙将她扶起来,目光却一下子被她脖子上的勒痕惊住了,“娘娘,怎么变黑了?” “什么变黑了。”赫连真有气无力的问。 青禾拿过菱镜,指了指,“勒痕变黑了。”转念一想,愈发心惊,猜测道:“该不会是晋国夫人在指甲上染了毒物?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赫连真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重新拿起菱镜照了照,眯了眯眼睛,又扯下衣裳,检查了一番手臂上的咬痕,果然变黑了。 怎么会这样…… 她越想,头越疼,几欲炸裂。 好在沈太医来得快,仔细的查了查,一张老脸惊讶不已,“太后这是染了脏东西,所幸发现得早,微臣开几服药将毒素清除便是。” “脏东西?”赫连真虽然难受,倒也听得清楚,问:“什么脏东西?” 沈太医犹豫了半会儿,才道:“应当是尸毒。”顿了顿又道:“不过老臣听闻邺齐南疆处才会有这些脏东西,怎的会出现在宫里?敢问娘娘的伤是如何来的?” 尸毒?邺齐南疆?电光火石间,赫连真似乎想到了什么,如今这般模样,就算要求证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太医还在等着答案,赫连真却已经挥挥手,道:“沈老应该知道,在哀家的凤章宫最要紧的是关紧嘴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掂量清楚,这次麻烦你了,青禾,将北郡上贡的那盒夜明珠赐给沈太医,就当是哀家的谢礼。” 沈太医再一次被这个小太后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谁稀罕这破珍珠,为医者,自然应当将所有情况了解清楚,瞧这不把人放在眼底的小太后,脸色苍白,呼吸羸弱,印堂发黑,只怕上回的毒素已然侵入了肺腑,活不了多久,这次又对他隐瞒着,是嫌命太长了!却也忌惮赫连真的威势,只谢了恩,抱着一盒子珍珠出了殿。 青禾伺候赫连真躺下,赫连真想了想,抓住青禾的手,嘱咐道:“派人好好盯着晋国夫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哀家。”想起这桩事的关联,又道:“早前派去丽正殿的探子让他们用点心,这么长时日了,司马钰绫竟然半分动作都没有,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娘娘,奴婢都省得,你安心养病才是。”青禾替她牵了牵被子,叹息道:“你这三天两头卧病修养的,奴婢瞧着心疼,也不知道湛王爷同阿婉何时归来。”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翌日,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打水的宫人扔掉手里的水桶,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主殿禀报。 “什么?”元贵妃簪花的手一顿,不可置信道:“你说有个小宫女死在偏殿附近的井里?” 宫里死几个宫女原不是什么要紧的是,可若是死在自己的地方上,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她要百口莫辩了。 “带本宫去瞧瞧。” 她起身由着宫人搀扶去了,躲在门口的倾城瞧着元贵妃走了,迈着小短腿也跟了过去。 尸体已经被打捞起来,虽然泡了一夜有些肿胀,但五官还是能瞧出来,元贵妃用帕子捂住口鼻倾身一瞧,这不是晋国夫人身边的丫头吗? 大胆的太监仔细检查了一番,道:“娘娘,这丫头表情惊恐,临死之前应当是惊恐万分的,再看她衣衫发髻皆是不整,脸上也有抓痕,想必是挣扎过的,您看她脖子上有掐痕,却细小,奴才大胆猜测,这凶手应该是个女人才是。” 元贵妃没那个本事查真相,也没那份心情来趟这趟浑水,摆摆手,“将她送回步寿宫,交给晋国夫人自己处理吧。” 转身要走,一下子惊讶起来,“倾城,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大怒不已,厉声责问:“你们是怎么照看公主的,公主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被这些个脏东西吓到怎么办!” 又忙着挡住那边的尸体,将她搂在怀里,细声安慰道:“倾城别怕,有母妃在这儿呢,别怕啊。” 小姑娘扭了扭身子,还想再看,被元贵妃抱着回了寝宫。 倾城有些不大高兴的垂着头,昨晚她趴在窗台上都看见了,她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她才不怕哩。 这桩事到底被元贵妃给压下了,一来听青禾说太后身子不适,也就不好叨扰,二来,晋国夫人也让她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她觉得晋国夫人要查便查吧,她是不会管的,也就顺手卖了一个人情。 如此过了几日,原以为太平了,不曾想那凶手愈演愈烈,这回是在几位贵人住处附近的桃花林里发现的,诡异得紧,脖子被咬断,血液都被吸干了,而死去的宫女皆是面色发黑,表情惊恐,甚至死不瞑目。 如此,弄得宫里人心惶惶,元贵妃不好再袖手旁观,只得命令慎刑司着手调查。 然而,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芷昭仪被发现死在御花园里,症状竟同昨日的宫女儿们一模一样,昨夜下了雨,尸体都被泡得发皱,这下便是连皇帝都惊动了,加强了宫里的守卫,让元贵妃协助太后仔细查明。 青禾见赫连真的精气神儿好了一些,才敢把这些个劳神堵心的事儿说与她听。 接连出了这多命案,若不逮出这作恶之人,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无辜致死,毕竟连芷昭仪都难逃魔爪,可以想象那人是嚣张的为所欲为的。 将芷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召了过来询问,堂堂正三品昭仪居然孤身遇害,那么这些个宫人又去了哪里。 “太后,娘娘用过晚膳只在院子里走了走也就歇了,娘娘心善不用奴婢们守夜,是以娘娘何时出去的,奴婢们真的毫无察觉。” “那么,驻守宫门的侍卫呢?活生生的人出了宫门竟然也不知吗!”赫连真怒。 闻声,两名侍卫忙辩解道:“回太后,卑职不敢玩忽职守,可委实没有瞧见昭仪娘娘出门。” 至于期间有一会子脑袋模糊得紧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得,这么邪门儿的事情自是不敢胡说八道,指不定还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是―吗――?”赫连真眼力自是极好的,谁的眸子躲闪了,她会不清楚?当下吩咐:“来人,将这两个不说实话的东西拉下去各打八十大板,若是还敢继续包庇凶手,那就不用留情,给哀家杖毙。” 八十大板?只怕打下去也只剩下半条命,两人不知道这个小太后年纪不大,却是不好糊弄,只得请罪,老实道:“太后,卑职交代,昨夜卑职们听到一阵琴声,然后就什么不记得了,待有了意识,就听见昭仪娘娘出事了,卑职担心太后责怪卑职们是以不敢说,请太后恕罪。” “琴声?”赫连真倒是在民间故事中听过,某些琴声会摄人心魄,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宫里潜伏了这么个危险人物,她竟是一直不知,“加派人手,每个宫殿都给哀家仔细盘问,昨夜何人抚琴,若是有人藏着掖着包庇凶手,被哀家知道了,定要诛其九族!” 合宫战战兢兢,侍卫们把守了每一个宫殿,人心惶惶。 最后,查出来,昨夜抚琴之人正是丽正殿的丽贵妃。 司马钰绫也不惧,只好笑道:“太后,你可要明察,臣妾住在东边的丽正殿,芷昭仪的清芷阁可是在西边,中间越过这多宫殿,别的姐妹没听见,偏就传到了她这里,这可能么?再者说了,人人皆知臣妾同芷昭仪不对付,臣妾岂会笨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害她,只怕是有心人故意做出来栽赃陷害臣妾,还请太后做主才是。” 这话说得极其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若不是赫连真见过许多怪异之事,只怕也要被她这番话说服了,只不过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下,她也不好顶个冤枉好人的名头,更何况,从探子处得知,司马钰绫昨夜除了抚琴确实没有迈出宫门一步,且,她父亲交代过,不可与这位公主为难。 于是,唯一的线索似乎就断了,查不下去,众人折腾了一天,也就纷纷散了。 赫连真今日操劳了一整天,原就没好仔细的身子,又发起热来,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还未消退的牙印,虽然黑气已经消退,但那牙印仍是明显。 “青禾,你说――”她突然出声,怀疑的问:“芷昭仪脖子上的牙印同哀家手臂上的像吗?” “这怎么可能呢?晋国夫人虽然有些过分,但应当不是狠毒邪恶之人,娘娘你――”青禾也凑过来瞧了瞧,余下的话停住了,双眸睁得老大,“娘娘……” “你也觉得像?”赫连真将寝衣拉起来,继续道:“那次她掐了哀家,伤口变黑,哀家也卧床多日,而这几起命案,死者亦是全身泛黑,至于她身边的宫人为何死在碧微宫的井里,只怕是那宫人发现了她的秘密想要跑到元贵妃那里求救才遭了毒手,可若是这样的话……” 赫连真冥思苦想了一阵,不得其解,“她同芷昭仪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且昨夜,她并没有抚琴,如此,又说不通了。” 青禾亦是想不通,替赫连真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许是咱们想多了,您还病着,就不要劳神了,明日再想也不迟,快些睡吧,奴婢守着您。” “也好。”赫连真也疲惫,挨着枕头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 晋国夫人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靠近弱小的倾城,倾城挣扎,可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敌得过发了狂的晋国夫人,一下子便被捉住,白嫩嫩的脖子露了出来,晋国夫人馋嘴极了,当下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上去,兹兹的吸着甜美的血液,一滴不漏。 倾城哭着喊着挣扎着,最后两眼一闭,没有了呼吸,而她身子僵硬,原本精致的五官全都被黑气袭满,晋国夫人满意的舔了舔嘴角,一把扔开被吸完血液干瘪瘪的倾城,哈哈大笑起来:“你娘是妖女,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杀不了娘,吃了你也是好的。” 说着,竟然将倾城的小手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很是享受。 “娘娘,娘娘醒醒。”青禾担忧的看着被梦魇震住的赫连真,不断的替她擦拭脸上冒出的冷汗。 “不要…不要…倾城!”赫连真惊恐的坐起身来,睁开双眼似乎还没有脱离梦境,大叫:“倾城,快点救倾城!” 青禾拉住她,将她安定下来,轻声道:“娘娘,您做噩梦了,没事儿,奴婢在这里,公主好好的。” “噩梦?”赫连真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神色莫名,不,这不是噩梦…… 司马钰绫以救活晋国夫人相逼,嫁进大黎,芷昭仪同她有过节,害她被李墨掌掴,晋国夫人的脉象像死人,死者皆是面色发黑,与自己的症状差不多,尸毒,邺齐南疆,会种蛊毒,那么巫术呢…… 一切突然间想通,赫连真惊讶不已,突然抓住青禾的袖子急急问:“长公主是否好好的在碧微宫?” “娘娘,您怎么了?”青禾担忧不已,听她如此问,又说:“元贵妃要追查幕后凶手,担心公主被吓到,自己照顾不周,正巧晋国夫人想接公主过去玩耍,便准了。” “这么说,倾城现在是在――步寿宫?”赫连真问出这句,连带嗓子都在发抖。 “是。” 闻言,赫连真如遭雷击,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倾城!”她立马翻身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跑。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步寿宫的侍卫们见着披头散发行色匆匆的太后奔来,忙背身侧头,心下却是好奇不已,还从未见过凤章宫这位如此紧张过。 “太后……” 守在外面的小宫女迎上来想说些什么,被赫连真一掌拍飞:“滚开!” 一脚踹开紧闭的殿门,有些许的呆愣,只见大殿里一身明黄的帝王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正同晋国夫人说些什么,总归晋国夫人脸色很难看就是。 跳跃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终于按了下去,她几步奔过去,一把从李墨怀里将倾城拖了过来,紧紧的抱住,“倾城,我的倾城。” 后怕不已,这会儿才觉得浑身发冷发软,若是倾城有个什么万一,她不知道要多少人陪葬! “你怎么了?”李墨瞧她不对劲儿极了,刚刚靠过去,赫连真便紧张的抱着倾城退后了两步。 方才被自个儿的亲儿子勒令不许接近赫连真同倾城,这会子又瞧见赫连真防贼一样防着她,不免凉凉说了句:“怎么了?不就是怕我吃了这孩子么!” “你敢!”晋国夫人是说气话,可赫连真却是认了真,戒备的看向晋国夫人发了狠,“你若是敢动倾城一根头发,哀家必定将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晋国夫人一噎,哭着朝李墨道:“皇帝,你看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的好。” “那就去死!别碍着哀家的眼!” “赫连!”这话越说越不像话,李墨皱眉出声喝止。 赫连真冷冷的瞪向李墨,抱着倾城就往外走,李墨见状,忙跟着追了出去。 “墨儿……” 李墨顿住,头也不回冷声道:“朕该说的都已经同夫人说过了,夫人若是规矩,朕保您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若是再做些出格的事,朕也没必要念着您生育之恩。” 李墨在桥头追上赫连真,看她失态成这般模样,自是关心,一把拉住她,近了才发现,她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脸色是一贯的苍白,他心疼的替她擦了擦,这才发现不对劲:“你的头怎么会这么烫?” 摸了摸她的背心,愈发恼怒,寝衣竟然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低头,又瞧见她莹白小巧的脚上亦是赤着,当下大怒:“赫连真,你究竟发什么疯!” “不用你管。”她挣扎,企图摆脱他的钳制。 “赫连,不要闹了,你在发烧。”连整个人都在发抖,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如此脆弱狼狈的模样,“冷吗?” 说着竟是脱下了自个儿身上的龙袍替她披上,哄着道:“把倾城给我。” “不要。”赫连真坚定得很,紧紧抱住倾城,“我要带倾城走,有人要害她,我不放心。” 李墨扶额,知道她是病糊涂了,这副模样,又可怜得紧,眼巴巴的盯着他,终于,她这般无情的也有拼尽全力守护的人了,可惜那人,不是他,这般想着,隐隐又有了些醋意。 好脾气的哄着,“赫连,你看你病得这么厉害,也不怕病气传给了倾城,还是送回碧微宫吧。”见赫连真意欲反驳,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向你保证,没人敢害倾城,我派着暗卫时时刻刻护着她,等你身子骨好些了,再接过来,好吗?相信我,我能保护你和倾城。” 见她表情犹豫,李墨一把将倾城抱过来递给不远处的小夏子。 赫连真反应过来,就要去抢,被李墨紧紧的抱住,“赫连,相信我,你需要瞧太医。”一面又吩咐小夏子,“赶紧将长公主送到碧微宫,加派人手,一定要确保公主安全。” “是。”小夏子忙招呼着众人一起往碧微宫走,倾城窝在小夏子怀里倒是不哭不闹,只是拿着一双迷蒙雾眼一直盯着赫连真。 “倾城需要我。”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不断的挣扎着。 李墨将她按在怀里,怜惜道:“赫连,你乖一点,你病得太厉害了,我送你回去。” 说罢,打横抱起她,毫不避嫌的朝凤章宫走。 赫连真这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披着龙袍也就算了,这男人居然毫不避讳的抱着她,他是怕全宫上下不知道他和太后有染吗!忙捶他,急道:“你疯了!还不放我下来!” “嘘!”李墨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你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便安静的窝在我怀里,不要出声,这大半夜的,你又没穿凤袍,谁会晓得我怀里是太后?” 赫连真果真不闹了,乖乖的靠在他怀里。 “还冷吗?” “怎么轻了这么多?” “赫连,你如此乖巧,我可真高兴。” 巡夜的侍卫远远的避开,只知道一向冷峻的皇上怀里抱了一个美人儿,至于长相自是没有看清,不过那美人儿一头墨发在夜色里像是上好的绸缎,皇上不但温柔得不像话,甚至连龙袍也脱下来披在了美人儿身上,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此受宠过呢。 李墨是使着轻功翻进凤章宫的。 将赫连真小心的平放在床上,起身就要去宣太医,被赫连真给拉住了,“太医早先瞧过,没有大碍,倒是你,这会子从我殿里出去叫太医,吓不死人么!” “你是在关心我么,赫连?”李墨顺势坐在床沿,低头瞧着女人白皙的脸庞。 赫连真扭头,懒得理他,这会子冷静下来,也觉着方才自己冲到步寿宫的所作所为,也有些魔障了似的。 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赫连真转过头来,就见着男人脱得只剩下里衣,那动作似乎还没有停下的趋势,忙道:“你脱衣服作甚!还不快回你的乾元殿去!” 那嗔怒的模样,即使在病中,也是激得李墨有了反应。 当下无赖的跳上床,三两下就把赫连真拖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箍住,下巴摩擦着她的头顶,才笑道:“大半年都没有和你同床共枕了,怀念得紧。” 触摸到她汗湿的衣裳,咕哝一句:“怎么湿成这样。”便开始动手动脚,将她身上的衣裳脱了个精光。 赫连真听他那句歧义的话,又见他跟野狼似的扒她的衣裳,挣扎道:“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已经病成这样了,你还想着你自个儿的美事儿!” “别吵!”李墨拍了她臀部一下,清脆的响,声音愈发粗哑:“你再乱动试试看,到时候惹火了我,可就不管你是不是在生病了。” 见她果然乖巧得安静下来,又将她搂紧了一些,调侃:“我不过是见你衣裳湿透了,怕你着凉,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说了不动你就不动你,担心什么!” 赫连真气得磨牙,那你的爪子在我身上摸个什么劲儿! 李墨满足的亲亲她的唇角,叹息道:“赫连,能这样揽你入怀的感觉真好,就好像拥有了全天下一样。” 闻言,赫连真还想挣扎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静静的听,他情意绵绵的说,“我知道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也有许多地方对不住你,相信我,我都改,我向你发誓,待到大权在握,必定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赫连真微微动容,这番誓言,她是毫不怀疑的,就像她毫不怀疑李墨心头只有她一个人,可是情话啊,听过了就是了,若是傻傻的相信,那才是蠢透了,瞧,许诺之前可是得有条件,何时大权在握呢,在夺权之间恐怕是少不了退让,要往后宫里塞妃子罢! 她环紧他精瘦的腰身,低声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的。” 柔软被掐了一下,她惊呼,男人已经俯身下来吻住她的唇,不悦的问:“还是不相信我?” 见她只拿着无辜的眸子瞧着他,倒映出他的灼灼的目光,又掐了她一下,惩罚似的,喘着粗气,“可别这样无辜的瞧着我,我会把持不住吃掉你的。” 赫连真郁闷的背过身去,却一下子被他拉了过来,他顺势压在了她身上,笑得几分邪魅,“我想过了,你反正是发烧,指不定运动一下,出了汗,可就好了。” “你说过不动我。” “我也没说要动真格儿,让我亲亲就好,又不用你费力气。”说着,果然低头封住了她要反对的口,力道大得差点将她憋死。 终于放开她,那人却又动作麻利的往下缩了缩,在她身上胡作非为,弄得她娇喘连连。 “李墨,你可别太过分!”她怒,却也压制了声音,吼了一句。 “太后,让朕伺候你吧。”砸吧着亮晶晶的嘴,抽空回了一句,愈发得意,赫连真可真想一脚将他给踹下去。 突然,身上的男人整个僵住了,不可置信的举起手指在灯下瞧了瞧,一抹血色红艳艳的,瞬间,一张脸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赫连真趁机一脚踹开他,怒道:“我都说过了不行,你自己不信!” 李墨又气又无奈,只嚷嚷道:“你那日子怎么回事,以前不都是上半月么,怎的推到了这几日了!”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憋了一股子的邪气无处可发,李墨只得跳进浴池里‘修身养性’,好容易败了火跳上床,两人可又没了睡意,只搂在一起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赫连真话到嘴边忍了忍,不想讨个没趣惹他不欢喜。 “想说什么?”李墨缠绕着她的发丝,见她欲言又止,出声问道:“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作甚?” 赫连真朝他怀里缩了缩,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胸膛,仍是犹豫了一会子,才问:“你不觉着晋国夫人有些不对劲吗?” 她问得算是委婉,尽管她心头的猜测已经□□分,但好歹是他的生母。 李墨指尖的动作顿住,缠绕的发圈便顺滑的散了开去,从他指尖滑落,他收回手,揽住她的香肩,声音低沉:“你发现了什么?” 赫连真倏地坐起身来,撑着身子看他,眼睛一眨不眨,“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想来也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后宫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插手,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李墨拉下她,枕在自己胸膛上,慢慢说道:“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倾城,她说她看见了,是晋国夫人……”这个话题沉重,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我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总想着再给她一次机会,没想到会害了无辜的芷昭仪。” 赫连真静静的听,心思却在动着,看他一再庇护晋国夫人,想来对其生母总归有几分情意,这回她虽然有意思办晋国夫人,怕是不成了,可留着这么个祸害,尤其是对她还如此重的敌意,她也还好,就担心晋国夫人会伤害到倾城,她决计不容! “说到这个,我总是觉得奇怪得很,她同芷昭仪无冤无仇,为何会害她?”虽然自个儿心头雪亮得很,但总得说给他听,将线头牵过去,又说:“我听闻你之所以娶司马钰绫是因她用晋国夫人性命相逼。” “是。”在这桩事上,李墨知道很是对不起赫连真,只得道:“当时司马钰绫张口就要做皇后,我自是拒绝,可就在你突然失踪之后,她将活死人一般的晋国夫人带到我面前,以此为条件。” 想起陈年旧事,回忆似乎很远,“那年我不过才五岁,同母…晋国夫人回府,我虽然小,却也知道她素来怯弱,即使身为皇后,但仍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没有威势,其她嫔妃根本不拿她放在眼里,便是我,也少不得要受些罪,可那次回府,我亲眼目睹她被害,不敢声张,任由沈氏取代她的身份。” 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有些自嘲,“沈氏比她更适合做皇后,有手段,有气魄,在宫里很开树立起自己的派系,也教会我很多东西,虽然很残酷,总是为着我好的,有时候我想想,几乎会认为沈氏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才是,我天性凉薄,可再次见到晋国夫人,那种血缘亲情,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为了救活她,我甚至委屈你……” 赫连真听他说起这些,也是唏嘘不已,紧紧抱住他,知道这男人内心铁定是为当年的事有些自责的,舍弃亲生母亲保全自己,的确是他会干得出来的事,所以,她才会给他的评价仅是一个狠字! “不是你的错,若换做我,也会蓄积力量,只有护住自己才能报仇不是么。” 她心里有了谱,既然对晋国夫人有愧疚,那么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的,于是便道:“你既说晋国夫人当年被害,可司马钰却说她是活死人,就算是活死人好了,那么这十几年她又是如何撑过来的?便是司马钰绫妙手回春,华佗在世,我也难以相信她能起死回生!这是其一,其二,你用芷昭仪打司马钰绫的脸,她堂堂一国公主能咽得下这口气?而且,据底下打探,那几位枉死在桃林的宫人,可是在背地里碎嘴过司马钰绫,偏偏她的琴声能惑人心智,这么邪门的工夫,我不得不猜测,她完完全全控制了晋国夫人,其三,死者皆是面色发黑,那是尸毒,且脖子被咬断,死状残忍,试问,普普通通的人,怎会如此犯案,我只怕晋国夫人情况不大好。” 见男人脸色越来越沉,她不得不再下一剂猛药,“你有没有想过司马钰绫为何要嫁到大黎,你如此冷落她,她却也不急,整日里呆在丽正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看着老实,我却觉得她像是在等什么机会,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传说中她本事大得很,会谋略,会打仗,现在看来,她应当还会邪术,这么一个人,最近的表现似乎也太过平庸,她的任务是什么呢?刺杀你?她还不够格,偷军事防布图,你防着她没有机会,那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连左相竟然明里暗里在帮着司马钰绫,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得早早提醒李墨,好好防备着司马钰绫,至于晋国夫人,李墨得知了如此这般情况,定不会袖手旁观,送走固然称心,退一步,将她关起来也是好的。 *** 昨夜听了赫连真的分析,李墨还没找司马钰绫的麻烦,她倒是自个儿找上了门来。 小夏子见帝王脸色不大好,也知他素来不喜这邺齐来的丽贵妃,便问:“奴才这就将她打发了。” 正躬身欲退,李墨却发了话,“让她进来。” 司马钰绫眉眼平和,挥退了跟来的宫人,孤身进了乾元殿,感知到那东西,她的血液有些沸腾,缓缓的压制住。 她摇曳生姿的进来,扬起一抹笑,规规矩矩的给李墨行礼,却没有得到赦免。 她也不恼,细细缓缓的说:“臣妾知道皇上在气什么,臣妾今日是请罪来的。” “哦?你倒是请何罪?是欺君之罪亦或是用邪术控制晋国夫人除掉开罪过你的人?司马钰绫,朕小看了你。” “皇上过奖了。”她也倒是不否认,只是么,李墨却也委实太过小瞧她了。 她道:“臣妾在乱葬岗捡到晋国夫人的时候,她可就已经死了,是臣妾花了十七年的功夫才将她的尸体保存完好,也是臣妾将她唤醒,才让皇上同晋国夫人有母子再见的时刻,如此说来,皇上可也得好好感谢臣妾才是。” 有一**冷气袭来,是男人的怒气在扩散,他阴冷的问:“你说――晋国夫人已经死了十七年?” 他心头既惊且痛,已经死了吗?可这起死回生之术,也太过诡异。 “是。”司马钰绫倒是磊落,直接道:“臣妾虽然将她唤醒,可若想继续活下去,她就必须吸食活人的新鲜血液,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是你们邺齐的妖术?” 司马钰绫笑:“不,这是臣妾的本事。” “本事?”李墨冷笑,“朕可以立马下令将你拿下,处以极刑,你这滔天本事,可真是朕忌惮。” “皇上你会吗?”司马钰绫反问,“臣妾一直忍辱负重,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臣妾的任务吗?杀了臣妾,你怎么同邺齐交代,又从哪里知晓邺齐在大黎的势力?”气定神闲道:“臣妾劝你,还是不要大动肝火的好。” “放肆!”李墨一掌拍在案桌,竟将案桌震碎,足见戾气之深。 在这档口,外头伺候的小夏子突然匆忙进来,一张脸急得快皱到一起,见到李墨如此大发脾气也顾不得,硬着头皮,急急道:“皇上,不好了,晋国夫人同元贵妃等一干主子们在御花园里赏花,不知怎么的,长公主突然掉进了池子里,如今昏迷不醒,太后知道了已经大发雷霆,将所有主子都押了起来。” “什么!” 李墨唰的站起身来,脸色一变再变,竟是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倍,连跪在下面的司马钰绫也顾不得,抬步就往外走,边问:“太医都到了吗,将所有太医都给朕找来,长公主有个什么好歹,谁都不要活了!” 声音渐渐远了,司马钰绫嘴角挑起一抹满意的笑,瞥了一眼四周立着的宫人,出声道:“皇上都已经走了,你们不去伺候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本宫是因为皇上没发话不敢走,皇上现在可是怒得想杀人,一旦不称心了,留在这里不称职的你们,可就是替死鬼了。”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畏惧帝王,步履匆匆的追了上去。 司马钰绫挑眉,方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目光落在那明光闪闪的玉玺上,内心翻腾得更厉害了。 *** 凤章宫现在是乱成了一片,众妃全被扣下,大批的侍卫守住了宫门,太医进了一位又一位,宫人们脚步匆匆,生怕慢了一步。 里头几位太医会诊,赫连真眼睛都不眨,就怕错过了什么,害得昏迷不醒的倾城有个意外。 太后严阵以待,又冷气逼人,以致太医们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外头元贵妃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心疼、焦急、自责轮番交替,她恨不得守在倾城身边,可一向待她和善的太后竟用阴狠的目光盯她,将她拒之门外。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怎么样?”李墨匆匆赶来,直接进了内殿。 赫连真并不搭理任何人,只红着眼,直直的盯着昏迷的倾城。 沈太医收了银针,微微松了一口气,抬眼见着太后同帝王像是要吃人的模样,忙出声道:“太后皇上且放心,公主昏迷是因为撞到了头,又吸入太多湖水而导致的,微臣已经施了针,最多明日公主便会醒来。 听了这番无恙的话,赫连真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却因为僵得太久,若不是青禾将她扶住,恐怕就会软了下去。 她嗓子有些嘶哑,连连说了几个好字,真诚道:“沈太医,哀家信你。” 倾城没了生命之忧,赫连真软化的表情又变得阴冷,“哀家只道公主落了水,不曾想竟还撞了头,真是好得很,哀家倒要好好问道问道,公主这灾难可都是怎么来的!” 她高高的坐在凤椅上,大殿里跪满一地主子丫头。 “太后,太后,公主怎么样了?”元贵妃细皮嫩肉的在日头下跪了一个多时辰,有些支撑不住,却是顾不得,跪着过去,牵住赫连真的裙摆,仰头担忧的问。 赫连真冷哼一声,将她甩开,责备,“你便是如此养护公主的?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了事,若是一个不注意了,公主指不定会怎么着!元贵妃,哀家对你太失望了!” 听到这般指责,元贵妃有些委屈,她知道自个儿没有福气替皇上生养子女,有了倾城,她便是视如己出,待倾城更是宝贝得紧,吃穿用度皆是不敢大意,每件底衣可都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她也不想倾城出事,若是换得倾城平安,哪怕用她的命来抵也是眉头不会皱一下的,可今儿个太后竟然这般数落她,甚至不让她去瞧一眼倾城,越想,心头越是胀闷,最后竟是哭着哭着晕了过去。 赫连真眉目一沉,真是不晓得元贵妃这样怯弱的性子,日后怎么来给倾城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才说了她两句就受不住,赫连真有些头疼。 “将贵妃扶进偏殿休息。” 宫人们上前手忙脚乱的将元贵妃搀进了内殿,赫连真凌厉的目光在众妃身上来回扫荡,启唇,“现在谁来告诉哀家,公主因何落水?一大串伺候的宫人竟然全都不省人事,手段可真是高明,以为如此,哀家便什么也查不出来了么!” 见众人敛气秉神,没有打算开口的样子,她也不急,只不咸不淡道:“你们一个个的可别给哀家装傻充愣,不知道,不清楚什么的,哀家可不听,若是得不到哀家想要的答案――”瞧着底下的人将头埋得更低,才听见赫连真阴沉沉的声音从顶上传来,“那么哀家只能认为,谋害公主之事,你们都是同谋!谋害皇嗣的罪名,不晓得你们但不担得起,你们的家族可受不受得住!哀家的脾气,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若是不相信,尽管试试!” 众妃倒抽了一口凉气,求救的目光扫向坐在另一旁不发一言的帝王,只见帝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默了一会子,开口,“太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胆敢伤害朕的长公主,找不出真凶,就由你们顶罪好了。” 不高不低的声音,清冷的语气,让众妃的脸色一变再变,哆哆嗦嗦,一阵害怕,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重视长公主。 李墨心头想的却是,昨日才信誓旦旦朝着赫连真保证倾城少不了一根头发,今日却出了这等事,若是不拿出个态度来,怎么向她交代,且,他爱倾城之心并不比赫连真少,伤害了他的爱女,他怎能善罢甘休! 帝王如此发话,便是没人会顾着她们,这简直要命,几个贵人哭哭啼啼的在那里喊冤,受了感染,不一会儿,整个大殿里全是呜呜的哭声。 赫连真眸中冷光闪过,挥手打翻小几上的茶具,倏地站起身来,对着被她一番动作吓得憋住哭声的女人们,冷声道:“少在哀家面前哭鼻子抹眼泪,哀家可不是仁慈之人,从现在起,每隔一炷香的时间,若你们仍是不交代,哀家就杀一人!” 她的视线逡巡在众人间,又道:“哀家最是公平,就从位份高的主子开始。” 朝一边伺候的宫人吩咐:“燃香――” 宫人一刻不敢耽搁,立马点了香,还用嘴吹了吹。 众妃眼睁睁的瞧着一炷香越燃越多,目光纷纷集中在跪在前头的江婕妤身上,就算从妃位贬到婕妤,可在这人数不多的后宫,除了两宫贵妃,竟是最高的了。 就算江婕妤平日里暗自算计从中作梗,可这会子也是慌了起来,赫连真从来不会只是吓唬吓唬人,说得出,定然也做得到,难不成她大仇还未报,便要憋屈的死在赫连真手里!侧头瞥了一眼晋国夫人,当下,跪着前行了几步,急急道:“臣妾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臣妾知道晋国夫人曾离开了一会儿,而当时,长公主好像也跑得远了。” 不防被江婕妤供出,晋国夫人有些不可置信,脸色有些不好,忙道:“墨儿,不是我,我只是见长公主在追一只猫,想替她捉住而已。” “是这只吗?”赫连真示意,便有宫人提着一只肥猫到了面前。 “是。” 赫连真冷冷一笑,接过猫儿,温柔的顺着它的毛,慢慢道:“这可是哀家养了好几年的猫儿呢,每日里大鱼大肉的伺候着,瞧,都这么肥了。”说着将猫儿扔到地上,用脚踢踢它,竟也无动于衷,被踢到痛处了,才朝后移动一步,“瞧瞧,这猫儿给懒得。” 突然语气一转方才的温和,冷冰冰的盯着晋国夫人,问:“那么夫人是说,这么懒得猫儿竟会偷偷跑到御花园,还惹得倾城去追吗!”起身,一步步走近晋国夫人,“还是说,是有人故意引诱哀家的猫儿,趁机设局要害长公主!” 她一声厉喝,将晋国夫人直接逼得跌坐在地,口中辩解,“不是我……” 赫连真盯着她笑,“哀家可没说是夫人,只是在分析实情而已,不过么――虽然这只猫儿是哀家的爱物,也不是故意引得公主不顾安危去追逐,但到底害了公主,哀家是不会包庇的……” 她唰的抽出侍卫的佩刀,一刀挥过去,准确无误的砍掉了肥猫的脑袋,头身分开的猫儿嗷叫了一声,漆黑的眼珠子还转了转,四肢仍在动,似乎在抗议突然的灭顶之灾。 “啊……”众妃都被这残忍血腥的场面吓得摇摇欲坠。 晋国夫人更甚,因着她靠的近,或许是赫连真故意的,那溅出的血液沾了她满脸,她全身都在不住的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惊吓亦或是愤怒。 “太后……”李墨终于动容,也站起了身来。 赫连真哐当一声扔了佩刀,拍拍手,转过头来,笑问:“哦?皇上有何见解?” 李墨动了动嘴唇,只得道:“此案疑点颇多,这猫儿无缘无故跑到御花园不说,便是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也莫名其妙昏迷不醒,还有朕派给公主的暗卫,亦是同样症状,且没有打斗的迹象,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所以,不能冤枉了晋国夫人。 赫连真瞧了一眼晋国夫人不正常的脸色,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正色道:“哀家也想到了,所以,哀家觉着晋国夫人与此事并无干系。” 李墨怔了怔,不曾想赫连真竟会如此帮晋国夫人说话,神色间带着点点感激。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赫连真突然出声问道:“丽贵妃呢,怎么不见丽贵妃?哀家可是记得,邺齐擅长巫蛊。” 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墨神色突然一凝,“她在乾元殿。” 司马钰绫既然能起死回生这种邪术,那么方才的疑点便能迎刃而解,她这是声东击西! “来人呐――” 话音刚落,晋国夫人竟似发了狂一般叫了起来,扑上去对着临近的贵人就是乱咬,最后咬住贵人的脖子,狠狠的吸食新鲜的血液。 这番动作,不仅将殿里众人都惊骇到了,便是李墨也是愣了愣,虽然知道晋国夫人是这样,也知晓接二连三的命案都是出自她手,可在眼皮底下突然发狂起来,暴露在无数目光之下,让他又恼又无力,就算他再想要保住她,只怕也不能了。 “是她……”挨近的妃嫔们纷纷起身逃命,吓得几乎要失禁。 晋国夫人红着眼,甩开被吸完血液的贵人,满口鲜血,她舔了舔,伸出突然长出指甲的双手,朝着吓傻了的江婕妤扑了过去。 “拦住她!” 听到赫连真下命令,侍卫们才醒悟过来,硬着头皮七手八脚的将晋国夫人给扒了下来制住,太邪门儿了,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种事! 赫连真当机立断,道:“晋国夫人定是被邺齐妖女的邪术所侵,你们不要怕,只要将丽贵妃捉拿归案便好。” 李墨也回过味儿来,很是感激赫连真,如此这番解释,或许还能保住晋国夫人一命,于是赶紧道:“传朕旨意,丽贵妃用巫蛊惑人心智,滥杀无辜,谋害公主,罪不可赦,给朕拿下她,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刚下了命令,却听得一声惊呼,“妖物!”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乾元殿方向的上空出现大片的黑雾,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且说当是时,乾元殿上方出现黑雾,天象奇异,弄得人心惶惶。 李墨面色极冷,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对方做了什么,他甚至一无所知,只大概明白那是所谓的邪术,正欲亲自前往将司马钰绫捉拿,仔细拷问,只听众人再次惊呼一声。 他回头看去,说不准什么心情,被侍卫制住的晋国夫人竟然慢慢的腐蚀,最后化成了一堆白骨,散了一地,他脑子里唯一闪过的便是晋国夫人垂死挣扎痛苦的模样,心头狠狠的刺了一下。 赫连真亦是被吓着了,好一会儿才震住被吓得东奔西走的宫人,走到李墨面前,极其严肃的问:“怎么会这样?是司马钰绫搞的鬼?” 闻言,李墨垂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司马钰绫! “好好照顾倾城。” 他丢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去,“给朕活捉司马钰绫!”他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李墨走了,赫连真遣散了众妃,凤章宫一时冷清了下来。 她收起方才被惊吓的模样,踱步走到那一堆白骨前,蹲下了身,嘴角的笑意足以证明她的愉悦。 终于将这心头大患给除去了呢。 倾城出事之时,她正在翻阅从文华殿偷来的**,有关于巫蛊。 两百年前,邺齐还不叫邺齐,而是一个叫乌桓的部落,且擅长巫蛊,上面记载,尤其是这巫术,不但能起死回生,操纵人的精神意志,甚至能令天地变色,伏尸百万……大黎开国皇帝虽然钟情于巫女星,却忌惮这毁天灭地的巫术,于是囚禁巫女星,灭了整个乌桓一族,亦是将乌桓大量关于巫蛊的书籍焚毁,一统天下,百年后,大黎君主昏聩,乌桓便得到了发展,以至于变成了如今的邺齐,只是没想到,巫蛊之术亦是流传了下来,即使没有书中记载那般邪乎,但到底不可小觑。 听闻事情的经过,她自然是又惊又怒又担心,起初也并没有想到要在这桩事上做文章,慢慢冷静下来,她忆起前日的噩梦,尽管晋国夫人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但李墨似乎有意识补偿,不会轻易拿晋国夫人如何,可她怎能再拿倾城冒险呢,只这一次,便差点将她吓得魂飞魄散,那日的噩梦,到今日看来,也是应在倾城身上的。 她差不多了解晋国夫人的所有情况,虽是没有把握,却也只有试试,她故意将妃嫔们吓得战战兢兢,首先拿江婕妤开刀,江婕妤为求自保,定会将晋国夫人供出来,没有扯到晋国夫人头上也没有关系,总归有一个嫔妃会牵出晋国夫人,当然,引得倾城去追的猫儿自然不是她养的那只,但并不妨碍她要做得事,一刀斩下猫头,血迹洒在晋国夫人脸上,且,在挥刀的时候,她已经将专门对付丧尸的归心散撒到晋国夫人身上,而后,晋国夫人抓了狂,发作起来,当下便咬死了人,这下子李墨护不住了,所以她要帮晋国夫人说话,将罪责扣在司马钰绫头头上,有了昨日的铺垫和对司马钰绫的防备,又可以护住晋国夫人,李墨定是会顺着接下去,而晋国夫人预料中的化成一堆白骨,众人也只当是司马钰绫施展邪术的后果,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她为何要落罪在司马钰绫头上,一来,今日倾城之事便是司马钰绫一手策划,她早已派人时刻注意司马钰绫的动静,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救回倾城。 司马钰绫声东击西,开始动作,想必邺齐已是不惧大黎,两国交战,必不可免,虽然左相交代她不可为难司马钰绫,起初她也想静观其变,看看司马钰绫到底要做什么,可司马钰绫再留下来的隐患实在太大,今日竟然将手伸向了倾城,单是这一点,她就容不下。 “吩咐玄王,守住左相府,定要给哀家捉住司马钰绫!” 她倏地站起身来,吩咐,这次她一定要拿下司马钰绫,不仅是为了替倾城报仇,亦是为李墨的江山除去一个毒瘤,她能感觉得到,这次若是放虎归山,来日,两军交战,定是要吃大亏。 *** 果然,司马钰绫是被出城进香的左相夫人带走的,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赫连真一路尾随,不敢闹出大动静,到底是她的母亲,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左相府同邺齐有瓜葛,并掩护皇帝要捉拿的要犯,只怕相府会落得个勾结外敌的罪名,满门都不够斩。 直到进到林子深处,有人接应司马钰绫,左相府的马车才离开。 机会已到,赫连真手持匕首迅速的跟了上去,几个翻身,只见明晃晃的几下,马儿惨烈的嘶叫,却是两腿已经被削掉。 司马钰绫使着轻功腾身,弃马,稳稳的落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笑道:“太后,跟了我这么久竟也没死心,你对皇帝的情意,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跟随的护卫亦是作了防御的准备,挡在司马钰绫面前,恭敬道:“公主请先走,这里交给属下。” “走?”赫连真嗤笑一声,“哀家亲自来捉人,若是让你们走了,可不是打哀家的脸?”转而声音冷冰,如同鬼魅,“今日,你们谁也走不掉!” 说着,已经闪着身子迎了上去,同护卫们交起手来。 护卫们功夫并不低,同赫连真缠斗在一起,赫连真虽然手法快,但没有内力不会轻功,有些许的吃亏,但这并不代表她解决不了这些个护卫。 司马钰绫暗自惊讶赫连真的功夫,真是没想到,顾不了许多,使着轻功正要离开,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大网,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倏地一惊,堪堪避过,不曾想,四周早已埋伏了官兵。 “大胆妖孽,赶紧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给你留个全尸。”长相俊美的少年夹着马肚而来,此时不苟言笑,很是威严。 “少废话,将她拿下!”阿凝不耐烦的一哼,已经使着轻功飞了过去,拔出剑同司马钰绫斗在一起。 “阿凝,等我。”李玄也没心情继续耍帅,亦是拔了剑助阿凝一臂之力。 两人虽然算不得绝顶高手,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夫妻俩很是配合,直逼得司马钰绫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很快,在官兵的辅助下,赫连真解决了护卫,舔了舔匕首上沾染的鲜血,加入了战局,司马钰绫不防,竟被那匕首划了一刀,若不是她避得快,只怕整个手臂都会被那匕首给削了下来。 当下捂住手臂,后退几步,再也笑不出来,怒道:“赫连真,我同你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处处忍让你,何以你要步步紧逼,难道左相没有教过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么。” 赫连真并不在意她说的什么,只好笑道:“处处忍让?你是说在宫里哀家欺你之时么?只不过是你为了目的不得不妥协忍让吧,竟也好拿来同哀家做人情!你说哀家为何步步紧逼?”赫连真声音冷冷,“你大概是忘记了哀家失踪的那些日子,你对哀家做过些什么罢,哀家倒是不要紧,可为哀家而死的那对母子冤魂不散,让哀家替他们讨回公道呢,再者,长公主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你说――哀家能放过你么?” 司马钰绫一步一步的后退,全身戒备着赫连真,边道:“什么失踪,关本公主何事!本公主敢作敢当,长公主的事是我做的,那对母子你少乱扣在本公主头上!你今日这番行动,左相可是知道?本公主劝你还是听你父亲的话比较好,否则――” 突然,司马钰绫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只见她捂住手臂的手一挥,洒在空中的血珠便慢慢的聚集起来,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一道屏障,将司马钰绫安全的隔开。 “妖术!”有人惊呼。 赫连真闭上眼,整个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动静,有剑锋破风而来,她蓦地睁开眼睛,向后倒去,堪堪避过,再定睛一看,哪里有方才袭击她的司马钰绫,而那血色屏障逐渐凝成一张网,向他们靠拢。 “好一个障眼法!”赫连真冷冷道,无所畏惧的朝着血网靠近,速度极快的穿了过去,到了司马钰绫面前。 司马钰绫神色诧异的看着她,不可置信,“你竟然知道?” “哀家知道的可还多着!”赫连真匕首极快的朝司马钰绫刺去,“公主艺高胆大,为邺齐王上出谋划策,开疆辟土,但能得到邺齐王上如此重用,只怕不止如此,哀家猜测你的另一层身份是神秘的巫女可是?” “你……” “那么,你此番到大黎的目的是什么?你去乾元殿盗走了何物!” 赫连真气势凌厉,手上动作不停,直把司马钰绫逼得冷汗涔涔,那匕首已经快要刺到她喉咙了。 “赫连真,你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我邺齐……”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提着躲过了赫连真的刀尖。 “王兄。”司马钰绫喜上眉梢。 “司马徽!”赫连真咬牙切齿,有些忌惮,甚至是瞬间白了脸,那蛊毒发作的痛苦,让她怕得紧。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司马徽揽着负伤的司马钰绫飞离赫连真等人三丈,轻飘飘的落在树枝上,俯视小脸变得有些许苍白的赫连真,神色莫测,半晌,才出声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左相的女儿。” 那语气里带着诧异恼怒以及微不可见的一丝……无奈。 赫连真挑眉,司马徽就算知晓她的身份,问的也应当是‘你竟是大黎太后’,倒真是让她疑惑了,‘左相的女儿’?难不成这层身份竟让他惊讶至此么。 突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力道之大,直击赫连真面门。 她一愣,随即后退几步,伸手截住,却是一个小瓷瓶。 “这虽然不是解药,但也能减轻三分痛苦。”话落,一声哨响,林子里跑出一匹良驹,司马徽抱着司马钰绫落在马上,扬鞭而去。 “放箭!” 李玄一声令下,箭雨纷纷朝司马徽背后射去,然而,只见司马徽不过轻甩衣袖,箭矢已经调转了方向,簌簌的射/向众人,死伤过半。 “好俊的功夫!”赫连真收回心神,赞叹了一句,不怪她不是司马徽的对手,只怕李墨也只能同他堪堪打个平手,司马徽,司马钰绫,这样的对手未免强大了些…… “阿凝,传话风阁,不惜一切代价阻杀这二人,决计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大黎。” “小姐!”一向从来不质疑赫连真的阿凝突然惊呼一声,这是赫连真未进宫之前为自己准备的退路,今日竟然用来阻杀两个人么?见赫连真眸光坚定,不再多问,领命而去。 “什么风阁?”李玄不懂二人说些什么,见阿凝离去,也翻身上马,急急追上,大吼:“阿凝,等等我。” 跑出去一段路,想起赫连真还在,忙回头道:“母后你先回宫,儿臣定然将司马妖孽捉拿回来。” 赫连真举起手掌里小小的瓷瓶,倒出几粒检查了一番,愈发诧异,果真是压制蛊毒的良药,可司马徽为何会这般好心给了她?左相的女儿么?她父亲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 赫连真回了皇宫直接去了乾元殿,小夏子在门口拦住了她。 “里头有大臣们在议事?” 小夏子点点头,道:“皇上今日心情不怎么好。”见左右无人注意,便凑近赫连真低声说道:“好像是邺齐举兵犯我边境,仅仅一夜便夺了三座城池,势如破竹,皇上同大人们正商量对策。” 赫连真心头一凝,没想到邺齐动作如此之快,显然是早已对大黎虎视眈眈,测谋已久,李墨的心情,只怕不单单是‘不怎么好’吧,先是倾城出事,然后生母这般下场,如今逃了司马钰绫,城池还被攻占,应当是怒火攻心才是。 “皇上可用了晚膳?”她问。 “还没呢。”小夏子有些愁,“一直和众位大人在商讨呢,娘娘要不您先回去,等议完事,奴才便告诉皇上您来过。” “也好。”赫连真朝里头望了望,便抬步离开。 *** “娘娘,饭菜已经热了三遍,皇上怕是不会来了,要不您先用吧。”青禾看看天色已经不早,都戌时过了许久。 赫连真仍是埋头研究边境防布图,头也未抬,“你先下去吧,哀家再等会儿。” 殿里伺候的宫人是早已被打发下去了的,青禾嘴唇动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关上殿门退了下去。 赫连真用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邺齐属南,同大黎隔水相望,能一夕之间攻破三座城池,还这般轻而易举,若非邺齐个个精兵良将,那便是大黎出了奸细,里应外合,毕竟,邕城一直以来固若金汤,且派了重兵把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赫连真回头,对上男人清冷的面庞。 丢了笔,墨迹在地图上晕染了一片污迹,举步过去,她伸手自然而然的拉过男人的手,将他往桌边带,“怎的这么晚?” 替他布好菜,见他也没动,不免问道:“事情很棘手?” “无事。”李墨望着她担忧的小脸,她的目光清澈,不见算计,他的心一暖,替她夹了一箸菜,道:“不过今日事多,闹得我头疼。” 想起今日之事,又问:“听说你亲自去捉司马钰绫,被她给逃了?” “恩。”赫连真小口小口的啜着汤,咂咂嘴吧,仍是有些不甘心,“差点就拿下她了,可惜被司马徽给救了。” 见她没有隐瞒,李墨神色好了许多,至于为何是左相夫人的马车载了司马钰绫出城,她口中的风阁又是怎样的存在,他没有多问,她既然能够不惜一切代价阻杀,想来也是为着他,这也就够了。 “对了。”赫连真放下碗,问他:“今日乾元殿是怎么回事?司马钰绫可是做了什么?” 那上空的黑雾,就算是她,也是吃了一惊的,太不寻常。 “我也不知道。”李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东西都没少,只是玉玺被她碰过。” “玉玺?”原以为她要盗玉玺,可现在,赫连真也不晓得她的目的究竟何在了,那一阵黑雾,绝对不简单。 李墨的视线落在她手背上,只见一道划痕明显,问:“怎么伤了?” 赫连真举起手瞧瞧,不甚在意,“没事。”这应当是躲箭矢的时候被划伤了,司马徽的功夫不可小觑,随随便便一挥袖子,便是她,也依然很难躲过。 “胡闹!”李墨站起身来,拿过药箱,仔细替她清理伤口,“若是不处理,日后恐怕是要落下伤疤的。”替她包扎好,捧着她一双纤纤素手,低声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落下痕迹可就不美了。” 赫连真笑,“怎么,手背划一道就不美了,那若是我这张脸被划了一道,你岂不是要嫌弃死?原来你也是这般以貌取人呐。” “那倒不会。”李墨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模样,心情好了不少,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停留在耳畔,低低道:“你这张脸要是毁了,大不了灯一灭,眼睛一闭,也是可以将就的。” 赫连真呸了他一声,“登徒子!”却是笑笑搂着他的脖子,亲昵不已。 李墨一把抱起她,笑道:“恩,我是登徒子,那么尊贵的太后娘娘,你搂着我作甚?”朝着凤床走去,丝毫不正经,“既然娘娘深宫寂寞,不如我替你解解闷儿?” 说着,两人已经滚做了一团。 她小日子还在,自然不会动真格儿,不过是这里摸摸,那处捏捏,过过瘾罢了,纵然如此,还是免不了气喘吁吁的停下,意犹未尽。 赫连真也是不好受,两人并排躺着各自平复,她有些气恼,平白的要来招惹她,点了火又没法子灭,恨恨的瞪了李墨一眼,仍是不解气的踹了他几脚。 李墨见她如此,更乐了,眉开眼笑的,往日里板着的脸,僵着的表情通通如积雪般消化,长臂一捞,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小脑袋上,很是满足。 静默了一会儿,赫连真朝着他怀里滚了滚,出声道:“只怕这一仗不好打。” 李墨抚着她的背的手一顿,搂紧她,“不用担心,这江山我还守得住,邺齐虽然来势汹汹,但也不用太放在眼里,等着吧,我必定拿下邺齐作为你的聘礼,替你添百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赫连真撑起身,看着他晶亮的眸子,里面是志在必得的决心,对上她的眼睛,柔化成了星光点点,几乎将她的心神都吸了进去。 她忍不住落了泪,滴在他的俊颜上,“我真是高兴,想着那样的场面,定会是空前盛大,天下的女子,只怕是要嫉妒死我。” 李墨伸手替她抹去泪珠,有些凉,如同她的身子一般,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身子凉气逼人,却也不介意,仍是同她亲密无间,问她:“既然高兴,你可哭什么?” 赫连真不语,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泪水沾染了他的里衣,浸到他的身体里。那样盛大的场面,她定是等不到的…… 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传来,“这后宫里除了元贵妃,高位的妃子一个也无,我瞧着江婕妤虽然爱搬弄是非,上回受了罚想必也都改了,元贵妃身体弱,又要照顾倾城,打理后宫怕是忙不过来,让江婕妤恢复份位吧,也好替元贵妃分担一二。”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的女儿若是还这般关着罚着,不得圣宠,做爹的只怕心头难平,不会好好办事。 李墨静了许久,才道:“赫连,你不必如此。”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女人,哪怕他没有宠幸,只占着个名分,可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些女人的存在,只怕她心头早想将一个个收拾了。 赫连真在他胸膛咬了一口,引得身下的男人一颤,她满意的住了口,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的江山,我也想帮你守护。” “好。”李墨笑着点头,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我们一起守护,我的皇后。” 他满足的闭上眼,虽然她瞒了他许多事,虽然他的生母被她算计,乃至下场凄凉,但只这一句话,足矣。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甫一到凤章宫,阿凝便直直的跪在地上,“小姐,阿凝没用,让司马钰绫给逃了。” 彼时,赫连真正同倾城玩耍,那日的事情显然没有将这位长公主给吓住,亏得赫连真担忧这孩子心头有阴影,这般胆大,不晓得像了谁。 听见阿凝回话,赫连真才直起身子看了过来,“哦?风阁全部出动,竟然拦不住?” “是。”阿凝静默了一瞬,又才哑着声音道:“此番,风阁死伤过半,元气大伤。” 赫连真脸上再不复笑意,使了眼神,青禾便同着嬷嬷将倾城给带了下去。 风阁是她为自己留下的退路,这些年,她没有动用一人,哪怕上回差点死在邺齐死士的刀下,风阁的人,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不说有滔天本事,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六千精英,死伤过半,便是折了三千,此番,怪她,太过高估了自己,这回,恐怕是真正的遇上了对手了。 落在后头的玄王将将踏进殿里,见到自个儿放在心尖尖上的媳妇儿跪在地上,表情凝重,立马慌了,“母后,这不怪阿凝,儿臣带的可全是宫里的顶尖侍卫,也是全军覆没,司马钰绫会妖法,引来好些毒虫,儿臣和阿凝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小命回来。” 唇红齿白的少年,即使风尘仆仆,也难掩那一身贵气俊逸,此番皱着眉,也是好看的紧,赫连真眼神不由得晃了晃,这些年李玄眉眼都长开了,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袍,纹路精致,端的是风姿特秀,再难以同几年前被她刚捡回来时那副脏兮兮的模样相联系。 “瞎嚷嚷什么,臭小子。”难不成她还会因此怪罪阿凝?瞧这护得紧紧的模样,不就是个媳妇儿,至于么?她养了他这么些年,儿子偏着媳妇,也还是让她醋了醋。 “起来吧。”赫连真走过去将阿凝带起来,见她手臂也是被伤着了,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才道:“下去歇着吧,手臂好好养着,最近一段时日你就不要再动刀动枪了。” 李玄巴不得阿凝每日乖乖呆在玄王府,听了赫连真的话,也是欢喜,拉着阿凝就走,阿凝不习惯他在别人面前动手动脚,将他推开,偏偏李玄又粘了过来,两人拉拉扯扯,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模样。 赫连真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觉着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李玄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过头来唤了赫连真一声,拍拍自个儿的脑门儿,差点将这桩事儿给忘了,一时有些严肃道:“皇兄派了二哥去了盐城,大军已经出发了。”想了想,又说:“二哥身子不好,又从未带兵打过仗,此番邺齐凶猛,我担心……” 赫连真眉头一皱,派了阿湛?她倒是知道邺齐已经开始攻占盐城,盐城是死守,邺齐虽然几番攻占不下,但明显盐城已经招架不住,李湛的封地在济州,同盐城虽不是相隔千里,但也算不得近,朝廷虽然可用之人不多,但依着李墨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将军权移交到李湛手里,此乃大患,更何况,李湛的背后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威武将军,李墨,究竟要做什么…… “母后,要不然我去向皇兄进谏,让他换人吧,二哥那身子,哪里吃得消行军打仗的苦?” 赫连真摆摆手,道:“别捣乱,你二哥的本事大着,况且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哪有又收回的道理,带着阿凝回府歇着吧。” 既然赫连真如此说,李玄也就放了心。 这个时候,安宁已经从上书苑下学回来,蹦蹦跳跳的,像个小猴子似,后头跟了一大串宫人,恩,一旁还有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模样,是荀王妃的女儿――知语公主。 “这么高兴?”赫连真接住朝她怀里拱进来的安宁,问她:“今儿个太傅教的可都会了?” 安宁搂着她的脖子,在她怀里扭了扭,“太傅念书时脑袋晃呀晃呀的,晃得本公主头晕,母后你是不知道,太讨厌了,本公主现在想起来,还想打瞌睡。” 赫连真笑,“哦,所以我们的小安宁是瞌睡了一日?” “没有,没有,我哪敢呐。”小姑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解释道:“太傅催眠的本事太大了些,本公主一直强撑,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扯了太傅的胡子,他再不敢摇头晃脑了。”双眼冒着星星,朝着赫连真讨好的笑,“母后,您说我这是不是做了好事?再被太傅这样教下去,可真真是要误人子弟。” 赫连真明白了,这孩子从小心思就多,也是,皇家的孩子都这样,绕了这么大的弯儿不外乎就是今日非但没有好好念书,反而大闹了上书苑,她隐隐觉得有些头疼,这丫头,可就没有哪一日是安生的。 “你这丫头太过胡闹了。”赫连真戳她的小脑袋,骂道:“你怎的不学学人家知语,你瞧瞧你,可有公主的模样!” 安宁撇撇嘴,哼哼了一声:“谁要学她,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拿着眼珠子偷瞥六公子,不害臊!” 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更何况一向被赫连真给宠到天上去的安宁公主,一句话下来,直羞得知语公主抬不起头来,委屈的辩解:“我没有……” “你就有!我明明都看见了,你还偷偷给六公子递情书呢,哼!” 闻言,知语公主吓得面色大变,一下子跪在赫连真面前连连磕头,“太后明鉴,知语万万不敢如此,知语是冤枉的。” “还敢抵赖……” “安宁!”赫连真出声喝止,这丫头当真是处处不饶人,也委实太过刁蛮了些,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情书不情书,素来她和知语公主不对盘,处处欺负压制知语,毕竟是自己身边的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番话也太过了些,知语再怎么说也是公主,这流言若是传出去也跌份儿。 “赶紧将知语公主扶起来。” 听了她的话,身边的宫人忙将知语给搀了起来,知语公主似乎是被吓坏了,一张小脸儿哭得惨兮兮的。 “不许哭!”安宁横眉怒目的吼了一声,知语果然不敢再哭出声,只一阵抽噎,平白让人心头发酸,可见得是被安宁给欺负惨了。 “住嘴!”赫连真将安宁从怀里扒下来,安宁便嘟着嘴,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依旧往她身上粘。 赫连真叹口气,朝知语招招手,“过来,知语。” 知语公主一步步挪了过来,不敢靠得太近,赫连真便伸手将她拉过来,用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笑着安慰:“知语不哭,安宁这丫头胡说八道惯了,别往心里去,日后她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哀家,哀家定会给你做主,狠狠的罚她。” “知语谢过太后,安宁妹妹其实待知语很好。” “恩,你是个懂事儿的。”赫连真点点头,心头却亮得很,小孩子么,斗嘴打架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知语能哭着让她做主也许她还能喜欢这孩子几分,偏偏委屈兮兮的装大度,也是个有心眼儿的。 知语公主愣了愣,这样就完了么,难道不要骂安宁几句么! 赫连真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转了话题,问,“你们口里的六公子是谁呐,想来是个不错的。” 两个孩子在那里不做声,安宁是给气的,谁让她母后替知语说话,知语不敢多说,安静的立在一旁。 青禾笑了笑,便道:“是英国公府的六公子,齐善,养在俊寿公主身边,奴婢上回接公主的时候见过一次,模样生得极好,谈吐教养亦是不错,日后定是个人物。” “英国公府的?”赫连真念了一句,以庶子的身份能够养在俊寿公主身边,当是不错的,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进宫的康郡主,脸色一沉。 “是呀是呀,母后,齐哥哥长得可俊了,以后本公主要让他做我的驸马。”提到齐善,安宁忙出声道,方才的气儿好似也没了踪影。 “不害臊!”赫连真瞪了她一眼。 安宁公主几乎要跳起来了,嚷嚷道:“我哪里不害臊了,我都没给他递情书,哪像知语,你瞧――” 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信纸,在手头扬了扬,知语的脸变得更白了,立马跪了下去,“太后,知语错了,知语只是让六公子替知语讲解中庸之道,并非…并非……”后头的话似乎是难以开口,只咬着唇可怜巴巴的跪在那里,害怕极了。 赫连真这时也冷了脸,原以为是安宁冤枉她呢,不曾想还是正儿八经的,错了就错了,方才竟然还装出一副委屈得模样,当真是讨厌得紧。 “给哀家瞧瞧。”她倒要看看,小小年纪能写出个什么情意绵绵来。 安宁幸灾乐祸的将信纸递给赫连真,朝着知语吐了吐舌头。 赫连真接过来,只一眼,脸色唰的变白,将信纸揉碎,冷声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条条一桩桩全是左相的罪责,同那日南方小院所看相差无几,老狐狸,手伸得如此长,是在提醒她立后之事么!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很久没有听过李墨这般不阴不阳的语气,赫连真心头一紧,晓得面前的男人醋劲儿又犯了,仔细想来,这人极爱吃醋,凡是同她沾上半点关系的男人他总是要小事闹大,斤斤计较,不依不饶,譬如袁慕轩,譬如李湛,譬如高尚。 想起方才的江妃,心头不是滋味儿,好啊,他自己身边女人纳了一个又一个,反而见不得她关心别的男人一两分了,一时没好气,想要发作,目光落在手腕若隐若现的红线上,又忍了下去,还有半年的命,同他闹些什么呢,惜些福吧,他爱吃醋,她哄就是。 叹了口气,将手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道:“方才还笑话我呢,你这会子可又是吃哪门子醋,真酸。” 李墨面色缓了缓,仍是抿着唇,别扭的将她的手甩开,“我没有吃醋。” 他注意了力道,并不大,赫连真也不气,再次将手覆了上去,“阿湛是从我宫里出去的,对他,就同小六子、安宁一般,我自然是关心的。” “是吗?”男人犹是不信,冷声道:“就算你是这般,保不齐他心里对你没有别的心思,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楚得很。”李湛看她的眼神,委实可恨,上回柳氏同大皇子逼宫,李湛在后头推波助澜起了什么作用,他不是不知道,那时李湛胜算极大,却因着赫连真,放弃绝佳的时机,规矩的回了济州,同阿婉采药炼丹,再不见任何动作,这女人,好大的本事!尤其是招惹男人方面! 赫连真凑过身子,在他薄唇上一啄,触感柔软,笑道:“我这么美,对我有心思的男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都要醋一醋吗?”手指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认真道:“别人的心思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我的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呢,你没看到吗?” 她的讨好,她的包容,她的柔情,他一低头,便全望进眼底,那么精致妖娆的人儿,眨着美丽的眸子,深情的瞅着你,整个人柔弱无骨的倚在他身上,那张诱人的朱唇,一张一合,竟然吐出那么动听的情话,除了那次在荆州他使出苦肉计让她说过一次,他还从未听过,这般情意绵绵,让他如何招架得住,简直受宠若惊。 大手搂着她,将她带得更近了些,哑了声音,“赫连,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恩?” 赫连真一笑,“这是勾引吗?我只是在爱你呀。”忍着委屈,忍着不甘,忍着脾气,只是想剩下的日子好好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爱你,如此,而已。 李墨将她搂得更紧了,甚至想揉进他的血肉里,在她耳畔连连亲吻,“赫连,你爱我的方式就是这些情话么,怎的如此动人。”一把将她抱起来,眸子变得火热,“现在换我来爱你,好好――爱你。”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目光,身体在发生变化,男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赫连真自然明白他所谓的‘爱你’是何意,从荆州回来,两人便因为各种状况一次也没有过,上回因着她的小日子也忍了下来,李墨是男人,血气方刚的帝王,为她守身如玉旷了这段日子,想来他也是不好过的,可是现在战事吃紧…… “李墨,盐城――” 刚出声,便被一张薄唇给堵住,将她轻柔的放到内殿的软榻上,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喉结滑动,“有你在我怀里,莫说盐城,便是半壁江山我不要又如何。” 手指灵活的解掉她的腰带,衣衫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漂亮的锁骨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迷恋的将手指从锁骨处一路往下,路过高峰,到达平坦的小腹,俯身,埋首在芳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赫连,赫连,你是我的,我的。” 日头正大,光线极好,她的每一次情动,每一次颤抖,他瞧得清清楚楚,雪白的身子已经层层叠叠的印上他独有的痕迹,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一桩事,烙在她的身上,证明她是属于他的,她的肌肤那般嫩,轻轻一掐就青青紫紫,可他就是忍不住,她的身子又那般柔软,像是一汪春/水,无论多么高难度的姿势,她都能配合得很好,她挽好的发髻已然松松垮垮,几根发丝粘在嘴角,她咬着唇,面颊泛红,目光迷离,双手紧紧的攀住他,起起落落,愈发妖娆入骨。 “妖精!”他遮住她的眸子,别再用那水汪汪的眸子瞧他,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此番,已经要了她够多了,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全身没有一处好地儿,他真怕受不了诱惑不顾她的身体让她下不了地的,所以,够了。 紧紧的掐住她的腰,动作越来越快,一声难耐的呻/吟从他嘴里逸出,而后,倒在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前所未有的餍足。 终于安静下来,只听见彼此的喘气声。 躺了一会儿,赫连真脑子清楚了一些,轻声道:“英国公身体向来康健硬朗,怎会突然抱病在身,我猜是那老东西故意为之。” 李墨轻抚她的墨发,吃饱喝足,有些懒洋洋道:“盐城不好守,他若是败了,这几十年的声誉可就一扫而尽,他只有装病,不过是想要多讨些好处,这老头子。” 赫连真没接话,默了半天,紧紧抓住锦被,终是道:“我有办法让他出征。” “哦?你有办法?”李墨好奇的撑起身,看她,带着笑意,带着亲昵。 她忽然有些不忍的撇开头,不敢看他晶亮的眼睛,一句话在她喉间哽了许久,才道:“立康郡主为后,再合适不过。”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男人,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男人没说话,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殿里突然静默得诡异,方才的旖旎消散得干干净净,七月的天,有一种清冷萧肃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口,仍是温柔小意的模样,“赫连,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赫连真知道,他这般已是怒到极致,睁开眼睛,看着他带着笑意的脸,说:“李墨,你听清楚的,不是么?” 男人变脸极快,方才还染着笑意,如今冰天雪地,起了身,拿过衣裳穿好,定定的看着撑起身子的女人,只吐出一个字,“滚!” “李墨,你听我说……” 男人哪里还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将她拽起来,也不顾她是否赤/身裸/体,将衣裳塞在她怀里就往外推,“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赫连真被他推得趋咧,方才被他狠狠的折腾过了,双腿根本站不住,若非撞在屏风上,她估计肯定是要摔的。 她凉凉的笑,这个男人,方才还心肝宝贝的哄,恨不能死在她的身上,这会子,变脸比翻书还快,都用了‘朕’了,足见气得很了。 慢慢的将衣裳一件一件套好,解衣服倒是挺快的,怎的就不知道替她穿上,果然急色! 她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看向怒不可竭的男人,走向他,去拉他的手,被他一把甩开。 李墨在气头上,也没顾着力道,再次甩过去,她和屏风应声而倒,这屏风是琉璃座屏,整个砸下去,刚巧不巧砸在她的脚踝上,她闷哼一声,站不起来,索性保持那个跌倒的姿势仰头看他。 男人听见她的呼声,忙望过去,宽大繁琐的裙摆遮住了后面,他也只当是被摔疼了,很想过去将她扶起来,却见着她坚定固执的目光,冷哼一声,没有动作。 “李墨,你现在能推我,日后是不是就要动手打我了?”她的脚钻心的疼,身子也不爽利,心头更是烦躁委屈,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娶别的女人,她能好受么,还是被威胁的方式。 李墨闻言,心头一动,打她?他倒是想,一张小脸儿看起来精致又脆弱,他还怕轻轻一碰就给碰碎了,哪敢打她?倒是她,从认识到现在,不晓得扇过他几回耳光,方才推她,不过是在气头上,没有控制力道罢了。 见她睫毛轻眨,已是落了泪,心疼得不得了,这位可不是位轻易流泪的主儿啊,最近是怎么了?哪里顾得上生气,忙走过去,蹲下身,替她擦了擦,板着脸道:“你还哭上了,你若是不说那些混账话,我能推你?” 眼泪越滚越多,一发不可收拾,李墨慌了神,再不上脸色,连连轻哄,温柔的亲亲她的眸子,将她按在怀里,“赫连,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混话了,我说过,你才是我的皇后,也只会是你,我的江山,我自己会守护,不用委屈你,英国公称病,我自有办法让他挂帅出征,最不济,我也还能御驾亲征。” 他这一说,赫连真反而伏在他怀里哭得愈发大声凄楚。 这一哭,简直将李墨的肝肠都给哭断了,不知所措,只得一遍遍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眸子里染上了悲伤,一字一句道:“你怎么能御驾亲征呢,不说战场刀剑无眼,便是朝堂,也离不开你,别的手段,英国公怎会心甘情愿呢,娶康郡主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不仅能解盐城之危,亦能稳固你的皇位。”见男人脸色再次生/硬难看,忙趁着他未发作,急急道:“你放心,就算你娶了康郡主,我一样陪在你身边,直到我死去那一天。” 李墨怒极反笑,推开怀里的女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赫连真,你可真是大方。”眸子极度阴冷,“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李湛,不惜将我推给齐雅,就是为了让英国公去盐城助他对么?我说御驾亲征,你并不放心,是怕我趁机对他做什么,对吧?好,好,你当真是好得很!” “不是这样的。”赫连真忙道,知晓他这误会大了。 “那是怎样的,你说啊!”李墨再也忍不住,怒吼,一脚踹倒旁边的案桌,案桌四分五裂。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很久没有听过李墨这般不阴不阳的语气,赫连真心头一紧,晓得面前的男人醋劲儿又犯了,仔细想来,这人极爱吃醋,凡是同她沾上半点关系的男人他总是要小事闹大,斤斤计较,不依不饶,譬如袁慕轩,譬如李湛,譬如高尚。 想起方才的江妃,心头不是滋味儿,好啊,他自己身边女人纳了一个又一个,反而见不得她关心别的男人一两分了,一时没好气,想要发作,目光落在手腕若隐若现的红线上,又忍了下去,还有半年的命,同他闹些什么呢,惜些福吧,他爱吃醋,她哄就是。 叹了口气,将手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道:“方才还笑话我呢,你这会子可又是吃哪门子醋,真酸。” 李墨面色缓了缓,仍是抿着唇,别扭的将她的手甩开,“我没有吃醋。” 他注意了力道,并不大,赫连真也不气,再次将手覆了上去,“阿湛是从我宫里出去的,对他,就同小六子、安宁一般,我自然是关心的。” “是吗?”男人犹是不信,冷声道:“就算你是这般,保不齐他心里对你没有别的心思,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楚得很。”李湛看她的眼神,委实可恨,上回柳氏同大皇子逼宫,李湛在后头推波助澜起了什么作用,他不是不知道,那时李湛胜算极大,却因着赫连真,放弃绝佳的时机,规矩的回了济州,同阿婉采药炼丹,再不见任何动作,这女人,好大的本事!尤其是招惹男人方面! 赫连真凑过身子,在他薄唇上一啄,触感柔软,笑道:“我这么美,对我有心思的男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都要醋一醋吗?”手指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认真道:“别人的心思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我的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呢,你没看到吗?” 她的讨好,她的包容,她的柔情,他一低头,便全望进眼底,那么精致妖娆的人儿,眨着美丽的眸子,深情的瞅着你,整个人柔弱无骨的倚在他身上,那张诱人的朱唇,一张一合,竟然吐出那么动听的情话,除了那次在荆州他使出苦肉计让她说过一次,他还从未听过,这般情意绵绵,让他如何招架得住,简直受宠若惊。 大手搂着她,将她带得更近了些,哑了声音,“赫连,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恩?” 赫连真一笑,“这是勾引吗?我只是在爱你呀。”忍着委屈,忍着不甘,忍着脾气,只是想剩下的日子好好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爱你,如此,而已。 李墨将她搂得更紧了,甚至想揉进他的血肉里,在她耳畔连连亲吻,“赫连,你爱我的方式就是这些情话么,怎的如此动人。”一把将她抱起来,眸子变得火热,“现在换我来爱你,好好――爱你。”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目光,身体在发生变化,男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赫连真自然明白他所谓的‘爱你’是何意,从荆州回来,两人便因为各种状况一次也没有过,上回因着她的小日子也忍了下来,李墨是男人,血气方刚的帝王,为她守身如玉旷了这段日子,想来他也是不好过的,可是现在战事吃紧…… “李墨,盐城――” 刚出声,便被一张薄唇给堵住,将她轻柔的放到内殿的软榻上,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喉结滑动,“有你在我怀里,莫说盐城,便是半壁江山我不要又如何。” 手指灵活的解掉她的腰带,衣衫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漂亮的锁骨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迷恋的将手指从锁骨处一路往下,路过高峰,到达平坦的小腹,俯身,埋首在芳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赫连,赫连,你是我的,我的。” 日头正大,光线极好,她的每一次情动,每一次颤抖,他瞧得清清楚楚,雪白的身子已经层层叠叠的印上他独有的痕迹,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一桩事,烙在她的身上,证明她是属于他的,她的肌肤那般嫩,轻轻一掐就青青紫紫,可他就是忍不住,她的身子又那般柔软,像是一汪春/水,无论多么高难度的姿势,她都能配合得很好,她挽好的发髻已然松松垮垮,几根发丝粘在嘴角,她咬着唇,面颊泛红,目光迷离,双手紧紧的攀住他,起起落落,愈发妖娆入骨。 “妖精!”他遮住她的眸子,别再用那水汪汪的眸子瞧他,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此番,已经要了她够多了,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全身没有一处好地儿,他真怕受不了诱惑不顾她的身体让她下不了地的,所以,够了。 紧紧的掐住她的腰,动作越来越快,一声难耐的呻/吟从他嘴里逸出,而后,倒在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前所未有的餍足。 终于安静下来,只听见彼此的喘气声。 躺了一会儿,赫连真脑子清楚了一些,轻声道:“英国公身体向来康健硬朗,怎会突然抱病在身,我猜是那老东西故意为之。” 李墨轻抚她的墨发,吃饱喝足,有些懒洋洋道:“盐城不好守,他若是败了,这几十年的声誉可就一扫而尽,他只有装病,不过是想要多讨些好处,这老头子。” 赫连真没接话,默了半天,紧紧抓住锦被,终是道:“我有办法让他出征。” “哦?你有办法?”李墨好奇的撑起身,看她,带着笑意,带着亲昵。 她忽然有些不忍的撇开头,不敢看他晶亮的眼睛,一句话在她喉间哽了许久,才道:“立康郡主为后,再合适不过。”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男人,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男人没说话,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殿里突然静默得诡异,方才的旖旎消散得干干净净,七月的天,有一种清冷萧肃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口,仍是温柔小意的模样,“赫连,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赫连真知道,他这般已是怒到极致,睁开眼睛,看着他带着笑意的脸,说:“李墨,你听清楚的,不是么?” 男人变脸极快,方才还染着笑意,如今冰天雪地,起了身,拿过衣裳穿好,定定的看着撑起身子的女人,只吐出一个字,“滚!” “李墨,你听我说……” 男人哪里还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将她拽起来,也不顾她是否赤/身裸/体,将衣裳塞在她怀里就往外推,“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赫连真被他推得趋咧,方才被他狠狠的折腾过了,双腿根本站不住,若非撞在屏风上,她估计肯定是要摔的。 她凉凉的笑,这个男人,方才还心肝宝贝的哄,恨不能死在她的身上,这会子,变脸比翻书还快,都用了‘朕’了,足见气得很了。 慢慢的将衣裳一件一件套好,解衣服倒是挺快的,怎的就不知道替她穿上,果然急色! 她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看向怒不可竭的男人,走向他,去拉他的手,被他一把甩开。 李墨在气头上,也没顾着力道,再次甩过去,她和屏风应声而倒,这屏风是琉璃座屏,整个砸下去,刚巧不巧砸在她的脚踝上,她闷哼一声,站不起来,索性保持那个跌倒的姿势仰头看他。 男人听见她的呼声,忙望过去,宽大繁琐的裙摆遮住了后面,他也只当是被摔疼了,很想过去将她扶起来,却见着她坚定固执的目光,冷哼一声,没有动作。 “李墨,你现在能推我,日后是不是就要动手打我了?”她的脚钻心的疼,身子也不爽利,心头更是烦躁委屈,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娶别的女人,她能好受么,还是被威胁的方式。 李墨闻言,心头一动,打她?他倒是想,一张小脸儿看起来精致又脆弱,他还怕轻轻一碰就给碰碎了,哪敢打她?倒是她,从认识到现在,不晓得扇过他几回耳光,方才推她,不过是在气头上,没有控制力道罢了。 见她睫毛轻眨,已是落了泪,心疼得不得了,这位可不是位轻易流泪的主儿啊,最近是怎么了?哪里顾得上生气,忙走过去,蹲下身,替她擦了擦,板着脸道:“你还哭上了,你若是不说那些混账话,我能推你?” 眼泪越滚越多,一发不可收拾,李墨慌了神,再不上脸色,连连轻哄,温柔的亲亲她的眸子,将她按在怀里,“赫连,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混话了,我说过,你才是我的皇后,也只会是你,我的江山,我自己会守护,不用委屈你,英国公称病,我自有办法让他挂帅出征,最不济,我也还能御驾亲征。” 他这一说,赫连真反而伏在他怀里哭得愈发大声凄楚。 这一哭,简直将李墨的肝肠都给哭断了,不知所措,只得一遍遍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眸子里染上了悲伤,一字一句道:“你怎么能御驾亲征呢,不说战场刀剑无眼,便是朝堂,也离不开你,别的手段,英国公怎会心甘情愿呢,娶康郡主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不仅能解盐城之危,亦能稳固你的皇位。”见男人脸色再次生/硬难看,忙趁着他未发作,急急道:“你放心,就算你娶了康郡主,我一样陪在你身边,直到我死去那一天。” 李墨怒极反笑,推开怀里的女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赫连真,你可真是大方。”眸子极度阴冷,“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李湛,不惜将我推给齐雅,就是为了让英国公去盐城助他对么?我说御驾亲征,你并不放心,是怕我趁机对他做什么,对吧?好,好,你当真是好得很!” “不是这样的。”赫连真忙道,知晓他这误会大了。 “那是怎样的,你说啊!”李墨再也忍不住,怒吼,一脚踹倒旁边的案桌,案桌四分五裂。 ... ... 第一百二十章 蓦地风波平地起(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小夏子在外头听到动静,不免颤了颤,勾着脖子朝里头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不晓得两位祖宗又在闹腾些什么…… 正抹汗,听见帝王冷飕飕的声音在叫他,忙躬着身子进来内殿。 甫一进殿,眼珠子瞪得老大,殿里一片狼藉,显然两人动手了,太后低着头坐在地上,眼眶红红,像是哭过,而那琉璃座屏,实实在在的砸在太后的脚上,他从后头进来,自是看得明白,心头一惊,看向帝王,只瞧见帝王冷漠的背影。 “将太后请出去。”李墨在压抑着不断蹿升的怒气,才没有狠心掐死她,他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她沉默,便是默认,果然是为了李湛! 赫连真仍是不动,解释,她要如何解释,被李图所迫,左相府当论九族之罪?她虽然不希望左相权势滔天威胁到李墨,但更不愿让左相府被倾覆,李图的目的,她清楚,为了离间她同李墨,毕竟,她的存在,对李墨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污点,谁让她是庶母呢,可是,即便她退步忍让立康郡主为后,只怕李图仍然不会轻易放过,为今之计,只有劝服她的父亲慢慢放权,安享太平,届时,即便李图再为难,有她在,李墨也不会下死手。 思及此,她动了动身子,脚裸钻心的疼,想要站起来,没成功,重重的跌了下去,说实话,这点疼,比起蛊毒来,委实不算什么,因此她朝小夏子笑,“夏公公,哀家可得劳烦你去一趟凤章宫传凤撵来接哀家了。” “太后……”小夏子回神,忙着奔过去将座屏给推开,抖着尖锐的嗓子,“太后,您的脚……” 已经肿得老高,掀开裙摆一瞧,淤血已经变紫,大概是方才压了太久的缘故。 她在那里翻看,李墨站在不远处只瞥一眼便足够瞧清楚,一时又气又恨,气自个儿伤了她,那琉璃座屏可不轻,又恨她同他死犟上,伤了哪里竟也一声不吭,娶齐雅,为了李湛,她就能狠心的这般对他?是了,当年可是为了李湛替他埋下万千机关,如今不过是让他娶一个女人而已,至少没要他命,他应该庆幸才是。 怒到极致,往日里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全都在脑海里闪现,那些亏欠,那些不平,那些嫉恨,盖过所有的好,只记得一点,那便是为了李湛! 狠下心不管她,径直拂袖而去。 *** 赫连真伤了脚,静静的在凤章宫养,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一时又恼恨自己,那屏风砸下来,明明她躲得过,却仍是任它砸下,那个时候心头又乱又伤,索性也就不躲了,好让李墨心疼,真真是太过意气用事,这吃亏是自个儿的,也没见那男人多愧疚,甚至连一面也没来瞧她。 “娘娘,相爷到了。” 青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赫连真顺着望过去,便瞧见左相负着手进来,黑色的朝服上五爪九蟒,带着睥睨天下的气质。 睥睨天下?赫连真一惊,她细细打量这所谓的父亲,长相儒雅,身材高大,眉宇间的英气同霸气,尽管掩藏得很好,但她却觉着似曾相识,她这父亲,以往李图在位时两袖清风,忠心耿耿,谦逊有礼,可李墨一登基,便换了个人似的,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手遮天,他是因为久在官场被侵染才有此改变亦或是本就是如此野心勃勃,只不过在李图面前收敛起来,他忌惮李图,然而却不将李墨放在眼里,所以才愈发嚣张么。 “真儿,你找我?” 左相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定了定神,挥退周遭的宫人,才笑着道:“父亲,快坐。” “恩。”左相掀袍坐下,自然的拿过茶盏,喝了一口,问:“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在乾元殿被屏风给砸了。” 那座屏风可是在内殿,且据眼线来说,她进乾元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遣退了所有宫人,在里头同李墨一呆就是两个时辰,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有染,但一直没有捉住罢,且他觉得,只要达到目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也无需介怀,只怕是她这女儿要同她那不争气的阿姊走上同一条路,动了真情,那是决计容不得的。 他在试探,赫连真明白,敛了心思,道:“我去找皇帝让他立英国公府的康郡主为后,他大怒,推了我一把,那屏风就砸下来了。”她实话实说,只怕他是早就知道。 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左相脸上升起怒气,“这么说,你同皇上……” “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父亲。”赫连真抢先道:“您放心,我心里有谱,阿姊那样的事是决计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姓赫连,自是时时事事替相府打算,为了父亲,为了阿锦。” “你明白就好。”左相早对她有所防备,她这般说,他也就听听,若这个女儿心头是向着他的,事成之后自是让她荣华富贵一生,若是胆敢背叛他,不要这个女儿又何妨!只不过在这档口,也不宜撕破脸皮,“你说立康郡主为后,这是为何?”英国公一门可是效忠皇帝的,难不成她这是在帮皇帝夺权? 赫连真知道他所想,叹息一声,问,“父亲,羲和十年你为恩科主考官,却罔顾公平,结党营私,羲和十二年,你收受白银一百万两,保了富绅王福坤,可他奸/淫妇女,致使那女子夫家一门三十六口死于非命,羲和十三年……” “住口!” 茶盏向她飞来,她偏过身子,茶盏摔在地上,碎片飞溅,有一两枚划破她华贵的宫装,将她划伤。 “你是从何得知,想要威胁为父么!”左相已经气得站起身,袖子里的手已握成爪,只要这个不孝女敢点头,他保证扭断她的脖子,这些事他做得极其隐蔽,即便是当年羲和帝也并无察觉。 “父亲息怒。”赫连真看清他手里的动作,亦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凌冽的杀气,心头微微发冷,好歹她是他的女儿,可似乎在他眼中,委实算不得什么,她想起赫连馨,不怪她这父亲轻易将阿姊放弃,任宫里众妃算计毒害,这样凉薄的父亲,她拼尽全力保全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有她娘亲同阿锦,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个想法。 “父亲,这是李图威胁女儿的,若是女儿不照着做,这些桩桩件件便会出现在朝堂,左相府便是十族也不够诛的。”有些委屈,恨恨道:“那老狐狸委实可恨,他捏着这些把柄迟早是祸害,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狠道:“与其受制于他,父亲不如好好筹谋,夺了这李氏江山取而代之。” 左相听她这番言论,虽然有些许诧异,但也没反驳,眯着眼仔细打量赫连真,那副表情不似作假,李图的死遁他早已知道,并且求之不得,李墨可比李图好对付得多,没想到李图不管朝政了竟还有如此通天本事,将他拿捏住,既然这般,可就不怪他心狠手辣了。 “真儿,委屈你了。”左相软了态度,又板着脸教训道:“方才那番话实属大逆不道,在为父面前倒是没干系,可别让其他人听见,届时恐怕为父也保不了你。”想起立康郡主为后一事,虽然对自己不利,但也好过在这关键时刻被抖出旧事引火上身,遂道:“至于立后一事,为父自会去办,哪里凭得皇上说一个不字,让你如此委屈,你且放心就是。” “是,真儿听父亲的。” 赫连真乖巧的开口,换来左相满意的点头,她望着左相离去的背影,沉下了脸,李图,胆敢威胁她,就让父亲大人同你好好较量一番吧,谁伤了谁残了,可也不怪她,既然他们不仁,也不怪她不义,再者,方才她那番试探,取李氏江山而代之,看来,她父亲确实有此打算,她得想办法将她娘亲同阿锦送离这是非之地才好…… *** 李墨原以为立齐雅为后不过是赫连真独自异想天开的想法,不曾想,翌日早朝,以左相为首,携大半朝臣上奏立后,人选正是康郡主!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紧紧握住扶手,恨不能将其捏碎,她居然是认真的,竟还唆使这般大臣来逼她,这些日子两人柔情蜜意的,倒是忘了她是谁家的女儿,有着怎样的本事。 任凭哪个帝王,最恨之事便是被逼迫。 他呵斥了一帮大臣,这些老东西却不依不饶,每人嘴里都能说出一个天大的理由。 下了朝,关在乾元殿里,大臣不得见,便哗啦啦的跪倒在乾元殿门口,誓不罢休,最可恨的是那些迂腐的谏官,竟威胁要以死明志,好啊,好啊…… 如此过了一日,这般臣子也还坚韧,仍在那里跪着。 他知道,左相一派的自然是赫连真的意思,而英国公一面的,自是要开口说话,其余无所事事的,想着盐城之危,害怕邺齐攻进帝京,自然希望英国公出征,保住他们的一世荣华富贵,也就跟着来逼他,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就是这般! 立后么,赫连真!!!一个个的皆来如此逼他,逼他…… ...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一干大臣在乾元殿门口跪了两日,终于三呼万岁,齐齐叩头,大赞皇上英明,而后相携着散了,浩浩荡荡的群臣请愿至此结束。 闻此消息,赫连真松一口气的同时,温热的心脏逐渐发凉,冰得四肢僵硬。 所以,当那个男人带着滔天怒气闯进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双肩,摇得她几乎要散架时,她仍是静静的看着他,似乎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 “赫连真,你满意了?满意了吗!!!”李墨目眦尽裂,狠戾的模样,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一般。 她被箍得疼,却未发一言,看着男人扭曲的面庞,红了眼眶,她总在想,为了她那凉薄无情的父亲将这个男人推开是否值得?两日里,她夜不能寐,很有几次已经奔出了寝殿,想要跑到乾元殿告诉他,她后悔了,管什么左相府,她本就自私,何必管他人死活,可跑出去,便再也动不了,赫连锦那张同她七分相似的脸总在她脑海里浮现,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阿姐阿姐的唤她,比起赫连馨来,她同赫连锦要亲近许多,还有那个总是用温柔慈爱的目光看着她的娘亲,骨肉亲情,怎能割舍得下。 男人在生气,在发怒,在质问她,也在……受伤,往日里深邃的眸子里,碎了点点星光,她想起李墨曾经说过的话,每到抉择时,他总是被她毫不犹豫遗弃的一个,为什么呢,不过是他的不移情深,她的恃宠而骄,是她在欺负他呢…… 李墨发泄不了,他在大吼大叫,面前的女人却在出神,毫不在意他的愤怒,心口一阵阵紧缩,他一把推开她,倒退两步,受伤的表情丝毫不掩饰,一字一句冷声问:“赫连真,你有心吗?”凉凉的笑了两声,有些疲惫,“赫连真,你没有心。” 失望心凉到极致,他慢慢的转身,离开罢,还奢望什么呢。七年了,这样的彼此折磨也够了……那些日子的温柔缱绻,怕是一场梦。 “墨……”赫连真猛地回神,扑过去捉住他的手,却因为脚伤,跌倒在地,不觉得疼,仍是紧紧抓住他。 李墨心头一震,浑身有些僵硬,任凭她抓着,不敢回头,赫连,说你后悔。 只要她说一句,他便不顾所有,御驾亲征,即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无所惧。 “墨。”赫连真又唤了一声,轻声道:“此番英国公出征,我听闻齐六公子也要随军历练,小锦平日里胡闹惯了,再这般下去总会闯大祸,我想让他参军,好好磨磨性子,也算为大黎出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找到更好的借口将赫连锦弄走,此番战事刚好,届时来个偷梁换柱,反正刀枪无眼,她做手脚很是容易,送走赫连锦,她心头也算落下一块大石头。 “呵……”方才还全身紧绷的男人松懈下来,只凉凉的笑了一声,她唤他墨?倒真是好听得紧。 他一根根掰开她拽住他的手,冷声道:“太后倒是很为锦安侯打算,为之计远,可谓良苦用心,朕答应你就是,可是太后――朕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嫌恶的甩开她的手,终是冷了心离开。 赫连真面色一变再变,看着男人毫无眷恋的背影,咬咬唇,没有做声,对于他最后放下的狠话,她不甚在意,只要送走赫连锦,她就向他解释,只要此番旗开得胜逼退邺齐,她便助他扳倒左相。 她计划好了一切,却料不到,竟是那般结果…… *** 李墨连发三道圣旨,一道命英国公挂帅出征,第二道,立英国公府嫡小姐康郡主为后,待将士凯旋而归,便行帝后大婚之礼,第三道,任命锦安侯为从四品定威将军,负责押送粮草。 左相一愣,前两道在他意料之中,最后一道却是打得他措手不及,突然任命小锦,只不晓得这皇帝小儿用意何在?莫不是察觉到他的所作所为,这番用小锦来牵制他?他思虑半晌,心头有了主意。 出征那日,赫连真登上城墙远远的目送大军离去,男人一身明黄,只站在那儿,便有一股君临天下之气,他敬了众位将士一杯酒,随后地动山摇的三呼万岁声一阵阵传来,这一刻,她几乎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同他并肩,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到底忍住了。 将目光投在大军队伍里,隐约能瞧见赫连锦翻身上马的风姿,穿上战袍,那张同她相似的脸,意气风发,赫连锦虽然平日里胡闹不着调,但心头总是有股想出人头地的干劲儿,这番得了机会,铁定是欢喜的,赫连真微微一笑,为了保他性命,她只能再对不住他一回了。 像是感受到了赫连真的注视,赫连锦突然回过头来,朝她所站的方向笑了笑,随后夹着马肚子,蜿蜒的队伍逐渐远去。 她多站了一会子,抬眼便看见李墨朝这边走来,她朝他扬起一抹微笑,却凝固在唇边。 男人根本没有瞧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跟在后头的宫人们忙对着赫连真见礼,忙不迭的跟上帝王的脚步。 赫连真收回笑,这才晓得,他要回乾元殿,必须经过她这处城墙罢,她还以为是因着她在这里李墨才过来呢…… “娘娘……”青禾扶住她,她的脚伤还未好,现在下地撑了这么久,只怕又该肿了。 “无碍,回去吧,这日头挺毒的。”可为什么总是觉着凉飕飕的,也不晓得那人要同她置气到何时? *** 她原想好好哄哄李墨,却因着养伤的缘故,耽搁了下来。 待她能够下地行走自如时,仲秋(八月)已至,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她穿得清凉,亲自下厨做了青梅羹,解暑热最为有效,知他整日里在乾元殿埋在折子堆中,定是辛苦,一来确实是心疼他,二来自是为了立后之事给他赔罪,两人能和好如初最好。 她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届时她好脾气的忍着,让他骂让他打,当然,打么,他定是不舍的,最多添几句难听的话来噎她便是,亲自做的青梅羹,添了几分情意,火气应当该降几分,再加上她使一回美人计…… 在菱镜前磨蹭了许久,拖地烟笼梅花百水宫裙,故意将领口开得略低了些,只要微微俯身,便能勾他的魂儿,腰身收得紧,□□,她很满意,只消她施展些许媚态,将他拿下手到擒来,这点,她清楚得很,妆容很淡,只点了朱唇,却很配这样的装束。 她亲自端着托盘,只带了两个宫人,便朝着乾元殿而去。 路过的宫人侍卫,见到她的同时,皆是眼珠瞪大,喉结滑动,这般的太后,明明一身清爽,却教人浑身燥热,那隐而未发的媚态,初见端倪,好想……好想撕掉她的衣裳。 想到这里,连连打了个寒颤,对上赫连真冷下来的脸,忙跪地俯身,不敢多看一眼。 赫连真将那些火热的眼神看在眼底,冷哼一声,没有发作。 到了乾元殿,小夏子见着她,先是一愣,而后一惊,最后一吓,扑倒在她面前,“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 “起来吧。”赫连真淡淡说了一句,绕过他就要朝前走,被小夏子死死的抱住了双腿。 “主子……”小夏子快哭了,白着脸,抖着嗓子,完全是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正忙着批阅奏折,您是不是改日再来?” 赫连真有些不悦,踢开他,“哀家给皇上送青梅羹,他批他的,哀家不打扰。” 走了几步,再一次被抱住了双腿,这回小夏子是使了吃奶的力道,不让她动弹一步。 “放肆!小夏子,你吃了豹子胆了,还不放开!” 小夏子一抖,仍是不放,只在那儿哭得惨兮兮的,手上抱得死紧。 赫连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心头升起一个荒诞的猜测,静了一会儿,终是问道:“谁在里面?江妃?亦或是哪位贵人美人儿?” “没有,没有,皇上一个人在批折子。”小夏子忙解释。 赫连真松了一口气,转而厉声道:“那你拦着哀家做什么!滚开!” 再一次将小夏子掀开,往前不过几步,御前侍卫便将佩刀横在了她面前,面无表情道:“太后恕罪,皇上有旨,后宫诸人均不能进入乾元殿,尤其是太后。” 赫连真偏头看向小夏子,小夏子闭了闭眼,不敢看她。 那就是真的了。 赫连真虽有些生气,不过知晓他在给她甩脸子,至少没有同那些个女人乱来,她也就忍下了。 “小夏子,进去告诉皇帝,哀家来了。”这么久不见面,不信他不想她。 小夏子僵着脸,有些为难,“太后……” “还不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夏子被她一吼,简直是连滚带爬。 然而,那男人似乎是铁了心,要冷她一冷,并未松口,两方僵持着,赫连真站在那儿,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掉转头要离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冲到殿门口,明晃晃的佩刀仍架在眼前。 “敢拦哀家,找死!”不过三两招,拦路的侍卫便被踢飞,而托盘里的青梅羹一滴未洒。 裙摆漂亮的落下一个弧度,她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推开殿门。 “拦住太后。” 爬起来的侍卫唤来手下,拿着兵器就要冲进去,被小夏子给拦住,“退下吧,出了任何事,本公公担着。” ...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有着小夏子在外头拦着,那些个侍卫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毕竟,进去的女子是太后,皇上也要让三分的女子。 于是,她畅通无阻的进了内殿,娉娉婷婷的站在案桌前,浅笑盈盈,唤了一声,“墨……” 男人看她一眼,眉目间不悦之色明显,也不过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批折子,只冷冷的声音传来,“太后进朕的乾元殿可还当真是随便,小夏子拦不住你,大内侍卫也拿你没辙,如此,不若朕的龙椅换你来坐坐。” 这话字字带刺,有些伤人了,俗话还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他倒好,一时让她笑意有些挂不住。 索性以往也不是没被他如此冷嘲热讽过,也还受得住,她只当做没听见,伸手按住他打开的折子,换来他愈发嫌恶的表情。 “你歇会儿吧,瞧你眼下都青黑一片了,是不是没睡好呀?”她刻意的弯了身,胸前的美景被他一览无遗,捏着嗓子,轻轻柔柔一句话,酥到骨子里。 男人的目光更冷了,似刀似剑,唰唰的朝她射/来,甩开她的手,“太后,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立马出去!” 力道很大,若不是她有些功夫底子,只怕要被摔出去,即便如此,也还是晃了两晃才站稳了身子。 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咬咬唇,再次挂着笑过去,端起青梅羹,舀起一勺举在他面前,可怜兮兮道:“墨,别生我的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看,这青梅羹可是我亲手做的呢,你尝尝――” “滚!”男人一挥手,只听她尖叫一声,那用冰镇过的青梅羹已被打翻,恰恰掉进她低低的领口里,冰凉一片。 她愣住,久久不能动弹,任由青梅羹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地面上哒哒作响。 她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轮番上演,狼狈得紧,看向男人冷峻的脸,犹是不可置信。 她胸口急剧的起伏,终是平静下来,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咧着嘴笑,“不吃就不吃,你使什么气,若是嫌我扰了你,我走就是。” 说着,上前将打翻的瓷碗收拾好,端着托盘出了内殿。 李墨紧了紧拳头,目光随着她曳地的裙摆移动,她的背影瘦削,腰身细得只他一手就能掌握,高高挽起的发髻斜/插了一枚并蒂海棠花步摇,垂下的流苏因着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她的脚步迈过门槛,突然顿住,身子晃了晃,右手撑住了殿门,左手似乎揪住了胸口的位置。 他唰的站起身来。 那诡异柔弱的一幕像是错觉,他再定睛一瞧,她整个人已经挺直了背脊,一步步朝外走了出去。 有些颓败的坐下,仰躺在龙椅上,用手捂住了那双冷冽的眸子。 脚步声再次传来,他惊喜的睁开眸子,眸光一暗,却是小夏子。 “皇上,盐城急报。”小夏子将那一份明黄色的折子呈递上去,默默的立于身后。 正想着方才太后脸色不太好,白得几近透明,连带走路也有些不稳,他扶了一把,却被太后狠狠的揪住,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把气往他身上撒,他伸出胳膊,青紫一片,足见方才用力之狠。 “混账!”一声巨响,竟是帝王将堆满奏折的案桌给踹翻,惊得小夏子条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跪,“皇上恕罪。” 李墨捏紧手里的折子,怒气蔓延,额头上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小夏子偷偷瞅了一眼,莫不是盐城失守,算算日子,英国公应当快赶到盐城了才是。 李墨来来回回踱着步,思量着这桩事到底要不要让赫连真知道。 “沈晔――” 闻声,一个影子迅速的飘了进来,“皇上。” “拦住湛王妃,决计不能让她进宫同太后碰面。” 又吩咐小夏子,“传旨下去,宫中诸人谁人敢妄议朝政,立即斩立决,另,凤章宫加派侍卫,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踏入凤章宫半步。” 小夏子一惊,这是在变相的软禁那位?一时冷汗涔涔,不明白方才两人又怎么闹了,只得听令为之。 *** 雉奴提着从紫薇斋排了三个时辰的队买来的糕点,脚步停留在药铺门口,脑子里许多声音在叫嚣着,江妃这个贱人,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她的脸,她的舌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皆拜江妃所赐,想起那日那些个阉人对她的作践,她紧紧握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抬脚要往药铺去,却被人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面纱落地。 一瞬间,喧闹的大街愈发沸腾起来,人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忙遮住脸,这副样子,太过吓人。 那些难堪的字句听在她的耳朵里,她气得浑身颤抖,目光狠狠的瞪向将她推到的女人。 “姑娘,对不住,有没有事。”阿婉很是狼狈,急急将她扶起来,目光仍是朝着四下观看,见后面有人追了上来,转身就要继续跑,手腕却被人拽住。 “姑娘,你……” 雉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朝着人潮拥挤处而去,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江府门前。 阿婉已经累得脱力,此刻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雉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目光定在阿婉凸出的小腹上,那日从江妃那里听得消息,盐城危险,而湛王……,皇上下了那道旨意,应当是为了瞒着赫连真,恰逢今日江妃回府探亲,此番若是借江妃的手将这湛王妃带回宫,皇上同赫连真闹成什么样子她不清楚,不过那替罪羔羊,定是多管闲事的江妃,一石二鸟,可谓妙极。 江妃的轿撵顺利的回了宫,没有半点波澜。 *** 凤章宫的守卫添了三倍,赫连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日子过得井然有序,并无半分不顺心,除了她同李墨仍是冷战着。 想起那日她的低声下气,他的冷漠决然,竟还那般不给她脸,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她!!! 整日里陪着安宁同倾城玩耍,那男人要生气自个儿生去,她不伺候了! 她捉着倾城的小手一笔一笔的教她写字,想着,阿凝应当将事情办好了才是,将小锦送到瓦剌,她已经修书一封给青如,凭着那两年的情意,青如该是会好好照顾小锦,她微微放下了心。 “太后……”倾城转过身看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怎么不写了? 赫连真听见糯糯软软的声音,回过神来,笑道:“看看,这就是倾城的名字,好看吗?” 倾城盯了半晌,对于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来讲,实在不觉得这歪歪扭扭的字有何好看。 “小鸟儿……”安宁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殿里响起,方才还埋头倒腾要为齐六公子绣荷包的丫头坐不住,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终于在摔了一个狗吃屎后,眉开眼笑的爬了起来,捧着手里的东西递给赫连真看,“母后,小鸟儿,你看。” 赫连真笑着瞧了一眼,眯了眯眼,道:“安宁,拿过来。” 安宁走过去,边嚷嚷,“怎么受伤了,我要给它上药。” 赫连真从她手里拿过来,翻过信鸽的身子,果然,绑了信纸。 她狐疑的打开,一眼掠过信上的内容,一下子变了脸色,赫连锦失踪了!!!却不是她所计划的方式,而是真的不知所踪,且他押送的粮草被偷袭,烧得干干净净,会是邺齐做的么……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下旨不准后宫诸人讨论朝政,进入凤章宫诸人皆要得到他的首肯,竟然连阿凝同小六子也进不来,若非这信鸽,她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 怪不得,元贵妃每次来接倾城都候在宫门口,她还以为是上次倾城落水,她的斥责太过尖锐,寒了元贵妃的心,原来竟是这般! 李墨,究竟要做什么!莫非小锦的失踪同他有关?可将粮草烧尽,倒又不像,上回盐城粮草被袭,虽然有城中百姓富商支持,但远远不够,此番运粮至关重要,他不会糊涂至此。 她脑子有些乱,要不要去乾元殿问他? 正踌躇着,青禾神情凝重的进了殿,手里拿着一把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 “娘娘,这是江妃派人送来的,说是天气燥热,让娘娘降降火。” 赫连真拿过来,眉头微皱,待翻过一面,却是一首诗。 她大惊失色,“这是……阿婉的字……” 究竟怎么回事?阿婉好端端的在济州,缘何会在江妃那里,是被胁迫还是另有缘由? “江妃有心了。”赫连真摇了摇扇子,“哀家也许久未见江妃,怪是想念的,摆驾流华宫。” 青禾会意,上前搀着她,一路往外走,身后的侍卫同前几日一般,队伍整齐的跟在她后头,不像是护驾,倒像是监视或者威胁,余光一瞥,有个宫人匆匆离去,是乾元殿的方向。 她心头冷气直冒,李墨在监视她,变相的软禁她,断绝宫外一切消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在瞒着她,是赫连锦,亦或是李湛?越想,心头的恐慌越多,领着人,匆匆的往江妃的流华宫去了。 ... ... ... 第123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明明是三伏天气,赫连真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久久不能动弹。 良久,她才低头看向跪在面前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子,道:“阿婉,莫要吓哀家,你开玩笑的罢。” “小姐……”阿婉跪着过去,扯住她的裙摆,指尖泛白,痛声道:“盐城一战,甚是凶险,王爷为了救余副将,遭了邺齐圈套负伤在身,邺齐便趁此机会大肆进攻,火烧粮草,王爷抱病,仍是指挥众将士,布筹谋略不敢懈怠,向皇上上了折子,城中粮草不足支撑半个月,可皇上不闻不问,王爷又连上三道急报,仍是没有半点回音,刀枪无眼,士兵们忍着饥饿,冒死杀敌,死伤惨重。” 阿婉早已不复往日里的温柔和顺,美眸里泛着刻骨的恨意,“皇上任盐城自生自灭,最后一战邺齐率五十万大军攻破盐城,王爷……王爷天潢贵胄,那般尊贵身份,竟受如此侮辱……” 阿婉的嘴唇在颤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声音森冷入骨,道:“王爷被万箭穿心而死,尸体被开膛破肚,里面全是树根树皮,便是连他的尸体也夺不回来,被邺齐高高的挂在城门上,耀武扬威!” 赫连真身子一软,跌坐在座位上,犹是不可置信。 阿婉紧紧拽住她的衣裳,恨恨道:“小姐难道看不出是皇上要害王爷吗!派王爷去盐城,明知此战凶险,竟还断了粮草,明明白白的要置王爷于死地!” “不……不是他,他……” 赫连真苍白的辩驳,被阿婉厉声打断,“就是他!当年王爷算计他,害他九死一生,此仇怎会不报,他想皇位稳固,连大皇子都容不下,又怎会容得下王爷!若他清白无辜,何以派人处处拦截我,不让我进宫!小姐,你要眼睁睁看着王爷无辜致死,魂魄不得安宁吗!” 赫连真的瞳孔缩了缩,面对阿婉一声声的质问她无言以对,会是他做的吗?李湛的事,小锦的事,将一切消息瞒着她,变相软禁她,她蓦地忆起那日他冲到凤章宫对她的怒吼,他说会让她后悔,这是他的报复么…… 她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做不出来,她要怎么办? “皇上!”宫人惊呼一声,不知帝王在殿门外站了多久,纷纷跪地请安。 阿婉一见来人,美眸仇恨蚀骨,动作迅速的拔下发钗,起身就朝李墨奔过去,“李墨,我杀了你!” “不要!”赫连真回过神来,阿婉已经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挥了过来,重重倒在地上。 “阿婉!”赫连真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忙忙奔过去,烟水百花裙上溢出些许血迹。 “孩子,我的孩子……”阿婉捂住腹部,痛苦的呻吟。 赫连真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指尖是温热的鲜血,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她早已脑子混乱,有些六神无主,只颤抖的喊,“太医,快传太医。” 李墨寒着脸,眉头皱紧,他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方才在殿门外听到往事旧仇,心绪不平,原来,不是她,而是李湛!怒意铺天盖地而来,若非他一直误解,想着报复她,哪里会有柳氏的事情出现,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好一个李湛,这会子想起来,只觉得李湛死在盐城竟是罪该如此,见着阿婉举着发钗过来,本能的将她挥开,哪里晓得…… 殿里忙成一团,将阿婉送进里间,青禾跟着进去照顾。 赫连真撑着腿站起来,身子有些软,她一步步走近李墨,眼神忽明忽灭,脑海里是李湛温润儒雅的笑容,眉目平和的面庞,那年风雪肆意,他将她的赤足放在怀里捂热,那样的温度,似乎还在昨日,可竟然死状惨烈,他已经无心权势,为何李墨还是不能放过他……还有无辜的小锦,不怪要将粮草毁烧殆尽,只是为了断了李湛的后援,同时洗脱自己的嫌疑,她心头忍不住叫好,这样的计谋也委实厉害了些,不怪李墨能在他这多兄弟当中被老狐狸挑中。 她怒不可竭,手掌抡起一个弧度,重重的挥下,那一张俊脸立马浮现清晰的五指红印。 “为什么?”她问。 她仰着一张透明的小脸,眸子里全是失望,恼恨,和无措,她在质问他,不分青红皂白。 啪的一声,宫人再次倒抽一口凉气,俯首的身子愈发颤抖。 赫连真捂着脸跌倒在地,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她被打傻了,垂着头,维持一个动作许久,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他竟然也会打她? 李墨垂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转而握紧成拳,他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庞上,冷声道:“赫连真,你太让我失望了。” 当年那桩事,李湛固然可恶,可她更为可恨,明明那多机会,却从未解释一句,让他煎熬痛苦,对她毫不手软的报复,而她,只是为了保全李湛;逼他立后,那般的轻易将他放弃;如今,不过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她就信以为真,将所有的罪名推在他身上,她对他没有信任!他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映,若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封锁消息。也罢,早就该心寒了才是。 至于缘何他没有收到李湛的折子,而赫连锦护送的粮草被烧得一干二净,他得细细思量…… *** 所幸阿婉没有大碍,虽然见了红,孩子到底保住了,赫连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若是李湛战死沙场,而阿婉和孩子再出了意外,只怕是到了底下她也不好向李湛交代。 回到凤章宫,原本增加的侍卫早已撤离,她冷冷一笑,也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这团火还燃了起来,自然没有必要再将她圈着。 脱下那身繁缛的宫裙,卸下高高挽起的发髻,她看着菱镜中的自己,脸上被上了药,虽然消了些肿,但淤痕仍是触目惊心,嘴角有些裂开,好重的一巴掌,他又在气什么呢?恼羞成怒么? 她重重的坐在绣墩上,愣了半晌,她没有办法让李墨替李湛和小锦偿命,那她只有将恨意撒向邺齐,撒在司马徽兄妹身上。 *** 李墨翻遍所有的折子,皆是没有阿婉口中的急报,有本事拦住奏折的,在大黎除了左相还有何人呢!!! 四十万大军,守不住一个小小盐城!邺齐已兵临雍州城下,不知英国公能守到何时。 他有些心烦,没想到邺齐兵马如此精良,竟然连李湛也不是对手。 “皇上,凤章宫的于侍卫求见。” 李墨眉一挑,沉声道:“宣。” 不一刻,一身铠甲的男人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太后今日换了男装,孤身一人出了宫,而后骑马朝雍州方向而去。” “什么?”李墨额上的青筋跳了跳,雍州兵荒马乱,她去那里做什么,刀枪无眼,简直胡闹! “带五百侍卫,将她拦下。”想了想,叹息一声,谁能将她拦住呢,摆摆手,道:“算了,你退下吧。” 于侍卫走了,小夏子面观帝色,本想插两句话,但忍住了,自个儿的小命要紧。 李墨在殿里踱了两步,忽而出声道:“小夏子,拟旨。左相扣下盐城急报耽误军情,害得湛王战死沙场,将士无辜丧命,盐城失守,实属罪大恶极,而锦安侯护送粮草不利,同样罪不可赦,立马将左相一门擒拿获罪,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另,邺齐来势汹汹,我军损失惨重,朕决定御驾亲征,命大理寺卿连城为右相,总摄朝政。” “皇上……”小夏子一惊,先不说贸贸然将左相一门问罪,便是御驾亲征这一条,足让他胆战心惊,那战场是什么地儿?怎能御驾亲征,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拟旨。”李墨沉声道,小夏子不敢再多言,躬身下去办事。 李墨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小夏子能想到的顾虑他何尝想不到,可他没有时间慢慢扳倒左相,左相明里暗里皆在帮助邺齐,不管是不是他多虑,他不能放着这样的祸患继续危害大黎,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左相的门生党羽,他相信连城有这个本事处理好,至于那个女人得知此消息会不会同他闹,他已顾不得,此番出征,他定要将邺齐一举歼灭! 这道圣旨一下,朝野震荡,左相亦是被惊得措手不及,他没料到李墨竟敢如此强硬直接,全然不顾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他手里还有兵权,因此并不着急,没有任何反抗的带领一府满门进了刑部大牢。 每个州郡皆是贴出了告示,赫连真穿着一身男装,从人群里挤出来,脸色一暗,这么迫不及待的动手,李墨真是太小瞧她父亲了,御驾亲征?只怕还未击退邺齐,帝京就会变了天。 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糊涂还是留有后招? “主子?”红菱唤了她一声,平日里皆是阿凝同红菱打理风阁,这回,她没有带上阿凝,自是红菱随侍左右。 赫连真思忖半晌,才道:“传令下去,风云军留下一半挥师北上,听命于袁慕璟,确保帝京无碍。”说着取下脖子上挂的玉蝉,也不知道袁慕轩那厮跑到了那里,这么久也没有消息,将玉蝉递给红菱,吩咐:“你拿着这个到袁府给二公子,告诉他,帝京的安危哀家交给他了。” ...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邺齐自攻破盐城已来,一路士气高涨,势如破竹拿下十一城,英国公率领大军守在雍州,同邺齐交战,险胜,但也伤亡颇大,邺齐碰了壁,退兵十里,就地扎营,成相持之势。 是日,战鼓突然响起,邺齐又开始突袭,英国公立马下令出城迎敌。 赫连真扮成小兵模样,混在其间。 只见司马钰绫一身银色铠甲在身,打马立在前头,美貌与威严并存,她挑衅道:“齐云老儿,别每次躲在后头,有胆量同本公主较量一番。” 见英国公并不搭理她的挑衅,又笑道:“别不是人老了,宝刀也跟着生锈了吧,竟然如此,还是滚回大黎养老去吧。” 英国公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倒是旁边的小将军忍不住出声道:“司马钰绫,丽贵妃,你不过是吾皇玩儿过不要的女人,也敢如此嚣张!你带兵打仗靠的是什么?不会是挨个伺候将士们,才换来对你的言听计从罢?”顿了顿,朝着邺齐众将士吼道:“尔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跟在一个女人后头,你们不嫌丢脸,本小将还替你们臊得慌!” 闻此言,邺齐军队哗然了一阵,显然八卦这种东西,不管男女,皆是喜欢听一听想一想猜一猜的,他们的公主是否挨个伺候将士们,也是值得思考的。 “住口!”司马钰绫气得脸色青白交替,大怒:“哪里来的杂碎,有本事出来!” 小将冷冷一哼,“就你也配英国公同你交手?且让本小将来会会你,待胜了你,捉你回来也让我军将士享享公主的滋味!” 说着,抡起一杆丈八梅花亮银枪夹着马肚奔了过去。 “齐善!”英国公大吼一声,却是为时已晚,齐善已经冲过去同司马钰绫缠斗起来。 赫连真眯了眯眼,瞧着场中两人打得激烈,原来他就是齐善,英国公府的齐六公子,小小年纪,嘴巴也忒毒了些,见他身手不凡,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逼得司马钰绫招架不住,她微微点点头,倒是个好苗子,日后配给安宁也不错。 司马钰绫偏头躲过致命的一击,银枪刺破她的头盔,盘好的发髻立即散了下来,眉心一点血迹愈发艳丽。 赫连真愣了,司马钰绫竟是一头白发,原先乌发没有半点踪迹,尽管如此,却是不损她的丽颜天姿。 齐善动作亦是慢了半拍,只这一会儿功夫,司马钰绫袖子一挥,三条小蛇已齐齐朝齐善飞去。 赫连真心头一紧,齐善动作极快一拦一躲,可最后一条还是咬上了他的手背,不过半刻,整个人呈现出黑气,栽倒在马下。 “善儿!”英国公心疼难挡,这可是他培养的英国公府日后的继承人。 司马钰绫一脚将齐善踢到军中,洋洋得意朝英国公吼,“谁还来战?” 即使心疼自己孙子,却也顾全大局,下令:“关城门。” “一群懦夫!”司马钰绫冷哼了一声,亦是收兵。 赫连真望向司马钰绫的背影,那头白发如此明显,很是妖冶,头发因何变白?而又为何如此匆匆收兵,邺齐不是一向凶猛么?照她连日里来的观察,司马钰绫三五日总是来挑衅一回,却也不会真的大动干戈,倒有些像是装腔作势了…… *** 入了夜,夜空繁星点点,天气很是燥热,即便是几丝凉风吹来,也无多大用处,军营静得诡异,只偶尔巡夜的士兵脚步声来回。 几条黑影迅速闪过,在有灯光的帐篷上闪出歪曲的影子,司马钰绫扬 唇一笑,眸子里闪过了然,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替躺在床上的男人擦擦额头的汗,手指流连在他俊朗的面庞上,俯身吻了他的额头一下,一本正经道:“待战事结束,你就是本公主的驸马。” 说罢,替他牵好薄被,转身出了营帐,今日,她就来个瓮中捉鳖! 待她离去,原本该是昏迷的男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黑衣人不一刻便找到关押齐善的帐篷,轻松的解决掉门口的守卫,入了帐。 “你们是何人?”齐善面上仍是黑气未散,乃是中毒之状,虽然司马钰绫阴毒,那三条小蛇亦是剧毒无比,但司马钰绫有心拿齐善引诱大鱼,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可是祖父派来的?”他再次出声问道。 赫连真没有搭理他,而是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口里,小命得保。 齐善反映很快,知晓对方没有恶意,忙道:“快走,这里定是被那妖女埋伏好,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话落,只听纷乱的脚步声踏来,下一刻,帐帘已被掀开,灯火通明,却是一身长裙的司马钰绫缓步踱过来,“走?也要问问本公主答不答应!” 齐善面色一变,只见司马钰绫拍拍手,弓箭手已然将整座帐篷给包围,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 微微有些懊恼,若非自己不听军令,也不会害得这人无辜丧命。 正僵持着,听得士兵慌张来报:“公主,我军十八屯粮草被烧了。” 司马钰绫大怒,转念一想,大喝:“好个声东击西,放箭!” 赫连真哪里能等到放箭,抓过齐善,扔了两颗霹雳弹,虽然威力没有炸弹强,但也能将人逼退三尺,趁此机会,速度极快的撤离。 司马钰绫回过神来,已是灰头土脸,再看帐中,哪里还有人影,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废物,愣着做什么,给本公主追!” 她原以为,大黎最多会派人来救那臭小子,她设下重重包围,已是极难,没想到,对方野心如此之大,不但救人,还有胆偷袭粮草,她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地方,已然烧成这般,只怕是救不下来多少,可恨!方才那是火炮的威力,可并没有火炮架,究竟是何物? “主子。”一行人汇合,正欲离去,司马钰绫已经追了过来。 “带他先走。”赫连真将齐善推了过去。 “主子!”众人唤了一声,只得听令,带着齐善迅速离开。 司马钰绫使着轻功很快过来,拦住赫连真的去路,她使的是一把长剑,身形极快,挽起朵朵剑花,赫连真赤手空拳,几个回合后,同她堪堪打了个平手。 这样下去不行,待体力耗费殆尽,可真就走不出这敌营了,更何况,司马钰绫不是个善茬,吃不准一会子又有几条小蛇蜈蚣什么的从她衣袖里钻出来,不可大意。 她退后几步,朝着怀里摸出一物,大喝:“霹雳弹!”朝着司马钰绫扔了过去。 司马钰绫面色一白,忙退后几尺,躲过,可等了半天,并没任何反应,她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银子。 “可恶!”却见黑衣人早已没了踪迹。 “守住各个出口,加紧巡逻,一定要将这贼人给本公主逮出来!”她方才将黑衣人拦下,这会子铁定还在营地。 一间一间的帐篷亮了起来,喧闹一片,司马钰绫亲自带着亲兵挨间的搜,她就不信,那贼子能长着翅膀给飞出去。 赫连真猫着身子,眉头蹙紧,这番要出去可就麻烦多了,正烦恼,手臂一紧,有人拽上了她的胳膊,她迅速反应,手肘一拐,脚尖朝后一踢,那人似乎有所防备,很是了解她的招数,一一化解之后,两人滚进了帐篷里。 瞎灯摸火的,赫连真只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却没来得及细想,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冷光一闪,就要朝着男人刺去。 “是我。”男人忙出声,握住她的手,止住了打斗。 *** 城里,英国公同众将士正在商议如何营救齐善,对策想了一条又一条,皆顾上顾下,而被否决。 他有些忧愁,不能牺牲无辜救他孙子一命,可这孙子是他从小培养的,日后是要撑起英国公府的,这般没了,委实让他心疼。 正商量着,听得外头士兵来报,说是齐小将军回来了。 英国公老眼一闪,只见房门被推开,齐善稳稳当当的站在他面前,朝他行了一礼,而后跪下,“末将罪该万死,罔顾军令,请元帅按军规处置。” “善儿……”英国公哪里舍得,可顾忌着军令如山,孙子留着命回来已经很好了,处置什么的,倒也无所谓,板着脸道:“你既已知罪,自己下去领八十军棍,以示惩戒。” 这样一下令,两爷孙倒是觉着没什么大碍,手下的副将军师们便开口求情了,只道是此番战事吃紧,齐小将胆色无双,只怪邺齐妖女狡诈,怪不得齐小将,让他戴罪立功,日后捉拿司马钰绫,击退敌军才是正经。 英国公闻此言,捋着胡子呵呵一笑,很是赞同。 齐善本人也就趁着这台阶下了,他才十二岁,八十军棍下来,不死也丢半条命,他没这么傻,更何况还要找司马钰绫报仇!想着今日救他的黑衣人,竟还烧了敌营粮草,其胆色谋略,着实让他佩服,他原以为是祖父派来的,可显然不是,将他送到城门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犹豫着改日再向祖父禀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答谢,最好将其收为己用,为国效力才是正经。 ...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司马钰绫将军营翻了个底朝天竟也没有将黑衣人给揪出来,已然怒极。 “废物!”她恨恨道,甩手给了身边的士兵一个巴掌。 “公主息怒。”士兵挨了打亦是不敢有怨言,谨慎道:“公主,所有地方都搜遍了,只有…只有……” 司马钰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柳眉一蹙,她是练武之人,不远处的帐篷里似乎有异动。 带着人马过去,迅速将帐篷包围,她蓦地掀开帘子进去,双眼微凝:床上没有人! 有声响自屏风后传出,她情迈着步子,防备的靠近,一掌劈开屏风,愣在了原地。 只见浴桶里坐了一个俊逸男子,正赤/裸/着上身,水汽缭绕,替他原本病态白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红润,满头青丝泻下,愈发秀色可餐,似乎对突然闯进的众人很是诧异,男子微微愣神,原本平静清澈的眸光里闪现几丝不悦。 司马钰绫这才回过神来,打量着坐在浴桶里泰然自若的男人,问:“你醒啦?” 她原以为他还有段时日才会醒来,这般看来他恢复得还不错,目光从他身上几处明显的伤痕处掠过,并不难看,反而让他有一种肆野的美。 男子将司马钰绫无所顾忌的打量手在眼底,问:“你是何人?”语气虽然一贯温和,但夹杂着不耐,甚至带着些凌厉。 对于男人的反问,司马钰绫并不惊讶,仔仔细细的打量,确定男人并未作假,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她挥挥手,让跟在后面的士兵通通退下去,这才笑道:“你果真将我忘记了吗?” 男子一愣,费力的想了想,仍是一无所获,眼带迷惘,“我不知你是何人,竟也不晓得我自己是谁。” 司马钰绫见他捂着脑袋,模样痛苦,忙道:“若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是公主,而你是我的驸马孟拾遗就够了。” “驸马孟拾遗?”男人似乎不信,对着司马钰绫有几分防备。 “是的,你是我的驸马,我是邺齐的公主。”司马钰绫上前两步,解释道:“邺齐正与大黎交战,上次你带兵攻下盐城,却也因此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 听司马钰绫如此解释,孟拾遗又才信了几分,定定的瞧了司马钰绫一会儿,想要看出什么破绽或是谎言,然而并没有成功,他捂着眼往后靠在浴桶必上,只得道:“公主,且让我好好静一静想一想。”语气有些疲惫。 司马钰绫想他一时难以接受,倒也爽快答应,只是嘱咐道:“拾遗,你好好歇息,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语毕,转身便离开了帐篷。 待司马钰绫前脚刚走,浴桶里便有个脑袋急急想冒出来被孟拾遗按了下去。 司马钰绫早已敛了笑容,从里面出来便躲在暗处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撩水的声音传来并无异动,这才放心的离开。 过了许久,孟拾遗才放开手里的脑袋。 没有了桎梏,浴桶里的脑袋一下子冒了出来,钻出来一张眉眼精致的脸庞,因为长久憋气的缘故,小脸已是白得透明,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全身湿透,又穿的是紧身的夜行衣,此刻只顾得呼吸新鲜空气,哪里知道自己曼妙的身材早已淋漓尽显,孟拾遗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转过了身去。 赫连真起先还不知怎么回事,待反映过来,也是一阵尴尬,也亏得孟拾遗转过了身,没有让她当场尴尬。 *** 从敌营逃回来之后,齐善便同众位将军幕僚一直在商议如何应付邺齐,他主战,刚巧邺齐的粮草也被偷袭,再耗几日,邺齐援粮未到,将士们受着饿,必定要弱几分,如果错过了此机会,只怕再下手极难。然而,另有一派主守,所献之策皆是如何保住雍州,皆言那邺齐再弱也不可轻视,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此这般,便僵持了下来。 他很是恼恨,恨自己年纪尚轻,力量薄弱,说不上话,但凡一个有血性的男儿断然不会见着家国被欺凌至此却仍是抱着一颗死守的心,倘使他是元帅,必定要将邺齐赶出大黎的土地,不让他国犯我国土一丝一毫,即便粉身碎骨又如何! 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大汗淋漓,仍是不解恨。 突然,厉喝一声,“谁!”脚尖踢起一块小石头朝着夜色中打去,果然,从夜色中跳下来一个黑衣人,动作利落。 “齐小将军何事恼怒至此?” “是你?”齐善收起银枪,听这黑衣人一开口,他便知晓是那晚救他的黑衣人。 规矩有礼的朝她行了一礼,正色道:“姑娘的救命之恩,齐善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赫连真并不阻止,妥妥的受了这礼,笑道:“救你么,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你是个无用草包,我也不会多此一事,自然,总归是救你一命,该有的报酬我也不会推拒。”绕着他走了一圈,又道:“你么,还太小,我既瞧不上你的人,也不会要你的小命,只不过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便足矣。”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齐善明白,她这是看中他有些许报效朝廷的能力,以及他的用处,虽然声音冷清,但也客气,“姑娘说得是,但你口中的事情总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这是自然。”赫连真见他如此为自己铺后路,满意的点点头,“齐小将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不出十年,只怕比起你祖父英国公也不遑多让。” 对于她的夸赞齐善并未推辞或是谦虚,他能从众多庶子里小小年纪脱颖而出,除了祖父的赏识,更是他自身的努力与远大抱负,对于赫连真的一番估量,他是承认的。 “姑娘此番前来,不会只单单是为了向齐善要承诺来的吧?” 赫连真笑,“自然,大敌当前,这些个小恩小惠实在无足挂齿,若是齐小将军信得过我,可否听我一言,此刻禀明英国公立马出兵攻打邺齐,定会大胜而归。” 齐善心中一动,赫连真虽然救过他,但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仍是戒备的,就怕是邺齐的计谋,故意让人将他救走,从而误导他。 “姑娘这大话未免太过了些。”齐善道:“邺齐五十万大军个个精良,而我军加上盐城退守过来的兵士也不过虚虚五十万,且士气低迷,伤患甚多,这一战,如何打?自从两国开战以来,只湛王死守盐城之时小胜过一回,此外可谓是节节败退,无力抵抗,又何谈此番定会大胜而归?” “你不信我?”赫连真敛了笑,看向齐善,他的神色隐在夜色中,只略显稚嫩的脸庞轮廓在灯盏的余光下显出棱角。 也是,若换做是她,也断然不会轻信一个黑衣人,更何况此战关系到万万士兵的性命,又怎能轻易冒险。 她叹了一口气,扯下面巾,一张堪比倾国倾城的面容便露了出来,齐善微微一愣。 赫连真道:“你或许不认识我,但你总识得这个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印鉴,举在齐善面前。 齐善再次怔了怔,瞳孔缩了缩,这分明是凤印,这大黎朝能够拥有凤印的女人,除了凤章宫那位,众人口中的妖后,再无二人,立马跪地朗声道:“卑职叩见太后。” “起来罢。”赫连真收回凤印,扯着嘴角自嘲一笑,“或许你在惊讶同皇帝不对付的哀家因何在这里,这些你无需多问,重要的是你要清楚,哀家就算心思再狠毒,手段再卑鄙,名声再不好,不管是不是大臣们或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时刻,哀家不过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大黎子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是。”齐善点点头,算是认可她这番说法,但到底是震惊的,她一介女流,虽然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竟敢跑到这兵荒马乱之地,甚至敢闯到敌营将他救出来还火烧邺齐粮草,替大黎出了一口气,只这一点,便足以让他刮目相看,他并不是那些迂腐无知的大臣,太后固然有可恨的地方,但她的本事却是不容小觑,这番出京,只怕是听到了湛王惨死的消息,才特地而来,不管怎样,驱除邺齐,只在这个目的上,他们是一致的。 赫连真却没有管他的心思绕了多少圈,继续道:“司马钰绫如今重伤在身,她那些杀不了砍不死的铁血兵士只怕派不上用场,此番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不能错过。” 没想到,司马钰绫竟然运用巫术中的禁术――追魂骨,能够将死人复活,且铜墙铁壁,普通刀剑根本伤不了,是以,凭着这样的队伍,一路才能势如破竹大道雍州,显然,晋国夫人的症状同追魂骨差不多,但到底比不得追魂骨的威力,只怕晋国夫人只是司马钰绫的一个试验品,而如今司马钰绫非但运用了追魂骨,更是建造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想起来,简直让人胆寒,怪不得她的头发也变白了,足见,这禁术对人的伤害极大。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是日,司马钰绫同驸马孟拾遗正下棋,听得探子来报有重要机密要事,探子抬头瞧了瞧坐在一旁云淡风轻的驸马爷,没有开口。 司马钰绫将黑子扔进棋娄里,笑道:“无碍,驸马不是外人,你且说便是。” 探子闻言,才据实以高。 原来雍州主帅英国公中毒昏迷,识人不清,而几位将军因着争夺军权大打出手,各自为政,虽不致自相残杀的地步,但到底如一盘散沙。 司马钰绫微微一笑,道:“木将军果然不负本公主厚望。”一路攻进大黎,若不是木封得力,只怕是里应外合也吃力得紧,现下更是做得漂亮,大黎群龙无首,众将又是意见相左大打出手,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 司马钰绫很是喜悦,并没有瞧见孟拾遗眼中的小小波动。 “公主,此番是否要出兵,杀大黎一个措手不及?”有随侍将士在侧,听到探子回禀,亦是激动不已,“只待一举攻破雍州,我邺齐便可率军北上,直奔大黎帝都,届时兵临城下,大黎江山便如囊中取物。” 司马钰绫想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一侧的孟拾遗,问:“此事驸马如何看?” 孟拾遗捻起白子摩挲了一阵子,淡淡一笑,道:“既然公主问起,我便说说我的看法。”将白子置在黑子中,瞬间解了黑子之围,道:“按照方才所言,此举乃是进攻乃至拿下雍州的大好时机,胜算至少有九成,然而――”他顿了顿,看向司马钰绫,继续道:“两军交战,所谓兵不厌诈,只怕大黎乃是使了瞒天过海之计,让我军放松警惕,届时集中全部兵力相抗,即使我军打了胜仗,攻破雍州,想来死伤亦是不轻,着实不划算,且大黎皇帝御驾亲征,不日便要到达,此乃精锐之师,我军若是元气大伤,何以抵挡?还望公主三思而行。” 听他一番话,帐内众人皆是默了默。 司马钰绫眸中精光一闪,怀疑的打量着孟拾遗,见他仍是噙着笑,温文尔雅的模样,看不穿心思。 诚然,她自然是信不过孟拾遗的,不过对于自己的巫术,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人敢同她争锋,她已经抹去了孟拾遗的记忆,也不怕他恢复记忆将她一军,再者言,木封办事,她亦是放心的,大黎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此消息当属真实,虽然她并不将大黎的残兵弱将放在眼底,但小心为上亦是不为过。 正思忖着对策,却听急报传来,“禀公主,大黎一齐姓将军率领八万大军在三里外叫战,说是要替英国公报仇雪恨。” “哦”司马钰绫站起身来,轻蔑一笑,问:“来人可是齐家的小鬼?” “正是。” “好啊。”司马钰绫拿过佩剑,道:“上次让他侥幸逃过,此番竟敢在外叫阵,不过区区八万小兵,且看本公主如何将其打败。” 她说着要走,手腕却被一双大手给拽住,指尖微凉。 “公主,不可。”孟拾遗拉过她,皱眉道:“此事太过蹊跷,当是诡计,大黎此番敢来叫阵,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不可大意。” 司马钰绫一笑,“就算是诡计,大黎也翻不起风浪,我五十万大军,别说拿下区区八万将士,便是大黎倾巢出动,也奈何不了,驸马不必担忧。” 她甩开孟拾遗的手,将将走了两步,被一个大力扯住,随后倒在一个淡淡药香的怀抱,男人将她搂得紧,头顶传来的声线带着紧张,“绫儿,莫要胡闹!若真是诡计,两军硬碰硬,你吃不了好处,我军已缺粮三日,怎可将对方小瞧了去,且你重伤在身,刀剑无眼,若是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不若先派二十万大军前去交战,二十万对八万亦是绰绰有余,我们再观摩一番,可别中了对方的圈套。” 司马钰绫被他圈在怀里,就算在战场上再勇猛无敌,这时,倚在喜欢的男人怀里亦是飞起红云两片,胸口在澎湃起伏,绫儿么?这么多年,再无人这么唤她,他在担忧她,在关心她,让一身防备她突然软了下来,她要强**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个男人真心疼她,这般滋味,果真好受得紧。 “驸马……”她嗓音有些许的颤抖,定了定神,才覆上他的大手,道:“我听你的就是。”不单是为着他的情意,更何况,孟拾遗所言本身就很有道理,不管如何,且看看再说。 于是,按着孟拾遗的法子,司马钰绫点兵点将,遣了二十万大军前去迎敌,要让黎军有来无回。 大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孟拾遗放开她,对她楫了一礼,道:“绫儿,此番当着众人对你指手画脚,为夫错了。”拿过小几上的茶盏,递给她,笑道:“夫人饮了这杯茶,便原谅为夫这一遭吧。” 司马钰绫噗嗤一笑,被他的甜言蜜语攻击得有些飘飘然,随手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眉眼弯弯的靠在他怀里,扬唇道:“驸马,我喜欢看你这样,看你这般关心我,我可真高兴。”如果有人疼,有人宠,有人护着,她也不愿这般辛苦,毕竟,她到底还是一个女人。 闻言,孟拾遗微微一笑,抚着她的白发,温声道:“你我夫妻,我自然是关心绫儿的。” 两人窝在寝帐里说了一会子话,又讨论了一番军情,想了几个方案,不过么,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毕竟,她相信她的二十万大军,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击败齐善。 然而两个时辰后,账外号角忽然吹了起来,此乃救急之音。 她猛的坐了起来。 “报――”一身狼狈的兵士跪在面前,禀告道:“启禀公主,我军伤亡惨重,已溃不成军,恐怕再撑不了半个时辰,请公主定夺。” 司马钰绫脸色已经铁青,忙问:“怎么回事?对方不是只有八万么?”二十万竟敌不过八万,岂有此理! 兵士道:“是有八万不假,然而此番敌军异常勇猛,也太过狡诈,对方知晓我军三日未曾进食,便到处挥洒黑豆,战马闻着味儿,便停滞不前,战马被砍了腿,我军又乱了军心,是以对上八万黎军很是吃力。” “既如此,又何来伤亡惨重,抵抗不了之说?”司马钰绫怒。 “我军中了大黎圈套,待两军交战疲惫之时,城门大开,大黎集中所有力量,对我军大肆绞杀,是以节节败退,如今二十万大军不足三万……” 司马钰绫倒退两步,被孟拾遗给扶住。 她捉住孟拾遗的袖子,恨声道:“你说得对,没想到果真是圈套!”想起内应,又问,“木封呢?胆敢传假消息给本公主!” 士兵道:“木将军早已被发现,此刻脑袋被挂在城墙上。” “可恨!” 司马钰绫咬牙切齿,不知道缘何大黎突然有了神助一般,此刻却来不及多想,连连下了几道命令,又增派二十万大军前去助力,但前头已经折了二十万,此番再去二十万,对方就算先前有所损伤,但主力仍在,只怕不好对付,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不,她决计不允许! “准备祭坛,本公主要祭天!” 她吩咐下去,孟拾遗嘴角挑起一抹微笑,转而敛了笑,换上担忧的神色,牵住她的手,道:“我陪你去。” 遭此一役,方才两人又情意绵绵,司马钰绫自是对孟拾遗又少了几分防备,颇有些感动的点点头,带着他去了祭坛。 她穿上祭服,一步一步登上祭坛,一头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阴森的光芒。 她拿过匕首,划过手掌,将怀中的一小块玉佩取出,血液滴在上面,原本通透青绿的玉佩瞬间变得血红,而后升起阵阵黑烟,她嘴里念着咒语,豆大的汗滴从额角不断的淌下来,脸色也愈发白皙,几乎到透明,她的身子摇了摇,有些站不稳。 随着黑烟的覆盖区域越来越大,远处的帐篷隐隐有动静,不一刻,便听见阵阵铁骑之声传来,整齐划一的站在了祭台下,手中皆握着兵器,一股子阴冷肃杀之色,只是,眼眸里,一片死寂,没有半分神色。 孟拾遗皱紧眉头,这就是不死不灭的铁骑了,大黎众多勇猛的士兵皆是死于其手。 突然,祭台上的司马钰绫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天空的黑云迅速消散,她见状,忙又撑着几口气念咒语,哪里晓得心口血液翻滚,又吐出一大滩,她脸色惨白,被黑云反噬,受伤极重。 孟拾遗上台将她扶起来,瞧见她原本柔嫩的肌肤迅速枯萎下来,移开了眼,起身至祭坛面前,亦是用匕首划过手掌,将血液滴在玉佩之上,闭眼念起了咒语,黑云消散得无影无踪,露出原本湛蓝的天空,烈日炎炎下,方才还肃杀铮铮的铁骑一个个发出怪异的声响,紧接着,竟是全部倒下,粉身碎骨成一大滩。 “不――”司马钰绫趴着朝铁骑伸出手,声嘶力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偏过头,狠狠的瞪向孟拾遗。 男人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她,眸子里一片清明,哪里有方才的柔情蜜意。 “李湛――”司马钰绫咬牙切齿。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司马钰绫悔恨交加,眸子里噙着水雾,却隐忍未落,她撑着身子站起身来,看向李湛,“你竟然没有失忆!” 自李湛驻守盐城以来,两人交手次数甚多,虽然她的铁骑英勇无比,战无不克,但偏偏在李湛手头吃了亏,她不敢小看,以后每次交手,李湛皆是对她处处留情,甚至私下将她擒获也看她姑娘家放过一次。 那般丰神俊秀而又谋略无双的男子,谦逊有礼,即使在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上,亦是掩不了其风姿,翩翩浊世佳公子,怎教人不心生绮念。 是以,在盐城最后一战,她将奄奄一息的李湛救回营帐,抹了他的记忆,这般,他记不起他自己是谁,便会死心塌地守在她身边了罢。 没想到竟是他……终究她的私心害得邺齐儿郎马革裹尸,身死异乡。 大黎对着自己使瞒天过海之计,以为大黎果真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放松她的警惕,而他,对她使了美男计,什么担心她有个好歹,不过是担忧她若是率领四十万大军迎敌,黎军招架不住,而先派遣二十万,正好给了对方集中主要力量逐个击破的计谋,剩下二十万大军,怎敌得过黎军? 再说这十万她引以为傲的铁骑,竟被摧毁得彻底,李湛会巫术,这样隐藏至深的男人,委实可怕,或许,上次盐城一役便是他故意输在她手头,故意身受重伤,料到她舍不得他死,会竭尽全力救他,从而给他可趁之机。 越想,她愈发觉着身体寒气逼人,有些瑟瑟发抖,几欲站不稳。 虽然使用追魂骨之术会损害身体,但方才她仍是有把握再使用一次的,可究竟为何会遭反噬,问题出在哪里? 是了!她闭上眼,是方才李湛向她赔罪的那杯茶。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她咬着唇,声音微哑。 李湛从容不迫的撕下袍摆,替自己手掌包扎了一番,才笑道:“不过是阿修罗花粉。” 这阿修罗花粉么,能够令人筋酥骨软,失掉抵抗力,心神恍惚,虽然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可司马钰绫若是要使用追魂骨等巫术,便是无法聚集精神,非但不能够成功,弄不好还会被反噬。 司马钰绫笑得讽刺,“这么说,我改谢谢你没有下死手给我下毒么?”毕竟方才那般的情况下,她又如何会防备他,她揪住心口,真疼。 李湛走近她,牵起她被割破的手掌,再次撕下一块布条,细心替她包扎好,温声道:“我没有要置你于死地,不过你我终究是敌对,立场不同罢。” 瞧瞧,那般的温存怜惜,仿佛在她耳边说着最好听的情话。 司马钰绫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问:“你如何会巫术?”甚至破了她的追魂骨。 李湛笑道:“我从小身子骨便不好,体内经年积累毒素,想要活下去,自是浏览过许多书,而内子更是医术高明,对巫术有所涉猎也不为奇怪。”更重要的是,因着赫连真所中乃南疆蛊毒,巫蛊自是一家,也多多翻了几回,若非如此,他怕是拿这不死不灭的铁骑是无可奈何的。 司马钰绫很是难过,瞧着面前的男人不温不火的模样,很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他,究竟有没有对她动过半点心?可最后却是疲惫的问出声,“盐城一战,你可是故意败给我,故意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是。”李湛并不否认。 你可是算准了我会救你,甚至不惜加重自己的伤势,是否算准了我对你有意,你便对我逢场作戏,利用我给大黎机会可乘?她嗫嚅了几下唇角,或许是因着太累,受伤过重,没有说出口。 眼泪终是沿着脸颊滑了下来,生平第一次动心,便是付出如此代价,输得一塌糊涂。 李湛掏出手帕,递给她,“公主,你回邺齐吧,这次我仍是放你走。” “放我走?”司马钰绫倒退几步,凉凉一笑,又要欲擒故纵么?若非之前交手他故意引诱她,她又岂会败到如此地步?回邺齐,她又有何颜面回邺齐,她的皇兄,是容忍不了废物的。 她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李湛,冷声道:“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这里。” “轰隆”几声,大地震动,司马钰绫本就体弱,只这一晃,便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留在营帐的士兵不过一千,听见动静,皆是乱了起来。 “公主,是红衣大炮,快离开这里吧。”有侍从过来扶她。 “红衣大炮?”一门红衣大炮造价极贵,且稀有,邺齐统共不过也才十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而这雍州,哪里会有红衣大炮,莫非是李墨赶到? “报――”正慌乱一片,前方传来战报,“公主快撤吧,增援的二十万大军被前后夹击,撑不了多久了,且营帐后方有三门大炮对着咱们,这般围追堵截下去,我们都要葬身于此了。” 司马钰绫气得又呕了一口血,一双血手揪住探子衣领,狠戾道:“哪里来的前后夹击,大黎主力不都是在雍州城内吗!” “卑职也不知道,只后面包抄的那支军队作战凶猛,有以一当十之勇,我军实在不敌。” 炮火还在继续,已听见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营地里兵士皆慌了神,匆匆逃离。 司马钰绫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明明昨日她还优势在握,可转眼间,竟是全军覆没,她原以为只是李湛一人之力,直到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丽贵妃,见着哀家,你这礼也委实大了些。”众将士簇拥着赫连真进来,赫连真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地上面容枯老似老妇的司马钰绫。 “赫-连-真――”司马钰绫一字一字咬出来,双眼带着恨意,甚至比李湛的背叛更为严重,“你竟然敢这般对我邺齐儿郎,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夜夜不宁么!” 赫连真皱眉,只当司马钰绫怒上心头,口不择言,哂笑道:“可别逞口舌之利,待会儿怕是你哭都哭不出来。” 司马钰绫冷冷一笑,“赫连真,难道左相没有告诉你,你究竟是谁?你乃是我邺齐……” 突闻一声大喝,“住手!” 众人看向生源处,只见大皇子李昭挟着一女子而来,匕首明晃晃的抵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上,早已被划出一道血迹。 “阿婉!”嘴角永远噙笑的李湛终于拉下了脸,面上一派紧张之色。 “王爷。”阿婉竟是笑得哭出了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李湛的视线从阿婉身上扫过,停在她微凸的腹部,一颗心更是紧了起来,上前两步,道:“皇兄,你放过阿婉,所有的事,由我承担。” “别过来!”李昭将匕首又贴紧了些,阿婉疼得惊呼一声,“好啊,只要你下令退兵,我便顾及两分兄弟情义,放了你的女人。” 司马钰绫将目光锁定阿婉,原来这就是他的王妃,她终于在李湛脸上看到了紧张的模样,那眸子里的担忧那般明晰,又怎会同于对她的逢场作戏?她狠狠咬唇,命令,“李昭,杀了她!” “公主?”李昭并不同意,若是杀了阿婉,哪里还有活路可逃,他虽然必须救走司马钰绫,不过是因着邺齐王上许诺他驸马之位,且这位公主被邺齐王上看重,利用司马钰绫的势力,他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些虽然重要,但哪里抵得过他的命! “本公主命令你,杀了她!”司马钰绫再次阴狠出声,“只要你杀了她,本公主就嫁给你,助你夺下江山。” “司马钰绫!”李湛阴沉的看向司马钰绫,换来司马钰绫得意报复一笑。 正僵持着,听得赫连真咯咯的笑了两声,她笑着道:“不过是个王妃而已,便想让大黎退兵,你们未免将湛王妃的地位看得太高了,且皇帝马上就到雍州,你们以为湛王爷能做得了这个主?”顿了顿又道:“哀家若是你们,便保着自个儿的小命要紧,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杀了湛王妃,咱们一拍两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前进一步,李昭便架着阿婉后退一步。 她顿住脚步,叹了口气,道:“这样吧,用哀家来换湛王妃,哀家乃是大黎太后,这样的筹码可比一介区区王妃好太多了,皇帝顾忌各方面的因素,也会有所妥协。” 李昭同司马钰绫是知道赫连真同李墨的那档子事儿的,也知道李墨很是在乎赫连真,司马钰绫本不想放过阿婉,可冷静下来,不报此仇她就算死后也不会甘心,同李昭交换了个眼神,表示同意。 “小姐,不要!”阿婉微微一笑,含情脉脉的看向李湛,“只要王爷平安无事,我便夙愿已了,阿婉区区贱命,不值得小姐如此做。” 可几人哪里会听阿婉的,李昭素知赫连真诡计多端,便道:“既然太后如此大仁大义,本王也不会辜负太后的拳拳心意,缚住你自己的双手,自己过来,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娘娘……”李湛眸光深邃,很是为难。 “勿忧。”赫连真朝他安抚一笑,果然扯下布条捆住自个儿的双手,一步一步朝李昭走去。 “哀家同样劝你不要耍花样,放了阿婉,否则大不了咱们一起死好了,总归哀家也活不了多久。” 李昭咬咬牙,推开阿婉,利落的将匕首抵在赫连真脖子上。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雍州一役,英国公府齐六公子一战成名,不但守住了雍州,更是一举歼灭邺齐三十余万人,俘虏若干万,整个战场伏尸累累,触目心惊。 李墨至雍州是一日后,闻此捷报,很是喜悦,一贯冷漠的俊脸上,在众将士间难得露了一个笑脸,而后自是论功行赏。 英国公地位已是尊贵,其上不过亲王,李墨封其大将军王,一来是对其战功彪炳的肯定,二来许其王位,乃是本朝第一位异性王,齐善更是功不可没,提了正三品宣威将军,祖孙二人皆是获大封,众人亦是想起前不久英国公府的嫡小姐康郡主乃是日后的皇后,嫉妒羡慕皆有之,至此,英国公府可谓如日中天。 有功之人皆受赏封官,大黎士气一下子高涨。 李墨又连下几道旨意,派了驻军至盐城邕城各处,调了钱粮若干,希望各州早日恢复生机。 受战争侵扰过的百姓们莫不含泪跪拜,大呼皇恩浩荡。 白日安抚了将士百姓之后,李墨回到临时行宫处,听得手下来回太后的踪迹在雍州出现过,但却没有跟上,一时没有太后消息。 李墨捏了捏眉心,这个女人究竟去了哪里?得尽快找到她,暗自懊恼那日没有忍住打了她,她是谁呀,是骄傲自负的赫连真,平日里只有她甩别人的份儿,这会子在他手里受了气,只怕不太好哄。 悔,当真是悔,人最是得寸进尺的生物,以往她不爱他,他只求将她困在身边便好,而后,她退一步,他便要进一尺,虽然没有挑明规矩,但私心也是想着她的心头只能想着他一个人,半点关心也不能分给旁人,特别是那些对她有着各种心思的男人,他怎的就是控制不住自个儿,吃了满满一缸子醋,还将人给赶跑了,当真是得不偿失。 好罢,日后待她回来,他仔细向她解释,李湛的事,同他并无半点干系,反而是她那权倾朝野的好父亲,不过么,现下已是翻不起大风浪。 他摩挲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有些为难的想,左相若是规规矩矩的在天牢里呆着,指不定看在赫连真的面上他会饶他一命,给他个体面,若是要趁他不在帝京真要闹腾些许事情出来,届时可真是不好看了,那女人有些不讲理,可着实忧心。 “皇上,宣威将军求见。”小夏子在外吼了一嗓,扰了他的思路。 “宣。”他掀了袍摆,旋身坐在了椅子上,四平八稳,帝王之势与生俱来。 齐善行了礼,李墨赶紧让他起来,面色亦是比往日里暖了两分,齐善少年英雄,能征善战,实乃良将,且他出身清白,又是忠君之门庭,李墨自是有意栽培他。 齐善摇摇头,径直跪下,挺直了背脊,朗声道:“臣有罪,辜负皇恩。” 李墨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齐善不敢隐瞒,据实以告,“此番大破邺齐之功微臣不敢受,最大功劳非太后娘娘同湛王爷莫属。” “太后?”李墨抑制住喜悦,忙问道:“你见过太后?” “是。”齐善道:“先前微臣鲁莽出战,被司马钰绫所掳,是太后潜进敌营救出微臣,并火烧邺齐粮草,而后亦是同湛王爷里应外合,设下瞒天过海之计,揪出军中细作,击败邺齐大军。” “竟是如此。”李墨点点头,木封是细作,他听说了,李湛还活着,他一点也不惊讶,李湛那般的人怎会轻易丧命,倒没想到李湛竟有本事得到司马钰绫的信任,他沉思一阵,想着,大约是使着美男计才有如此功效才是。 见帝王沉思,齐善犹豫再三,终是道:“此外,最后能一举歼灭邺齐,避免我军死伤惨重,乃是突然冒出的一支军队所为,其骁勇善战,非一般将士能挡,微臣觉得……亦是太后所为。”他是忠君爱国,不管他多敬佩感激赫连真,但天朝太后,背后势力如此强大,又同皇上不对付,私下里养了这样一支军队,怎能教人不心生防备,他意在提醒皇上,不可让太后势力太过强大,此乃一患也。 李墨倒不这般防范顾忌,心头唯一的想法便是欢喜,他的女人本事挺大,长得娇娇媚媚的一个人,竟能大败邺齐五十万军队,那支让齐善忌惮的军队,约莫便是高尚留给她的,但她并没有留到最后来对付他,而是帮着他夹击邺齐贼子,这般举动,又让他心悦了几分,看来,虽然同他闹脾气,但到底心头是向着他的,即使在她原本以为他坑害了李湛之后。 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压都压不住,“太后如今在哪里?” 当着她的面,他得好好的向她赔番不是才好,他怎么就混账到动手打了她呢?此番危机已除,待他过两日调兵遣将,攻下邺齐,康郡主什么的,还是不要进宫的好,虽然立后旨意已下,但总有办法解决,至于立后之事,只能是她,必须是她,用邺齐作为聘礼,她定是高兴。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得好好查查她身上可有没有受伤。 齐善自是不明白帝王在喜悦些什么,老实道:“微臣不知在何处。” “不知?”李墨扬起的唇角敛了下来,“那爱卿总有办法联系上太后才是。” “微臣无能。” 齐善正硬着头皮被帝王审视,外头传来几声响动,然后房门被打开,立在门口处的正是一身白衣胜雪的湛王爷。 盐城缺粮之事,他虽然笃定不是李墨所为,但到底阿婉是他的软肋,又有了身孕,他不能拿阿婉冒半分险,因此,将阿婉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了之后,才马不停蹄的到了雍州行宫。 *** 司马钰绫同李昭并没有用赫连真来威胁李墨,一切已尘埃落定,邺齐五十万大军全都葬送在雍州,此番退不退兵,已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点了赫连真的穴道,将她带回了邺齐,只待来日,好好利用这一枚好棋。 赫连真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狼狈的一日,她全身被紧紧的捆住,司马钰绫骑在马上,手里拽着绳子,赫连真不得不疾步奔跑跟上马匹的速度。 忽的,鞭子簌簌声破风而来,背上火辣辣的疼,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自个儿被抽鞭子,她眼底簇了火望向对她挥鞭子的人,却是李昭。 李昭有多恨她,她自是明白,若非司马钰绫在,只怕她早已在李昭手里死了千百次了。 这样的处境委实不好,那日用自个儿换阿婉,可别以为是她伟大圣母的情操,不过是念在阿婉同李湛的情分上,然而她心底明白,最重要的是,她是为了那个男人,粮草一事,若真是李墨所为,她也希望李湛看在她舍身救阿婉同腹中孩子的情面上,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帝京――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更何况,她低头看着手腕上越来越明显的红线,她是惜命之人,也许只有到了这邺齐才有两分活命的机会吧。 李昭仍是不解气,挥动手里的鞭子又要挥下来,被一柄长剑给挡住。 “公主?” 司马钰绫冷哼一声,“本公主说过,不许动她,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李昭有些不服气的收了鞭子,朝着司马钰绫赔了一礼,算作道歉,可那目光中的嫌恶并没有逃过司马钰绫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是多么吓人,明明她才二、十、三岁,却已经枯老得好似七老八、十,当初使用追魂骨之术的时候,她便准备好了承担这样的后果,每使用一次追魂骨,她的心力便要枯竭几分,所以她白了发,如今被追魂骨反噬,没有要了她的命,已然是万幸。 她收回佩剑,想起那温润如玉的男人来,当初她虽然使用追魂骨受创,可并不严重,全是为了救奄奄一息的他,是以,延误了战机,以至于这般凄凉下场,身在皇家受过重重磨难,怎的就突然天真起来呢,她有些戚戚然,转而眸子里射/出滔天的恨意,李湛,她定要十倍百倍还诸给他! 她转过头,却对上赫连真怜悯讽刺的表情,不由得大怒,紧了紧佩剑,忍住了,若非王兄对赫连真的与众不同,若非赫连真的身份,她早就一刀结果了她! 她要用赫连真去讨好王兄,减轻她此战的罪孽,等到了王兄手里,她相信,王兄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赫连真! 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马鞭一甩,马儿便飞速奔跑起来,赫连真一个不察,身子一个趋咧,被迫跟在后头跑起来,正是最热的天气,沙尘飞扬,又早已走了这一路,身子很是吃不消,然而却不能停下来,除非她想被这马儿拖死。 不知过了多久,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赫连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邺齐都城安城。 跟着司马钰绫进了城,先是进了司马钰绫的府邸,而后她被扔给一群宫人,替她沐了浴更衣,便将她扔在了这里。 ...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紧皱眉头,对于邺齐布料少得可怜的服饰很是不满意,下面还好,是垂至脚踝的石榴花罗裙,脚腕上分别戴着两条精致的铃铛,稍微一动,便叮铃铃清脆作响,这也倒没什么,偏就上衣只短短一截,往上,露出大片锁骨,往下,只到腰际,垂下细细的流苏,而且有些紧,倒不是腰身,而是胸部,或许是大黎宽松的宫裙遮掩下,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算得上是波澜壮阔的酥胸,这邺齐的裙装,倒是将她隐藏的美色全都展示了出来。 漂亮的锁骨,高凸的胸部,细柔的腰身,白皙嫩/滑的肌肤,配上那一张艳冶柔媚的脸,如缎似锦的发,美得让人窒息,晃了男人的心神。 那灼热的呼吸很快让赫连真捕捉到了,她凌厉的望过去,正对上司马徽熠熠发光的眼神。 司马徽也不避讳,将眼神里对她的欲/望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她面前,大步朝她走过来。 赫连真戒备的朝后退了几步,因着被司马钰绫下了软骨散,便是这样几步,也让她有些支撑不住,双手撑在了案桌上。 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她,她一抬头,男人粗狂的气息全都洒在了她面上。 那样赤/裸/裸的渴望让她厌恶,她偏过头,却被一只大手强势的捏住下巴扭了过来。 “赫连真,你可真本事!”潜藏的滔天怒气通过力道传了出来,她只听得咔嚓一声,秀眉紧蹙,下巴已经被司马徽给卸了。 对于她的忍耐,男人似乎很是满意,嘴角噙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寡人的五十万大军就这样折在你手里,要怎样奖励你才好呢?” 赫连真疼得说不出话来,又听得清脆的声响,男人又替她将下巴接上了,力道大而干脆,仿佛手里捏的并不是下巴,而是死物一般。 下巴还在疼,没有缓过劲儿,司马徽的大手仍是没有离开,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尖细的下巴,爱不释手,手里细腻的触感,一下子便将他压下去的烈火引了起来,目光逡巡在她的胸部,因着比赫连真高出一个头有余,只待轻轻一低头,那低胸的布料便阻挡不了他热烈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控制不住自己般俯下了身。 情急之下,赫连真身子便往下缩了缩,那滚烫而霸道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锁骨处。 男人有些恼,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对于她主动送上来的地方缠绵悱恻的吻了一会子,最后狠狠咬了她一口,流连往下,目的在那软腻白皙之地。 赫连真怎么允许,使不出力道推不开他,幸而擅用暗器,手指伸出,两枚银晃晃的绣花针极快的朝男人的命脉刺去。 男人灼热的目光迅速转冷,及时截住她的手,一扭,手腕已脱了臼,银针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马徽一把推开她,赫连真便被甩在棱柱上,闷哼一声,像是断翅的蝴蝶般落在了地上。 司马徽踱过去,居高临下的看她,冷声道:“寡人虽然喜欢你的本事,但不代表能容忍你对寡人使这些手段。” 赫连真趴着地上,全身脱力,方才那一撞,恐怕鞭痕又裂开了。 丝丝血迹蜿蜒在她白皙的细腰上,司马徽蹲下身,问:“你受伤了?” 赫连真连扭头给她一记狠戾的眼神也不能够,男人却没有好的耐心,大手伸出,一把便扯开了那本来就短得可怜的布料,连带里面的抹胸也没有幸免于难。 她趴在那里觉得耻辱,司马徽这会子倒是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目光定在那蜿蜒恐怖的鞭痕上,没有上过药,又是炎炎夏日,早已溃烂,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显得可怖。 锐利如鹰的眼神变得深沉,拦腰将她抱起来往内殿走。 赫连真双手护在胸前,眸子里刀光剑影,“司马徽,你敢!” 男人低头看她一眼,摇摇欲坠的布料被她揪在胸前,然而,那美好的柔软隐隐露出头来,这般凌乱的她,那一记狠戾的眼神委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瞧着她的凤眼,勾人得紧。 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了内殿,再回来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支药膏。 赫连真仍是有些防备,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想要躲,却被他牢牢的掌控住,他讥笑一声,将药膏抹在疤痕处,动作并不轻柔,反而故意将她弄疼。 待他抹完药膏,赫连真已经大汗淋漓,双手紧紧揪住底下的被褥,酷刑停止,她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真儿这副模样,可叫寡人忍不住。”司马徽突然凑近她,轻舔她的耳垂,热热的气息引得她浑身一颤。 她想反抗,却被男人制得死死,只能任人宰割。 男人的唇舌一路往下,双手也没闲着,穿过她的腋下,大掌拖住丰盈,揉弄戏耍,力道越来越大,停留在脖颈处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裙子被撕碎,声音如此尖锐,她咬紧了唇,双眼看不到,反而感觉愈发清晰,紧接着双腿被迫分开,她整个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司马徽,做完之后你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她的声音平静,丝毫没有即将被侵犯的紧张与无措,她只是在淡淡陈述一个事实,若他敢再进一步,不是她死便是他亡,再没有其他路可选。 浑身的火瞬间被浇灭,司马徽脸色难看到极致,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阴冷问:“你这是在为李墨守身如玉么,恩?” 赫连真被拽得疼,并不否认。 脖子被大手掐住,一寸寸的收紧,“你爱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如此,更引得男人怒气腾腾,不断的用力,赫连真的脸已青紫一片,却没有开口求饶。 “就凭你坑杀我邺齐五十万儿郎,你便是死千百次也抵不了这罪孽,若非你身体里……。”身体里怎么样,男人顿了顿,并没有说清楚。看她呼吸困难,他终是将她放开,站起身来,冷声道:“若是寡人纳你为妃,你说,李墨会不会来救你?” 赫连真心头一凛,纳她为妃,她是大黎太后,若真做了邺齐的妃嫔,只怕届时就算回了大黎也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地,且,她能够猜想到,若是听到这样的消息,那个男人是铁定坐不住的,若他亲自前来邺齐,司马徽必定布下天罗地网。 她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司马徽的功夫不在李墨之下,邺齐又是巫蛊之邦…… *** 司马徽将赫连真安置在幽兰轩,每日里在饭菜中加了软骨散,并不担心她会玩出花样来。 如那日所言,他并非恐吓赫连真,纳大黎太后为妃的旨意一道一道的传了下去,惊起百丈波澜。 入了夜,赫连真在几双眼睛的监视下,吃着掺了软骨散的饭菜,一口一口,味同嚼蜡,却不得不进,宫人替她盛了一碗汤,恭敬的递到她面前。 她再也忍不住,拂手挥开,汤汁四溅,“我不喝!” 司马徽不知何时来的,见她发脾气,并未生气,只是吩咐宫人,“再乘一碗。” 赫连真瞪他,“我说我不要喝。” 司马徽没有理她,根本不将她的反抗放在眼里,亲自接过汤碗,递到她面前,“喝。” 赫连真猛地起身,却因为体弱,晃了晃,她转身要走,被司马徽狠狠的拽住手腕,厉声道:“寡人让你喝。” 对上她喷火的怒目,司马徽冷冷一笑,“怎么,知道李墨来了安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力气,好同他离开邺齐么?” 赫连真脸色一白,李墨真的来了? “你在担心他?”司马徽笑,可那笑容并不达眼底,反而散发出蚀骨的冷冽,他竟然没想到李墨真敢来,只为了这个女人。 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将赫连真拽过来,拿过汤碗,强迫的给她灌了下去。 赫连真被呛得不断咳嗽,一张小脸儿愈发惨白,司马徽放开她,她便站不稳跌倒在地。 “放心,寡人定然让你们这对鸳鸯重逢。”顿了顿,又道,“日后若是再敢发脾气不吃东西,寡人不介意亲自喂你!” 放了狠话,又瞧她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倒在地上,那双盈盈目光里,噙着点点水雾。 蹲下身,亲自将她扶起来,动作温柔,仿佛刚才大发脾气的男人是幻觉。 他将她搂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然后又吻了吻她已迷蒙的双眼,似情人般温柔呢喃,“好了,你乖乖的,寡人自然会对你好。”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今夜可要好好的陪寡人看场戏,寡人倒要看看,你的小情人有什么滔天本事能把你从寡人的床上带走。” 赫连真的脸色愈发惨白,捉住他的衣襟,出声道:“我不走,我留在你身边,你放过他。” 司马徽突然将她重重的扔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危险道:“真儿,你越是这般在乎他,寡人就越想弄死他,懂了么?” ... ... ... 第一百三十章 醋海生波意难平(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静谧的夜,飒飒凉风摇动窗户吱吱作响,赫连真被司马徽揽在怀里,便是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害怕错过半点蛛丝马迹,她身子被搂得紧无法动弹,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将整个屋子打量了一遍,试图找出司马徽所布机关在哪些位置。     “真儿在找什么?”黑夜中,男人也能将她的目光收在眼底,绕着她的墨发,一圈一圈,在鼻尖轻嗅,“寡人的机关在这里。”     他说着,抓过赫连真的手,按在床榻一处,轻轻一按,两人便滚入了一道暗门,将方才那件屋子隔绝开来。     司马徽压在她身上,同她额头相碰,道:“只要李墨进了这间屋子,我们俩便躲到这里,知道为什么让你住幽兰轩么?因为地底下埋了炸药,寡人还在里面加了大量的七星海棠,就算他命大炸不死他,可吸入了七星海棠,凭他再厉害,也支撑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要毒发身亡。”     搓了搓她变冷的双手,司马徽轻轻一笑,“外面寡人安排了千名高手,每人一剑,也足够将他戳成刺猬的了。”     “怎么,真儿很冷吗?”     赫连真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求道:“你放过他,放过他,你不是想要我么,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司马徽叹息一声,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按了机关,又回到了屋子里的床榻上。     “哭得这么伤心,可真是难办啊――”司马徽扶额,似乎有些拿赫连真没有办法。     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她便再也无法哭出声,司马徽满意的点点头,“还是这样省事。”温柔的替她拭去不断溢出的眼泪,胸有成竹的等着李墨闯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时过去,直至卯时,仍是没有半分动静。     司马徽坐起身来,大喝,“来人!”     守卫在外的侍卫推门进来,候在面前。     “怎么回事?大黎皇帝不是已经潜进王宫了吗?”为何还没有过来救人!     “禀王上,大黎皇帝确实潜进王宫,不过并没有往幽兰轩来。”     “那他去了哪里?”司马徽问。     突然,外面叫嚷起来,“王上,不好了,信宫失火了。”     “失火?”司马徽走至窗边,望向火光冲天的地方,怒气难耐,李墨进宫不为救人,竟是一把火烧了他的寝宫?     “纵火之人呢?”     “回王上,已经逃出王宫,御林军正在追捕。”     闻言,司马徽一掌将窗户给劈塌,大步走到赫连真身边,解开了她的穴道。     嘲讽道:“李墨也不过如此,瞧着危险便弃你于不顾,真儿,这般畏缩的男人,值得你所谓的爱吗?”     赫连真既喜且悲,喜的是,那人终究没有落入司马徽的圈套,好好的活着,悲的是,诚如司马徽所说,到底他也是弃她而去了……     她的欢喜,落寞,轮番交替,叫司马徽瞧得一清二楚。     哼了一声,为着她对李墨的失神,吩咐侍卫好好把守幽兰轩便带人离去,信宫失火,御林军简直是一群废物!     瞧着司马徽离开,赫连真摇了摇僵硬的脖子,挑起一抹微笑,躺进松软的被褥里,折腾了一夜,可要好好睡一觉。     司马徽,咱们来日方长,究竟鹿死谁手,她很是期待……     ***     赫连真被软禁在幽兰轩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尤其是这邺齐王宫的女主人。     自赫连真进了邺齐王宫,许芯竹便忍到了现在,大黎的太后竟然要做邺齐的妃子,可真是前所未闻,她对王上劝谏过,但并没有效果,听闻昨日王上宿在了这里,又听宫人们议论着赫连真如何如何的倾国倾城,连带司马钰绫也不及其三分,她再也坐不住,驾临了幽兰轩。     随着宫人的跪地请安声,赫连真一抬头便瞧见了她。     长得并非美若天仙,不过气势倒是十足,据她所知,许芯竹乃是邺齐大司马的独生女儿,大司马呢,可是掌管着邺齐大半兵马呢。     这就是司马徽的王后,赫连真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还愁着出不去,没想到这位王后娘娘自己要撞上来。     王后娘娘以及身边的宫人很是有教养,并没有开口就厉喝她行礼之类的废话,两个女人相互打量着,估量着彼此。     “你就是邺齐的太后?”许芯竹走近她,客气道:“果然生得极好,不怪王上恋恋不忘。”     赫连真也笑,“恋恋不忘又如何呢,王后你可才是同王上并肩的那个人,这般福气,并不是谁人都有的。”     柔柔弱弱的站起来,亲自倒了一杯茶给许芯竹,“王后你说对吗?”     许芯竹诧异的接过茶,原以为大黎的太后必定是高高在上,又仗着王上的在意,定会给她些许脸色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客气,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诚然,她并不是来幽兰轩找茬儿的,能够成为王后,她爹虽然出了大力,但也同她知进退有关,她知道谁人能动,哪些人碰不得,不管大黎的太后日后会是个怎样的存在,在王上对其上心的时候,她是决计不会傻到找赫连真的麻烦,让王上同她离心的。     “太后在这里可住得习惯?”许芯竹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全是一国之后的风范,“若是有哪里不顺心了,尽管告诉本宫。”     这般说着,又嘱咐幽兰轩的宫人,万万不能怠慢了贵客之类云云。     两人似乎很是投机,聊着聊着便过了大半日,许芯竹这才起身告辞。     赫连真弹弹指甲,吹走了剩下的白色粉末。     心情很好的让宫人摆了膳,一口一口慢慢的吃,李墨对司马徽宣了战,这会子已经占了邺齐三座城池,司马徽一大早便去了军营,不晓得今晚能不能赶回来救她呢……     果不其然,赫连真不过刚刚用完膳,还来不及漱口,便有一队侍卫闯进了幽兰轩,威风凛凛道:“此女蓄谋毒害王后,拿下!”     赫连真似乎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一张脸全是惊慌失措,被侍卫扯起来押着就往外走。     “你们做什么?”她整个人似瘫了一般,没有半分力气,是因为刚刚用膳的缘故,“我没有害王后,放开我。”     幽兰轩的宫人皆是战战兢兢,没了主意,精明的赶紧跑到信宫去通知王上。     赫连真被投进大牢,安静的坐下,不复方才那般闹腾。     而这边,星耀宫里乱成了一团,王后娘娘中毒了,从幽兰轩刚刚回到宫里,便吐血昏迷,此毒凶险,若是太医晚到几步,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星耀宫的宫人们将幽兰轩的那位诅咒得体无完肤,若是王后有个三长两短,有得她好果子吃!     又差人去军营禀了司马徽,见王后稳定下来,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     赫连真被关在牢狱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晓得外面情况怎么样,大牢么,总有些老鼠爬虫,总有人喊冤被鞭笞,她静静的坐着,听见有脚步声逐渐朝她这间牢房靠近。     牢房被打开,铁链子撞上牢门的声音如此诡异冷森,走进来的是几名狱卒,神色不善的朝她靠近。     赫连真胆怯的朝后挪了挪,奈何只这区区方域,很快便无路可退,她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的问,“你们要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前面的狱卒森然一笑,露出熏黄的牙,这样难得的美人儿人,可惜了,原想总归是个死,好好美一番才好,可上头有命令,即刻处死她,耽误不得,王上快要回来了。     掏出绳索,抖了抖,麻利的套上赫连真的脖子,不断的用力,“姑娘,到了黄泉路下可也别怪咱,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得睁眼看清楚了。”     赫连真没有力气,根本救不了自己,随着力道的加大,她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双腿蹬了蹬,反抗的动作却越来越小。     脑中白光一闪而过,她再也没有意识沉睡了过去。     ***     她睡不踏实,被梦魇住,额角已经布满层层细汗,身子一直发着抖,口里不断喊着救命。     司马徽握住她的手,一遍遍的轻抚她的头,以作安慰,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一圈已经变得青紫的勒痕上,眼里的杀机一闪而过。     “司马徽,救我…救我……”她苍白的小脸儿不断的挣扎,唇色淡得让人心疼,然而她口中呢喃的字字句句,让男人的心一软再软。     “真儿,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吻她的唇,被她的呢喃大大的取悦,她在无意识之下,会晓得唤他,当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啊……”赫连真猛地大叫一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将面前的男人看在眼底,回了心神。     好似怕极了,她突然扑进司马徽的怀抱,大哭:“司马徽,我差点就死了,差点就死了!”     她抱得紧,好像将他当做生命最后尽头的一根浮木,他没有推开她,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那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垂在他的脖子里,烫到了他的心底。     此刻,他才隐隐有些后怕,幸而他回到王宫最先去了大牢,若不然,只稍稍晚了那么一刻,怀里软软的人儿定是香消玉殒。     他的神色复杂难辨,重重叹了一口气,赫连真,不要再引诱他了,真的不要了,若是他真的沉溺进去,那么,他将不会再管什么伦理纲常,一定要将她紧紧留在身边。     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若是知情的人全都将她的身份遗忘,那么,他和她会不会有结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许芯竹悠悠醒来,睁开美眸,在周围找了一圈,并没有司马徽的身影,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娘娘,您醒了?”守在旁边的宫人见她醒来,大喜,忙朝着外头吼了几嗓子,“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听到这信儿,外面守候的太医宫女们忙涌了进来,忙上忙下,小心伺候。     太医诊了脉,确定王后没有大碍,又嘱咐了一番,才放心离去。     许芯竹才醒来,又遭此大劫,便是这么一会子便有些力不从心,靠在床头,才问:“本宫睡了多久?”     “回娘娘,您已经昏睡了两日。”     “哦?”许芯竹面上浮起狠戾之色,没想到那个女人颇有心计,表面上和她客套有礼,转眼间竟敢对她下手害她!她本来没想过要对赫连真出手,却也容不得这妖女欺到她头上来!     “王上来过了么?”她问。     一屋子的宫人为难的摇摇头,回道:“不曾。”     许芯竹心头警铃大作,“那么,幽兰轩的妖女,可处置了?”     宫人道:“早先将她押到了大牢,当夜,是王上将她接出去的。”这宫人心思比较通透,只道出了这么个事实,至于过程,王上那般匆匆忙忙的赶至天牢,而后在幽兰轩守了大黎太后整整一夜,她是隐而不谈的。     许芯竹娇丽的脸庞已然变得铁青,“那妖女明目张胆的毒害本宫,王上竟也不管不顾么!”     自她嫁给司马徽以来,虽然妃嫔众多,但她的地位是超然的,因着她的识趣,两人夫妻多年,还从未红过脸,平日里就算再受宠的妃子,冒犯了她,王上也必定是先护着她的,可今日她差点命丧黄泉,他没来瞧她便罢了,还想将这桩事大事化小么!     “本宫要去信宫见王上,更衣。”     伺候在侧的宫人这么些年从未见过王后娘娘脸色如此阴沉,打了个寒颤,本想劝谏王后好生休息之类的衷心之言生生压了下去,捧过后服替许芯竹穿上。     ***     司马徽正揉着额角,为着激烈的战事而头疼,司马钰绫这个废物,可惜他十万铁骑就这般毁了,若想再建一支这样的队伍,只得重新挑选天赋异禀的巫女,那也要三五年的时日,更何况,那枚吸收黑暗戾气的玉佩落在了李湛手里,没有灵引,亦是无济于事。     不错,李湛手里那枚从司马钰绫手里夺过的玉佩,正是司马钰绫大费周折不惜嫁到大黎忍辱负重得来的灵引,足见邺齐筹谋大黎江山已不是一日两日。     此事暂且不表,司马徽心烦着,外头的宫人来报说是王后求见。     闻言,司马徽哼了一声,想都没想便道:“不见。”     宫人自是领命而去,但不一会儿,外头便闹嚷起来,却是许芯竹硬闯了进来。     她身子还虚弱,脸色也不好,虽然闯了信宫,但仍是规规矩矩朝司马徽福了福身,“臣妾见过王上。”     然而,往日里并不让她见礼的男人此刻抿着唇,并未叫起,将手里的奏折合上,冷冷的看她。     许芯竹心头委屈,她从小高人一等,嫁入宫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未受过气,如今受了这般委屈,差点丧命,她怎能一忍再忍。     索性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眼泪便淌了下来,“王上,臣妾自嫁你以来,自问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宫里上至嫔妃下至宫人,臣妾打理井井有条,没有让后宫诸事给您添堵一分,而臣妾的父兄对王上更是忠心耿耿,为国效力在所不辞,如今,有人欲置臣妾于死地,其心可诛,王上非但不加以惩处,反而不待见臣妾,这是何道理,臣妾不明白,求王上做主。”     说完,俯身磕头,这礼数委实到家。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上头的男人有所反应,不由得抬起头望过去,委屈的唤了一声,“王上……”     司马徽冷哼一声,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让他心烦,同样是哭泣,他反而觉得那日赫连真抱着他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更让他动容。     自然,他不会知道,世上有一种美人儿,即使不顾形象的举止,也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更何况,有心为之。     “王后还是起来吧,初秋的天气虽然很好,但地上还是有凉气的。”司马徽重新打开奏折,边道:“至于你哭诉的这桩事,寡人自有主张,跪安吧。”     许芯竹一怔,不可置信,紧紧捏住衣角,他这是要包庇到底了!!!他果真在意那个女人,根本不同于对宠妃的喜爱……这便是威胁了!     “王上!”许芯竹又气又慌,再也不复方才的委屈模样,反而有些凌厉,挺直了背,大声道:“臣妾不服!赫连真乃是敌国太后,又处心积虑毒害臣妾,王上被她的美色所惑进而包庇她,无视臣妾,这是何道理?莫说臣妾受不得,便是臣妾的父兄,若是知道臣妾这般境况,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是气急了,乱极了,第一次受挫,还如此彻底,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司马徽听了这番话,重重的拍下奏折,阴森森道:“寡人被美色所惑?包庇?你的父兄不会善罢甘休?恩?”     许芯竹忽然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大变,本来她的父亲便有些功高震主,一直被王上忌惮,她方才竟然……     惨白着脸,忙道:“王上,臣妾知罪,臣妾一时口不择言……”     司马徽却也不听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解释,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过来,居高临下的看她,仍是阴着一张脸,问:“寡人问你,你的父兄不会善罢甘休会怎样,恩?”     “王上……”     他弯身,掐住她的下颚,望着她一张惊慌的脸,道:“王后,往往口不择言之时说的话才是真话,原来,寡人是要忌惮着你的父兄的,所以,理所应当的要让你做寡人的主,是吗?”     这话严重得万不是许芯竹可以承受的,扯着司马徽的袍摆,解释道:“王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     司马徽一把甩开她,道:“你不过是要讨个说法。”微微一哂,“既然王后不想安生过日子,寡人便同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桩事。”     “大黎太后是被寡人囚在幽兰轩的,寡人在她的饭食里下了软骨散,更是限制了她的行动,偏偏你要去幽兰轩,你去做什么?”呵呵笑了两声,笑意凉薄,“可巧的是,你去过之后,转身就中了毒,她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你么?”     许芯竹忙道:“可臣妾确实是在幽兰轩喝了一盏茶才毒发,王上可派太医一验便知。”     司马徽冷笑,“你是说那杯茶么?可惜的是,茶里并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转而厉声道:“反而是你,趁着寡人不在宫里,便自导自演了这场戏,迫不及待将人押到天牢,竟敢买通狱卒置她于死地,届时,便作出她畏罪自杀的假装瞒天过海是也不是!王后,你可真是让寡人失望,你当寡人是傻子么!”     许芯竹听完这番无中生有的指责,呐呐不能语,她明明是受害之人,这会子竟然颠倒黑白,反倒是她解释不清了,为了保住赫连真,王上竟然这般对她么……     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她摇摇头,低声道:“臣妾是无辜的,臣妾并未收买狱卒。”     “够了!”司马徽打断她,许芯竹这般的模样反而像是理亏词穷,原本想着此事就算是她做的,但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以及她父兄的忠心上,便委屈赫连真,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她当真是不死心,竟还以一副受害者的无辜姿态来给他添堵,最可恨的是,利用她的父兄来威胁他,他给她几分脸面,她倒是得寸进尺了。     “不要喊无辜,几个狱卒全都招供,是奉了你王后的旨意,你还妄想抵赖么?”司马徽冷冷道:     “王后这般容不得人又心思恶毒,你还是好好在星耀宫思过吧,没有寡人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许芯竹死死咬着唇,忍着没有再多辩解一句,王上已经咬定是她所为,方才又惹了他生气,只怕再争执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她站起身来,挺直脊背离开了信宫,秋日的阳光仍是刺眼,她只觉得遍体生寒,这般下来,她早已明白她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至于这人是谁,王上?大黎太后?亦或是后宫妃嫔?她不得而知,可以明确的是,此人手段委实高明,如果是后两者便罢了,若是王上所为,是不是代表王上要拿她的家族开刀了……不,她很快否定这个猜想,两国交战,王上正要大力倚靠她父兄之时,断不会如此做,否则,也不会只是罚她禁闭,不管是不是大黎太后,凭着王上的在意,便是留不得!     ***     这厢,赫连真听闻王后许芯竹被禁足星耀宫的事微微勾起了唇角,虽然如今司马徽仍是给她喂软骨散,也不让她在宫里大肆走动,但自遭遇了上回之事,不但在幽兰轩附近增派了侍卫,也允许她在幽兰轩附近活动散心,就怕她又像当日那般梦魇。     太阳晒得她暖洋洋的,她坐在池边,脱掉鞋袜,一边戏水,一边将手头的鱼食洒向池子里,惹得游鱼争先恐后来抢。     这般玩耍了一阵,方才还上翘的嘴角,又慢慢垮下,变得黯然神伤起来,伤着伤着便掉起了眼泪。     身旁伺候的小宫女儿忙上前安慰,赫连真又变成了话唠子,口里十句八句不离那个将她弃置于不顾的负心人,那肝肠寸断的模样,不似作假。     自然,她这里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司马徽的法眼,每日都有宫人到信宫将幽兰轩的情况一项一项事无巨细的告之。     司马徽拄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想来,李墨那日未来,倒也伤了她的心了,欣慰一笑,他巴不得赫连真越死心越好,如今两军交战,李墨无知小儿,也妄想拿下邺齐,也是时候让大黎帝京变变天了,届时,他倒要看看李墨如何顾得两头。     他想起赫连真的父母好似被困在大黎天牢,他突然有了个让赫连真死心的主意。     另一头,宫里宫外谣言渐起,这事还得从王上下旨要纳大黎太后为妃说起,本来嘛,众臣皆是反对这荒诞的旨意,但碍于王上的威势,意见便被吞进了肚里。     可没想到,一向举案齐眉的帝后二人竟然因这大黎太后闹了不愉快,素问大黎太后国色天香,王上被其迷惑得晕头转向,妖女毒害王后,王上非但不治罪反而将王后狠狠的斥责了一顿,更是将王后禁足在星耀宫,王后申辩无门,受了这莫大委屈,莫说大司马一家子看不下去,便是朝中诸臣,也觉得王上有失公允。     自古红颜祸水,更何况还是敌国太后,不知道是故意煽动亦或是正直良言,总归是朝堂上大臣们通通劝谏司马徽将赫连真就地正法,亦或是用她威胁大黎皇帝,令其退兵,如此,闹腾了几日,司马徽终于在朝堂大发脾气,拂袖而去。     司马徽面色难看,回到信宫仍是没有缓和一分,他下令彻查这番谣言从何而来,定要严惩,然而,他心头却是明白得很,除了王后有这个本事和胆量煽动朝堂,还能有谁!仗着父兄在朝中的影响力便如此给他难堪,这还是头一遭!心头对许芯竹更是厌恶了几分。     然而,星耀宫的许芯竹听到此消息,大惊失色,王上最是痛恨后宫之事牵扯到朝堂,更是容不得被朝臣威胁,传言如此沸沸扬扬,必定会动摇军心,然而,若是王上被逼得妥协,届时,秋后算账,不但是她,便是整个大司马府,一个也逃不掉!     如此过了几日,司马徽仍是没有动作,然而突然有一日,噩耗传来,大司马被人暗杀,头颅被砍,悬挂在大司马府,吓得众人魂飞魄散。     一瞬间,朝堂更是掀起滔天波澜,莫说大司马府守卫众多,便是大司马自己亦是武艺高强,竟然一夕之间被人砍掉脑袋。     众大臣纷纷拭汗,精明的大臣很是明白这是出自何人的手笔,果然,王上给他们几分颜面,他们是不能够开染坊的,王上逼不得……     于是,朝堂静默,再没有大臣敢提出惩治大黎太后为王后平反的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大司马猝然而死,掀起滔天巨浪,这头司马徽还在同群臣商议如何安抚大司马府,那头大司马的几个儿子已经打着清君侧为父报仇的旗子反了司马徽。     大司马一府,皆是能征善战在马背上讨天下的主,且各自手里握有兵权,几人一反,朝堂哗然,司马徽生平第一次大惊失色。     邺齐正同大黎交战,本就处于劣势,此番内里一反,可谓之雪上加霜。     不管这桩事是如何发展至如斯地步的,当下要紧的却是清兵点将,镇压反贼。     星耀宫的许芯竹闻此消息,彻底的晕死过去。     ***     赫连真这段日子乖巧得紧,不管外头如何飘摇动荡,她缩在屋子里飞针走线,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晃得随侍在侧的宫人们心神荡漾。     突听一声巨响,她惊了一惊,针尖已经刺进了手指,惹得她痛呼了一声。     周围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怒气腾腾的男人视而不见,直奔表情无辜的女子。     他揪住她的衣襟,厉声质问:“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司马徽不是傻子,一番前因后果细细一串,自是明白几分,这宫里,除了她,谁又有这样的动机,这般的本事。先是挑起他同王后的矛盾,而后谣言四起,大司马遭暗害,所有矛头皆指向他,许氏兄弟为了自保,只能走谋反这一条路,如此,便给大黎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他怒气愈盛,恨不得一把捏碎了她。     赫连真被他提着很是难受,柔软的小手覆上他骨节突出的大手,想掰开,可惜没什么力道,她一头雾水,很是不悦,“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她的眸光澄澈,不像说谎,那盈盈的目光让他心软,可他不能再被她所迷惑,一把甩开她,看她撞碎了梨花椅,小脸儿疼得发白,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狠下心,问她:“赫连真,你的同伙都在哪里,老实交代,否则——”     否则如何?赫连真咬着唇倔强的看向他,只见司马徽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玉笛,想到某种可能,她瞬间面色大变。     她满脸恐惧之色,司马徽看在眼底,踱过去,蹲下身,抬起她的下颚,道:“只要你一五一十将黎国细作通通告诉寡人,这次的事情,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赫连真咬咬唇,声音细弱,“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细作,我又做了什么?我整日里呆在幽兰轩足不出户,又被你下了软骨散,我能做什么将你气成这样?是不是王后又……”     司马徽一把扔开她,“看来不受些苦,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将玉笛横在嘴边,呜呜咽咽的笛声便响了起来。     “不,不要……”赫连真撑起身子,想要逃离这里,逃过这魔音的摧残,可没走几步,沉睡许久的蛊虫再一次猖獗起来,在她体内细细啃咬,不放过每一寸地方。     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不时的撞在了桌椅的腿上,却感觉不到疼,因着蛊毒日子已久,身体内的蛊日益长大,此番更是比以往痛苦百倍,心脏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滚到司马徽的脚边,用了很大的力才揪住男人的袍摆。     司马徽低头看她,停了下来,仍是厉声逼问,“说!”     赫连真张了张嘴,没有力气开口,眼泪滚滚而下,滴在司马徽的靴子上,晕开几道水渍,“我—不—知—道——”     司马徽看她冥顽不灵,气得一脚踹开她,继续吹起了玉笛。     赫连真这会子脑子里只有一死了之的想法,她狠狠的将脑袋一下一下的往桌腿上撞,咚咚作响。     桌上的东西被她撞在地上,她目光凝在那把方才裁线头的剪子上,拼尽力气将它捡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就往自己脖子扎去。     司马徽骇了一跳,不过是想好好惩罚她一番,哪里舍得让她丧命,赶紧停下来,打开她的手,夺下她手里的剪子,看着因为痛苦万分而小脸扭曲的女子,目光复杂。     赫连真缓了过来,目光恨恨的看向司马徽,她的委屈,痛苦,恨意,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他面前,让司马徽心脏一缩。     “你若是想要我的命,直接动手便是,总归我毫无反抗之力,何必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我赫连真做什么,从来不屑抵赖!”     目光落在地上那已经完成大半的腰带上,赫连真抄起另一把剪子,狠狠的绞了下去。     “姑娘!”跪在一侧的宫人瞧见她的动作,连忙过来拖住她,救下她手里的腰带。“你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绣成了,怎能说绞就绞呢,你就不想想自个儿被扎了多少回,若是绞了,这番心血可不是白费了!”     司马徽看了一眼那腰带,并不是女儿家的,反而十分大气,上面绣着龙腾,不免心思一动,问:“是绣给寡人的?”     赫连真冷冷一笑,没有做声,反而是一旁的宫女点点头,“正是,姑娘前些日子为了感谢王上的救命之恩,央了奴婢……”     “闭嘴!”赫连真厉声一吼,却因着虚弱,并没有什么震慑之力。     宫女不敢再多嘴,赫连真拖过她手里的剪子,仍是要去绞那条碍眼的腰带。     这回司马徽眼尖手快,忙将腰带抢了过来,一把将赫连真按在怀里,不让她动弹。     赫连真折腾得筋疲力尽,被他搂着,整个人几乎脱力,她想推开他,可没有半分力气。     “真儿,是寡人错了,误会了你。”想来也是,他原本也是气急了,如今想想,照着赫连真的行事作风,她不会不承认,她整日里被关在幽兰轩,并没有同谁接触过,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更何况,先前下了牢狱那回,若非他及时赶到,她早已命丧黄泉,她如今这般,是被折了双翼的鸟,哪能搅起这风浪呢,想起方才她一心求死的场景,他愈发心疼。     将赫连真抱起来放在床上,她早已疼晕了过去,又吩咐太医细细替她调养,这才亲亲她的额头,离开了幽兰轩。     躺在床上晕死过去的赫连真蓦地睁开双眼。     “姑娘,你醒啦。”替她擦拭脸颊的宫人手一顿,很是喜悦。     赫连真直直的盯着她,“今日之事,你家主子不必知道。”     “可是姑娘的身子……”     “沉鱼,你的任务只是传递消息,余下的事不该过问。”赫连真冷冷道,“司马徽现下已经起了疑心,往后要更加小心。”     沉鱼犹豫片刻,只得称是,她潜伏在邺齐多年,心头猜测赫连真的症状十之**是中蛊,既然赫连真不想让主子知道,她也没必要多嘴,免得主子分了心。     ***     邺齐内外忧患,司马徽一边镇压反贼一边抵抗大黎进攻,很是吃力,在这关头,他不得不走最后一步棋,传了消息至大黎,只待夺下大黎京师,不信李墨还能心无旁骛的攻打邺齐。     突然一天,大黎帝京便乱了,在天牢里的左相,趁皇帝远征邺齐之际,反了,大军一路攻进皇宫,畅通无阻,妃嫔宫人纷纷逃窜,朝廷命官识时务者通通向左相投诚。     叛军攻进皇宫,直奔碧微宫,他们的任务是要抓住皇帝的贵妃同倾城长公主。     忠心的侍卫护着元贵妃同倾城长公主一路逃离,直到避无可避,元贵妃吓得脸色发白,若非手里紧紧抱着倾城,她恐怕是要软了腿。     倾城抱着元贵妃的脖子,不哭不闹,明亮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双方打斗,看着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血腥味道越来越重。     她看见援军到来,叛贼被拿下,看见在沉沉的天空下,袍服胜雪的少年款款而至,玉琢一般的面孔上有着子夜寒星一般的眼眸。     袁慕璟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冷硬的线条。     小姑娘仍是愣愣的瞧着他,袁慕璟是知道这位倾城长公主的,她刚生下没多久就被养在袁府,那时,他还抱过她。     担心她吓坏了,袁慕璟扬起一抹温存的笑意,摸摸她的小脑袋,“倾城,我是小舅舅。”     这场以左相为 动的叛乱在连池同袁慕璟的联手之下,迅速被镇压,连池临危受命,他所倚仗不过是皇帝暗自培养的五万兵士,筹谋多久,不过也是本着鱼死网破之心,哪知道袁家二少爷突然领着十万大军出现。     富可敌国的袁家,十万精锐之师,连城不得不忌惮,忙修书一封给皇帝请他定夺,私下里仍是十分戒备。     不曾想,袁慕璟竟将那十万大军交给了他,以及一份太后懿旨。     连池再次震惊,他原想着左相夫人乃是出自袁府,没道理袁家会帮着皇上,没想到竟是太后,大义灭亲,果真是牡丹真国色,可惜了……     司马徽收到消息的时候,气得不轻,三十年经营,一朝毁于一旦,是他小瞧了大黎皇帝么,每回至关键时刻,总会有不知名的军队冒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眸色深深,既然左相一败涂地,就没有回邺齐的必要了吧,如此,赫连真就是他的了,不论生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率五十万大军,以湛王为军师,英国公为主将,接连夺下邺齐七郡十三州,邺齐半壁江山已失,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对于拿大黎太后谈条件的折子越上越多。     司马徽摩挲着手里的半成品腰带,思索片刻,摆驾去了幽兰轩。     赫连真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原本带笑的面颊在看到司马徽的时候沉了下来。     司马徽自知理亏,哄了她半日,赫连真也才半理不理。     司马徽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赫连真挣扎了半天,没有成功,愤怒的抬脸,对上男人深情的双眸。     “真儿,大臣们让寡人用你换大黎皇帝退兵。”     赫连真一愣,继而满心激动,难掩欢喜。     司马徽脸色冷冷,捉着她的力道不由得加大,“怎么,你很高兴,很是迫不及待想回到他身边?”     赫连真呼痛,欢喜得不同他计较,只是道:“是啊,我很想他,也很想回大黎,司马徽,这对我是好事,对你又岂不是一个机会,你放了我,李墨退兵,两全其美。”     司马徽冷哼,“你就这么笃定李墨会退兵,只为了你?你要知道他已经夺下了我邺齐大半疆土。”     “是,他会的,我相信他。”     “真儿,可别太天真。”司马徽放开她的手,即使半壁江山已失,仍是霸气稳定,“你的解药再有三个月就会制好,若是此番李墨答应为了你退兵,寡人便将解药送与你,然而,要是李墨不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如何?”     赫连真微微一笑,“那么,你可是输定了。”     “是么?”司马徽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真儿,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天真?亦或是是自信?还是傻?赫连真不得而知,她目光久久的看向窗外,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     果然,李墨没有答应,不顾司马徽所言的种种威胁,仍是大举进攻邺齐。     赫连真闻此消息,脸色迅速变白,毫无血色,她摇摇头,仍是不可置信,“不,我不相信,李墨不会不顾我的生死的,你骗我!”     到最后,更是尖利的叫喊出声。     司马徽将她搂在怀里,用拇指替她揩了揩眼泪,叹息一声:“傻真儿。”     “你早该看清楚李墨了,若是他心头有你,第一次就该闯进幽兰轩将你救走了,可他没有不是么?这番寡人用你的性命要挟他,他却是丝毫不顾,不过是半壁江山他就如此不舍,真儿,你早该看清楚李墨的真面目了。”     司马徽顿了顿,又道:“还有一桩事你或许不清楚,你的父亲母亲皆暴毙在大黎天牢,相府上上下下皆被问罪。”     赫连真推开他,双眸陡然睁大,“你说什么?”     “真儿……”     “不!”赫连真全身无力倒退几步,软倒在椅子上,“娘亲……”她的眼泪簌簌往下落,“是谁,是谁?”     看她这般,司马徽也是心疼,狠下心,“真儿,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是谁,不是么?你父亲是因为谋反。”     赫连真捂住耳朵,尖叫:“你走,我不听,我不听,我娘亲好好的,你胡说!”     蓦地,赫连真站起身来,夺门而去。     司马徽一惊,忙追了上去,将她拉住,“你要做什么?”     赫连真回头,恨恨的瞪着他,情绪很不稳定,“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那满身的戾气全汇集在她发青的面庞上,司马徽很是不忍,拍着她的背,连连安抚,“真儿放心,寡人会替你报仇雪恨。”     “真的?”     司马徽点头,“寡人不会骗你,必定将李墨的首级砍下献给你。”     赫连真浑身发抖,怒火攻心,竟是蛊毒无端又复发了,司马徽一惊,压制的药丸已经没有效用了,只有等着解药救她的命,这三个月她得遭些罪了。     赫连真平复下来,死死的咬着拳头,方才她并不是做戏,那样的消息太让她震惊,她早已预料到她父亲的谋反,也一早派了人救她娘亲于危难,此消息如果不是司马徽在骗她,那么必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若她娘亲真的遇难,她派的下属又去了哪里,李墨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然而,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     十月的天气已有些阴冷,号角声阵阵响起,是司马徽要御驾亲征同李墨决一死战。     司马徽骑在高高的马上,看着美憾凡尘的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周围百官议论声渐起,司马徽却不顾,目光没有从女人身上移开半分,“你要做什么?”     赫连真抬头,阳光不再刺眼,挥洒在男人身上星星点点,衬得男人在霸气中多了几分俊朗。     她沉着脸,冷声道:“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司马徽沉默了片刻,直直打量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终是伸出了手。     赫连真搭上他的手,司马徽一个用力,便将她带上了马,坐在自己身前。     号角声又起,大军出发,前往沪郡,那里正战火纷飞。     ***     李墨接到帝京传来的消息亦是心头惴惴,左相同夫人暴毙在天牢里,虽然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可到底是她的父母,她被困在邺齐仍是替他出谋划策,他却让她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且帝京之乱,也是她相助,才平安无事,更别说前不久才替他击退敌军,保住大黎疆土,思及此,又想得远了,以往桩桩件件,她皆是替他打算,让他偿还不清,他爱她,欠她,又愧对她,且先前两人还闹着矛盾,他打了她,也不晓得她有没有消气。     想到这里,他心头愈发难受,她受了委屈还肯如此帮他为他着想,他实在是愧对她得很,只待战事结束,他定要好好补偿她才好。     ***     对于大黎太后来到军营参与军事,一干将军谋臣死谏多回皆是无功而返,然而在赫连真设下圈套,率领五百兵士袭击了黎军一个措手不及之后才对她有所改观,接着,短短半月,赫连真屡出奇谋,三败黎军,甚至最后一箭射/处,射中大黎皇帝,夺回四郡八州,这才完全放心,并对于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年轻太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夜,众位将军谋士凑在一起,为着下一场生死之战,如今黎军连连挫败,大黎皇帝亦是身负重伤,此乃绝佳时机,自是不会放过,且大黎连败三场死伤惨重,士气低迷,正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战,收复失地。     赫连真摆了一个八门金锁阵,众人面面相觑,惊讶不已,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赫连真挑眉,此阵本就难摆,若非她多活过一世,亦是不知的。     见众人难解,赫连真便解释道:“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果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说着,她纤细的手指点了几处,指给众人看,“若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众人研究了半夜,勉强算是看懂了,不得不惊叹此阵的严密,可谓万无一失。     有谨慎者不免怀疑道:“此阵不知黎军军事是否识得,若是破解开去,我军可如何是好。”     赫连真一笑,“将军且放心,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此阵黎军必定是没有一人识得。”顿了顿,又道:“就算被识破,想要破解,也并非一时半刻之事,待他们破解之时,恐怕早已伤亡惨重,再退一万步,现如今黎军不过还剩下区区三十万大军,我邺齐五十万,难道还敌不过。”     她自信且自负,整个人夺目异常,司马徽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所觊觎。     听她一番解释,众人皆是放了心,纷纷退下,只待明日一战,便可收复疆土,逼退黎军,甚至生擒大黎皇帝,换取更多的州县,心情皆是喜悦膨胀,恨不得黎明早早到来。     帐内只赫连真一人被留下。     赫连真撑了一个懒腰,打了打呵欠,看向他:“你还有事交代?”     司马徽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箍住,“真儿,原本你就将寡人迷得失了心神,现在又处处让寡人刮目相看,这般下去,可怎么了得。”     赫连真低垂的头隐在背光处,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淡淡道:“我不过是被逼得如此,若非李墨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以为这个便宜会让你给占了?指不定――这个凶险的八门金锁阵可就是来对付你的。”     司马徽哈哈大笑了几声,挑起赫连真的下巴,赞赏道:“真儿如此心狠,连对待旧情人也这般,寡人也算是见识到了,不愧是我司马家的人。”很显然,他对于赫连真的心狠手辣很是满意。     赫连真却没有听出他话里别的意思,只打开他的手,退开他的怀抱,冷声道:“我可不是你的人!很晚了,我走了。”     她掀开帐帘出了帐篷,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只剩几颗暗淡的星光,明日过后,也该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八门金锁阵,并非万无一失,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阵法必乱,黎军突用火箭,邺齐士兵纷纷着火,黎军四面包抄,十面埋伏,五十万精锐之师溃败而逃,邺齐大势已去,随着司马徽退守安城。一向霸道沉稳的邺齐王上此刻风尘仆仆,面色扭曲,身上多处受伤,却没有打理,那一身原本威风凛凛的铠甲已是狼狈不堪。     黎军兵临城下,要不了多久邺齐便会亡国,然而他却并没有心思思考如何守住江山,此刻正怒目红眼的瞪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     好一个金锁阵!竟然是用来对付他的!好一个赫连真,一步一步引得他亡国灭家!引起邺齐内乱,假装同大黎皇帝仇恨不共戴天,先前三场战役大败黎军不过是瞒天过海,实则等着在这最后一役杀他个措手不及,士兵缘何着火?不过是战甲上全被撒了磷粉,百万将士,邺齐江山,全都毁在她一个人手里……     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的继续甩向遍体鳞伤的女人,一鞭一鞭,恨不得将她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抽下来,以解他心头之恨。     赫连真已经疼得麻木,扭头,看向司马徽的气急败坏,挑起了嘴角,“打吧,打死我好了,总归我也活不了多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得愈发开心,“不过么,舍我一人换来邺齐万里江山,值当得很!”     司马徽捏着马鞭的手紧了紧,一点一点的将其捏碎,他大步走到赫连真面前,将她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很高兴是么,司、马、真!”     赫连真美眸一凝,“你叫我什么?”     “你的父亲是寡人的王兄,你说寡人唤你什么?”司马徽抚上她的脸,继而抬起她的下巴,牢牢的锁住她恐慌的双眼,“若非寡人是你的王叔,同你流着相同的血液,你认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到现在么!”若非如此,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下来不去动她,她是他侄女儿,她的父亲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原以为瞒着她一切,便能逃离血缘的枷锁,却万万没想到……     “真儿,你的父王隐姓埋名在大黎三十年,终于等到如此良机,却功亏一篑,暴毙在天牢里,听闻最后解了帝京之围的是一支由袁慕璟带领的军队。”司马徽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笑着问道:“袁慕璟是你的表弟,这支军队真儿知道吗?”     似乎并没有指望愣住的女人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司马徽想起些什么,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寡人想起钰绫率领五十万大军攻打大黎,真儿好本事,使了瞒天过海之计,逼得钰绫节节败退,好像当时也是有这么一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阻拦截杀,才导致全军覆没,连钰绫也不得已狼狈出逃,将亲姑姑逼到如此地步——”司马徽亲昵的摸摸她的脑袋,赞扬道:“不愧是我司马家的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     赫连真被一桩桩所谓的事实击得脑袋发懵,她想一定是被鞭子打得太疼,出现了幻觉才是,她是赫连真,是大黎的太后,怎么会是邺齐的王室之人。     司马徽轻声安慰道:“乖女孩儿,还不止呢,如今你更是出息了,帮着敌国算计亲叔叔,出卖自己的国家,一百万——”他伸出一个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整整一百万邺齐男儿,葬送在你的手里。”     司马徽望了望四周匆匆逃难的宫人妃嫔,掰过她的脑袋,“真儿你看,过不了多久,邺齐所有王室都会成为阶下囚,咱们邺齐的公主妃嫔会被大黎的士兵糟蹋,咱们的王子世子,会变成卑微的奴仆,邺齐大好河山,一寸一寸皆毁在了你的手里,你的父母亦是因你而死,你的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条生命,真儿,你如此本事,叔叔要怎么奖励你才好呢,嗯?”     “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赫连真艰难的摇摇头,推开司马徽,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跑,她不要留在这里,这样的谎言太过荒唐,也太过可怕,不是她能承担的,她不过是要守护一个男人,不过是想在最后留下的生命里助他夺下天下,她没有要害娘亲,没有要害族人,亦没有欠下邺齐整个江山,她没有!     司马徽拖住她,将不断挣扎的她紧紧制住,用胳膊圈住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问:“真儿,你跑什么呢,你听,刀剑相碰,利刃进入血肉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看到了么——”他指了指前方,“不用多久,这里便会血流成河,血液还是温热的,冒着热气呢。”     赫连真闭上眼睛,不去看,不想去听,却偏偏那样一幅伏尸百万的场景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那挣扎的生命,伸出一一双双血手指向她,她尖叫出声,对勒住她的男人又踢又咬又掐,“你闭嘴!放开我!”     “怎么,想去找李墨?”司马徽凑近她,笑着问:“真儿,你替他做了这么多,甚至甘愿用族人将士的血来替他铺就这万里锦绣江山,那么,李墨能为你做到哪一步,想不想知道?别着急,叔叔这就带你去。”     她被拖到城墙上,一路上,所有将士皆对她拔剑相向,若非司马徽在侧,想必她早已被千刀万剐。     她竟会是邺齐的郡主!她悲凉一笑,司马钰绫早已提示,司马徽也有暗示,可她偏偏没有察觉,现下想来,若非如此,他的父亲已位极人臣,又何必同邺齐勾结,扣押下李湛的粮草,又趁机起兵谋反想要占领帝京。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她的声音低哑,忽又嘲讽一笑,“司马徽,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是邺齐的郡主?”     司马徽停下了脚步,赫连真抬起头,目光凌冽的射/向他,一字一句道:“你在害怕!叔叔喜欢上了侄女儿,你担心我知道身份后觉得你恶心,你不敢告诉我!那么,王叔,你告诉我,如今这一切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吗?若非你动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邺齐不会亡国,百万将士不会无辜牺牲!王叔,将一切罪孽扣在我的头上,你就干干净净毫无愧疚的下去见司马家的列祖列宗么?可笑!”     “放肆!”司马徽一巴掌扇向她,赫连真只觉脸颊生疼,耳朵嗡嗡作响,脑袋磕在城墙上,晕眩了许久。     她却不服软,待缓过了劲头,依然嘲笑的看向被戳中心事而恼怒的男人,咧嘴一笑,“王叔,你我皆是邺齐的罪人,哈哈哈哈。”     司马徽再次举起了手,却再也没有挥下去,面前的女人满身血迹,狼狈不堪,原本精致的小脸儿已经高肿,鬓发散乱,双目悲凉,那么柔柔弱弱的站着,也许只要一缕清风便能将她掀倒。     “既然是罪人,就为邺齐出最后一份力。”司马徽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看向远方,大黎的士兵已经在攻城,而邺齐寡不敌众,他扯过她,冷声道:“让你的情郎退兵,不惜任何代价。”     赫连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端坐在战马上凛冽威严的男人正往这边看来,他正意气风发,开扩疆土,三日前她还潜进他的营帐同他翻云覆雨,他说他要拿下邺齐作为她的聘礼,然后百里红妆,将她风风光光的娶进宫,而现在,竟是要让他在江山同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终于,她害怕的这一天,终将到来。     她闭上了眼。     城下的厮杀已经停了下来,苍凉的天空只三两寒鸦掠过。     司马徽拖过赫连真,将她推下城墙,而后捉住她的衣领,高声喊道:“李墨,想要赫连真活命,带着你的兵,退出邺齐的地界,否则——”     李墨捏紧了缰绳,冷眼看向城墙高处,那样高的城墙,摔下来不会有命,可是退兵……他扫了一眼周围同他浴血奋战的将士,那样期待殷切的目光让他不忍直视。     “怎么,不退是么?”司马徽将赫连真提了上来,冷笑一声,道:“为了这区区邺齐江山,竟然不顾太后的死活么?枉费她替你做了这么多,你不是爱她么?怎么,你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过如此。”     闻言,大黎将士一片哗然,皇上同太后怎么会……     李墨寒着脸,若是他退兵,会坐实了司马徽方才所言,他为帝的千秋功业亦会添上浓浓的一笔污点,然而,他看向在城墙上摇摇欲坠的女人……     他举起右手,喝令:“退兵。”     赫连真松了一口气,连方才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皇上!”英国公第一个反对,继而他身后一众将士反对之声皆起。     “皇上,我大黎儿郎为了大黎浴血奋战,即使马革裹尸亦是在所不惜,现在岂能为了区区一女子寒了所有将士的心。”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妖后,此番趁机除掉她更好,免得日后他的宝贝孙女儿进了宫要遭赫连真的打压,更何况,听方才所言,似乎皇上同太后关系非同寻常,这肮脏龌蹉的皇家丑闻更会成为皇上一生之耻,便也决计容不得。     李墨冷声道:“英国公,她是太后!”     “皇上,正是因为她是太后,她更应该替天下臣民作出表率,她一人生死是小,百姓将士为大,若此番为了太后而退兵,那么,替皇上打江山而战死沙场的儿郎又怎会瞑目,他们同样有妻儿父母,却取大义舍小义,皇上!”     “英、国、公!”李墨寒着脸,明明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却没有充足的理由辩驳。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     紧接着,请奏声不断响起。     城墙上,虽然听不见远处在说些什么,可瞧见将士谋臣们下跪的动作,也足以明白一二。     “你的情郎若想救你,可得让所有将士寒心,要用他一生的清名来换,你说,他可愿意?”司马徽有些幸灾乐祸。     “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退兵!”赫连真低声道,“你这个疯子!”若不然,他何必要将她同李墨的事情让众将士知晓,明明知道这样做,就算李墨强行退兵,救回了她,也会失了军心,她同李墨回到大黎,亦没有容身之处,他就是为了让她同李墨难堪!司马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会利用一个女人来夺回江山,他不屑,也不会要。     司马徽笑着亲亲她的脸颊,“真儿真聪明,寡人已是邺齐的罪人,已经没有颜面面对邺齐的子民,待安城被攻下,寡人自会以死向祖宗百姓请罪。”他的吻连连往下,停在她的唇畔,低喃,“寡人这么爱真儿,怎么会舍得让你死,解药都已经提前替你备好了,你可要好好活着才好。”他重重咬了她一口,为难道:“可是真儿同寡人一般罪孽深重,活着的时候也要好好赎罪,死了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活得痛苦,你说,若是寡人在这里要了你,李墨会不会介意?”     赫连真瞪大双眼,难以接受,“你是我的亲叔叔,你这个疯子!”     城楼下的众人皆是瞧清楚了两人亲昵的一幕,情绪愈发激昂,定要攻进城里拿下司马徽的狗头!     司马徽很是满意众人的反映,他挑衅的看向李墨,将赫连真搂在怀里,高声喊道:“李墨,寡人改了主意,太后如此绝色,想来味道尝起来也很是美妙,一炷香的时间足够寡人将事情办完,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攻进来,待一炷香已过,寡人就会将太后赐给邺齐儿郎们,哈哈哈哈。”     “你敢!”李墨寒着的脸已然变得铁青,然而这样一副冷硬的面孔上似乎出现了皲裂,“司马徽,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朕必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邺齐王室妃嫔公主代代为娼,屠光你邺齐百姓。”     众将士亦是骇了一跳,他们亲眼看见邺齐的王上轻薄太后,瞧见衣衫一片一片的从墙楼上抛下……哪怕那女人是妖后,可仍是大黎的太后,若是作践了太后,大黎还有何脸面,当下热血男儿,竟是不听军令,一齐涌上去试图攻进城门。     李墨飞身而起,可司马徽早有防备,一排排弩箭似密雨般射了出去,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箭上有毒,李墨不敢大意,奈何进一尺便被逼退一尺,分神瞧去,他的女人已经被司马徽压在了身下,那只属于他的地方,一寸寸被别的男人侵犯。     李湛见状,亦是飞身而起,一把长剑挡掉纷纷箭矢,然而,司马徽乃是将自己置之死地不顾,在箭矢过后,放出了众多蛊虫毒物,密密麻麻的朝着二人身上飞去。     一炷香早已过了许久,城墙上再无二人踪迹,安城终于被攻破,李墨双目充血,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人,手持大刀,一路斩进了邺齐王宫,银色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染红,他踏着尸体而来,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司马徽高高端坐在王座上,而他的怀里,是衣不蔽体昏过去的赫连真,白皙的锁骨至胸口,全都堆上了簇簇吻痕,彰显着方才的屈辱。     “司马徽,拿命来!”李墨一声大吼,额间青筋突出,刀背银光一闪,便朝着司马徽刺去。     司马徽抱着赫连真避开,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这才身手极快的应付着李墨。     两人皆拼尽了全力,要置对方于死地,招招凌厉而变幻莫测。     李湛顾不上二人的打斗,忙脱下战甲,解下自己的衣袍替赫连真穿上,目光落在条条血红的鞭痕上,眸内杀机闪过。     他望向两人的打斗,虽然身影极快,但他亦能瞧得清楚,指尖银针一闪,夹杂十分内力,簌簌的朝着司马徽刺去。     司马徽闷哼一声,身影一顿,只这一瞬间,便吃了李墨一刀,若非他躲得快,整个胸膛便要被李墨砍成两半,然而他已受伤,已成颓势,在李墨将他只剩半条命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赫连真醒了过来。     李墨一脚将司马徽踢飞,几步赶到赫连真身边,从李湛手里接过她,将她搂在怀里,箍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赫连,对不起……”灼热的泪水滴打在赫连真面庞,这个男人第一次掉下眼泪。     赫连真心里却是复杂得很。     这当口,司马徽已被士兵们拿下,而殿门口一群士兵将邺齐王室押了进来。     赫连真目光过去,为首的是王后许芯竹,她的衣衫凌乱,发髻散乱,而身后的妃嫔公主们皆是想差无几,委屈压抑屈辱的啼哭声在大殿里嗡嗡响起。     后面的侍卫还在扎裤子,面上愉悦而舒爽的神色那般明显,甚至还有几人小声讨论那些淫、秽的话语,目光灼灼的看向一屋子的女眷。     她们遭遇了些什么,赫连真一清二楚,她只觉得脑袋已经运转不过来,整个人一阵麻木。     她们,全是她的族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5)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肃杀血腥的大殿,小儿啼哭的声音别样清晰,“父王,父王,儿臣不想死,呜呜……”孩子才三岁模样,被一个妃嫔抱在怀里,捂着眼睛朝着司马徽哭喊。     李墨冷眼瞧着那一群王室宗亲,完美的唇形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杀――”     赫连真浑浑噩噩的脑子陡然清晰,“不!”她大喊着,凄凉而尖锐,想要奔出去阻止一切,却被李墨紧紧的拥在怀里无法动弹。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血色弥漫,方才还活生生的女人孩子扑通扑通被砍倒在地,他们双目大睁,死不瞑目,面上是恐惧扭曲之色,脖子几乎被砍断,汩汩血液不断溢出。     司马徽面色变了变,他的女人孩子……     赫连真身子晃了晃,身子完全瘫软在李墨怀里,她的目光定格在那血腥的一幕,仿佛那每一刀皆是砍在她的身上,“不…不……”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推开李墨,一步一步走向横倒在地的王室宗亲们,忽觉天旋地转,一切朦胧得不清晰。     “啊――”司马徽大喝一声,大力甩开押着他的士兵,躲过兵刃,一口气砍倒周围一片,他目眦尽裂,劈头就要朝着李墨砍来,动作却僵在了原地。     扑哧扑哧,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赫连真身子一僵,那恐怖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被放大到无数倍,震得她耳朵生疼。     她屏息着转过身,呕出了一口血。     “真儿…你过来……”司马徽神色温柔,微笑的朝赫连真招招手,他的前胸后背,早已插、入好几把钢刀,他每说一个字,都是极为艰难。     赫连真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的朝着司马徽走过去。     司马徽伸手,艰难的抚上女人的脸颊,轻声问:“真儿…你可…恨我……”     赫连真嘴唇颤抖,竟有些哆哆嗦嗦,覆上他的手,指甲掐人司马徽的肉里,“恨,如何不恨……”恨他为了一己私欲置邺齐江山于不顾,若非他瞒着她真相,她何至于亲手毁掉邺齐江山,亲眼看着族人亲眷被折辱,一个个死相惨烈的在她面前。     司马徽呵呵一笑,嘴角已是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那就…恨吧,要恨一辈子…一辈子…才好……”     他的手臂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一小瓶染了血迹的药瓶递给赫连真,“好好…活着……”而后竟是如释重负的咽下了强撑的最后一口气,合上了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目。     士兵们拔掉刀刃,司马徽如泄了气的气球迅速倒下,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冒出汩汩鲜血,那血液灼热得令人心惊。     赫连真扶着他,两人一起跌倒在地,她慌了神,忙用双手去堵住那不断出血的地方,却怎么也堵不住,反而站了满手血腥。     “司马徽……”王叔……,她张了张口,王叔二字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她紧紧抱住司马徽的脑袋,目光呆滞,久久无法动弹,她在张口,却再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李墨瞧着她一系列奇怪的举动,眸色微暗,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尖狠狠的被刺了一下,她这般失魂落魄,竟是为了司马徽……原来她也是会这般伤心失常的……     他走过去,蹲在赫连真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赫连……”     听见他的声音,赫连真将怀里的司马徽抱得更紧了,良久,才缓缓抬起面容模糊得脑袋,看着面前眸光深邃如海,面容冷峻的男人,一千一万个念头闪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墨擦了擦她不断溢出的眼泪,晦涩道:“赫连,司马徽死了,邺齐亡了,你该高兴才是……你是在为司马徽伤心流泪么……为什么?”他唯一能想能做的合理解释真的会是如此么:赫连真对司马徽有情!     司马徽死了,邺齐亡了,她的族人宗亲们因她而死……赫连真觉得有些冷,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她伸出布满鲜血的双手,红得热烈似火,烙在了她的心头,她捂住嘴,呜呜的哭出声来,悲痛欲绝。     这一幕太过诡异,殿内众人纷纷侧目不解,李湛目光在司马徽同赫连真的身上来回掠过,心情沉重。     赫连真的哭声是魔音,让李墨的理智一寸寸溃烂,她在哭,为了司马徽,从未见过的悲痛无助……他死死的盯着她锁骨处绽放的花朵,倏地起身转身离开。     袖子却被一只小手给扯住,他绷紧了身子。     “墨……”赫连真哭哑着声音道:“放过他们,放过邺齐,求你……”     李墨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女人哀求无措的目光。     “墨,不要再杀人了,是我的罪孽,全是我的罪孽……”声音渐渐低下,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赫连真感觉到地面在不断的摇晃,她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暗青车顶,她静了一会儿,缓过了神,才发现她是在一辆马车上。     “太后您醒啦!”守在一旁打盹儿的侍女过了好一阵才发现躺着的赫连真睁开了双眼,忙着欢天喜地的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湛掀开车帘躬身进来。     赫连真张了张嘴,嗓子眼却是干涸得紧,李湛赶忙拿过一旁的茶水,扶起她,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喝,整整的喝了三大杯,赫连真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阿湛,这是回大黎的路上么?”她声音轻微,即使没有掀开帘子,心头也能判断得出现下发生的一切,恍然间,竟是觉得脑海里难以承受的一幕幕像是一场场梦境。     “是。”李湛替她顺顺背,又细心温柔的替她拨开汗湿的额发,担忧问:“娘娘已经昏睡了半个月,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其实最想问她,缘何昏睡这么久,久到不愿醒来,司马徽,邺齐之于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可瞧着她透明到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儿,愈发瘦削,这样一具小小软软的身体里究竟承受着些什么?他心里怜惜,却是不忍再提起她的伤心事的。     然而,他不提,赫连真却是没有忘记,她急急起身,紧张的抓着李湛的袖子,问:“邺齐百姓如今怎么样?他说要屠城……”她仍是清晰无比的记得,李墨骑在高大的马上一字一句冷冽的话语,司马徽若是动了她,他便要屠光邺齐百姓……     李湛护着她,担心她一着急便摔了下去,“娘娘莫忧,邺齐百姓很好,皇上并没有迁怒,反而选了仁德之士接管邺齐,恢复生机,邺齐不得建立军队,臣服大黎,须得年年进贡,你身子不好,奈何超纲紊乱已久,皇上必须快马赶回去主持,这才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慢慢回大黎。”他将赫连真想知道的,来不及询问的,通通告诉了她。     赫连真闻言,沉默良久,终是问道:“司马徽……”     李湛道:“司马徽同邺齐王室都已安葬。”掏出怀里的药瓶,问:“这可是蛊毒的解药?我虽能肯定七分,却是不敢轻易冒险让你服药的。”她的万分之一的闪失,他都不敢去赌。     安葬了,安葬了好……赫连真默默地想,想起司马徽,赫连真心头便堵得厉害,他问她是否恨他,说实话,她更恨她自己,这样的悲剧,她怪不得司马徽,更怪罪不得李墨,是她,全是她一人之错,她没有想过会司马徽有朝一日会死在她的怀里,且死状惨烈,没有想过,她的族人亲眷的灾难是她带来并祸及,若是她安安稳稳的做个太后,不管朝堂,不管李墨,她乖乖的留在大黎后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她好大喜功,她自负狂傲,她想在生命最末为那个男人做下许多事,让他一生不忘……是她错了,她太过自大,又太过贪婪。     她没有护住左相一府,娘亲莫名暴毙在天牢,小锦不知所踪,更是害得邺齐亡国,她的罪孽何止滔天……     赫连真从李湛手里拿过药瓶,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一滴热泪毫无预兆的滴打在上边儿,啪嗒一声,格外清晰。     她没有说话,侧过身,背对着李湛躺下,手里紧紧握着小瓷瓶,司马徽想让她痛苦的活着么,她却是没脸的……     马车继续咕噜咕噜的朝前行驶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孤零零的躺在路旁的草丛里,渐渐被灰尘淹没。     ***     一路摇摇晃晃,睡睡醒醒,抵达帝京已是十二月中旬,帝京早已银装素裹,鹅毛纷纷,可这凛冽的寒风枯败的冬季却是抵挡不住人们脸上的喜悦之情的,大街户户披红挂绿,还有什么比帝王凯旋而归不仅击退敌人反而拿下对方江山更来得大快人心呢!说书的,凑热闹的,已经将那一场场战争讲述得仿佛身临其境,然而,最为吸引人的莫过于邺齐王上司马徽沉迷美色断送江山,而大黎太后当着千军万马被司马徽侮辱**……     赫连真紧了紧拳头,上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的族人惨遭没顶之灾,竟是作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她冷冷一笑,没想到,如今已是家家户户皆晓,那么她这个所谓的太后,回到大黎又有何立足之地?     不,她暂时还不能死,娘亲的死因她要弄明白,小锦的生死她的清楚,除此之外,她再无牵挂。     她掀开帘子仰头看看白茫茫的苍穹,雪花打在她的面上,很快消融,浸进她的皮肤,冰冷刺骨。     进了皇宫,并没有妃嫔宫人候在宣武门前恭候她,只李湛同着几名在路上伺候她的宫人,安静的走在诺大的皇宫,空荡得惊人。     路上或是偶尔遇见宫人嫔妃,皆是唬了一大跳,而后才低眉敛目规矩请安问礼。     赫连真不理,继续朝前走,可耳力敏锐的她完全能够清清楚楚听见她们在背后的议论同不屑。     她顿住了脚步。     “听说是当着三军的面呢,赤、条条的被邺齐王上压在身下,叫得淫、荡不堪,换做是我,早就咬舌自尽,保全清白,哪像那位,竟然还有脸回大黎,当真是丢进大黎的脸面!”     “脸皮这般厚,看来邺齐王上将她伺候得很舒服才是,要不然怎么舍不得死呢?啧啧啧啧,太后做到她这个份儿上,也是千古以来第一人了。”     “听说她还使着狐媚手段勾引过皇上呢,啊呸,荡、妇!”     “嘘,小点儿声,要是被太后听见了可要死人了。”有胆小的宫女儿惊道。     “怕什么,她不是已经走远了么?再者说了,她做都做了,还怕咱们说不成,要怕也该是她怕才是,咱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呢……”     赫连真深深吸了口气,继续昂首挺胸的朝着凤章宫而去。     李湛阴沉着脸,并没有跟上去,待赫连真走远了,才吩咐左右,指着后面一堆嬉笑的宫人道:“通通杖毙,传话下去,若是谁再敢乱嚼舌根,拔舌!诛三族!”     宫人一愣,从未见过和煦温润的湛王有如此狠辣的一面,脊背陡然发凉,忙颤颤的应了一声,下去办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6)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论功行赏,兵士各赐一百金,各阶将军品级皆进三级,英国公被封了大黎第一个异性王,破例赐了康郡主公主身份,号永康,这康郡主也是个没福气的,原本打了胜仗,回到帝京第一桩事便是要立后,奈何康郡主突然染了顽疾,缠绵床榻多日,如此这般,怎能为后,英王府一门愁云惨淡,不得已带了永康公主到江南别庄将养。     出了这种事,英王爷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也是知晓帝王原本就极不满意自家孙女儿为后,不仅如此,怕是自个儿还被这开疆扩土的帝王给记恨上了,毕竟那日在邺齐安城,太后那桩事上,他确实在逼迫帝王……好在他是个通透人,名利富贵也到了极致,皇上并没有明面上难堪,该有的尊荣也一一应了,做不成皇后便罢了,成为外戚也算不得好事,他移交了权力,做个空闲王爷,皇上会因为亏欠他一门三分而善待齐氏一族,且齐善少年得志,日后官途定是平步青云,畅通无阻。     青禾见赫连真每日里恹恹,身子骨愈发不好,皇上虽然每日都来看望,也倍加温柔体贴,但两人相处虽然和谐,反倒没有以往剑拔弩张时的自然,中间横了鸿沟,谁也没有办法跨过去。     她只当赫连真还在对安城那件事耿耿于怀,知道得并不多,为此,无数次偷偷的抹了眼泪,没想到,娘娘竟会遭遇这种事……     ***     赫连真一个人呆在园子里已经两个时辰,守在不远处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冻得跳脚,青禾捧着暖和的裘衣担忧的望向立在雪地里仰头看天的赫连真。     这天可真白,赫连真想,白得那般极致,让她很容易的想起邺齐的血流成河,同这无暇白雪刚刚相反,那些血液红得那么热烈。     她伸出手腕,瞧着上面明显的红痕,她推算着日子,只剩下一个月不到……     她有些怔怔,茫然无所措,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昨日风阁下属来回,小锦的事,她娘亲的事,通通指向一个人,朝堂新贵――丞相连池,李墨整顿超纲,取消左右丞相,只独设一人,统领百官。     连池么,他效命的,唯有一人。     小锦,或许还活着,她这般期望着,否则,她不知这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会让她做出什么事来。     “娘娘,元贵妃和长公主来了。”青禾总算找到理由靠近赫连真,顺便将手里的裘衣披在她单薄的身上,满脸心疼。     赫连真倒是无所谓,冷不冷的,她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眼神有些呆滞,动作有些迟缓,目光定在不远处那粉妆玉砌的小姑娘身上,嘴角这才扬起了一抹微笑。     她朝倾城招招手,“倾城,过来。”     小姑娘快四岁了,走得极稳,经过了叛军造反,愈发淡定,小小年纪,那高高在上的气度已经初露痕迹。     “倾城给太后请安。”一板一眼,礼数很是周全。     “太后。”元贵妃也欠了欠身,垂下的眸子里是怜悯,亦是难过,虽然极快的低下了头,但也还是被赫连真收在了眼底。     “阿蔷,你是在可怜我吗?”赫连真摸摸倾城的小脑袋,偏头笑着问。     元贵妃诧异的抬头,太后竟然唤她阿蔷,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父亲母亲会这般唤她,但自从嫁给李墨之后,便再没有人这般叫过她,从三皇子妃,到元妃,再到如今的贵妃,这些年的心酸委屈不是没有,一点一滴沉淀在心底,今日竟被赫连真这般唤,她的眼眶突然有些红,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才是她最该憎恨的人才是。     “臣妾不敢。”元贵妃定了定心神,敛下了往日里温和柔情的面色,咬咬嘴唇,犹豫片刻,终是道:“臣妾今日前来不是来献殷勤,更不是看太后的笑话来,而是――想要弄明白一件事情,望太后据实以告。”     赫连真‘恩’了一声,道:“你且说便是。”她隐约能猜到是什么,总归时日不多,也无须藏着掖着。     元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同赫连真站在一块儿的倾城,倾城的眉眼,真是像极了赫连真,可笑她这些年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发觉,“那日叛军攻进皇宫,幸得袁二公子相救,臣妾记得当时二公子说……他是倾城的小舅舅……”     赫连真并不否认,仍是噙着笑,问:“还有呢?”     元贵妃见状,将手里的手绢揉成了一团,胸膛剧烈的起伏,抖着嗓子道:“袁二公子是太后的表弟,所以倾城该唤他小舅舅,而倾城是皇上捧在手心里最宠爱的长公主,倾城她是,是……”     “是,你说得不错。”     赫连真看着元贵妃迅速白下去的脸,上前一步,抓过她的手,柔声道:“阿蔷,首先我得谢谢你将倾城教得这么好,你对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和疼爱我都看在眼里,将倾城交给你,我很放心。”她叹了一口气,诚挚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得你父母颠沛流离,害我夺了你的丈夫,甚至让你错失皇后之位,我十分抱歉。”说着,向着元贵妃蹲身行了一个大礼,又道:“至于倾城,如果你能摒弃前嫌,还能做她的母妃,那么我向你保证,这一辈子,倾城的母妃有且只有你一个,谁也无法将你们拆散。”     元贵妃浑身一震,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赫连真会这样说,愿意将倾城给她,她心底有些许的难堪,不错,她是恨赫连真,恨她抢了皇上的心,可这些她都能接受,能想得通透,毕竟,她的丈夫是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总有一个女子会占据他的心,但不会是她,这么多年了,皇上连半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她也早就死了心,她能占据着这表面的不断荣宠,也可安慰沈氏一门。     她最恨的是,赫连真居然是倾城的生母!皇上待赫连真的心意,她以往粗心不知道,如今细细想来,皇上一直不立后是何缘故?后宫诸妃越来越少是为了谁?连早先定下的皇后也突然抱病染疾出走江南又是为何?这些统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凭着皇上对赫连真的重视,倾城当初可以让她抚养,日后也可以送回赫连真的身边,不,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这个皇宫已经让她死心,倾城便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     可是,她在心里盘算着一切,该要怎么对付赫连真,拔出这个威胁,没想到,赫连真竟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太后,你大可不必这般敷衍臣妾,哪有不想要儿女在身边的母亲呢?”她嘲讽一笑,“你放心就是,就算臣妾再恨你怨你,也断然不会将气撒在倾城身上,毕竟她也是叫了我三年的母妃。”她将目光温柔的看向皱着眉头的倾城,恋恋不舍的移开,“再者言,你是太后,臣妾只是区区贵妃,是断然不敢再你面前放肆的,你的手段,臣妾至今都还胆战心惊呢。”     赫连真对她的怪腔怪调,难得好脾气没有发作,“你不信我吗?”她倾身,凑近她耳畔,低语:“还有一个月便是我二十二岁生辰,可是我却活不到那个时候,你信还是不信?我把倾城托付给你,她这一生,只你一个母妃,我不配,其她人更不配,阿蔷,你明白了没有?”     阿蔷,你明白了没有,我不是在施舍敷衍,而是在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唯一的女儿,让她有父皇母妃疼爱,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公主。     元贵妃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面色白皙毫无血色的女人,明明长得那般耀眼夺目,整个人却是弥漫着层层死气,像是一滩静默的死水。     “皇上知道吗?”她问。     赫连真摇摇头,拉着她到了倾城身边,将倾城的小手塞进元贵妃的手中,笑道:“阿蔷,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元贵妃看着笑靥如花的美人儿,心绪复杂难平,几次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是紧了紧倾城的小手。     “好了,跪安吧。”赫连真转过身,将裘衣紧了紧,她从来都知道,帝都的冬日,最是寒冷刺骨,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掐进肉里,闭上了眼,少看一眼吧,要不然,到了那个时候,舍不得倾城,可该怎么办才好。     倾城,贝贝,我的女儿。     ***     连府。     连池将将下朝归府,便接到探子密报。     他沉思片刻,低声道:“他倒是个命大的,再次现身,竟然只是为了接走阮玉绾。”     探子道:“丞相,卑职可要调集人马将他拿下?这次保证不会让他轻易脱逃。”     “不。”连池摆摆手,胸有成竹道:“吩咐阮玉绾让她盯紧赫连锦,暂时不要行动,以免打草惊蛇,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阴谋,。”顿了顿,又道:“还有,所有事情不可泄露半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爱屋及乌,一定会看在太后的面上绕过赫连锦,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断不能因着一个女人而乱了朝纲,不仅赫连锦,便是连宫里的那位,待到时机成熟,他也是要替皇上彻底解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7)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阿婉肚子已经七个月,早先因着李湛生死未卜奔波操劳,这一胎怀得极其痛苦,每日里只能进半点汤水,孕吐很是严重,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去,李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得上了折子,请求带着王妃一同回济州,好好将养身子。     李墨思忖一阵子,倒是爽快利落的答应,一来,湛王这折子合情合理,他没有理由再将其扣留帝京,再者,此番平定邺齐,湛王亦是功不可没,顺理成章,也就应了。     两人本来要同去拜别赫连真的,但阿婉身子骨不好,也就免了,李湛去了一趟凤章宫,知晓赫连真已经服过解药,心头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跪安离开。     “你若是舍不得他们,我让他们留下便是,帝京人杰地灵,又有众位御医随侍,照顾一个临产的湛王妃还是绰绰有余的。”李墨踏进凤章宫,一眼就看到了倚靠在软榻上的赫连真,那落寞的表情,实在是叫他心疼。     周围伺候的宫人恭敬的伏地请安,可垂下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现在莫说是宫里,便是全天下百姓,也听闻太后同皇帝的一段风流传闻,可这皇上竟然不避嫌,反倒大大方方的来往凤章宫,仿佛这凤章宫里才是他的后宫。     李墨喊了一句‘平身’,青禾便带着宫人们出了大殿,只留下两人相处。     “帝京纵然千好万好,可到底不是他们的家,济州虽然穷苦偏远,可只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处。”     李墨一听这话,思索了一阵,便道:“济州的确是委屈了湛王,待湛王妃产下麟儿,我便下旨把江南扬州、忻州、滁州等地划给他们,也算是我这个做叔父的贺礼。”他知晓赫连真待湛王夫妇二人不同,一贯亲密,便是上回湛王生死未卜,她也是亲自跑了一趟,说来这桩事原本委实让他不痛快,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也没脸再去计较些什么,是他没用,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好,反而让她付出牺牲了太多,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待她,再也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同伤害。     赫连真偏头笑笑,知晓这人是在讨好她,刚准备开口说话,便岔了气,一阵剧烈的咳嗽,忙拿着手帕掩口。     “怎么了?”李墨忙过去替她顺背,一脸担忧,又扬着声音朝外面喊:“来人,给朕传太医。”     “不必。”赫连真摆摆手,又咳嗽了几声,这才缓过了劲儿来,“无妨,我没有大碍,不过是呛着了。”将手帕拿下来,余光瞥见一抹鲜红,心头一凛,忙将手帕揉成一团,放进了手袖里。     “只是呛着了吗?”李墨被她挡住视线,自是没有瞧见,又道:“我瞧着你气色越来越不好,可是还放不下安城之事?”     话说到这里,两人突然静默下来,气氛瞬间冷凝下来,李墨注意到手下的脊背僵硬无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何等大错,好端端的,他却提起了这桩事,虽然他不过是关心则乱。     她不仅是一个女人,更是尊贵的太后,当着他的面,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受辱……只消一想,他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将邺齐铲为平地了才好!哪怕将司马一族挫骨扬灰,也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一二!     他懊恼着,将赫连真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里,歉意道:“赫连,我不是故意……我……。”     有些语无伦次,亦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才会让她不再挂怀和受伤,他觉得难过极了,圈着她的力道大了几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脉里,贴着她的耳朵,沉声道:“赫连,我们都忘了安城的事好不好,不管你发生任何事,哪怕你丑了、残了,我也只爱你一人,唯你一人,不要担心我会介意,你被伤一分,我便比从前更爱你一分,赫连,以前我总认为我爱你,你便是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不能割舍,可不是这样的。”     他吻着她的耳垂,吻着她的侧脸,一字一句如千金般重重的垂在赫连真的心底,“赫连,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命。”再锦绣辉煌的江山万里,也比不过你一人。     他意识到以往错得有多离谱,总是为着所谓的江山稳固一再让她心伤,从来看不到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他自责,悔悟,好在为时未晚,这份觉悟简直让他眼眶湿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出口的话语竟是有几分的晦涩同颤音,“赫连,咱们好好守着过日子,你快点将身体养好,我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宫里,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你厌倦了皇宫,那么,就替我早早生一个儿子,我们好好的栽培他,届时,我便像父皇那样,陪着你大隐于市,过平常日子。”     这样美好到极致的设想足以诱惑到赫连真,她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枕在他的怀里,仿佛看到了那些个柴米油盐的日子,她笑得安宁平和,两人呼吸浅浅,方才被召唤进来的宫人,硬着头皮听完帝王这一番不避外人的真情告白,瞧着软榻上相依偎的一对儿,只觉时光静好,莫过如此。     然而,偏偏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这番和谐。     “母后,母后……”安宁蹬着腿像是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     赫连真一下子推开了抱着她的男人,坐直了身子,一抬头,就看见安宁像一个包子似的滚了进来,停在她脚边,后面跟着文静的知语。     “母后,江贵妃同元贵妃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她拉着赫连真就要走,被李墨喝住:“安宁,懂不懂规矩!太后身子不爽利,别整日里闹她!”     安宁撇撇嘴,很是怕她的这位皇兄,立马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一个礼,不敢再放肆。     赫连真看她嘟着嘴,无可奈何的揉揉她的脑袋,问:“这个时候你该在上书苑念书才是,怎么就知道两位贵妃打起来了?”     安宁瞅了瞅李墨沉沉的表情,不敢再看,忙回道:“儿臣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见了。”     赫连真戳她,“哀家是问你为何从上书苑跑了出来玩耍?”     也晓得她就会胡搅蛮缠不会讲实话,便点了知语的名字,问:“你来说说,哀家要听实话。”     知语咬咬唇,犹豫片刻,轻声细语道:“是安宁妹妹,听说今日齐六公子上朝来了,所以……”说到这里,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扬着可怜兮兮的小脸,“太后恕罪,都是知语不好,我应该劝住安宁妹妹的,太后要惩罚,就惩罚知语好了。”     闻言,安宁气得跳脚,冲上去就要同知语理论,被赫连真给拦住了。     “小人!”她气愤的呸了知语一声。     赫连真一眼就看出知语的装模作样,不过知语段数太低,不过是当看笑话,可听着委实不喜。     安宁倒是不藏着掖着了,一股脑的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末了,理直气壮道:“反正我不管,母后,等我长大了,我是一定要让齐六做驸马的,谁也不能和我抢!”     说着,蹭进赫连真的怀里,撒娇,“母后,好母后,现在就给我赐婚,把齐六定下来,我可不想他被其她女人惦记。”念叨着,还不忘朝知语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胡闹!”赫连真没做声,李墨倒是皱了眉,“齐六年少英勇,又立下战功,再过两年,定能独当一面,为朝效力,这般才俊,怎可尚公主?且你小小年纪,哪里来这多心思,太傅教得好公主!”     安宁被他一番斥责,不敢再造次,委屈得垂着头,小模样很是可怜。     “好了,你凶她做什么。”赫连真瞪了一眼李墨,拍拍安宁的脑袋,温柔道:“咱们皇家的公主骄纵一点没什么不好,齐六能配咱们公主,是她的福气。”又朝着李墨道:“既然你舍不得齐六的将才,那便不让他尚公主,咱们安宁嫁过去也是一样的,难道堂堂公主嫁过去还有人敢拿委屈给她受不曾!”     “这……”李墨哑住了,赫连真说的,他不想反驳,可这般行事,委实不妥。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道:“你看你已经把她给宠成什么样子了,就她这脾气,齐善能忍得?”     赫连真倒不觉得有何不妥,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女儿,浑身上下都满意极了,能多疼她,就多疼疼她吧,替她招一个好夫婿,也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且齐善那人,瞧着不错,是个有作为的,赫连真忆起在齐善还欠自己一件事情,笑了笑,这样一来,总算可以万无一失了吧,就算齐善不会爱上安宁,也会因着她的托付,好好善待安宁。     立在一旁的知语,见着三人亲昵融洽的一幕,垂下的眸子里盛满了不甘。     赫连真不接李墨那话茬,这才想起正事,问:“两位主子怎会打起来,这成何体统!”     这一问,安宁同知语也没个说清楚的,招了宫人问了个清楚明白,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两位贵妃斗了嘴皮子,元贵妃忍不下,头一回伸手打了人,还是新晋的江贵妃,至于江贵妃说了什么引得元贵妃这般,宫人们便有些忌讳了,支支吾吾,不敢言语,只带过一句,提到了太后之类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8)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真倒是知道江贵妃心头的愤懑的,从来一直被元贵妃压一头,好不容易娘家立了军功,李墨也顺水推舟晋了她的份位,但两宫贵妃明面上是平起平坐,掌宫的却是元贵妃,她哪里能甘心,椅子还没坐热便开始生事,不过是仗着娘家的半点功勋。     至于提到她什么的,想来也左不过那些不入耳的话,连元贵妃都忍不下去了,足见是牵扯到了李墨才是。     她心里冷笑两声,伸手端茶,李墨忙唤人替她换一杯热的,喝过茶,润了嗓子,她才慢悠悠道:“两宫贵妃虽然不成体统,但在哀家看来,分明是江氏挑衅在先,字里行间甚至处处污蔑诋毁哀家,其心可诛,念在她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又伺候皇帝辛苦,哀家便不和她计较这些,但江氏居贵妃之位,竟不懂长幼尊卑,元贵妃好歹是皇帝的发妻,又协理六宫,江氏无论如何也该敬重才是。”     李墨听她话里的意思,想了想,江氏父亲才立下功劳不久,就要惩治他的女儿,此番举动固然不妥,但……江氏委实不像话,也不是个安分的,单凭着拿赫连真说事便是他不能容忍的,“既然江氏不懂规矩,便撤了她的贵妃之位,好好闭宫反省。”     “那倒不必。”赫连真笑,并无半分不痛快,世人再多的唾沫在她看来,不过是空气,不必理会,是以,她心态极好,“江氏一族到底在帝京有些颜面,这才册封便遭此惩罚,也有些让江大人没脸,好歹是功臣之女,这回饶过一回便是,小惩大诫就好。”顿了顿,又道:“哀家要提的是元贵妃,阿蔷入宫多年,协理哀家打理后宫勤勤恳恳,挑不出半分错,又抚育倾城长公主,劳苦功高,且上次……叛军攻进宫里,也是她拼死护着倾城,公主才安然无恙,实在是要好好奖赏才是,皇帝觉得呢?”     听她慢调子弯弯绕绕的说了半天,李墨心头突然警铃敲响,目光含着不悦看向她,“太后的意思是……”沈蔷已经是贵妃,赫连真又将她抬得如此之高,替她惦念着皇后之位么?他就知道,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他承诺的百里红妆迎她进宫,她根本就只是听听便是,风过便无痕。     “哀家么,想要再给贵妃晋晋份位,皇帝意下如何?”     李墨舒了一口气,晋份位,那便是皇贵妃了,只要不是立后,她愿意晋谁便晋谁吧,“皇贵妃么,沈氏也是当得的。”     当下便传了小夏子进来,让文华殿拟旨,定下册封大典之日。     赫连真很是满意,笑容一直挂在唇边,皇后之位,日后总会有人夺下,她私心里自是偏向沈蔷,有个皇后的母亲,倾城便是嫡长女,身份又尊贵几分,且如此,倾城在宫里便又多了一道保障。然而,她自是知晓如若她贸然提出来,李墨非但不会应允,还会同她闹得不愉快,皇贵妃,位同副后,只要李墨以后不立皇后,沈蔷便一直尊贵无极,哪怕抬了新皇后进宫,也是不敢轻易为难。     她自是要为自己的女儿好好考虑,铺好后路才是,谁又知道她死后,这大黎是怎般模样?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也便只有倾城一人而已。     ***     城郊。     北风呼啸,阴冷的大道来往行人匆匆,帝京的冬日总是大雪飘飞,一辆藏青色的马车停靠在路旁,随侍的侍卫奴婢皆是静默无声,只马儿偶尔鸣叫两声。     李湛负手而立,目光久久的望向那一座宏伟华丽的城阙。     “王爷,咱们该启程了。”原本端坐在车厢里的婉丽女子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由着奴婢搀着到了李湛身后,轻声提醒。     “你怎么过来了?”李湛瞧着女子单薄的身子,偏偏肚子又凸得很大,担忧得紧,解下自己的狐裘大衣替她裹上,将她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搓了搓,“此番离京,便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也不知再要过多少年,他才能再奢侈的见那人一面。     阿婉亦是感伤不已,她虽然舍不得赫连真,但经历过了这多事,她只想远离这是非之地,好好守着李湛过日子,巴不得永远不回来才好,抬起头,问道:“王爷是舍不得么?”是舍不得这地,还是舍不得那万千宫阙里住着的某一个人?     李湛笑:“舍不得么,自是有的,可是再舍不得也比不上让我的妻儿平安稳定一生来得重要。”     替阿婉理了理发丝,微笑的看着女子因着他的这番动作而羞涩垂头的样子,觉得空荡了许久的心,总算是一点一点的满了。     “走吧,我的王妃。”     他牵着阿婉慢慢朝着马车而去,脸上却带着几分担忧,他总觉得,帝京里会出事,亦或是,那个人……     ***     夜了,卸下了白日的喧闹,大雪还在飘扬,只更夫时不时敲着梆子而过,人家处处熄了灯。     突然,一道院墙外传来几声猫叫,接着小阁楼里掌了灯,有女子窈窕的身影投射在屋子上,女子披上小袄,吱呀一声,轻轻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从木梯上小心的走了下来,行至后院,犹豫半响,外头的猫儿又不耐的叫了几声,这才伸出纤细的胳膊,将门栓拿开。     接着,一道黑色高大的人影突然闪了进来,一进门就将女子搂进怀里,连连咕哝,“好弯弯,怎么这么晚才开门,都快要冷死为夫了。”说着,伸出手,捏捏女子的小手,“你瞧瞧,手都冻僵了,咱们快点进屋。”     他拖着女子往院子里走,朦胧的灯光衬出他姣好的五官,此刻正皱成一团,表达他的不满。     “赫连锦,你停下!”阮玉绾挣了挣,没挣开,方才装着平静的脸已然绷不住,这男人,无论何时,总是这样的霸道不讲理,明明是她的家,他却跟进自己的院子一般,难道他以为,她还是那个被他囚困在相府后院无能为力的弱女子么!     赫连锦才不听她的,索性将不听话的女人箍在自己怀里,夹着她往楼上走,还出声威胁:“亲亲弯弯,可不要大喊大叫,要是吵醒你爹娘就不妙了,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就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了。”     见怀里的姑娘被吓着,他好心情的亲了一口她的脸颊,道:“不要沉着脸,也不要赶我走,你知道这是没用的,就算我如今落魄了,不能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是弯弯――”他停下来,一脸正色道:“你做了我的女人,就一辈子只能是我赫连锦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认命吧,等我忙完最后一件事情,我就带你去塞北,我向你保证,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他的女人,又怎能委委屈屈一辈子呢?     阮玉绾气得脸都扭曲了,小声骂道:“你胡说,我没嫁你,也不要和你去塞北,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见男人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阮玉绾仍是颤着胆子道:“赫连锦,你走吧,你知不知道朝廷正在私下里捉拿你,念在我们的情分上,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她虽然恨他,讨厌他,可要他的命,她却是狠不下这个心的,她不想和他亡命天涯,也不想让他因她而死,所以,必须要赶他走,有多远走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帝京。     “情分?”赫连锦冷嗤一声,“好弯弯,我们有什么情?同床共枕之情么?难为你还记得。好女孩儿,好弯弯,放过你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要让我告诉你多少遍,我只有三个字送给你:‘不可能!’。”     他的脸层层阴了下来,原本娇柔的五官变得阴鸷,这是阮玉绾最害怕的样子,他磨着霍霍白牙,沉声道:“弯弯,你要乖一点,要不然惹火了我,就在这里要了你,总归我孤家寡人一个,烂命一条,什么也不惧。”     我可以什么也没有,哪怕没有命,但却不能没有你……     ***     嘉月(古代新历一月)伊始,便是钦天监定下来册封皇贵妃之典礼,元皇贵妃早早的装扮好,先由小夏子宣读册封旨意:现咨沈氏阿蔷.元贵妃,恪守宫规,温柔贤良,肃雍德茂,晋封皇贵妃,赐以金册金印,望其衍庆家邦,遵太后之训,勿负朕意,钦此。     而后,便是礼部官员诵读冗长训诫,最后百官跪拜,才算礼成。     接下来,后宫诸妃皆要出席晚宴,拜见皇贵妃,皇帝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作陪,一时间觥筹交错,歌舞阵阵,好不热闹。     舞姬正舞姿翩翩,繁缛的衣袖托起香风阵阵,舞姬们个个娇艳如花,更替夜宴增添了几分色彩。     突然,一名舞姬的衣袖里银光乍现,随着一声娇喝,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势如破竹的朝着最高处刺去,剑尖直指一身明黄的李墨,而他的怀里正坐着粉雕玉琢的倾城。     周遭尖叫声此起彼伏,李墨却不动如山。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9)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当是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被那一抹银光而攫住,只见帝王两指夹住剑身,微微用力,银剑便铮铮的被折成四段,朝着舞姬打去。     舞姬面色变了变,却并不惊慌,翻转着身子一一躲过,奈何短剑飞来速度太快,强大的剑气划落了头上的丝巾,一头白色的发丝垂了下来,在宫灯下,别样清晰。     “司马钰绫!”赫连真突然站起身来,面色大变,她看着混乱的场面,奋力厮杀的双方,头疼得厉害。她的这个姑姑,不带着剩下的族人好好生活下去,竟然铤而走险,妄图刺杀李墨,甚至……那一把把银剑对准的还有倾城。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刺客一个个减少,看着司马钰绫被御林军逼得节节败退,她望向龙椅,李墨正好整以暇的抱着倾城看热闹,似乎这场刺杀不过是为这晚宴增添的一个小花样。     “公主,狗皇帝好像早有准备,咱们早就被暴露了,属下掩护你先走。”寥寥几人围成一圈,将司马钰绫护在中央,为首一人焦急道。     司马钰绫恨恨的瞪着李墨,满脸挫败,蓦地转头,目光死死攫住发愣的赫连真。     “叛徒!”司马钰绫咬牙切齿,抬起手腕,一枚暗器迅速的朝着赫连真射/去。     “嘶……”赫连真痛呼一声,低头一看,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竟是一条红色的小蛇,口中吐出红色的信子,耀武扬威,准备再低头咬一口时,被赫连真给甩开。     她这边的响动惊动了李墨,他大惊失色,大步跨了过来,见赫连真面色已黑,迅速的点了她的几个穴道。     “来人,传御医。”他将赫连真按坐在椅子上,面色冷若风雪,吩咐道:“封锁各个出口,定要将刺客拿下,格杀勿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运气替赫连真排出毒素。     待她面上的黑气散了大半,李墨才缓缓收起,放下了手。     “你明明能躲过,为何不躲?”李墨捉起她的手腕,一张脸比中毒的赫连真还黑。     赫连真扭眉,他弄疼了她的伤口,只一瞬,便平和了眉眼,对上男人怒火滔滔的眼眸,笑道:“我百毒不侵呢,难道你忘啦?”     李墨这才忆起这档子事,松了一口气,他是关心则乱,脸色还没缓和过来,又板了起来,“万一不是毒蛇,是暗器,你也呆呆的不闪不躲吗?胡闹!”     赫连真自知理亏,讨好的笑笑,她哪能躲不过呢,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给司马钰绫等人一个出逃的机会而已,就在方才,李墨已经准备亲自动手擒拿司马钰绫了,司马钰绫的功夫,就怕再苦练十年,也不可能是李墨的对手。     “我没事,也不用叫太医了,烦得人跑一趟。”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怎能让太医诊治呢……,目光扫了一眼凌乱的大殿,道:“我瞧着阿蔷和倾城都被吓得不轻呢,赶紧去安抚安抚。”     李墨顺着赫连真的视线看过去,沈蔷云髻散乱,脸色有些发白,别的宫妃、命妇,亦是吓得战战兢兢,反倒是倾城,小大人似的替沈蔷拍着背。     这一幕很是刺眼,两人皆是默了默。     还是赫连真率先打破了沉默,出声道:“你先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吧,我回凤章宫歇歇。”毒素好像引发了蛊毒,要发作了。     “也好。”李墨替她整了整衣服,将散开的卷纹累丝嵌水钻精致领口扣上,道:“让沈太医好好替你瞧瞧,虽然百毒不侵,可别大意,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我明日再来瞧你。”     “恩。”她乖巧的点点头,搭了青禾的手,隐没在夜色里。     江贵妃亦是一身狼狈,她在角落里,将两人不避众人的恩爱瞧在眼里,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了团。     “雉奴,你说那个狐媚子有什么好,在全天下面前成了破鞋,还敢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她满脸气愤,“皇上,究竟贪着她什么,给先皇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也不怕百姓笑话!”     雉奴早先被江贵妃拉出来替她挡了一剑,手臂已经被血色染红,她看着江贵妃一张扭曲的脸,小声道:“奴婢知道娘娘恨那位入骨,若不是她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凭着娘娘父亲的功勋皇贵妃之位该是娘娘的才对,这后宫之权也该是娘娘的,她得皇上欢喜,不过是长了一张好脸,方才奴婢发现太后同刺客眼神有交流,凭着她的功夫怎么可能躲不过暗器,分明就是故意分散皇上的注意力,好让刺客趁机逃走。”雉奴阴笑着,“奴婢马上派人去调查,看看太后究竟同刺客有什么瓜葛,若是有,我们就把证据呈到皇上面前,看皇上到时候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恋着她!”赫连真居然是邺齐的王室,若非李昭告诉她,只怕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看样子皇上还不知道,刺客是太后的族人,她可要好好寻思怎么用好这个把柄。     江贵妃思忖了一会儿,问:“若是没证据呢?”     雉奴愈发笑道:“不,一定会有证据的,就算没有,奴婢也会想办法弄出来,娘娘放心就是,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待扳倒了太后,元皇贵妃跟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到时候,皇后之位就是娘娘的了。”有权倾一朝的相爷帮忙,扳倒赫连真,指日可待,届时,江贵妃,也该到你的报应了。     ***     这一夜,注定痛苦难捱,折腾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的晕睡过去。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得完全,扫雪的宫人哈着热气跺着脚,鹅毛纷飞,将原本暖和的小袄蕴湿个透。     那白雪覆盖的院子迎来了今日第一个客人,女子穿着红色的绣袄,风姿绰约的进了内殿。     “娘娘,红绫姑娘来了。”青禾打起帐帘,见赫连真睡得极沉,脸色白皙透明,额上的细小青筋也瞧得清清楚楚,本来不忍心叫醒她,但耽误了正事就不是她能担待得了的。     她唤了好几声,赫连真才慢慢的撑开沉重的眼皮,不敢动,只觉全身上下都好像被移了位一般。     “红绫来了?快扶我起来。”一定是小锦有了消息,她满心激动,心底默默的祈祷,一定要是好消息……     红绫很快进来,知道赫连真倚重青禾,也不避讳,开口道:“主子,属下已经查到锦公子的下落。”     “他在哪?可还好?”赫连真忙问。     “锦公子最近一直在帝京,和一名叫阮玉绾的女子来往密切,只是……”     阮玉绾,她知道,只怕她那个傻弟弟是一门心思都在那姑娘身上,以往在她面前表现得毫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是为了保护那姑娘才对,好,只要活着便好,她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不对,只是什么?她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赫连真问道:“小锦出事了?”     红绫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道:“锦公子安然无恙,主子不必担忧,只是他现在正同朝廷钦犯一起逃亡,听说钦犯是邺齐余孽,属下虽然派人前去保护,但和朝廷作对也是件冒险的事,且,朝廷下得是必杀令,属下特来请示主子,是不是要加派人手将锦公子带过来?”     闻言,赫连真面色大变,跌坐在床沿上,“怎么,他竟和司马钰绫搅在一起么?”     李墨怎会轻易放过邺齐余孽,这对于每一个帝王来说,都是不允许的存在,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去乾元殿!”她立马起身,身子不稳的摇了摇,连寝衣也没来得及换下。     她穿得单薄,青禾情急之下只替她搭了一件狐裘,本来想传凤撵过来,赫连真却是等不起的,匆匆的赶去了乾元殿。     小夏子见她风风火火的进来,连发髻也没挽,忙上去打千儿问好。     “你家主子呢?哀家有要紧事找他,让开。”     小夏子一听,以为自家主子又招惹了这尊佛爷,忙恭敬道:“哎呦,我的娘娘,这时间趟儿的可真不赶巧,皇上昨夜连夜出城亲自捉拿刺客去了,听连相说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一网打尽呢,要不您先坐坐,奴才瞧着,那头的事情也差不多该办完了。”     赫连真听完她的话,因着刚刚赶路脸上浮现的一抹嫣红迅速消失殆尽,整个血液都冰凉了下来。     “你可听见连相说在什么地方?”她冷声问。     小夏子本想打哈哈过去,但瞧着眼前祖宗的脸色,不敢造次,只好老实道:“好像是莫思崖,太后……”     余下的话怏怏的咽了下去,赫连真听见莫思崖,转身便走,莫思崖,三面环水,崖高千丈,若是真备下陷阱机关,如何逃出生天……     李墨,你会看在我的份儿上绕过小锦一命吗……           第一百四十章 暗里回眸深属意(10)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顾不了许多,赫连真快马加鞭赶去了莫思崖。     莫思崖垫了厚厚的积雪,行走极为困难,赫连真勒住缰绳,看着白雪还未来得及覆盖的众多脚印,心里一凛,是这里了。     她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艰难的朝山上而去。     雪色千里蔓延,那满地的鲜红便突兀的映入了赫连真的眼帘,悬崖边锦衣妍丽的青年紧紧牵着女孩子的手,不断的朝后退,崖边的碎石簌簌滚落,掉下崖底。     一众的侍卫高高举起弓箭,将这对可怜鸳鸯围堵得滴水不漏,绷紧的弦发出铮铮的声响。     青年和女子还在不停的后退,女孩子面色如土,而青年亦是一脸沉重。     不,不能再退了……赫连真在心里大声的喊,却惊慌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人脚下一松,身子向后仰去。     “不要!”赫连真尖叫,觉得一颗心快要停止了跳动,幸而悬崖边的两人稳住了身子,仍是好好的立在那里,并没有可怕的一幕发生。     在寂静肃杀的对峙里,这一声叫喊尤为突兀。     李墨皱紧了眉头,看向着急跑过来的女人,安抚道:“赫连,你听我说……”     “走开!”赫连真挥开他将要拦着她的手,睁着一双泛水的美眸牢牢的盯着崖边的两人,就怕再有个万一。     “小锦,不要动,阿姐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她到底被李墨拉住,挣脱不开,只好扬声喊道,好叫她的弟弟不会做傻事。     赫连锦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再后退,只大声应道:“阿姐,不管你做了什么,对的,错的,在我心中,你永远只是我的阿姐。”邺齐发生的所有事他通通知道,是赫连真不知情也好,故意为之也罢,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对邺齐,所谓的族人有什么深情厚谊呢?亡不亡国,复不复仇,和他并无多大干系,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心尖尖上的一人,而已,却不曾想,最放心最不设防的那个人,竟在这样的关头狠狠的出卖了他!     阮玉绾竟是派进相府的细作!     原本想着这辈子他要将阮玉绾套住,哪怕下到阎王殿,也不会放过她,他定要好好的折磨她,让她尝尝背叛心疼到欲死的滋味,可,就在方才,看到他心爱的女孩子面对血腥与杀戮,面对死亡与恐惧,他心疼了,疼得喘不过气来,多新鲜的年纪,怎能随着他从此黄泉归路呢?原本她就是他硬抢来的,是他自己给了阮玉绾可趁之机,怪得了谁呢?她合该有一个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夫婿,一生美满。     可她终究不会爱他……     赫连锦紧了紧手里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恨不得刻进他的身体里,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阿姐,不管我是何种身份,总归免不了一死,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救救弯弯,她是无辜的。”     阮玉绾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男人刚硬的线条,刚刚恨不得拆她骨吃她肉的男人,到死也要拖着她的男人,明明知道她出卖了他的男人,竟然会……     她脑袋乱糟糟,嗡嗡直响,比面对死亡的迫切还要无助。     “胡说!”赫连真大吼:“没有人会要你的命,我只你这么一个弟弟,赫连锦,你给我听清楚了,乖乖的,不要乱来,你死,我便死。”     这是对赫连锦的威胁,亦是对李墨的威胁,她要用自己的命来保住她唯一的弟弟。     赫连锦愣了,只觉眼眶湿热,倒是老老实实不敢再乱动。     “墨。”赫连真拉着男人的衣袖,恳求道:“我没有求过你一件事,只这一桩,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放过小锦,放过他好不好。”     男人薄唇紧抿,很是为难,左相叛国,其罪诛九族犹不解恨,而赫连锦竟仍然同邺齐贼子勾结,其心可诛,当处以极刑,然而,她竟然能用同生共死来威胁他……     见男人半天不语,赫连真有些心冷,急切道:“小锦这孩子单纯,对你的江山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把他送到瓦剌,或者塞北去,永不踏回大黎一步。”她几乎要哭了,咬唇颤声道:“若是咱们的情分不够格,那么我为你所做的呢?难道不足以抵他一命吗?”     李墨闻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拉得更长,他捉住她的手腕,不虞道:“赫连,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若是我存心要他的命,你认为赫连锦还能有命等着你来?只要你开口,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只是因为是你,不需要添加外在的条件。”     “真的么?”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喜悦,却带着怀疑。     李墨蹙眉,正声道:“朕九五之尊,自是一言九鼎。”     说罢,看向后头严阵以待的侍卫们,高声道:“收起弓箭,放他们走!”     “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服从帝王之令。     连池目光闪过冷光,本想劝谏一二,到底止住了,眼神同侍卫里某一人交汇,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赫连真见李墨果真言出必行,高兴极了,忙朝着赫连锦喊道:“小锦,你看见没有,皇上放过你们了,看见没有……”     她已经欢喜的挣开李墨,抬脚准备向悬崖边上的两人走去。     是什么破风而来,擦过她的身边,划断了她的发丝?她只呆呆的定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松懈下来的赫连锦被一支羽箭射中心口,利刃没入身体的声音,噗嗤,那般的清楚,射/出得箭矢带着力道将赫连锦逼得退后两步,而后整个人迅速掉下了崖底,没/入了江水里,湍急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卷起浪花,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哪怕是李墨。     泪水朦胧了双眼,赫连真张了张口,无力的跌坐在雪地里,目光涣散,明明前一刻李墨还答应过她,会为她做任何事,会放过她唯一的弟弟,会放过的呀。     可是,那支羽箭,带着银色的光,不留半点情面的刺、进了小锦的胸膛,血迹染红了他的锦衣,她的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放着赫连锦诧异痛苦的表情。     小锦……     “谁?谁放的箭!给朕滚出来!”李墨大怒,转身瞧着一个个低下头的侍卫们,竟无一人站出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重,她明明说过,同生共死……     这会子清理谁已经没有意义,赫连锦已经死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是他的侍卫放的箭,他难辞其咎,甚至,百口莫辩。     他走到失去知觉的女人面前,蹲下身,看着她那双迷蒙的双眼,抱歉道:“赫连,不是我,你要信我,我说过会放了他,就不会食言,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个交代。”     信?她还要如何相信?凶手?交代?赫连真冷冷一笑,谁能赔得了她小锦的性命!谁又还给她一个活生生唤她阿姐的赫连锦!要如何交代,才能将赫连锦换回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墨见她目光逐渐发冷,心头警铃大响,着急道:“赫连,你同我说说话,你骂我,或是打我,但是不能不信我,赫连……”     他牵起赫连真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被赫连真一下子抽了回来。     她推开他,一字一句仿佛天寒地冻,“李墨,咱们完了!”     赫连真跑向悬崖,寒风将她宽大的衣袖裙摆吹起来呼呼作响,她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似乎要展翅而去。     这一动作,吓坏了李墨,赶紧奔过去将她拦住,死死的抱住她,喝道:“赫连,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小锦……”赫连真大哭出声,被李墨勒得紧紧的,动弹不了半分,“放开我,放开我!你还我的小锦来,小锦……阿姐对不住你……”     她喊得声嘶力竭,眼泪不断的淌下来,滴在李墨冰冷的手背上,仿如铁烙。     “小锦……”声音突然顿住,怀里的女子费力的咳嗽起来,没有了帕子的掩饰,口中溢出的鲜血洒在了男人的衣袖上,好似朵朵红梅,开在这寒意陡峭的冬日。     “赫连!”李墨大惊失色,双目被那点点红梅刺得生疼,赫连真却已软倒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她意识浑浑噩噩,眼皮子太累,根本睁不开,只听见身边有脚步声来来往往,有人低声商谈的话语断断续续,战战兢兢。     太医说了什么,而后便是一阵诡异的沉寂,随后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劈得四分五裂。     满屋子的声音恐惧的喊着‘皇上恕罪’,咚咚的磕头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男人下了什么命令,唤了御林军,一屋子的尖叫挣扎求饶愈发大声了,过了一阵,待全部脚步声离去,房间再次死寂一般的安静了下来。     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那般的爱怜与轻柔,大手离开了脸颊,到了她的平坦的腹部,停留下来,没有再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1)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华丽的凤床上,女子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已久的目光逐渐聚拢,她的手轻轻移至腹部,心里悲凉一片,偏巧在这个节骨眼,她和他再次有了骨肉,他的身上背负着小锦的性命,要如何来原谅与释然?     门口有了响声,青禾端了热水进来,一眼便看到那双黯淡无光的美眸,高兴道:“娘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这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初初见着赫连真被李墨从莫思崖抱下来,满脸是血,又昏死过去,可将她吓坏了。     赫连真“恩”了一声,伸手,青禾便将她搀扶起来,体贴的在身后加了一个头枕。     “太医怎么说?”她虽然醒了,仍是有气无力,精气神也不大好,太医替她诊治过,而那人也大动干戈,处置了一干人等,莫非是诊出了她的蛊毒,知道她活不过这个月底,被李墨恼怒?     青禾闻言,默了默,咬咬唇,谨慎的开口道:“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极为奇怪,身子骨太弱,又……又有孕在身。”看了看赫连真的表情,见她没有多少诧异,继续道:“这一胎恐怕是极为难保……”     赫连真蹙眉,只是这样吗?还是因为怀孕暂时掩盖住了蛊毒的症状?     “沈太医……,也是如此看法么?”她不信,以沈老太医的医术会诊治不出来,早前不就有所怀疑么?     青禾道:“众位太医,看法皆一致。”     她以为赫连真是在忌讳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为了赫连真好,她硬着头皮劝谏道:“娘娘,这胎……,太医说过了,很难保住,又对母体伤害极大,不如……”     这个孩子是邺齐留给娘娘,留给皇上,留给大黎的莫大耻辱,是断断不能留的,皇上在意太后,不敢私下决定,只要劝住太后,让她舍弃这个孩子,不但朝纲稳定,且又保住了太后的性命,免其被流言蜚语群臣进谏所扰,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皇上封住了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     青禾希冀的眼神在赫连真的冷若冰霜下渐渐散去,连忙跪地告罪:“奴婢该死,妄自替娘娘做主,奴婢知错。”     她咚咚的磕了几个头,赫连真才淡淡开口道:“青禾,哀家信任你,平日大小事务皆让你做了三分的主,这次,却也宽容不得你,你给哀家听好了,哀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哀家的命,别再让哀家发现你对这孩子有半点不轨的心思,哪怕以替哀家打算之名。”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青禾不留情面的处置,却半点没有心软:“跪到外面去,将你这满身的不轨心思散干净了再来伺候。”     “是。”青禾再次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出了殿门,跪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心头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倒不是为了赫连真的呵斥,而是,她家主子太过在乎这个孩子,只怕这桩事会掀起滔天巨浪了……     ***     流华宫。     雉奴提笔写了几个字,娟秀小楷,这原也是一双主子的手,只是现如今,布满干茧与伤痕,变得恐怖难堪。     皇上将那贱人亲自抱回凤章宫,又传了御医看诊,可后来么,听说这些个御医宫人的,了无踪迹,值得寻思。     是什么让皇上如此避讳不及,要做到这个地步……阴沉着的脸,突然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算算时候,距离赫连真在邺齐的丑事,时间正合适……     叔叔和侄女儿么?     不知道全天下都知道咱们太后娘娘有了身孕,还是邺齐野种,面对动荡的天下朝野,皇上该如何自处?皇上可是已经灭了赫连真的满门,连带最后的赫连锦也没有放过,这次,太后肚子里的野种自然难逃一死,她倒要瞪大眼睛瞧瞧,这莫大的血海深仇,两人还能不能继续相爱无悔下去!     赫连真,你的报应快到了,可别怪她,走漏的消息,不是她雉奴,而是江贵妃的流华宫……     ***     李墨对赫连真怀孕一事,自是耿耿于怀,却也拿不出一个章程来,心中苦闷,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下面朝臣的上奏争议,揉了揉额头,好不容易耐心听完,却见御史大夫出了行列,一番弹劾,惊得他坐立不安。     “皇上,太后深宫妇人,却妄自出宫落入邺齐敌手,替大黎招揽了耻辱不说,现下竟是珠胎暗结,臣以为,太后当以死谢罪,才足以平民愤。”     李墨紧紧的握住扶手,面上青筋毕露,这些个大臣对他和赫连的事情不会不知道,动不了他,竟然拿赫连开刀,好啊,这桩事他明明将所有人都处置干净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才引此大患,这相应的后果就不知道这些诛心的贼子能不能承担了……     御史大夫话音一落,文臣武将几乎泰半上前附议,要求严惩。     “混账!”李玄本来点着头在打瞌睡,突闻刺眼,激得浑身一哆嗦,平和的眉眼立马山雨欲来之势,怒道:“我母后深宫妇人?邺齐势如破竹夺下我大黎半壁江山之时,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在干嘛?可是皮甲上阵杀敌退兵了?若非我母后足智多谋,屡出奇计,逼退司马钰绫五十万大军,你以为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朝堂戳她脊梁骨?若非我母后大义为国,潜进邺齐做内应,你以为拿下邺齐江山会如此顺利?我母后遭此厄劫你们非但不自醒反而落井下石,大黎万代的江山社稷竟是靠我母后来维系,你们枉为男儿,又有何面目在这里大放厥词!再敢让本王听见半句侮辱母后的言论……”他抖出手里的佩剑,如阎罗般冷声道:“别怪我刀剑无眼!”     御史大夫被唬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落不下脸来,气呼呼道:“玄王你太过放肆,怎敢在大殿之上挥剑威胁臣等,若是太后真有此本事,那就更留不得,此时能颠覆邺齐,来日是不是也能灭了我大黎,且太后长相妩媚不端,行为轻浮放/荡,又坐实不贞不洁之名,只怕是先皇在世,定是头一个将太后抄家灭族!”     “老匹夫!该死!”     李玄红了眼,没有半分犹豫,提剑上前,干净利落的砍下了御史大夫的脑袋,血溅当场,那滚落在地的脑袋上,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惊得众臣失色不语,甚至有胆小之人吓得双腿发抖。     有大臣反应过来,忙求救的朝李墨道:“皇上,玄王竟敢在朝堂上滥杀忠臣,罪不可赦,请皇上明断!”     李墨铁青着脸,在大臣希冀的目光下开口道:“玄王此作为,深合朕意,此等忘恩负义,不明是非之徒,当处以极刑,传朕旨意,御史大夫冒犯太后,罪不可赦,家眷奴仆皆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朝,另,太后为国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没有太后,便没有大黎如今,特封宏德圣母皇太后,谁人再敢参奏亦或是污蔑太后,诛灭三族,以儆效尤!”     这一串的旨意将众臣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特别是以连池为最,没想到,皇上竟然被那个女人迷惑心智到如此地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哪怕以他性命相抵,他也是要扳倒太后的。     满朝寂静,隐在武将里的齐善突然站出来,跪拜在地,大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宏德圣母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了他的带头作用,其余臣子再不甘心,亦是不敢违逆帝王的旨意,如今天下大定,朝堂整顿肃然,就算众臣依附连相,可远远没有根深蒂固之态,是以,帝王威严,不敢冒犯,只得纷纷跪地,大赞帝王英明。     李墨下了朝,便黑着脸回了乾元殿,他立马派了沈晔前去查探,究竟是谁如此大逆不道,包藏祸心。     他脚下生风,杀气腾腾,宫人远远见着,低头敛目,不敢多瞧一眼。     李墨进了内殿,便一掌劈断了案桌,堆积如山的折子散乱一地,若非他如今大权在握,是不是就要被这帮乱臣逼着处置了他心爱的女人!简直混账!     小夏子许久不见帝王发这般脾气,战战兢兢自求多福。     “小夏子。”     小夏子闻声一凝,忙躬身过去,“奴才在。”     李墨平息了怒气,才问道:“太后可是醒了?”     “回皇上话,太后娘娘一早便醒了。”小夏子为难道:“可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罚了青禾姑娘跪着呢,这还是头一遭。”     罚了青禾?按她的脾气不会轻易惩治身边的人,约莫是踩了她的雷区,犯了她的忌讳。     他隐隐有些担忧,青禾仅仅是多言了两句便被她惩罚,可她心头设置的条条忌讳,他都罪名累累,罄竹难书。     可到底,那孩子不能留……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2)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在殿里枯坐了一夜,沈晔早已查探清楚,谣言皆从流华宫而起。     江氏……,他捏紧手里的茶杯,将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翌日,大雪初霁,再无半个大臣胆敢当众弹劾赫连真,罢了朝,李墨便吩咐小夏子道:“朕听闻江贵妃新得了一盒上好血燕,太后如今身子正不爽利,让她亲手熬一盅孝敬太后。”     小夏子诧异迷茫了一阵,明明晓得江贵妃同太后主子不对付,哪里还能随便吃江贵妃的东西?万一居心叵测可如何是好?     他正欲多问两句,便瞧着帝王沉着脸朝凤章宫而去,不敢再啰嗦,甩了甩拂尘,往流华宫传旨去了。     ***     李墨到了凤章宫时,赫连真已经在院子里赏梅了,这处梅花开得极好,乃是当初大修凤章宫时专门种成,只见梅花花形秀美,花姿多态,花色艳丽,气味芬芳,她沉郁的心情变放松了下来。     李墨见她穿着一身月牙白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外披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简单的堆了发髻,只斜/插一枚金海棠珠花步摇,垂直而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撞/击出悦耳的声响。     她眉眼精致如画,苍白的小脸在红梅的映衬下更为白皙,她呆呆的立在梅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飘落的花瓣沾在她的发顶,甚至贴在了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上,那一抹红,晃得他回不过神。     他摘下一朵颜色极好的梅花,轻轻走近出神的女人,认真的将梅花别在她如墨的发髻中,轻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真任由他环着,全身却是紧绷了起来,嘴角浮起冰凉的笑容,语气淡淡道:“想的么,有些多,在想小锦被一箭穿心,尸骨无存,在想,缘何朝臣百姓皆知我有孕在身,在想,皇上你要怎么处置我肚子里这块肉。”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开口,便是连呼吸也轻了起来,良久,才低声道:“赫连,我们好好谈谈。”他知晓赫连真已经恨上他了,所以一开口才尖酸刻薄,极尽嘲讽之能事。     赫连真听着他带着恳求的语气,冷嗤一声,离开他的怀抱,旋身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抬头看他,“谈什么呢?我听着呢。”     李墨对上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欲出口的话竟是被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哀伤,落座在她对面,隔着一方石桌,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孩子……,不能留。”他嘶哑晦涩的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清晰异常,只轻轻的几个字,足以让赫连真眸光黯淡如一汪死水,心头荒芜一片。     “理由。”她重新勾了勾唇角,将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无望绝望掩盖下去。     李墨搓了搓脸,不敢再看她明媚不再的双眼,解释道:“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虚弱,不能承受孕育子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真冷笑:“如果我宁愿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呢?”     闻言,李墨脸色一变,陡然阴沉下来,“赫连,你明明知道这个孩子带给你的是耻辱,是危险,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竟然又想用她的命来威胁他!“如果你很想要个孩子,待过几年,你身子养好了,再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岂不更好?更何况,我们已经有倾城了。”     “耻辱?危险?”赫连真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电光一闪,慢着,什么叫‘再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难道他认为这个孩子,是……     她冰冻三尺的心早已麻木,到后来,她望着眼前这个她用尽一切去珍爱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一贯的坚持变得好笑与不堪,走到这个地步,她成全了他的锦绣江山,用自己亲人族人的血骨堆成。     恨吗?恨意必然离不开深爱,可这会子她竟是累得想放手了,再坚持再浓烈的爱情也总是抵不过每一次的失望同心伤,这一段感情,早已被彼此磋磨殆尽了。     “原来我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司马徽的。”她淡淡的陈述出一个被认定的事实,咯咯的笑了起来,最后竟是大笑不止,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赫连……”心情无比沉重,每一个字似乎都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夏子和江贵妃一进院子便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太后笑得既妖且媚可却带着悲凉,自家主子一脸痛苦像是要哭出来。     “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小夏子躬了躬身,道:“江贵妃前儿个听闻太后主子身体抱恙,特地熬了一盅血燕孝敬太后,您瞧。”     他揭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江贵妃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晓得听从皇上的口谕亲手熬了燕窝,带来凤章宫,因着李墨在此,这才不甘不愿的朝着赫连真福了福身,递上燕窝,“太后请用。”     赫连真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燕窝,垂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的发抖,红花,性寒药烈,是孕妇的禁忌,倒是没想到,她这般捧着爱着的男人有一天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她,对付她呢……     她蓦地展颜一笑,那一刹那,竟是比满园红梅更耀眼夺目,摄人心魄,她摆摆手,“放下吧,哀家一会儿就用,贵妃的心意,哀家领了,青禾,”她吩咐道:“将哀家妆台上那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赐给贵妃。”     青禾很快去了又回,将一个木盒交给江贵妃,江贵妃谢过恩,赫连真便将几人打发出去了。     赫连真盯了桌上的燕窝许久,突然朝着李墨盈盈微笑,柔情唤道:“墨,我有些饿了呢,不如你喂我好了。”     李墨心头一颤,点点头,声音嘶哑,“好。”     他端起燕窝,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待温度适中后,才举到赫连真嘴边。     赫连真将男人这一系列贴心的动作看在眼里,眉目愈发柔和,俯身过去,轻轻含住,吃到肚子里,回味了一番,赞道:“没想到江贵妃这手艺不错,比起我小厨房里那几个厨子也不遑多让。”     至于赫连真是对江氏褒还是贬,李墨并不在乎,也没有心思理会,赫连真每吃一口,他的心就多痛一分,他在做什么?他正亲手将□□一口一口喂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堕掉她腹中的骨肉。     或许,这个孩子没有危及到她的性命的话,他是愿意留下的,不管孩子的父亲如何,毕竟,是她的孩子。     想到赫连真的身子,他颤抖的心再次坚定起来,不,谁也不能危害到她的性命,哪怕以伤害她的方式。     一盅燕窝很快见底,他疲惫的放下勺子,竟是觉得耗尽了大半的力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心如磐石,坚定非常,可看到桌面上洒落了许多的燕窝,他怔住了。     赫连真拿起绢帕擦了擦嘴,柔声道:“墨,你的手,方才一直在抖呢……”毁天灭地的话语轻柔的像是一阵风,仿若回到两人缱绻相守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的情意绵绵。     “赫连,我……”     “嘘,”赫连真用手指堵住他的唇,道:“墨,你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赫连,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他急急的辩道,却因为女人说的这句话,轻松了不少,只要她理解他便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不会恨你。”不会怪你,怨你,恨你,只是,已经决定放弃你,离开你,忘记你。     “赫连……”李墨现如今只知道唤她的名,再说不出其他话来,恨不得将她抱紧在怀里,一刻也不要同她分开。     赫连真面色平静,又道:“有件事,一直瞒了你许久。”她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哗哗作响,“你或许一直不解我父亲已经位极人臣,缘何会背叛大黎,投效邺齐。”     李墨不知她为何突然同他说起这个,这些事已经过去,他亦是不想再提,说到底,也是他亲自下令诛了左相一府,他委实过意不去,更何况,她才服食大量红花,不过片刻便要发作,应当赶紧回寝殿才是,他早已安排好了太医守在那里。     “你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吧,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忘掉所有不痛快的事。”     他伸手去牵她,却被赫连真毫不留情的打掉,她力道极狠,面上却仍是挂着迷惑人的微笑。     “我要说,你便好好听着,我自个儿的身子骨如何,我清楚得很。”她仿佛有些不讲理了,兀自启唇道:“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的父亲,大黎的左相,在大黎为官三十载,他的真实身份竟是邺齐派到大黎的细作,是邺齐正统的王室呢。”     “什么?”李墨惊。     赫连真却不管他,叹息一声,“而我赫连真呢,是姓司马,司马钰绫是我的姑姑,司马徽是我的亲叔叔。”     她沉默下来,仰起头,叫某种液体倒流回去,声线已经变了调子,“是我呢,”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是我,是我赫连真坑杀了我邺齐百万儿郎,害得我邺齐江山葬送,宗室族人惨死,害得我唯一的弟弟尸骨无存,害得我腹中孩儿……”再也抑制不住,她垂下酸痛的眼眸,望向震惊到面色扭曲得男人,含泪道:“害得我腹中孩儿被他亲生父亲算计致、死。”     李墨蓦地站起身来,肝胆俱裂,他不由得倒退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一定是赫连真故意恶心他才编了这样的故事,她怎么可能是邺齐的王室呢,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3)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赫连,”李墨抓过她的手腕,哽咽道:“告诉我,你在骗我,你是赫连真,是大黎的宏德圣母皇太后,是我最爱的女人,怎么会是邺齐的王室呢。”邺齐王室的赫连真,同他有国破家亡之仇,同他有丧子悲痛之恨,同他不可能再相守。     “赫连,你恨我,你在报复我。”他很是确定,理智的李墨,纵然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撞/击得头晕眼花,仍是清理出了脉络来。     他摇着她,咬牙切齿道:“赫连锦一死,你就想着如何报复我,明明腹中是我的骨肉,你却狠心瞒着,你眼睁睁看着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你做到了,”他顿了顿,“我这辈子将会活在对你,对孩子的愧疚自责中,直到死。”     他悔恨交加,却坚定道:“可是赫连,就算重头再来,纵算我知道你腹中是我的骨肉,我的决定仍是今日这般,无论是谁,倘若危及到你的性命,必死无疑,再没有谁,比你更重要的了。”     赫连真小腹已经开始绞痛,她冷汗淋漓,有湿热的液体在身下蔓延开来,她仍在笑,笑得比这雪后初霁的天日更动人。     “原来,我竟是最重要的那个。”不知该是可笑还是可悲,重要到,两人已经走投无路。     她再也支撑不住,从石凳上软倒下来,李墨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住,只一眼,便不敢再看,那月牙白夹金线绣百子榴花宫裙上,染上了刺目的血色,白的裙,红的血,竟叫他手足无措。     “赫连,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坐在地上,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头上,有滚烫的热泪落在她的脖颈里,灼热逼人。     他打横抱起她,往内殿去,小产对女子伤害极大,她的身子骨已经这般弱了,不能再叫她吃苦,此刻,他竟觉得痛苦异常,明明她的身子以往一直很好,可他却忽视了,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都遭遇过了些什么?     他强迫她和他在一起,却,负了她……     她若是恨他,就尽管恨吧,冰冻的心,就让他慢慢的捂热。     赫连真咬着牙,浑身发抖,李墨,既然如此在乎她,她便要让他尝尝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的滋味……     宫人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沈太医神色肃穆,正在替昏迷已久却血流不止的赫连真施针。     李墨无力的瘫坐在床沿,伸出沾了满手血迹的双手,滚热的鲜血,是她的,是孩子的,他看着生命垂危没有半分气息的女人,无尽的恐慌开始蔓延,只是一副小产的药,他不知道会害得她如此。     他不敢碰她,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颓废不堪,满脸哀求,“沈老,你一定要救活她,她不能有事。”她若有个什么万一,他可要怎么办?     沈太医气哼哼了一阵,若非面前的青年不是帝王,他非得抽他两个大耳刮子才解气,这位什么身子,也敢如此胡闹!再慢一点抬回来,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早前他就发觉这小太后身子不对劲,却查不出蛛丝马迹,经过这许久的钻研,他终于敢确定她是中了蛊,且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上回御医会诊,那群酒囊饭袋竟是什么也没有瞧出,小太后苦苦瞒着,自有她的道理,他老头子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因此遮遮掩掩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一碗红花,差点要了她的命,他微微有些自责,当日说清楚状况,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场无妄之灾了。     将手里最后一根银针扎下去,总算止了血,他牵起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犹豫着要不要将真实的情况告知皇帝。     他将将酝酿好了说辞,准备开口,李墨已经扑到赫连真身边,埋头哭了起来,一声声唤着小太后的名。     沈太医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虽听闻太后皇帝有染,可没想到如此光明正大,不避众人,当真是败坏纲常!气咻咻的顾自收拾东西离了凤章宫,省省眼泪吧,过几日,有得你哭的!     ***     赫连真昏睡三日,李墨便罢朝三日,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这三日平静异常,前朝大臣得知赫连真昏迷不醒,不敢闹腾,只好各自回家拜佛诅咒,希望她一睡不起才好,更何况,帝王一遇上太后的事便脾气暴躁,谁的面子都不给。     三日前,便是宫里的江贵妃给妖后送了一碗燕窝,一家老小便背上了毒害太后之名,江大人立下的功劳再大,也抵不过贵妃的牵累,堂堂的贵妃直接赐了三尺白绫,江氏一门斩首示众,那街口的菜场,当日人头滚落纷纷,唬得众人各自闭紧嘴巴,不敢妄言帝王同太后一句,残暴的帝王,谁人敢惹。     可怜江贵妃,只怕下到黄泉也不明白帝王缘何要如此陷害自己,明明是皇上的口谕让她给太后献燕窝,她断断没有如此明目张胆毒害太后的胆量,怪只怪她自个儿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从流华宫传出太后有孕的言论开始,这里头的主子便注定承受帝王所有的愤怒。     然而,在众人沉浸在帝王的残暴下战战兢兢时,两支精锐的军队已经暗自潜进帝京,兵临城下。     赫连真虽然醒了,可身子虚弱,这次亏损极大,只怕以后都只能躺着度日了,胡渣满脸的帝王小心翼翼的服侍她,替她擦了身子,又喂了她小半碗米粥,面对赫连真死寂无光的眼神,李墨心如刀绞。     正难过,殿外却吵闹起来,他偏头看去,却是连池推开小夏子等宫人硬闯入了凤章宫来。     “连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凤章宫。”他不想见到这些个朝臣,没有赫连真,他竟觉得坐在那高高的位置俯视下头的群臣竟变得没有意思,更何况,他早已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来凤章宫扰了赫连真。     连池跪地请罪,硬着头皮回道:“皇上,帝京危矣!湛王同瓦剌大汗各率十万大军围困京师,扬言……一日后若不把太后交出去,便要攻城,请皇上定夺。”     李墨捏着勺子的手一紧,沉下脸,平静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皇上!”连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二十万大军围困帝京,大黎才将将经过同邺齐的战争,军队正休养生息没有缓过劲儿,却要面临二十万如狼似虎的军队,此番,只怕帝京难保。     他忠心的劝谏,“臣请皇上立刻上朝,众位将军……”     哐当一声,连池已经被掌风甩出去,摔倒在殿门上,这位新任的连相,文雅书生一枚,哪里禁得住,当场便吐了血,爬不起来。     “给朕滚出去,朕的江山还轮不到你做主!”     小夏子顶着滔天怒火,将这位没有眼力见的相爷给扶了出去,这当口,太后主子比江山社稷重要多了。     收拾了连池,李墨已经敛下了方才的怒火,继续将手里的米粥喂与赫连真。     赫连真偏头,几日未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厉害,“已经兵临城下,赶紧做决定吧。”     李墨额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道:“我竟不知道你在昏迷中还有此本事,让湛王同瓦剌大汗不远千里挥师帝京。”     “若没有这本事,怎会替你轻而易举拿下邺齐天下?”赫连真转过头,直直的对上他愤怒的眸,“李墨,咱们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却是不知道该怪罪天意弄人,还是自作孽不可活,总归,咱们的缘分,到头了,放我走,亦或是做千古罪人,我给你一日时间,好好考虑。”     这淡漠无波的语气让男人气得砸了手里的碗,米粥四溅却也不顾,他逼近女人,狠狠开口道:“赫连真,你早就在预谋离开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不用考虑,就算死,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以为单凭二十万大军便能要挟我了?围困帝京又如何?大不了舍了帝京便是,我的万里江山,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若不是知道此刻眼前的女人脆弱异常,他的手早就掐上了她的脖子,他倒要好好问问她,为何要离开!难道没了孩子,他的痛苦会比她少?只怕比起她来十倍百倍不止!她却要狠心的离开他,苦心筹谋着就是为了离开他!他早就说过,她是他的命!一个人怎会舍得自己的命呢不要逼他……     赫连真叹息一声,“李墨,你从来都是这般自私,不管是八年前,亦或是现在,当初你强了我在你身边,容不得我反抗,你虽疼我纵我宠我,以为这些就已足够,却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后来登基为帝,为了你的江山社稷,将美人儿妃子一个个的往宫里摆,你从来不知道我看着有多恶心,却偏偏还要看你装出一副洁身自好为我守身如玉的模样。”     她凄凉一笑,“你从来都只顾自个儿的心意,可有想过我?我身陷邺齐,为你传递消息,出谋划策,虽是我自己愿意,可却也私下里希望我的男人将我带走,告诉我,这样危险的事情不需要我做,我只要站在他的身后便好,我在安城当着千军万马被司马徽侮辱,你却在拿下邺齐之后赶回大黎,将我扔给李湛,”她闭上眼,自嘲道:“我虽然要强,却也是个女人,李墨,你太高看我了,我并不是无坚不摧。”     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她便狠下心,继续道:“作为我的男人,你口口声声爱我如命,却无法让我信任,让我依赖,让我有安全感,小锦,你没有救下他,孩子,你没有留住他,李墨,你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我赫连真从来骄傲自负,却没名没分,以这样肮脏,被千夫所指的方式同你在一起,为你做尽一切,也……受尽苦难,现在我不过是想好好的重头活一次,离开这令人深恶痛绝的宫阙,你却再次自私的想要扣下我。”     她苍白着一张绝望的脸,含泪逼问:“李墨,我已经承受不住所有的一切,难道,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么?你觉得凭我现在的身子骨,还能禁得起几次折腾?”     生平第一次,李墨被人逼到无力反驳的境地,面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人,还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张扬无忌的赫连真吗?真的……真的是这万千宫阙,真的是他,将她伤害到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步么……     他不过是爱她,但是用错了方式而已……她便再也不给他悔过的机会么?心头如重锤在敲,一下一下,疼痛万分不得解脱,他恍然忆起,曾经的赫连真,原谅了他许多回,便不能多奢求这一回么……     “赫连,”他抱紧她,第一次痛哭出声,“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从来没有……,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再原谅我这一次,赫连,我们八年情分你如何舍得?倾城在这里,你怎能离去?不要对我这么狠心,求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4)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百官请愿,痛哭流涕,求着皇帝陛下将太后交给湛王,解除帝京之困,甚至带来一干百姓,联合跪在凤章宫宫门外,长长的一串,蜿蜒开去。     这一跪,便是一夜,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大臣们挨着饿,受着冻,双腿在雪地里没了知觉,却仍是坚定着逼帝王做出一个决定。     挨到第二日,便是最后期限,说不准外头湛王已经在攻城了,届时,他们的荣华富贵,家眷大小,亦或是身家性命也没了保障,一时绝望起来,有几位老臣子哭得肝胆欲裂,又大哭帝王不贤,准备以死相逼,眼见着几个老头子已经哆哆嗦嗦起身,朝着凤章宫前的石雕撞去,宫门吱呀一声开了。     以死明志的忠贞义士动作也缓了下来,纷纷将目光看向宫门处,那一身明黄的天子,哪里还有往日风采,此刻面容憔悴,眸光黯淡,抿紧了唇角,好似在压抑着无尽的悲伤。     大臣们一时静若寒蝉,在帝王面前,却是不敢鬼哭狼嚎的。     慢慢的,帝王身子动了动,让开了一条道,便瞧见凤章宫的掌事姑姑,搀扶着脸色白皙得比这积雪还透明的绝色女子出来,后头簇拥着一堆宫人,手里纷纷拿着细软,静默的跟在身后。     看来,皇上到底是大局为重,总算舍得送这妖后离开了,众臣纷纷松了一口气,连连大赞皇上英明,吾皇万岁。     李墨眉心一冷,并不理睬,只看向身子虚弱的赫连真,担忧道:“既然要走,何必急于一时,你这身子怎禁得起长途跋涉,不若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赫连真摇摇头,面色平静,轻声道:“阿湛自是将一切准备妥当,凭他的心,还能让我吃了苦来?你放心便是。”她顿了顿,“何况,以我这么些年对你的了解,我在宫里养好了身子,只怕你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谁也奈何不了你,我还能离开?”     她不留情面的揭穿了他的心思,让他有些尴尬,磕了两声,不再开口。     赫连真上了凤撵,掀起帘子,望了望这银装素裹的宫廷,再瞧一眼浑身紧绷,即使狼狈憔悴,也掩盖不了俊朗的男人,她将他的眉眼深深的印在脑海里,风华绝代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怨恨情仇都不曾出现过,只轻轻道了一句:“墨,保重。”此去千山万水,天上人间,再无相见、相知、相守,所以,请你万万要保重自己。     李墨哽咽了,紧了紧垂在袖子里的拳头,点点头,恩了一声,却已变了调。     赫连真手一落,凤撵便遮住了里面的一切。     宫人抬起了凤撵,出了凤章宫,朝着宣武门而去。     “母后……,母后呀……”安宁早已哭了一夜,虽然已经接受了赫连真要离开的事实,但哭过了,闹过了,也留不住,她伤心不已,不理赫连真,关在屋子里生闷气,可没想到,她的母后真的不要她了,这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安宁公主觉得整个人生都不美妙了,此刻哭着鼻子跑出来,追着凤撵跑。     “小九……”李玄亦是禁不得,疼了他八年的母后要走了,去了济州这么远的地方,虽然不舍,但想着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也就好受了许多,拦着小妹,不让她胡闹,扰了赫连真的心,惹得她伤心。     连池望着远去的凤撵,诚诚恳恳的磕头行了一个大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如若她不是太后,而是皇后,那么,他连池是愿意皇上同她在一起的,这样天下无双的女子,可惜了……     连相行了礼,众臣自然效仿,纷纷大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撵里的赫连真挑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千岁?巴不得她立刻死无葬身之地才好吧,风过无痕,将所有的繁杂人事甩在脑后,闭目养神。     凤撵远了,直到看不见末尾的宫人,李墨才失落的收回了目光。     地上有光芒闪了他的眼,他踱步过去,俯身将安静躺在地上的五彩祥云凤钗捡了起来,苦涩一笑,他们都被那个女人所遗弃了呢。     凤撵慢慢行至在宫道上,突听外面的宫人禀道:“太后,皇贵妃和长公主求见。”     闻言,赫连真睁开了双眸,她挑起帘子,望见宫道旁边跪着的一大一小的两人,眸光柔和一片,慢慢的起了水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不用管,继续走吧。”     赫连真害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会忍不住将倾城抱在怀里听她唤一声母后,绝情一点,日后便不会有恁多的思念了罢。     凤撵经过沈蔷同倾城,却没有停下,沈蔷忙直起身大声唤道:“太后……太后……”     唤赫连真做什么呢,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好似突然接受不了赫连真的突然离开,她自己竟弄不清楚,自己对赫连真是恨意,亦或是感激。     沈蔷红了眼眶,摸摸倾城的脑袋,道:“倾城,给太后磕三个头吧。”     倾城点点头,不去问为什么,乖巧懂事得令人心疼。     沈蔷瞧着小小的孩子认真的磕完三个头,突然将她揽在怀里,抱着她哭出了声来,“倾城,母妃的乖孩子,太后一直疼你爱你,可不要忘了太后,记住了吗?”     “恩。”倾城应道,她只有四岁,可却明白知道了许多事,比如,抱着她哭的母妃并不是她的母妃,而离开的太后娘娘……她自然不会忘记。     凤撵一路顺畅的出了皇宫,李湛已经早早候着了,接了赫连真,便一刻不耽误,启程回济州。     将将准备合上的宫门,却见帝王骑马匆匆赶来,守门的侍卫赶紧跪地行礼,让了开去。     “驾……”李墨一甩马鞭,往城郊追去,他捏着手里的五彩祥云凤钗,失魂落魄,他舍不得,哪怕他明明知道,他不过是给她一年的时间来平息悲恨、调养身子,可心头却恐慌得令人心惊胆寒,他得求着她,让她不要走,哪怕她心如铁石坚持要走,再见见她,看看她,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最不济,他便将凤钗还给她,他送她的发钗,怎能不带在身边呢?     思绪一时乱成一团,网住他的脑子,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什么颜面,全见鬼去吧,所有的一切,只是她一人而已。     打马经过繁华的街道,马儿突然嘶鸣一声,被迫停了下来,李墨静静的听着,楼上歌女缥缈的声音传来: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怜多情,惜多情,痴儿怨女笑盈盈,离别对相凝。枫叶亭,含泪别,春去秋归孤伶伶,风过花飘零……     “皇上……”御林军已经跟了上来,见着帝王听着曲子入了迷,满脸落寞,原本劝谏的话语被咽在了喉咙里。     “走罢。”李墨叹息一声,将凤钗放进怀中,这才调转马头,不用忠心的侍卫的忠言逆耳,自己回了皇宫。     再舍不得又如何,总不能再自私得让她再次心寒,一辈子那么长,他总有机会的。     赫连,再见面,我便要将你风风光光明媒正娶,赫连,我的皇后,我的妻……     ***     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瓦剌大汗耶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自从三年前分别后,他再未同这个狡黠毒辣又诡计多端的女人碰过面,在远远的瓦剌,只听说她做了太后,同皇帝水火不容,又使了诡计灭了邺齐,天下对她的传言层出不穷,沸沸扬扬,他不喜欢同她打交道,若非当年欠了她的人情,率军围攻大黎的这趟浑水,他是委实不愿意趟的,可一想到王宫里的小妻子,他又觉得,哪怕真的同李墨大动干戈,也是值得的,谁让赫连真将世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了他呢,这个人情自然得还,他也乐意还。     耶诺打马过来,停在凤撵外,道:“太后别来无恙。”     青禾替赫连真卷起帘子,只见赫连真笑意盈盈,早几年身上带着的凌厉与阴寒之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平和的眉眼下,是一张国色天香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耶诺暗道一声可惜,李墨纵然开疆辟土,打了秀丽江山,却到底留不住这样一个玲珑剔透又本事滔天的女子,他虽然憎恨赫连真的狠辣,但心底实在是佩服她的。     “此番,多谢大汗相助。”赫连真笑道:“青如那丫头承蒙大汗多加照拂疼爱,哀家谢谢你。”     果然,当年青如那步棋她没有走错,一个男人如何厉害至高无上不要紧,只要有降得住他的女人。     只可惜的是,她却没有青如这样好的本事,即使她计谋无双,却算计不来一段美满幸福的情缘,反而到了如今这般境况,靠着别人相助威胁,躲避离开。     耶诺冷哼一声,他自己的女人凭什么要她来道谢!这个女人真真是讨厌得紧,“不劳太后操心,本汗还有事,就此别过,告辞!”     赫连真对他的目中无人并无介怀,只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告别,抬头看看空旷的天地,觉得心头仿佛也空荡荡的了,这飘扬起来的雪花,落进凤撵里,化在她妃色的狐裘上,消失不见,就如同这消失不见的许多年。     “启程罢。”凤撵重新抬了起来,这肃杀阴冷的冬日似乎更加冷洌了,寒风吹得树枝呜呜作响,天色逐渐暗下来,今冬最大的一场雪就快到来了。     ***     今年这个除夕过得极为冷清,夜宴除了王室宗亲朝廷命妇,宫妃寥寥无几,能撑得了场面的不过就是坐在帝王下首的元皇贵妃,其余妃嫔,位份低得根本不够看,且这多年来,并无半点圣宠,一颗颗鲜活的心早已枯竭,只想着规规矩矩平安度日,不要犯错走了江贵妃的路子才好。     酒过三巡,帝王便多饮了几杯,目光涣散着,突然轻声道:“太后,你尝尝这太禧白,此酒……”他习惯性的朝右边转头,余下的话却断了。     彼时,下面的舞姬刚刚退下,音乐将将停止,众人将帝王柔情的话语听在耳里,脸色变了变。     李墨却没有管他人的想法,他还愣在方才的话里,神思莫名,复又自嘲一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再没有了兴致,站起身来,道:“小夏子,拟旨,后宫诸妃但凡无所出者皆遣送归家,各自婚配,每人备上一份嫁妆,权当朕的心意。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原本相安无事的美人儿们闻言更是脸色陡然大变,扑通扑通跪地痛哭,无所出者,除了皇贵妃,谁还有机会孕育皇嗣呢?皇上根本不召幸!她们不过是想简简单单在宫里终此一生,竟也不被允许,碍了帝王的眼,一时,哭倒在地,妆容花乱。     有大臣欲开口劝谏,却被李墨一个阴冷的眼神定在了原地,“朕意已决,大年夜的,别惹朕不快,江尚书想来黄泉寂寞,不会介意各位大人相伴。”     如此,再无人敢多置喙一句,战战兢兢的恭送了皇帝,纷纷携着家眷趁着夜色离了这是非之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结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李墨在年宴上使了气,此番挥袖离开却不晓得要去往哪里。     小夏子在旁边撑着伞,全身被雪花沾了个满,有些冷,见李墨停下来,沉默了半天,眼里一片迷茫,不由得轻声唤道:“皇上?”     李墨偏头瞅了他一眼,倒没有为难,只道:“走罢,回乾元殿。”     小夏子跟在帝王后面,好几次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是没敢开口,这哪里是回乾元殿的路?     停在凤章宫的门口,深深的望着这座黑黢黢的宫殿,李墨只觉着方才被压下的酒劲儿又上来了许多,若不然,怎会满脑子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怨,反反复复出现,竟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亦或是梦幻。     “赫连……”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只可惜,触手一片湿冷,而比那寒风更凛冽的,是对她的思念。     赫连,你在做什么呢……     叹息一声,转身回了乾元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消息。     此刻,乾元殿的气氛很是紧张。     训练有素的暗卫们跪了一排,脑袋垂得很低,自觉无颜面对主子,而此番,委实太过丢脸了些。     他们非但没能完成帝王的命令——打探太后娘娘在济州的消息,反而被湛王一系列手段逼得狼狈得逃回帝京。     李墨沉着脸,怒气腾腾而起,李湛,你居然敢!     转而,一腔怒气化为寸寸悲伤,他岂不知,这是赫连真的主意,她竟然狠心得,连她的消息也不愿让他知晓半分。     ***     年初,湛王妃生下一个男孩儿,请封世子的折子送到宫里,李墨却是捏着折子舍不得合上,只因里面提了句‘太后甚喜’,他恨不得将这封折子盯坏了,期盼能得到她更多的消息。     可是瘦了?身子养得如何?还咳血么……他有千百句话要说,对她,有太多的不放心。     “拟旨。”低沉的声音在苍凉的大殿里响起,“湛王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加封湛亲王,赐滁州、扬州、青州三地,望袛服隆恩,勿忘儆戒,钦此。”     小夏子一愣,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那湛王爷从来同自家主子不对付便也罢了,可上次竟然联合瓦剌大汗围困帝京,逼得皇上同太后两地分离,最最可恶便是将太后护得牢牢的,连半点消息也吝啬传过来,今儿个不过是得了子嗣,请封世子也变是了,皇上竟然还将江南富庶三地给他。     他实在是瞧不过,不免多了句嘴,“皇上三思,皇上准了世子之位便是鸿恩浩荡,何必……”何必给湛王如此大的脸面。     “传旨便是。”李墨不悦道,他何尝不想打压李湛,他不过是为了……她。济州到底贫瘠偏远,又是寒冬腊月的,这样的地方怎么适合养病呢?江南富饶暖和,差了什么,缺了什么,立马就能补齐,断断是舍不得让她委屈了的。     她还在恨着他,不愿留在他身边也就罢了,便是连半点子消息也不让他知晓,狠心到如此地步,若是自个儿再对着李湛横眉怒目、一再打压,岂不是将她推得更远,他的心上人,从来吃软不吃硬。     以往他错得离谱,竟然不知道,原来她也会是在意名分的,可不是,世上的女孩儿,谁又愿意无名无分以那样尴尬的身份一辈子呢?今日想起来,对她的亏欠愧疚便又多了几层,她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笑他,到如今才明白,爱一个人,是不会叫她吃半点委屈的。     他眺望远远的天空,眸光坚定,朝堂虽然稳固,自己也手握生杀大权,但要风风光光将她明媒正娶,阻碍不可谓不大,但,有什么关系呢,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他还算什么男人,又有何面目坐在这高高的龙椅上,更何况,这是他欠她的。     ***     济州。     李湛接了圣旨,自己不但被封亲王,皇上更是赐了富饶的江南三地,不仅如此,才出生的儿子被封世子,且赐名‘念之’,这皇恩浩荡,引得济州官僚纷纷前来恭贺,几乎踏破了门槛儿。     今日是孩子的洗三礼,他在前头应酬了一圈儿,看着每个人挂在脸上喜庆的笑容,只觉心口沉重,‘念之’,足见帝京那位的思念了,转而想到懿祥轩那位,更是悲怆。     断断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决绝,一心赴死,世上解药只有那一瓶,她却毫不留恋的舍弃。     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只怕是……     “王爷,娘娘唤你和王妃去呢。”青禾正要去前头寻,没料到李湛却在湖边发呆。     李湛面色一变,“娘娘可是又发作了?大夫来了没有?”     青禾笑道,“王爷莫急,娘娘安好,只是今日世子洗三,娘娘也想图个热闹,这才遣奴婢来传话,让王爷和王妃将小世子抱过去呢。”     李湛又询问了一番赫连真今日的进食,青禾一一答了,怕他仍是担心,又道:“娘娘今日气色好多了,脸上也红润了,精气神儿也好,奴婢瞧着高兴。”     说这话,人已经到了懿祥轩,推门而进,果然屋子里热闹得很,一屋子的丫头嬷嬷,又听得赫连真在逗念之,阿婉陪着笑,一副其乐融融。     “阿湛来了?”赫连真一抬头,便瞧见了门口处芝兰玉树般的男人,低头又抓着小念之的手摇了摇,“小念之,看看谁来了,是父王呢。”     李湛看她气色确实比前几日好多了,微微放下了心,见着她怀里的儿子,忙道:“阿婉,别累着娘娘了,让奶娘将念之抱下去吧。”     “我不累。”赫连真摆摆手,“我哪里就这么禁不住了,你也太过仔细了,难得沾一沾小念之的喜气儿,你倒是不让了,明面儿上说着怕我给累着呢,恐怕是舍不得儿子了吧。”     她一边嗔怪打趣儿,一边仍是将念之递给了一旁的奶娘。     一句话,引得屋子里几人纷纷心酸,阿婉自是不说,同赫连真打小的情意,而李湛、青禾,也是够足八年了,他们靠着她,倒是一个个的和和美美了,偏偏她自个儿……     阿婉到底是大夫,赫连真什么症状,她不会不明白,昨日里还卧床不起,今日却脸色红润,精神大好,不过是……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她竟从来没有想到,赫连真的结局会是这般。     榻上的女子病容难掩,气息微弱得让人不敢大力呼吸,她的目光似乎要越过窗檩,望向那遥远的隔着重重山阙的北方,晶莹的水珠顺着瘦削的脸颊缓缓滴落,最后呼吸急促起来,只轻轻一叹,闭上了那曾勾魂夺魄的美目,声音似寂寥,却更似解脱,“此生,不复相见……”     “主子……”青禾痛呼出声,随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却是满屋子的丫鬟仆妇。     一旁的阿婉倚在李湛怀里拭泪,叹息道:“她说,不复相见,咱们……”也当全了她的愿望,帝京那边,便也不用再上折子了罢。     李湛拍着阿婉的背无声的安抚,却有些发抖,眸子里的悲恸几乎要溶解掉那温润的目光,双目里水色一片,他沉吟半响,向来温润的笑容变得苍白,“她到底是念着那人的,更何况,若不上报,那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     每日各地郡县的折子一封一封飞入帝都,堆满了乾元殿的案桌,当济州一片缟素,折子递到之时,已是深夜,且下起了连绵寒雨,本来倒不用连夜呈给帝王,却因着帝王早有吩咐,是以内侍不敢耽搁分毫。     李墨早已就寝,闻得响动,翻身起来,众人只看见一身明黄闪过,那素日沉稳的君王只穿着单衣便到了大殿,宫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低眉敛目,不敢多瞧,有胆子大的,余光瞥见帝王动作迅速的展开折子,俊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便僵在了那里,怔了许久。     “大胆李湛,竟敢欺君犯上!”折子被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在安静的大殿里刺耳非常。     小夏子忙不迭俯身去捡,却在瞄到折子上的几个诛心之字时,双目扭曲,脸色也煞白。     听到动静回过神,却是帝王急匆匆的奔往寝殿,翻箱倒柜,十分凌乱。     “皇上……”他忙跟了过去,担忧不已。     “她送给朕的寝衣在哪里?她在怪朕,对的,在怪朕没有珍惜她的心意,怪朕嫌弃她缝制的寝衣,朕穿就是。”     终于扯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扯下身上的单衣换上那针脚扭曲的寝衣,他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赶紧传话过去,朕已经穿上了,朕伤了她,误了她,也已经知错了,朕在等她回来,今日的玩笑却是不能再开的了。”     想了一阵,又觉不妥,“算了,还是朕亲自走一趟济州好了,她那人,可是倔脾气。”     又在枕头底下拿出夜夜摩挲的五彩祥云凤钗,想在见面的时候再替她插/在发髻上,她远走济州,除了这两样东西,竟是什么也没为他留下……狠心的女人。     他脚步凌乱的出了大殿,惹得一殿的宫人追随,“皇上……”     外面还在下着阴冷的雨,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待宫人们追上帝王,却见他已被沈晔拦住,似乎两人动了手,而一贯天威不可犯的帝王竟被打倒在地,唇角溢出血迹,却不知是被沈晔伤的亦或是心伤。     李墨摊在雨地里,双目放空,只手里紧紧握住那枚凤钗,被刺得伤了手竟也不自知。     这诡异的画面众人不敢多看,只能依稀听见帝王呢喃到哭泣,却唤的是那凤章宫主子的名,一声一声,竟似悲痛欲绝。           第一百是十六章 番外之陌上花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我是个公主,是个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公主。当今圣上是我的父皇,元皇贵妃是我的母妃,除了我母妃,六宫无妃,更别谈其他的皇嗣了,听宫人私下议论,我母妃是父皇的真爱,所以遣散六宫,只为元皇贵妃一人,我呵呵……不过,我却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更是大黎皇朝古往今来第一个皇太女,这天下,是我的。     我是个公主,是个端庄优雅的公主。但是我却有一个混不吝的姑姑――安宁长公主,她只比我大三岁,在我更小的时候总是拉着我陪她玩儿泥巴,或者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我总是冷眼在一旁瞧着她弄脏脸刮破衣裳,不知道有个什么趣味,除了不屑,更多的是鄙视,她哪里有天朝长公主的样子?她爱玩儿,也爱疯,脾气养得也很刁,目中无人,在宫里也是横着走的家伙,我知道她这般的肆无忌惮都是被“凤章宫”以前的主子惯出来的,是以,我对她不爽的心思更添了几分,再后来,她像苍蝇一样巴巴的去倒贴齐六,这便也能忍了,可恨的是,她的脑袋简单得频频被知语那个伪公主坑,蠢得我断然不能直视。     我是个公主,是个记仇的公主。想三年前,我不过三岁稚童,被父皇母妃捧在手心里,还有凤章宫那位妖里妖气的太后娘娘,虽然总是用深情的目光瞅得我起鸡皮疙瘩,但本公主思量再三,决定原谅她先前的抛弃,他们当我如珠如宝,我也天真烂漫,哪里想到会经历左相谋反,差点成为刀下亡魂,我的小心肝儿跳了几跳,勉强也还能接受,可后来,大黎皇宫几乎是血雨腥风,那妖后再次遗弃我,死在了济州。     父皇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将一个人关在凤章宫里整整三个月,等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那龙袍空荡得让人瞧着心疼。我父皇是个可怜的男人,从凤章宫出来之后,老是抱着我哭,絮絮叨叨的跟老头子似的东扯西扯,不过两三句,总要痛心疾首的重复一遍自个儿错了,我很想告诉他这副模样太颠覆他的形象,但瞧他痛苦到扭曲的样子,我忍了,索性,放开嗓子同他一起哭,再后来,我们俩父女抱在一起痛哭出声,这样的戏码过段时间总会上演一遍,我哭得也麻利,随时随地能洒泪乾元殿,别瞧着我们父女情深,其实情深都是他一个人的表演,我骨子里是恨着他的,他给我再多的滔天富贵,万千宠爱,也抵不过那妖后一条命,虽然,我也同样恨着妖后,我看着他痛苦,他越痛苦,我的小心脏便越满足。     我是个公主,是个凶残阴狠的公主,合宫上上下下见着我皆要退避三舍,为什么?听见冷宫传来的凄厉叫喊了吗?那声音美得,虽说连周围的鸟儿都惊走了,但本公主一日不听着便睡不着觉。那冷宫里的女人,听说以前是我父皇的宠妃,父皇同我一起抱头痛哭的时候总要吐露一些实情,比如这个姓柳的女人和连相干出的勾当,设计杀害妖后的亲人,逼得父皇和妖后恩断义绝,导致妖后客死异乡……是以,我下令诛了其九族,亲自监斩,那血色弥漫一地,颜色极美,派人抓了姓柳的女人,砍了她的手脚,装进了盐水泡制的罐子里,每天在罐子里放些可趣儿虫类,听着她的惨叫,总算可以平息一点点我扭曲的仇恨之火。     我的父皇听得我的举动,大惊失色,抱着我自责、懊悔又痛心,他很是担忧,此番屠杀是否会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创伤……所以,当我把苗头对准百官之首的连相时,父皇赶紧寻了理由将其贬谪荒远之地,无诏不回,从此,我在前朝后宫,皆是横行霸道,所向披靡,哪怕被父皇抱着坐在龙椅上听政,那些个谏官也不敢多说半句不是。     我是个集高贵、美艳、权力于一身的公主,小小年纪便体会到了人生寂寞如雪,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的日子颇为寂寞,渐渐的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呆公主,平日里对朝臣宫人的责骂惩罚已经完全提不起我的兴趣,只有在杀人见血的时候勉强能搏我一笑,父皇母妃的担忧日甚,终于,我开明的父皇在母妃日日哭诉的结果下,撇下朝政,带着我下江南散心。     ***     帝辛五年,滁州。     三月天,将将好。     满月楼人满为患,楼上楼下,吃饭的,打尖的,络绎不绝,十几个跑堂的小二忙不过来,便是掌柜的,也穿梭其间,额头上汗珠点点,不断的用衣袖擦拭。     往日里生意也好,却远没有如此火爆,掌柜精明的眼睛扫了一眼各自为阵的派别,想起前些日子家主惨死,宝物被窃的秦家庄,不免暗自感叹,这城里不太平,也不知那失窃的宝物是个什么玩意儿,竟引了这多江湖的、朝廷的齐聚滁州,虽然对秦家庄同情可惜,转眼却也委实高兴,这声音红红火火才好哩!     白家庄的护卫占了大厅一角,个个白色劲装,桌上摆着把把长剑,表情肃穆,便是连用餐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最里面一桌,只单单坐了一名宽袖白裙的年轻女郎,脸上戴了一个蝴蝶面具,将那仙姿佚貌隐了去,只但看她嫣红的唇,便能让男人酥软不已,旁边有管家在向她汇报什么,她没甚表情,只那双清冷的眸一闪一闪,表示她在听。     隔远的便有好几桌竖起耳朵准备窃听一二,想从白家口里得出一星半点关于宝物的消息,也有的痴迷于女郎的风情,碰不到饱饱眼福也好。     女郎似是有所察觉,眸光微动,嗖嗖几声,一把绣花针已经恰到好处的钉在了好事者的面前,下一刻,桌子四分五裂,惊得众人喧哗一片。     年轻好胜者咽不下这口气,腾地站起,却被同桌的扯了下来,低语道:“不要妄动,你没看到这一圈白家护卫么?那个女人你惹不起。”     年轻人今日刚到滁州地界,并不晓得其间厉害,只以为女郎是高门大府的姑娘,不服气道:“既然是大家小姐,乖乖呆在闺房就是,出来抛头露面,看一眼又怎么着?我瞧着这女人也不是个安分的……”     同桌之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紧张道:“别小瞧她,她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大家小姐,那是白家家主,单不论白家在滁州举足轻重的地位,便是这白如萱,方才的绣花针只是雕虫小技,她的一手落英剑法简直出神入化,你我皆不是对手。”     恰在此时,白如萱交代完事情,清冷间含着几分凌厉的目光朝着低语呢喃的二人射/来,两人胆寒了一阵,不敢再多语半分。     这当口,满月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男人面容俊朗,一身肃杀之气,手里的长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厅里的人都将目光移了过去,打量这个高深莫测的大人物,思量着他是否也是为着宝物而来,想到这个可能,通通起了防备之意。     白如萱的目光沉了沉,一瞬移开,继续品茶。     然而,令大家大跌眼镜的是,这满身不凡的男子竟然只是个护卫,他朝着马车里说了些什么,车帘被一只软嫩的小手掀开,而后出现一个粉妆玉砌的娃娃,她站在马车上,用俯视的目光打量着所有人,那目光含着鄙视同不屑,好似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不算个玩意儿,如死物一般。     众人悲愤的定睛一瞧,小女娃已经被男子抱了下来,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里却又什么情绪也不见。     在极静的大厅里,茶盖碰上茶盏的声音便有些刺耳,倾城将目光定在发出声响的女人身上,眯了眯眼,一转不转。     “好乖的娃儿……”秦玉香被沈晔迷了眼,上前搭讪,手指还没碰上倾城的脸颊,只觉手背一痛,忙低头一看,竟被一条皮鞭抽得血肉模糊,而动手之人,竟是这水灵灵的小女孩儿。     倾城甩了甩小皮鞭,在地上啪啪作响,她厌恶的瞥了一眼女子,阴沉道:“滚远点。”     秦玉香气愤,大怒:“好个小娘养的小贱人,本姑娘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     倾城用鞭子卷住她进攻的剑,阴森森的笑问:“你怎知我是小娘养的?可就算是我小娘的一根手指头也能够压死你全家!”     沈晔心头一凛,看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是触了这位小主子的逆鳞了,小娘养的?将堂堂皇贵妃娘娘比喻成小娘?     秦家小姐同一个小女孩在大厅里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时不时的被鞭子抽中,狼狈不已。     倾城的功夫是皇上亲自教的,沈晔自然不用担心,也觉得那出言不逊的女人是该被教训。     秦玉香脸上也被抽了一鞭,整张脸扭曲不已,见倾城的攻势凌厉,也顾不得颜面,忙唤随侍在侧的秦家护卫帮忙,于是变成了秦家众人欺负一个稚童。     倾城的眸子已经燃起了对血液的兴奋,正欲施展身手,只见一袭白衣飘飘似九天玄女的白如萱身形一闪,还未看清动作,秦家护卫已经倒下一片,而秦玉香也被她逼至角落掐住脖子,声音清冷到没有温度,“小娘养的,恩?”     “白如萱你疯了!”秦玉香又怕又惊,秦家同白家一向交好,而且白如萱从来不多管闲事。     白如萱却没这多顾忌,一把拎起秦玉香扔到大街老远。     倾城再次偏着头无所忌惮的盯着白如萱瞧,直到马车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城儿……”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从马车内传来,众人再举目望去,只见那车帘子再次被掀起,这次却换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视线往上,男人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抬步下了马车,动作利落优雅,通身的贵气透露无余,使这满楼的江湖草莽或者商贩游客自惭形秽,比不起这贵公子半片衣角。           第一百四十七章 番外之陌上花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爹,是娘亲!”只听一声软软糯糯的童声里带着兴奋,倾城的小手遥遥指向身形略顿的白如萱。     大堂里众人的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视线在白如萱同贵公子间来回打转,惊悚外带着八卦的气息,诚然,白家家主白如萱从小体弱多病在奉山修养,三年前才回到白家,单挑各大门派,引起轰动,并成功接手白家庄,原本倾颓的白家也因着她兴盛起来,无人敢小瞧,至于前头在奉山二十年么,却是鲜为人知,有这么大个女儿么,也似乎说得过去……     “我们走。”想来这几十双火辣辣探究的眼神恼了白如萱,清冷的声线竟是让众人打了一个寒颤。     带着白家护卫往门外走,却被那贵公子拦住了去路,“姑娘留步。”     白如萱顿住脚步,身后刷刷刷,护卫们将手里的剑拔出了一半,严阵以待。     白如萱皱了眉头,心情决计不好,“有何指教?”     李墨打量了一阵,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这身段儿,这眼睛,这声音,这皱眉的模样,像,太像了。     他浑身的气血都开始翻腾,恨不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融进骨子里才好,要怎么相信,三年前香消玉殒的人竟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了,当年他赶去济州,她已经被李湛那个混账火化,原来竟是瞒天过海……     他又怒又恨,又喜又悲,有千言万语急着要吐出,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句,“姑娘像极了在下一位故人。”     那目光黏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冷冰冰道:“那又如何?”     话落,推开横亘在眼前的手臂,抬步要走,不想男人却手法极快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声音轻而颤,“赫连……”     白如萱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腕上,眸色越发冰凉,很久没人能够近得了她的身了,“混账!”     凝聚内力震开男人的手,一个旋身,手里的落英剑瞬间拔出,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白一黑两道人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白影攻势凌厉,黑影只守不攻,只见白如萱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一招江城飞花将贵公子逼得狼狈,再一招落英漫天,男人整个袖子碎成了片,最后一招白虹惊天凌厉至极,擦着男人面颊而过,男人虽快速闪避,但仍是被剑气划伤,俊美无双的脸上出现一道血渍,而同时,白如萱面上一轻,那遮挡了倾色容颜的蝴蝶面具捏在了男人手里。     大堂里静默无声,原本是惊叹于两人高深的武功,当下却是,迷失在那一张绝色的容颜上,这便是白如萱的样子了,明明清冷的气质,却配上了这样一张妖冶无双的脸。     呆住的不仅是众人,李墨亦是惊得回不了神,莫说方才相似的眉眼,便是现在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纵使眼前的女人有着深厚的内力,一把落英剑将他逼得狼狈,那是赫连真不会有的东西,但是,即便是她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她,不是白如萱,而是他的――赫连。     “赫连……”     李墨想要靠近她,却一把长剑横在了中间,只听得白如萱冷声道:“这个梁子我白如萱同你结下了。”这场打斗,看似她将这男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他能摘下她的面具,直取面门,便是她已经输了,更何况,男人并无半寸抵御武器。     她欲走,李墨怎会依,到此刻,仍是惶惶然,不确定这究竟是事实或是虚梦,可即便是梦里,他也不允许她离开,空荡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心,仿佛熬了千年一般。     白家护卫见势,只觉这人欺人太甚,纷纷拔剑,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大门口却被一队官兵包围了起来。     带头之人却是太守得力助手,瞧了一眼堂内众人,拱手笑道:“不曾想这满月楼齐聚这多英豪。”目光扫过白如萱也是一震,随即恢复过来,道:“前些日子秦家庄家主被害,丢失宝物一案已有眉目,那贼人委实厉害,逃逸出城,往碧云山方向而去,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捉拿匪首实乃官府之责,然,今早秦夫人匆匆告知,那失窃之物乃是秦家历代藏宝图,所藏之地正是碧云山,恐生意外,烦请众位侠士相助一回,事后秦夫人自会答谢。”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目光已然泛了绿,秦家历代宝藏,只怕富可敌国,浑身血液已经叫嚣起来,各自有着计量,打着相助的旗号,已然成群结队相伴而去,就怕晚了一点被别人占了先。     “大小姐,我们……”原本喧闹的大堂只余下寥寥几人,白家护卫也有些心动,却见家主没动,出口提醒,秦家宝藏,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急,此事没这般简单,先回府。”她的视线落在李墨身上,威胁,“我不是你口中的赫连,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奉劝公子一句,再有下一回,我白如萱便是赔上整个白家庄,也要杀了你!”     她的眼中没有恨,没有怨,平静无波得厉害,便是方才那番狠话,也不过是因为恼了,看他的目光像是厌弃的苍蝇,是她忘记了他,亦或是她……再也不要他,所以眼中无爱,无恨,无他,一时间胸口似那年冬日寒风凛冽而过,眼睁睁看着那抹白影越来越远,他连半片衣角也抓不住。     ***     白家庄位于城西,占地面积极大,门口除了守卫,更有卫队巡视,平日里,便是稍有些本事的武林人士也是难以闯入庄内,但今日……     墙头趴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晃动着两条小短腿儿艰难的挪动着,路过的丫鬟听见响动,好奇之下,不免有些惊骇,这小丫头是怎么避过外头卫队巡视翻过外墙,又进入了内苑,瞧这样子似乎并未惊动任何人,她防备的看着那娃娃,却被回了一口白晃晃的小牙,越瞧越惊悚,脚步不停的朝院子深处去了。     白如萱出来一瞧,那小丫头已然摇摇晃晃的站在墙头,好几回都差点栽了下来,她的眉皱了皱。     倾城见她果然出来,笑容咧得更大,张开双臂道:“娘亲,接住我。”话落,也不管白如萱是否答应,已经姿态优美的扑了下来。     此番动作早已惊动了不少人,纷纷闭上了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难道不知他们大小姐惯会见死不救么,冷清冷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墙头虽是内墙,却也不低,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然而,众目一花,只见猎猎白衣闪过,那小丫头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白如萱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了好几口,软软糯糯的唤娘亲。     白如萱叹息一声,不顾众人惊掉了下巴的表情,拖着手上的小屁股转身往院子里走,素日里高冷的表情亦是柔和了三分,怎么也道不出口那句‘我不是你娘亲……’。     倾城得意洋洋的朝某个方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满足的窝在了白如萱的怀里,深深的嗅着她的体香,觉着嗜血的杀戮因子终于不再翻滚,心满意足极了。     同一日,白府管家梦中被敲昏,第二日醒来,神清气爽的推门而出。     打理好了上下,管家这才抱着一摞账册朝内院而去,入目的便是白如萱抱着小丫头窝在摇椅里,小丫头嘴巴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白如萱听得认真,待小丫头渴了便喂她喝口水,再用手绢细细的替她擦拭满嘴水渍,目光柔和得比这三月春光更暖。     身边伺候众人早已飘飘然如坠梦中,大小姐竟会有这样的表情,再看大小两个人儿,越瞧越心惊,两张脸却是有七分相似。     倾城眼尖,瞥了眼不远处一把年纪的管家,在白如萱怀里扭了扭,道:“娘亲跟倾城回家好不好?”     白如萱脸上的笑容一僵,摸摸倾城的脑袋,轻声道:“这里就是娘亲的家。”     “不是。”倾城扁扁嘴,“这里没有爹爹,倾城想要爹爹和娘亲,以前娘亲不在,倾城每天都想杀人,娘亲,我害怕,我不想杀人,可就是控制不住,我想要娘亲……”说着,竟是呜呜哭出了声来。     小丫头哭得小脸蛋儿花花的,更是哭得白如萱肝肠寸断,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这孩子,没有尽到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大黎皇朝的倾城长公主阴狠毒辣,杀人如麻,她才这么小,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却是沾了这多血腥,害怕得睡不着觉,每每想到此,她便是心酸不已,恨不得替倾城遭所有的罪。     “娘亲,又不要倾城了吗?”小丫头不知是有意无意,一个“又”字,更是让白如萱心神俱灭。     小丫头还在哭嚷,“爹爹也想娘亲,每次看到倾城都抱着倾城哭,爹爹知道错了,娘亲原谅爹爹好不好,好不好?”     ‘老管家’瞧着小丫头哭得泪眼汪汪,而白如萱表情亦是松动,他心里颤颤,视线牢牢盯着那张娇艳的红唇,害怕那芳唇吐出让他手足发凉的话语。     “倾城,娘亲没有不要你,你有爹爹,也有娘亲,只是……”她将倾城揉进怀里,轻声道:“爹爹和娘亲永远不会在一起,哪怕山崩,哪怕地裂。”     ‘老管家’眼瞧着那红唇一张一合,那凉薄如斯的话语通过耳朵进入心脏血脉,他知道,她在说给他听,她是他的赫连,却再也不会是他的赫连……     喉中尝到腥甜的味道,没有力气压下去,那血液便顺着嘴角流下,她果然无爱无恨,她活过来,以往所有的爱恨她已弃如敝履,再不肯给他半点机会……           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番外之陌上花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粘人的小姑娘,怪异的管家,白如萱心如明镜,却也不置可否,日子便在平淡中度过,直到这日下属来回前些日子往碧云山而去的江湖豪杰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这种平淡的日子才被打破。 白如萱来到管家屋外,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两人的目光终于相对,这段时日虽彼此心知肚明,却未打破这番伪装的平静,是以,对于白如萱的到来,李墨也是带了几分诧异。 “李墨,带着倾城离开滁州。”这滁州只怕没有几日平静了。 李墨心神一震,继而欣喜,“赫连,你终于肯承认了。” 白如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情绪仍没有半点波动,“我是白如萱,你口里的赫连真在三年前便死了,不管爱也好恨也罢,早在那时烟消云散。” 这些日子李墨早就知道她已彻底心死,对他毫无眷恋,可真真听着她将这番话波澜不惊的说出来,委实难受得紧,还有什么比她再不要他更为痛苦?便是这几年他以为两人阴阳两隔,虽然疼得心口空出了一块,却暗自安慰自己她始终是爱着他的,突然这翻天覆地的一天到来,她活着,却再不肯爱他。 他觉着满嘴苦涩,带着几分恳求,“赫连,倾城不能没有娘亲,我也不能没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卑微痛苦,他的希冀无望,她全看在眼里,然而,那胸腔里的那一块儿似乎太过坚固,起不了半点波澜,“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是它,我也无能为力。” 放下手,冷淡道:“李墨,我的名字是白如萱,日后也只是白如萱,赫连真这个名字,太沉重,我虽没有办法忘记过往种种,却也生不起半点情绪,就好似一场梦,梦醒之后,谁还会去在乎一场虚幻的梦境呢?” 李墨四肢有些软,几乎站不稳,看她神色平静,不似作伪,又好似回到刚接到她薨逝奏报那一日,无望无助至极,他爱了她十一年,竟是一场梦么? “赫……如萱,”他终是改掉了那日日夜夜在脑海里盘桓的名字,如果她觉得这十一年是一场噩梦,觉得赫连真这个名字让她沉重不喜,他改口便是,只求她慈悲一点,给他机会,不要推开他,没有她的日子,比那帝京的寒冬还要萧瑟,“我不走,你在哪里我便去哪儿,既然你是白如萱,那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总该给我一个机会罢。” 白如萱面露不耐,“李墨,你不必如此,这世上任何人我都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只你不行。”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但是对于赫连锦的死,她无法粉饰太平。 “如萱,你可以凭借新身份重新开始,为什么却残忍的不给我机会,这样说来,你岂非是忘不了过往,还耿耿于怀,或者,你仍恨着我?” *** 你仍恨着我…恨着我…恨着我…如萱…如萱…… 白如萱从梦里惊醒,那人哀怨的声音仍在脑子里不断徘徊,她揉揉额头,叹息一声,罢了,要留在这里随他罢。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彻底清醒过来,今日是出发往碧云山之日,几百江湖人士葬送碧云山,看来,要夺得这秦家宝藏没这么容易。 白如萱领着一队护卫快马加鞭的朝碧云山而去,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白如萱蹙眉。 “大小姐,天色已晚,此番若贸然进山恐怕不妥。” “也要。”白如萱点点头,吩咐:“就地休息。” 目光在一群护卫间转了个圈儿,确定那人没有跟来,微微放心。 白家护卫训练有素,很快便生起了火堆,搭好帐篷,架子上烤着的野味发出滋滋声响,香味从林间飘去。 白如萱正闭目养神,忽的耳朵一动,睁开眼来吩咐:“戒严,有人来了,且人数不少。” 不一会儿,果然前头出现一队人朝这边而来,待火光跳跃,白如萱这才瞧清楚,竟是官兵,扫了一眼,约莫百来人,提剑过来,“原来是太守大人,不知大人深夜至此所谓何事?” 滁州太守是个五十来岁的儒雅男人,并无太大官架,见到白如萱,客气了一番,才道:“前些日子秦夫人央众江湖侠士帮忙擒拿贼人,哪知那贼人先一步找到宝藏之地并躲了进去,众人进去捉拿,不曾想再也没有出来,恐是遭了不测,本太守夜夜难寐,若不亲手拿住贼子,岂非对不住众位英豪。”说着,竟是泪洒当场。 白如萱眯了眯眼,“太守大义。” 不过一句,便再也没有开口,带着白家护卫行至一边,算是给对方让了位置,各自休息。 第二日天气大好,阳光早早的洒在了树林里,众人活动了筋骨,便朝着碧云山而去。 爬到半山腰,便在一处瀑布停了下来,瀑布前是一方水潭,潭水清而深,实在很难想象这里便是宝藏入口处。 肖太守对着瀑布叹了口气,“瀑布后便是入口了,里面当是机关重重,可怜几百人命。” 白如萱没理他,使着轻功轻而易举闯过瀑布,没了踪影。 此番跟来的白家护卫皆是个中好手,见家主已经过去,便个个使着轻功而去。 留在原地的肖太守嘴角翘了翘,所带官兵亦非普通,只见个个身形矫健,跟在后面闯了进去。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去之后,一名锦衣男子迅速包围了碧云山的各个出口,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行人进入瀑布后的石洞,突听轰隆一声,众人心骇,好似有石门关上,没有人说话,个个屏气凝神,就怕等会机关陷阱一出分散了注意力,在这寂静的石洞,除了众人浅浅的呼吸以及有些快速的心跳声,竟再无其他。 火把照亮眼前的路,但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火把已经快要熄灭,眼前却出现了两条岔路口,皆是黑洞洞一片,一路走来,并没有瞧见尸体,想来,真正的陷阱是在某一条道路上,而另一条,自然是通向宝藏之路。 该走哪边?现如今个个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纷纷将目光移在打头的女人身上。 白如萱没有理会,抬步要走,却被身边的护卫拦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向右。” 白如萱没有太大的惊讶,“你不该来。”便打开男人的手,朝左边的道路而去。 白家护卫自然跟上,后面的肖太守迟疑了一瞬,仍是带着人举步跟了上去。 他谋算了这么久,那群所谓的武林人士当真是没有半分用处,即便白如萱亦是闯不过那阵,也无妨,垫着她的尸体过去也好,如若得不到宝藏,几大世家皆是元气大伤,届时将其一网打尽,那笔家财仍是可观。 一行人顺着石洞向前,越往里走,光线越亮,不久便来到了一片桃树林,落英缤纷,恍若仙境,桃花的香气很是浓郁,不断向众人袭来。 “捂鼻。”白如萱提醒。 李墨看了一眼周围,只觉眼前女人笑意盈盈,浅浅唤他的名,这画面太过美好,他不由得深深呼吸,又怕是一场梦。 突然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他的胸膛,女子身上的味道熟悉到令人心疼,微笑着道:“墨,我回来了。” “赫连…赫连……”他狠狠的将女子揉在怀里,不够,怎么都不够,他紧紧拥住她,害怕松了一分力气便失去她,他俯身,连连亲吻,吻上那一张想了一千个日日夜夜的唇,是温热的,是真的,她在他怀里,他喜极而泣,“赫连,永远不要离开我,别再离开我。” 然而,怀中的呼吸越来越淡,他慌忙低头瞧去,怀里的人儿渐渐消失,扬着凄美的笑容,离他越来越远。 “赫连…赫连……” 李墨蓦地睁开眼,却只见到漫天的桃花,身边的白衣女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那只是幻境。” “我知道。”李墨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湿润,他虽然沉迷在幻境里,可却仍是清醒的,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幻境里,他的赫连,回到了他身边,没有死去,没有忘记他,没有不要他,那身体的温热那么真实,真实到他不愿意醒来,那个温热的身子,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抱住了罢,如果只有在幻境里,她才能陪伴在他身边,那么,他宁愿不再醒来,赫连,我的赫连…… 叫醒了沉迷在幻境里的人,白如萱继续往前走,走出这片桃花林,众人还来不及欣喜,脚步却被迫停了下来。 眼前的梅林愈发美丽,可越美丽的东西便越危险,不得不防,且血腥味极重,想来,那一批莽撞的武林人士便是葬送在这梅林,众人愈发小心起来。 “六花阵。”白如萱吸了一口气,确定道。 肖太守朝着梅林打量了一阵,也算看出了几分,“六花阵乃是从诸葛亮的八阵图演变而来,其威力却更上一层,不知白小姐可有破阵之法?” “没有。” 肖太守一噎,“后路已堵,难道我们便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一番话下来,人心惶惶,肖太守见白如萱仍是站在那儿没有动作,掌风突起,朝着几名白家护卫而去,想要将其扫进梅林。 白如萱闻此动静,见几人已经快要落地,忙轻点足尖,将几人踢了出去,脚尖落地,梅林迅速转动,显然是启动了阵法。 “赫连!” “大小姐” 李墨见此,毫不犹豫的朝梅林而去。 149 第一百四十九章:番外之陌上花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白如萱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的恢复了知觉,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记得自己被肖太守逼进六花阵,李墨随之而来,六花阵阴厉无比,又变幻多端,若非两人功夫底子厚,且有那么几分稍好的运气,现下只怕是同前一批武林莽汉一样葬身于梅林。 身体下是一堵温热的躯体,脉搏强劲有力,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对于男人方才在不知凶险的情况下替她当了肉垫一事,她微微皱了皱眉。 缓过了神,她微微睁开眼,却立马被一束极为强烈的金光刺激得再次闭眼,待适应了周遭的光线,她终于睁大眼睛瞧清楚了面前的一切: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密室,而这密室里堆满了金砖银条,其余珠宝古玩更是不计其数,满屋璀璨生辉。 这大概就是秦家的宝藏了…… 她将将站起身来,手腕一紧,垂目望去,男人已经醒来,正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没事吧?”声音带着嘶哑,一动,似乎牵动了背后的伤。 从如此高的地方猝不及防的掉下来,又当了肉垫,没有摔个半死不活已经算他运气好了。 “管好你自己罢。”白如萱冷冷开口,对李墨视而不见,举步朝着金山银山而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黯然,苦肉计没有半分效果…… 利落的起身,亦是跟了上去。 “你似乎很缺银子。”李墨问,这么明显的圈套,连他这个刚到滁州不久的外地人都瞧明白了,分明是肖太守觊觎秦家宝藏,又求而不得,是以用宝藏诱惑这群愚蠢的武林人士,替其开辟道路,他不信白如萱瞧不明白,却还偏偏义无反顾的上了碧云山,除了贪图秦家宝藏这个理由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因缘。 白如萱顿了顿,依旧没有搭理他,此番上碧云山,她确实是为了宝藏而来,虽然白家庄在滁州数一数二,家产也颇为丰厚,养白家庄上上下下一辈子也还阔绰,然而,对于塞北的那个人,却是远远不够,塞北苦寒,部落间时常彼此征伐,若没有大量银钱的支撑,怎能在那茹毛饮血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从孤身一人到如今的一部之首,从纨绔子弟到现在的步步为营,成长的代价惨痛无比,然而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男人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目光落在这堆金山上,若是搬回国库,大黎会更兴盛罢,然而,此念头也不过冒了冒,他是决计不敢同她争抢的,就怕她因此又厌恶了他一分。 白如萱突然顿住脚步,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视线牢牢的盯住前方。 李墨诧异,警戒心顿起,将她拉到身后,目光锐利的向前射/去,亦是一愣。 几步阶梯上的高台停放了一具冰棺,里面躺了一名眉目如画的女子,妆容精致,穿了一身华贵的牡丹薄水烟逶迤宫裙,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半分气息。 而冰棺旁,是一具尸身快要腐烂透了的男人,他保持亲密靠在冰棺上的姿势,锦衣华服,脖子上那枚晶莹剔透的玉蝉清晰无比。 白如萱步履沉重的靠近,纤细的手指带着几分颤抖缓缓覆上男人的脸,这张脸因为腐烂,早已面目全非,甚至出现森森白骨,干涩的眸子开始疼痛,却再也滴不出半颗眼泪,她早已流不出眼泪了,所以,哪怕此时,痛到极致。 她从来没想到,袁慕轩那般风流雅致的男人最后竟是这般下场,他和朝阳又怎会在此? 当年林中一别,不曾想竟是永别,哪怕三年前他到了济州,让她起死回生,她亦是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连他半片衣角都没见到。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巡视,袁慕轩和朝阳公主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堂堂公主与袁家家主陨灭在此,这些无从得知,然而,看着男人守护的姿势,朝阳安详的睡颜,却是不敢轻举妄动打破这份宁静祥和,也许,这便是他们的缘法罢,朝阳追逐袁慕轩一生,终于换来他的守护,想必,两人亦是无憾了。 白如萱叹息一声,将玉蝉从袁慕轩的脖颈上取下来,触手生凉,从自己怀里取出另一半,两片合二为一,变成一枚双蝉交颈玉佩,这便是整个富可敌国的袁家家产了,两块玉蝉下落不明,想来帝京的袁家早已急得跳脚了。 摩挲着精致的纹路,白如萱闭了闭眼,犹记当年,唇红齿白的少年便出手大方的将袁家一半家财送给她玩耍,他宠了她十年,两人各自奔波十一年,半生匆匆,竟好似梦一场。 “如萱,你…节哀……”肩膀一沉,男人的温度从大手传至。 她扭过头瞧他,男人的表情好似沉痛,对朝阳么,是他的皇妹,倒也说得过去,可对象变成袁慕轩么,只怕他见此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前几年同邺齐交战,虽然胜利,但也损失巨大,国库怕是只剩一二,若袁家家主握着如此财富,又心计谋略并不逊色,只怕该他要天天头疼了。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这个人对谁会有怜爱可惜之情,哪怕是骨肉至亲的妹妹!他的血,可是冷得很…… 所以,哼!假惺惺! 白如萱甩开他的手,冷笑,“节什么哀,表哥和朝阳爱恨追逐了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彼此相守,我自是欢喜。” 她这番发作让李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哪里惹了她,或许袁慕轩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毕竟,当年,两人有青梅竹马之谊,又有几分男女之情,想到此,心和肝又不免生了些醋意,不满之色明明白白。 然而,此番,白如萱确实冤枉了他,纵然他曾经将袁慕轩当成心腹大患,但毕竟男人间也有几分交锋下的惺惺相惜,再说,人死如灯灭,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且帝京袁家现任家主袁慕璟,虽然年少,却是不可小觑,只怕再过几年比之袁慕轩亦是要胜出一筹的,这才是该他头疼的。且说他那副沉痛的表情,实则是见着朝阳和袁慕轩圆满,虽然以这种方式,但仍是让他羡慕得紧,想到白如萱,不知两人的圆满在哪里,前路渺渺,是以沉痛。 白如萱还想再冷嘲他两句,却见李墨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她皱了皱眉,凝神细听,慢慢发觉了不对劲。 两人相似一眼,转过身看向发出响动的金山银山,拇指大小的褐色毒虫正慢慢的爬出来,越积越多,正迅速的向两人靠近。 正紧张,却听得头顶轰隆一声,整个地下室晃了几晃,簌簌石灰抖落,两人呛咳了几声。 应该是红衣大炮的效果。 李墨皱眉,没想到小小的滁州城竟敢违制偷偷制作红衣大炮。 咔嚓声不断响起,对面的石室大门被炸毁,漫天灰尘后面,是肖太守带领的将士,并没有白家护卫,若非葬身在上面,便是被这太守支开了。 一行人见着满室辉煌,顾不得细看,竟是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将金砖银条往自己衣裳里塞,肖太守的喝止声,将士们的吵闹声,热闹得紧。 然而,不过一瞬间,被灰尘掩埋的毒虫迅速的钻了出来,待将士们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只能惊恐的大叫着,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毒虫爬满一堵堵血肉之躯,虫过之后,血肉已无,只剩下一架架白骨。 “走!”李墨牵起她往密道更深处走。 “表哥和朝阳!”她挣扎。 男人这时候却没功夫纵容她,步履如飞,边解释,“他们两人进来这么久也没有被毒虫袭击,不会有事。”再说了,就算他想错了,那两人总归是死人,怎么样总归没甚区别,危险的是他们二人才是。 毒虫将贪图宝藏的将士解决得差不多之后,浩浩荡荡的追赶在两人后面,灵敏的它们发现,还有两个生人。 密室弯弯绕绕,像是一个地下迷宫,两人跑了一盏茶的功夫,路已被堵死,后面的毒虫已经追了过来,再去慢慢查找机关已经来不及,是以,两人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合二人深厚绵长的内力,一举将石门打破,继续往前跑,照此方法倒是安全的过了无数石门,两人自然累得够呛。 然而,他们强行打破石门,驱动了埋藏其中的机关,只听簌簌声响,银光一片,锋利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朝两人铮铮而来。 毒虫不知道是被他们甩掉了,还是迷路了,并没有再跟上来,两人内力耗得过多,又全神贯注的躲开箭矢,颇为吃力。 “这样下去不行。”李墨已经带着喘息,更何谈白如萱,已是汗如雨下。 李墨迅速观看周围摆设,作出判断,目光定在两边毫不起眼的十几盏烛台上,利落到,“如果你还能支撑的话,替我护卫。” “好。”她已疲惫至极。 男人不耽误片刻,飞身而起,一盏一盏移动烛台。 白如萱眸色复杂,心下冷哼,他倒是放心,不怕她暗自使坏让他葬身至此…… 她自嘲的笑笑,哪怕当年恨他到彻骨,却也没想过要他性命,更何况现在。 最后一盏烛台归位,白如萱终于停了下来,能够喘一口气,不知前路还有几番这般陷阱,只怕到时,没被机关害死,自个儿也要先累死了。 她心下惴惴,却听男人惊慌到变调的声音响起,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李墨迅速扑倒她,而后一声闷哼,利箭没入身体的声音如此明显。 白如萱推开男人,果然见他背后插/着一支箭矢。 她暗恼,是她大意了,最后一支箭矢显然忽略了。 动作利落的替他拔下箭矢,撕开衣裳,却见原本红色的血肉变得乌黑,有毒! 抬手取下发簪,在手臂上狠狠一划,举至男人嘴前,命令,“喝。” 李墨也并不和她客气,自己身体不对劲自当明白,更何况是喝她的血,俯身,吸了几口血,然后…… 然后,白如萱就发觉出了不对劲儿,他…在干嘛? 男人温柔而怜惜的亲吻着她的手臂,伤口处阵阵酥麻。 白如萱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他,喝道:“想死我就成全你!” 却换来男人痞痞一笑,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她的,动作诱惑至极。 只要让他能够亲亲她,抱抱她,就算立马死在这里他也甘愿了。 2k阅读网 150 第一百五十章:番外之陌上花开 - 大宫:后妖娆 - 安子苏 白如萱对男人的痞笑不置可否,用手绢缠好手臂,懒得多看男人一眼。 李墨气喘吁吁的倚靠墙壁,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目不转睛的盯着独自打结的女人,眼底是碎成星光的温柔,“如萱,你看,你舍不得我死。”顿了顿,喉结艰难的滑动,“重新爱上我,并不难。” 白如萱轻声一笑,那微弱声里夹杂淡淡的嘲讽却清晰到了极致,她没有回答他,或许是不屑一顾,亦或许无心无力来回味过往,总归,面前这个男人同她没有太大干系便是。 “如萱……”李墨撑起身子,伸出手,想要捉住面前这个越发淡漠的女人,却听轰隆轰隆几声大响,地动山摇。 两人目光相对,面带警惕。 这是……地震…… 白如萱费力躲开落石,脸色微微发白,此番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处在地底的山洞里本就是劣势,她纵有谋略在胸,面对如此天灾亦是束手无策。 目光移在狼狈的男人身上,看他因方才受伤而行动不便,被落石砸到了好几次,却是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曾想过上天同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说好死生不复再见,最后一刻却也逃不过同他生死同穴的结局,莫非这便是命中注定么? 李墨搂过发呆的女人,将她护在自己胸前,落石撞在背上,他一个趋趔,却仍然紧紧抱着白如萱不放手。 “如萱,你信不信命?”他贴近她的耳际,嘶哑着问:“如果此番你我都能生还,你便嫁我,再爱我一次,因为…天意如此。” 轰隆隆,轰隆隆,天已塌,地已陷,属于白如萱的回答却无从得知。 *** 帝辛六年,帝京。 二月二,龙抬头,登基六载的皇帝终于大婚。 皇后的凤撵在十六人抬护下一路从正阳门而来,进午门,太和门,到达乾元殿。 在一段段吉祥如意的唱和中,皇帝亲自授予皇后金册金宝,而后告祭天地、宗庙,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 此番帝后婚礼隆重异常,实乃百年之最,帝王不仅大赦天下,更是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宣告六宫从此无妃,将皇后放在了心尖尖,更荒唐的是,竟不顾身份礼仪,一路将皇后抱回了宫里。 百姓们蒙此恩典,自是开心,吃酒聊天,将此事描述得活灵活现,一传十,十传百,也成就了一段帝后情深的佳话。 然而,事实上,皇帝陛下酒还未过三巡,便匆匆赶至未央宫,入目虽是一片喜庆,可一地宫人战战兢兢的表情已经让他笑意骤减,脸黑了大半。 他的皇后,在新婚之夜落跑了…… *** 帝辛七年。 广袤的大漠,死寂般的沙海,在夕阳余晖下,一片金色,不见边际。清脆的铃铛声渐渐传来,停歇的边旅商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蒙面的妙龄女郎牵着骆驼慢慢而至,白衣猎猎,飒飒作响,而皇帝陛下同皇后娘娘恩爱缱绻的故事还在继续着,流传着,羡煞天下人。 女郎微微一笑,听商旅们眉飞色舞的讲起遥远帝京千恩百宠的故事,这一年,她看过很多山,见过许多水,生命里少了那一个人,平淡到无味,却也多了释然。 决定嫁给他,为着当时与天命的一赌,也为了在大漠苦苦挣扎求生的小锦。 然而,那座尊贵的宫殿,却是无法再困住她,她喜欢流浪,流浪在他的国土上,再也没有任何烦恼打扰,听溪水叮咚,看百花争妍,听一回戏,唱几折曲,看他的山河壮丽,百姓安泰,听取他一星半点的消息,已然足够。 整理好被狂风吹乱的青丝,踏步要走,却怔在了原地。 她笑了,看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棱角分明的脸同心底的画像重合,终于……等到了他。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