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师姐她是个传奇人物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师父,大师姐又把妖怪抓回来了,你看是直接收为弟子还是放生?” “师父,大师姐又把人家剑宗的山门砸了,咱们得赔五十万灵石。” “师父,大师姐把三清宫抓的魔修全放跑了,现在人家宫主就在外面,要你给个说法。” “来人啊!!!师父吐血啦!!!” 这,是浮珑山上最平凡不过的一天。 在这一大清早浮珑派掌门玄言子血压直接飙升到了他这个年纪的顶点。 在表情毫无波澜的二弟子黎雾的注视下,掌门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经书扔到了一边,化拳为掌拍案而起当头棒喝道—— “……我去去就来。” 。。。 昆仑山往东三百里有座浮珑山,浮珑山上有个修仙的浮珑派。 浮珑山浮珑派,鸟不拉屎,名不经传。 自浮珑山第一任掌门开山立派已过去了百年有余。 百年来浮珑派第二代掌门玄言子秉承前代掌门飞升前的嘱托,积极开坛立说广罗弟子,立志将浮珑派建设成为修仙界第一综合性大门派。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收弟子毕竟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了事。 就这么说吧,脑子有病的家长才把小孩儿往这个野鸡门派里送。 浮珑派实在是忒小了,小到弟子什么的都得靠掌门他亲手去捡。 而这种带有随机性的行为不靠谱就不靠谱在,不是每个草丛都有成熟的、嗷嗷待哺的小弟子可以采摘。 即使有,那也可能就像玄言子他亲手捡回来的浮珑派大弟子林琅那样,长成了一朵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 时至今时今日玄言子依然坚信自己捡到的并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躲在草丛里嘤嘤哭泣的小女孩,而是一头幼年雌性山地大猩猩。 林琅她很强、非常强、特别强。 虽然符箓课和丹药课每年都没及格过,但她打架从来没输过。 不,不如说她每次动手都以场地被破坏而告终。 为了让林琅学乖点,玄言子不惜搬出了浮珑派的道德教化终极教义——惩恶扬善之道。并试图对这个未来的混世魔王进行各种意义上的道德感化。 讲道理,玄言子的初衷还是好的。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难免会在某些过程中间出岔子。 道德感化的最终结果,就是玄言子成功在林琅身上树立起了一套苛刻的过分的善恶观。 而这,也是浮珑派笼罩在林琅阴影之下的,最主要原因。 ———— “惩恶扬善。” 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看着山下若隐若现的林荫道中,那宛如长蛇一般接连不断的接亲队伍。 十里红妆尽数倒映在少女清亮的眼中,她宛如白瓷一般的脸上带着恪守正义的坚定表情,一双秀眉紧蹙。 她赤手空拳,但她有备而来。 她一直在等着最好的机会。 “接受制裁吧。” 她丹唇轻启。 她双手张开,从百尺悬崖上一跃而下。 那一双粉嫩的玉拳带着杀伐决断的岚风,娇俏的脸上骤然浮现的红色光纹仿佛像是在警告他人一般不断闪烁着。 警告。 她,很危险。 ———————— 对于昆仑派和剑宗大部分人来说,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剑宗掌门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终于要和昆仑派掌门的宝贝侄女结为连理,成亲拜堂就在今天。 对日渐式微的昆仑派来说,能傍上如日中天的剑宗固然是一件好事。 虽然昆仑派掌门确实有将自家侄女卖给别人当炉鼎的嫌疑,但这种门派阴私又是谁能一时半会儿理明白的? “听说凌二小姐为这婚事哭了整夜,今早眼圈还是红的。” “别说了,现在还在哭呢。” 送亲的队伍中,几个昆仑派的内门弟子聊了起来。 “是啊,明明她爱的是轩云师兄,可惜就因为灵根和那什么掌门互补,就要被掌门送过去结亲。” “小心你们的舌头!要不是我们门派日渐衰微,那轮得上那种三流门派跳梁小丑作祟?” “清修百年,却连终身大事也无法做主......可悲,可悲。” “话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威压?”在某股奇怪的威压之下,终于有那么一两个感觉敏锐的骤然紧张起来。 内门弟子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光从空中划过,带着慑人的威压。 那红光宛如流星一般直直坠落地面,它的落点不是别处,正是新娘的花轿前。 这难道是抢亲的?? 大家伙儿应激反应都被这玩意儿吓了出来,连忙停下来抄着家伙将那团红光团团围住。 “新婚大喜之日应当欢笑,为何花轿内哭声连绵不绝?” 清澈如同山泉一般的女声从不断消弭的红光中响起。 待红光彻底散去,那些以为是抢亲山贼的修士都松了一口气。毕竟站在此处的,只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美貌少女。 柳叶眉,桃花眼,那少女长得水灵灵的,倒比新嫁娘还要好看三分。这让人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剑宗掌门过来砸场子的某个老相好。 “凌梧水,我只问你一句。” 少女重又开口,询问的不是别人,是正对面花轿中的新娘。 “你是谁,你究在此作甚?”某个英俊青年扒拉开人堆冲了进来,兴许是感觉到眼前少女的威胁,他径直张开双臂将花轿挡在身后。 “轩云师兄冷静!!” 在这一片混乱中,花轿中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来。 “我问你,大喜之日,你为何而哭?” 眼前少女分明只有筑基的程度,说不好听点,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将她打趴。 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这让送亲队伍里某个昆仑派长老想起了他当年刚进山门时有幸瞥见过的某个飞升老祖的真容。 恐怖吗?是的,非常恐怖,已经到了让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这位少女...难道是某个隐藏实力的大能? 轿内人不再哭泣,但也并未回答。 轩云的双腿在颤抖,他又何尝没有从少女身上感受到极端的压迫力。但心爱之人就在身后,明明已经失去了一次她,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大能将梧水杀死吗? “我不会让你接近梧水的!” “我要听的是她的回答,”少女随手拍开某个好死不死冲上来的弟子,“凌梧水,大婚前日,你为何哭了一夜?大婚当日,你又为何而哭?你是因为不想嫁给那个秃顶老头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说实话倒也没人见过那个剑宗掌门长得什么样,毕竟人家活了近千年,却从来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难道真的跟这姑娘所说,剑宗掌门,是个秃顶老头? 第二章 总会有人收拾残局的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就在一干众人还在纠结那个剑宗掌门到底是不是个秃头的时候。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轿中人一把掀开帘子,从花轿中走了出来。 只见那位娇滴滴的新嫁娘早已哭成了泪人,连嘴唇都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 正如同那位不知名白衣少女所说,大喜当天应当欢笑,可为什么这位红衣人儿却将泪珠儿抛? 这下子,就算是对此事一知半解的昆仑派修士也纷纷开始揣测起来。 而知道内情的大部分人,更是羞赧相加,不知所措。 一想到凌二小姐这是在替昆仑派而牺牲,在场的诸位亲朋好友同门师兄弟都忍不住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偌大的门派居然要沦落到靠联姻维持关系,真是可耻可恨,令人发指。 “我不嫁了!” 成年修士的崩溃往往只是在一瞬间。 只见凌梧水淩二小姐含着泪水一把将凤冠扯下,无数的灵珠美玉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但她仍没有停下,又将宛如云霞般绚烂的霞帔撕了,同样丢在地上。 “我根本没见过那人,只是灵根合适,我姑姑就要把我卖了去!”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她的轩云师兄,哭得撕心裂肺。 “若不是我父母陨落的早,我又何苦在那老太婆手底下委曲求全!?” “梧水!”轩云也似心如刀割一般,兀自红了眼圈,抱紧了怀中的女孩。 “轩云!你带我走好不好?”新娘子拽着轩云的衣襟,美目盈满泪水。 “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这对苦命鸳鸯抱作一团哀哀戚戚。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不要闹了!”先前的长老拨开人群大跨步走了过来,断喝道,“你不要随意诋毁掌门!赶紧回花轿里去,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却直直地飞了起来。 大家目瞪口呆的目送着这位长老带着加速度直冲云霄,直到变成一个看不清轮廓的黑点。 而始作俑者,那个白衣少女只是默默收回了挥出的拳头,丹唇轻启。 “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 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把时间拨回两秒钟之前。 “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长老刚抬起手指向这对苦命鸳鸯。 只见那位白衣少女瞬时之间将自身底盘压得极低,而后宛如猫儿一般弹身出去直冲至长老身前,一直蓄力的右拳红光乍现,瞬间以上勾拳的姿态迸发而出,直接击中长老下巴。 这一作用力在未知的恐怖力量加持下,成为了长老成功升天的助燃剂。 而白衣少女重又跳回原来的位置,收敛身形,凝神静气。 然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火箭起飞、直冲云霄的漂亮场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长老好像是合体期的吧,居然就这么被小姑娘一拳锤飞了? 这个小姑娘甚至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这个小家伙到底是哪个山头的怪物? 有那位长老珠玉在前,所有人都非常识相地睁大眼睛闭紧嘴巴。 “要想私奔的的话,趁现在走比较好。”少女并没有对周围人的震惊目光做出任何的表示。只是转过身,像是早就得了预感一般看着远处聚拢的乌云,一双漂亮的眼睛毫无怯意。 要变天了。 “我帮你们。” 此时此刻轩云和凌梧水才像被打了一棒一般骤然醒悟。 两人对视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而后祭出长剑预备御剑飞离。 走之前,早已擦干泪水的凌梧水向少女深深一拜。 “敢问女侠是何方高人?小女日后定然登门致谢。” “我?我乃浮珑山大弟子,林琅是也。”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白衣少女仍然露出了一个超级坦荡的笑容,“惩恶扬善是我分内之事,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嘿嘿。” 浮珑山,林琅。 好家伙,这难道就是昨天那个砸了剑宗山门,还给人家三清宗抓的魔修全放跑了的妖女林琅? 那个传说中有着飞升老祖实力还天天砸人家场子的奇葩? 一听到林琅的名讳,基本留下来看热闹的昆仑派修士都跑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瓜可以不吃但命只有一次,要是死在这种压级大佬手里,以后被人提起来岂不是极其丢人? “来了。”林琅看着天边席卷而至的乌云,她轻轻向后跳起,稳稳落在内里已经空无一物的花轿顶上。 几道闪电冲着她原来站立的位置劈下,将那散落一地的珠花霞帔劈成粉末。 面对近乎于恐怖的威压,林琅她只是默默掰响了指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她的眼中红光闪烁。 要打架了。 ——————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大早上的,浮珑派的小破山门前就挤满了各色人等。 有骑着灵兽的,有御剑的,还有扛着锄头牵着老黄牛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愤懑、些许抱怨、些许烦恼。 可是没有人敢踏进那个小山门,哪怕半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起晚了起晚了。” 那拨开清晨山上浓雾由远及近走来的男人带着讨好的笑容,待他站定之后,又朝着脸前的一大堆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了各位,我是掌门玄言子。要投诉的话呢,请先在这边排好队我挨个儿处理。” 虽然但是,这个掌门看起来也太普通了吧。 “李玄言,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正当众人在质疑眼前掌门的真实性时,那个一直坐在自己金紫葫芦上面凌空漂浮的女人收了法宝,施施然从半空落下,跳到玄言子眼前。 “你们家弟子放跑了我们三清宫辛苦抓到的魔修。” 三清宫宫主月玲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只见她瞬时间抽出长剑抵住玄言子的脖颈,一双美目不爽地眯起。 “要么,你叫那个叫林琅的弟子出来受死,要么,掌门你就替她受死。如何?” “以前没见过你啊,新来的?”玄言子突然歪着头看了月玲珑一眼,笑了下,“三清宫那个叫月疏影的宫主呢?怎么没见他?” 月玲珑脸色一滞。 “难道死了?” 男人咧开嘴,笑容十足十的嘲讽。 明明是仲夏时节,这两人周围的空气却跟冰结了似的。 只见月玲珑发出一声尖叫,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而罪魁祸首如恶作剧一般吐出来的蛇信子还没收回。 “赔钱可以,道歉也可以,赔人可不成。”男人伸出手指将抵在他脖颈上的剑弹成两截,又抹了一把脸,霎时间改变了面容。 那是个妖气十足、雌雄莫辩的美人儿。个子也高,身段也软,脸也漂亮,笑着威胁人的模样也能让人心神一荡。 但他绝不是浮珑派掌门。 “再见啦各位朋友~咱就不玩了,省的玄言这家伙把咱挂挑竿上暴晒咯。”美人儿朝着众人抛了个媚眼,转身踏风而去。 而真正的浮珑派掌门,正匆匆忙忙气急败坏地朝众人赶来。 第三章 近战确实打不过远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那是什么? 帷帽垂坠的黑纱随着气流翻飞着,隐藏在这之下的面容一片模糊。 话说除了剑宗几位长老,几乎没有人见过剑宗掌门的真容,有人甚至怀疑那顶黑纱帷帽就长在这人的脸上。 那个人就算是在大喜当天,身上的黑衣也仍未脱下。 他凝视着远处地面上那一点不断闪烁的红光。 危险。 明明弱小,却又散发着如此危险的气息。 有趣。 虽然奇怪,但不可轻敌。 他这么想着,先排出了几道雷,尽数丢了下去。 —————— “原来剑宗掌门也是躲在云头不敢下来的鼠辈啊!” 林琅躲闪着天空中骤然劈下来的天雷,面对这种老鹰抓小鸡的行为林琅表示强烈谴责,有本事就下来跟她打一架,躲在天上当乌龟算什么剑宗掌门? 她伸出最长的那根手指,对着乌云深处比了一个西陆国通用嘲讽手势。 这还是昨天那群魔修教给她的,据说效果不错。 果然效果显著。 那几道雷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开始还只是在她四周虚张声势,现在就直直地追随着她的路径一路猛劈。 幸好周围已经让林琅清了场,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越是需要冷静的时候,林琅小朋友就越是能想起她师父玄言子天天对她唠叨的话。 “林琅小朋友啊,你要善用自己的力量,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唉,不是让你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你得看,用你的心去看。” 你得用心去看。 仿佛是得了神启一般,浮珑山大弟子林琅她在这片天雷之中轻轻合上眼睛。 以心为眼,方能看破真谛。 果然,少了视网膜上的光污染后,林琅能“看到”的,更多了。 然后,像是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一般,少女静静地伸手,蓄力。 在她的身上,无数条红光闪烁着、蔓延着、涌动着,深红色的纹路从每一条沸腾的血管之上显现出来,映在她嫩白的皮肤上。 嗡鸣。 每一滴血都在唱着诡异的歌,将那不属于她,亦不属于整个修仙界的力量传送至她的手腕。 少女右脚迈开一步,摆出了太极起势。 这一招并非是浮珑派所教授的招式,如果还有昆仑派的修士在场,那么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 林琅摆出的,正是他们日夜苦练的借力打力功法。 搬。 拦。 她闭着眼,粉嫩的右手紧握成拳,在挥出拳的那一瞬间,她的指关节触碰到了迫近的雷霆—— 锤! 出拳的意义就是为了正中目标。 专注于磨练双拳之极限之人,为拳修。 那一瞬间,身为拳修的她。 将触及指尖的天雷打了回去。 在那一天,殿后的几个昆仑派修士从千米之外的地界看到了这一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 “诶...刚刚那道闪电是不是...拐回去了??” “你看错了吧,走了走了,咱们还得回去向掌门领罪呢。” 在浮珑派大师姐她漂亮地将那道雷打回云层之后,天空终于安静了下来。 师父说过,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还是平静的。 那家伙要下来了。 那个被人称作剑宗掌门的缩头乌龟。 林琅默默握紧拳头,她希望那对苦命鸳鸯能跑到足够远的地方。 毕竟时间已经不够了。 ———— 乌云终于缓慢地散开了。 林琅看着那个一身黑的男人脚踩长剑从云层中显露身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先不说这个人实力如何,这把剑确实是把养护得当的好剑。 师父说过,一般费心思保养自己武器的,都是好人。 可惜啊可惜,师父他说错了。 好人可从来不会强拆人家的姻缘。 更不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要上了。” 林琅她再次握紧拳头。 ———— 你很难相信眼前能一拳将闪电打回云层的猛人目前仅仅是一个筑基的萌新修士。 剑宗掌门陆修亦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周身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少女。 从这家伙昨天砸了他们剑宗山门开始他就觉得这家伙并非池中之物,可惜当时人跑的太快,没来得及追责。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撞见了这个丧门星。 还是在自己大婚这天。 还给自己老婆拐跑了。 如果这女的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哪怕是掌门的首徒,不,哪怕是掌门本人,闹出这档子事来都得被剥去灵根赶出山门,不然很难收场。 可惜她是浮珑派的人。 一想到浮珑派,男人不禁默默咬了牙。 又没法问责,让人家赔灵石人家也没钱,干脆直接在这里把她杀了算了。 剑宗掌门抬起手,刹那间千万条剑气宛如游龙,带着破风音爆声朝眼前的少女直扑过去。 他倒要看看,连渡劫期长老都觉得棘手的一招,这家伙要怎么躲。 但这位掌门同学很遗憾地犯了教条性错误。 他觉得人家没法躲,但不代表人家真的没法躲。 “崩山式,起!” 宛如作弊一般,少女握紧的拳头直砸地面。 这一击带起无数大块砂石,只见石头土块漫天乱飞,将缭乱的剑气挡下了一大半。 但仅仅是一大半。 她还是太过稚嫩,以为仅仅靠一双拳头就能打倒一切。 一道剑气带着决意一击,直冲少女的面门。 她前额的刘海被这剑风吹向两边,光洁的额头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就算林琅看见了这道剑气又怎样?她这一天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洞穿,她毫无办法。 她输了。 输家的结局只有死亡。 。 “百——花——缭——乱——!” 就在少女自己都觉得自己该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时,变故发生了。 伴随着一声略微有些嗲气的爆喝,千万朵带着黏腻香气的粉色花朵宛如炸裂的烟花一般从虚无中突然迸发,一瞬间甚至遮蔽了剑宗掌门的视线。 这香气甚至带着若隐若现的毒,甚至还入侵到了他的护身结界半分,剑宗掌门连忙屏气凝神迅速后退,指挥着剑气清扫这一片繁花。 可是。 已经晚了。 三千繁花落尽,视线之间尽是一片碍眼的粉红色。 而那个来自浮珑山的怪异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四章 总之先从闺蜜做起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呼,呼......吓死我了。” 大约是在几十里之外的某个悬崖底下,紫衣少女喘着粗气,把一直夹在咯吱窝底下的白衣少女放了下来。 这人是谁? 林琅一时脑子有点没转过弯。 眼前气喘吁吁、穿着清凉、长得非常好看的紫衣姑娘刚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对着天空大喊了“百花缭乱”之后在一片遮天蔽日的粉红色中夹着她一路向南疯狂跑路,直到现在才把她放下。 “你知不知道那个剑宗掌门,那个叫什么陆修亦的,真的超级强啊!” 紫衣少女刚把她放下就是一顿数落,“他刚刚放的那一招,就是几百道剑气瞎飞的那个,就算是魔尊和妖王见了都得避避风头,你居然准备用脸接??” “啊,居然这么强的吗?”林琅露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觉得他很弱啊,一直躲在云层里不下来。” “那也是策略的一种吧……额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报家门?”紫衣少女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说明身份。 怪不得林琅用一种“你是谁啊”的奇怪表情看着她。 “我是百花教长老程墨衣,”紫衣少女拉住林琅的手,莞尔一笑,“昨日你将我和我的几个朋友从三清宫放了出来,今日我是特地过来报恩的。” 程墨衣笑起来的模样非常漂亮,她本身就带着些媚气,像是含着一勺蜂蜜般,甜的让人心慌。 百花教。 但凡掌握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百花教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修魔三教之一,教中几乎全部都是女修。 全是女修的魔修门派,除了修专攻下三路的阴阳调和之法以外,似乎也修炼不了其他的本事。 在这层原因之上,百花教成了最为正道所不耻的魔修派别,没有之一。 而程墨衣作为百花教的四大长老之一,自百年前那场战争之后就与其它魔修战犯一同被羁押在三清宗锁妖塔下。 而那什么据说能防住天雷的锁妖塔,昨个已经被林琅她拆成了断壁残垣。 “啊,不用客气,”解开疑惑之后,林琅重又露出了超级爽朗的笑容,“毕竟惩恶扬善是我的本职嘛!” 等等。 程墨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惩什么扬什么? 小朋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再确认一下,你知道我是魔修吗?”程墨衣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知道的。”林琅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放出来?” “师父说过,魔修也是人,不能因为阵营不同就对他们另眼相看。” 林琅认认真真地向程墨衣解释。 程墨衣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突然回想起了昨日林琅一拳打碎锁妖塔时,对他们一干魔修说过的话。 “我今日救你们出来,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那时少女逆光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双手铺满血色纹路,眼中红光灼灼。 “你们现在就立下心魔大誓,保证从此之后不杀生不放火,不为害众生,恪守正义,立心立身。如有违反......”少女停顿了一下,开口,“内丹破碎,爆体而亡。” 回忆完毕,程墨衣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禁苦笑。 就算她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也迫于压力发了心魔大誓。 但她仅仅以为这位只是恶趣味发作把人放出来玩,没想到啊没想到。 经过了三个呼吸的思考,程墨衣想通了。 没想到这浮珑山大弟子林琅是个傻孩子啊,那没事儿了。 ———— 浮珑山上。 二弟子黎雾攥着把剥了壳的花生,一手牵着昨儿个刚被大师姐捡上山的三师妹,路过他们师父门前时,冲着被倒绑在花架子上的碗口粗的大黑蛇打了声招呼。 “二师父练腰呢?” “练个锤子的腰啊,”大蛇懒懒地看了黎雾一眼,“不过就是个恶作剧么,李玄言那家伙还真就生咱的气了,瞧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三清宫的宫主是他私生女呢。” 大蛇也觉得委屈,上午不过就激了那个三清宫的小姑娘一下,结果那丫头居然哭着逃跑了,现在的小姑娘真的是不经吓唬。 这倒好,玄言子处理完事儿之后就把他绑起来挂花架子上了。 “额哦嗷嗷?”三师妹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高高竖起,她把一直嗦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戳了戳大蛇的鳞片,“咕嗷?” “不,毛毛,二师父不能吃...至少现在不能吃,”黎雾一把把只有五岁小孩儿模样的三师妹毛毛抱离二师父攻击范围,“这是我们家二师父烛玖,是条大——黑——蛇,同时也是咱们浮珑山的护山神兽,记住了吗?” “咕姆。” “这是林琅从哪儿捡的小妖怪?好家伙,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嘛?”烛玖看了毛毛一眼,发自肺腑地叹了一口气,“这样,黎雾你先给咱放下来,咱有点头晕让咱缓缓。” “二师父不必这么着急,等下就变天了,”黎雾抬起头,看着远处朝这边翻卷奔腾而来的黑云,“有贵客到了,我先去泡茶。” “嘶——”三师妹毛毛似乎也察觉出了些什么,朝着天空龇起一嘴小虎牙。 “不,大概率不是敌人……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了,二师父再见。” “先把咱放下来啊……算了。”生活不易,大蛇叹气。烛玖抬起酸疼的蛇脑袋看向天空,“电闪雷鸣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 另外一边。 “对了,程长老。”林琅从怀中掏出干粮,掰了一半递给程墨衣。 “啊,刚好有点饿了...怎么?” 程墨衣接过油纸包着的大半个馒头,这年头带干粮出门的修士确实少见,大家基本都是辟谷丹管饱。 更不要说还带着馒头了。 “程长老那一招百花缭乱,花是怎么出来的呢?”林琅咬了一口馒头。 “我是木灵根,平常也会种种花什么的。比起其他人召唤树木藤蔓,温温柔柔的花朵不是更受人喜欢么?”程墨衣说着,空手一抓,一朵小红花悄然绽放于林琅鼻尖。 虽然平常光用它们杀人了。 这话程墨衣可没敢说出口。 毕竟程墨衣活了五百二十一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的小姑娘。 你说她无知吧,她又强的离谱,甚至能空手接住剑宗掌门两招。 你说她该是哪个山头的大能吧,她周身的气息却又羸弱得很,顶多筑基。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想好好看看,看看这孩子能走多远。 总之先从闺蜜做起。 第五章 不祥征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一时冲动抢了送亲队伍的代价比林琅想象中的还要惨重。 说实话,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 程墨衣一路将她送到了浮珑山脚下,又从储物戒中取了几条漂亮裙子送给她。 “到这里就是你们浮珑派的地界了,我身份特殊,就不上去了,”程墨衣看林琅双手捧着一大堆衣服怪累,又从指头上薅了枚储物戒送她,“你们门派怎么这么穷?好歹你也是首徒,怎么连枚储物戒指都没有?” 说罢,还没等林琅回话,程墨衣又塞给她一枚纯金的花印。 “拿上这个,以后若哪个魔修不服你,你就把这个拿给他们看。” “谢谢程长老。” 林琅一时半会儿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们浮珑派之所以穷困潦倒,就是因为有她这个败家子儿在。 不,应该说拜她所赐,浮珑派已经欠了好几个亿的外债。 程墨衣看着眼前人儿羞赧的模样,忍俊不禁。 “那么生分干嘛?叫姐姐就好。” “谢谢你,姐姐。”小小少女脸颊绯红,纵然程墨衣没有磨镜子的爱好,此情此景之下也忍不住道心一荡。 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哈,如果她是个男人就完美了。”看着林琅匆匆忙忙向山上跑的身影,程墨衣不禁轻叹一声。 “墨衣,别玩了。”程墨衣的影子抖了一抖,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蝶、毒、锁已归位,就差你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 林琅走在石坡上,预感不详。 今天的浮珑山依旧很平静。 平静得就跟前面有什么大灾大难等着她一样。 二师弟没有在外面溜螃蟹。 二师父也没有被倒挂在花架子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想到这里,大师姐林琅的轻快步伐不禁变得有些沉重。 “哟,小林琅回来啦?” 说话的美人儿坐在木质结构的回廊上向她招了招手,一双蛇眼炯炯。 “二师父为什么突然换了新衣服?”林琅看见烛玖莫名换了一件崭新的丝绸外袍,不禁警惕起来。 师父教过她,永远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这个啊,”烛玖抬起袖子看了看,又冲林琅笑了笑,“因为小林琅有好事发生啊,作为师父总要庆祝庆祝。” “什么好事?”林琅下意识攥紧拳头。 如果现在一拳把二师父打倒的话...就能在师父出来前跑掉了! “师父,别逗大师姐玩了。” 黎雾抱着三师妹毛毛走了过来。 这位浮珑山二弟子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但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这座山头的大多数人都要成熟。 用烛玖的话来说,就是“可靠得跟笨蛋一样。” 虽然搞不明白烛玖的意思是因为是笨蛋才可靠,还是像笨蛋一样可靠。 为了报答烛玖他老人家的一话之恩,黎雾翻山越岭遍访名师习得秘传唢呐绝技。 从此烛玖就再也没有安安静静地冬过任何一次眠。 “大师姐,师父让你去正殿找他。” “哦啊嗷!嘶——!噗啾。”三师妹毛毛兴高采烈地比划着。 “我懂了,我这就去看看。” 林琅完全没懂她的毛毛师妹在说什么。 “你……”黎雾看着林琅的眼睛,欲言又止。 “怎么?” “你自求多福。” 怀着一肚子问号,林琅推开门进了大殿。 不知什么时候,这破破烂烂的大殿里多了套半新不旧的八仙桌椅。 她师父玄言子坐在祖师爷的画像右下边,挨着摆满瓜果的供桌。 玄言子倒还跟平常一样穿着他那件半新不旧的竹枝袍,头发也就那样拿根筷子随随便便一束。 只是陪着笑,脸上黑眼圈又深了不少,隐隐的有种英年早衰的风险。 先不说师父,就说供桌。 平日里祖师爷哪见过供品?大家都是烧根香,随便拜两下了事。 不对劲。 而另一个坐在她师父左手位的人...... 在看清了那人的形貌后,林琅猛地向后一大跳,摆开出拳架势。 她汗毛倒立她冷汗直冒。 黑衣黑袍,黑色帷帽,这不就是那个差点弄死她的剑宗掌门嘛!! 可惜一天的机会实在有限。 她拳头上的红光频闪了片刻,彻底宣告熄灭。 “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警告你,别对我师父出手!” 没了那股神秘力量的加持,林琅此时此刻,只是空有气势而已。 现在这屋子里随便哪个人都能给她一指头弹飞。 “精神头不错。”剑宗掌门微微点头,“那就这样吧,明日我来接她。” 接她? 林琅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师父。 这是终于要把她卖了还债的节奏吗? “师父,买卖人口是不义之事。” 林琅咽了一口口水。 “林琅她年纪太小,我觉得还是不妥,”玄言子叹气,“你不如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拜她所赐我现在在修仙界的名声已经臭了,人人皆知我是夺人所爱的……”男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的秃头。” “……” 只见玄言子脸色一凝突然不言不语,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愧是一派掌门,憋笑能力之高令人难以比肩。 “林琅,以后这种无根无据之事,不要随便造谣,”玄言子说着,一脸惋惜,“你看,害的人家掌门都找不到道侣了。”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现在倒好了。 “但那位昆仑派的凌梧水早已与她的师兄情投意合,在知晓联姻之事后她甚至要殉情,若我不将送亲队拦下,她就会以死明志。”林琅正义凛然地开腔。 惩恶扬善自然要厘清谁是谁非,林琅之所以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因为。 她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对的。 “你的意思是,我难道还要感谢你?”黑纱遮挡了男人的表情,不过他的语气倒是轻松。 “感谢你毁了剑宗和昆仑派的关系,感谢你拐走了我道侣,感谢你造谣我是个秃子?” 师父救我啊! 林琅被这三连问问到冷汗连连,再次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玄言子。 而后者冲她点了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 可真有你的啊,乖徒。 “所以,为了补偿我的损失。”剑宗掌门起身,一步一步向林琅逼近。 “你打算怎么做?” 第六章 代价比想象中惨重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打算怎么做? 那个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长相的人正一步一步朝林琅逼近,而她师父却像是默许了这一切一样,毫无作为,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知道事情会进一步发酵一样。 毕竟这是已经是商量好的事情。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计策,少女就会主动说出来他们想要的回答。 可林琅读不出这么多。 “我赔偿你的损失。”林琅抬起头。 真狡猾啊,黑纱把什么都遮住了,既无法从表情上读出这个人的态度,也无法预知他的下一步动向。 这已经是林琅第二次陷入被动的境地了。 “你拿什么赔?”剑宗掌门笑得格外嘲讽,“灵石?还是这一身的修为?” “我把这条命赔给你。” 林琅没有灵石,这身修为也几乎不属于她,她又怎么能拿那个人给她的东西赔偿? 思来想去,只有赔上这条命了。 “我要你的烂命有何用?”一只手从帷帽及腰的黑纱中伸出,掐起她的下巴往上抬,“要么,你把我的道侣还回来,要么,就由你来当我的道侣。” 真是耻辱,要是她还能使用那股力量,现在被摁在墙上掰起下巴的还不知道是谁。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林琅。 “我当便是。我连死都不怕,小小道侣又算什么!” 话刚一说出来林琅便想反悔。 “别答应那个姓陆的!” 只见烛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在完全没有理会玄言子给他的眼神暗示之下,径直扒拉开剑宗掌门,拎起林琅的胳膊就往外带。 “烛玖!我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见猛冲进来的烛玖完全不理会他的暗示,玄言子也绷不住了,起身大喊。 “李玄言你这是在卖闺女儿啊!有没有良心啊你!”盛怒之下烛玖再难保持人型,只见他的脸上浮现出黑色鳞片,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血盆大口。 “已经来不及了。” 剑宗掌门陆修亦稳了身形,也许是烛玖实力强大的缘故,他脸上的黑纱向两旁吹起,露出了本来面容。 林琅只来得及瞥上那么一眼。 不管那是什么。 那双眼睛,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林琅,你先出去,让我给这小王八蛋松松皮。”烛玖一面说着,一面拎着林琅的领子给她丢出了殿门。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头秀发被电成卷毛的烛玖可算是走了出来。 “别看了,咱没辙了。” “......”林琅抱着腿蹲在小池塘边上,看了烛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蹦来蹦去的蛤蟆,表情已经凝固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马赛克。 “祸从口出啊你,”烛玖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在她旁边,“这下好了,你得给人家当童养媳去了。” “他故意激我。”林琅撅起嘴,一脸难过。 “害,年轻人还是道心不坚定啊,”烛玖托着腮叹着气,“不过成亲嘛也就那档子事儿。两口子过日子,苦也一天乐也一天。” 林琅没搭话。 老蛇又轻叹一声,“早点离开这里,说不定也是好事儿。” 林琅看着二师父的美丽颓颜,以及那头被电焦的长发。 “所以二师父打输了?” “哈?咱怎么可能输?咱当年好歹也是顶级大妖,若咱乐意,只要眨眨眼就能颠倒日月,动动尾巴就能改变地貌......怎么可能输给那种小屁孩儿?”烛玖立马站起来跳脚,而后瞬间颓废,“只是发挥不好被雷劈了几下,而已。” “二师父又吹牛了。”林琅毫不留情地吐槽。 烛玖师父是个大撒谎精。他总是拿灭世啊,杀人啊这些陈词滥调吓唬小孩儿,你若问他这些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上次说是在五千年前,上上次说是在万年前,上上上次又扯到盘古开天的时候去了。 那种能灭世的大妖怎么可能会窝在浮珑山这小破地方。 “唉,算了,不跟你贫这嘴了,”烛玖从怀里摸了个物事出来,径直丢在林琅头上,“那什么掌门说了,明天就来接你...祝你新婚快乐。” 林琅接过去一看,是一袋子火红火红的玉,也许是玉的缘故,袋子摸着十分温润暖和。 “这是蛇玉,算是咱修炼的副产物吧,卖是卖不出去的,”烛玖又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块小的蛇玉,扔向小池塘。 蛇玉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立刻沉了底。 下一刻,巨大的水柱伴随着爆炸巨响猛然升起,蹲在池塘边上的两人都被溅了一身带着腥味的池塘水。 不过烛玖似乎更惨一点,身上挂了不少被炸晕的蛤蟆。 “这玩意儿注入灵力就会爆炸,好玩吧?把这一袋子埋剑宗山脚下,保证能把整座山炸飞。” 烛玖满脸都写着开心。 林琅当即决定把这一袋子危险品全部封印在储物袋里。 烛玖没直接回屋换衣服,送走了林琅后,他自己只身回了正殿。 只见玄言子站在一片废墟中,凝视着斑驳墙上被拦腰撕开的祖师爷画像。 “抱歉,咱没控制好力道。”烛玖挥了挥手,把周围恢复成原状。 但那张画似乎跟他对着干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原来的模样。 就算烛玖强行用灵力拼上,画像也会变着法碎回去。 “林玄隐你这家伙是不是跟咱过不去?你信不信咱给你这张臭脸撕下来当厕纸啊?!”烛玖冲着画像吼。 “你敢?” 画像上面,祖师爷缓慢地翻了个白眼,“居然敢在我辛苦建好的大殿里变回原形,你这条蛇...或许能用来煲汤。” 相当精神的男中音回荡在大殿中。 “你应该都看见了吧?你怎么看?”李玄言往太师椅上一靠,顺手摸了个苹果啃。 “放下!那是大爷我的贡品!” 画像上的祖师爷被气到头发直立。 “问你话呢林玄隐,”李玄言托起下巴,令人过目就忘的脸上满是嫌弃。 “只恨自己飞升太早,不能手刃拱白菜的猪。”画像露出了一脸惋惜的表情。 “我是说,林琅的情劫。”李玄言把苹果核扔在画像脸上。 第七章 不如把酒,解忧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情劫?有个屁的情劫。”听到情劫两个字,画像震了一下,“你们这群家伙不要把人正常的需求当做洪水猛兽看啊!” 烛玖抱着胳膊啧了一声。 “你这飞升老贼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没见那些清修百年之人为情所困,最后落得身死膏草野的下场。” 俗话说得好,修仙之人不能沾上情这个字。 沾上了,非死即伤。 烛玖想起来自己有个堂妹,一千多岁左右如花的年纪,就是因为爱上了个短命的凡人,不惜自降修为也要跟凡人在一起。 结果某天原形毕露,被人关进镇妖塔里,现在还没出来。 要不是玄言子闲着没事给林琅占桃花,结果占出来了一个长达百年的情劫,他们至于这么急得跳脚么? “我见过的好吗?你这长虫能不能安静点?”就算看不到林玄隐此时此刻的样子,两人也能想象出来这家伙正气得到处乱走,“我都说了不要随便给林琅卜卦,你看你们俩慌的。” “有本事在这里嚷嚷不如就从仙界出来打死咱啊?天天躲在画像后面来回看,我说,仙界很闲吗?” “至少比你们闲。等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申请去凡间当土地公了,长虫你给我等好。”画像上面那张脸开始呲牙。 “到时候记得喊咱,咱给你土地庙砸了。” “你们别吵了,”李玄言吃完最后一个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我的意见是,这次那个陆修亦过来提亲,对林琅来说是个机会。” “是个屁的机会。”烛玖和画像异口同声。 “横竖都得度过这个情劫,不如找个勉强能打得过她的,”李玄言完全没理会两人的嚷嚷,径直说,“省的林琅一拳把人打死了自己心里难受。” “确实,你说的有点道理。”烛玖点了点头,“要不是开山祖师爷整出的幺蛾子,我们也不会这么辛苦度日。” “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你们,过分了啊!” 但男人的话再没传到两人耳中,下一个瞬间,那张祖师爷画像变得粉碎。 同一时刻,在凡人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那个人墙上的童子戏水图彻底变成齑粉。 “林玄隐,你逾矩了。”庄严的声音从虚无中响起。 “哈,真是不通人情啊,”林玄隐起身挠了挠头发,“仙家还真是破规矩一堆。” 他抬起爬满红色纹路的手,眼中红光乍现。 ———— “时间过得真快,明明之前还是个小丫头,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妻子啊。” 那个人推开林琅的房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罐子酒。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 林琅把手里的《拳法通解》往被子上一丢,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我从师父的后院里挖出了酒,要喝吗?”进来的人正是浮珑派二弟子黎雾,他掂了掂手里满满当当的两罐子,问道。 哦? 林琅眼前一亮。 玄言子每年春天都会在后院的大桃树下埋上自己酿的一坛灵酒,预备着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庆祝,可惜每次都等不到秋天,就会被人挖出来偷喝干净。 有时候是烛玖他老人家鼻子灵嘴馋,有时候是玄言子自己忍不住尝鲜,大多数时候都是黎雾和林琅共同解决。 毕竟烛玖师父他喝大了会变回原形在山上搞破坏,事后还死不认账。 所以林琅和黎雾一般都选择提前解决掉这一坛子。 两人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一人抱了一坛,中间摆盘花生当下酒菜。 酒是好酒,带着微弱的灵力和清凉的甜,最适合天气闷热的时候来上那么一碗。 “我听二师父说,你劫了人家老婆,然后人家不乐意了,跑过来要你当他老婆?”黎雾喝下一大口酒,面无表情。 这位师弟总爱绷着一张脸跟人开玩笑,也并非有面瘫的病,只是个人兴趣所致。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都怪我一时冲动,”林琅叹着气,她老后悔了,“我应该以死谢罪的。” “听说你还造谣人家是秃顶老头?” 林琅闷了一口酒,把酒坛子咣当一声放在地上,嚷嚷:“我昨天在人家昆仑派趴了一夜的屋顶听着他们聊了一晚上的剑宗掌门,我也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是假嘛。” “传言大概率是真的,说不定真的是秃顶。”黎雾深以为然。 “我就说嘛!一千多岁了还找不到老婆,一定是脸不行啊!”林琅开始有些兴奋。 “快去向师父和二师父谢罪啊。”黎雾脸色微红。 “秃头会遗传吗?”林琅十分兴奋。 “大概率会,但不到年纪看不出来。”黎雾脸色酡红。 “好嘞,我这就去找师父,问问他怎么不秃头的。” 林琅的一坛酒已经见底。 黎雾的酒还剩点福根儿。 此时此刻少女兴奋异常。 “啊,想起来了。还要给二师父放洗澡水,给师父揉肩,给后山的猴子拿桃子,”黎雾捂着头,整个人已经变成虾红色的一小堆烂泥,“晚安师姐,我熬不住了。” “放心交给我!”林琅嘎嘎大笑,卷起袖子夺门而出。 ====== “给二师父拿桃子,给......师父放洗澡水,猴子...揉肩......” 今夜子时,后山已经变成了废墟一片,不时传来猴子的惨叫。 林琅力所能及地帮所有肉眼可见的猴子松了一遍筋骨。 一边大力揉捏一边还纳闷,为什么黎雾这家伙要给猴子揉肩? 烛玖这边久等不来洗澡水,正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只见他们山头大弟子抱着一筐桃子踹门进来,哐当一声往地下一放。 两片门板应声倒地。 “二桃子,你的师父我给你拿来了!” “?” 看着红光满面打着酒嗝激动万分的某人,烛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崽子一定是偷喝了新酿的酒了。 今年的酒里多加了一味醉仙果,谁喝谁断片。 “记得吃完。”林琅弯下腰,把地上的门板捡起来,往门上一靠,出去了。 “还要给师父放.....个啥来着?给师父放个秃头?问问师父怎么不洗澡?” 林琅一面拍着脑袋喃喃自语,一面往她师父玄言子的卧房去。 师父,危。 第八章 突如其来,禁闭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话说这边玄言子也没睡下,只是和衣坐在那里调理气息,顺便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诸多事情。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嘈杂的猿啼,正是整理思绪的好时候。 想来林琅一定怨恨她这个不称职的师父。 玄言子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但他没得选。 换句话说,这是天命。 所有卷入天命的人,都没得选。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谁?” “林琅想问师父点事情。” 听见是自家大徒弟的声音,玄言子的瞳孔震了一下。 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林琅这时候摸上门来,莫非是来报仇的? “门没锁,进来吧。”想来自己也不会被亲亲徒儿暗杀,玄言子叹了口气,把林琅放了进来。 玄言子也是心虚,毕竟在这场闹剧中,他扮的是个黑脸。 坏事儿他也做了,难听话也说了。 林琅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委屈,今儿个算是委屈大了,只见小姑娘推门进来,本来看上去还开开心心的,一和玄言子眼神交接就变得畏畏缩缩。 “想问什么?”玄言子挥了挥手,手边的红泥小茶炉便自行加水点火,两个古陶茶杯从矮柜上面蹦跶下来,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几撮茶叶。 “师父为何不洗澡?”林琅此时还处在喝糊涂了的状态,她刚一进门,就想起来忘了给师父抓个秃头放过来,但又不好意思转身出门去找,只能羞愧不已地坐下。 好重的酒味,玄言子皱起眉头。 林琅这一张嘴,算是暴露了喝酒的事实。 “你其实是想说,为何我默许剑宗掌门对你说出那种话?” 玄言子这解读能力也是出类拔萃,虽然人家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但在某种情况下也算是给林琅答疑解惑了一波。 “嗯?”林琅眯瞪着双眼,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便顺势点了点头。 “林琅你啊,其实并不是个修仙者,”玄言子回忆起往事,只觉得十分可惜,若不是当年林玄隐那么坚持,林琅说不定还能以一介凡人的身份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你没有灵根,也无法修炼,但你也不是凡人。” “凡人?” 一杯香茶蹦到林琅手中,她此时此刻干渴得很,便慢慢品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师父的话茬。 “就是那什么什么,跟你现在解释也没什么用,反正就是跟那群飞升老贼脱不了关系。”玄言子喝了一口茶,叹气。 “师父也会烦恼吗?”林琅一歪头。 “烦恼啊,明明应该给你安排更好的人,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玄言子持续性叹着气,“陆修亦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坏,他也有难言之隐。” “秃头吗?” “......倒也不是这种烦恼,况且人家还确实没有真秃。”玄言子叹着气,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小脑瓜,“造谣什么的,不好。” “我给师父添麻烦了吗?”林琅抬起眼睛,“为什么师父要赶我走?” “这不是在赶你走,只是把你推回命定的位置而已。浮珑山不是你的归宿,你要做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更多,”玄言子拍了拍林琅的肩膀,“向前走吧,不要回头。如果你真的是...的话。” 林琅没听清她师父说的话,脑海中清醒的部分总觉得她师父讲了不得了的东西,但混沌的部分却只想睡一觉。 最终,清醒向混沌妥协,林琅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林琅。” 男人平凡的一张脸上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是不舍,是遗憾,更多的是悲哀。 最后一枚齿轮已经回到了原有的位置。 强行停止百年的命运车轮,又将轰鸣着驶向远方。 在这车轮之下,又将碾碎多少生灵? ———— 宿醉令人烦躁。 林琅捂着痛到不行的头缓缓支起身子,她隐约记得自己昨晚上闹得很大。 是时候该出去跟那什么掌门去那什么地方了。 身子底下的床铺硬的要命,就跟睡在石头上一样。 还有个毛烘烘的压在肚皮上,沉得要死。 林琅嘴里嘟囔了几句抱怨的话,伸手去拿衣服。 一摸,摸出一根圆滚滚糙乎乎的玩意儿来。 这凛冽的手感,让人忍不住猛地睁开双眼。 待看清手里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林琅愣住了。 不管她想怎么否认,但那玩意儿怎么说呢?林琅不得不承认,那确确实实是块木头。 她正疑惑着,身上那团毛茸茸嗷了一声,露出个小小的熊脑袋出来。 诶? 熊? 正想着,那只小熊又伸出两只小爪子,抱着她的脸用湿漉漉软绵绵黏糊糊的舌头舔了一口。 “哦嗷!” “......毛毛?”林琅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天捡到了这只小家伙,还把她带上山,让她认了玄言子当师父来着。 “咕姆!”毛毛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是哪儿?”林琅环顾四周,看着堆满墙角的木材和边上靠着的斧头,还有身下的草席子和怀里的小熊崽子,意识到了这里好像是—— 浮珑派的柴房。 谁的恶作剧? 林琅抱着小师妹站起身,随手一推柴房门,而后毫无征兆地被烫了一下。 结界! 这跟刚出炉的烤山芋一样烫手的温度...错不了,这是烛玖师父布下的结界。 发生了甚么事情? 浮珑山老蛇烛玖的结界正如其喝高了自夸的那样,比他自己的鳞片还厚。没个千八百年功力是打不穿的。 林琅不信邪,聚气抬手,身体上浮现出泛光红色纹路。 “崩山式,二式。”林琅握掌,对着散发着灼人热量的结界就是一拳。 什么都没有发生。 “毛毛,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林琅无聊至极,拎着毛毛的两只爪子让她人立。 “姆?” 只见小熊崽子脖子上还挂着个小木牌。 林琅把木牌翻过来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字。 “饿了的话,就请吃掉我吧。” 黎雾的字迹。 啊真是的,到底在背着她做什么啊这群人!! 第九章 穴鼠与蛇的反击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听说浮珑山最令人称道的是那林间飘渺不绝的雾气,现在看来倒也不过如此。” 那位少女立在浮珑山至高处欣赏着风景,她鸦羽一般的长直发被山风吹起,露出光洁额头和一对桂叶眉来。 剑宗之人皆着黑衣,少女也不例外,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大小,但身材已经是模板级别的完美。 即使身体的大部分都被黑裙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脖子都不曾露出半分,但过于紧身的衣服下面的躯体已经能适时地让人产生联想。 她腰间别着华丽到难以想象的剑鞘,不论是做工还是设计都属于顶尖,上面甚至还镶嵌着数不清的、打磨到闪闪发亮的妖修内丹,每一颗都至少蕴含着千年的灵力。 但只是剑鞘而已。 里面。 没有剑。 少女将纷飞的长发别在耳后,冲着坐在巨石上发呆的人笑了笑:“修亦,我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存在,还有妖修的臭味。” “锦橙,这里有条烛九阴,”陆修亦拍了拍帷帽上的灰,重新戴回头上,“我不建议你打它的主意。” “我讨厌蛇,”名为锦橙的少女睁开漆黑无光的眼眸,她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百年前有条该死的蛇给我的主人造成了致命伤,我的兄弟姐妹们也因此失去了踪迹。” 相同的话在这百年间陆修亦已经听了无数遍。 百年前“那个东西”突然出现,被强行镇压下去之后又留了一大堆棘手的武器在修仙界,为了保证“那个东西”不再出现,也为了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别有企图,每个门派都分到了一把武器自行封印。 而封印的副产物...... “走吧,去把我的姐妹接回来,”锦橙身姿轻盈,从岩石上一跃而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不过他们也是厉害,居然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当小孩养,果然是前代掌门死的太早了么?” “拿到她之后,你要怎么做?”陆修亦问她。 “我要吃掉它,”锦橙笑逐颜开,“怎么?不舍得吗?” “......随你的便。” ———— 日上三竿时,浮珑山的新嫁娘已经在两位师父的引领下来到了浮珑派山门前。 只见她一袭大红嫁衣,头戴大红盖头,双手合拢,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与以往略为疯癫的举动大相径庭。 来接亲的,只有两人。 “真晦气啊,大喜当天还穿着黑衣服,你们剑宗的人都是乌鸦变的么?”身为大黑蛇的烛玖大声吐槽道。 那位黑头发的少女闻言,静静抬起头与烛玖对视一眼。 烛玖一哆嗦。 那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释放杀意的人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他,再多说一个字就弄死你。 “掀开盖头检查一下,”锦橙向陆修亦使了个眼色。 陆修亦点点头,走上前几步,一把将少女红盖头掀开。 “真他奶奶粗暴。”烛玖点评道。 “少说几句吧。”玄言子单手握拳直击老蛇腰间。 再说林琅。有句话叫芙蓉如面柳如眉,正是形容少女此时此刻的模样。 在妆容的映衬下,本就美丽的少女更显得如花似玉娇羞异常。 再加上不情不愿和被无理对待的嫌恶表情,真是宛如天仙下凡。 瑰丽,瑰丽得很。 就算未来夫君是个铁石心肠,心也不免悸动一秒。 但身后的锦橙却一瞬间变了脸色。 气味不对。 “她不是她,她是谁?!” 锦橙发出一声尖叫。 “啧,被发现了。”“林琅”一巴掌打掉试图拦住她的陆修亦的手,而后一个大跳躲回两位师父身后。 她再抬起头时,已然变成了一张面无表情的美少年脸庞。 “蜃。”陆修亦看破了少年的原形,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不禁腹诽。 这浮珑派怎么全是妖怪? “黎雾你退到山门里去,这里我跟你大师父顶着!” 浮珑山本身就是个大型结界,有老蛇的灵力撑着,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闹不上天。 “好。”黎雾点点头,转身向山门里面跑去。 “蜃妖?我正想要块蜃妖内丹嵌在剑鞘上呢。”锦橙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 烛玖抬起骤然间覆盖上黑色鳞甲的手臂,挡住锦橙的决意一击。 只见黑发少女化长发为利刃顷刻间以破风之势直朝烛玖袭来,而后者一把将玄言子推出锦橙的攻击范围,坚硬蛇鳞挡下所有不愉快。 “臭死了,所以我才讨厌蛇!”锦橙十分嫌弃地抽回长发,“陆修亦,你去找那孩子,我要杀了这条蛇。” “这么嚣张?你算老几?”烛玖青筋暴起。 “她是斩妖的剑,你对上她没有胜算,”玄言子慢慢走过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根烧火棍,他拍了拍烛玖,说道,“你去制止剑宗掌门,这边我来。” 烛玖低头看了一眼烧火棍。 “好...你那把剑呢?” “早当了。” 玄言子无所谓地耸耸肩。 为了谋财玄言子也是很努力了。 “你居然要拿柴火跟我打?我现在虽为人形,但百年前好歹也是一等一的神器,”锦橙这百年来还未曾被如此羞辱过,她怒极反笑,“好,那就来试试,到底是那柴火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是因为使用的人实力登峰造极。” 玄言子的语气淡然之中带着些疲惫,疲惫到锦橙都怀疑眼前这个黑眼圈深重的颓废男人会在下一刻倒地睡着。 “而你,只不过是把镶金带玉的烧火棍,而已。” 玄言子反手握紧烧火棍,摆了个最正经不过的起手姿势,“请。” 另外一边。 “可恶,完全打不开二师父的结界!”所有努力统统报废,林琅彻底泄气,抱着毛茸茸的师妹靠着柴火堆坐下,“明明都说好要把我送人了,烛玖师父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姆姆。”毛毛嘟哝着,拽了拽她的袖子。 “我也听不懂你说的话啊,毛毛,”林琅举起毛毛晃了晃,“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玩...等等。” 林琅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储物戒指。 她摸出戒指,往里面掏了掏,也没多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不过...... 烛玖给的那袋子蛇玉,可还在里面放着呢。 第十章 爆炸、战斗、拳法艺术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眼前的人。 不。 应该称之为怪物。 明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工具,甚至连工具都称不上,那就是一根一头焦黑的柴火。 但那个人和他手中的烧火棍已经达到了人棍合一的境界。 锦橙俯身单手撑地,她严重低估了眼前的对手。 毕竟这个浮珑山掌门看起来不吭不哈的,半点气场都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山门的大叔。 明明一开始拎着柴火棍的样子颓废得像是刚从某个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但自从他摆了起手姿势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作为曾经的兵器,锦橙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脸上带着疲惫的人身上的剑气甚至不亚于以剑入道的剑宗之人。 缭绕的剑气带着蛇的危险,鼠的狡猾,锦橙仅仅分心了片刻,一截发刃就被斩下。 “我的头发......”看着被风吹散不知所终的那截头发,锦橙心里一痛。 再次分心让她漏洞更多,数次斩击之下,锦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已经被砍成了狗啃样。 悲伤莫过于心碎。 即使心理素质再强悍,锦橙也不过是个刚化形百年的无机物。 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流下。 “你...真不要脸!”锦橙用手腕一蹭眼泪,咬了牙虚晃一招就往浮珑山山门内冲去。 一旁打架的一人一蛇看见这场景都愣了。 “纯情的让人想泡。”烛玖顿了顿,点评。 玄言子把烧火棍一丢,擦了擦手上的炭黑:“我去拦住她。”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玄言子话音未落,只听见轰的一声整座山仿佛地震了一般抖了一抖。 在他们身后,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爆炸产生的热浪扑了这群人一脸。 不论是正在和大蛇缠斗的剑宗掌门陆修亦,还是头发参差不齐的神剑锦橙,还是正做女装打扮的黎雾,大家都被这一堪称为奇观的景象吓到了。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见证了这个小破门派从打下地基开始发展到被一口气炸平的现在,玄言子流下两行血泪,心力交瘁倒地不起。 只见他还喃喃地算着账,一双手颤抖不止。 与之相应的,是一脸心虚得不行的老蛇烛玖。 夭寿啊!那死丫头还真把蛇玉拿来用了!! 爆炸的正中心,一个黑影缓缓走出。 只见浑身上下铺满红色光纹的林琅背着呼呼大睡的毛毛,她的右拳高高举起。 自她拳头顶部产生,以她的身长为半径的淡红色半圆结界正闪烁着,保护着内里的一大一小俩熊孩子。 待走到安全地带,林琅才放下手,淡红色的诡异结界也随之消失不见。 始作俑者本人也愣了愣,抬起一双红纹渐退的手不可思议。“居然成功了?师——” 化为人形的烛玖指了指地上抽搐不已的玄言子。 “刚被你气死了。” “终于找到你了......”少女带着颤抖和喜悦的声音从林琅背后响起,“妹妹......” 这个声音以外的熟悉,就像是听过无数次一样。 林琅愣愣地扭过头,看着眼前那个泪流满面的黑发少女,和她手中握着的剑鞘。 “林琅趴下!!!”在林琅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见一身红的黎雾大喊一声纵身挡在她和少女之间。 血,喷了出来。 黎雾攥着那根没入胸口的黑色发刃,一贯面无表情宛如人偶的脸上带着讽刺笑容。 “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师姐,去制裁这个丑八怪。” “明白了。” 愤怒。 林琅从储物戒中掏出几瓶还春丹并储物戒一起丢给黎雾。 只见少女活动着脖子,掰响了每一根手指头。 原本带着些深棕色的眼瞳尽头只剩一片血色。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闯我门派,打伤我师父师弟?” 仿佛血管一般的红色纹路浮现在她的身体表面,林琅每向前一步,眼中的血色就浓重一层。 就算是同为武器的锦橙此时此刻也不免震惊到张开嘴。 “怪物......”锦橙忘记了后退,也忘记了反击,“骗人...骗人的吧?” 她不敢相信,眼前宛如神明降临一般的怪物是和她侍奉同一主人的兵器。 明明是最弱的兵器,为什么散发出来的力量如此恐怖? “明明你才是最弱的啊?琳琅你...明明是最废物的武器啊?” 听见那个发型乱七八糟的少女喊她的名字,林琅顿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难不成?” “你想起来了?我是你的——” “难不成我这么有名的吗?”林琅仔细一寻思,然后被自己震惊了。 “......”黎雾手一抖,还春丹撒了一大半。 “我觉得你们家弟子应该去治治脑子。”陆修亦把剑一收,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好戏。 “用不着你提醒。”烛玖哼了一声,也找了个地方打坐。 “姆姆。”毛毛努力爬上烛玖的膝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转了两圈,卧下。 蓄势待发的兵器组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已经化敌为友还搞了贵宾席观战,气氛依旧一触即发。 “还有,你一直武器武器的累不累啊,我们明明是人好吧?” 林琅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女言论中的怪异之处。 华生终于抓到了盲点。 “别把我们和那些家伙相提并论啊!”锦橙被戳到痛处,不禁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奋起反击。 化形已有百年,但锦橙仍以自己是一把神兵为荣,痛恨这具无法修炼的血肉身躯。 只见残余的发丝化形为剑刃,尽数向林琅袭来。 林琅咬牙切齿。 又是远程,又他奶奶的是远程,就不能真枪实干地跟人揍一架的? 怒气加持之下林琅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伸手掰断所有向她袭来的发刃,其熟练程度和精准度只有在田间地头掰了整整半辈子苞米的老农才能媲美。 由于速度过快空气中甚至留下了纤纤玉手的残影,洁白的双手与漆黑的长发交织形成鲜明对比,恰到好处的力量不禁让浮珑派几位师徒想起上一个因为拖欠工资愤然辞职的拉面专精食堂大师傅。 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去山下吃碗荞麦面吧。 第十一章 封剑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从现下里的局面来看,林琅这边还没怎么发力呢,锦橙这边已经白给得差不多了。 正如同玄言子说过的,此时的锦橙不过是一把镶金带玉的烧火棍,空有一身剑骨,但实战方面是真的不行。 相比之下,身为浮珑山之光的林琅林琅选手的表现就相当值得一看。 只见对手剑宗锦橙的远程攻击手段已经被消耗干净,无奈之下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气势开始近战肉搏。 而浮珑派的林琅选手也转守为攻采取近身猛攻的战术对着猛扑上来的锦橙选手连打数拳。 锦橙选手转身回旋一百八十度躲过攻击,漂亮! 紧接着她将一部分手臂也化形成了剑刃,转身的一瞬间破空打出三道剑气来! 先不说威力如何,从现场的特效来看自然是相当的厉害,不愧是一把名武。 嗨呀,这边林琅选手大意了,没有躲开,虽然双拳交叉护住头部,但仍然被一道剑气划破了手臂。 “林琅!别愣着,踹她啊林琅!” 这边浮珑派的二号教练也按耐不住了,二号教练退役之前也曾经是自由斗法项目的一名猛将啊,最擅长的据说是锁喉和绞首,也是因为腰肌劳损早早退役,不得不说是十分可惜。 那么这位林琅选手也是完全继承了二号教练的搏击技巧,虽然小小的受了点皮外伤,但是整个人的攻势也很猛。 依旧是朴实无华的连招,但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几十年的真功夫还真打不出这样漂亮的一套形意拳,再加上红光特效加持,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相当厉害。 很快啊,锦橙选手虽然每一招都是杀招,但明显体力已经接近透支了,这也给林琅选手提供了更多机会。 林琅选手低头躲过了锦橙选手的一招直刺,而后一把抱住对手的上臂趁锦橙选手被缴械之际,弓身抬腿,一膝盖顶在了锦橙毫无防备的肚皮上! 锦橙选手吐血了! K.O! 胜败乃兵家常事,女侠请重新来过。 林琅擦掉手臂上被剑风砍伤流出的血,看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痛到脸色发白的锦橙,甩了甩有点酸的手。 “下一个是谁?” 林琅挑衅地挑起一边秀眉,看着一边闲得拿出磨刀石开始磨剑刃的陆修亦。 面对小姑娘的嘲讽,陆修亦只是默默起身,甩了甩剑上的水,朝她走来。 “你我,并非敌人。”就在林琅挥拳的一瞬间,陆修亦擦着她的身侧走了过去。 他的目标不是林琅,而是...... “——修亦!”锦橙捂着肚皮艰难起身,愤愤然道,“为什么不帮我?” 陆修亦弯下腰向锦橙伸出手,他头上的黑纱低垂着,遮住这人的所有表情。 虽然莫名感到不安,但锦橙还是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 那只即将带她陷入深渊的手。 “封剑。”紫色的电光从两人交叠的掌心中冒出,锦橙的表情瞬间因痛苦变得扭曲。 她想缩回手,但是不能。 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豆大的汗珠从秀美的额头滚落至下巴,她甚至无法用声音来表达自己的痛,只能无声尖叫着扭动着。 烛玖捂住了毛毛的眼睛。 只见锦橙的身形越来越小,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最后光芒散尽之时,陆修亦的手上只剩下了一把黯淡无光的长剑。 华丽非凡的剑鞘失去了主人,咣当一声落了地。 陆修亦捡起剑鞘,将那把剑装了回去,而后转身向一干老小抱拳行了一礼。 “锦橙剑已归鞘,感谢各位帮忙。” 嗯? 原来不是敌人,而是盟友?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林琅看向仿佛早就洞悉一切的黎雾。 后者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折腾这么多人给你演戏,道个谢就走了?总得表示一下不是?” 烛玖反倒不愿意了,把毛毛往边上一放,双手抱臂起身。 “赔钱。” “你们家弟子炸的房子,凭什么让我赔?”陆修亦反唇相讥。 “你打伤我了,赔钱。”烛玖指了指自己下巴上那一小块剌破了皮儿的伤。 “……”陆修亦完全没想过这些人能这么厚颜无耻,“赔钱可以,林琅我要带走。” “?”林琅一懵。 “那可不行,这是我们门派的扛把子,可不能让你拐跑。”烛玖就当之前的约定不存在一样,疯狂摇头。 “她是我道侣,为什么不能跟我走?”陆修亦一把拽住林琅的手,力气之大竟然难以挣脱。 这下换老蛇无语凝噎了。 “放了我师姐。”黎雾迅速抱住林琅另外一只手,脸色一沉。 两人都不愿松手,林琅只好站在中间动弹不得。 “怎么,她亲口答应过的事,你们现在还想反悔?”陆修亦不依不挠。 修仙之人最重视的就是约定,一旦约定好了的事再反悔,就有横生心魔的可能。 虽然林琅本质上来说并非修仙之人,只是跟惨遭封印的锦橙一般是个化了形的无机物。 但约定的约束力是能够作用到她身上的。 “我才没同意你们这桩亲事——” 老蛇话音未落,只见青天白日里一道闪电从半空不知何时汇聚的云层中冒出,径直劈在了他的头上。 那一刻,惨遭雷劈的老蛇回想起了昨天被滚滚天雷支配的恐惧。 “婚契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浮珑派一方有所反悔,则天打雷劈,”陆修亦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了的那纸婚契。 看见那契约左下角烙印着自己的姓名,林琅当场愣住。 不是吧,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签过这种阴间契约? “我不记得我签过这种东西。”林琅眼中红光一闪,挣开陆修亦的钳制。 烛玖捂住了脸。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林琅好像还没有学过。 陆修亦这个人鸡贼就鸡贼在,昨儿个半威逼半利诱让林琅说出来自己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早就揣了一纸契约在怀里。 林琅张嘴同意的一瞬间,这门婚事就已经成立了。 反悔的下场就是烛玖那样,天打五雷轰。 第十二章 内情、转折、新地点?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你也看见你那个蛇师父的下场了,既然如此仍要抵抗吗?”见林琅挣脱了他的控制,陆修亦轻叹一声问道。 浮珑派向他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同为武器的林琅完全能够镇压和她一同产生的存在。 百年来,剑宗一直在寻找能够彻底封印锦橙剑的方法。 作为神器的锦橙留有百年前的记忆,难以被人控制不说,臭脾气还一大堆。 封剑仪式进行了无数次,都无法将她彻底封印。 直到前天。 前天林琅一拳把剑宗山门打碎的那一瞬间,一直油盐不进的锦橙心性动摇了。 她几乎是立刻找到了陆修亦,要求他把自己的“姐妹”带回来。 “求你了,快把那孩子带回来,我有预感...我有预感,”锦橙用着几乎祈求的语气,“我必须要见到她!” “我不可能把别人门派的神器带回来。”陆修亦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那就去偷去抢啊,你们不是很想封印我吗?把她带回来我告诉你们怎么封印神器!” 这是锦橙第一次如此失态。 在林琅和锦橙斗殴哦不斗法的时候,陆修亦就发现了。 林琅在不断吸收着锦橙的灵力,或者说,两人在缠斗的时候,两人的灵力处于一种交融的状态,谁都可以凑上去吸一口,而更强大的一方吸收的更多。 最后灵力全失还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的锦橙,简直不要太好被封印。 “如果你跟我走,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林琅不能交给任何人,更不能留在剑宗。 在所有人还没有发现她的价值前,夺走她。 “那你能告诉我我爹娘是谁么?”林琅想了个这货绝对不知道的问题,心想说这家伙一定会被这种宇宙级别的难题吓倒吧。 没想到陆修亦沉吟了片刻,回答。 “能。” 反正她就是把武器,爹是铁匠,娘是矿坑。 问这种问题一看就是小时候被师父骗着说是从深山老林子里捡回来的傻小孩。 “你骗人。”林琅捂住头,也许是过度使用力量的缘故,她头有点痛。 “我从不骗人。”反正撒谎又不会少块肉。 陆修亦见林琅的状态越发糟糕,心中不禁产生了某个猜想。 难道? “你这家伙站稳点,不许用分身术糊弄人。”林琅只觉得眼前有四五个穿着黑衣戴帷帽的男人在眼前摇摆不定,不禁开始大声喊停。 “你在犯什么神经……” 陆修亦话音未落,林琅直接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林琅大多都不记得了,只听见周围人七嘴八舌说着什么“晕倒”、“宿醉”、“中毒”之类的话。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温暖柔软的被窝之中了。 等等,温暖柔软? 林琅就跟触了电一般弹起身子,浮珑派可没有这么柔软的被窝。 为了还上林琅欠各门派的灵石,大家都用的水洗之后就变得硬邦邦的便宜货。 不对,浮珑派好像已经被她炸平了来着。 那么这地方是哪儿?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简单的陈设,虽然看起来家具什么的都有些年头了,但意外地保养得很到位。 书架子上放着不少书,但大多都是剑谱和剑法心得,偶尔还夹杂着几本折了页的手抄本传奇小说。 至于抽屉里,零零散散地塞着几瓶黑漆漆黏巴巴的药水,打开之后一股子刺鼻味道。 虽然翻别人东西不是个好习惯,但当务之急是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至于墙上挂着的…… 林琅注意到墙上还挂着一把她很熟悉的剑。 朴实无华的剑柄配上华丽到刺痛眼睛的剑鞘,这不正是那什么怪异黑发女的本体嘛。 “嘿,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林琅跟锦橙剑打了声招呼。 那把剑当然不可能理会她。 林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毫无收获。 倒也不是毫无收获。也许是她翻箱倒柜扒拉东西的声音太大,只听得外面有微弱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下。 外面的人似乎顿了顿,有些谨慎地扣了扣门。 林琅火速钻进被窝装死。 见屋内人没有回应,门外之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怯怯地说了声“我进来了”。 是小姑娘的声音。 林琅把被子拉到眼下只露出一道观测用的细缝,只见进来的确实是个矮个子小姑娘,一张小脸上带着些婴儿肥,拎着饭盒进来的样子像极了童工。 “师、师娘…可是醒了?”小姑娘将饭盒放下,颤颤巍巍地对着眼前的被子开口。 “……”被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林琅就是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只好被子一掀翻身坐起。 至于那句师娘……林琅也没敢往深了想。 就当没听见吧。 “这是哪儿?” 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不是浮珑山。 “这里…这里…这里…”只见小姑娘涨红了脸,摆弄着手指一脸不止所措,过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像是终于找到舌头一般嗫嚅着,“是、是掌门的房、房间。” 为什么这孩子看起来比她还紧张啊。 “你先冷静下来再说话,”林琅试图安抚小姑娘的情绪,“深呼吸,一、二、三……” 效果拔群,几轮深呼吸过后,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静点,别哭啊……”林琅在哄孩子方面完全没有相关经验。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是废物呜呜。”小姑娘笨拙地用手背去蹭眼泪,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将不争气的眼泪收回去。 “……这里是掌门房间?”林琅捂着要被哭声搞到爆炸的脑门,现如今安慰无效,只能从已有的情报下手了。 小姑娘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点头。 “哪个掌门?”林琅耐着性子循循诱导。 “掌门…就是掌门啊?……只有一个掌、掌门啊…”小姑娘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林琅都怕她说着说着直接断了气。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是哪个门派的?”林琅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问。 “我、我是这个门派的……”小姑娘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哦豁完蛋。 林琅往后一倒坐在椅子上,她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玄言子一口气带大他们这群熊孩子的心情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场啊! 她正这么无声哀嚎着的时候,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场子了。 第十三章 新的生活?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谢天谢地,进来救驾的人不是别人,是黎雾。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见走进来的人是自己亲亲的二师弟,林琅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这里还能碰上全浮珑派最靠谱的人,真的是万幸啊万幸。 不愧是承包了浮珑派近五十年来所有内务的浮珑山第一大总管,黎雾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本来还保持着面无表情姿态的黎雾瞬间将嘴角抬起形成微笑,顶着林琅仿佛见了鬼一般的视线压力飘然而至。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平日里略带着些刻薄的少年音色不同,黎雾此刻的声音沉稳而温柔。 在小姑娘转过头之前,黎雾的脸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带有稚嫩感的圆脸变得棱角分明,他每迈出一步,他的身高都会随之拔高半尺。 等到泪流不止的矮个子小姑娘看见黎雾时,他已经彻底变成了成年美型修士的模样。 划重点,美型。 在温柔系帅哥光环加持下,小矮子忘记了哭泣。 虽然她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哭泣变得潮红的小圆脸剩余的部分也不可避免地被羞怯染上了颜色。 真不愧是蜃。 目睹这一切的林琅撅起嘴摇摇头。 虽然同为能够随意化形的妖物,但和化形蛊惑他人的狐狸精不同,蜃这种妖怪更善于看透他人的内心。 它们会变成你最亲近的人、最恐惧的人,或者最想见到的人,引诱着人进入虚幻的海市蜃楼,让人沉溺其中,再趁其不备一口吞下。 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修士们发现这玩意儿一身都是宝之后,像黎雾这样品相完整个大皮薄的优质蜃源已经属于百年难得一遇的稀有品了。 “公孙藕,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负责。”成年版的黎雾递给小姑娘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 他的笑容仿佛四月里的春风,能够让人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名为公孙藕的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眼泪还没擦干净就跑了出去。 林琅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就是黎雾的能力所在,他能够利用读心术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让所有人都能信任他。 虽然他自己并不信任别人就是了。 “我这是在哪儿?”林琅看着眼前的成年版黎雾。 “剑宗。”比起刚刚完全不知所云的小姑娘,黎雾很明显更加靠谱。 “浮珑山呢?师父呢?” 她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别人的门派,还躺在那个缩头乌龟的房间里? 为什么一个连话都没法说完整的小姑娘会过来给她送饭,还叫她师娘? 还有,为什么黎雾也在这里? “距离你昏倒已经过去了三天,那黑发女人在头发上抹了毒,而你刚好蹭上了那么一下。然后你就中毒倒地了,只有这里有药可以治你的病。” 黎雾掀开饭盒端出四菜一汤和米饭,又递了双筷子给林琅。 “师父们重建门派去了,幸亏山头还没被你炸平……至于我。” 他顿了顿,把唯一一只鸡腿夹进自己碗里。 “我就是跟着你过来蹭饭的。” “鸡腿还我。”林琅用筷子打掉黎雾伸向鱼香肉丝的手。 “喂,你现在可是尊贵的掌门夫人,一人之上万人之上啊,吃你个鸡腿怎么了?” “我怎么是掌门夫人了?等等...”林琅想起来了,她确实一个不留神就多了个便宜老公来着。 “一纸婚契,违反者,天打五雷轰。想起来了吗?”黎雾再次提醒林琅,“虽然那身嫁衣是我替你穿的,但婚事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林琅刚想开口,这货又学着她的语气和音色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当便是。我连死都不怕,小小道侣又算什么!” 林琅彻底瘪了。 “怎么,觉得难过吗?还是不甘心?还是恼火?”黎雾的爱好除了给冬眠的二师父吹唢呐超度以外,还有不用读心术去猜林琅的复杂表情,“还是,只是迷惑?” “迷惑?你说得对,”林琅对黎雾的猜测表示赞同,“那个叫凌梧水的女孩,她用哭泣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因为她爱着别人。” “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林琅叹了口气,低头扒拉了两口米饭,“师父没教过我。” 黎雾没有立刻解答。 他把唯一的鸡腿夹进了林琅的碗里。 “如果一个人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你,毫无保留,那就叫做爱。”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林琅看不透她师弟此时的表情,明明依旧面无表情,却仿佛带着一点遗憾,“那可真是沉重。” “我同意。”黎雾夹走最后一筷子肉。 “把肉放下好吗?” “不行。” 。 “对了,”收拾碗筷离开房间前,黎雾告诉林琅,“那个叫公孙藕的小姑娘只是怕生,你多跟她聊聊就好了。” “那只是怕生吗?”明明都快被吓死了,林琅都担心那孩子被吓出毛病。 “还有点结巴就是了,你只管养你的病,剩下的我会跟她说的,”黎雾拎着饭盒开门离开,“还有,尽量不要出门惹事。” “好。”林琅点点头。 看他行走自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剑宗内门弟子。 真不愧是黎雾,适应能力连蟑螂都望尘莫及。 林琅伸了个懒腰,躺了三天倒是神清气爽,把之前通宵惩恶扬善的觉都补齐了。 与其混吃等死,不如出门活动活动。 只是活动而已,又不惹事,不会被说的。 反正现实已经没法改变了,既然让她当这个掌门夫人,那就当呗,总比被雷追着劈强点。 这一出门可不要紧。 你说巧不巧,林琅刚转过一处拐角,就和瑟瑟发抖的公孙藕同学碰上了。 只不过这位小朋友的状况比屋里看到时更加不妙。 如果说屋子里的公孙藕还是红里透着白,现在就已经成了一锅迷迷糊糊的虾子酱,光是这么看着就替她难受。 只见虾子酱小朋友被人堵在墙角,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她倒是没有哭,只不过比过冬的小动物抖得还厉害。 堵她的那人看起来也是个剑宗的弟子,长得倒还有点意思,不过一脸匪气,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是搭讪? 林琅眼睛一眯,觉得有些蹊跷。 第十四章 没见她不乐意吗?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喂,放开她。你没有看见她一脸不乐意吗?”林琅走过去,拍了拍那男人的肩。 “你谁啊?管得着么你?”那男的有些不耐烦的扭过头。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挺欠扁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看到林琅的长相之后,那男修一愣,语气径直软了些许。 “你是哪位?我怎么没见过你?” 剑宗有这号长得水灵灵的漂亮姑娘么? “师...师...师...”看见林琅的脸,瑟缩在墙角的公孙藕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话。 “你算老几,我凭什么告诉你?”林琅抱起胳膊轻哼一声。 “我可是内门弟子,掌门是我师父,这是我师妹,”剑宗弟子指着公孙藕,满脸都写着老子我就是天下第一你能把老子怎么地,“看你这打扮...啧啧,你是外门弟子?你师父是谁?” “我不是外门弟子,”面对这种极度无礼的态度,林琅面无表情地掰响了指关节。 “我是新来的扫地工,专门负责清理垃圾。” “蛤?那好吧,赶紧扫你的地,别来妨碍我。”剑宗青年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公孙藕她并不是结巴的话,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晚了。 。 *由于殴打过程过于暴力,本画面暂不显示* 。 林琅拍了拍手上的墙灰,看向旁边被吓成灰白色的,名为公孙藕的一小堆。 “你还好吗?” 林琅将小姑娘扶起来,又拍了拍她身上的浮灰。 公孙藕此刻腿都是抖的。 “师、师、师兄他......” 林琅看了一眼宛如萝卜一般整个头部被完美镶嵌在墙上破洞中的某名男子。 罪过罪过,怎么能把人嵌进墙里呢? “放心,他没事。” 只不过一时半会出不来而已。 林琅拉着她的手随便找了个方向走。 “谢、谢谢。”指尖传来令人信任的温度,温暖得想让人哭泣。 正像是黎雾所说的。公孙藕不禁想起那位英俊且彬彬有礼的青年对她说过的话。 他们的师娘是个超级好的人。 “不用谢,我只是看这家伙不爽而已...话说这种人渣居然也能当掌门弟子啊?”林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实力差还嚣张得跟只小公鸡一样,感觉比随便捡的还不靠谱。 林琅后来才知道,像这种大型门派一般收弟子都是一个班一个班的收,每年带弟子数量还有指标,低于某个数都不行。 相比之下浮珑派这种只有三个弟子的小门派都跟开着玩似的。 “不、不要紧吗?”那个被林琅痛打了一顿又按着后脑勺撞进墙里的人,不仅仅是掌门弟子那么简单,他还是某个修仙世家的少公子。 公孙藕想到这里忍不住替毫不知情的师娘捏了一把汗。 “那、那个人不、不能、能惹。” “原来如此啊,”林琅点点头,“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多补几拳了。” “啊、啊?”本来对前半句话点头称赞的公孙藕直接愣住。 多补几拳? “我生平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不要说他是什么王公贵族,就算他是剑宗掌门我也能把他打到回家哭着喊妈妈,”林琅双手叉腰满脸都写着自信,“毕竟我超强的!” “真的吗?” “真的。”林琅超级自信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发现身边的某一小只已经色变振恐。 “师、师师......”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前方的,虽然遮得严严实实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谁的剑宗掌门本人,公孙藕心脏一顿两眼一黑。 林琅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公孙藕这边已经倒地不起了。 “诶?”林琅一低头再抬头,只见疑似陆修亦的物体就站在自己面前,后面还跟着被打成猪头样的那名萝卜弟子。 被救出来了啊? “师父!就是这家伙打的我!”那名弟子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颤抖的手指瞄准林琅,“就是她!” 哦哟,恶人先告状?林琅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早已捏成了凤眼锤的模样。 这边陆修亦刚去给昆仑派和浮珑派那档子破事解决完,正打算着去吃个饭,只听库房那边传来几声惨叫,想着不管吧,又担心闹出人命,只好硬着头皮准备过去叫停。 结果走过去一看,就剩下卡在墙里大喊小姑奶奶饶命的某个弟子了。 堂堂剑宗内门弟子居然被欺负到这种境地?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陆修亦嫌麻烦,但该撑的腰还是要撑的。 剑宗虽然明面上禁止私斗但屡禁不止,这次若是找到那个搞事的就直接丢出山门算了—— “师父,就是她打的我!”那笨蛋徒弟指着明明应该睡成死猪模样的某浮珑山大弟子嚷嚷着,“师父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做个屁的主。 “发生了什么?”问问浮珑山的小丫头准没错。 “他调戏人家小姑娘。” 林琅目光如炬,盯得那家伙直发毛。 “原来如此,”其实陆修亦倒也听说过有弟子调戏女弟子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有人来报告,也没逮着过现行,“姬选,你为何调戏同门师妹?” 没想到居然是自己门下的弟子。 “她喋血喷人!我没有!”姬选气得嘴唇上翻,“我只是......” 他越说越没底气。 “只是什么?”林琅一歪头,“你没见她不乐意吗?” “你这种扫地丫鬟没必要知道这些,”姬选嘁了一声,而后又一脸谄媚地抱起拳求陆修亦,“师父替我做主啊师父!” 麻烦死了。 “姬选,调戏同门,还对师母大言不惭,你可知罪?三百遍剑宗心法,明日之前交上来。” 姬选的假笑梗在脸上。 “等、等等?”师母?姬选彻底僵直在原地。 不是等等,掌门师父什么时候成的亲?前几天不是才刚让人截了亲么?又给人抓回来了? 话说师娘长得这么可爱,师父原来是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么? “林琅。你叫这个名字对吧?你想怎么罚他?” 林琅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正透过黑纱注视着她,正如之前第一次见面那样。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受,那个人,你读不懂他,但是他能看穿你。 很不公平。 “等小姑娘醒了让她自己决定吧,”林琅拉伸了一下胳膊,弯腰俯身,一把横抱起昏迷中的公孙藕,“我先把她带回去,告辞。” 帅气、潇洒,动作行云流水。 姬选的心脏忍不住开始砰砰乱跳。 第十五章 一起上课吗?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剑宗,一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大型门派,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 大老爷们儿多的地方注定产生不了什么大型花边新闻。 大家听得最多的无外乎就是某某调戏了某某被罚,某某实际上喜欢的是男人等等。 前几天掌门要娶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最后却被半路杀出来的不知名女修劫了道。 大家都以为这个瓜就到此结束之时,掌门又偷偷摸摸地带回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而之前那位一直随侍掌门左右的黑发少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重要的是,隔了几天,掌门就突然变成了已婚人士?成亲对象还殴打了门派弟子? 这瓜真是一波接一波,让人不知道从何吃起。 整件事的核心人物,也就是林琅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舆论的漩涡。 毕竟,她本人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危机。 “师娘你困不困?冷不冷?饿不饿?师娘你喜欢吃啥?师娘要不要喝茶?”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林琅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的姬选。 “师娘!师娘师娘师娘!” 如果姬选有尾巴的话,此时应该能摇到带着他飞起来,“师娘看看我!” “饶了我吧。”林琅被叫得头昏脑胀,一脑壳锤在桌子上。 姬选这人,惯是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 想他虽然天赋不济,但他爹娘掏了一大笔灵石,才将他保送进了剑宗,还当了掌门弟子。 像他这样走后门进来的,也并非没有先例。但若想出师,不仅要上下打点,还要和长老掌门处好关系。 可惜掌门完全不吃这一套。 平常掌门也没个爱好,也基本不会在路上闲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连个增进关系的机会都不给他。 姬选正愁无计可施,突然之间就天降了一位师娘。 这种好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我说,你没事情干吗?” 就在姬选为林琅添第十次茶的时候,林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茶杯。 “我的事儿就是伺候师娘啊!”姬选举着茶壶,笑得一脸狗腿。 林琅脸色已经变成了苦瓜绿。 “你干脆一刀杀了我算了。” “师、师娘...”正当姬选卖力奉承之际,结巴小朋友公孙藕悄悄走了进来。 经过了上回事件的熏陶之后,这位小朋友的性格稍微开朗了一些,但也只是限于在林琅跟前。 待看见一脸狗腿的姬选,她灵魂深处被常年欺负的那一小块又蹦跶了出来。 她感到害怕。 她害怕姬选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摁在墙上,欺负她,把那一天的不快乐都发泄到她身上,末了靠在她耳边吐气,说。 “我喜欢你啊,小藕。” 她害怕姬选的喜欢。 她害怕这个人。 正当公孙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 林琅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么走吧,”她向公孙藕伸出手,就像先前小姑娘被欺负的时候她做的那样,“你来得正好,陪我出去散散心,这儿真是憋得人难受。” 走? 公孙藕下意识地去看姬选的表情。 “我给你们拿行李。”男人笑得虚情假意,令人感到难受。 “我不需要。”林琅拒绝得干脆果断不留情面。 看着姬选吃瘪的表情,林琅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她意识到这家伙是个顶难缠的玩意儿。 而且这家伙绝对心里有鬼。 林琅虽然不知道他们剑宗内部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但她凭本能感觉出来这个叫姬选的百分之一万不是什么好人。 师父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得放狠话。 “你这家伙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接近我,”林琅手指一戳姬选鼻尖开始放狠话,她忍了很久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 别的不说,林琅放狠话的水平倒也一般。 这种程度的表达根本吓不住任何人,更何况是将二皮脸磨练至宗师水平的某个人。 但就算再二皮脸的人也知道,林琅揍人是实打实的疼。 姬选只好下毒誓保证自己不会再靠近哪怕半步。 “走吧,”林琅拉起原地待机的公孙藕的手,“问题解决了。” 。 剑宗从上到下压根就没有可以散心的地方。 也许是这几百年来发展速度过于迅猛,也许是致力于为修仙界提供各式各样人才的缘故。 这儿的娱乐设施小于等于零。 “你们平常不修炼的时候都做些什么?”转悠了一圈,林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身边一直结结巴巴讲解的公孙藕。 “练、练剑...” “除了练剑呢?” “吃、吃、吃饭。” “......” 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修仙工厂。 “啊。”公孙藕右手一锤左手灵光乍现,“师、师娘,要不要听、听课?” 她怎么给这事忘了?今天下午的宗门大课可是掌门师父上的。 师娘一定想见师父! “宗门大课?教的啥?”虽然林琅最烦的大约就是上课,但是去听听别人家的课也不是不可以。 “心、心法。” 居然不是实战课,林琅由衷地不想去。 但看着公孙藕小朋友一张圆嘟嘟的脸上满是期待,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点了点头,挤出一抹微笑。 “听上去不错。” 课还没开始,两人随便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 虽然如此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不愧是男女比例悬殊的剑宗。 林琅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色剑宗制服,公孙藕给她找的这件有点小,遮不住手腕。 衣服还好,她更受不了别人死盯着她看得灼热目光。 “你也不容易啊。”林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身为女孩子,在这个门派真是太不容易了。 周围三三两两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公孙藕也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这是要上课了。 林琅闲得一本书都翻得差不多了,明明上面写的字她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就说的不是人话。 可恶,为什么这些心法不能写得通俗点呢? “来、来了。”公孙藕激动地戳了戳她师娘的胳膊肘,满脸通红。 啥来了?林琅眼皮一抬。 讲台上不知啥时候站了个人。长得挺高,一身黑衣,戴着个面具。 “你们剑宗兴遮住脸么?”林琅不懂就问。 “那、那是掌、掌门啦!”公孙藕极力压低声音。 所以这个面具男就是那个帷帽男? 好家伙,这家伙到底有几层皮啊?? 第十六章 好好上课,不要捣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陆修亦总觉得剑宗破规矩多。 不仅多,还不能改。 前代掌门是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渡劫之前立了一大堆这不能改那不能改的破规矩。 什么掌门和长老必须每月开一堂宗门大课,上课不得身穿奇装异服等等。 如此事儿妈,活该被八十一道天雷劈成碳。 本来这几天事情就多,今日还轮到他上心法课,按着破规矩还不能带遮脸的帷帽。 遂闭着眼点兵点将,随便拿了个面具扣在脸上。 以防万一,又施了两层障眼法,改变眼瞳颜色。 至于头发…… 陆修亦叹了口气。 还用老办法。 。 今天倒是没多少人来上宗门大课,平常能供三四百人论道的大讲堂此时只落座不到百人。 陆修亦也是有脾气的,一看来的人这么少,心想着干脆别讲了,反正也没人听。 但是事情么,总是出人意料的。 比如第五排边上,坐在公孙藕边上的那个压根就不是他们剑宗的弟子。 那是他花了几亿灵石从浮珑派娶过来的一尊佛。 那个浮珑派的,名字叫林琅的姑娘压根就没有听课的心思。 只见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几颗核桃,捡了一颗出来,小手一下捏碎。 把相对完整的核桃仁递给旁边一脸紧张的公孙藕之后,自己吃掉了剩下的部分。 别引诱着别人家弟子上课吃东西啊! 陆修亦把脸扭到一边,心说跟这女的也不熟,为需要而联姻而已,干脆当没看见了事。 便继续按着心情讲心法。 “哎,我带了象棋来,要玩吗?”林琅吃玩了核桃,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一副象棋。 “玩、玩、玩不、不成、成啊!” 玩不成啊! 这是在大课上啊!师娘你好歹收敛一点啊! 公孙藕只觉得自己的脑仁无端剧痛,仿佛刚刚偷偷摸摸拼了老命放嘴里的,不是核桃仁而是自己的脑仁。 成? 明显只选择性听见最后一个字的林琅眼睛一亮。 公孙藕看看林琅的激动表情又转头瞟着自家师父的态度。 在极度惊惧和恐慌的状态下,她仿佛已经能看见师父他老人家提着剑冲上来把她们剁成肉馅的绝妙景致了。 只见从不生病的陆修亦把拳头放嘴边低声咳嗽了两下。 这是在暗示吧?这绝对是在暗示。 因为不好意思直接训斥师娘吗? 在这一刻公孙藕的脑补能力已经达到了她这一生的顶峰。 师父这一定是在暗示她要制止师娘的不良行为! “算、算了......”公孙藕带着颤音的声音细如蚊呐。 她怕。 “可是,这家伙讲的也太无聊了吧。” 毕竟林琅在浮珑山的时候,每次师父一讲心法就直接进入沉浸模式,根本不会注意他这俩猴学生在干嘛。 黎雾就趁机给她递瓜子,两人嗑完了瓜子还能偷溜去后山摘桃子打猴子。 然后被严格执法的二师父拎着领子揪回来,绑在花架子上挂到太阳落山。 “不、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啊!公孙藕疯狂用眼神暗示林琅。 完全没有明白公孙藕疯狂眨眼的意义,林琅一脸无辜,“你眼里进睫毛了吗?用不用我帮你吹吹?” 公孙藕绝望了。 “我、我...” 人间五十年,去事如梦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乎? 已经可以了,小藕已经很努力了,不用再努力了...... 公孙藕悟了。 公孙藕安详地去了。 只见剑宗的口齿不清小师妹在林琅眼前安详地闭上眼睛,化作一团无意识体。 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晕倒在自己脸前,林琅吓得脸都白了。 友军的倒下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 更严峻的危机正等待着林琅。 “林琅,你来解释一下何为‘伪道’。”陆修亦已经无法再作壁上观了,直接点名提问某人。 这家伙就各种意义上而言,实在是太过分了。 浮珑派到底是怎么教出这种奇葩的? 被点名了。 林琅呼的一声站起来。 “我不会。”林琅理不直气也壮。 玄言子教过,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不会就得大声说出来,反正又不丢人。 可惜林琅忘记了,这里不是崇尚佛系修仙的剑宗。 这里是铁血无情的修仙工厂剑宗。 其他剑宗弟子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姑娘完了,在掌门的课上明目张胆吃东西还玩象棋,提问还不会。 看来要被罚抄经书抄到死了。 “不会就算了。坐下吧,别再上课吃东西了。”其实陆修亦就只是想让她难堪,顺便警告一下。 没想到这位道侣同学的脸皮非常之厚,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好。”林琅迅速坐下。 这个掌门虽然打扮得奇怪,但还挺好说话的嘛。 说实话,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身为她道侣的剑宗掌门呆一起那么久。 虽然不太清楚修仙界的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林琅有幸见过凡人夫妻的日常。 他们说,夫妻就要恩爱,而恩爱的意思就是整天腻歪在一起。 但她自从醒来之后就基本没见过那个掌门,虽然她现在住在掌门的房间,但这家伙从来没有回来过哪怕一次。 难道他只是馋我这双无敌的拳头?林琅一想到这里眼神不禁锐利起来。 果然烛玖师父说的没错,陆修亦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半节课,林琅始终保持着锐利眼神紧紧盯着陆修亦。 甚至本人都被盯得发毛了。 陆修亦只觉得郁闷,这神经病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露出了“等老娘抓住机会就把你打一顿”的表情? 其余听课的剑宗弟子也觉得郁闷,为什么掌门师父今天讲的干货这么多?记都记不完了啊卧草!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唯一幸免于难的,大约就是早早退出战场的公孙藕同学。 这种糟糕情况一直持续到下课。 听到下课钟声响起,林琅第一个站起身,背起公孙藕就往外走。 可算是解放了,憋死她了。 周围人又是一阵不可思议。 喂喂喂!快坐下!掌门师父还没有讲完呢! 陆修亦现在十分平静,平静到想把这家伙打包丢回浮珑派。 莫生气莫生气。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种狗东西白送人人都不要,为什么他陆修亦会瞎了眼花大价钱娶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下课吧。” 不讲了,爱谁讲谁讲。 他虽然饶过了林琅,可林琅没打算饶过他。 刚从大讲堂走出去没多远,陆修亦就被林琅撵上了。 “我有事要问你。”林琅目光灼灼,来者不善。 陆修亦,危。 第十七章 道侣之道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有话要问你。” 林琅将昏迷不醒的公孙藕同学送回她房间之后,又加快脚步跑回这边。 在围着大讲堂绕了三圈之后,终于发现了陆修亦的行迹。 “你想干什么?”陆修亦看着林琅的灼热眼神就觉得头疼。 林琅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跑过来发力有些猛,现在她的小腿一跳一跳地疼。 “道侣之间一般都做什么?”林琅问他。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面具下面的眉头皱起。 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陆修亦恐怕会觉得这家伙应该去治治脑子。 但是林琅已经没有脑子可以治疗了。 他甚至怀疑这把来自浮珑派的武器化形时没长脑子,毕竟性格恶劣的锦橙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陆修亦不动声色地从她边上绕过去,“借过。” 林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跟你走,你就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陆修亦被拽得愣了一下停在原地,这话他还真说过。 但这种事要怎么说?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估计连小孩儿是麒麟叼来的这种鬼话都能信。 “凡间的夫妻做什么,道侣之间就做什么。” 陆修亦含糊搪塞了过去,但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如果如他所说,那不就坐实了他现在刻意与这家伙保持距离的事实? 林琅并没有将陆修亦手臂放开的意思,只是继续紧拽着,自说自话。 “凡间的夫妻会像陌生人那样相处吗?会只在路上偶遇才能碰到的吗?你把我带过来,只是为了让我换个地方瞎溜达呢?” 少女此时此刻仿佛扎根于大地一般,她的腕力接近恐怖。 陆修亦甚至觉得比起挣脱开她的钳制,还是自断一臂比较简单。 “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感情,我之所以把你从浮珑山带出来,不过是因为你于我而言还有些用处。” 既然她想听,那就把话挑明白了说。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叫恩爱夫妻,那么我就来演给你看。” “你只是一把有意识的武器而已,不要自作多情。” 林琅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在跟自己划清界限。 就像是野兽抢地盘,这一块地是我的,我可以跟你打招呼,给你舔舔毛。 但如果你敢踏进这里半步,我就弄死你。 林琅完全不在意,她甚至都没觉得这人说的话有多薄情。 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也没人求着他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不过没有感情还强娶,林琅觉得眼前这人就是神经病。 “那你最好演的像一点。”林琅松开手,微笑。 她讨厌这个人。 “最好让我自作多情地喜欢上你,毕竟我还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呢。” 林琅转头就走。 她想去找黎雾,她想回浮珑派。 。 祸从口出这句俗话不假,还没过半个时辰,林琅就后悔了。 她的房间里有个人,或者说,这个房间的原主人比她提前一步回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现下里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看闲书的人正是刚刚冲她放了一波狠话的便宜道侣陆修亦。 陆修亦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头的传奇小说上。 “这是我的屋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林琅一想也是,这好像确实是人家的屋子,哦了一声就往外走。 “你想去哪儿?” 陆修亦给书页折了一角,合上书质问道。 一般的小姑娘不是该继续质问一下么?怎么这家伙就直接往外走了? 林琅扶着门框子,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我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啊。”这种事情林琅又不只经历过一次,她在野外求生的时候会躲在冬眠熊的地洞里取暖,偶尔会把熊吵醒。 这时候就该头也不回地跑,然后去挖下一个熊洞。 “回来。”陆修亦把书放到一边,打了个响指。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像拎猫一样,拎着林琅的后颈子,将她提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同一时间,所有门窗仿佛得了命令一般“啪嗒”一声全部关严,竹帘瞬间放下,将两人隔绝在这之中。 “不是你说的,想知道道侣之间做什么的么?”陆修亦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也说过会演给你看吧。” 林琅这边还在试图挣脱那只无形之手的钳制,那玩意儿像是有意识一般按着她的两只手腕不放。 双手被牵制,她眼中的红光闪了又闪,血色光纹从眼下飞速蔓延至手臂,但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她没办法将力量传递至双手。 “我劝你最好省点力气,”陆修亦端着茶杯,掀起面具喝了一口,“我可以随时随地把你这两只小爪子卸下来,你最好别闹的那么不愉快。” 林琅安静了一会儿。 “还有,别想着能炸平这里。”陆修亦甩了个禁制在林琅的储物戒指上。 太恶劣了,恶劣至极! 恶人!绝对的恶人! 如果她还能动弹一定要把这家伙制裁了! 林琅放弃挣扎了,盯着陆修亦看小说喝茶,好不快乐。 “你为什么要戴面具?”还有帷帽,还给自己施法术遮住脸。 刚刚他掀开面具喝茶的一瞬间,林琅看到面具之下是一片混沌。 多盯着看一秒就会神智失常的那种混沌。 “就算长得丑也不至于这样吧,”见陆修亦没搭话,林琅自己又补了一句,“多多少少要自信点啊。” “是啊,长得丑,我怕吓死你。”陆修亦点点头。 虽然倒也不至于吓人,但异于常人的部分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生恐惧。 索性全部遮住。 林琅记得自己好像在浮珑山的时候见过一次这家伙的脸,但由于障眼法的限制她很难记起来准确的形象。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 眼睛不一样。 这家伙的眼睛,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大家的眼睛都是棕黑色,偶尔有魔修的眼睛是血一般的红色,她在激动的时候,眼睛也会变成宝石红。 她在凡人界游历的时候,偶尔也能看见有着金色绿色蓝色眼睛的胡人, 但是没有人的眼睛是那样的颜色,两只眼睛还完全不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子? 林琅想不出更多细节。 “我见过你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之后,男人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变了。 林琅身上的束缚又紧了一些,这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你说什么?” 男人身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恐怖气息。 那是杀意。 第十八章 琉璃色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没想过这家伙的反应这么大。 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本来还一脸无欲无求地喝茶聊天看书,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却像是预备着杀妻证道。 “你看到了什么?”陆修亦走过来,掰起林琅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林琅毫不胆怯地瞪了回去,“你长成什么样,我便看到了什么。” 那种特质她在猫身上看见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有着两只颜色完全不同的虹膜。 “不就是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么?这也没什么好吓人的吧。” 下巴被捏得越来越痛,林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但是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那是坚定的、自信的、相信自己什么都能解决的蠢蛋表情。 这种从来没有在黑暗中生活过的小屁孩,真是天真得让人火大。 陆修亦松开手,同时解开了林琅的禁锢。 “没错,”他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又将身上的障眼法解除。 陆修亦原本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黑发从发根处开始转白,几个呼吸过后,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化为了纯白色。 正如同林琅初次看到的那样,他的眼睛一边湛蓝,一边璨金。 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波斯猫成了精一样。 这种突然变化形态的情景林琅倒也不是第一回见,毕竟她有个个妖修师父外加一个妖修师弟,俩人平常没事干就喜欢化形斗法。 以至于某天林琅回山门时甚至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冲着自己笑。 林琅十分冷静地看着眼前这只哦不这个一脸怨念的波斯猫男子。 也没有说能给人吓哭啊? 这人看上去不还挺顺眼的? “如果你长成我这副模样,你就会觉得你刚刚说的是十足十的蠢话,”陆修亦低下头,把银白色的长发别到耳后,“你应该感到庆幸,有时候长相正常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有吗?我还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呢。”林琅有些可惜地撩起自己的发辫看了看。 绿色多好,藏在草丛树林里谁也看不见。 这家伙真的是在一脸傻气的说着不着边际的鬼话,陆修亦心想。 问题是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真把这头乌木般的头发染成绿的。 “愚蠢。”陆修亦嘴上说着,但他的语气却软了不少,周身上下萦绕的杀气也一下子消失了。 真是可笑,本来只想吓唬一下林琅,结果却差点把自己逗乐了。 他走开几步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瞟了一眼正在揉手腕的林琅。 “这床归你了,我去房顶打坐。” “我也去打坐。”林琅呼的一下站起身,却因为脚麻又坐回原处。 克服恐惧的方式就是面对它,陆修亦是个潜在的大恶人,不能让他随便流窜。 林琅心想这家伙绝对会做出对小姑娘对门派对整个修仙界不利的坏事,今天敢把她绑在椅子上审问,明天就会殴打囚禁别人,后天说不定就会一时想不开堕魔,然后从此走向杀人越货的不归路。 她一定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坏蛋完成犯罪事实。 她得监视这家伙。 “......那你去打坐吧,我睡床。”陆修亦没想通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那些知道他长相的人无外乎几种反应,要么将他视为异端,表面和气实际敬而远之,或者直接敬而远之。 要么把他看做什么不得了的奇迹,鼓捣着他去开宗立派,将他视为伪神。 而林琅的反应极其平淡。 “那我也睡床。”林琅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我打地铺。” 这是要黏着他的节奏?看着少女宛如野猪一般纯净而认真的眼神,陆修亦只觉得头皮发麻。 “随便你。”陆修亦哼了一声。 是夜。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乖乖打地铺去了。 屋里多个人,陆修亦根本没办法安心入睡。 本以为这家伙会打呼噜磨牙梦游,没想到林琅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好。 只见她像一只小型动物一样蜷着身子团成一团,呼吸平稳且缓慢。 她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被踢到一边,寝衣也穿得乱七八糟。 藕段一样的小腿连着一双小脚丫暴露在空气中,让人一看就想把被子给她盖好。 陆修亦索性闭上那对鸳鸯眼,心里默背心法。 第一遍。 不要再想这家伙的事情了,反正冻一晚上也不会死。 第二遍。 明天还要早起。 第三遍。 不背了,爱谁背谁背。 林琅是被晃醒的。 “起来,去床上睡。”有个人在她耳边说话。 什么? 林琅迷迷糊糊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停摇晃她的那双手还怪暖和。 “快起来。”陆修亦见她一低头又昏睡了过去,忍着给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的冲动继续晃她。 “我不要。”林琅嘟哝了一声继续做梦。 梦里她二师弟黎雾一脸无奈地摇晃着她。 “你也太能睡了吧,起来,地上凉。” “我懒得动弹,你给我拖走算了,”林琅迷迷瞪瞪地摸了摸黎雾的狗头,“乖,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黎雾骂骂咧咧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林琅只觉得自己有点冷,便拽着黎雾的领子将他拽过来,把脸埋进他温暖的胸口。 “别闹了。”黎雾有点不高兴,甚至还试图扒拉开她。 林琅死活不撒手。 “那么小气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别动。我暖和一会儿就放了你。” 之后发生了什么,林琅确实记不太清楚了。 只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像只章鱼一样,死死抱着她那个波斯猫道侣不撒手。 怎么说呢?看上去就像是林琅把良家青年糟蹋了一样。 幸亏后者似乎睡得比她还死。 不过这家伙,居然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 长相虽然与素有浮珑派第一美人之称的烛玖相比来说还差了一点,但也相当赏心悦目了。 林琅吞了一口口水,悄摸摸地把一条腿抬起来放到一边,她正准备起身逃离现场的时候。 陆修亦醒了。 只见他睁开那双宛如猫儿一般的琉璃异色瞳,眼中满是嫌弃。 “醒了?” 丹唇轻启。 林琅冷汗直冒。 这家伙,看起来超级生气啊。 第十九章 采花贼竟然是她自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陆修亦看起来格外生气、相当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 那一对跟琉璃一般的鸳鸯眼里满是怨念。 林琅心想坏了坏了,果然一不小心给人家糟蹋了。 “你听我解释!”林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总之先从被窝中爬出来再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一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陆修亦看着眼前头发蓬乱、神情慌乱的小丫头片子一下坐起来,竖起三根指头指向天空,开始发誓。 “是我不小心睡了你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林琅的表情大义凛然,语气坚定不移,“至于怀孩子什么的,生下来交给我养就好!” “?” 且不说为何林琅会以为跟异性同床共枕啥都不干就能生孩子,首先他陆修亦就没有那种功能好吧? “对不起,我这就去自首。”林琅心想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败在了男女之情上。 一觉醒来,采花贼竟然是她自己? “你在犯什么神经?” 说真的,陆修亦现在非常、特别、格外佩服浮珑派那位看上去一脸死相的掌门。 到底是顶尖高手,居然能把这种孽障养成这种德行。 本来陆修亦认为锦橙剑已经养的够失败了,结果林琅比这家伙还失败。 自己还花了几个亿灵石把这姑娘请过来。 “你昨晚上喊冷,我给你搬到床上给你盖好被子,结果你抱着我不撒手,就这么将就了一夜。” 起床气作祟,陆修亦有些暴躁地给林琅解释。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做过,何来怀孩子一说?况且用脚趾头也能明白只有女人才能怀孩子吧!” “可是我见过有魔修让男人怀孩子的。”林琅记得自己曾经救出过被魔修抓走专门用来生孩子的修士,那可是男女都有的。 “……那是妖邪之术,忘了吧。” 看来剿灭魔修之事得提上日程了。 “哦哦。”林琅认认真真点头。 正当她取了衣服溜到一边准备换上时,陆修亦又补充了一句。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好。” 既然苦主都这么说了。 林琅松下一口气,这倒也好,自己不用被问罪了。 “但是我会记得对你负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林琅做事林琅当。 只见林琅一只手锤向心口,语气异常稳重坚定,“林琅永不遗忘。” “随便你,”陆修亦盖上被子躺了回去,他一晚上没睡着,“出去。” 今天天气不错。 林琅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先去围观了一会儿剑宗弟子练剑,顺便给努力挥剑的公孙藕加了加油。 然后顺手制止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 把出口成脏的弟子绑起来栓好。 送被打断了胳膊的弟子去医庐接手。 顺路把打人的剑宗长老一拳送上天。 等到陆修亦正经醒来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挤满了过来告状的各色人等。 比过年来登门拜年的人都多。 活了漫长岁月的陆修亦第一次血压值登顶。 而始作俑者现在正在医庐帮忙捣药。 “啊,有人来帮忙真是太好了。”负责全门派医护工作的剑宗长老顾修临看着努力干活的林琅,憔悴的脸上一脸欣慰。 “你是哪个人的弟子?想不想换个师父啊?” “她是我们浮珑派的大师姐,”刚给嗷嗷喊疼的剑宗弟子接上手的黎雾走了过来,“师姐,我是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出门来着?” 林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陆修亦让我出去的。” “别拿别人当挡箭牌啊。”黎雾擦了擦手。 “话说,黎雾你为何会在这里?”虽然知道黎雾也是个不老实的,但林琅没想过这家伙会在医庐给别人打下手。 顾修临给两只小崽子倒了杯黑漆漆黏糊糊的草药茶,自己则在难以落脚的小屋子里找了一堆书坐下。 “蜃妖可是很稀有的物种啊。”这个男人看上去不修边幅,一头带着些自来卷的黑发随随便便扎成一个发髻,宛如单驼峰般隆起的高鼻梁上架着两片透镜。 林琅知道这个,在人间界探险的时候,她见过有胡人卖这玩意儿,叫眼镜。 此刻那副眼镜上满是水雾。 顾修临摘下眼镜放身上抹了两下又重新戴上,继续说道:“本来想抓回来好好研究一下,结果比想象中能打啊。” 黎雾啧了一声。 要不是顾修临这边给他月薪五万灵石还包吃包住丹药草药随便拿,他才不会在这里给这老男人打工。 “原来如此。”林琅喝了一口迷之草药茶,如果忽略令人作呕的外形,实际味道还算不错。 一杯下肚之后,一股奇妙的力量从胃里抒发至四肢百骸。 林琅觉得,现在她能打一百个。 “好喝吧?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里面加了火麒麟的指甲、冰魄草的根以及上百种草药,只消一口就能让人精神百倍,”顾修临微微一笑,而后有些怅然若失,“不过那些弟子为什么不乐意去尝尝呢?” “长得跟泥浆一样,谁会乐意喝这种东西啊。”黎雾毫不留情地吐槽。 他自己一口没喝。 这玩意儿太过大补。喝太多的话,一个不留神就容易灵力过满爆体而亡。 也就只有林琅这种结实皮囊能安然无恙。 “你是陆修亦的道侣对吧,陆修亦提起过你,”顾修临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琅,“年纪轻轻就能徒手压制身为神剑的锦橙?了不起。” 这是很厉害的事情么?林琅有些疑惑。 “她又不会打架,对上我自然是吃亏的。” “看来传闻不假,你果然是被选上的那把神器,”顾修临点了点头,“百年前那场战斗折损了不少门派高手,那种人间惨剧我不希望再经历第二次。” 又是一百年前。 林琅皱起眉,那时候她才刚刚出生。 “所以,百年前,我出生的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修临正想开口,却被黎雾抢了先。 “你们很闲吗?闲了就来干活。” “啊哈,不想干活啊。”虽然嘴上抱怨着,但顾修临还是诚实地起身开始照管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唤的剑宗弟子。 林琅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黎雾像是有心事一样。 难道是青春期到了? 第二十章 一个跑一个追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愉快的喝茶时光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当怒气冲冲的剑宗掌门过来寻仇的时候,林琅才意识到有些大事不妙。 她正准备翻窗户逃离,却被窗户上的雷电禁制给电了个半懵圈。 “想跑到哪里去?”即使带着黑纱帷帽陆修亦的气势也不曾减弱半分。 林琅冷汗浸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黎雾有些不爽,但还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着完全没有控制住个人情绪的剑宗掌门,语气不冷不热。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黎雾呛人的本事可是出神入化级别的。 “这是我家里的事,外人插什么嘴?” 陆修亦不愧是一代掌门,被呛的次数比林琅走的路都多,这小屁孩子的话对他完全构不成影响。 “那你可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 黎雾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击。 “哼,彼此彼此。”话音未落,陆修亦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小家伙根本没有和他吵架的意思,这家伙是在拖延时间。 这周围的空气带着一股子令人难受的潮湿,陆修亦警觉起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叫黎雾的小妖怪搞的鬼。 蜃妖最擅长的,便是欺骗他人的眼睛。 “幻术?”陆修亦剑气一指撕开着方寸空间中弥漫的蜃气,这屋子倒没什么变化,毕竟假象需要真相作为支撑,“你在做什么?” “诚如你心中所想,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黎雾嘴角抬起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比不上烛玖师父这种上古大妖,但黎雾的本事也不可小觑。 他毕竟是化为人形的妖物,活了一百五十岁,虽然年幼,但也积累了不少本事。 就在黎雾发现陆修亦的一瞬间,他就为这个不速之客布下了一道可以以假乱真的幻境。 待幻境被那道剑气撕裂殆尽彻底消失,陆修亦才发现那个一直站在窗前搔首弄姿的林琅,不过是把靠在墙上的破笤帚而已。 真正的林琅早趁他不注意推开门跑走了。 “真是小瞧你了。”陆修亦隔着黑纱瞪了黎雾一眼,转身离开。 “彼此彼此,慢走不送。”黎雾笑得异常灿烂。他也不指望临时制造的幻境能够困住人家掌门,只不过是给大师姐争取点时间罢了。 林琅这边一边跑路一边心想,真不愧是剑宗。 不就是把人家长老锤上天吗?至于让掌门亲自来抓她么? 再说了,就算是长老也不能对弟子体罚,更别说凭着个人情绪动私刑了。 明明道个歉认个错都能解决的事儿,非得见血,现在人的脾气都这么暴么? 她正这么想着,只觉得身后有股异常强大的气息紧随她而来。 坏了。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林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几十把飞剑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把直指她咽喉要害处。 她那个便宜道侣踩着飞剑凭虚御风,带着不可抵抗的电闪雷鸣,而目标就是目前动弹不得的林琅。 陆修亦似乎掌握了逮住林琅的诀窍,只要不贴身,林琅就是软乎乎一堆土豆泥,随便揉捏。 “你跑什么?”确定这家伙的情绪能够好好沟通后,陆修亦收剑入鞘,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帷帽。 “我打了你们的人,那人说要向你告状,”林琅叹了一口气,“他还说要把我剥皮抽筋什么的,剩下的话他飞太高了,没听清。” “剑宗不似浮珑派,你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秉性在这里最好收敛一些,”虽然屡禁不止,但在这非常时期还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比较好,“我也警告了那个长老,让他闭门反思两天再说。” 这家伙居然在维护她?林琅有些不太明白状况。 “我还以为你要惩罚我。” “你又不是剑宗弟子,我闲的没事惩罚你作甚?”陆修亦一皱眉,“下回遇到这种事,直接喊我就好。” “我又找不到你。”掌门这么忙,能抓到人都算她本事。 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手伸出来。” 林琅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爪子。 陆修亦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变出一道电光闪烁的剑气,只见那剑气绕着林琅的小手腕转了两圈,化成手镯的模样。 林琅有些好奇地捏了一下拳头。 手上瞬间电光缭绕,看上去厉害得很。 “往这里面注入灵力就能与我产生联系,和别人打架的时候,那上面的剑气也会祝你一臂之力。”有些话陆修亦没跟林琅说,只要林琅戴着这个镯子,他就能及时定位这家伙的位置。 省得下次犯事了抓不到人。 “好厉害,”林琅反复看着这泛着紫光的镯子,“你能不能做出更大点的东西?比如盔甲什么的?” 陆修亦稍微产生出的一丁点好感被林琅一句话归零。 “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啊!哎哎别走啊等等我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费工夫,”陆修亦被问得烦了,一手按住试图靠近的林琅脑壳,语气不善,“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丢到后山剁碎了喂狗,我说到做到。” “......”果然,这家伙是个大恶人。 “跑了这么远都不嫌累的么?”陆修亦看了看这周围,重又祭出剑来踩在脚下,“会御剑飞行么?” 林琅摇摇头。 “上来。” 陆修亦叹了一口气,向她招招手。 林琅有些犹豫地踩了上去。 这玩意儿会不会断啊,看上去虽然保养的不错,但是会不会踩上去就断啊? “手放我腰上。” 林琅犹犹豫豫地把两只爪子放了上去。 “想掉下去么?抱紧点。” “......”林琅直接表演狗熊抱树。 事后林琅再想起第一次御剑飞行的经历,只觉得陆修亦这狗东西确实是在故意耍她。 明明其他弟子御剑飞行的时候都那么稳健,为什么这位剑宗掌门那么喜欢加速和炫技啊! 一定要吊销这家伙的飞行执照。 幸亏她中午没吃饭,再次回到地面的时候,林琅只觉得要把胆汁都呕出来。 而罪魁祸首还不冷不热的来了句。 “你还是缺少锻炼,下回跟着剑宗的课程好好学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林琅只觉得这死白毛吵闹。 第二十一章 出门准备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掌门师父!掌门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林琅正扶着树干呕呢,只看到剑宗她第二不想见到的人屁颠颠的朝他们跑过来了。 姬选飞也似地跑过来,见林琅呕成这个样子,不禁关怀了一句。 “师娘这是有喜了?” “师娘这是快死了。”林琅一脸憔悴地抬起头。 “节哀啊。”姬选摇摇头,继续加速度冲向他师父脚边,“师父啊————” 陆修亦闪身躲开了姬选的舍身冲撞。 “何事?”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大概是到了那不得不让他出场的一天了。 陆修亦只觉得头疼。 “师父,我们家家主让我给您带封信,”姬选摇着尾巴双手将信呈上,“他说必须要亲手交给您本人,我也是没办法啊!” “知道了,转告他我过几天就去。”陆修亦撕开信封大眼扫了一下,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拜托的还是同一件事。 真是惯会使唤人,怎么,能用的人都死干净了么? “去哪里?我也要去。”林琅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姬选一愣:“师娘也去?我这就让他们着手准备。” “嗯,她也去。”陆修亦心想这孽障放在剑宗也是搞事情,不如放在身边好好监视。 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还能及时处理。 “去哪儿?”林琅再次询问,这群家伙就没一个听她说话的吗? “凡人界,渌水姬家,”陆修亦瞥了一眼林琅这难登大雅之堂的装束,“姬家是修仙世家,在修仙界也算是有头有脸。你要是想去的话最好收拾得齐整些。” “......”林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折腾得破破烂烂的旧道袍,“我觉得我这身就挺好。”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陆修亦只觉得头疼,“你还有没有其他衣服了?” 林琅思索了一下,程墨衣好像给了她几件衣服来着。 不过都是能露则露,不仅上半身露下半身也露。 说真的,那种露肚脐的衣服穿上去不会着凉么? “没有。”林琅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些衣服都送给毛毛师妹。 “姬选,等下叫个裁缝过来给她做两身能出门的。”陆修亦转身就走,留下这俩人大眼瞪小眼。 机会! 仅仅是愣了一秒钟,姬选马上恢复了狗腿的模样,“师娘!你喜欢啥颜色!” “随便。”林琅彻底放弃了抵抗。 随便? 姬选敏锐的察觉到了林琅的意见,所谓随便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随便,正是看惯了世间一切风花雪月才会淡然地接受一切! 看来凡夫俗子的衣服已经无法满足他这位高品质生活的师娘了,毕竟有小道消息传言说他这位师娘一年要花掉几个亿的灵石。 不可怠慢! “给我整一套盔甲呗?”林琅又补充了一句。 还需要有防护措施!姬选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林琅的话外之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作为一拳能把剑宗长老打飞的至尊强者,光有华丽的外表是不行的!还需要顶级的防护功能!不愧是师娘,考虑得如此到位! “我明白了,”在经历了头脑风暴之后,姬选的内心一片空灵寂静,只见他朝着林琅抱拳行了一礼,语气铿锵有力,“师娘的要求,我姬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您完成!” 虽然不知道他要往哪方面努力,但林琅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期待。 . 虽然如此,但是这也太厉害了吧。 掌门房间内。 “这件,凰羽仙衣,据说是某门派飞升老祖留下的法宝,”姬选抖开一件金光灿灿的罗裙,“整件衣服采用一万片金色凤凰羽毛制成,一根杂毛都没有。这之中更含有凤凰精魄,能够抵挡三次致命伤。” 林琅捂着眼摇了摇头,这也太闪了吧,不要说能挡三次致命伤,根本就没有人敢直视这玩意儿吧。 那位飞升老祖的品味可真够奇葩。 “那这件,”姬选又挑出来一件,“冰魄寒衣,衣服上整整镶嵌了九九八十一颗冰系妖修内丹,寒冰护体,能挡住大多数伤害。” 林琅看着这挂满珠子的衣服就觉得沉。 “我觉得我师弟和二师父觉得不行。” “这件,霓裳羽衣,”姬选毫不气馁又选出来一件,“据说是太真仙姑羽化飞升前穿过的,虽然没什么防护功能,但是美轮美奂,绝对能让师父眼前一亮!” “太暴露了,那我还不如穿我朋友送我的那几件。”林琅摇头似拨浪鼓。 “啊这,现在女修士都流行穿轻薄的,不过既然师娘不喜欢就算了,”姬选把这三件衣服重新叠好收起来,“那就剩下一件了,不过那件是个斗篷,我就不拿给师娘看了。” “什么?”林琅一歪头。 “是这个,”姬选从箱子里捧出一件黑色斗篷出来,“这件名唤软鳞披,是徒弟从拍卖场收的,据说上面的鳞片是上古大妖烛九阴的,但徒弟觉得有假。毕竟现在就算是普通的龙鳞都一片难求,哪有卖得如此便宜的大妖鳞甲?也不敢拿出来让师娘丢人。” “......”这件斗篷上的味道她很熟悉,闻上去就跟他们家二师父三天没洗澡的味儿一样,夹杂着火药味儿尘土味儿,还有干货的气味。 她总算明白自家师父每次洗完澡都要把洗掉的蛇鳞扫起来晒干的目的了。 “就这件吧。”刚好储物戒中有件大露背的暗蓝色仙衣,前面看上去还挺好,不如直接拿这件蛇鳞斗篷遮一下。 “诶?”看他师娘两眼一亮,难道这件是真货?姬选心说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捡漏捡到宝了吧? “我就要这件了,有劳你了。”林琅冲姬选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什么上古大妖,但烛玖师父的鳞片可不是一般的结实,有什么问题找老蛇返厂修整准没错。 “那师娘...师娘收了这衣服,可要向师父多美言几句徒弟我啊,”姬选可怜吧唧地挤出两滴眼泪,“徒弟如此愚钝,怕是过不了今年的考试了。” “行,到时候让陆修亦给你补补课。”林琅满口答应。 不是这种关照啊! 姬选这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渌水姬家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渌水姬家在修仙界也算是小有名气,毕竟这个家族千百年来也出过几个高手,势力涵盖修仙三大门派七小门派。 除了鸟不拉屎浮珑派和魔修门派,基本每个门派都有姬姓弟子或者长老。 “这个姬家这么厉害的么?”由于林琅晕飞剑晕得厉害,陆修亦不得已叫出了自己的灵兽风狮驮着她飞。 “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而已。”一边闭着眼御剑飞行的陆修亦哼了一声,“为了生出有变异灵根的子嗣,不仅与各修仙门派女修联姻,更不惜使用禁术亏损母体以增补胎儿。” “这跟你做的事儿有啥区别?”林琅拽着风狮后颈皮朝陆修亦大声喊。 陆修亦这家伙不也去找了昆仑派的小姑娘成亲么? “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再提这件事就把你喂风狮。” “所以这姬家是阴沟翻船了么?”不让提就算了,林琅索性换了个话题。 “他们将修为大成的女修封印在井中,辅以地缚之禁术,将那女人化为一方地母,以求香火永续,”明明是家族阴私,但陆修亦却相当熟悉,“但那女人有执念,每两百年就要冲破封印出来作祟。” “那为什么要请我们去?”林琅继续追问。 “他们需要有血脉的人去平息那女人的执念。” 林琅虽然看不见陆修亦帷帽下的脸,但她莫名感觉到这家伙很烦躁。 “血脉?你也是姬家的人?” 林琅没有等到答案。 “到了。”陆修亦睁开眼睛,两人从云头直降至某个庄园前。 在云头上的时候林琅就注意到了,那个庄园的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几乎和一座小型城池一般,三面环山,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森林。 易守难攻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会用城墙和塔楼作外墙?还会在四周挖上护城河? 两个人在城门前降落。 “这地方都快有五个浮珑山那么大了。”林琅环顾一圈,不禁感叹。 “虽然说是庄园,但确实是座城,”陆修亦收起长剑,“有些人出生到老死都不会离开这里,但有些人一旦抓住机会就会逃离这里。” “说得好像你很熟悉这里一样。” “住过一段时间,”陆修亦举起剑鞘朝向城门,“开门。” 他话音刚落,那偌大的城门就朝他们缓缓下放,巨大的铁链带着齿轮轰鸣声,将城门内一角展示给他们两个看。 “走吧,这里耳目众多,你最好扮演好你的角色,”陆修亦说着,向她伸出手,“让他们觉得我们很亲密,这样才不会怠慢你。” 这是要拉手? 林琅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陆修亦的手上。 两人相当别扭地走进城中。 瓮城城楼下,有一群人正等着他们,见陆修亦标志性的黑纱帷帽出现时,众人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纷纷上前迎接。 “掌门阁下,您终于来了。”为首的是一名鹤发老者,林琅注意到他已经不剩几颗牙了。 陆修亦看都没看他,径直拖着林琅往前走。 “这位是您的道侣吧?” 不愧是姬家,林琅觉得他们求人时低声下气的样子都是遗传出来的,只见那老头谦恭得很,仿佛剑宗掌门是什么贵宾一样。 “正是贱内。”陆修亦停下脚步,朝那老头点了点头。 贱个锤锤啊贱,林琅手上暗中使了些劲。 “可否请夫人移步这边?”老头向林琅示意,暗示她应当从另一个侧门进入这城中。 林琅抬眼看了一眼陆修亦。 怎么,这正门只允许带把的进么? 陆修亦没反应。 这估计意思是别让他们小瞧你了吧。 矜持。 林琅挺直了腰杆,装么,就要装得像点。 “人家新婚燕尔,还不想和夫君分开。”林琅用袖子遮住半边脸,语气娇滴滴得恶心。 “姬家有姬家的规矩,女眷都应当从侧门进入这姬城,小老儿也只是替人传话,您看......” “就按他们说的做吧,过会儿我去找你便是。”陆修亦拍拍林琅的手背,语气温柔得令人胆寒。 林琅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果断松开他的手,“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陆修亦心说我是让你装得亲密点不是让你装得恶心人,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不多时便会相见。” 陆修亦咬牙切齿。 林琅给他抛了个宛如脸颊抽搐的媚眼,顺着老头的引领进了小门。 待林琅离开后,陆修亦又恢复了往日不冷不热的态度,冷声道,“现在就准备仪式,明日日落时分就开始封印地母神,在此之前,不用管我。” “是。”既然他都这么发话了,其他人也只能允诺。 话说林琅这边跟着小老头从侧门进了城,发现这城里和普通城池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像酒家食坊什么的应有尽有。 不过除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以外,大街上几乎看不见女性。 “夫人最好不要随意张望,这里的男人多,容易怠慢了夫人。” 离了陆修亦,老头的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整个人精神了好几倍不说,语气也开始嚣张了。 “你们这一座城的人都姓姬么?”林琅懒得理会这种程度的警告,继续走马观花。 “大抵是这样,不过这姬城也分着本家和外家,姬姓确然比其他外家要高贵些——您最好别东张西望的,”小老头瞪了一眼几个向林琅吹口哨的男人,“这边走。” 两人穿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街道。 “那个地母神,什么来头?”林琅继续提问,“难道你们这一城人都搞不定她,非要求外援?” “这......”小老头明显被问到了,“六百年前的事情,小老儿、、、小老儿也不清楚。” 小老头带着林琅穿过两道明显是分界线的小门。 “你是个凡人?”林琅皱眉。 “倒也不是…只是小老儿没有天份,清修了五十年也不曾突破半分。”被问及痛处,老头一阵难受。 现在周围的女人小孩渐渐多了起来,但女人们看她的眼神都相当奇怪。 恐惧、不安、绝望、疑惑、同情。 所有的负面情绪弥漫在街头巷尾。 看起来不被欢迎啊。 林琅眉头皱得老高。 第二十三章 母亲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地方。 林琅环顾四周,她很难形容这里的气氛。 明明到处都是女人和小孩,但这里的氛围丝毫不让人感到温馨和幸福。 小孩还好,女人们的眼中却像是失去了生存的希望一般,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每个人都像是缺少了必要的活力一般有气无力的生活。 “又是...新来的。” “可怜......” 林琅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 这时候她想起来陆修亦对她说过的话。 【姬家为了生出有变异灵根的子嗣,不仅与各修仙门派女修联姻,更不惜使用禁术亏损母体以增补胎儿。】 【扮演好你的角色,让他们觉得我们很亲密,这样才不会怠慢你。】 “......”如果真如陆修亦所说,那么这姬家可真是坏事做尽了。 但不易轻举妄动,多打探情报就是。 林琅默默捏紧了拳头。 “这里就是夫人的下榻处了,”老头带着她进了一个小庭院,“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只见竹林掩映着一条弯弯绕绕小道,通向不远处一间小楼。 林琅有点遗憾,竹子太脆,没法练拳,还是老树干打起来带劲。 “我晓得了,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林琅伸展了一下胳膊。 准备行动。 “喂,老陆,在哪儿呢?”林琅往那镯子里送了点灵力,开始沟通。 镯子闪烁了一下,大约过了一小会儿,传来了陆修亦略有些无奈的声音。 “我现在没空找你,你随便转转吧,不要惹事。” “这破地方怎么回事?”林琅对着镯子直嚷嚷。 “那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陆修亦提醒她,“你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不了?林琅皱起一双秀眉,随口应了一声就往院子外面去。 结果一推门,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不仅锁上了还上了禁制,这是要囚禁她的节奏? 那这就不叫惹是生非了,这叫正当防卫。 林琅深吸一口气,只见无数条红纹伴着闪烁的电光统统聚集到她的手上。 看好了! 这是致胜的一拳! 姬家惯是重男轻女的,一打听到陆修亦还带着他新夫人过来,就开始着手准备把这小姑娘先关起来省的破坏规矩。 但是这群人犯了一个教条性的错误,那就是光问了问姬选这位小师娘的修为,没问实力。 陆修亦这边也知道有这回事儿,但他不觉得这种东西能困得住林琅,就没说。 林琅这一拳宛如石头砸鸡蛋,基本还没用劲儿那禁制就已经碎到连渣渣都不剩,由于没有及时收敛住力量,连门带一部分墙就这么被拳风振成粉末。 哦豁完蛋。 林琅保持着扎马步出拳的姿势看着被她荡平的四周。 这可咋办,她本来以为只用赔人家一扇门,现在看来还得再赔上几间房。 就当没看见吧。林琅裹紧了黑色小披风火速逃离现场。 “你在干什么?!来人啊!!” “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不少气息朝她而来,林琅脚下加快脚步,又纵身跳上屋顶一路狂奔。 寂寥了许久的街道终于又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打开窗户去看到底是哪个可怜蛋跑了出来。 见越来越多的家丁打扮的人翻上屋顶来抓她,林琅翻身跳下屋顶,伸手一抓凸起屋檐,借力一荡从大开着的窗户跳进了别人家的房子。 “借我用一下谢谢!” 在女主人一脸震惊的情况下,林琅脱了披风塞进储物戒,顺手薅了一件水洗外袍披在身上冲出屋子,一路冲刺着下了楼梯时,还不忘抹了一把墙灰蹭在眼皮上下。 待她重新打开门返回街道上时,她俨然成为了这姬城众多压抑着过活的女人的一员。 一身旧衣,面无血色,眼圈深重,弯腰驼背。 配合上不时咳嗽两声的便宜演技,林琅此刻宛如病痨鬼一般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追击她的人从她身边跑过好几拨,愣是没有注意到目标本人就蹲在门口晒太阳。 问题一解决了,接下来是问题二。 “老陆,你在哪儿呢?”林琅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继续联系陆修亦。 对面没有回应。 林琅心底一凉,完了,这不会是姬家这帮人眼看着抓不住她,就把陆修亦吊起来审讯了吧? 一想到这里林琅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总之先找到陆修亦本人再说。 老弱妇孺的生活区域和正常男性的生活区域是完全分开的,林琅一面凭着记忆往那边走去,一面往手镯中输入灵力,试图和陆修亦联系上。 也不知道试了多少回,镯子那头终于有了音讯。 “怎么?”听到陆修亦的声音,林琅不禁松下一口气。 “我现在正在被人追击,你呢?”林琅问他。 “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陆修亦似乎完全不清楚林琅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琅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给他讲了一遍。 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这里确实不让女人随意走动,不过囚禁你就是他们做的不地道了。你往南边走,看到大槐树后,直接跳墙过来就好。” “你在那边干嘛?” “忙些私事。” 陆修亦说罢,掐断了与手镯的链接。 他所在的这一处不是别处,正是明日准备封印地母神的祭坛。 虽然说是祭坛,不过是将那口枯井周围装饰了一下罢了。 现在这里处于极端戒严状态,除了姬家独有的禁制,陆修亦又加了一道剑气禁制。 除了他和持有他剑气的林琅,谁也进不来。 当然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得来,那女人——地母神正处于随时随地可能暴走的阶段。 祭坛中央那株从枯井中长出的“树”正舒展着自己的枝干,每一片叶子嫣红似血。 近乎透明的血色树干包裹着女人的躯体,可以看到那个人已经濒临清醒。 女人的表情满怀着痛苦悲伤,像是陷入了一场悲剧的梦境,又像是哀叹着悲剧的现实。 她的心脏暴露在肋骨之外,正在努力跳动着、将血液顺着血管输送到每一片树叶中。 “两百年没有见过了。”陆修亦摘下帷帽,露出那头如雪银发。 他那双琉璃眼中满溢着说不出来的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怀念,或者......感伤,纯粹的感伤。 “母亲。” 第二十四章 不要惹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母亲” 陆修亦如此称呼这棵树。 随着他的呼唤,树心中的女人缓慢地睁开了早已空洞的双眼。 所有的血色树叶在那一刻褪色,所有的叶片扑簌着,将所有的血液反哺给那颗不停跳动着的心脏。 陆修亦只是静静看着这每两百年产生一次的奇观发生。 这个女人将渌水姬家引领至今时今日之地步,她罪有应得。 . 另外一边。 林琅还在努力朝大槐树进发。 陆修亦只是告诉她该往这里走,可是却没有告诉她还有追兵。 在踏上专属于男性的街道的那一刻,林琅就暴露了。 等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时,林琅已经被装备精良堪比军队的护卫们围住了。 “姬家有姬家的规矩,”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堵在林琅的正前方的人墙让开了一条缝,“姬家的规矩,女人不能上街。师娘最好赶紧回去。” 原本应该在剑宗补课的姬选从分开的人海中走出,虽然表情依旧带着些逢迎,但林琅明显感觉到了他作为姬家少公子的自信。 “女人和男人有什么区别?”这是林琅最想不通的一点。 明明所有人都是女人生的,凭什么这群姓姬的要把他们的母亲妻儿姐妹分隔开来?为什么要给她们定下规矩? “......这里不方便解释,要不师娘您来我家喝喝茶,我单门解释给您听?” 姬选也不想闹得不愉快,毕竟他们姬家数万口人可都指望着他掌门师父这两百年一次的仪式呢。 “我忙得很,你就在这里解释清楚就好,”林琅抱起双臂,“我还要去找陆修亦。” “师娘......”姬选毕竟只不过是家主的小儿子,话语权无限接近于没有。 这次抓林琅还是他自告奋勇来的。 “和这小姑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把她抓起来关进水牢。触犯了姬家的规矩,无论是谁都得受罚。” 说这话的人姬选认识,是同姓的一位大伯,在三清宗修行了四百年。 “想抓我?那你就来试试啊。”林琅朝说话的人勾勾手指。 “师娘小心啊!这家伙有四百年的修为最擅长的是流星锤和破坏地面师娘快跑——啊!” 只见剑宗的优秀弟子姬选一把抱住准备冲上去揍人的他们家大伯大腿,被拍了好几巴掌还死不松手。 “我在这家没地位的!师娘赶快跑啊你打不过这家伙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师父绝对会把我皮剥下来的啊啊啊我还想活着出师啊啊啊啊!!!” “聒噪!姬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姬家大伯给了姬选两个实打实的耳光,“快放开我!” “住嘴,姬选他才不是废物。”不知何时,林琅已经移步到了这纠缠的两人身前。 小姑娘仰视着这个身高接近九尺的壮汉,叹了口气。 “我可以出手吧?”林琅低头询问被打肿了脸的姬选。 “啊?啊......小心啊。”姬选被问得一愣,难道师娘还有绝杀的一招? 得到了动武的许可,林琅点了点头后退两步,示意姬选松手。 “不过是筑基的小女娃,这么想跟爷爷打,就让你三招。” 没了拖后腿的家伙,姬家大伯活动了活动筋骨。 周围人心领神会,让开一个直径五丈的圆形场地。 这家伙哪儿来的自信让她三招?林琅只觉得疑惑。 难道这家伙比剑宗掌门和烛玖师父和玄言子加起来都强? “原来是强者,”觉得自己分析得十分有道理,林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林琅也拿出真本事来吧,请赐教。” 少女向前跨出一步,摆了个长拳的起手姿势。 距离九尺大汉被迫回忆起林琅这一恶名,还剩五秒钟。 . 陆修亦这边左等右等,也不见林琅翻墙过来。 这家伙死哪儿去了? 不会又跟人打起来了吧? 一阵不好的预感浮上他的心头。 “你在干嘛?”陆修亦将自己的识海与手镯连接。 “喂!醒醒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啊大伯!” 林琅有些慌张到过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发生了什么? “师娘!大伯还活着!”那边又传来了姬选喜极而泣的声音,“虽然被打穿了但还剩口气!来人啊把九转还魂丹给我大伯喂下去!” “???” 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群人? 很明显林琅闯了不小的祸,不过,估计不一定是坏事。 也许是林琅在这附近胡闹的缘故,那棵树的活力明显下降了一些。 陆修亦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你注意到了那家伙?”他注视着慢慢闭上空洞双眼的女人,“你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陆修亦能听到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婆娑声。 . 姬家主宅。 “师娘,您恐怕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踏进这里的女性。”姬选苦着脸走在林琅前面带着路。 林琅刚刚出神入化的一拳不仅在他有四百年修为的族伯身上开了个洞,还顺便掀飞了几间门店和一部分城墙,直接惊动了姬家家主,也就是姬选老爹。 他老爹直接放话,要把这位猛士请进来好好聊聊。 “重男轻女这么严重的么?”林琅打量着周围的陈设,还摸了摸人家的金柱子。 不愧是有钱人家,还给柱子上贴金箔。 这要让大师父二师父看了非得疯了不可。 “师娘喜欢的话尽管拿,姬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的没处使,”姬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下人,“来人,去给我爹通报一声,就说是剑宗掌门夫人到了。” 正如同姬选说的一样,这宅子里就连下人都是男性,林琅心中的疑惑越发膨胀。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这里的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林琅站住脚步。 “师娘真想知道?”见他师娘没有往前继续走的意思,姬选叹了一口气,“其实原本,也就是六百年前还没有这种规矩的,那时候姬家的家主是位女性。” “女性?” “是啊,但是这位女家主就任期间,姬家百年血脉差点毁于一旦……”姬选又叹一声,“据说那位家主一连三胎都是死孩,一时想不开就......” “就死了?”林琅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她一时想不开就活祭了这周围三座山上的所有生灵,又将渌水河底下的龙王封印在自己体内。一时间生灵涂炭天地变色。” “然后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怪物——”姬选两只手扯住嘴角扮了个狰狞鬼脸。 “!!!”林琅被吓得战术后仰,但是越害怕就越想听下去,“然后呢然后呢?” “据说那怪物满身白毛,两只眼睛完全不一样......”姬选说到一半,突然止了话头。 “然后呢?”林琅看着这家伙脸色变成青白色,心说这演出效果可真不错,气氛渲染得如此到位,就连她也后背一凉—— 然后林琅就被某人拎着后领子拽了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陆修亦像拎猫一样拎着自家完全不省心的破坏大王,语气差得像是藏了滔天的怒火。 林琅后背一僵。 不过就是跟别人打了一架罢了,这家伙怎会如此生气? 第二十五章 拎来拎去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说实话,林琅完全不知道陆修亦为什么这么生气。 “能先给我放下来么?”林琅跟只猫一样在半空中挣扎了一小会儿,见没法挣脱,语气自动软了下来,“我知道错了好吧?” “知道错?你又没错,你错哪儿了?”陆修亦依旧保持着拎着林琅领子的动作。 “我不该把人打到半死的。”林琅低头认错。 “不是这个。”陆修亦其实完全是在迁怒林琅罢了,只因为姬选的故事听得他不爽,“那么想知道别人家的秘辛干嘛?你闲得慌么?” 林琅完全没明白这家伙到底在闹哪门子的别扭,只能被提溜着往前去。 “还有你,”陆修亦转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姬选,语气更加严厉,“废话那么多干嘛?带路。” 姬选虽然隔着道黑纱没有跟掌门师父正眼对上,但他能感觉到陆修亦的烦躁和怒火。 所以这位爷是去吃炮仗回来了么? 林琅就这么在姬家上下多达百号下人的注目礼下被拎进了姬家家主的所在地。 本来姬家家主,也就是姬选的老爹还在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猛人能够将有着四百年修为的族兄揍到半死,结果一脸绝望的姬选带着剑宗掌门走了进来。 原来是剑宗掌门啊,那没事—— 只见剑宗掌门陆修亦把手里提着的邋遢小丫头片子放了下来。 “就是你要见我的?”那小丫头片子开口。 姬家家主连忙眼神暗示姬选赶快死过来。 “儿呀,这就是那个在大街上闹事还打伤你族伯的女人?她为什么会跟陆修亦在一起?” “怎么了爹?下人们没告诉你打人的就是我师娘么?”姬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家掌门夫人穿得那么破烂?你看这面黄肌瘦的,你说她是要饭的我都信——” 这父子俩还在咬耳朵,陆修亦从怀中拿出条手绢递给林琅,“去哪儿打滚了?看你脸上脏的。给,擦擦。” “我这是伪装啦!伪装!”虽然嘴上说着,林琅还是老老实实地擦了擦脸上的墙灰。 姬家家主看了看擦去伪装的林琅,震惊表情一秒变成殷勤笑脸。 “原来是林夫人,失敬失敬。” 原来变脸技术也是能遗传的么?林琅顺手把擦脏了的帕子往怀里一揣,看这腆着脸陪着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们的座上宾呢。 “你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林琅直球出击,“还派那么多人追捕我,怎么,想把我杀了么?” “啊这,”姬家家主陪着笑,“这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早先就转告了掌门女眷是要分开住的,原以为夫人是知道的......” 嗯? 这可没人跟她说过。 林琅看向陆修亦。 陆修亦直接把头扭到一边。 “你坑我?”林琅睁大眼睛质问他。 “明日的仪式可以不用准备了,”陆修亦不愧是陆修亦,完全没有把愤怒的林琅放在眼里,他看向一边脸色难看的姬家家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地母神现在重新稳定下来了。” 嗯? 林琅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那......”这是什么情况?姬家家主和姬选都是一愣,明明这六百年来地母神都保持着时睡时醒偶尔暴走的状态,现在的状况是什么个情况? “地母下次清醒是在三天后,到时候再举行封印仪式便可。” 陆修亦估算了一下,那棵树要想再次醒过来,恐怕需要积攒三天的能量,“我们会在这里再逗留三天。” “那好说,不要说等上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都成。”姬选老爹心说只要这位掌门大爷开心,住个两三百年都无所谓。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六百年前这位将那位名为姬奈的家主封印至枯井中的,不就是陆修亦本人么? “那就好,告辞。”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毕了,陆修亦重新拎起林琅走出门,头也不回。 林琅觉得自己的面子也就剩包袱大小了。 拎来拎去的,你陆修亦怎么不娶个包袱皮回家? 但是反抗也没用,陆修亦明摆着是在扮她难堪。 她就这么被一路拎去了陆修亦的下榻处。 “为什么要拎着我?我明明会自己走的好吗?”林琅抗议道。 “你到处惹事,我不放心。”陆修亦把她往地上一放。 被放下来之后,林琅端起桌上的茶壶茶杯就是一阵猛灌,折腾了那么久,她滴水未进。 陆修亦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对某个不听话的家伙进行思想教育,“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就好,最好不要离开我视线范围内,懂么?” “包括洗澡和上茅房么?”林琅放下杯子,抬眼看着陆修亦。 只见这家伙摘了帷帽,拿出了磨刀石软布什么的,又抽出佩剑开始保养。 “那倒不至于。”陆修亦歪着头,一双鸳鸯眼认真看着剑身,“我原来觉得你那两位师父英雄气短,现在看来,气短的反倒是我,你那两位师父是真的厉害。” “那是自然,我的师父和二师父都是不世出的强者,自然是超级厉害的。” 林琅难得从陆修亦嘴里听出几句人话,又是些夸浮珑派的好话,赞同之余,不禁有些得意。 毕竟那是她师父嘛。 “这俩人居然能教出你这种为害一方的弟子,真是厉害。”陆修亦不咸不淡地补刀。 “......” “对了,你不是听了地母神的故事么?你怎么想?”陆修亦用软布慢慢擦拭着他的佩剑,虽然那把剑已经足够闪亮了。 “我不对没头没尾的故事进行评价。”林琅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姬选刚讲了一半陆修亦就过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她没故事听的。 “想继续听么?”陆修亦满意地审视着银光闪闪的剑锋。 “你也会讲吗?”林琅摸了块桌上的点心往嘴里送。 “我讲的算不上故事。非要说的话,只是作为一介故人对曾经发生过的旧事进行整理而已。” 陆修亦看着宛如镜面般的剑身上自己的倒影,不禁长叹一声。 “过去的太久,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也都归于尘土,故事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林琅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 明明能一口气说完的话一次性不说完,还吊着人的胃口,真是坏得很。 第二十六章 那个故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故事开始于距今约七百年前,那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庄。” 陆修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深藏心里多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时姬家也没有此时这么强盛,但也算是富甲一方,而且姬家有个规矩,必须要女性继承家主之位。” “说反了吧?”林琅摸了个果盘里的苹果开始咔嚓嚓啃。 “在姬家第十三位家主姬奈掌权之前都是这样的。”陆修亦回忆起姬奈的脸,那女人似乎从未笑过。 “对于拥有灵根的凡人而言,姬奈很强,她入赘的丈夫更强,按道理来说他们生出的子嗣会继承他们的血统。” “但他们生下的却是死胎?”林琅忍不住接陆修亦的话茬。 “姬选说的不太对。有还未睁眼就死去的,有还未啼哭就死去的,有刚刚学会走路就死去的,而更多的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陆修亦回想起支配了他将近半个世纪的噩梦。 梦中那些不愿离去的婴儿扯着他的衣摆,脸上血泪交融。 “姬奈为此十分苦恼,她尽她所能找到了最善于卜筮的修士。” “那人告诉她,她之所以无法生下继承人,是因为风水不好,尤其是渌水中的龙脉暗中吸收了姬家的福祉,很扯吧。” 林琅点点头。 “但姬奈信以为真,这也就导致了日后她活祭这三面山中上万生灵,又将渌水龙族尽数抽筋扒皮的暴行。” “真的好强啊这......”数百年前的人怎么都这么猛? 林琅挠着后脑勺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盛况。 “那天,姬奈将五颗血淋淋的龙珠摆在山顶祭坛之上,据说那天本来晴空万里,但刹那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就在那一刻,姬奈感受到了沉寂已久的腹中,那一下胎动。” 不得不说陆修亦讲故事的本领确实比姬选厉害太多。 林琅的后背已经被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 “所以这是个恐怖故事吗?”林琅抖着嘴唇吓到说不利索。 “那个婴儿比想象中出生的要早,”陆修亦完全没理会打着哆嗦的林琅,自顾自讲了下去,“他出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 “是只白毛猴子?”林琅开口询问。 “你再多一句嘴试试看。”陆修亦心说你才是白毛猴子,你全家都是白毛猴子,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对不起。”林琅默默闭嘴,重新规规矩矩坐好。 “那个婴儿就是我。” 陆修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诶?” 由于过于震惊,林琅的词汇量只剩下了一个“诶”字。 “等等等等不是吧?这这这是啥情况?”林琅只觉得自己舌头仿佛被人扯出来打了好几个结。 不然为什么连句话都没法说顺溜? 她可算知道为啥陆修亦那么生气了。 任谁被叫怪物,心里都不会舒坦到哪儿去吧。 果然,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林琅忍不住站起来快走两步站到陆修亦面前,在后者一脸疑惑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肩。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林琅满脸都写着慈祥。 “……” 林琅刚说完就又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拎着后颈子拎了起来。 这次的落点不是椅子了,而是床。 只见林琅跟头肉猪一样被扔在床上,陆修亦指尖一点,被子自动将少女裹了起来,还贴心地用挂绳捆了两圈。 林琅活脱脱被捆扎成了春卷样,现在就差下油锅炸了。 陆修亦站起身走到床边,同样满脸慈爱地伸手拍了拍林琅的脑门。 “我不是说了不要多嘴么?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陆修亦眯着一双鸳鸯眼,笑容在林琅看来堪称恐怖。 这家伙怎么恁记仇呢? 陆修亦索性将桌子椅子什么的都搬到了床边,坐在林琅对面开始打磨抛光另外几把飞剑。 这叫什么,这叫磨刀霍霍向猪羊。 . “生下我以后,我母亲终于相信了这世间有因果轮回报应,她折腾多年,却生下一个怪物来。” 陆修亦摸了摸林琅的狗头,从上面顺下一根头发来。 只见他放到剑刃上轻轻一吹,那发丝儿立刻断成了两截子。 林琅现在哪儿敢吭气,只能任由这家伙薅她的毛。 “但是一切似乎好转了起来。在我之后,她又生下了许多健康的儿女。”陆修亦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但林琅知道,这只是表象。 这家伙在生气,绝对在生气。 “她拒绝看到我的脸,她把我丢进柴房,想起来的时候,就让人丢点吃的进来。” 陆修亦捂住林琅的眼睛。 “那房子很黑,很脏,微弱的光从木板缝隙中透出来,我九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就连站起来都费劲。” 他似乎试图让林琅也感受到那一份绝望。 被当成怪物,被人遗忘在黑暗处。 偶尔会有下人进来打扫屋子,下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能看到他的兄弟姐妹们在刺眼至极的阳光下欢笑、奔跑。 而他瘦骨嶙峋、衣不蔽体。 偶尔的偶尔,他能听见他母亲的声音。 遥远、熟悉、亲切。 “他还没死么?” 他母亲,姬家家主姬奈如此说道。 . 林琅眼前一片黑暗。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试探性地开口。 “所以你其实叫姬修亦?” 陆修亦发现这家伙完全没有同理心与共情心,粗糙得令人发指。 “我没有名字。”陆修亦这个名字,是他师父给他起的。 “他们都叫我'怪物'。” 林琅再次沉默了。 陆修亦又说了很多。说自己过不久就被路过办事的剑宗长老救了出来,由于是稀有的雷灵根,直接被剑宗掌门收为弟子。 他从头开始学走路说话,第一次握住木剑的时候差点没有握住,丢人得很。 然后,一切就这么慢慢好转起来了。 本以为与姬家再无瓜葛,某天却被亲兄弟找上门,说他母亲寿元将尽,自愿成为地母被封印千年,以换得姬家上下生生不息。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剑宗数百年来年纪最小修炼速度最快实力最强的弟子。 而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却是亲手封印他的母亲。 “那种感觉……”陆修亦说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一声,“感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看着那群弟弟妹妹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跪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着实爽快得很。” “我懂我懂。”林琅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十七章 幕间御伽话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仪式是在三天后。 也就是说这三天里两个人都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陆修亦还好,打打坐锻炼锻炼,偶尔看看闲书,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但林琅不行。 林琅这边被陆修亦监视着是哪儿也去不成。 不要说出去了,就是上个茅房也要提前报告。 陆修亦看她跟看贼一样。 林琅不禁感到十分崩溃。 “我们,出去转转吧。”第二日,林琅起了一个大早,一把拽住准备出门练剑的陆修亦。 “最好没事不要乱跑,出去怕是会重新引起骚动。”陆修亦果断拒绝了她。 “我可以打扮成男的,”林琅心说女的不能出去,那男的总可以出去了吧? 她惩恶扬善那么多年,扮个男相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陆修亦指了指自己。 林琅看了看陆修亦这一双鸳鸯眼这一头白毛。 “你不是会易容术嘛?随便换个发型换个颜色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 林琅这是铁了心要出去了。 陆修亦见拗不过她,无奈之下把书一合,摇摇头。 “先说好,出去归出去,你可别给我惹事生非。” “不会的不会的,我稳健的很,说不惹事就不惹事,绝对不惹事!”林琅拍着胸脯给他打保票。 陆修亦轻哼一声,将发色和瞳色尽数抹黑,又随手将头发扎起来绑了个马尾。 这家伙就算是黑发黑眼,也相当吸引人眼球。他的五官仿佛被匠人精心雕琢过一般立体而俊美,厚薄适中的嘴唇泛着淡淡桃花色,身材高挑,肌肉锻炼得当,看上去比较结实又不至于粗犷。 也许这家伙多笑笑会更好看。 但林琅害怕看到他笑,陆修亦笑起来的时候准在生气。 “我收拾好了,你随意。”陆修亦往椅子上一靠,继续开始看书。 相比之下林琅就有点手忙脚乱了,她除了打架的本事,基本什么都没学会。 丹鼎符箓什么的都做不成,更不用提易容术这种细致活了。 只好嘟嘟囔囔地开始往脸上贴假胡子。 陆修亦心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贴了两片胡子的女人。 难道以前就没有人揭穿过她吗? 林琅还有模有样的揽镜自照,似乎还怪满意自己的伪劣变装。 看不下去了。 陆修亦站起身一步走到林琅面前,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 “喂,你干嘛?”林琅挥起拳头表示抗议。 陆修亦打量了一下少女的骨相,就那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还想扮男人,真是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 索性在她脸上揉了一把,又将她的身高往上提了提,将她变成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小少年。 做完这一切,陆修亦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这样子出去吧。” 林琅看向镜子。 镜子里那个瘦猴转头看着她。 林琅震惊了。 “你的易容术真的超级厉害啊!怎么做到的?”上街的时候林琅还在不停地追问陆修亦,“那你为什么之前还戴着帷帽?是因为懒吗?” “修仙界实力和我相当或在我之上的人不少,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专攻幻术之人,如果被他们察觉到了会很麻烦。” 陆修亦在两人身上下了个禁制,这场对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现在这种程度的易容术,就算是你那个蜃妖师弟都能轻松看出……老板,给我来张芝麻饼。” 陆修亦把热腾腾的芝麻饼递给林琅。 “啊,我喜欢这个。”刚出炉的饼有点烫手,暖烘烘的,散发着麦子的香气。 “我知道。”想要跟别人好好相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解对方,而提供准确情报的情报贩子正是林琅那位师弟。 只要灵石给到位,不要说喜欢吃的东西了。 就连林琅泡澡时喜欢什么温度的水他都知道了。 “仔细一看,这条街上还是有七八十岁老太太的,”林琅观察了一圈,“那为什么年轻女性都被关在另一边?” “只是尊老传统罢了,”陆修亦说,“姬奈化身成树之前立下了一条家规,说女性从此不得再插手姬家事务,也许只是她把所有女人都想得跟她一样坏。” “确实,只是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而已,非要用别人的命来换回自己的孩子,真是邪恶至极,”林琅摇摇头,“那个给她支招的人也是个大混蛋,怎么能让人犯下杀生的罪孽呢?” “我也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很多东西已经无法考证了,”陆修亦停下来,看着远处南边从围墙上探出头的红色树叶,“我怀疑那个人可能跟你有关。” “你可不要随随便便污蔑我!”林琅警觉起来。 陆修亦像看傻子一样回头看了林琅一眼:“我又不是说你,你着急忙慌的辩解干什么?我是说把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人。” 通过上一回锦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光荣事迹,林琅多少也了解到了自己也许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把不太普通的武器。 而把她造出来的人究竟是谁,锦橙没有说,玄言子没有说,陆修亦也没有说。 林琅思索了半天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这么一分神,就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 林琅刚想道歉,却发现对面的人比她还慌,泪流满面疯狂道歉不说,甚至直接跪下来以头抢地。 林琅只好伸手去扶他。 那人一把把手搭在了她的镯子上。 陆修亦皱起眉,但看那人不过普普通通一张疤瘌脸,身上的气息也像是个凡人,便没再多嘴。 “没关系,下回走路小心点就行了。”林琅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谢谢,谢谢你…谢谢……”那人再三感激,走的时候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向林琅道谢。 “你最好看看身上东西少了没有,那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那人身上气息普普通通,也许是个故意来碰瓷的小偷。 “没有少啊?我说你不要把别人都想那么坏好吧,这天底下还是有好人存在的。”林琅大概检查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任何东西少了,心想那人只不过是普普通通路过而已。 倒是陆修亦这家伙在犯神经疑神疑鬼。 “随便你。”陆修亦难得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自然非常不爽。 他索性直接打道回府,留下林琅在后面一阵猛追。 “哎,你走什么啊?哎,你走慢点啊!怎么刚出来就要回去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陆修亦这一天都再也没理过她。 第二十八章 玄溟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当晚,林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一棵红色的树。 准切点来说,那不是树,而是树和女人的融合体。 林琅能透过半透明的树干看到女人沉寂的睡颜,女人看上去十分苍白,裸露在胸腔外面的心脏不停跳动着,像是一颗火红火红的果实。 她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她看到女人冰冷苍白的脸颊上挂着凝固如树脂的眼泪。 女人长得跟陆修亦很像,说不出来哪里像,也许是神态,也许是轮廓。 林琅基本可以肯定,这棵树就是陆修亦的三不管亲妈,姬奈。 她忍不住走近几步,用手心感受着粗糙树干带来的温度。 树叶沙沙作响。 “姬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林琅放下手掌,她明明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生物,但她又像是认识了这玩意很久很久。 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根植于她心间某个角落,此时此刻不过重翻旧案将那隐蔽的思绪导出。 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她是地母,是被人造出来的伪神。” 听到陌生的声音,林琅警惕地回过头去。 一位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琅的身后,他温柔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气,若隐若现难以让人听得清楚,“和你一样。” “我才不是伪神。”林琅盯着眼前的人,他个子不算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柔和很舒服。 但他长着一双血色的双眸。 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怖。 “上一位伪神出现在一百年前,人们不知道祂究竟为何出现,也不知道祂终究去往何处。但祂每跨出一步,便屠戮上万生灵,祂有六头十二臂六把武器,其中一把神剑名为锦橙,你应该是见过的。” 青年慢慢走到她身边,随便找了一根凸起的树根坐下。 “你想表达什么?”林琅能感觉到,这人是个魔修。 也许还是相当不得了的那种。 “你是个好人,我想多认识认识你,林琅。”青年冲她露出了一个相当腼腆的笑容。 “李玄言和林玄隐将你保护的很好,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林玄隐?”林琅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听过。 “啊,那家伙好像已经飞升了?真可惜啊,我和他还未分出个胜负出来。”青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一双血色眸子黯淡下去。 “那两个人是我的师兄,虽说如此,我也有两三百年没有和他们说过话了。” 他的眼中满是哀伤,林琅觉得这个人下一秒钟就会哭出来。 师父的师弟?林琅算了一下,如果这个人没说错,那这个人就是她的小师叔了。 “那你......是我的师叔?” 被人叫师叔了。 青年抬起眼睛,神情带着些小雀跃,“对!我就是你的师叔,你直接叫我玄溟师叔就好了。” 玄溟。 林琅也并非不谙世事一心修炼的人,玄溟这个名号她还是听过的。 不过前面还差了俩字。 魔尊。 魔尊玄溟。 报上了自己名号之后,玄溟看见自己的师侄脸色僵了一下。 他不禁感到有些难过,本来看这孩子傻乎乎的,应该不会怕他来着。 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啊。 “居然当上了魔尊,好厉害。”林琅喃喃开口。 师父的师弟居然这么厉害的吗?师父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他自己还有个师兄和师弟? “诶?”玄溟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应该先尖叫一声,然后有多远跑多远,最后跪下来求我不要杀你么?” “啊?”林琅心说师叔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为什么他一定觉得别人就该怕他? 不对,看她师叔的长相就发现了,这家伙应该挺天真? 玄溟长得相当标致,标致到走路上就会被一闷棍敲倒被拐卖进怡红院的标致。看着还面嫩,一双大眼睛可爱,眼下还有泪痣,一边一个。 林琅心说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长得标致的男子汉。 有花枝招展一脸魅相颠倒众生宛如怡红院老板娘的烛玖。 有面容精致五官漂亮冷若冰霜宛如怡红院招财猫的黎雾。 有剑眉星目天生异瞳英俊潇洒眼神凶恶宛如怡红院外来务工异域舞娘的王八蛋陆修亦。 这位魔尊师叔看起来能直接进怡红院当花魁,被卖了还傻呵呵替人家数钱的那种。 “原来如此,不愧是伪神留下来的兵器啊,”玄溟站起来,他情绪激动一把握住林琅的手,一双大眼睛里满含泪水,“看看你眼中那闪耀的光啊......真是美丽……玄言他为何要把你藏起来?你明明这么优秀。”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林琅被他吓出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难道正如烛玖师父警告过她的那样,魔修里面就没几个正常人? “师叔你先冷静点......” “那么我们走吧?”玄溟笑了起来,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让林琅确信他是真的在高兴。 他紧紧盯着林琅的眼睛,开口:“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那只白毛猫已经发现我了......你说,我要是把他老母亲一把火烧了,他会不会感谢我?” 这家伙的思维太跳跃了以至于林琅完全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林琅现在巴不得陆修亦赶紧扇她两耳光让自己赶快醒过来。 “啊...忘记你现在还在做梦了...醒来吧,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玄溟双手扶着林琅的胳膊,在她眼皮上吹了一口气。 “你不要怪我,我只是——” 林琅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漆黑,窗户外面偶尔传来几声蛐蛐叫,除此之外,安静得很。 陆修亦还算有良心,虽然吵了一架,但还是把床留给她,自己抱着剑睡在椅子上。 他的眉头皱得老高,估计做的也不是什么好梦。 林琅有些不安,她清楚刚刚自己在梦境中遇到的绝对是魔尊本人。 入侵他人梦境这种事黎雾也带着林琅练习过,俩人还在玄言子的梦境中和玄言子下了一晚上棋来着。 但是这种术法有限制,施术者必须要留在受术者半径五百尺内的圆圈内。 而且,必须与受术者身体接触过。 想到白天那个刻意摸了自己手背的疤瘌脸,一阵不安的感觉涌上林琅的心头。 不安促使她跳下床,开始拼命摇晃陆修亦的肩膀。 陆修亦这边正做着梦,猛然被人晃醒,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正准备发作,却看到林琅慌张到失了神的脸。 “魔尊玄溟就在这里,他要……”林琅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表达,“他要把你家老太太给烧了!” “啊?” 陆修亦刚想说你又犯什么病,结果下一秒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在祭坛周围设下的禁制,被人一瞬间破坏了。 第二十九章 争斗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陆修亦扪心自问,若不是自己过于轻敌,此时也不会一下子陷入被动局面。 他本以为姬城还算安全,至少几百年来没出过大型安全漏洞问题,便放松了警惕。 可没想到魔修真就如同苍蝇一般无孔不入,令人烦躁。 在自己的禁制被人一招击碎的瞬间,陆修亦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一身修为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也没有几个人能与之比肩。 当然林琅不算,这家伙是个规格外的个例。 但世间又有几个像林琅那样破坏规矩的外来个体呢? 能够将他陆修亦设下的禁制打碎的,大概率是那个魔修。 魔尊玄溟。 头疼。 “你继续睡吧,我去处理那家伙。”陆修亦咬牙切齿地站起身,顺便把林琅拎起来塞回被窝里。 “我也要去!”林琅比划了一下自己并不是特别显眼的肌肉,“我特别能打。” “别去,”陆修亦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脑壳,出声警告,“玄溟这个人狡猾至极,他打破我的禁制,并以地母神要挟我,就是为了逼我出来。” 虽然不清楚那家伙闲的没事把人逼出来干嘛。 找打么? “但是……”林琅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修亦恶狠狠地瞪了。 “没什么但是,等我回来。”陆修亦将帷帽扣在头上转身出门。 林琅掀开被子跳起来就追。 结果被门上劈啪作响的雷电禁制电了个痛快。 “……” 可恶! 被电得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林琅气得猛锤地面。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一回呢?明明她超强的好吗? . 情况不容小觑。 祭坛处,玄溟坐在地母神的树根上,抬头望向乌云聚集的天空。 不少魔修各门派的长老和修士在他身侧垂首拱立。 所有人以玄溟为中心规规矩矩地站好,就算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气氛极其压抑沉重,没有人敢先于玄溟开口,即使那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不愧是用五条龙命换出来的孩子啊,”玄溟侧耳倾听由远及近的交织的雷鸣声,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赞叹,“即使没有龙种的血脉,也有了龙的权能……这孩子一定能成功飞升上界。” “您说得对。”离他最近的那一位,百花教长老程墨衣点头称是。 魔修通用手册第一条:不管魔尊玄溟说什么,只要你不想被他卸下来点零件,就点头说对。 “你叫什么?程百花么?听说你在剑宗掌门手下全身而退了,不错。” 玄溟冲着程墨衣温温柔柔地笑。 程墨衣打了个哆嗦。 玄溟看起来柔弱得不像是修仙者,一双血眸红扑扑湿润润,仿佛人畜无害的小兔子成了精。 但程墨衣知道玄溟有多恐怖。 这男人百年之前也曾凭兴趣参与过剿灭伪神之战,并凭一己之力砍下了伪神的一颗头颅和三条手臂。 那周身沐浴在血中的鬼神之姿妖冶异常,即使是真正的神明看见了也会彻夜难安。 他是无数人的梦魇。 “魔尊大人,剑宗掌门的气息逐渐变强了。”程墨衣能感受到周围的植物都在微微颤抖着,恐惧着那股强大的雷鸣。 为什么剑宗掌门会如此之强? 程墨衣皱起眉,她心脏有点不舒服。 “这样,我来对付小掌门。百花你呢,帮我把我的师侄接过来,”玄溟笑得十分开心,“我要带她回去,我和她约好了呢。” 程墨衣早就想要离开这片修罗场了。 她连忙点点头,在其他魔修羡慕的眼神中捏决飞离此地。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是这家伙的师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换来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师叔。 还有个问题,她到底该上哪儿找这个倒霉师侄? . 画面再转回到玄溟这边。 他预想的没有错,陆修亦确实是一个人过来的。 也不能算是一个人。 玄溟眯瞪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儿天空,抬起手指对着某个方向轻轻一指。 在那一瞬间,猛然迸发出的金色光芒以他手指为中心迅速展开形成盾形屏障,在同一时刻,无数道剑型闪电带着破风之势从天而降。 这宛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剑阵瞬间击中玄溟一手铸就的金光盾上,剑气虽然来势汹汹,但也无法破开玄溟的半分防御,只是在那光盾上留下许多刀劈斧凿的痕迹。 其他魔修也各自施展了防护。 不过由于修为良莠不齐,被剑气一下破开防御的人比比皆是。 更不用提那些勉力抵挡却还是被剑雨撕开屏障的人。 一时间血肉横飞,哀声四起。 玄溟看了看周围被剑雨击伤致残或离开这个美丽人间的修士们,觉得有点可惜。 人啊,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现在剩下来的也不过就是几位魔修门派的长老而已。 感情刚刚来那么多都是凑数的。 而这只不过是陆修亦给他们端上来的前菜而已。 玄溟弃了光盾,手中金光闪烁铸成唐刀样式,像是看见了猎物的猫一般瞳孔睁大原地蓄力起跳,迎面对上从天而降的陆修亦。 烦死了。 陆修亦心情正不爽着,见下方迎面飞过来的那个大眼贼,心情直线跌落谷底。 刀剑瞬间相击,迸出火星点点。 “好久不见啊,”玄溟笑眯眯地跟他打着招呼,“小白猫。” “你怎么还没死?”陆修亦咬着牙。 两人交火一次又分开,同时直坠而下掉入祭坛内部。 陆修亦持剑立于墙垣之上,而玄溟则轻巧地踩在地母神向外探出的树枝上。 “令堂可真是结实,”玄溟笑了笑,挥刀斩断一根树枝,又摘下一片红叶放在脸边轻嗅,“是把好柴火。” “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陆修亦冷笑一声,“天真。” “我不打算激怒任何人,”玄溟眼中流出一行清泪,仿佛正在经历莫大的悲伤,“我们花了不少代价镇压了上一个伪神,而你却在制造下一个,不对……你这家伙本身就是可悲的人造品罢了。” “你以为你很懂么?阴阳怪气的魔修头子,”陆修亦打出两道剑气直击玄溟面门,“闭嘴然后去死。” 玄溟只是摇摇头。 “你这样是不行的。” 那对血眸对上陆修亦的双眼。 “如果你永远保持这个状态,你永远无法摸到飞升的门槛。” 陆修亦心脏突然一沉。 像是有人抓住了他的五脏六腑一般,他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正在遭受着某种诡异力量的挤压。 而玄溟则伸出手,像是在抓取什么一般。 突然魔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一般。 “那是你的心脏么?” 玄溟脸上的笑容绽放如同三月春花。 第三十章 地母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再看林琅这边。 陆修亦的禁制带着雷电,在试图轰开禁制结果被电到飞起后,林琅连碰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只好窝在椅子上发泄似地猛啃苹果橘子梨。 禁制不隔音,林琅只听见外面打斗声此起彼伏,姬家那边也呼啦啦地跑过去了一大票人。 想来陆修亦那边定然是打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真是让人实打实地羡慕。 林琅忧郁地扒着窗户看外面电闪雷鸣火光冲天,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回受如此委屈。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我啊!”虽然干嚎没用,但林琅还是在努力求救。 这边程墨衣正满城找那个倒霉家伙,甫一听见某个院落中传出元气十足的呼救声,便停下了脚步慢慢靠近。 少女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感觉,程墨衣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小院的剑气也忒浓了,还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力。 “有人在么?”百花教这位以谨慎闻名遐迩的长老在屋门前站定,也没有敢碰那个看起来就超级危险的禁制,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有人有人有人!”听到有人回应她,林琅一阵激动,“不要碰那个禁制,来窗子这边。” 程墨衣疑心有诈,便召了一朵小花飞过去看。 这么一看可不要紧,窗子里禁制中那个嗷嗷求救的人,不就是那位来自浮珑山的恩人吗? 躲在一旁观察的程墨衣连忙把头露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老姐姐!”林琅死也没有想到来救她的人居然是那位百花教的魔修姐姐,“好久不见啊长老姐姐。” “啊,这件衣服真的超适合你啊.....”程墨衣注意到少女此时穿着的正是她塞给人家的衣服,不禁有些开心,“怎么样,是不是超可爱?” “超可爱。”林琅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此时瞎激动的程墨衣,只好点点头。 “所以哪个王八蛋把你关到这里的?你不会是被姬家那群想成亲想疯了的臭男人绑到这里的吧?” “不是的,我是来这里......玩的。”林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程墨衣陆修亦的事情。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穷山恶水,还有一堆臭男人,”程墨衣脑补出了一副正义少女仗义执言结果被关在房中当炉鼎的悲惨故事,“你等着,姐姐这就救你出来。” 一想到林琅这么天真可爱的傻孩子也被迫遭遇这些,程墨衣的心都碎了。 程长老往禁制上丢了几片花瓣。 花瓣接触到禁制的那一瞬间被电得焦香四溢酥脆可口。 “......这禁制,是谁设下的?”也太魔鬼了吧。 “是陆修亦那个王八蛋干的。”林琅叹气。 程墨衣松了那么一口气。 “原来是剑宗掌门设下的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强力呢——等等,陆修亦?” 林琅沉重地点了点点头。 “你不是成功逃脱了吗?”程墨衣捂住嘴。 太悲惨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额...说来话长,就我不是放跑了昆仑派的凌梧水嘛...”林琅一脸沉重,“然后就把自己赔给他当道侣了。” “没想到剑宗掌门居然有老牛吃嫩草的爱好,不过没关系,魔尊大人已经去收拾这个混蛋了,保准把他打倒。” “所以为什么魔尊会过来呢?”林琅有点想不通。 “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临时被叫过来帮忙的,”程墨衣也是真不知道,只是魔尊传唤了她罢了,“也许是跟那棵人面树有关系吧,毕竟魔尊大人让我们一大群木灵根的过来,就是为了彻底让这棵人面树活化。” “他想干什么?”林琅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玄溟师叔要这棵树有何用? 就在林琅问出口的一瞬间,身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 而陆修亦的禁制也在这一瞬间,碎掉了。 “诶?”林琅呆住了。 下一刻,她手腕上那永远缠绕着隐隐紫色电光的手镯也破裂成两半,摔在地上,当啷清脆声回响。 “看来魔尊大人成功了,”程墨衣伸手去拉呆在原地的林琅,“剑宗掌门的禁制都解除了,说明那家伙十有八九是死了吧。” “死了?”林琅大脑有些空白。 “你也赶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还要去找玄溟大人的师侄呢,就在此别过了。”程墨衣摇摇头,看把孩子乐的,都愣住了。 “......我要去找玄溟师叔。”林琅撂下这句话,从另一边翻窗而出。 “等等?难道你就是?”这回换作程墨衣愣在原地。 为什么这孩子会是那个大魔头的师侄啊! 远处的那棵树正在着火。即使没有那道诡异的金光,天空也被火光照得透亮。 林琅在原本是街道的断壁残垣之间狂奔。 向南,翻过那道墙。 虽然墙已经不存在了。 林琅站在距离祭坛还有五步路处停下,看着那棵已经彻底活化的地母神。 树的那一部分此刻正疯狂甩动着枝干枝条,将靠近的人尽数刺穿。 那个叫姬奈的女人已经彻底睁开的满含血泪的双眸,她已经撕开了树干,半边身子从树干中探出。 林琅倒吸了一口气。 那女人正双手环抱着貌似失去了知觉的陆修亦。 不对,不是失去了知觉。 而是被女人的左手贯穿了胸口。 “很漂亮吧?”玄溟走过来站在林琅身侧,“真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好图画。” 林琅拍开玄溟放在她肩上的手,大踏步走了进去。 无数根活化枝条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朝林琅汇集而来,瞬间向她扑了过去。 “明明是你自己想不开要当树的,怎么搞得跟别人欠了你几亿灵石一样拉着个脸?”林琅徒手掰断几根枝条。 活下来的人,包括匆匆赶来的程墨衣都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此刻手臂上完全布满红色纹路的林琅。 那纹路正在交错汇集,仿佛有意识一般融合交织,直到彻底遮盖双臂的肤色,变成一片惹眼的红。 少女的眼眸由深褐转为深红,两道血泪一般的纹路从林琅的下眼睑刻印至下颌。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也许是气势使然,也许是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总之姬奈抬起已经木质化的脑袋看着逐渐逼近的林琅,没有瞳孔的眼中满是恐惧。 “老太婆。” 林琅抬起拳头,对着那张和陆修亦七分相像的脸锤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无题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并没有什么用的前情提要: 话说那姬城深更半夜无端走水,原来是魔修来犯。 那群子魔修倒也鸡贼,知道硬刚不过剑宗掌门,便叫了十几位木灵根的魔修来活化剑宗掌门的老娘。 这边剑宗掌门陆修亦招架不住活化后的伪神地母,被一招穿胸,生死未卜。 剑宗掌门夫人浮珑派大弟子林琅以身犯险孤胆直入,对着自己婆婆就是一招破颜拳。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这章。 . 总之林琅也没想那么多,就先给了地母一拳头。 她可是相当不爽。 平白无故被人关了那么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结果还要给事儿主收拾这烂摊子。 地母神虽然被这群魔修激起了活性,但本质上而言还是非人之物。 即使脸被林琅一拳打到凹了进去也还保持着活力,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生。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拳头下去地母神算是安静了不少。 祂在恐惧着林琅。 “放手,”在红色光纹的加持下林琅此刻的理性就显得弥足珍贵,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在相当好脾气地对着这棵树聊天了,“把这人交给我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虽然林琅觉得自己是在好声好气的商量。 但在周围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女怪物正恶狠狠地威胁着另一个女怪物。 就连程墨衣也感知到了林琅此刻异常恐怖的气息,她忍不住往后站了几步,本能驱使着她往相反方向逃离。 “我的师侄,真漂亮啊。”玄溟嘴角扬起笑容,眼眶中满溢着泪水,激动使他全身颤抖不已,“小百花你看,和那种人造的假货完全不能比,她就是真的伪神。” 被点名了也就跑不了了。程墨衣只好忍着恐惧与恶心原地站好,苦笑着点头称是。 “那个女孩…...”程墨衣忍不住开口,“她到底什么来头?” “这是你能问的?”玄溟突然间收了笑容,杀气顿生,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般,就连语气也变得极其生硬。 就在程墨衣以为自己要被宰了的时候,玄溟却叹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这可是我师侄的小秘密呢,可不能告诉你啊。” 不用了,不用告诉我了。 能让我活下来就真是谢天谢地了。 劫后余生的程墨衣热泪盈眶。 林琅这边还在苦恼怎么把陆修亦拽出来。 地母木质化的双手扣得死紧,十指相扣仿佛树瘤一般不留一丝缝隙,林琅掰了一下,没掰开。 她又想起来还得去确认下陆修亦的死活,便抬手摸了一把男人脉搏。 热的,还有气儿。 “玄溟师叔——”林琅转过头朝看热闹的魔尊喊,“借我把刀呗!” 玄溟笑了笑,把一直没拔出来过的佩刀丢了进去。 现在大家之所以守在外面,一是忌惮着地母神再次狂暴,二来是害怕陆修亦不死。毕竟也没几个人有林琅这种胆子,敢擅闯神域。 就算是人工制造出的伪神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神明,而擅闯神明的领域结果,陆修亦和其他许多树下亡魂已经做了个不错的榜样。 除非闯入神域的,是另一位“神”。 林琅接了佩刀,抽出来,把刀鞘丢在一边,一脚蹬在树干上开始锯那只穿胸而过的木手。 她不会用这些刀啊剑啊的东西。 对她而言,手臂就是手臂,任何作为手臂的延伸物的武器,都没办法发挥出手的功能。 但是她锤不烂这死木头,只能锯了。 树无法发出声音,但程墨衣能听见,剩下来还活着的那些木灵根魔修也能听得见。 地母神在惨叫。 林琅每锯那么一下地母神都会骤然发出一声近乎于野兽一般的哀嚎,平时也就只能在大火烧山的时候听见那些花草树木这般叫唤过,程墨衣只觉得耳朵都快炸掉了。 但魔尊还在边上,他们除了继续观望或者和赶过来的姬家人打架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走吧。”玄溟看了一会儿狗熊砍大树,顿觉无趣,也不管原来的目标和计划了,转头便化烟遁入虚空。 其他魔修一见魔尊都跑了,也无心再逗留,便各自散去。 程墨衣看了看仍然在努力砍树的林琅,又看看逐渐收拾残兵朝她围上来的姬家人,一咬牙便藏了气息往祭坛神域中走去。 林琅小朋友这样是不行的。 程墨衣想着,一面躲开朝她扑上来的枝条。 “林琅,我这里有瓶九转还魂丹,你最好先——”她话说一半就被背后的枝条抽中了背,虽然有所防备,但程墨衣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先把剑宗掌门救起来。” “长老姐姐?”林琅眼睁睁看着程墨衣口吐鲜血却仍朝她微笑,又从储物戒中掏了一瓶药出来,丢到林琅身上。 “可别撒了。”程墨衣话音刚落,便如同风中落叶一般被狂妄的枝条卷起抛向天空。 “你这XXXXX快放开我长老姐姐啊!”林琅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丢了刀就拼命地锤着地母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 紧缚着程墨衣的那根树枝登时无力垂下。 勉强着陆的程墨衣也顾不上擦嘴角的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捡起那瓶九转还魂丹,一手卸了陆修亦下巴就往里面灌。 一边灌还一边喊:“快给我活过来啊!你不是很有办法对付这怪物树吗!!你难道想让你老婆守活寡吗!!!” 又朝着林琅喊:“你这死丫头先别砍树了先把人救起来啊!现在明显的只有剑宗掌门能摆平啊!” “我明白了。”林琅把那柄刀往树心上一插,开始摇晃陆修亦。 “你这样不行啊你这,左右开弓抡他妈的啊!!”情况紧急以至于平常温情款款以理服人甚至关在三清宗那么多年也没爆过粗口的百花教花长老程墨衣开始飙脏话。 “我不敢啊!”林琅看着通红通红的手臂开始慌。 她怕一巴掌下去陆修亦的脑袋就没了。 “哎呀夫妻之间有啥大不了的,”程墨衣撸起袖子给了陆修亦两耳光,“白毛,醒醒!” 别说这几耳光下去真的有奇效,只见陆修亦咳嗽了两声,手指动弹了几下。 醒了。 程墨衣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们这群魔修跟着头头过来,不就是为了弄死陆修亦么? 怎么她脑子一热还给人家救过来了? 还有这扇耳光喂药的事儿不是该林琅干么? 她给这儿干啥呢? 第三十二章 天朗气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陆修亦大概率没想过自己会阴沟翻船。 不得不说,在这修仙界中论起鸡贼程度,魔尊玄溟真的能领先第二名八百里。 陆修亦完全没考虑过这货会鸡贼到带着一大堆子木灵根魔修来激活地母神,他更没想过那家伙的目标居然只是单纯地想搞死他。 在被玄溟用禁术洞穿了心脏之后,陆修亦被彻底狂化并撕开树干夺木而出的地母抱在了怀里。 当然这只是姬家后人美化过的版本,真实的情况是玄溟用禁术洞穿了陆修亦的胸口,恰巧此时地母神狂化,一树枝将陆修亦勾到身边,剑宗掌门就跟出水大鱼一样被他老妈捕获了。 幸好他有意识避开了要害,否则也不可能活着醒过来了。 清醒的代价是伴随着几乎撕裂意识的痛楚。 陆修亦艰难地睁开眼睛,几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得不说濒死的体验是十分新鲜,新鲜到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回了。 视野一片模糊,能看见有个两手红红的人蹲在他身前,而前方某个穿紫衣服的正抡圆了巴掌往他脸上来。 “林......琅?” “嗯?”熟悉的声音来自头顶上方。 有两个人? 感受到魔修气息的陆修亦瞬间睁开眼睛,奈何自己还正像烤串一样被穿在树上,只能挣扎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程墨衣仍然感知到了眼前人的杀气。 “魔修。”陆修亦忍着剧痛抽出腰间佩剑。 “等一下等一下,程长老是来救你的,”林琅连忙按住陆修亦的手,“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 “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被这棵树刺穿了,多亏了长老姐姐的九转还魂丹你才能醒过来......不过这棵树真的箍得死紧,怎么撬也撬不开。” 陆修亦一边听着林琅絮絮叨叨,一边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了点伤药塞进嘴里。 “不用那么紧张,地母神是在保护我免于一死。” 虽然方式方法不太正确,但穿胸而过的树枝多少起了些止血的作用。 不然他就彻底死在魔尊玄溟手下了。 “那些魔修呢?”陆修亦环顾四周,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周围只剩下被树枝拍得乱七八糟的原来是人的部分,让人由衷感到心情不舒畅。 “魔尊大人打道回府了,”程墨衣想了想决定还是由自己开口,“先说明白,我们什么都没有拿走,无论是狂化这棵树也好重创了你也好,都是魔尊大人一时兴起指示我们做的。” “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饶你一命么?”陆修亦眯起一双鸳鸯眼,只见他摆了摆手,那地母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慢慢松开了十指交缠的手往后退去。 林琅砍了半天没解决的问题,陆修亦挥挥手的工夫就解决了。 “我程墨衣向来恩怨分明,你的道侣曾经将我从三清宫的塔中救出,现在我救你一命就当报恩了。” 程墨衣看着那对异色琉璃眼,心中只是吃惊。 她本以为这剑宗掌门只是因为少白头才用帷帽黑纱遮盖容颜,没想到居然是天生异瞳。 话说,这家伙不会为了封口就把她弄死吧? 林琅见那树中女人正慢慢往回钻,便扶住失去支撑的陆修亦,开口。 “先别说话了,你且搂住我,我抱你回去。” 抱? “我自己能走。”陆修亦心说人要脸树要皮,只要他还剩口气就绝对绝对不会让区区小姑娘抱,便重新调理气息暂时封住伤口,提着一口真气站起,看起来确实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看到他这样子,林琅只是摇摇头,这么逞强干嘛? “你们两个,等下若姬家人问起我的脸怎么回事,就说是中了魔修的恶咒变成这副模样的,懂么?”陆修亦回过头,语气半是威胁半是警告。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程墨衣躲到林琅身边小心询问。 林琅刚想回答就被陆修亦狠狠瞪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率是吃错了药变异的吧。”林琅只好昧着良心跟自己的新朋友撒谎。 三人离开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地母神树。 是时天光大亮,一道阳光破开乌云,将三人的背影点亮。 天朗,气清。 . 回去之后,陆修亦向姬家家主交代了些事情后便开始闭关休养生息,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程墨衣也和林琅道了别。 “我先走了,”姬城外,程墨衣捏了捏林琅脸上软肉,有些不舍,“等下回你跟我一起去人间过元宵节,我给你好好置办几身漂亮衣服。” “唔觉得这些衣服就够了唔。”林琅被捏着脸,有些口齿不清。 程墨衣又往她手里塞了颗通信珠,“拿好,到时候一起出去玩着方便,我还有不少朋友,大家都想认识认识你呢。” 不用想也知道魔修长老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但盛情难却,林琅只好点头如捣蒜。 “别忘了我哦!”程墨衣祭出法宝玉如意准备飞走,走之前一步一回头。 “不会的不会的。” “陆修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姐姐啊!”一步两回头。 “好的好的。” “一定要跟我多聊天啊!!!”程墨衣最后一挥手,而后恋恋不舍地飞离。 总之,这件事算是这么告一段落了。 . 三天后。 姬选坐在走廊上晒着太阳,顺便给几个小男孩将着那天发生的事。 “总之,我师娘就这么‘嘿!’‘哈!’两下,就把那柄宝刀插进了地母神的那颗不停跳动的树心中,刹那间风云变色风起云涌北风呼啸狂风大作,吓得那群魔修是屁滚尿流作鸟兽散啊,你们猜怎么这?我师父他‘啪’地一声就站起来了,很快——啊!” 抱着一筐子菜路过的林琅顺手给了姬选一暴栗。 “还能怎么着?别晒太阳了,赶紧过来帮忙。”林琅下巴一抬,墩了墩手里的菜筐并手里那只倒挂着不停挣扎的老母鸡。 “得嘞!”剑宗最佳狗腿姬选闻声起身,“师娘这是要做什么?想吃东西的话叫厨子做就行。” “不用了,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干脆给你师父做点养身补气的吃食。”林琅说得轻描淡写。 能吃吗? 大概摸清了林琅秉性的姬选率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首先先不提修仙之人怎么可能会做吃的,就说就师娘这能耐这脾气,今儿个这厨房能不能保下来还是一说。 “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给我烧火。” “得嘞!” 烧就烧呗,反正也是师父赔钱。 第三十三章 不如做饭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所谓民以食为天,吃,是一天的开始。 从浮珑山早中晚天天见的大馒头到剑宗医庐特供暗黑草药茶,吃这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总是贯穿修仙之人生活的始末。 始,末。 “快!抓住那只老母鸡!!!”林琅一跃而起借力踩着姬选的脑袋腾空,在老母鸡即将飞跃篱笆前翻身回转双手一探一抓,一招漂亮的海底捞月将咕咕直叫的老母鸡捞回怀里。 只见鸡毛四散纷飞鸡叫声连连,少女倒拎着惊魂未定的老母鸡稳稳及地。 “姬选啊姬选,我是让你杀鸡不是让你放鸡,鸡跑了你师父喝什么?炖你么?”林琅拎着鸡跨过被一下踩倒的姬选返回厨房,语气冲得仿佛年夜饭吃的是炮仗。 姬选认清了一个事实。 此时的林琅不是剑宗的师娘,而是在浮珑山给她师父二师父师弟整整做了将近一百年饭的浮珑山一号厨娘。 早在林琅十二岁刚刚踏入修炼门槛的那一刻,浮珑派二师父烛玖就打着磨练心性的旗号教林琅做饭。 虽然说归根到底还是老蛇懒还馋吧,但林琅就这么硬生生从烧厨房一把手变成了大厨。 “老母鸡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老母鸡?”勉强清醒过来的姬选接过林琅丢过来的鸡,一想到自己要亲手送这扁毛畜生去极乐往生,他就觉得难受。 正所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不吃鸡?那你在此立下心魔大誓,”林琅举起菜刀对准姬选,“说你这辈子若要再吃一口鸡,不论是鸡腿鸡丁还是鸡丝鸡蛋,都原地七窍流血口吐白沫爆体而亡。” “那不成,鸡还是要吃的。”姬选立马转变态度表明立场拍着胸脯发誓,“我爱吃鸡吃鸡使我心情愉悦,区区一只小鸡算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今儿我姬选跟这老母鸡只能活一个!” “好,很有精神,”林琅开始切辅料,“加油。” “对了师娘,您说您做了这么多菜,万一师父不吃怎么办?” 姬选未雨绸缪。 “我问过了,我问他有没有忌口,”林琅头也不抬,“他说吃不死人就成。” 姬选咋舌。 某种情况而言他师父确实好养活得很。 “那师父这眼睛头发咋回事儿啊?”姬选又想起他老爹拜托他打听的事儿,连忙问道。 “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优秀的公关技巧在于从来不说二话,“魔尊玄溟给他下了个恶咒,他就成这样了。” 这回答完全没有办法平息姬选的八卦之心。 “那之前师父为什么带着帷帽从不露脸呢?”姬选又问。 “......”这问题陆修亦没教给她啊! 林琅沉思了片刻,调动了一百年来的知识储备,这个回答一定要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最好还要有信服力,哪怕鬼扯一点也没关系,所谓撒谎之道正是如此。 “他怕晒黑。” 屁嘞,一个大老爷们怕晒黑?根本没有半点信服力好吗?姬选沉默了。 老母鸡也为林琅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鸡汤。 “真是这样吗?”姬选拎着鸡翅膀走向门外,回头。 “真是这样。”林琅沉重地点点头,烛玖师父教过她撒谎别眨眼。 得了完全不是心中所想的回答,姬选便拎着鸡,沉默地踱着步出去了。 “对了,记得回来带根人参。”林琅补充。 . 约莫半个时辰后,姬选拎着已经择毛放血的鸡肉跨进了厨房,“师娘师娘师娘!我做到了!” 林琅正烧着别的菜,看这家伙身上干干净净,肯定是叫别的厨子代劳了。 不过姬选手里还牵了根红绳,红绳那端弯弯绕绕,绑在了一个三寸长的小娃娃头上。 “?”林琅愣了一下。 “师娘,别客气,这是万年人参,已经化形了的,保证大补。”姬选跟献宝一样把人参娃娃捧到林琅眼前,“怎么样?可还满意?” “......” 林琅最后还是把姬选同人参娃娃一起丢出去了。 小制作,四菜一汤。 林琅拎着饭盒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我进来了,”敲门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知会一声,林琅也不管里面人是睡着还是醒着,便推了门走了进去。 “下回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好么?”陆修亦合上手里的书,虽然他知道说了没用,但他还是要说。 “行行行怎么都可以,来吃饭。”林琅把饭盒往桌上一墩。 本以为这家伙是在安心打坐疗伤,没想到某天偶然推门看见陆修亦正以卧佛姿态窝在床上看闲书。 一问起来,陆修亦就说今日天气不好灵气浓度不够,没法打坐。 林琅信了一回,第二天再过来一看。 陆修亦还在那儿看闲书,半点修炼的架势都没有。 “我说你一连看了三天闲书,不觉得腻么?”林琅把菜碟子给他端出来,吐槽。 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还差三十卷左右就看完了。” “什么破书这么长?” 陆修亦从储物戒掏了一本递给她。 “给,第一卷。” 林琅这边也没看封皮,只是翻开一页开始看。 “他透过狭小的舷窗往外看,红隼的舰艇比他想象中要大,像一座红色塔楼悬浮在太空中。同样涂装成红色的战斗飞船呈环装分布在它周围,像行星身边的光带。” “????”林琅一脸震惊地看看书又看看已经自己拿了筷子开始吃菜的陆修亦,“这是什么天书?为什么上面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合起来我都看不懂?” “这是,关于未来幻想的小说,”陆修亦认真开口,“写下这本书的据说是个从异世穿越而来的人,但他究其一生也未曾摸到修仙的门槛,这长达七十二本的幻想小说就是他的遗作。” 说起来,陆修亦还是在拍卖场上花了重金买下来这套孤本的,虽然买的时候是冲着“从来没人能看明白的天书”的噱头去的,但真正看到第十四卷之后就会发现这本书是真的相当精彩。 什么外太空什么星际战队什么空间跳跃技术,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莫名其妙地很有意思。 陆修亦顿了顿,又说。 “要把他能把这写闲书的功夫用在修仙上,至少也是个金丹。” 林琅寻思了一下某位修炼之余还能修习吹唢呐的师弟。 “我觉得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你说得对。”陆修亦表示赞同。 第三十四章 所谓热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说起来,今天的饭是你做的?”陆修亦尝了一口鸡汤,感觉味道要比想象中要好。 林琅把眼睛从闲书上挪开。 她本以为陆修亦又多少要挖苦她两句,没想到这厮居然点了点头,说了句挺不错的。 居然被夸了。 “我还以为你不吃呢,姬选不是说你只吃辟谷丹么?”林琅把这本完全看不懂的天书放到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对付陆修亦。 “修道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以俭养德,剑宗上下也就只有刚入山门的弟子会去食堂吃饭。” 林琅想起那只被让来让去的鸡腿和咸的没边的菜和寡淡如白水的汤。 “确实,你们那儿的饭菜难吃得紧,黎雾吃完直接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在剑宗那几天林琅都是偷偷摸摸去后山打猎烤肉吃的,“后山也没有多少能吃的肉。” “.....”怪不得前段时间在后山修炼的某长老抱怨说近来一只活物也看不见,原来都进了这位的五脏庙。 “为什么特地为我做饭呢?我想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陆修亦看着饭碗,叹气。 两个人不过只是表面夫妻,更何况陆修亦横竖都是在利用这小家伙,林琅又何必劳神劳力地给他做饭吃? “生病了受伤了不就应该吃点好的么?”林琅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纠结什么。 受伤了不就需要吃点好吃的补一补吗? 在浮珑派,不要说像陆修亦那样受了致命的伤,就是平日里感冒发烧,烛玖师父都要砸锅卖铁去整一顿好的补补。 就算浮珑派上下都穷得叮当作响,大家对于吃这一方面还是死活不肯将就。 闻言,陆修亦沉默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统吗?” 在陆修亦的印象里,每次受伤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躲起来包扎吃药调理气息,跟只猫一样躲在暗处自己舔舔伤口,无人问津也无人记挂。 从来没这样被人伺候过。 “是啊,所以大家都挺期待生个小病受个小伤啥的,”林琅眯着眼睛笑,“虽然装病的都被掌门师父倒挂在花架子上晒太阳了。” 为一口吃的故意装病实在不至于。 陆修亦慢慢地也不再出声,全听林琅在讲她在浮珑山的事情。 实际上他之前一直在有意识在和林琅保持距离,毕竟等到事情都结束了林琅这家伙多半也就重新被封印回武器了,就像锦橙那样。 工具而已,谁愿意和工具过日子呢?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林琅确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相比之下他陆修亦反而更像一把没有感情的武器。 陆修亦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嫉妒了。 他嫉妒这家伙从不缺爱,嫉妒她从不畏惧,嫉妒她游手好闲,嫉妒她朋友多,嫉妒她人缘好。 “总之,黎雾这家伙就硬生生吹唢呐给烛玖师父吹醒了,那起床气大的,整座山头都差点被师父削平了。”一提到浮珑派,林琅就有数不清的话题。 见陆修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林琅心说难道这家伙嫌我烦了?便也不再开口。 两人陷入一段尴尬的沉默。 “为何不再说了?”陆修亦看着这家伙有些尴尬的表情,皱眉,“挺好的,你接着说我在听。” “我以为陆掌门不喜欢听这些鸡毛蒜皮呢,”林琅学着陆修亦的表情和语气,“再说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絮絮叨叨,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我也没什么可以絮叨的,除了听你说还能作甚?”陆修亦托着腮帮子,“我这人就是这么无趣,你习惯就好了。” 林琅啧了一声。 “你好歹也活了六七百年——” “六七百年如一日,怎么?” 林琅不吭气了。 林琅只觉得这家伙实在没意思,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多多少少也有几车的故事,但人家就是不说。 像她虽然才一百出头,就已经踏遍了各个名山大川,不论是人间还是修仙界都有她的传说。 陆修亦可没想过惹这家伙不高兴,只是说话说习惯了难免嘴里带刺。 “苦着一张脸作甚?是我不好,吃了你的饭还不领你的情,你要是生气了,趁现在揍我一顿也成。”陆修亦从未安慰过人,只见林琅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是真的惹住人家了。 林琅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是稍微有些不爽,仅此而已。 看陆修亦都这么说了,林琅一拍胸脯义正言辞:“我才不是那种随便记仇的人,给你做饭自然是希望你赶紧好起来省得一个不留神就死了。你可不要多想。” “......” 划清界限也挺好。 “姬选都跟我说了,你这家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让我没事儿多哄着你,”林琅把碗筷往饭盒里一放,“没事儿的话也多出去走走吧,省得别人担心你。” “不想出去。” 出去又要受别人的白眼,还不如窝在这儿看看闲书,舒舒服服。 “我把头发染成绿色就没人盯着你看了。”林琅义正言辞。 “......” 倒也不必做到这份上。 陆修亦叹了一声,他确实拿着家伙没办法。 “我出门转转就是。” “那事不宜迟,趁着现在天还亮着我们赶紧出门吧!”林琅一手拎着饭盒一手去拉陆修亦,“走走走愣着干嘛你不是伤好了吗不要往床上躺啊!” “啧。” “你别天天啧啧啧的不是你自己答应了要出门吗?” 可恶,太可恶了。 蹬鼻子上脸,太蹬鼻子上脸了。 陆修亦就这么被林琅拎了出来,跟游街一样被拽着手满街乱逛。 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有着怪物一般的亲和力,原本极度抗拒女性上街的姬城人见了林琅都纷纷报以热情的招呼,仿佛林琅就是在这城里出生长大的一样。 “林姑娘又来啦?来来来叔这儿给你留了两条大鲤鱼,别客气,拿走给你相公补身体。” “?” 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易容成了黑发黑眼的陆修亦有些疑惑地看向笑嘻嘻接过鱼的林琅。 “这点心姑娘拿好,感谢姑娘昨日帮我们抓了老鼠。” “姑娘!我儿子尚未娶妻你要不要——哦打扰了,对不住对不住。” 不仅是男人这边,女眷那边也是如此。 不少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大娘热情地打开窗户邀请林琅上楼打麻将,年轻一点地则相当高兴地请她上来吃点心。 甚至小孩子都跑出来,举着玩具书本什么的让林琅陪他们玩耍学习。 明明才过了几天而已,这货就已经变成姬城通了? 第三十五章 吵架乃常有之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你到底做了什么?” 见林琅受欢迎到如此地步,陆修亦只是觉得诧异。 “什么什么?”林琅没听清陆修亦说了点啥,毕竟她现在忙得很。 只见林琅被一大堆小孩儿围在中间,她左右手开弓一边抱着一个小女孩,肩上还骑着个举着风车瞎嚷嚷的小男孩,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就这么热热闹闹,打成一团。 见陆修亦的表情不那么高兴,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冷落一般,林琅赶紧开口解释。 “我就帮着干了点活,带了带小孩什么的,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相当灿烂的笑容。 不得不说,林琅的笑容格外有感染力,就算是性格阴霾的人见了也只会觉得心情舒畅。 陆修亦也受了澎湃热情之力的感染,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 “叔叔是林琅姐姐的丈夫吗?”陆修亦眼睁睁看着提出这个问题的小男孩把鼻涕揩到他的玄色外袍上。 “叫哥哥。”陆修亦面无表情地将那小孩抱起来举高高。 明明按辈分来说,陆修亦算是这群小孩儿的世祖,但奈何人家修仙修得早驻颜驻得好,几百年来面容不曾改变。 从面相和骨龄上来看,陆修亦也不过二十出头。 和永远十八的林琅看起来也差不了几岁。 “林琅姐姐是怪叔叔的新娘子!”在瞎分析了一通之后,被举高高的鼻涕精发出一声欢呼。 周围小孩儿也跟炸开了锅一样开始七嘴八舌地八卦。 “叔叔会和林琅姐姐亲嘴吗?” “晚上会睡一起吗?就像我爹和我娘那样?” “林琅姐姐是不是要有小宝宝了?!” “如果有小宝宝了林琅姐姐是不是就不走了。” “我不舍得林琅姐姐走呜呜呜。” 完了坏事儿,一个开始哭一群就要开哭。 为了防止鬼哭狼嚎修罗场出现,林琅连忙搂住那个开始撅着嘴酝酿泪水的小女孩。 “姐姐以后还会来看你们的啦,不要伤心不要伤心,”林琅大力摸摸小姑娘的总角,“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再过几年就能见到了,”陆修亦把小鼻涕虫放下,抱起胳膊语气淡然,“等你们测了灵根之后就能加入门派了,到时候记得选剑宗。记好了,你们林琅姐姐是剑宗掌门夫人。” “这么明目张胆地招生真的可以吗?”林琅听完陆修亦的招生发言都震惊了,连忙加入抢未来生源的战场,“来浮珑派啊浮珑派超好的!” “你们门派连个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妖修门派。”陆修亦开口就嘲讽。 “姑奶奶我难道不是人吗?你歧视妖修你坏蛋。”林琅叉着腰一脸不乐意。 “笨蛋。”陆修亦把一肚子脏话总结成俩字。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啊。” 总之当姬选屁颠颠跑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吵了整整一路了。 “师父师娘都冷静点冷静点,不要吵架吵架多伤和气,人生在世难免有糟心的时候,不气不气咱们不气,话说天色已经晚了我家这边给师父师娘准备了好酒好菜师父您看?”姬选开始当和事老。 不愧是剑宗最话唠的弟子没有之一,姬选一开口就算是喇叭唢呐也自愧弗如。 陆修亦被说得心烦意乱,心说这位弟子应该去唱戏而不是修仙。 但一直吵架也不是事儿。 得主动给林琅个台阶下。 “回去了,”陆修亦向林琅伸出手,“回去再说。” 林琅同样也烦得要死,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快走几步到路旁树下,猛然挥出一拳。 只见那棵至少有百年树龄的大槐树树干瞬间破裂,刹那间木屑纷飞。 只见一个直拳下去,一个相当完美的树洞就这么诞生了。 “走。”林琅大踏步往回去方向走,顺便一巴掌拍掉陆修亦向她伸出的橄榄枝。 她心里默念了百八十遍不要对病人动粗不要杀生不要动粗,脸上总算轻松了些。 姬选看看树上大洞再看看仿佛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的两人,又想起被林琅黑虎掏心的族伯,不禁冷汗连连双股战战。 看来把他脑袋按墙里什么的,真的算手下留情了。 而陆修亦这边也显而易见的只是表面和解,被林琅拍开手之后陆掌门先是原地愣了一会儿,为了掩饰尴尬又清咳两声,遂装作没事人一样慢慢悠悠走回去了。 “唉,果然啊果然,爱情啊爱情,这就是该死的爱情。”姬选旁边,一个还没有回家吃饭的小孩故作老成地摇摇头。 “你个死孩子懂什么?赶紧走,别让小爷我看到你。”姬选一脸嫌弃地把小孩儿拍走。 “略略略,这么凶,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儿!”小孩扮着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在以繁衍生息为家族宗旨的姬家,讨不到老婆之类的话可以算是相当难听不留情面的骂人话了。 “胡闹,我堂堂姬家二少怎么可能讨不到老婆——”姬选说到一半也愣住了。 想他这家世,这能耐,虽然三灵根的资质略微有点拉胯,但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又有几个人是家室才学样样行的?他这样的人,多少适龄待嫁女修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剑宗这小破地方不要说女修了,连老母鸡都少见,姬选可是亲眼见过他某位同门师兄过年那时候抱着待宰的老母猪嘤嘤哭泣,说什么好歹也是这山上的女眷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公孙藕和其他几个女弟子拜入山门那天。 本来姬选是看不上这个平板板的娃娃脸小姑娘的。 毕竟这么娇小柔弱的类型在姬家人看来就是不好生育的模板。 大家喜欢的类型无外乎就是之前放跑的那位千娇百媚的魔修大姐姐,再不济林琅师娘那样健康结实的也成,若他姬选真娶了个幼儿一般的老婆回姬城,那不就让周围人笑掉大牙了。 但怎么说呢,说来也让人感到不好意思。 公孙藕这可怜吧唧的长相有几分神似他那位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的亲娘。 姬选在他老爹的藏宝阁里见过他亲娘的画像,也是那样一张小小的巴掌脸,水汪汪一双大眼睛嵌在上面,看着可怜兮兮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就跟公孙藕一样,可爱到让人想往死里欺负。 (作者内心os: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死渣男。) 第三十六章 和好、约法三章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如此生气过。 按理说她也算是陆修亦的救命恩人,好歹也从魔修手里救过这货一命,还好心好意给他做饭。 结果呢? 好心当了驴肝肺。 陆修亦非但没领情,态度还更加恶劣了,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这要在浮珑派,陆修亦是要被挂在花架子上晒成人干的。 “你怎么还生着气?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陆修亦虽然也在气头上,但好歹残余些理智,知道吵架得主动认错。 虽然语气完全不像是在道歉就是了。 “我没生气,”林琅这句回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又犯不上生气。” 犯不上和这种人生气。 看来还是生气了。 陆修亦记得剑宗有个男女关系比较混乱的长老,那家伙说过,女人么,哄上一哄就喜笑颜开了。 得夸。 陆修亦斟酌了片刻。 陆修亦发现自己夸不出来,能想到的字词句段多多少少带着讽刺,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妥当。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这一回,”林琅站起身转过头,纤纤玉指一戳陆修亦的胸口,“都是我自作多情给你救出来还给你做饭吃,以后我就不这么干了,你自己蹲角落养伤吧!” “不行,”陆修亦一把抓住林琅的爪子,“你若是想要负责就负责到底,既然不想负责,一开始为何又对我关怀备至?” “因为我自己贱。” 林琅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语气下意识带上了些生人勿近的凶狠。 “行了吧?陆掌门?”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走。 这种捂不热的白眼狼不要也罢。 她现在就回浮珑山去,什么剑宗什么掌门,统统一群王八蛋,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她林琅以后绝对不要再跟这群人有半点交集。 “......不要走。” 林琅刚跨出房门半步,便听见身后陆修亦的声音。 仿佛带着些祈求,又带着十分的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 陆修亦此时心情极端地复杂。 他是黑暗中存活的人,已经再难接受光明,仅仅是抱着怕被灼伤的心态远远观望阳光下的生物。 但林琅却试图把他拖到太阳光底下,让他像个没什么烦恼的正常人一般过活。 他由衷地感到抗拒,他讨厌这种打乱他生活的人。 明明只是一把武器。 这家伙明明只是一把武器而已。 “不要走。” 在林琅转头离开的瞬间,一抹绝望悄然爬上陆修亦的心头。 他又是孤单一人了。 就如同六百年前,少年跻身破旧柴房,食不果腹惶惶终日,向那虚幻的光影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般。 陆修亦控制不住地向林琅伸出手。 他知道他是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 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 “呼。”林琅抬手扶住额头,她没再往前一步,却也没有转头回去。 “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少女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 第一,两人都不可以单独行动,如有特殊情况要及时报备。 第二,不允许对对方进行言语及肢体方面的嘲讽和谩骂,尤其是嘲讽。 第三,夫妻之间必须坦诚相待,即使是表面夫妻也不得有所隐瞒。 第四,上述三条如一方有违反,则另一方有权对其进行惩罚。 “这样子就可以了,”林琅满意地点点头。把印了两人手印的规章挂在墙上,“从今以后就按照这上面来吧,陆掌门。” “再加一条,不许叫我陆掌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传出了某铁血无情门派掌门的声音。 “好吧,那之后就称呼名字好了。” 见陆修亦没回应,林琅摇了摇头。 这家伙刚刚跟个被丢出门的小狗一样委屈巴巴地喊她回来,喊回来了之后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大被一蒙,自个儿给自个儿关禁闭了。 还搁这儿闹脾气呢。 “还有,不要想着你这招能把我叫回来第二次,我只是见不得别人委屈,绝对不是我心软了,”林琅拍拍陆修亦的小被子,“下回你再这样我可就直接回浮珑山了。” “……” “你也六七百岁的人了,好歹成熟点啊。”林琅给他被子扯下来了些,露出一头有些杂乱的白色长发。 “……哼。” 陆修亦才没觉得自己这是幼稚行径,怎么,只兴自己耍大牌,还不许别人闹脾气? “你好歹也多夸夸我啊,”林琅见状,开始坐在陆修亦边上絮絮叨叨,“我这人不经夸的,你说我几句好话我都能高兴挺久,可惜你说话都带刺,让人听着不舒服。” 陆修亦没说话。 “我学东西学的慢,特别是人情世故,别人觉得我该明白的事,我就是不明白。” 林琅自顾自地聊着,她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或许陆修亦这家伙就能理解她了呢? “我不觉得魔修尽是坏的,我也不觉得正道尽是好的。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这家伙是坏蛋,哪有好人会强娶别人的?” “那只是我和昆仑派之间的交易而已。” 陆修亦一双眼睛盯着空气,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似乎没有。 他本来以为娶谁都无所谓。 毕竟只是拿别人来挡自己的情劫罢了。 但林琅就像一尾小鱼,把沉寂多年的水搅起来,把水和泥搅在一起,扰乱一颗道心,去抓却也抓不到。 只能任由着她将清池搅和成浑水,将清净搅和成意乱。 偏偏本人还毫无知觉,可恶的很。 “明日跟我一同去祭坛,封印了地母神就回剑宗——这次干脆封印得久一些。” 自从林琅将魔尊玄溟那把佩刀插入地母神的心脏之后,地母就如同死去一般再无声息。 但谁都知道。 这只是表象,凡人的武器无法杀死伪神,即使是姬奈这种三流人造的伪神。 “好。” 林琅想了想,她似乎有件事没有告诉陆修亦。 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 “你还恨着你母亲吗?” “没什么好恨的。” “没什么好恨的是什么意思?”林琅抬起眼睛望向窗外。 陆修亦的落脚处很有意思,透过窗户就能远远看到那棵红叶大树。 仿佛时刻提醒着他还背负着封印自己母亲的责任似的。 “就是字面的意思。” 没必要去恨,只是没必要而已。 “哦。”林琅站起身,关上窗户。 树叶太红了,让人眼睛受不了。 第三十七章 仪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封印地母神的仪式并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在还未重建完全的地母神祭坛上,一群身穿白色祭衣手拿不同礼器的人以地母神树为中心呈同心圆状站定。 每个人嘴中念诵着不同的祷词,有人祈愿丰收,有人安抚魂灵,有人诉求力量,有人召求子孙,每个人的话语都彼此交织融合,如同蜿蜒的溪流汇集成向前奔涌的河水,润泽那棵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六百年的大树。 这仪式怪异,但有着说不出口的庄严肃穆。 这次的仪式不论是男女老少均可以观礼,姬城的女眷也被允许在仪式结束后向地母神祈福求子。 林琅拉了拉头上的白色兜帽,虽然特别允许她参加这个仪式,但陆修亦告诉她还是只站在外沿观礼比较好。 “这次代替我爹参加仪式的是我哥,”姬选穿着白衣白袍站在林琅旁边,“就是那个念丰收祷词的那个,父亲很看好他,想让他继承姬家的香火。” 那一堆人都大差不差,林琅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可能再过几年,我哥就会把分割男女的墙壁给拆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那挺好的。” “是啊。”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周围人开始耸动起来,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往前伸着头,似乎有什么重要难以错过的场面要出现了。 林琅知道这是陆修亦登场了。 “师娘师娘,快看师父!”姬选也激动起来,“我跟您说,师父脸上的面具可是从六百年前传下来的老物件,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人戴上呢!” “你确定不是他自个儿买了放这儿用的吗?” 陆修亦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一头雪一般洁白的长发绑成发辫垂在身后,他脸上戴着极端简约的黑色桐木面具,连五官也并未雕刻出来,只是凿了几个孔出来。一般而言这种仪式用的面具应当几近华丽或蕴含各种神秘意味,或假扮为鬼神,或让人心生恐惧。 而陆修亦脸上的面具只是一片纯黑,仿佛像是有人将他的脸整个摘了去,留下一片空洞的黑。 某种意味上而言确实比那些色彩斑斓的面具更加恐怖和神秘。 陆修亦跟周围一片白皑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的是人群和树干,红的是树叶和心脏,黑的是陆修亦。 一瞬之间,仿佛世间其他颜色纷纷离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黑白红三种颜色。 祭坛的石阶还没有修复,男人踩着破碎断裂的阶梯逐步攀升。 周围念诵祷词的声音逐渐变大,逐渐盖过窃窃私语声,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将胸膛中的声音扩大到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白色祭衣之下的胸口剧烈起伏,所有人的声音几近于吼。 姬选也不再说话,观礼的人也沉默起来,所有人的眼睛盯着拾级而上的黑衣男人。 在陆修亦在地母神正前方站定之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结了。 林琅形容不上来此时的感觉,但胸腔中的心脏却在疯狂跳动。 想嗜血,想杀戮,想冲上去把那颗跳动的树心戳个稀巴烂,然后沐浴在血色树汁中,让所有的黑与白全部化为红色。 将所有的所有都尽数毁灭。 三千大千世界,只要只剩下红色就好了。 林琅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她这才完完全全清醒过来,心里满是自责。 该死的,怎么能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她可是惩恶扬善的浮珑派大师姐啊,怎么能有这些不正义不庄严的想法呢? . 远处的远处,在姬城最高的建筑顶上,有三个外来者也观赏了整场仪式。 “我闻到锦橙的气息了。” 一对双胞胎少年并排坐在屋脊上,其中那个稍微开朗些的男孩抬头朝着抱臂而立的成年女性微笑。 “锦橙、琳琅都在这里,但锦橙已经失去了肉体,重新变回了武器,”那位女性身穿道袍,一头长发高高盘起,她的眼上蒙着一条白色丝带,“但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暮柳,琳琅她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对吗?”双胞胎的另一位,长得有些许阴柔的美少年喃喃道,“锦橙是剑、我和流光是锏,你是镰。” “那么琳琅呢?她究竟是什么?” “也许只有主人知道吧......”名为暮柳的女性幽幽长叹一声,“如果她是我们中的一员,现在应该能想起来自己的责任才是。” “那就再观望一段时日呗?”流光支起身子站了起来,“真有意思啊,竟然有空明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三清宗了。”暮柳转身跳下屋脊,下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去和琳琅打个招呼吗?”空明抬头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我们很强,她奈何不了我们。” “不要,”流光弯下腰伸手托住自家兄弟的脸,“你忘了吗?锦橙也很强。能将锦橙的气全部吸收干净还毫不自知的人,你说她应该是谁?” 空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但两个人心中确然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我们该去见见她,但现在,不是时候,”流光叹了一口气,“而且最好不要再联系暮柳了,三清宗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在那里耳濡目染了百年,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上那群人的毛病。” “那么下一个就是昆仑派了,”空明掰着指头数了数,“我都不知道昆仑派拿走的究竟是兄弟还是姐妹。” “我们总会知道的。”流光看着远处那棵地母神树发出一道直通天际的红光。 刹那间上空所有的云都被那红光打散,而后,那棵树的叶片逐渐由红转为灰白。 “我们该走了。” . 林琅抬头看着这两百年一遇的奇观。 刚刚陆修亦向着这棵树捏了个法决后,拔出了那把本属于魔尊玄溟,又被林琅一口气插进树心的金色佩刀。 那棵树的枝干树叶一同抖动起来,透明树干中的女人重新睁开空洞双眼,但她已再无力挣扎。 刹那间所有的血色树液倒流回她暴露在外的心脏,所有的红叶都变得斑驳花白,那颗心脏开始萎缩、后退,最终轻轻跳动着,倒退回胸腔。 “这次就睡个好觉吧,母亲。”陆修亦颇有耐心地看着女人重新进入漫长沉眠,他拔出腰间挂着的锦橙剑,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将滚烫的鲜血浇灌在树下。 以血还血,这就是最后一步了。 第三十八章 给你一个拥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人这一生总有许多后悔之处。 林琅今天也十分后悔。 本想着仪式一结束就去找陆修亦,结果没想到那边一放开禁制,这边数以百计的老百姓就跟不要命一样一股脑地往祭坛这边冲。 预备着往反方向走的林琅只有被逆流而进的人群撞得七荤八素这一种结局。 人挤人人堆人,摩肩接踵宛如庙会一般,林琅怕闹出人命也不敢硬挤猛推,只能随波逐流被挤上那个小小的祭坛。 不得不说在超强的信仰加持之下,人们的行为真的堪称狂热。 有带着一家老小朝着地母神叩拜的,有将红绳系在树枝树叶上的,有烧高香的,摆上去的瓜果贡品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高,而往树下扔的珠宝灵石更是让人直呼没必要。 最过分的要数那些趴下吮那地上鲜血的,恨不得把地面都舔干净。 说实在话,陆修亦放那么多血没关系吗?林琅看着那扎眼的红,隐隐有些担忧。 明明伤还没有好得完全却还要逞强举行仪式,又放了那么多的血。 不要说是男人,就是头肉猪,现在也就剩口气了。 林琅多少有点放心不下,便努努力弯腰躬身,从人墙缝隙中硬挤了出去。 唯一的黑衣服很是好找。 陆修亦这边失血有点小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难免心中烦得要死。 奈何姬家这群遗老遗少还不放他走,纷纷围上来虚情关怀加之自我引荐,还有打听剑宗近十年来招生政策的,上来报名号的一波接一波,姬这姬那的,听都听不过来。 陆修亦连面具都不想摘,就只是站在那儿,时而点点头时而应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还挺乐意在这儿待。 正巧人群中窜出了那么一只横冲直撞打破常规的小鲶鱼,一尾巴甩开前方所有的虚情假意笑脸面具,自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鲶鱼小姐一把拽住陆修亦的胳膊往外拖。 “身体还未痊愈就在这儿硬撑什么?回去了走了。” 林琅也不去管周围人的看法,只是自顾自地拖拽着自个儿家的白毛崽子往外走,不得不说今儿个陆修亦是相当极其特别配合,跟只小狗一样任凭林琅拖着走。 乖得很。 “我自己能走。”周围那么多人看着,陆修亦虽然感激林琅能带他脱离苦海,但多多少少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 “你大病未愈,又在那棵树底下一口气放了这么多血,”林琅可饶不了这种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一天天到晚的,得牺牲多少只老母鸡才能养得回来?“这几天说什么都得老老实实静养听见没?” “我一身修为早已不似凡人,放点血又不碍事。”陆修亦忍着头晕脑胀逞强。 “我师父说,小病小伤不好好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拖垮。” 又不是说修了仙就没病没灾了,只是比一般寻常人的命要硬上一些而已。 敢像他陆掌门那样折腾的凡人,坟头树都合抱粗了。 “......”那面具闷得他难受,陆修亦随手摘下面具挂在林琅脸上,挡住那张跟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的嘴和得理不饶人的表情,他头晕,听不清林琅之后说些什么。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能暂时倚靠的地方好好歇歇。 “别动。” 林琅安静下来了。 林琅完全没想过陆修亦这家伙会一把抱住她,就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说着话,下一秒这家伙就把面具扣她脸上,紧接着整个人就贴了上来。 你看你看,失血过多站不稳了吧? 正所谓不听林琅言,吃亏在眼前。林琅松下一口气露出坦荡微笑,腾一只手出来轻轻拍了拍陆修亦的背。 “安啦安啦,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别逞强了。” 这家伙安静下来的时候还算是个不错的乖仔。 “我累了。”陆修亦把下巴搭在林琅的脑壳上,语气里带着些挥洒不开的疲倦。 这个人看上去又颓废又疲倦,他的怀抱又温暖又舒适。 说起来,林琅一直都想养这么一只大狗狗。 这边姬选好容易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却看见了眼前这么一幕。 他师父和师娘相拥在一起,明明之前还狠狠吵了一架的两个人此时看起来亲密无间。 姬选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道侣之间的恩怨果然是床头吵架床尾合,还是师父厉害。 他也不去当那电灯泡,便悄悄地从一边轻轻绕过去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剑宗这边。 本以为掌门出去办事少则也就一两天,多则也就三四天。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五天,掌门还是音讯全无。 剑宗上到长老下到弟子难免焦躁不安,但其中最为焦躁的,大约还是从浮珑派过来做客的黎雾。 “你们掌门没有吃人的爱好吧?”医庐内,黎雾一边整理着一束一束的中药,一边询问着身为长老的顾修临。 “大约是没有的,但没亲眼见他吃过人,所以也不能确定。”顾修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几天掌门不在,剑宗上下都忙得很。 不说别的,就说打架斗殴的事件凭空出来许多。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陆修亦不在,那几个本有二心的长老就跟放了假一样各种挑事儿。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成天打来打去,受累的还是他顾修临。 “顾……顾长老,”只见娇小可怜的剑宗弟子公孙藕抱着一堆药包走进来,一双大眼睛里写满疑问,“这个……要…要放到哪里去?” “黎雾,去接一下。”顾修临拿块手巾擦了擦满手的血,下巴一抬示意黎雾去拿。 这几天到处都是被打伤的弟子,顾修临和黎雾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幸好公孙藕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来医庐打打下手。 “给我就好,”黎雾冲着小姑娘微微一笑,“真是辛苦你了。” 公孙藕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滚烫。 “我说你也别逗人家小姑娘了,”顾修临摇摇头,“闲了就过来干活,再不行就出门替我抓长工,成天勾搭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吗?” “啧。”黎雾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笑容,重又回到面无表情状态。 “我想见我师姐,没有师姐我要死了。”黎雾把那一堆草药往地上一摔,也不干活了,就开始生闷气。 “师…师娘好像回来了……”公孙藕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 据说掌门师父和师娘都回剑宗了。 “真的么?”黎雾来了精神,也顾不上休息了,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唉,年轻真好。”顾修临摇头叹气。 第三十九章 新的工作?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不管怎么说,林琅总算是回来了。 经历了几次高空飞行之后,林琅觉得作为载具的风狮确实既稳当还舒服,还能看看底下的山川大河无数风景,惬意得很。 陆修亦却没办法对此产生共情,据他而言他其实没怎么骑过他自己这头灵兽,主要还是属性合不来。 偶尔各门派的掌门会聚在一起开会,周围人都祭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宝灵兽出来,那时候陆修亦要是再御剑飞行就显得没什么档次,这头白毛风狮也算是相当稀有的变异种,骑出去至少不掉价。 但只要他骑完这头圆毛畜牲,风狮浑身上下的毛发就被静电电到飞起,偏偏那狮毛还贼厚贼硬,一次下来至少要报废掉三把刷子。 平日里还是自个儿御剑飞行比较好。 “我看到你们的山头了!”林琅远远看见剑宗那标志性的三山头,有些兴奋。 虽然不是自己门派,但好歹也住过几天认识了不少朋友,倒也十分开心。 “嗯。”陆修亦表情依旧淡然。 自从自己那天逾矩抱着林琅死不撒手之后,陆修亦整个人都安静了很多。 也不呛人了,也不幼稚了,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仿佛倒退回了一开始两人见面那样,带着些距离感的相处模式。 这也是好事,至少两个人之间保持了相当安全的距离。 “怎么,不开心么?”林琅歪过头去看他,只见陆修亦闭着眼睛盲飞,也不知道在想啥。 “不是,只是想到回去还要处理文书工作,就烦得要死。”陆修亦睁开琉璃般的异色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要我帮你吗?” “你要是能帮我把那几个天天闹事的长老揍一顿的话我会相当感激你。” 剑宗之所以到现在还是这种分崩离析的鬼样子,都是因为那群整天不干人事的长老。 偏偏人家论资排辈还比掌门高,再加上前代掌门逼着陆修亦发誓任职期间不大改山门,才导致剑宗内部派系林立,闹得沸沸扬扬。 陆修亦及那位医庐长老顾修临,还有那位男女关系方面搞得十分混乱的司法长老池修兆是修字辈的,算是剑宗掌权的新世代,在他们之上尚且有元字辈和传字辈的几位麻烦师伯师祖。 这几位师伯师祖能力不大脾气不小,天天张嘴闭嘴都是宗门规矩尊老敬老,那难吃到要死的食堂大厨还是那位元字辈的长老家亲戚,已经传了五代,一代比一代做饭难吃。 还有掌管内外开支的那位传字辈师祖级长老,自己挪用门派公款不说,拨钱修山门还扣扣索索,还吃回扣。 陆修亦坐镇剑宗之时尚且压不住这群前朝遗老,更不用说这几天还出了趟远门。 “那群人是恶人么?”往下降落的时候,林琅这么问他。 “邪恶到令人发指。”陆修亦将那几位长老的事简单和林琅讲了讲。 既然剑宗掌门都这么说了。 林琅皱起眉头。 正所谓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正义的林琅,如果不能惩恶扬善那么林琅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听完陆修亦一席话后,林琅也觉得这群人尸位素餐,搞出来的食堂如此难吃,该打。 但总归是陆掌门的一面之词。 “为什么感觉他们挺恨你的?”正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陆修亦之所以不受待见,恐怕也有点问题。 总感觉这位陆掌门不很受人待见的样子。 “因为他们觉得搞死前任掌门的人,是我。” 陆修亦说罢,两人降落在剑宗空旷之处。 林琅还想追问更多的细节,但无奈何草丛中突然钻出一只黎雾师弟来,一下子打乱了林琅的惩恶思路。 “一连去了那么多天却杳无音信,师姐倒是玩得兴起,独留你师弟我在这破门派凄凄惨惨戚戚。”突然出现的黎雾板着那张带些少年气的脸庞,语气一如既往。 林琅知道这货没有生气,只是在抱怨,便跳下风狮一把搂住生闷气的黎雾大力揉搓。 “哎呀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虽然黎雾不过十五六岁少年体型,但还是要比林琅高出个几寸。 他怕林琅摸头摸得不顺手,便低着头任由林琅揉搓他的脑袋。 “师姐成了亲就忘了我了。”黎雾嘴上委委屈屈,一双杏仁眼却盯上了一旁表情复杂的陆修亦。 看见了吧?师姐是我的。 黎雾嘴角抬起,向着面前那个白发异瞳男露出一丝嘲讽微笑。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黎雾你是呢?”林琅哭笑不得,“你可是我唯一的师弟啊!” 听见了吧?黎雾朝着陆修亦一挑眉。 神经病。陆修亦直接无视了黎雾的挑衅转头走掉。 “师姐,我得回浮珑山了。”把陆修亦逼走之后,只见黎雾轻叹一声,话里话外多少带了些怨念。 “师父叫你回去的?”林琅放开黎雾,询问道。 黎雾摇摇头,叹气:“是我自己要走的。剑宗虽然生活优渥,但总归不是家,更何况师姐也嫁为人妇,我在这里只是多余,本想一走了之,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心中焦急,只好等你到现在。” “说人话。” “医庐工作太多了那个顾修临还拖欠我工资。” “居然有这种事情?” 林琅不禁咋舌。 “剑宗那群人打起架来还不要命,真是搞不懂,不过跟师姐想得一样,这剑宗内外派系斗争确实严重得很,”黎雾浏览了一遍林琅的内心,他师姐看来也是知道这剑宗阴私的,“可苦了我们这群给人家疗伤包扎的——我现在见了肉都犯恶心。” 林琅察觉到这家伙话里有话,但是又不能确定,毕竟黎雾总喜欢打着官腔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摆平么?”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黎雾眨眨眼睛抿起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又带着些恶作剧般的狡黠。 “师姐乐不乐意当这剑宗的掌门夫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姐不能被那群有二心的人拿捏住,那陆修亦也是鸡贼,想让师姐当这个杀威棒,可恶得很。我劝师姐最好多惹些事端出来,你不好过,也别让那家伙好过。” 林琅虽然没听很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总之总结一句话就是,去吧师姐,”黎雾举起拳头,“给这群王八蛋点颜色瞧瞧。” 第四十章 池修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觉得黎雾只是嘴上说着要走,就没有多把自家师弟的话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日再去医庐找黎雾玩的时候,却被顾修临告知她师弟昨个儿下午就回浮珑山了。 “你说这家伙,不想干就不想干了呗,”顾修临摆弄着碾药的石滚轮,嘴里直叹气,“非说什么要开始选妖王了自己要去试试水,你说我信这家伙的鬼话吗?” “师、师父喝茶。”公孙藕给捶胸顿足的顾长老倒了杯热茶。 公孙藕似乎是在医庐找到了归属感,当然也可能是名下没有弟子的顾修临疯狂挖角的缘故,小姑娘向陆掌门申请换到了顾修临手下当亲传弟子。 陆修亦正巴不得少带些弟子,就同意了。 当然最高兴的还要数顾修临顾长老了,形单影只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个独苗儿徒弟,给人乐的都想给陆掌门送锦旗。 “黎雾他没说谎啊,”林琅接过公孙藕递来的茶水,道了声谢后继续跟顾修临聊天,“这么说确实也该到这时候了,黎雾他每过几年都会替我们家二师父参加妖族的比武大会的。” “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还去参加比武?”顾长老推了推眼镜,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话说妖王一直以来都是那位吧?” “这个我不清楚,”林琅摇摇头,“我师弟和师父从来不跟我说妖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确实,妖修那档子事儿也不是我们这群修士能过问的,不过我听说妖族赤熊族前代族长之女被人类女修拐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琅沉默了一会儿。 “是我干的。” 没想到当事人这么快就承认了。 顾修临不禁高看了林琅一眼。 顾修临的本业并非救死扶伤,他主要负责的,其实是各个门派的情报收集。 陆修亦带回来的这位夫人在三界惹了不少麻烦,但意外的风评不错,而陆掌门似乎也对这位很是上心,甚至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虽然现在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顾修临默默呷了一口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陆修亦是被魔修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了。 “赤熊族的每任族长都会将前任族长的子嗣吃掉,”林琅看着杯子里沉浮不定的茶叶梗,眼神意外地令人感到恐惧,“我本不该管这种事情,但毛毛她向我求救了。” “看来掌门夫人意外地有爱心。” 林琅大约是无害的,但也不能确定,顾修临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 气氛诡异了起来。 正当这时,有人推开医庐小门闯了进来。 “顾修临,”只见来人扶着墙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像是狂奔了几百里地一般上气不接下气。 林琅刚放眼看过去,那人却像是脑袋上装了寻妹雷达一般将头抬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家伙双膝跪地滑到林琅脚边,抬起头握住林琅一双小手,满面激动。 “这位妹妹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是哪个门派的寂寞仙姝?”只见男人的眼睛闪闪发亮,着实盯得人发毛。 握住她手的男人长得倒是不差,剑眉星目,看上去倒是英挺潇洒,但这人身上的脂粉气却重的让人皱眉头。 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就跟常年在花街柳巷寻花问柳的男客似的。 “……”林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顾修临一巴掌拍到那男人头上,本来好脾气的顾长老此时的语气意外的严厉,“池修兆你这种见人就发情的毛病该好好改改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池修兆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开心,两只爪子完全没有放下的意思,“这位妹妹可曾婚配?还没有心上人吧?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啊?” “你你这家伙,离我远点。”林琅把手一抽整个人往后一倒一翻一滚,警惕地靠墙站稳。 “小美人身手真好。”那池修兆见状反倒起了兴趣,一撩脸边长发起身去扑。 顾修临眼见拉他不住,又感知到方圆五十米内有陆修亦气息出没,便使了个眼色让公孙藕赶紧离开。 至于剩下的就看池修兆这家伙的本事了。 好歹也是剑宗身手一等一的高手,总不至于被小姑娘一拳打死吧? 见这男人朝自己扑将过来,林琅将手头能投的东西,药钵也好草药捆也好,尽数朝他丢了过去。 池修兆虽然身在空中,但左右躲闪得也十分及时,林琅觉得这家伙肯定特意练过锻体的功法,不然不可能跟个猴儿一般灵活。 林琅摆开拳脚架势,眼中红光阴晴不定。 心神不宁,力量便无法完美展开,林琅此时此刻只能倚仗拳法之势。 “这位妹妹不要怕啊,”池修兆倒是没有和眼前这位小美人打架的意思,只是笑着靠近。 林琅抬左手挡住那男人预备去摸她脸颊的手,右手捏成凤眼锤从腰后侧迅捷击出,直直锤在池修兆小腹上。 肌肉坚实,看来是个练家子。 也许是心中平静了些许,一道红光仿佛闪电伴随着击出的一拳刺入池修兆腹中。 池修兆吐出一口血,但整个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享受了。 “啊,好软,好香。”明明被狠狠打了一拳还吐了血,但男人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 “池修兆你等等,她是……”顾修临心说门都打开了陆修亦这家伙就在你背后瞪你呢。 池修兆你这家伙今天看来是要栽在这儿了。 “她是,剥夺我心的美人,”池修兆完全没有注意到俩人此时的脸色变化,只顾着自说自话,“这炽热的爱情真是让人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池修兆,你最近挺闲的啊。”陆修亦的声音在池修兆耳边幽幽响起。 那把被磨得雪亮佩剑此时正架在池修兆脖子上,距离刺开表皮只剩一丝一毫。 “掌门?你不是出远门了么?”池修兆目视前方眨巴眨巴眼睛,语气也变得可怜吧唧。 他可不敢乱动,脖子就算再硬也硬不过钢铁。 “早就回来了。”林琅嘟嘟囔囔地从原地走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对了,掌门,我想娶了这位姑娘,”池修兆闭眼微笑,“我已经不会再迷茫了。” “……” 陆修亦沉默了。 顾修临捂住了脸。 第四十一章 变天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话说偷偷摸摸给自己放了个假的姬选吃完中午饭从姬城回剑宗这天,大老远地就看见剑宗山门上倒吊着个人。 不过可惜距离太远,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死了没有。 难道是魔修?姬选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姬选御剑飘到山门正下方,只见那被倒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剑宗的司法长老池修兆。 “池长老,池长老?”姬选吃了一惊,收了佩剑悄悄凑过脑袋去看池长老的死活,“池长老?” “活——着呢,”池修不耐地睁开一对凤目,“吵什么吵什么,没见我在午觉么?” “原来池长老是在睡午觉啊,那弟子就不打扰了。”姬选拱手一拜就往里走。 这位长老可惹不得,虽然说池长老在男女之事方面放浪形骸、放荡不羁、放的很开。 但这货往往光走腰子不走心,正所谓恋爱归恋爱生活归生活,不要想着能用美色来诱惑这位司法长老。 从古至今给池修兆施美人计的,没一个成功的。 所以陆修亦让他当这个司法长老,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不偏不倚。 “等等停下,”池修兆连忙喊住往里面走的姬选,“你这家伙,你是掌门的弟子?” 姬选一顿,心说完了,这可就走不了了,今天摊上这块硬石头也算他姬选倒霉,只好陪着笑返了回去。 “池长老好记性,弟子正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姬选脸往边儿上一别,拱着手向这位司法长老回话。 看来没记错,这张狗舔似的脸确实是陆修亦他们家的弟子。 池修兆叹了一声。 “帮我去看看掌门消气了没有。” “好嘞!等等,是掌门把您栓在这儿的?”姬选一皱眉头,心说不应该啊,这惩罚的方式…剑宗都没有把人倒栓在山门上晒干的传统啊? 一说到这儿池修兆可就不困了,只见他满脸激动气喘吁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姬选觉得池长老可能今儿个要交代到这儿了。 “我怎么知道那个小美人是陆修亦的道侣嘛!!”池修兆大声嚷嚷起来。 “六百年了,六百年了啊!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位让我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妙人儿,为什么就这么快就成了别人的妻子啊!!” “……”姬选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池修兆到底干了什么事儿了。 看来师娘还挺受欢迎的,不愧是师娘。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辣的姑娘,”池修兆闭上眼睛重新感受少女拳头的力道和全身血液上涌的无双感觉,“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充满能量,真是让人想立刻与她共赴巫山嬉戏玩耍!” “……啊哈哈池长老真是幽默……” 姬选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比较好了。 原来池长老好这口的吗? 池修兆又叹了口气。 “然后我就被掌门这家伙绑起来栓山门上了……据说这个倒挂金钟刑还是小美人发明出来的,我看惩罚力度可以。之后就加入到剑宗的刑罚之中吧。” “……”姬选完全没办法插嘴。 “所以你就赶紧去探探掌门的口风懂么?我今晚上还约了三个妹妹我可不想挂上一天。” “我记得这剑宗上下也没有这么多女性吧……”姬选喃喃。 “三清宗、昆仑派到处都是漂亮姐姐,”池修兆开始分享自己的经验心得,“当然百花教的姐姐妹妹们也好看,我还记得那一天我跟百花教的某个长老——” “停停停停停池长老你先停一下停一下师父走过来了——” 姬选看见陆修亦远远地从山门内溜达过来,连忙出声让池修兆赶紧别再说了。 “那真是难以磨灭的一夜回忆啊,”池修兆完全没理会这位弟子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回忆起当年春风一度的美妙时光,“那位姐姐秀发上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我的指尖——哈,真香。” “香?”陆修亦踏步而来,语气中带了些幸灾乐祸,“看来挂得还不够久。” “见过掌门师父。”姬选往后一退,向陆修亦行礼。 “下去吧,我跟池长老说会儿话。”陆修亦摆摆手让姬选直接走,自己则找了个最佳观景位置坐下,抬头看着此时池修兆的窘相。 姬选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呆半分钟,道一声弟子告退就小跑着离开了。 “上面风景不错,还能让你的脑子清醒清醒。”陆修亦拿出一块软布开始清洁自己的剑鞘。 池修兆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不就是女人嘛。至于发那么大火吗?我们好歹也有几百年的交情,当年住一个屋的时候我还借你被子盖呢。到所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你再说一句歪理,我就打断你的腿。”陆修亦脸都不抬,就这么淡淡的来了一句。 “对不起我错了,不过你放心,兄弟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动的,”池修兆满眼都是笑意,“我都没想过你陆修亦居然真的成亲了,话说你这么维护那姑娘,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关你屁事,”陆修亦把脏布往池修兆脸上一丢,起身,“我警告你,玩闹归玩闹,别耽误正事。” “这破门派能有什么正事?”池修兆反唇相讥,“我是能惹得起那几个师叔还是惹得起那个师祖?你陆修亦陆掌门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司法长老又能做什么?” 陆修亦没说话,只是看着这家伙在那自由发挥。 一提到剑宗这堆破事儿,本来还笑呵呵的池修兆整个人都炸了毛,只见他跟个活虾似的在半空疯狂挣扎蹦哒,满脸都写着义愤填膺。 “我当这个司法长老当了二百年...二百年呐!那狗娘养的前代掌门逼着我们哥几个发心魔大誓,就是为了保住这帮前朝遗老!这帮弄臣!” 陆修亦知道,池修兆之所以沉溺酒色,大抵也是因为人生过得并不快意。 “叫得那么大声,是想把苍蝇都喊过来么?”陆修亦不仅没生气,还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或者换句话说,两人实际上是朋友。 “暂且再忍耐些吧,”陆修亦含着笑起身甩袖离开,“再过不久,这儿可就变天了。” “你能打保票?”池修兆反问他。 “信不信在你,只是到了那一天,你得帮我。” 第四十二章 所谓掌门的工作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自打入秋以来,这天气是越发的凉爽,剑宗三山头上红叶遍染,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但剑宗弟子们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难看。 只见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演武场近来挤满了对练的弟子,就连午休和半夜也是如此。 一大清早,剑宗弟子都规规矩矩站好等着演武场开门,排起的长队能从演武场门口一路顺到医庐后头。 公孙藕在给医庐帮忙的时候,也不忘带着一本心法笔记,闲暇之余熟读一番。 姬选也不再纠缠林琅,每天寅时不到就在演武场门口排队,然后被打成猪头模样去医庐包扎。 本来林琅每天还会去演武场打打拳锻锻炼,现在不行了。 至于漫山红叶的后山?到处都是背心法背剑谱背经书的弟子,乌泱乌泱的,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 “你问那群弟子在干什么?冬至那天就是年终考试了,这群三脚猫不过在临时抱佛脚而已,”陆修亦给林琅解释,“剑宗规定,弟子按成绩分为三六九等,连续两年不及格就重新打回外门。” “稀奇。我在浮珑派待了一百年,从来没有考过试,”林琅把胳膊架在窗台上看着远处人声鼎沸的演武场,“你们就不考虑建个大点的校场吗?看看给人挤的。” “管账的不给拨钱,掏点小钱出来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陆修亦抿了一口香茶,这几日他还在为试题头疼,不能太简单又不能太难,真是让人心烦气躁。 不用想,这年末考核也是前代剑宗掌门立下的破规矩。 “你不是挺有钱的么?”林琅心说你也可以拿钱出来给门派好好修葺一下不是么?还能让人感恩戴德你。 “钱?我哪儿有什么钱?”一说起这事儿陆修亦就来气,茶也不喝了书也不看了题也不想了,“你那两个好师父合起伙来坑了我一亿上品灵石四亿中品灵石当彩礼,重建你们山门也是我掏的灵石,我这些年攒的家底都被你们霍霍了。” 一块下品灵石能换一袋儿面粉,一块中品灵石能换十袋面粉,一块上品灵石能换一百袋面粉......林琅掰着手指头换算了一下,那么一亿加上四亿就是—— 一百四十亿袋面粉。 “......这么多钱的吗?”林琅震惊了。 “这么多钱换我一条命,倒也不亏,”陆修亦笑了起来,“若没有你,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林琅点点头,有些得意:“我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所以这次剑宗改制,你要帮我。”陆修亦一双异色眸子写满诚恳,自从骗别人说自己受了诅咒之后这家伙就再也没有戴过帷帽或者面具。 林琅隐约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但又觉得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重重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胸脯,扬言。 “放心,我林琅从来说一不二,不要说改制了,就是将这儿统统弄颠倒都行。” 瞧这一脸傻样。 陆修亦默默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只是含着笑。 “那我们这就算是约好了,半个时辰后你随我一同出门,我带你认识认识那几位长老。” “我还以为你要我暗地里行动呢。”林琅有些不明白这家伙的想法,难道不应该是让她穿着夜行衣摸黑去查人家的情报么?她脸都暴露了要怎么查? “人在暗我在明,对付那些穴居蛇鼠,引蛇出洞不如提桶滚水浇下去,烫死一窝是一窝。” “我怀疑你内涵我二师父。” . 半个时辰后,林琅跟在陆修亦身后出了门。 陆修亦先去演武场转悠了一圈,顺便给某些动作不标准的弟子指导了一二,而后去了讲堂,看看剑宗的教学质量,顺便对勤奋学习的弟子提出了口头表扬。 林琅就跟在他身后看着,只见陆掌门不带半点真情实感的假笑都没从脸上揭下来过,林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昧着良心夸人的。 可见当一派掌门着实不容易。 相比之下玄言子的活儿可轻松太多了,玄言子只用管三只猴,他陆掌门得管一山的猴。 转悠这么一大圈,林琅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头。 这剑宗弟子很明显被分成了好几块。 有主动和掌门问好的“完全不怕掌门派”。 有绕着道躲着掌门走的“看起来好怕掌门派”。 有背地里瞪掌门的“完全不爽掌门派”。 “......你怪不受欢迎的。”林琅总结了这么一句。 “习惯了。” “对了,上回忘了问,你真的杀了前代掌门吗?”走到背阴处时,林琅才想起来上回陆修亦话说一半没说完的事儿。 “这种事情你只想听我这一面之词?”陆修亦索性也不走了,转过身抱起臂低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林琅。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吧。”林琅就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但陆修亦是坏蛋,他说不定真的干了。 “他不是我师父,但我师父的死和他有关。”陆修亦想起往事,不禁暗自唏嘘,前代掌门历来与他师父不合,甚至在他师父飞升前暗中设计让他师父重伤。 重伤,加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他师父就算是铜皮铁骨也变成了劫灰。 而这家伙在飞升前居然还想利用雷灵根的陆修亦去帮他挡雷劫。 “所以你报仇了?”林琅思索了一下,问道。 “我哪有这么小肚鸡肠?只是没帮他挡雷劫罢了,”陆修亦一摆手,“那么大人了还想让我帮他挡雷,真是不要脸。” 陆修亦顿了顿,又说。 “当然,要是你境界能到金丹,我可以考虑一下帮你挡那九道雷哦?” “我觉得你等不到那一天。”林琅很诚实地对陆修亦讲。 她筑个基都已经是难上加难了,她就只打算给这筑基的两百年寿元活干净,然后埋在浮珑山后山当花肥。 “确实,我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这些年来伪神事件频发,再加上魔尊玄溟的挑衅,能不能活着看到林琅结丹还是一说,陆修亦心里也是没底。 林琅一愣。 这家伙会错意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 “匹夫终有一死,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能保你一天,不用担心。”陆修亦知道林琅想说什么,无外乎就是些鼓励的话。 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但也还是会被生老病死打动的啊。 第四十三章 会议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说完一番话后,陆修亦自己先一步陷入了沉默。 这种话题实在是太过沉重,像林琅这样只活了一百年的小姑娘自然是不会懂。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把话题扯开的好。 “等下要见的是剑宗的几位长老,其中顾长老和池长老你是见过的,剩下还有四人,”陆修亦告诉林琅,“那四人都不是特别好对付的角色,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 “一个是不给钱的长老,一个是把食堂整的死难吃的长老,还有两个呢?”林琅回忆起陆修亦跟她说过的,开始在心里默默给人对号入座。 陆修亦思考了一下,认真道:“还有想杀了我的长老和墙头草长老。” “再加上眼镜长老和色胚长老,只有六个吗?” 两人走在洒满阳光的小径上,秋天的阳光暖暖的让人心情舒畅,也让人心生懒意。 “我觉得,色胚长老这个名号你可以当面讲给池修兆这家伙听。”陆修亦笑了起来。 林琅一想到这家伙就来气。 “那家伙是在令人感到不齿,真是的,这种满脑子女色的人怎么能担当司法长老呢?” “这家伙只会对女人高看一眼,而剑宗上下几乎全是男人。”陆修亦选那家伙当司法长老也是考虑了许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没人愿意接手司法长老这得罪人的烂差事。 “那如果有人用美色引诱他办事呢?” “那就把他阉了,六根清净。”陆修亦不假思索地开口。 另外一边等这掌门过来举行会议的池修兆只觉得下边一凉。 他暗道一声不好,难道是那天被拴在山门上着了凉? “池长老脸色不太好啊,”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眯眯眼笑了笑朝他走过来,“那日池长老吊在山门前的英姿真是令人难忘,难道是那时候感了风寒?” “就你长了张嘴啊?一天天叭叭叭地瞎说,”池修兆完全不给这人好脸色看,虽然论资排辈那人算是他师叔吧,“我看见男的就烦,离我远点。” 但在池修兆的观念中,打不过的那才叫师叔师伯师祖。 而这群遗老遗少,没一个能打的。 统统都是剑宗后山堆的农家肥。 “......”那位长老脸上仍然挂着笑,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眯眯眼脸已经绿了。 “好了好了,池修兆,你少说两句,这好歹也是元字辈的长老,”顾修临过来打圆场,“伤了和气,多不好。” 当然他也不爽这垃圾师伯很久了,那“元字辈”三个字顾修临几乎是咬着牙着重说的。 “等会儿去演武场打一架,若你赢了我喊你一年爹,若我赢了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如何?”池修兆还在这儿叭叭叭地说着,只听见陆修亦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好啊,”陆修亦拍了拍僵在原地的池修兆,“我答应了,你可说话算话。” “见过掌门。” 除了呆若木鸡如丧考妣的池修兆,其他五位长老纷纷起身向陆修亦致意。 “都坐下吧。”陆修亦踱步到众人上首,坐下。 林琅跟在他身后,发现这儿也就六把圈椅,这是让她站着的节奏? 她刚想开口,却发现有人反应比她还快。 “你们这群人怎么能不给掌门夫人准备椅子呢?!”开口的正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池修兆,只见这家伙身体力行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到陆修亦边上,“夫人坐,我站着就行。” 突然被人关心感觉还挺好的,虽然这个人实在很恶心吧。 林琅也不好推辞,只好在池修兆的殷切目光中坐下。 “掌门,今天要谈的是我们门派的私事。”那位看上去有四五十的中年男人开口,话里话外有所意指。 “是啊,剑宗大事,还是不要让女眷旁听的好,”在中年男人右手位坐着的瘦削男人连忙开口。 瞧他那慌里慌张不吐不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话烫嘴呢。 “怎么,这儿也是不让女人上堂的姬城?”林琅抱起胳膊往椅背上一靠,“我再怎么说也是剑宗的一份子,怎么门派的事儿就成私事儿了,防谁呢?” “区区丫头片子——”那中年男人突然噤了声。 “区区丫头片子罢了,掌门,冲撞长老该当何罪?”那瘦猴还给这儿抢话,却发现其他人早已不再开口。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我一拳打飞的长老,”林琅越看越觉得那个中年男人脸熟,她想了半天终于灵光乍现,“是这样的吗?我不认得人脸。” 陆修亦笑了笑:“确实是他。” “胡说八道!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那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嘴硬。 这下顾修临也笑了:“李长老,你这不行啊,我怎么记得你那日断了六根肋骨,吐的血四斤有余。” “......”李长老脸色一凝。 “还向我告状呢,说要将我夫人逐出山门。”陆修亦脸上的笑已经不加掩饰了。 “......”李长老耳根发红。 池修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也跟着笑:“连一拳都接不住么?我接了夫人一拳可还是活蹦乱跳的呢。” “......”只见李长老此时脸色黑的就像是从酱缸里刚捞出来的一样,黑里透着红,红里发着紫,紫上还夹杂青绿色,他也不在这儿待了,哼了一声就拂袖出去了。 池修兆耸了耸肩,坐在这位李长老原来的位置上,二郎腿一翘。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吧,”陆修亦收了脸上笑容,重又将脸板了起来,“近日大家都比较忙,我也就不多占用各位的时间,先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吧。” “近来无事发生。” “我处理了四十七起弟子打架斗殴事件,把十三个弟子打回外门,四个直接赶出山门,这怎么能叫无事发生呢?”池修兆一挑眉。 林琅抬头看了池修兆一眼,有点疑惑。 她觉得这家伙应该是个坏人来着,怎么看他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怪正经的? “门派收支正常。”管账的那位长老开口。 “我门前的杂草都一尺高了,我那窗户破了半个月也没人管,我可是跟您老人家说了三回!”池修兆一拍桌子跟人家吹胡子瞪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拾荒长老呢!” “门派本就不甚富裕......”那位上了些年纪的长老皱起眉头,“实在是没有闲钱。” “每年秘境开启那一个月我搞到的奇珍异宝可都上交门派了,”池修兆就硬怼,“没钱你上回说什么建个掌门的雕像,还用汉白玉,怎么不把那块料刻了字放你坟头?” “......”管账的长老默默闭了嘴。 林琅可算知道陆修亦为什么把这色胚提拔成长老了。 有他在,陆修亦一天到晚能省多少事儿啊。 第四十四章 所谓掌门的演技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场例行会议变成了池修兆池长老的单方面输出。 现在没有发言的除了掌门和顾修临,就只剩下了一开始被池修兆呛得惨兮兮的眯眯眼长老。 林琅胡乱分析了一下。 那个铁公鸡老头是管账的,那个瘦猴是墙头草,那个被她揍了的如果是想杀了陆修亦的,那么这个眯眯眼就是把控食堂的? 虽然她不认识这个眯眯眼,但是本能上感觉到那家伙应该不太一般。 毕竟她师父警告过她,总是带着笑的人其实很可怕,相反那些表情很可怕的反而单纯得很。 “我这边兼管着医庐,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止血药一天到晚不够用,人手也不够,”顾修临见没人再说话,便开始汇报起自己的情况来,“当然了,我那边的情况只能跟掌门私下里汇报,诸位见谅。” “顾修临,你这家伙一天到晚也不去给弟子授课,天天窝在医庐里成何体统,”也许是有小姑娘在场的缘故,今儿个池修兆表现欲极其强烈,“掌门,顾长老公开违反剑宗规定,必须要罚。” “......”顾修临想起来了,这货也生了他的气了。 还不是上次管他要那方面的药结果他没给人家嘛! 至于这么记仇吗? “我之后就去领罪,”顾修临摘了眼镜放身上蹭了蹭又戴上,“还望掌门罚轻点。” “把你那堆事做好再说受罚的事。”陆修亦一双鸳鸯眼在顾修临脸上逗留片刻,而后又扫视了一番周围每个人的表情,最后的最后,停留在那眯眯眼脸上。 “李元谷,该你了。” 注意到语气和气氛的变化,就算迟钝如林琅,也抬眼看了一眼陆修亦。 这家伙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杀气......仿佛是领地被入侵的虎豹一般,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敌意。 难道……林琅皱起眉头。 难道陆修亦真的特别讨厌吃剑宗食堂的饭菜? “我没什么好汇报的。”被点了名的李元谷仍然保持着笑容。 “一切一如既往,只不过掌门之前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这可真是让我担忧不已啊。” 顾修临先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掌门在姬城被魔修重伤的事李元谷怎么知道的? 姬家算是陆修亦本家,不可能到处乱传陆修亦的伤势。 况且也没有那么严重,回来的时候不还挺正常的? 而剩下知道陆修亦受伤的人,除了林琅和他和陆修亦本人,再无他人。 “胡说八道,掌门怎么可能受重伤?”池修兆一拍桌子站起身,食指直指李元谷眉心,“我看你就是觊觎掌门之位,下贱。”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掌门受没受伤,拉开衣襟便知分晓,”李元谷仍然保持着那种令人反感的微笑,“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为何要特意拉开衣襟让你看?我又没受伤,”陆修亦冷笑起来,“你这人也忒不讲道理,怎么,你是馋我的身子么?” “受没受伤,拉开衣服让我们看看便知。”李元谷寸步不让。 “可是我不想让你们看,”陆修亦皱起眉头,“我确实是受了些伤,只不过……” 这句话几乎引燃了所有长老的情绪,就连池修兆也开始相信陆修亦确确实实受了重伤了。 现在陆修亦是无论如何也得掀开衣服一辨真假了。 林琅被这凝重气氛搞得很慌,毕竟他陆修亦是实打实地被地母神穿胸而过了啊! 这种伤口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伤疤。 看来陆修亦要阴沟翻船了? 陆修亦看了一眼林琅,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 林琅懂了。 林琅彻底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家伙笑得那么奇怪,绝对是搁这儿演戏呢。 只见陆修亦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慢慢悠悠地宽衣解带,也许是心虚,也许是羞怯所致,整个人的动作慢到了极点。 林琅看着这家伙慢腾腾地脱着衣服,心说这画面也太刺激了太活血了,这不是她这个年龄段能看的东西吧! 一想到这儿,林琅就默默把眼睛捂住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今儿个陆修亦穿的衣服还比较难脱,再加上他动作慢慢腾腾,让急性子的人看了都忍不住上手替他扒。 “陆掌门最好快一点,大家都忙。”李元谷也嫌弃这家伙脱得慢,直接火上浇油。 吊足了胃口了,也该上正餐了。 陆修亦拉开右边衣襟。 只见这家伙胸口白净得很,不要说重伤伤口了,就是个胎记都没有。 当然要说伤口,也不能算是没有。 池修兆盯着陆修亦带着点点深红色淤斑的脖颈看了又看。 “掌门还是要多注意注意身体,就算是新婚燕尔也不能……”池修兆一想到自己看中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别人的妻子,不禁鼻子一酸,话说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啥? 林琅满脸都写着疑惑。 这货脖子上的红点儿咋回事? 蚊子咬的? 这跟新婚燕尔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一群人直接开始红着脸咳嗽起来了? “另外一边呢!”李元谷也被闹得脸红心跳,但他明显感觉到事态正朝着奇怪方向发展过去,连忙出声控制事态。 陆修亦把左边衣襟一拉。 同样的,完全没有任何受伤痕迹的白净肌肤展现在众人眼前。 “满意了吗?”陆修亦低头看着不死心的李元谷,“要不要我把裤子也脱给你看?” “……是我多虑了。”李元谷这种情况之下也没法多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 陆修亦一把搂过原地待机装傻充愣的林琅,冲着眼前这群人笑。 “你们可别再觊觎我的身子了,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那几个脸红的厉害的长老都恨不得脚趾扣条缝钻进去。 真是,陆修亦的把柄没抓到不说,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 “所以你脖子上的红点是什么情况?跳蚤咬的?”回去之后,林琅忍不住追问,“为啥他们都红着脸咳嗽?” “我早上自个儿抠的,就为了让这群家伙难堪,”陆修亦靠在椅子上,脸上波澜不惊,“当然你不知道最好,这种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陆修亦清修这么多年也没有近过女色,但没吃过猪肉总归见过邻居吃猪肉还带猪回来炫耀。 池修兆每天早上回山那脖子上顶着的那些红点淤青总不可能是自个儿掐的。 “那你的伤疤呢?”林琅又问。 “还在,只不过我用易容术遮挡起来了而已。”陆修亦掀开衣襟让林琅看。 只见左半边那穿胸而过的伤疤还未好完全,狰狞得很。 不仅如此,这家伙身上新伤摞旧伤,层层叠叠,看着不舒服。 “李元谷想要这掌门之位,可惜这人也不是很聪明,稍微耍一耍还挺有意思。”陆修亦整理好衣服,重又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闲书上。 “只不过今天的事,我怀疑他和魔修有勾结。” 第四十五章 小团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又是魔修。 经历了姬城那档子事儿之后,林琅发现自己其实很难对某一个群体的行为下定义。 比如你说魔修都是大坏蛋吧,玄溟师叔其实坏得并不完全,甚至还挺好说话的。 而程墨衣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不仅救过她一命,还救了陆修亦一命,还送她漂亮衣服穿。 但他们确实算不上好人,至少好人不会被心魔左右,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这种似是而非的存在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那我也算是和魔修有勾结吗......我记得我之前还放跑了三清宗抓的魔修来着......”林琅说完就沉默了。 陆修亦眼见着小姑娘也不闹腾了也不嗑瓜子了,整个人就像只被人打了一棍子的傻狍子一样呆愣在原地。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总算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陆修亦顿觉欣慰。 “你这样的不叫有勾结。” 林琅松了一口气。 陆修亦深深地看了林琅一眼。 “毕竟寻常人的规矩在你身上其实并不适用,正如一把神剑不一定能用普通的磨刀石去养护,你师父恐怕早就看穿了这一切,才会拼尽全力让你走上正道。” 他的字里行间中带着些语重心长,仿佛教育孩童的长辈一般。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林琅只听了个一知半解,“我是把神剑。”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就是这个意思,”陆修亦也懒得再把讲过的话跟她解释一遍,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额,处置那个眯眯眼?” “我不知道,这几百年来都没有做到的事,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完的成的?”陆修亦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阴霾,“也许魔修已经潜入了剑宗内部,若能找个什么方法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好了。” 林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真是令人反感,就像是打架打到一半不打了一样,让人心里憋屈得慌。 “这段时间,你先回浮珑派吧。”也许有让人会对林琅暗中出手,林琅又是个不省心的,万一着了别人的道...... 那陆修亦花这么大代价下的一盘棋就成了死局。 “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回去呢,”林琅搞不懂这家伙在想什么,“你不是人手不够吗?我这么能干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帮你啊?” 之前还说要林琅帮他,现在又要赶她走,这什么人啊这是。 “正是因为人手不够,你才要回去。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两个师父还不得活剥了我。” 师父?林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也许那个办法说不定可行? “——我有个办法,”睿智的林琅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那就是——” . . 一日之后。 听说剑宗来了位不得了的红衣大美人,美人儿长得如花似玉雌雄莫辩,微微一笑就让人神魂颠倒。 剑宗的诸多弟子也再无心课业,纷纷跑将过去一睹美人芳容。 只见美人儿一袭红衣大衫,一双凤目波光流转,红唇轻抿,流露出千种娇媚万种风情。 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少得了采花恶贼。 只见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池修兆池长老将美人儿截在半路。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今日我就说为何门前树上那对雀儿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位天仙似的妹妹降临到了此地。” 池长老叼着朵刚摘下来的月季,朝着美人儿微微一笑。 “伊人就像这朵月季花,悄然走进了我的心间,我别无所求,只想轻吻美人儿来过的路。” 美人本来还想着绕道走开,听他这么一说便直接停在了原地,沉默了片刻,轻启朱唇。 吐出来的却是相当磁性的男中音。 “你这人恶不恶心啊!别吵吵了好不好?给咱让开。” 池修兆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也再也叼不住嘴里的鲜花,只是任由那朵月季零落成泥碾作尘。 男的? 男的! 这位美人正是浮珑派二师父兼任浮珑山护山神兽,上古大妖烛九阴,烛玖是也。 一见是男人,围观美女的弟子们也走了个七八成。 “二师父!”只见身穿宝蓝长裙的少女远远跑了过来,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喜色。 来人正是浮珑派大弟子林琅。 “哎呀乖徒,咱真是想死你了,”待林琅在他身前站定,烛玖又是摸头又是拍肩,“怎么瘦了不少,是不是又长个儿了?咱一看到你写的信就风雨兼程赶过来了。” “我觉得现在应该不会再长个儿了吧。” 以往林琅回山门,烛玖师父肯定是要化为原形给她来一个原汁原味的蛇抱的。 不过看起来烛玖师父也有些顾忌他人眼光,虽然脸上因为激动浮现出了些许鳞片痕迹,但他多少还是忍耐住了。 “这段时间你不在,黎雾那小子也跑了,就留了我们两个老人家带一个小熊崽子过活,李玄言说他看家就不过来了,咱今儿个把你小师妹也带来了......等等,你师妹呢?” 烛玖往后一看,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小熊崽子彻底没了熊影。 两人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毛毛师妹的身影。 正当烛玖自责不已之时,只听得那边吵吵嚷嚷的,两人过去一看,却发现林琅那位师妹早就变回了原形,正在一堆好事儿的剑宗弟子围观之下啃着生玉米棒子。 “毛毛啊!生玉米棒子不能吃!”烛玖眼疾手快地将小熊从人堆里拎了出来,还给她拍了拍灰,“咱的小祖宗啊,你能不能给咱省点心!” “额哦嗷嗷,”毛毛抱着烛玖就是一通乱舔,“噗噜噗噜。” “行了,你别以为你夸咱帅咱就不会揍你,”烛玖嘴上说着,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林琅啊,还是你乖啊。” “哦嗷!!!”毛毛转过头,又兴奋地向林琅要抱抱。 “哎呀我们家毛——毛!”林琅一把把小熊崽子抱在怀里大力揉搓,“毛毛最近有没有听话啊?有好好吃饭吗?我想死你了毛毛!” “嗷!”毛毛伸出软乎乎的小粉舌头猛舔林琅的脸颊。 少女和小棕熊的组合看上去极其赏心悦目。 烛玖摇摇头笑了笑,看来就算嫁了人离家这么久,林琅还是个孩子啊。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团圆吧。 第四十六章 那位师父,七窍生烟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一家子团聚之后总不可能一直站在外面叙旧,林琅打完招呼之后就抱着毛毛,把烛玖引到了剑宗招待来客的厅堂。 烛玖也不跟自家崽子客气,直接往首位一坐,开口。 “所以,这次叫咱过来是来帮忙的?还是林琅你砸了人家东西,现在赔不起了?” “倒也不是砸了人家东西……”林琅叹了一口气。 “那就是打了人家的弟子喽?” 老蛇笑了笑:“哎呀这都不是问题,咱和你师父有钱,这不刚坑了那个二百五上亿灵石,堆都没地方堆。咱改明儿打算给咱这身上鳞片镀层金,也出去炫耀炫——” “叫谁二百五呢?”烛玖话还没说完,只见浮珑派人傻钱多的姑爷陆修亦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看来是全听见了。 全听见了也无所谓,烛玖咧嘴一笑:“我还以为进来只会骂人的白毛波斯猫,没想到居然是浮珑派的姑爷,失敬失敬。” “今日请烛玖先生过来,确实是帮忙的。”陆修亦按耐住了一肚子火,好声好气地开口。 “真不是你搞了破坏?”烛玖一瞪林琅,“你看你给人都气出毛病了,剑宗掌门何时会低声下气地求人?” “真不是我!”林琅皱着眉连连摇头,“再说了,我哪儿搞过破坏?” “嗷嗷。”被林琅抱在怀里的毛毛师妹此时倒变回了五六岁小姑娘的模样。 看林琅在那儿疯狂摇头,毛毛也开始跟着一起摇头晃脑,嘴里还嘟嘟囔囔有样学样。 “大人说话小熊别插嘴,”烛玖吐着信子威胁人,“林琅,你能安生下来不捣乱,你师父咱直接变蚯蚓。” “……”林琅不吭气儿了。 “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吧,”陆修亦也不想听这两人吵架,便打断了话题,自己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我现在保不住林琅。” “此话怎讲?”烛玖一皱眉。 难道有人想加害他们家林琅? 不可能,林琅这么皮糙肉厚的,谁不想活了加害她? 只见老蛇眉毛皱起又松开。 “前不久我受了重伤,现在光是据守掌门之位就已经让我劳神劳心,但现在剑宗风雨招摇,我害怕有人对林琅不利。”陆修亦如此说道。 实际上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受了重伤不假,但也没有到那种地步。 但剑宗掌门这位置树大招风,那李长老就是那不省心的邪风之一。 这个人十有八九会从陆修亦的弱点下手。 按照打不倒这个人就去威胁他的妻儿这一亘古不变的定律,他刻意把林琅伪装成了他的弱点。 之前伪装出那一副恩爱模样,也是演戏给他人看的。 只是陆修亦担心有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使阴招,比如加害林琅什么的。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预测那一闷棍儿到底什么时候敲在林琅她老人家后脑勺上。 “你怎么能把人剑宗掌门打成重伤呢?!” 陆修亦明明说了那么多,老蛇却只选择性听见了第一句。 只见老蛇又开始冲着林琅吹胡子瞪眼,而林琅跟只小鸡崽子一样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是我打的,”林琅苦着一张脸,“二师父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怪我身上啊!” “你要是能省点心,我跟你师父就能死而瞑目了。”烛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是玄溟师叔干的。”林琅又补充了一句。 “等等,玄溟?师叔?”老蛇发出一声尖叫,“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能!管!那!玩!意儿!叫!师叔???” 只见老蛇瞳孔化为一条竖线,眼睛变得澄黄澄黄,白净脸皮上黑色鳞片乍现。 他嘴里的尖牙也再藏不住,整个人散发着只有上古大妖才有的古奥气息和极端的压迫力。 稍微弱一点的小妖怪,比如毛毛,此时已经吓得变回了原形,一下子从林琅怀抱中跳出,瑟瑟发抖地藏在椅子下。 “二师父你冷静!”林琅顶着平地刮起的岚风对着烛玖大声喊。 一双手按上林琅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拉。 林琅失去了重心,往后一倒。 不知何时陆修亦已经站在了她身测,以他双脚为中心呈蛋形展开的小型禁制将老蛇的法术挡在外面。 “你这样说是没有用的,”陆修亦看了林琅一眼,抬手在她和毛毛身上加了个防护禁制,“我来让他清醒一下。” 只见陆修亦祭出了那把黝黑无光的锦橙剑,朝着暴走中的烛玖直击过去。 锦橙,是斩妖的剑。 不知为何,林琅的脑海中响起了玄言子的声音。 你对上她,没有胜算。 她师父明明没有说过这些话,为什么场景却像是发生在她眼前一般? 林琅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烛玖抬起附满鳞片的双手挡住陆修亦的剑击。 但就算大妖的鳞片坚若磐石,也挡不住那柄斩妖剑的剑气,只见下个瞬间烛玖的双臂被锦橙剑砍出了一道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的压迫力一下子减轻了。 烛玖疼了,醒了。 “这他奶奶的,好疼啊……”烛玖跌坐回椅子上,抱着手喃喃。 “失礼了。”陆修亦收剑入鞘,点了点头。 “你倒是还知道放水,没把我整条胳膊卸下来。”烛玖甩了甩手,刚刚被砍出来的伤口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魔尊玄溟和浮珑派,到底有何关系?”陆修亦之前也盘问过林琅,但林琅除了知道那家伙让她管他叫师叔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老蛇沉默了一会儿。 “你听说过天衍宗吗?” “天衍宗?”林琅和陆修亦同时开口。 “唉,那是千年前的门派了,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烛玖轻叹一声,“从前在修仙界还没那么多门派的时候,有个门派,叫天衍宗。” “门派掌门叫天衍道人,是个女的,没人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强的很。她收徒还有个破规矩,不论灵根出身,长得好看的要,不好看的不要。” “天衍道人一生只成功收了三个弟子,三位弟子都是各自领域集大成者。大弟子百年前已经成功飞升,二弟子守着大弟子留下来的小破门派,三弟子堕入魔界,成了魔修头子。” “等等,二弟子是我师父玄言子,三弟子是玄溟,那么大弟子又是谁?”林琅皱起眉头,“难道真的跟玄溟说的那样,我其实还有个师伯?” “就是咱们浮珑派祖师爷林玄隐啊,我们难道一直没给你说过么?”烛玖满脸都是诧异,“你别告诉我你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咱们祖师爷姓甚名谁?” “……”林琅沉重地摇了摇头。 老蛇差点被这崽儿气晕过去。 第四十七章 那位师父,育儿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哪有那种都在山门住了百十来年都不知道自己祖师爷叫啥的弟子啊!!” 烛玖的声音响彻云霄。 老蛇被气晕一回,又醒一回,心里只道是儿大不由娘。 他和玄言子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的小屁孩子居然是个数典忘祖的。 何其恐怖,何其恐怖。 真是…活该。 活该他林玄隐不带孩子!活该他飞升得早! 烛玖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下来了,甚至还有点小开心小高兴。 “算了,不知道林玄隐也没事儿,不过那家伙还给你换过尿片呢,”老蛇假惺惺地煽了一会儿情,“正是人走如灯灭,当年天衍道人的三位弟子也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了不同的结局。” “我倒是有幸见过贵派开山老祖几面。” 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给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林琅补课。 “他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特别是百年前伪神之战之时,他给了那怪物最后一击。林玄隐破空击出的一剑截断山河颠倒日月,天地为之变色——也许他才是真正用剑之人。” 陆修亦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崇拜,在以剑入道的剑宗,人们往往会崇敬那些剑技绝伦之高手,就算是剑宗掌门也不能免俗。 “要是能拿到那位的佩剑,想来也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林玄隐的佩剑,肯定在浮珑派放着呢。 “剑?那你得管林琅要。”烛玖伸手一指旁边,“老林的东西她都拿着呢。” “?”林琅疑惑不已,“我没有拿过啊?” “当年林玄隐飞升之前,可是把所有的法宝都留给了你,话说,你难道就没有疑惑过,自己为什么姓林?” 烛玖心说自己都点到这份上了,林琅就算是块石头,现在也通透了。 “难道……”林琅咬着手指头寻思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结果,“他是我爹?” 难道,她失散多年的亲爹就是那位飞升近百年的祖师爷林玄隐? “不是,你是他捡的,”烛玖一句话打破林琅幻想,“他一个老单身汉跟谁生去,后山的通臂猿吗?” 陆修亦心说看林琅这能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我们都说好了,这伪神的武器能不要就不要拿了多麻烦还晦气,结果人家兴冲冲地抱着你就跑了。说是他自个儿养,结果直接给没满月的你喂馒头喂面条,狗都不敢这么养。” 老蛇谈起从前,只是叹气。 想想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带着个小婴儿,在随便起了个破屋的破山头开宗立派得是有多不容易。 “要不是你师父还有些恻隐之心把你接过来自己带,你就被人活活养死了。” “……”林琅根本不敢吭气儿,只是瞅瞅憋着笑的陆修亦又瞅瞅满脸苦大仇深的烛玖。 “你瞧瞧你这眼神,跟林玄隐犯了事儿之后的眼神一模一样,”烛玖扶着额头,“那两个鸡贼欺负咱睡得晚,这换尿布起夜的工作都是咱上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会说的第一个词儿就是蛇。” “等等……”林琅心说这还有外人在呢,二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啊? “想你三岁的时候还尿炕,五岁的时候就和后山一群猴子拜了把子,七岁和山里狗熊掰手腕还赢了,十五岁那年你第一次出海,把你二师弟连人带壳钓了上来。” “嗷……”毛毛师妹打了个哈欠,自己找了个地方转圈圈卧下团起身子睡着了。 “别说了别说了……”林琅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红色,“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不分来路…师父就别说了。” “说下去。不是还挺有意思的么?”陆修亦也不忍耐了,只是笑。 “扯远了,”烛玖清清嗓子,喝了口茶,“咱想说的是,林玄隐那家伙飞升前把你定为了他的继承人,至于那些法宝什么的,就封印在浮珑派后山狗熊洞里,你别忘了去拿就好。” 林琅不仅有些感动,这些年来师父们砸锅卖铁把她养大都没有打那些听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法宝的主意。 看来这两个人是真心想等着她长大,等她自己有了是非判断能力之后再处理这些宝物的。 就算林琅再没心没肺,也不禁湿了眼眶。 “啧,要不是那破禁制只能你解开,我和玄言子早给它卖干净了。说起来那狗熊洞里的狗熊冬眠的时候,你还去给人家哭丧呢!” 林琅冉冉升起的一颗孝心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师父。”林琅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绕到烛玖身后。 “怎么,乖徒要给咱捏肩?”烛玖眯着眼睛微微笑。 只见林琅左手绕过烛玖下巴,右手往左手上一搭一使劲一锁,流畅的裸绞技巧就这么应用在了老蛇的身上。 “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林琅抬胳膊用力紧紧勒住烛玖脖颈,脸上血泪齐流。 有句老话说得好,在不清楚后果是什么的情况下,永远不要试图去激怒一只愤怒的山地大猩猩。 。 “咱错了。”悠悠转醒之后,烛玖第一句话就是这。 “就你这徒手碎大石的怪劲儿还用人保护?” 第二句话。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第三句话。 再次悠悠转醒之后,烛玖就只剩下了一声接一声叹不完的气。 林琅抬起小拳头。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你师父我就圆寂了,”烛玖连忙护住脸,“几天不见这胳膊肘都往外拐了,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唉。” “你又不是我娘。”林琅放下拳头,喃喃。 “完了!叛逆期了!管不住了!”烛玖重又躺回床上,“呜呼哀哉哎呦喂呀!” “你就说你帮不帮剑宗这个忙吧。”林琅才不理会她这天天装傻充愣的师父呢。 “没好处的事儿我不帮。”烛玖神色瞬间恢复正常,一双美目波光闪烁。 “好处大着呢,陆修亦说了,他把那块汉白玉的石料让给你,让师匠雕成你的模样放浮珑派门前,多气派。” 林琅跟烛玖比划。 “你确定那二百五不是在消遣咱?”烛玖呸了一口,“记得雕像点雕帅点,让人一眼都能认得出咱。” “好嘞。” 烛玖看着林琅如花般绽放的笑脸,心说这孩子还是不能在剑宗久待,下回得找个机会把她带回浮珑派。 你看这孩子鸡贼的,比剑宗掌门还鸡贼。 “所以,到底想让咱干什么?”烛玖也不打太极了,双手往胸前一搭,开口。 第四十八章 那位长老,阴沟翻船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就在烛玖不堪其扰临近崩溃的时候,林琅终于开了口。 “二师父要做的,就是找出剑宗隐藏的魔修。” 她二师父能打能抗还能藏,用来找内鬼最合适了。 “咱不干。妖修从不干预你们修仙界的破事,你这样让咱很难做妖。”烛玖断然拒绝。 “二师父不都早就退隐了吗?”林琅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家二师父,“是谁那天喝多了抱着我师父不撒手说自己熬了三千年终于退休了的?” “......小孩子偷听这种东西干嘛?”烛玖心中暗自吃了一惊,但面皮上还是不动声色,“忘掉忘掉。” “啧。” “你拜托的事儿咱会考虑的,只不过咱可能要隐蔽行动,所以最近找不到咱也不必担心,”烛玖知道这死丫头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只好主动妥协,“咱这几天不在,你可看好毛毛啊。” “好的好的,二师父慢走。” 烛玖颇不爽地轻哼一声,转身化为一条寸长黑蛇,悄然远离。 林琅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将在修仙界掀起多大的波澜。 由她之手放出的蝴蝶此时已经悄然掀起了一道飓风,每个人卷入其中,谁也不能幸免。 。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在大部分人都悄然进入梦乡的时刻,池修兆长老的房间中却烛火通明。 一位脖子以下难以描述也不可描述的少女正慢慢把自己身上理论上能用来保暖御寒但更多是装饰性作用的淡粉色短纤维织成物以慢镜头速度剥离自己的躯干。 这大约是池长老房间中每天晚上固定上演但演员始终不同的戏码。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池长老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或者说,他,额,很犹豫。 他穿得齐齐整整,他脸上犹犹豫豫。 一条小黑蛇从房梁上游走而过,一双金黄蛇眼看了看底下的两人,又飞快逃走了。 “你长得是不是很像你娘啊?”池修兆总算没按耐住自己心中的疑惑,询问那个目前脖子以下无法描述的少女。 “你怎么知道的?”少女呵气如兰,少女媚眼如丝。 少女一舔嘴唇准备往某人身上倒。 “你爹呢?”池修兆惊恐万状地往后一躲。 “不——知道,”少女俏皮一笑,加紧了攻势,“我娘没说过。” “我觉得今天还是算了吧。”池修兆慌忙往床上躲。 “奴家衣服都脱了...您可真会说笑,”少女吃吃笑着,撩起鬓边碎发,“来啊。” (作者:阿西吧你可别再折腾了我要过审的!) “算了,我这年纪都能当你爹了!”池修兆拿起旁边的大袍衫就往小姑娘身上丢。 趁那孩子眼前一黑暂时无法行动,只穿一件单衣的池修兆慌忙逃了出去。 山顶夜风很冷,星星很亮,池修兆站在星空之下,很迷茫。 本以为是半路偶遇的绝世美人,结果搞到手却发现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刚刚更是一抹脸换了一张稚嫩面皮。 池修兆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跟十六年前的老相好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若时间没推演错误,那么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 不对,看那双眼睛,这不是很有可能。这是很大概率极有可能。 “所以你大晚上吵醒我,就是让我恭喜你当爹?” 被疯狂敲门声吵醒的顾修临连眼镜都没戴,顶着一头疯狂上翘的卷毛,就这么气呼呼地给池修兆开了门。 “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问问你,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性?”池修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伸着一只冻得拔凉的爪子比划。 顾修临皱起眉头,决定先把这家伙拎进屋子里再说。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顾修临招招手,几只萤火虫般大小的小妖怪扑腾着翅膀飞过去,给两位斟了两杯酒。 池修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娘是百花教的蝶长老万惜岚,我们俩十六年前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当时我年少轻狂,不懂事。” “得了吧六七百岁的人了还年少轻狂?”顾修临慢慢抿着杯中的酒,毫不留情地吐槽着某人,“你就是提裤不认人,下贱。” “你说得对,”池修兆整个人都蔫儿了,“她娘,怎么说呢,是个很不一般的女人。” “我大半夜不睡觉可不想听这些,”顾修临语气就没好过,“你不是掌门的挚友吗,你为啥不去敲人家的门?” “我怕打扰人家小夫妻蜜里调油。”池修兆轻叹一声,满脸都写着怨念,“本来有一段珍贵的恋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我却临阵脱逃了。” “我本来以为我们只是飞鸟池鱼,稍微尝尝鲜的关系,可她当了真,”池修兆一脸悲伤,“你懂这种感觉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觉得我最好别懂。” 顾修临透过眼镜认认真真看了一眼一脸衰样的池修兆。 “那天早上,她早早地起来,给我煮了碗阳春面,还加了个荷包蛋。我那时候意识到她是真想和我过日子的,然后我就跑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 顾修临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是你把魔修带进来的?” 百花教长老的姑娘总归不可能是什么正派人士吧? 池修兆一拍脑袋。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两人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出门去去拦截那个少女,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已经风云变色。 “按照约定,我把池修兆那家伙的印章偷出来了。”在一个隐蔽角落,那位疑似池修兆亲生闺女儿的少女此时穿得齐齐整整,稚嫩的一张脸上满是得意。 “很好,”那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黑衣蒙面人接过印章,确认了一下真伪之后点了点头,“你多大了?” “我十五,怎么?嫌我年纪小吗?我告诉你,我可都筑基了。”少女哼了一声。 “没事,只是觉得你如果死在这个年纪,还挺可惜的。” 那黑衣人话音未落却已抬手变爪,直击少女心窝。 眼见躲闪不及,少女肠子都悔青了。 万念青觉得自己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去接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 明明门派中那些姐姐们说这任务就是睡一觉偷点东西,连见血都不用见。 但为什么觉没睡东西偷了,见血的那个人,会是她? 第四十九章 却话巴山夜雨时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落花无情。” 几片花瓣宛如飞镖一般朝黑衣人打去,那人一惊连忙将万念青一把推开,自己直接跑了。 “你这孩子真不省心,”百花教长老程墨衣从天而降,芊芊玉指猛一戳小姑娘脑门,“几个大人都看不住你……你是有多大本事自己去接门派任务?” “我…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都筑基了!”万念青抱着自己通红发痛的脑门哭哭唧唧,“这不还,挺顺利的嘛。” “你差点就顺利死了。”程墨衣看见这孩子就头疼。 这和前代百花教蝶长老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叫万念青,是在百花教出生的。 她出生的时候程墨衣还在三清宗里关着,程墨衣也是刚从其他几位长老嘴里知道的这个小崽子。 下一秒就接到了这孩子跑去剑宗做任务的坏消息。 由于万念青的娘在她出生后郁郁而终,这养孩子的事儿就交给了百花教的各位。 本来想好好给她养大让她好歹嫁人成家,不要想修仙这档子破事儿,结果这孩子自己偷着摸着修炼还出门接任务。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其他几位长老有何颜面去面对你死去的娘亲?”程墨衣抬头看了看墨一般的天空,“剑宗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紧走。” “走?”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来都来了,吃个夜宵再走呗?” 只见一位红衣美人立在两人面前,朝着她们微微一笑,眼中金光闪烁。 “快走。”程墨衣朝着万念青低喝一声,自己则一下挡在小姑娘身前。 眼前这个红衣红袍男子诡异得很,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像是一般人。 “你们,哪个都走不了,”烛玖轻蔑一笑,“区区魔修居然敢在这儿撒野,也不看看这地头是谁罩着的——反正不是咱。” 那你说个屁啊! 程墨衣脸上冷汗涔涔,手中紧紧捏着片花瓣,百花教长老身上的手段自然不少,但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能从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红衣男人手上逃脱。 烛玖托着下巴想了一想,像这名山大川的都有神兽驻场子,他也没跟人家打声招呼就过来打架,是不是不太好? 程墨衣看着那男人托起下巴若有所思,看起来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服软。 “我不是过来打架的,我也无意挑起事端,”程墨衣强作镇定,但语气中还是带了一丝慌张,“我们魔修虽然罪该万死,但这孩子才十五岁,请这位大人饶她一命。” “若不趁着野草年幼时将它拔除,那它就会危害庄稼,咱觉得这个道理小孩子未必懂,但大人绝对明白。”烛玖轻笑着,眼神却冰冷得很。 若要不让魔修那边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儿把这两人都吞了。 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 程墨衣一咬牙。 “念青,你躲远点。” 看来交涉无效,只能硬着头皮打架了。 就在这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状态之下。 一把剑从天而降,插在两人之间。 “都别打了!” 只听得半空之中一声断喝打破此时的寂静,宛如暴风一般的凶猛剑气将烛玖与两个魔修强行分开。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手!” 熟悉的声音。 万念青不禁抬起头看向那个人,明明之前只觉得这人是个色中饿鬼,为何会有如此能耐? 烛玖抬袖将那剑气一扫而空。 “咱当是谁,原来是变态来了。” 这持剑屹立的,不就正是那剑宗司法长老池修兆吗? “两个魔修,一个妖修,”顾修临从飞剑上跳下落在池修兆身边,“问题不大。” “你先去禀报掌门,这边我来对付。”池修兆冲着顾修临使了个眼色。 顾修临看了一眼那躲在程墨衣身后的粉衣服小孩儿。 那双眼睛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她爹。 “我知道了,你好自为之,”顾修临拍了拍池长老的肩,“若要认亲的话,找我拿药。” 老蛇这边见剑宗来了人,也不想去惹是生非。 只见那位卷毛长老来了又御剑跑了,烛玖也动了开溜的心思。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消失。 现在就剩下池修兆和两个女修大眼瞪小眼。 “啧,居然跑了。”池修兆见抓不住那个神秘的红衣男,心中一阵不爽。 本来他只是想抓住那个小姑娘问问情况,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档子破事。 “百花教花长老大晚上来剑宗,总归不可能是来找我春风一度的吧?”池修兆把剑一收,开始专心对付眼前两个小娘子。 眼前这个人没有敌意,但也确确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最近腰疼,男女之事还是算了吧,”程墨衣打了个哈哈,“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带着我们家弟子走——” 剑刃直指她的咽喉。 “放心,我从不对女人下狠手,但花长老今天可不能走,”池修兆往两人身上丢了个定身术,“毕竟这儿我说了可不算,我们掌门说了才算。” “呸。”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万念青准准确确地将唾沫吐在了池修兆的脸上,“仗势欺人的狗。” “......” 这驴脾气...果然是他的孩子! 两人看着脸上顶着唾沫的池修兆轻轻笑了一下,仿佛还蛮高兴的。 程墨衣整个人都傻了。 完了,这货怎么跟玄溟一样是个神经病啊! “你们教的蝶长老万惜岚在哪儿?”池修兆擦掉脸上的唾沫就地坐下,陆修亦说过,若是发现魔修就等着他亲自过来处理。 “你问我娘干嘛?”万念青哼了一声,“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劲儿的问我娘。” “念青,别说了,你打不过这个人。”程墨衣连忙制止小姑娘开口。 “我是她的...朋友。”池修兆斟酌了一下,决定用朋友这个字眼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蝶长老已经故去了,”程墨衣轻叹一声,“你若真是她的友人,你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 “......”池修兆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那这孩子的爹是谁?” 程墨衣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那悲伤的小眼神那苦瓜似的表情,就仿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是这孩子的爹”一样。 但问题是,程墨衣真的不知道万惜岚的情史,周围姐妹们也仿佛把这事儿当做一种禁忌,能不提也尽量不提。 而万念青更是说过,她爹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五十章 原来她是大美人?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你说的没错,魔修出现了。” 这个夜晚,从大开着的窗户外跳进陆修亦卧房的,正是医庐长老顾修临。 大约是有几年没有从事过这种上蹿下跳的工作,顾修临感觉自己的身体意外地沉重。 果然是搁医庐里混吃等死太久了,看来下回还是要好好锻炼一下。 “是百花教,还有一个妖修,我不知道他是谁。” 顾修临语气中带着一些担忧,在黑暗的卧房中,他的眼镜因反射月光而显得闪闪发亮。 陆修亦沉默着抬手点燃房间中的蜡烛。 “不用担心那个妖修,那是我们的人。” 陆修亦把桌上的棋盘推到一边,由于太无聊,他一个人黑灯瞎火的搁那下棋下了半宿。 “百花教的人呢?抓住了吗?” “池修兆抓住人了,正在那儿看着呢。” “我早知道你们不合,但没想到你居然变着法害他?”陆修亦的眉头皱得老高。 别的先不说,就说这家伙能不能把持得住吧,就跟把头狼扔进羊群里一样,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极大的增强了。 “这个……你放心,池修兆他大概不会搞事吧,主要是那啥,”顾修临给陆掌门简单讲了讲池修兆那一摊子事儿,“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懂我意思吧陆修亦?” 陆修亦虽然觉得这种临时认亲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那家伙,但是居然卡在这么个时间节点上,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才好。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向我说,非得先找你?”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他怕打扰你们两个交颈鸳鸯,”顾修临环顾一下四周,“诶?你道侣呢?” “我叫她陪我下棋,结果她说自己肚子疼跑了,”陆修亦叹了一口气,“一个时辰了都没回来,她不会是掉茅坑里了吧?”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琅只是不想下棋好吗? 陆修亦这边看上去还挺困惑。 说起来,剑宗也没人愿意忍受着一次次失败带来的耻辱感和掌门下棋,或者斗法,或者击剑。 毕竟这家伙平时看上去与世无争,实际上胜负欲高的很,也就只有池修兆那脸皮比城墙厚羞耻心比纸薄的人能受得住。 “出去一个时辰了,你都不担心一下人家?万一她遇到魔修了怎么办?” 顾修临心说哪有大晚上放任人家出去溜达一个时辰的,还是说你陆修亦压根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下嗨了,完全忘了这茬事儿? “……哎呀。” “果然是自己下棋下嗨了吧!” 。 正所谓是说啥来啥,顾修临担心的其实也并不全无道理,此时身在外面的林琅也觉得自己今天非常的倒霉。 “好久不见啊,小,师,侄~” 那男人居高临下,背后是一轮巨大而诡异的血月,月光之下,男人那一张带着幼态的美丽脸庞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血色眸子泛着惹眼的光芒。 到底是上辈子倒了多少年的血霉,才换来今时今日和她师叔的一次偶遇? “师、师叔,”林琅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玄溟语气中染了几分委屈,“我懂了,你们都嫌弃我,都不想见到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师叔......”林琅斟酌了一下,皱着眉头开口,“师叔是睡不着觉吗?为什么大晚上来这边溜达?” “也不是睡不着觉,我白天睡得很香,”玄溟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你应该有听我的师兄说起过我的事情。” “他们没给我说太多。” 玄溟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默默从一直站着的房顶上跳了下来。 “他们确实不怎么喜欢我,那条该天杀的蛇也是,”他说,“只有师父会看着我,我都习惯了。” “为什么呢?”林琅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接话,但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我喜欢偷他们的东西,然后看他们两个气得来回跺脚。” 好、好邪恶!居然如此邪恶! 林琅光想想她师父气得跳脚的模样就觉得受不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喜欢让人家气的跺脚? 这是何等的邪恶! “我是花街柳巷中出生的孩子,因为长得好就被鸨母哄骗着签了卖身契,”玄溟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淡淡的,又极其冷静,冷静得不像是他自己,“我喜欢把客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不是穷,只是出于好玩。” “但那时候,偷东西的人是要被砍去双手的。”玄溟说完这句话,停顿了片刻,似乎又轻叹了一声。 “有一次,我偷了某位贵妇头上的簪子,我也许不该对那种警惕性高的人下手。然后我就被抓了,在被砍手之前,我师父走了出来,说,她买下了我,要我跟她走,”玄溟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过林琅,“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长得很像我师父天衍仙姬?” 林琅一皱眉,这可真没人跟她说起过。 难道其实烛玖师父是骗她的,其实那个开山祖师爷林玄隐是她爹,那个什么天衍姬是她娘? “不过也难怪,神器化的人形长相多半和养它的人喜好相关,你既然长成了我师父天衍仙姬的低配版本......看来我某个师兄对师父余情未了啊,不过我师父毕竟是仙界出名的大美人,你长她那样,不亏。” 玄溟一句话打破林琅父母双全的幻想。 话说烛玖师父从她刚听懂人话就开始说什么这丫头长得太丑了以后难嫁之类的话,导致她一向觉得自己其实长得不咋地。 原来她其实是......大美人? 林琅摸着自己的小脸蛋一脸震惊。 震惊!原来她是大美人! “是吧,”玄溟看着林琅摸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长成别人的样子,还成了别人的替身,这种感觉很恶心吧?是不是很想复仇啊?” 林琅愣愣地看着玄溟。 玄溟微笑着回看着她。 “我原来是......出名的大美人?”林琅惊喜开口。 “......”玄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脑子不行气质不行,觉悟更是半点没有,长成那副皮囊的模样又有什么用? 第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玄溟越看越觉得,眼前女孩儿的眉眼很像天衍道人,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多少差别。 就像是凭记忆临摹出来的肖像画,像归像,但你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天衍道人,或者说天衍仙姬很怪,她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是一个空洞的人偶。 你对她笑,她也对你笑,你对她哭,她也对你哭。 她活得太久了,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该怎么去表达感情,只是像面镜子一样,学着他人的表情,空洞地做着事。 玄溟从来都没有打心眼里喜欢过任何人,天衍仙姬除外。 他不喜欢“道人”的称呼,就自作主张改成了更飘渺美丽的“仙姬”二字,而天衍道人完全没有介意过这种事。 天衍仙姬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 她故意让他们三人踏上三条不同的道路。 她让大弟子林玄隐专心修炼,不问世事。于是林玄隐抛却情爱,仅用了千年便得道飞升。 她让二弟子李玄言踏遍万水千山,学尽世间一切技艺。于是李玄言成了世间技艺之集大成者,但尝遍人间烟火,红尘牵绊,终与飞升无缘。 她让三弟子玄溟磨练心魔以心魔入道,历千劫百炼,杀千万人证道,最终心魔澄澈明镜高悬,稳坐魔尊大位,千百年如一日。 她从不听弟子的诉求。 她不知道林玄隐渴求炽烈的爱。 她不知道李玄言只想清修苦行。 她更不知道玄溟其实希望当个普通人。 她只想培养出能杀死她的人,她如愿以偿了。 玄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那么多往事,也许是看到了长着那张脸的林琅,也许是和师兄们分开太久了,整个人都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林琅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只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凶恶。 就跟犯了失心疯一样。 “师叔?”林琅试探性地往后跨了一步。 玄溟没理她。 林琅又往后迈了两步。 玄溟还是没理她。 林琅转身就跑。 半晌。 “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带回去当我的弟子!”玄溟打定主意握紧拳头,一脸激动地开口。 下一秒他就不激动了。 “……人呢?” 放眼望去四下里静寂无人,不时有秋虫嘀咕两声,哪里还有林琅的半点影子。 林琅这边屏着一口气就往后山小树林里跑。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看她玄溟师叔不像是个正常人,身上气息也危险得很,和之前梦境里出现的那个。 再加之烛玖师父之前的警告,林琅决定先保命跑了再说。 “想跑哪里去?”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倒悬着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林琅瞬间变了脸色,一个急刹车站定又往后大跳一步,摆出长拳架势。 “你的拳头太弱,奈何不了我。”玄溟从树上翻下来,几乎是瞬间移步到林琅身前。 他抬手一下接住林琅带着赤色光芒的拳头掰向一边,抬脚一绊一勾又拎着手臂往后一掀一带。 刹那间林琅只觉得周围一切事物都在跟着她转圈,下一秒自己就重重躺在了地上。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三人中拳脚功夫最好的?” 林琅半张脸贴在铺满松针的松软土面上,眼中的红光逐渐消弭,右手毫无知觉,自肘关节以下所有的骨骼连接处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弯折着。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没有看清玄溟的动作。 她现在确信了,魔尊玄溟真的是强得令人发指,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法术或强化身体,仅仅凭着技巧就将林琅击败在地。 “还活着吗?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玄溟满脸关切地蹲下,将林琅弯折的手指重新掰回原位,“抱歉,你忍着点疼,我不擅长治疗别人。”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委屈,整个人带着宛如慈母一般的深情温柔地将那些骨头掰正。 林琅已经痛到脸色发白了,她左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齐齐刺入手心。 “放...手。”一丝鲜血从林琅唇边沁出,那是她自己无意识咬破的。 “不把骨头恢复原位,会更痛,”也许是对林琅此时的遭遇感到痛心,两行清泪顺着玄溟的脸颊悄然滑落,“跟我回魔界吧,我不想再看你受苦了。” “喂,偷东西的娘娘腔,放了咱徒弟!” 一阵丹砂色雾气从林间升腾来,瞬间一条长数丈小树干粗细的大黑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玄溟猛扑过去,一口咬在玄溟肩膀上。 蛇体柔韧结实,被巨蛇缠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玄溟一把掐住蛇头,另一只手化掌为锤猛击烛玖的三寸处。 脊椎骨受到重锤,老蛇吃痛之下猛地张嘴,让玄溟有了可乘之机,一下脱开烛玖的钳制。 “你这家伙......”烛玖只恨自己牙上不带毒,不能一口咬死这丫的。 “你变弱了,”玄溟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肩,“怎么,过家家玩多了,就忘记你自己的本面目了吗?烛九阴。” “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烛玖化为人形,刚刚那一击让玄溟后退了些许,这让烛玖有机会将自家乖徒救起来,“中山狼无情兽,你两个师兄对你那样好,你居然偷袭人家徒弟?” “偷袭?”玄溟脸上还挂着泪珠,就那样朝着烛玖轻蔑一笑,“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我若是出手,你们就都见不到她了。” “呸,黄口小儿,今儿你烛玖爷爷不把你整个吃了,咱就不叫上古大妖!”烛玖扶了扶自己酸痛的脖颈子,抬手画了道禁制挡在林琅上方,“来打!” “你一条蛇是打不过我的。” “谁说咱是一个人?姑爷!切他后颈子!”烛玖盯着玄溟空无一人的身后,大喊。 “你当我傻?后面根本没有一个——”玄溟话音未落,自他脚下,无数把利刃拔地而起。 若魔尊没有跳起躲开,此时恐怕已经变成了人形串串。 但就在他跳起至半空的当口,陆修亦自他身侧树林中冲出,只见千万条紫光电气随着白发青年的身形飒踏而来,在玄溟伸手展开金色屏障的瞬间,陆修亦全力一剑宛如暴风骤雨,撕开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禁制。 数道剑气直直没入玄溟躯体。 玄溟惨白的脸颤抖了一下,然后猛然喷出一口深红色鲜血。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抵如此。 第五十二章 人生如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那几道被削弱之后的剑气根本奈何不了魔尊玄溟半分。 半空中的玄溟猛然瞬移至数十步开外,抬手祭出一把金光闪烁的唐刀来。 “是我轻敌了,来打。”玄溟擦了擦嘴上的血迹,脸上笑容越发妖艳诡异。 “乐意奉陪。”陆修亦气势上完全不输给身为魔界至尊的玄溟,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看了林琅一眼。 还活着,幸好。 虽然不知道玄溟为什么如此冥顽不灵甚至打上了剑宗地界,但他绝对不能再前进半步了。 玄溟固然是剿除伪神的神话级别人物,但陆修亦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修为差了不知活了几千几百年的玄溟不少,但论近身战斗他绝不会输。 两人几乎同时从平地跃起。 半空之中金色刀光与紫电剑气相互交织不分伯仲,将那一小片天空突兀地点亮。 烛玖见浮珑派那位姑爷有意单挑,就没再插手。 先把伤员转移到安全地界再说。 “林琅,林琅,还好么?”烛玖从口袋中掏了半天,掏出几瓶伤药出来,“这是镇痛的药,你喝下去,我给你正骨。” “......”林琅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右手尚且留有知觉,只是动动就要痛死。 她单手接过镇痛药咬掉瓶塞一口咽下。 熟悉的辣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想来这伤药是玄言子亲手做的。 药效很好,只要过上三个呼吸那伤处便不再发痛,只是微微地带着些麻意,让人脑子晕晕乎乎的。 烛玖握着她的胳膊,将反转的肘关节猛地一掰。 林琅能清楚地听见骨头咔嚓归于原位的声音,她虽然皮实,但实际上很少断骨头,除了某次失足从浮珑山头的百尺悬崖上掉下摔断了腿以外,这还是第一回受这么重的伤。 “那狗娘养的王八蛋真是狠心,怎么能把姑娘家的手掰成这个鬼样子?万一骨头没长好落了病根,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用这手出拳。” 烛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林琅好歹也是他亲手养大的崽儿,居然叫人欺负成这样。 “疼吗?” “疼。”其实现在是不疼了,只是麻酥酥的难受。 “疼也得忍着,谁叫你大晚上自个儿跑出来还跑这么远,那狗娘养的王八蛋就喜欢抓你这样不听话的。”烛玖给最后一块指骨摆正后,又施了一道恢复的法术。 他看了看明亮宛如白昼的夜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帮那个谁的忙。” “烛玖师父,我是不是太弱了?”林琅看着自己无力下垂的右手,心里划过一阵若有若无的悲哀。 “看你和谁比了,你总归是比大多数要强一些,别想那么多了,你又不是他们那种级别的高手,想那么多干嘛?”烛玖又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看见优秀的就会越发觉得自己不足,让林琅被这样不痛不痒地打一顿说不定也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隐约觉得玄溟那小子又犯了贼瘾,想从他们手中把林琅偷过去。 以后还是多留心一下吧。 烛玖这么想着,化为一道赤红色流星,猛然冲向天空。 。 话说池修兆这边没等来陆修亦陆掌门,却等来了那位挑着灯笼带了一堆打手过来的李长老。 池修兆大老远看见那晃来晃去的灯笼,便留了个心眼,挥手把两个人禁制的解开。 “程长老,这边我也不为难你们,马上要过来的那个可能是和我有仇的,若真是她,你们就随我演一出戏,我便将你们放走。” “你说。”程墨衣也是个上道的,知道横竖自己也走不了,只好先同意再说。 “首先先把衣服脱了。” 池修兆话音未落,左半边脸猛地挨了一巴掌。 “不好意思,下意识就......” 程墨衣捂住不听话的双手,哎呀坏事儿,怎么能下意识就给了他一耳光呢? “没事,我知道你们多少不乐意,然后你们都把头发弄散,靠在我怀里。” 还是话音未落,他右半边脸又猛地挨了一耳光。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以为我们百花教都是这样的女人!”这回程墨衣这一耳光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呸,王八蛋!” 算了,干脆就这样吧。 如果你改变不了现状,就去坦然接受吧。 池修兆如此想。 这边李长老带着人都过来了,只见这边小山坡上热闹的很,两个姑娘围在池修兆身前轮流扇耳光。 一边扇还一边骂。 “你这狗东西!还想让老娘脱衣裳!” “就是!死老不正经!明明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渣男!” “老黄瓜刷绿漆!” 场面一度十分劲爆。 “师父,”一个旁观的弟子眉头皱得老高,“您不是说这儿有魔修吗?” 怎么一过来就看到了某位池姓长老的修罗场? “那两个女人都是魔修,别让她们跑了!”李元谷压低声音,“我们上。” 没人动窝。 毕竟大家对池长老的风流轶事也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就算这两个姑娘都是魔修又怎样?池长老不是第一次领魔修姑娘过来过夜了。 要是敢动人家姑娘一下,池长老能给人就地活撕了。 这边程墨衣看见周围围了一圈人,心中不禁一阵紧张,但池修兆那家伙让她们别停一直扇他耳光,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池修兆最后一个响亮的巴掌,又拢了拢有些敞的衣领子,转过头看向那群剑宗弟子。 “怎么?做了亏心事还叫人?”始终演技在线的程墨衣冷哼一声,“池修兆你能耐啊!” 这边万念青怯场没敢说话,只能抡圆了手给了池修兆一耳光。 “你听我解释......”池修兆心说这俩人也太入戏了吧,意思意思就完事儿了,哪儿能真扇啊! “对我做这种不轨之事也就算了,居然还对我闺女儿出手!你是不是人啊!”程墨衣悲痛欲绝,一把抱住万念青,悄悄凑在小姑娘耳边耳语道,“等下你抓住机会就跑,不用管我。”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池修兆捂着脸一脸的委屈巴拉。 别说,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剑宗弟子们沉默了,李长老也沉默了。 这下好了,不要说抓魔修这档子事儿了。 先想想怎么才能把池长老救出来吧。 第五十三章 那个魔尊,纠缠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对玄溟而言,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他并不觉得陆修亦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些年纪轻轻的小辈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这些宛如蟑螂一样的小家伙们总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挑战他,一茬接一茬,永远都清不干净。 玄溟只是觉得疲倦,他甚至偶尔也会学着他师父天衍仙姬的做法,去随便干涉别人的命运,把某些本不该存在的人重新拉回这个美丽的世界。 比如去冒名顶替某个善卜卦的修士,把熔炼心魔大阵的做法当做求子法阵教给某个名门世家的夫人等等。 玄溟看着半空之中那白发鸳鸯眼的青年。 这么美妙的作品居然不是他亲手制成的,他觉得有些许可惜。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本应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玄溟冲陆修亦笑笑,对称分布在脸上的两颗泪痣给他添了几分意想不到的妩媚。 “麻烦说点我不知道的。”陆修亦并没有因为对话而减弱攻势,玄溟亦是如此。 剑宗所教授的功法适合近身缠斗,没有华丽带表演性质的动作,一招一式皆是瞄准了要害。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玄溟其实占不到半点优势。 “关于你母亲的事。那个让她血祭生灵的修士是我。”玄溟盯着陆修亦的眼睛,满意地看着后者的表情从淡然变得僵硬再变得愤怒。 陆修亦的瞳孔瞬间紧缩,化为一道竖线。 那双眼睛原本就很美,染上了愤怒化为龙瞳后更是如此。 人类怎么会长出那样的眼睛? 玄溟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龙,平常看上去也就是普通人的模样,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但你一旦彻底激怒它们,它们会瞬间变成毁灭的化身。 幸好它们中的大部分都随着神话时代的结束而消亡,变成了海底的烂泥。 苟且存活的那些要么深藏地下,要么尝试着和人类共存。 有迹可循的,大约就是七百年前的渌水龙族。 那时候玄溟刚好想要颗龙珠当手把件,但他知道杀死这些神话中存在的生物多多少少会遭报应。 幸好姬奈是个蠢人,被人投了那么多年的毒也不知道,还以为生出许多死胎是她自己的问题。 那样的蠢人,只要背后有一只手轻轻一推—— “你说什么?”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彻底撕裂开来。 玄溟能确切地感知到。 风的流向变了。 隐隐的铁锈味蔓延在风中,玄溟能听见风中某种巨兽的低吼,古奥森严。 气压在这一刻变得极低,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两人交击的刀剑之上附了一层冰霜。 “野兽无论再怎么伪装,它也不可能变成活生生的人。”玄溟挥刀甩尽刃上霜雪,他宛如夜幕一般的长发上满是霜华。 陆修亦不知道这家伙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现在心情很糟,他压抑不住体内的一腔怒火。 并非因为他的家人,如果姬奈能被称为家人的话。 那愤怒潜藏了许久,久到只剩下隐隐的记忆。 在这具身躯尚未出现于人世间之前,越过时光逆流而上数千年。 那时天空明亮,有十颗太阳。 。 接近的瞬间,烛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小半空有点冷的过分了。 空气震荡着,仔细侧耳倾听的话能听到龙吟,那低吼声满溢着同类才能听懂的愤怒与悲伤,仿佛临死前最后一次吐息般,揪得人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龙?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龙? 那些五爪带角的亲戚向来瞧不起烛玖这种沾亲带故的物种,烛玖一般也不去自己讨没趣。 不过说实话,上回见到活生生的龙还是去渌水龙族那里吃喜酒,那还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么,为什么陆修亦身上会散发出如此浓重的龙气? 。 止疼药的药效散去了一些,林琅忍着疼撕了一截衣服给自己的手随便包了起来。 明亮如白昼的夜空中代表着陆修亦的紫光此时全然占据了上风,而代表着玄溟的金色光芒虽然式微但也未减弱半分。 眼前的光效过于震撼,林琅一时间看花了眼,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已经有人悄悄接近了她。 “你果然在这儿。” 听到稍微熟悉一些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身旁,林琅连忙扭过头。 是顾修临。 “吓死我了,顾长老,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林琅松了一口气。 “我下回注意一些。”顾修临看了看林琅周围的淡红色禁制又上手摸了摸,他能确定这烫手玩意儿不是陆修亦的手笔。 看来大概率就是那位陆修亦口中的妖修帮手干的了。 “你还能走动吗?” “我的腿脚没问题,只是手骨折了而已,现在已经好完全了。” 看起来不像。 这家伙在这里多少还是碍事。 顾修临抬头看了看天空,看起来掌门一个人能搞定。 虽然不知道他揍的是谁,但那人一定活不过今晚。 “走吧,你这手要是有事儿的话就跟我去医庐处理一下,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回去睡觉。”顾修临向林琅伸出手。 “那他们呢?”林琅有些不安地看向天空。 她能帮上忙吗? 不能。 她从来没有如此心烦意乱过,也许是陆修亦刚刚看她的那一眼太复杂,夹杂的情绪林琅完全没看懂。 也许只是单纯的担忧,毕竟陆修亦已经在玄溟这边吃了一回亏。 林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这种情绪她从未有过,无论是面对陆修亦那漫天的剑气,还是完全按心情揍人的玄溟师叔,还是其他大能,她都没有怕过。 身死不过膏草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林琅从不畏惧自己的死亡。 但她莫名其妙地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某个人。 就跟养宠物的道理一样,呆一起久了,就容易对宠物产生亲近感。 而越是亲近,就越是害怕它终有一日会离开。 “你那个朋友我不清楚,但陆修亦是整个剑宗最强的,他要是完了我们都得跟着玩完,所以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看着林琅这一脸难过的样子,顾修临开始安慰她,“当然你要是多操心一下掌门,掌门说不定还能开心点,他开心了我们几个长老也能好过点。” 林琅这纯属瞎担心,要是真有那种陆修亦都打不过的人,剑宗此时此刻早被夷为平地了。 第五十四章 晚安,然后早安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个夜晚注定难熬。 被顾修临带回医庐重新包扎的时候,林琅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一般。 “师、师娘,”被顾修临叫过来看护的公孙藕看见他们家师娘像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一蹶不振,原来身上那股子自信荡然无存,“发生了...什么?” 林琅抬起眼皮看了小姑娘一眼,强打起精神对着公孙藕笑了笑。 “我没事,我只是困啦,睡一觉就好了。” 听见这句话,原本走过去取丹药的顾修临停下又倒退两步,语气比之前要严肃许多。 “你最好哄一哄林琅,修仙之人最忌讳的是落差感。平常都是她揍人揍得热火朝天,今天被人揍了一顿,心中多少有些难受。” 许多名门修士就是因为受不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而堕了魔,毁掉了一身大好前程。 那样的人他六七百年来见得太多了,顾修临可不希望掌门夫人变成下一个。 “我没有感觉到落差,”林琅这边还死鸭子嘴硬,“我对上的又不是一般人,我打不过不是很正常?” “冷、冷静。”公孙藕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但是看她师娘情绪低落成这样,她也只能跟着心疼。 除了心疼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什么事儿是林琅解决不了的,那么公孙藕她大概路也解决不了。 “你的手倒是没什么问题,骨头也都被人接上了,只不过想要恢复原来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修临检查了林琅的手腕之后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还是好好静养吧。” 像小姑娘这样出门在外全靠一双拳头的,毁了她的手比杀了她还要让人难受。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杀人诛心的混蛋干的。 “好。” 林琅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玄溟仅仅打了个照面就控制住了她的所有行动,将她的手骨全部弯折。 如果他想,他甚至能瞬间杀死林琅。 凭心而论,她是做不到玄溟那样子的,就算再过一百年,一千年,她也恐怕难以达到这种境界。 即使达到了这种境界又怎样,那些比她强的人还会变得更强。 林琅她确实不甘心,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天堑一般的落差。 看来自己的修炼还不够。 得再加倍努力修炼才是。 紧绷的神经稍稍得到了些放松,林琅只觉得此时困意上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正如同林琅师父玄言子教育过的那样,要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躺下睡上那么一觉,第二天的能解决的也都解决了。 不能解决的也就过去了。 林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窝在医庐那张椅子上,身上也没盖什么东西,公孙藕趴在另外一边也睡的正起劲儿。 倒也不是说这里有多安静,外屋那边听上去十分热闹。 林琅推门出去之前留了个心眼,趴在门边上偷偷听了一会儿,似乎是几个弟子为了抢演武场的早席而打了起来,好像还真刀真枪的干了一架,伤了不少人。 昨晚上的事呢?林琅皱起眉头。 明明闹得那么大,却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林琅越想越不对劲,直接抬手推门从里屋走了出来。 “醒了?醒来就来帮忙干活。”顾修临这边又是给弟子包扎又是开药,忙得恨不得多长七八只手。那么多的活都让他一个人来干,真是难为死他了。 “昨晚上的事儿……”林琅下意识接过顾修临扔给她的一大堆带血绷带。 “把这个泡盆里去,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顾修临朝着林琅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说话,“睡糊涂了吧。” “所以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琅又不是那种能看得懂眼神的人,能看懂眼色的人还给那儿睡着呢。 顾修临的眉头直接皱成了川字形。 昨晚上发生的事儿不能让剑宗弟子们知道,毕竟昨晚上在剑宗山头上闹腾的可不止是百花教的两个小姑娘,还有个进别人门派跟进自己家一样轻松的魔修头子玄溟呢。 幸好昨儿个陆修亦发挥超常了一把,把那个魔修头子打成了重伤,不过可惜的是让人家给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只不过陆修亦的状态很奇怪,原本摘了许久的帷帽又扣在了脸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着那个红衣服的妖修走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了,你们家掌门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最近瓶颈松动可能要突破了,这段时间你就别找他了。” 林琅沉默了一小会儿。 顾修临能看到理性的光辉和智慧的火花在少女的眼中相互碰撞。 看来掌门失踪这事儿就不用和她细说了,顾修临不禁松下一口气。 林琅多少还是懂顾修临在说什么的,面对这样的结局她也能够接受。 “他是不是死了?” “不是。” 顾修临满脸的欣慰瞬间变成嫌弃。 林琅现在有一肚子问题等着人来解答,但很可惜剑宗这位顾长老绝对不是一个乐意解答的人,顾修临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把林琅连人带绷带都丢了出去。 “不乐意回答就不说嘛,把人丢出去是几个意思?” 林琅嘀咕着,单手把那堆脏兮兮血糊糊的绷带丢进井边木盆里。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专门用来洗衣服的法决该怎么念,便用不太熟练的左手胡乱捏了个缺胳膊少腿的决丢进盆里。 似乎除了洗不干净之外,也没什么奇怪的问题。 一条指头粗细的小水蛇慢悠悠地从水井边爬到了盆边,悄悄地吐着信子看了林琅几眼,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一样。 半晌,那蛇慢慢开了口。 “可是浮珑派的林琅?” 谁叫她? 林琅瞅了半天,才看见了水井边上那只小小的白蛇。 “可是浮珑派的林琅?”那蛇见她半天没搭理,又问了一句。 林琅点了点头。 “是我。” 蛇类多多少少都和烛玖师父沾亲带故,所以路上遇到蛇的话林琅和黎雾都要向人家问声好,问问人家吃了没。 那小蛇粉红色的湿润眼睛转了转,而后,开口。 “烛玖大人让我转告您,照顾好毛毛,浮珑派的姑爷,他带走了。” 第五十五章 相遥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烛玖师父把陆修亦带走干嘛?” 林琅只觉得不可思议。平常这两个人有交集吗?很熟吗? “鄙人觉得,大约就是私奔的意思。”只见那条白里透红的小蛇轻轻甩了甩尾巴,就这么在林琅眼前化作十四五岁少女模样。 那是如同茉莉花一般小巧可人的少女,环佩青衣,盈盈素靥。 虽然同是蛇类,但她的五官就没有像烛玖那样长得浓墨重彩,眉毛也是淡淡的细细的一条,看上去很是可爱。 虽然长相看起来像刚及笄的少女,但她身上的装扮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些不符合年龄的庄重老成,和她清凉如水的气质完全不搭边。 “忘了说了,鄙人名唤相遥,乃是泽地九头蛇族的族长,承蒙烛玖大人恩情,特来帮助烛玖大人的弟子。”相遥说话的时候她的脑袋会微微摇晃,头上的翠绿色发饰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 九头蛇?林琅总觉得这个名词有些熟悉。 林琅她二师父在睡前故事中讲过九头蛇族,他们这一族虽然人丁兴旺,但族中人喜阴好湿还畏光避世,大多都选择在没人的地方生活,有时候一觉起来身上就这么堆了土长出了树,看上去就像是会移动的小山一般。 上古时期那个妨碍人家夏后氏族长治水的相柳就是这一族的某一代族长,此外还有远东地的八岐大蛇和极西地的海德拉,也都是他们的亲族。 当然这群名声不怎么地的亲戚给整个家族的名声都抹得贼拉黑,甚至还牵连了其他蛇族的风评。 烛玖每每说起此事,也是长吁短叹。 “你最好先从盆里出来,我可不想再给这些东西洗一遍。”林琅看这小姑娘站在这盆脏水里站了许久,便好心给她指了指她的所在处。 相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大堆脏兮兮湿乎乎的布条上面。 和一般非清洁水源不栖的水中妖族不同,九头蛇族惯喜好脏污水泽,身为家族最新一代族长的相遥虽然有意抵制家族千万年来的陋习,但从目前看来这个任务还是比较艰巨的。 “咳咳…不要介意小小细节,”相遥脸色红了一红又清咳两声,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木盆中跨了出来,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着林琅行了一礼,“真是不好意思,等下鄙人就把这些清理干净。” “所以我二师父去了哪儿?”林琅看着小姑娘抬手施法把那堆脏布条彻底清洁干净后,问道。 相遥眨巴了一下眼睛。 “烛玖大人去了昆仑山以北,北荒之地,幽都。” 没听说过的地方。 林琅上堪舆课的时候就认真没听过,她光知道浮珑山以西是昆仑派,往南是剑宗,往东走有大海,往北就是妖国,中间夹杂着几座不知名山头和小型城镇与村庄。 至于北荒之地的幽都,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是哪儿?” “你不知道也无妨,幽都乃是妖国最北端的城市,穿过北部大漠才能走到,再往北走就是永夜冻土与冰原,然后就是永劫之海。鄙人虽然年纪尚幼,但小时候也跟着家人在幽都见过烛玖大人一两面。” 相遥想起当年的景象,不禁为自己有这样的亲族感到自豪:“烛玖大人乃是妖王亲封的幽都太守,眼睛一睁一闭就能变换昼夜,抬抬手就能颠倒日月,护体神火万年不熄,动动手指就能颠倒山河。有他在,幽都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我明白了,”林琅点了点头,“你认错人了,你说的那个不是我们家二师父烛玖,我们家师父砍个柴都能扭住腰,点个火能把头发燎了,大约不是那种厉害角色。” “欸?” 相遥愣住了。 “当然也说不一定呢,毕竟传言总有夸大的作用。”林琅又觉得传言倒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也......是。” “幽都,上回我在妖族那边犯了点事,要过去恐怕有点难啊。”林琅自个儿开始思考,她倒是挺想打着去找她二师父和陆修亦的旗号出门溜达,但问题是。 林琅上回在赤熊族犯得那桩事儿恐怕已经持续发酵为恶性事件了。 上回抱着毛毛回去的时候黎雾就已经警告过她,再去妖族那边搞事儿就给她浮珑派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当茅房用。 黎雾一般只警告一次,下次就直接动手了。所以林琅多多少少还是会听她师弟的话。 小蛇抬手捂嘴清了清嗓子。 “烛玖大人让我转告你,别一天到晚想着出去玩,在剑宗好好呆着,该干嘛干嘛。” “......” 这语气,颇像他们家大蛇师父啊。 “烛玖大人说,如果林琅没有说话的话,就对她说,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别,来,幽,都。” “......” “烛玖大人又说,如果林琅还是没有说话的话,就告诉她,咱和你师父这是为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知道了。”那小蛇学烛玖的语气学的是真像,林琅整个人从身体到心灵都变得不好了。 此地不宜久留。 林琅抬脚就跑。 这边小蛇一看人跑了,就跟在林琅后边追。 “你不是说完话了吗你追我干嘛?” 林琅原地站定,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相遥。 “另一位和烛玖大人私奔的蒙面大人说了,让鄙人看好你,”相遥抬起眼皮委屈巴拉,“他还说了,如果你要是跑了就扒了鄙人的皮。” “......威胁我就算了居然还威胁你?陆修亦这人也太没品了吧?” 林琅本来还对相遥有些抵触,一看这家伙也是被陆修亦威胁过的可怜崽子,顿生了许多同情出来。 既然被恐吓过了那就是同一条战线的好朋友了。 “没事,那你就好好监视我就行,出了事儿我替你担着,”林琅大力拍了拍小蛇的肩膀,“不要怕不要怕。” “不,鄙人并没有在怕......” “所以你多大了?” “五百......” “看上去不像啊,你们蛇族是不是都长得面嫩啊?对了你不是九头蛇吗?剩下八个头呢?” “之前相亲的时候吓到了男方......就施法藏起来了......” “那你平常用哪个头吃饭?几个头会互相打架吗?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不能侧卧只能躺平?你的头分公母吗?有思想吗?平常会觉得头重脚轻吗?” “救命——” 第五十六章 历练说来就来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剑宗掌门失踪这件事并没有在剑宗上下掀起多大的波澜,大家只当是掌门忙着修炼不问世事。 只是马上就要入冬,本来由陆修亦出的考核题现在又平摊到了各位长老头上,熟知内情的人倒没说什么,其他人就多多少少带了些抱怨。 当然这些人当中不包括池修兆池长老。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掌门不在,掌门代理就是他池修兆了。 “我说,今年干脆别考核了,眼看着都快入冬了,各位长老自己内门的题都没出完,现在又要加上掌门的分量,今年干脆让他们都下山历练两个月算逑。” 池修兆可不像陆修亦那样好脾气还好说话,头一回早会就给其他人批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们有意见就说,我们好好打一架。若你们不服我这个代理掌门,今儿就动手,赶紧给我一下打死我好图个清静。” 谁都知道池修兆这人打起架来如同疯狗一般,谁敢惹这家伙就是给自己惹不痛快,其他人还想多活几年,就都没吭声。 “要是没意见我看大家也别出题了,直接签个生死状给弟子放下山去,个人管个人的徒弟。顾修临反正你也没有内门弟子,你就管掌门的那几个崽儿。” “谁说我没有内门弟子了,前几天才收了个小姑娘,”没有掌门在的早会多多少少还能轻松点,顾修临这边的语气多少也变得随意了一些,“池长老这昼夜不歇的人怕是看谁都是闲得发慌吧?我可是忙的要死。” “我看你确实很闲,”池修兆耸了耸肩,“掌门不在,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了,不爽就打一架。” “别吵了,”李元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既然池代理掌门这么想表现,不如就和各位长老讲讲您昨晚上和那两个魔修姑娘的风流韵事?” “......”池修兆狠狠瞪了这死眯眯眼一眼,“这是我的私事儿。怎么,难道我今儿个也要跟掌门那样,在李长老你面前脱个干净?” 顾修临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下李长老也不说话了。 说起来修字辈这三个领导阶层,除了陆修亦是个脾气还算好的,剩下两个人恶劣程度不相上下。 别看顾修临平日里当个和事老的样子怪乖顺,其他长老也不敢惹他半分。 毕竟大家都不想被发出嘿嘿邪笑的顾长老绑在椅子上喂那些看上去就有毒的新药。 “那,关于用弟子下山试炼代替年终考核这事儿诸位可还有异议?”池修兆见没人说话,准备结束会议。 “无异议。”顾修临点点头。 “无异议。” “赞成。” 李元谷见周围长老都没再提意见,自己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爽,点了点头。 。 。 正所谓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造成一场风暴,这边池修兆刚拍脑袋做了决定,那边就有人遭了秧。 话说姬选为了应付年末考核,历尽千辛万苦,花了老大一笔钱,终于从某位师兄手里搞到了今年的试题,那位师兄是李长老的亲传弟子,所以这题能有九分真。 他这边算盘打得非常响,剑术这边多练几天混个中等,然后笔试拿个优良,总分合一块差不多就能达到中等偏上,实在不行就去找他师娘帮忙改改分,也不至于被赶出剑宗内门。 但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就在姬选刚拿到试题的半盏茶工夫后,这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师兄们已经搞到了新消息。 “今年不考核了!” 一听到不考核的消息,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今年改下山历练了!”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进山几年都没有出去历练过的几位师兄更是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只有姬选拿着刚搞到手的手抄本真题,满脸都写着难过。 “这题不退不换。”那位师兄见姬选想退货,便谨慎起来,把那一包大灵石往桌子下面踢了又踢。 “呸,小爷我也不差这点钱。”姬选见师兄那鸡贼样子就来气,哼了一声把真题往边上一扔,转身就走。 “财神爷慢走,财神爷要刨花水吗?价格好商量。” 所谓刨花水,就是整饬发型固定头发用的。 看来这几位师兄是铁了心要下山寻觅恋情了。 “小爷不用那玩意儿。”说实话,姬选倒有些心动了,下山历练对他而言就是回家放假,至于历练回来交的文书报告什么的,家族里自然有大把的人替他写。 “也是,姬家少爷看中的可是剑宗的小结巴,哪儿顾得上下山找漂亮姐姐?”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总之一群人就开始笑。 “你们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掌门的内门弟子也是你们这群三流货色能笑话的?”姬选气的不行,往那儿一站就不走了,开始跟人理论。 “呦,还掌门呢,不过就是只白毛猫罢了,你看那怪模怪样的,我都替他丢人。” 那位李长老的亲传弟子笑了笑:“不过据说这家伙早就被魔修打成重伤不治身亡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管着剑宗。” “掌门师父才没有死!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姬选愤愤地咬着牙,这群人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叫掌门白毛猫! “时代变了,现在不是你们家白毛妖怪掌权的时候了。”几个师兄相互对视一眼,有的堵门有的抄起了门后的棍子。 打架么,只要不闹大就没什么事儿了。 。 好奇宝宝林琅这边还在询问小蛇九个头到底哪个头会说话的时候,只听得不远处传来殴打声辱骂声求饶声。 正所谓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正义的林琅,打架斗殴罪大恶极,绝对不能姑息。 林琅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维持正义。 相遥一看林琅转头跑了,情急之下,自己转身化为小蛇,一下扑进林琅的头发里。 林琅这边踹开门一看,屋子里那一群弟子正拿着棍子围着一个人猛揍呢。 左手虽然没有右手用着顺,但揍几个弟子还是绰绰有余。 待把拿棍子打人的那几个都缴了械绑做一堆后,林琅拍了拍手准备把挨打的苦主拎起来。 这一看不得了,抱着头大喊饶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成天想着投机取巧的弟子姬选。 “师、师娘?!” 姬选是怎么也想不到来救他的居然是他的师娘。 他一看到他师娘他就想起他师父来,一想起师父,姬选鼻子一酸,刚刚被打的委屈直接化为一把辛酸泪。 “他们说师父不在了!” 姬选抱着林琅的腿大声哭泣。 第五十七章 幽都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沉默了,说实话,她总觉得姬选这厮哭丧的脸看上去挺傻。 “你师父他确实不在了。” 林琅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彻底将姬选的侥幸心劈成渣渣。 “师——父——啊!!”姬选双膝跪地仰天长啸痛哭流涕。 仿佛死的不是他师父,是他亲爹。 “他确实不在剑宗了,他跟我二师父去别处了。”林琅完全不理解这家伙怎么会如此悲痛。 难道姬选他......林琅沉默了一小会儿。 其实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 “?”姬选这边感情都渲染得差不多了就差以头抢地披麻戴孝了,所以他师娘刚刚说了点啥? 师父只是出门去了? “师父出门去了?”生怕自己听错的姬选又问了一遍。 “嗯,他出门去了。” “没死?” “没死。” 姬选沉默了,只见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整了整衣服,沉默地站了起来。 然后转身快走几步一脚踩在了刚刚坑了他钱又猛揍了他一顿的师兄脸上。 “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我师父没死没死没死!!!”姬选对着那人就是一顿猛踹,“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敢造谣?看我师父回来不把你们统统丢出去!” “乌鸦还说八哥黑。”一直藏在林琅头发里看热闹的相遥没忍住,小小声吐了句槽。 “谁在说话?”林琅只觉得有人在他脑后说话,一扭头却谁也看不见。 “是我啦,是我啦!”相遥吐着信子从林琅的头发中钻出来,沿着少女的耳后爬到她的脸边,“鄙人是相遥!” 林琅伸出手,好让小蛇爬到自己的手指上。 相遥的鳞片滑溜溜的,触感生凉,她的头周围分着一些均匀对称的小红点,似乎就是剩下八颗脑袋留下的印记。 就在林琅用手指抚弄她的时候,相遥吐了吐信子,小小又细长的尾巴就这么缠上了林琅的手腕。 “所以你真是有九个头?” “鄙人求求你别问了。” “这蛇……难道是师娘的灵兽吗?”姬选发完脾气拍了拍手,正看见林琅手上那条会说话的淡粉色小蛇,不禁一愣。 相遥眯起粉红色小眼睛,不爽地嘶了两声。 她好歹也是稍微尊贵一些的九头蛇族族长,这人类怎么张嘴闭嘴就是蛇蛇蛇? 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小蛇吐着信子,想给这个人类男性一个永生难忘的小教训。 “她不是灵兽,是我朋友,”林琅捏住小蛇重又将她放在自己头顶上,好让这家伙能舒舒服服地眼观八方,“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打架,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 北荒幽都。 这座城池刚刚从长达百余年的极夜中解放出来,获得了短暂的白昼时光。 沉寂了百年的街巷市场又重新开放,幽都的住民们终于能短暂的脱掉海兽皮革冬装,换上稍微轻薄一些的衣服,走上街头,吃带着太阳图案的馅饼庆祝。 现任幽都太守虽然是个好人,但好人没办法把光和温暖带给幽都。 所以人们总是期待着那位统治了幽都几千年的烛玖大人能够回来驱散这片无边无垠的黑暗。 “给,幽都特产,离开这里了就吃不到了。” 烛玖自掏腰包买了份太阳馅饼递给身旁的男人。 陆修亦离开的时候带着帷帽,但现在却早早地摘了下来,他现在半人半兽的模样倒是和这座妖族都市很搭边。 异色的兽瞳,头上莫名其妙长出来的单支龙角,诡异的白发,兽的特征长在人的身上格外奇怪,仿佛人化失败产生出的丢人产物一般。 陆修亦完全不想从烛玖手里接过那个馅饼,如果那玩意儿叫馅饼的话。 那充其量可以称之为饼夹菜,毕竟里面的馅料已经完全漏了出来。 作为馅料的,看上去柔软多汁有弹性的章鱼足此时还在疯狂挣扎,那些小小的吸盘死死扣在烛玖的手背上,让人感觉到这团章鱼强烈的求生欲。 陆修亦这才意识到馅饼上用酱汁画上去的其实不是太阳。 是章鱼。 “不吃算了。” 烛玖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他看着陆修亦本来苍白的脸变得发绿,笑了笑,对着那堆不停搅动的触足一口咬了下去。 “恶心。” 陆修亦把脸别到一边。 “你在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食材。这些章鱼在东部海中孵化,顺着海水来到永劫之海觅食的时候是它们最美味的时刻,这里的章鱼能生食,而东部海的那些老家伙却只能被爆炒。” “我不吃海鲜。” “你应该庆幸自己龙化的程度还不是很深。如果再晚一点,你可能这辈子就要泡在海水里捕食章鱼了。” 烛玖毫不留情地嘲笑了陆修亦。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状?” 陆修亦问他。 从人变成龙,这种事件并非没有先例。 龙是神奇的生物,如果它们爱上了凡人,就会想方设法把那个凡人转化为龙类。 但陆修亦不一样,理论上而言他和这群上古遗留下来的巨物毫无血缘关系,林琅很显而易见的也不是所谓播撒爱情的龙女。 陆修亦的母亲姬奈按照玄溟给她的法子,用渌水龙族的性命和龙珠成功制造出了陆修亦,这是前提。 那天那场战斗,玄溟身上带了一颗龙珠,并且在彻底激怒陆修亦之后,那家伙把龙珠直接拍进了陆修亦的身体里,而陆掌门的身体就在那一刻彻底发生了变化。 也许玄溟真的知道些什么,否则也不可能冒着被杀的风险把龙珠嵌进陆修亦的体内。 烛玖这边不是当事人,也只能结合着陆修亦此时的外貌和时不时蹦跶出的奇怪记忆进行合理推测。 “恢复正常也许是可能的,但需要一段时间。至于你说的天上有十个太阳,这件事咱没经历过也没什么头绪,你可以去找一下永劫海里面的老龙。” “我这副模样,有没有可能是被夺舍?”陆修亦其实对于自己脑海中偶然冒出的记忆很是苦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和他同用一个大脑一般,在不和他说明白的情况下强行插入一段回忆。 “确实有这么一种可能,所以咱才把你带到这破地方来。” 烛玖吃完了章鱼馅饼,挥了挥手。 只见天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刚刚还十分喧闹的市场也渐渐沉寂,妖物们回家的回家,收摊的收摊,行商们将货物绑在长着巨喙的怪鸟身上,自己则长出翅膀飞离这里。 在无星无月的黑暗笼罩他们两人之前,烛玖冲着陆修亦笑了笑,露出白色的尖牙。 “欢迎来到永夜之城,幽都。” 第五十八章 不要随便乱碰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剑宗。 “林琅,我找你有事。”在林琅把姬选及其他几个弟子统统打包丢医庐之后,顾修临叫住了她。 “等等,我先来的,顾修临你先上一边去,”池修兆娴熟地把顾修临扒拉到一边,“是这样的,天仙妹妹,你最近有没有空?” “没有。”林琅下意识觉得应该离这种色中饿鬼远一点,便谨慎地倒退一步,随时随地准备开门跑走。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要对你怎么地,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帮忙带几个弟子下山历练?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下山?历练? 林琅结合着刚刚姬选的证词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两位长老找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了。 “我没问题的,你们这边也肯定人手不够吧?交给我就行。”林琅双手抱臂站好,语气一如既往的正义凛然。 在对面俩长老的眼中,林琅此时整个人都光明磊落了一大圈。 像这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苦差事,这位掌门夫人居然直接答应了? “你果然是活生生的女菩萨!”池长老深吸一口气捂住不停起伏的胸口,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一般,“不行了,老夫沉寂多年的心又跳动起来了!离开陆修亦吧我给你幸福——” 顾修临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噤声符贴在张牙舞爪的池修兆背后。 世界安静了。 “我这边的需求和池长老的大致相同。这次的历练其实包括了两部分,修为尚可的弟子都去秘境试炼,而其他弟子呢,我们打算让他们去凡间行行好事。” 顾修临按住池修兆的脑壳不让这家伙朝林琅扑过去,他冲着林琅笑了笑,语气中多多少少带着商量。 “掌门亲传弟子大多都修为不错,我会带他们去秘境探险。还剩两个弟子,包括我的亲传弟子公孙藕在内一共三人,这几个人修为不高,但多多少少还是省心的,我想你可以带着他们去凡间转转。” “你们这群人真是有意思,人家又不是你们剑宗的,帮你们带孩子作甚?” 相遥听了半天,多少有些忍不住,便从林琅头顶探出一颗小脑袋来。 “好处呢?没好处的事儿我们不干。” 小蛇话音未落,整条蛇就被人一下子揪了起来。 始作俑者用两根指头捏着蛇身,剩下一只手捏住蛇嘴,带着一脸的狂喜和兴奋。 “相柳幼体!”顾修临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捧起差点晕过去的小白蛇。 和林琅那股子新鲜劲儿好奇感不同,眼前这个脸上琉璃片闪闪发光看得人心慌的男人莫名让相遥感到恐惧。 这男人是在看着她,但又不是在看着她,相遥能感觉到男人炽热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行走着。 剥离表皮,切开肌肉,刨去骨骼...... 她会死在这个人手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个体,一般相柳一族的个体都比较大,并且体色多为青绿色......难道雄性和雌性之间也存在着个体差异?” 顾修临来回翻弄着手里的小蛇,突然注意到小蛇腹部有一处鳞片和其他地方颜色不太一样。 先驱者总是勇于尝试各种新鲜的事物,顾修临也不例外,他或许已经大概知道了那片鳞片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一手指头戳了上去。 林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师父蛇形态的肚皮上也有那块鳞片。 某天黎雾趁着大蛇午休的时候好死不死地用石子儿弹了一下那块儿。 然后就被暴怒的捂着裆的二师父摁在地上揍到差点离开这个世界。 看见顾修临试图和黎雾犯同样的错误,林琅瞬间变了脸色,伸手就要去把相遥抢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 顾修临手指甲盖挨上鳞片的那一刻,相遥整条蛇就像触电了一般蹦哒了起来。 小姑娘瞬间化为人形,满眼都是泪水。 “不要脸!”相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手就给顾修临了一耳光。 看完这一耳光之后,小姑娘直直扑进了林琅怀里开始嘤嘤哭泣。 “呜呜呜鄙人不干净了!鄙人嫁不出去了!” 突然被人猛地一扑,林琅这边也有点蒙圈。 但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其实好像也不坏? “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呢!”林琅把相遥好好的护在怀里,像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对着顾修临就是一顿数落,“你这样的所作所为是正人君子该做的吗?” 就在这时候,池修兆也终于揭掉了后背上的噤声符。 “老顾啊老顾,我本以为你好歹也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情?”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顾修临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红,甚至连耳根都红了。 只见这位长老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慢慢捂住脸,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啊啊……我居然……我都做了些什么……?” 他喃喃自语了片刻,终于横下一颗心来,直直的跪在了林琅和相遥面前。 “这位相柳姑娘,都是我做的不对,我确实是一时糊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相遥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跪在自己面前,一时间震惊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姑娘张了张嘴,虽然她还是比较喜欢烛玖那样类型的男蛇,但眼前这个帅哥的颓废气场也让人举棋不定。 她刚想说干脆以身相许,又想起来自己还要矜持一些。 好歹也是一族的族长,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跟陌生男人结缘呢? “罢了,这次就饶你一命,就当是你欠鄙人一个人情好了。”相遥吸了吸鼻子,腰杆挺得直直的。 “鄙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这人类以后要是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上贡给鄙人!” 就这? 池修兆皱起眉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这姑娘就不能像百花教那两位一样来个耳光三十连让在座的各位听个响么? 一想到这里池修兆又想起来自己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天仙妹妹…不,掌门夫人这边要是可以的话,我这边还有个刚入山门的女弟子,你看…能不能把她一起带下山历练?” 那天晚上为了蒙混过关,池修兆撒谎了。 他向李长老和一干众人撒谎说那个魔修小姑娘是他和程墨衣生的。 问题是啥吧。 人小姑娘真的信了。 说什么也不回百花教去了,非要和她亲爹过。 池修兆还年轻还不想整个拖油瓶挂在身边,特别是这次历练。 他还要下山去找天仙妹妹们嬉戏玩耍呢,带个小屁孩子可怎么玩? 第五十九章 下山,呜呼!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由于某位陆掌门深谙剑宗弟子们的习性,在他在任二百年来,从未放任何一个弟子下山去人间界历练。 但是现在很遗憾,陆修亦并不在这里。 关于剑宗这次的历练,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刚入山门实力还未筑基的新弟子外,所有的弟子都在各位长老的监视哦不鞭策哦不关怀之下满脸“开心”地进了秘境。 在那里他们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自由度极高的、从零开始的生存活动。 “除了你的衣服和你的剑!你们什么也别想带进去!” 池长老搬了张椅子,就守在秘境洞开的大门前。 他的脚下卧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型细犬,那狗通体细长,圆钝钝的耳朵耷拉着。看上去除了体型以外和看家护院的狗别无二致。 但被那狗追着咬过的弟子们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有那条狗在,所有违禁物品都没有进入秘境的机会。 准确点说,那狗就相当于是池长老身体的一个延伸,有弟子坚称自己听到过那只黑狗说话,吐出来的声音和语气跟池长老一模一样,有弟子甚至赌了五千灵石来猜测池长老其实就是那只大狗...... 当然他们说的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池修兆只是和自己的爱犬共享了一部分感知而已。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陆掌门那样随随便便就拎一只白化风狮回山当灵兽。 比起漫山遍野的找灵兽契约,顾修临和池修兆都选择了对普通的妖物进行“适当的”改造。 在池长老和他的狗的监视下,众弟子只能骂骂咧咧地把储物戒储物袋放在一边,只身孤胆进入到秘境之中。 相对而言,林琅这边就轻松了很多。 不对,是很多很多。 由于是第一次带弟子,林琅难免有些激动。 激动到大半夜五更天就在集合地点等着了。 相遥趴在林琅头上,一声一声的打着哈欠。 毛毛则在林琅身后的竹筐中睡得正香。 由于没有人照顾毛毛,林琅也选择把这孩子带了出来。 这边姬选起了个大早,想着提前过去多多少少能给带队的那位留点好印象。 结果到那儿才发现,自己俨然成了这支小队中来的最晚的人。 怎么说呢,队友看上去都很惹不得。 前面是头上顶着蛇,背后背着竹筐装着他们家师妹的师娘林琅,她左手边站着目前是顾长老亲传弟子的公孙藕,右手边站着的又是一个看上去不会好好穿衣服的漂亮师妹,至于队伍里唯二的男人...... 剑宗有这号人吗? 那是个黑发的少年。 少年眼睛很大,眼珠是纯黑色的,瓷白色的脸上有对称分布的泪痣,他长得很白,关节处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和陶瓷制成的人偶一般。 似乎是看见姬选在看他,那少年腼腆地笑了笑。 “我是花瑾。” 姬选一愣,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那么问题来了,花瑾又是谁? 林琅一看,不错,人都来齐了,虽然有几个人她不认识。 那个花瑾长得倒是挺脸熟,但是林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如果硬逼着自己去想,也只能收获骤然的头疼。 “所以,带队师父在哪儿?”万念青扫了一眼四周,觉得这里面哪个人都不像是能带队的。 难道没来? “是我。”林琅举起手。 说实话,万念青真的以为面前这个看上去比她还嫩的小姑娘就是个帮忙搬行李的。 “你是谁?”万念青好歹之前也预习过剑宗的组织构成,问题是谁都没有提过剑宗这里还有什么女长老啊? 你是谁? 这话倒是问住了林琅。 “我是,浮珑派的大弟子。” “浮珑派?没听说过。浮珑派的弟子来这里带我们干嘛?池长老...我父亲呢?”万念青又不傻,百花教的姐姐们都告诉过她,修仙路上多多少少傍上一个大能,白捡天材灵宝绝对不亏。 这不就有个要主动当她爹的二百五上钩了嘛,这种机会不牢牢把握住真的太可惜了。 “在你面前站着的可是剑宗掌门的夫人,一拳把教引长老打上天的至尊强者,年纪轻轻就能从魔修堆里七进七出的猛士,注意你的言行!”姬选受不了了,直接冲上前去开始介绍自家师娘。 “师娘她!绝对不输给任何...任何一个人!”公孙藕亦站了出来,挡在林琅身前。 林琅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姑娘。 “你是万念青?” “是我。”万念青点点头。 “把你的衣服穿好,露着肩膀成何体统?”林琅抬起下巴,既然这家伙是万念青就没必要对她客气了。 池修兆老早就和她交代过,说什么这姑娘原来在百花教待了十几年,多多少少染上了那里的恶习。 那色胚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中心主旨就那么一句话。 看不顺眼,就把丫往死里调教就对了。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万念青双手抱臂,语气质疑。 “没什么本事的人才把自家爹妈搬出来镇场子,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谁?”林琅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把家里人搬出来的人,无论男女。 不就是自己没本事嘛。 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会说自己家承何处。 “你......” 林琅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个物事,丢给万念青。 万念青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金色的徽章,上面雕琢着一朵海棠,那是百花教花长老程墨衣专属的花印。 那个女人......她知道自己是百花教的魔修?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这东西?” 林琅想了想,好像说是朋友赠与就有些撑不住场子。 她二师父烛玖教过她,所谓威吓,就要把最厉害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战利品。” 只见那位看上去实力深不可测的美貌少女语气平淡如水,把战利品三个字说得极其随意。 万念青脸色变白了。 难道......分别之后,程长老遭了这女人的毒手? 这女人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据说传说中的剑宗掌门从不向他人展露真面目,有人说他是个白发老翁,有人说他是只怪物,还有人说他是一位少女......难道她就是剑宗掌门? 这下万念青也不皮了,只见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双手将花印奉上,又默默地把脱到肩膀处的剑宗制服重又穿好,连最上面的盘扣也老老实实地扣上了。 看来这花印还挺管用? 林琅觉得下回还得管程长老多要几个。 第六十章 国师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剑宗,常务处。 这里是剑宗收集各地情报,并定期向弟子及长老们发布任务的场所。 “没想到掌门夫人也要带弟子下山历练啊,真是勤勉。” “没错,话说你见到我放在天字一号位的任务木牌没有?就那个等着掌门回来再处理的那个?” “啥?没见。” “就那个啊!去人间界调查神麟国国师动向的那个!” “啥?那个不是超简单的吗?我把它挂黄字四号位了。我找找找,怎么没了?” “我查到记录了。” “你说。” “被掌门夫人领走了。” “我说,这个任务其实也没什么吧?” “我要是说这个神麟国的国师和伪神有关系,你还会觉得这破任务简单吗?” “......” . .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下山去人间界的神麟国,那个地方我去过一次,”林琅反复查看着任务木牌上的信息,有些苦恼,“怎么说呢,国都还是很难进得去的,他们好像不太喜欢修仙者。” “所以,夫子,我们要怎么进去?”花瑾合上手里的书,从距离林琅最近的一根树枝上跳下。 是她的错觉吗?这孩子好像异常地亲近她,甚至还用“夫子”来称呼她。 明明对其他队友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是谁又能拒绝一个个头还没她高的可爱小男孩子呢? 林琅揉了揉小小少年的头,这家伙让她想起了以前的黎雾。 在黎雾还没有那么尖酸刻薄的时候,也是这般惹人怜爱。 “我以前是翻城墙进去的,不过现在这么多人翻城墙进城也太显眼了,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伪装一下。” 毛毛从竹筐中爬出来,朝着林琅嗷了两声。 “比如,这个。”林琅举起毛毛,将毛茸茸的小熊展示给各位弟子。 “?” 。 。 神麟国.帝都 就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几个表演百戏的艺者跟在一群行商后面进了城。 守门的门卫有着数十年的鉴别修仙者和普通人的经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修仙者能够逃过他的发言,就算那人气急败坏祭出法宝准备硬闯也没用,城墙上几尊火炮可都正对着城门呢。 至于今天进城的百戏团,门卫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过关文牒。 那几本过关文牒居然是真的。 “你们真的是进来表演百戏的?”门卫把文牒还给看起来是团长的小姑娘,那女孩顶着一张修仙之人绝对不会有的、被风吹日晒过的粗糙红脸蛋。 她脖子上套着一条吐着信子的大白蛇,背后的竹筐里还装着一只小棕熊。 还有身后看上去栩栩如生的人形傀儡,打扮妖冶的舞娘,看上去像腹语大师的小女孩,和一脸衰样牵着头白狮子的马夫。 你说这是修仙者?说这是魔修他都不信。 “跑了不少国家啊,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挣钱也不是很容易,”那小姑娘摸了摸蛇脑袋,粗糙的小脸蛋上写满了生活的不容易,“这一群动物也要吃饭啊。” “吃这碗饭也不容易。行吧,你们过去吧。”门卫摆摆手,示意下一个。 “这么简单就进来了??”姬选牵着那头看上去就一点也不好惹的白毛风狮,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简单,”万念青摸了一把自己此时已经变得十分粗糙的脸颊,“扮作客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好吗?非要是百戏?” “商人有自己独特的黑话和路线,而且我们短时间也收集不到那么多可以售卖的东西。”林琅调整了一下相遥的位置,也许是打扮成了驯兽师的缘故,她的声音也随之而变得有些粗犷沙哑。 让相遥变成巨蟒真的不算是一个好主意,林琅只觉得现在脖子有点酸,头还有点重。 “确、确实,”公孙藕还是第一次来到陌生人这么多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只好用林琅给她的布娃娃遮住脸,“还是百、百戏会...好一些。” 这样的她看上去还真的蛮像腹语师的。 “总之我们需要先找到交接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任务,当然还要稍微表演上那么一两场。”林琅掏出那块朴实无华的小木牌,这上面也没个什么标注,就说了交接人姓甚名谁,连个地址都没有。 “不...我想我们不用找了...”一直装做傀儡人偶的花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次的目标要来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原本熙熙攘攘来往行人川流不息的街道像是被人用裁纸刀割开了一般,所有人开始从中轴线往两边靠拢,让出一条宽数丈的道路来。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剑宗一行人也随着普通老百姓们一起让到一边。 “国师驾临——肃静——” 随着一声划破天际的宣告,一头大象慢慢地从视野终点走近。那是头被人装饰得极尽奢华的巨兽,它身上覆盖着嵌满宝石与黄金的天鹅绒毯,绒毯之上是黄金制成的、四周围着丝绸帷幔的凉亭,一个人端坐于凉亭正中,帷幔遮住了他的脸。 在他身旁,还有两位双胞胎少年一左一右服侍着,两人的表情、动作,就连呼吸的频率也一模一样,仿佛镜子的两面,又仿佛像是被完整劈开的个体,严格遵守着对称的美学。 林琅没有过多关注象背上的人,她被那对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象牙吸引住了目光,并光明正大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真是有钱,怎会如此有钱? 一般正经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是察觉不到林琅的怨念的,不论是姬选,公孙藕,还是万念青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带队师娘会用这种朝圣一般的神情盯着那些金碧辉煌的璀璨装饰品猛咽口水。 只有花瑾抬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林琅的侧颜,露出一丝看破一切的笑容。 花瑾能记得的东西很少,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人随意涂画又撕碎的纸,想起来的,大多都是混乱又不堪的童年。 但他总觉得,林琅很亲切,很亲切。 双胞胎很早就注意到了这座城中的不速之客。 “琳琅,也来了啊。” “流光,空明?”帐中人不明白这对一直沉默寡言的双胞胎为何突然对视一眼又会心一笑,只是疑惑着发问。 他只是一具被推到国师这个位置的傀儡。 真正的国师不是他。 是这对突然降临的双胞胎少年。 第六十一章 百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幽都 今天的白昼比昨日晚了半个时辰左右,原因无他,只是烛玖贪睡多躺了半个时辰才起。 陆修亦本来就睡眠质量差外加觉少,来到幽都这个破地方之后更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完全不能理解每天沾床就睡还至少要睡够四个时辰的老蛇的心情。 这里的生活其实十分无聊,比起剑宗每日晨练讲经处理公务处理各种大事小事一堆破事的日常,这里的生活更贴近于吃了睡睡了吃。 不,吃是不可能吃的。 本以为那个活生生的章鱼馅饼就已经是幽都餐饮的下限,没想到那居然是老少皆宜的上限。 承蒙幽都太守好意,在跟着前任太守烛玖一起吃了那么一顿恶意满满的全鱼宴之后,陆修亦发现剑宗的食堂菜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这次出门出的急,辟谷丹也没存多少颗,池修兆吸取教训痛定思痛,决定撸起袖子亲自下厨房。 吃了一顿自己做的饭之后,陆掌门顿悟了。 原来当厨子,也是要天赋的。 很明显陆修亦他的刀工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没办法做出来一道能下嘴的菜。 …… 陆修亦突然就开始想念林琅了。 …… “你这姑爷不行啊,居然挑食?啧啧啧。” 烛玖啃着一条章鱼腿,拼了老命地对陆修亦冷嘲热讽。 其实吃了那么久的家常菜,烛玖一回到这穷乡僻壤也是十分不适应。 但是没办法,人家就喜欢看陆修亦认栽。 “那条老龙在哪儿?” 陆修亦决定了,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得想方设法变回人形。 烛玖拿眼睛斜了陆修亦一眼,摇了摇头。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啧啧,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别着急嘛。” 眼见陆修亦都把那柄锦橙抽出来了,烛玖连忙停止了打哈哈的行为:“我开玩笑的,这事儿你可先想好,你要是能直接化龙,在这修仙路上可是能省不少事情,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机遇就这么被你碰上了。” 确实,相比于神兽和妖物,人的身躯终归是脆弱的。 陆修亦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正如同烛玖说的那样,他现在变成这种半人半龙的状态,其实是个不错的大机遇。 把握得好,从此天材地宝随便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魔尊算个什么锤子东西。 “但是咱也说过,变成了怪物,也就再也回不去人世了。” 烛玖这么说着,那些宛如黑曜石一般的鳞片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 “对于我们这些怪物而言,一甲子不过是沉睡又清醒的一个来回,一千年不过也就是弹指一挥间......但人又能有多少个一千年?” 老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地,但他满眼都带着求之不得的悲楚。 漫长的生命总是面临着许多的相遇和离别。 妖修的一年相当于人的十年,有些长生种更是将这一差距扩大到了百年。 认识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了解一个人需要十数天。 而找回那个人,烛玖却用了整整三千年。 “当然你要是想变回人,受的罪就更多了。首先要剖腹取龙珠,看你这角都长出来一只了,恐怕龙骨也长得差不离了,到时候抽筋剜骨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拿个投影石给你全程录下来。” 烛玖的悲伤仅仅持续了一句话的工夫,下一刻就立即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陆修亦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表情,不,这条蛇的表情,林琅在绞尽脑汁进行脑力活动的时候也确实会露出这种鸡贼一样的神情。 不愧是一家的。 陆修亦发现现在自己其实挺想再次见到林琅的。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也许是他感知到自己放养在后山的风狮被牵走了的缘故,也许是幽都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的缘故,也许还可能是他威胁那条小蛇的时候。 就像是养了只宠物,而你又没办法及时回家,只能一边在外面急得跳脚担心自家花瓶碗筷易碎品会不会被这畜生砸干净的时候,一边又离奇地怀念它,想它,想抱抱它。 所谓骤然间的相思,不过如此。 。 神麟国.帝都 “走一走,瞧一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铜锣声一响,少年的吆喝声从大街一直闹到屋顶上,吓飞了几只看热闹的小麻雀儿。 喜好热闹的帝都人从不会错过任何一场百戏,不管是演得多烂的都有人捧场,当然不是说今天这场烂。 今天的百戏艺人可要比之前来的那几堆都专业。 光这个小狗熊踩皮球就相当有看头。 就问你有没有见过自己抱着皮球来回转,掉了还去捡的小熊? 还有自己给盖子掀开,无论吹笛人吹得多跑调都能跟着节奏晃的大蟒蛇。 漂亮的舞姬穿着清凉,跳的舞蹈虽然没有异域风情但也让人浮想联翩。 还有操纵那个栩栩如生的傀儡的神秘腹语师。 当然还有那个徒手碎大石的小姑娘,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就把那块腌菜石锤了个粉碎。 戴着滑稽帽子吹着跑调笛子的平凡少年穿梭在人群中,很少有人能看见他此刻不情不愿的脸。 毕竟没有人能想到能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眼都不眨的渌水姬家的少公子居然会顶着一顶滑稽帽子在人群中腆着笑收钱。 就像没人知道那位空手碎大石的姑娘其实已经背上了几百条通缉令,凡人界的也有,妖国的不少,修仙界和魔界的最多。 除了剑宗和浮珑派以外所有的势力都想把她搞到手,或者搞到她的头。 入夜。 “今天赚了十银五十铜,万念青被人揩了油把人揍了,赔了五银,风狮踩了别人家的菜摊,赔了五银,师娘砸碎了别人家的腌菜石,赔了六十铜,总计今天不仅没赚,还赔了十铜。”身为队伍里对金钱最敏感的人,姬选算完账之后就沉默了。 “给,三金五十银,七十铜。”花瑾把怀里揣着的一大堆荷包钱袋统统丢给姬选。 “?你从哪儿弄得这么多钱?” “我动了动脑子。” 花瑾轻轻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纯真又狡黠的笑容。明明做了极其恶劣的事情,他却像是个无知的孩童一般笑得天真又无邪。 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姬选张了张嘴,“偷”这个字就挨在嘴边了,最后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你这小子,不得了啊......” 第六十二章 不如再见一次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来到帝都的第三天,林琅依旧没有找到所谓的任务交接人。 虽然但是,钱倒是越来越好挣了。 姬选不再长吁短叹,万念青每天都拉着公孙藕和人形毛毛和相遥去买衣服,花瑾每天都有新的书看。 这也太不对劲儿了吧? 林琅一直挺疑惑为什么出去卖艺能挣那么多钱。 直到某天她看见了那些没有被姬选和花瑾及时处理完毕的,空钱袋们。 “据说任务交接人的特征还挺明显的,”第三天,林琅再次翻看着那块木牌,“交接人会在身上挂上浅蓝色钱袋和龙形玉佩......” 姬选看了花瑾一眼,后者却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翻看着《剑法通解》。 话说,这家伙昨天偷偷“拿”回来的东西里面就有一个蓝色钱袋吧! “花瑾你...”姬选刚想出声提醒一下这位师弟,却发现那位师弟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手里的书,就这么直勾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仿佛上位者盯着下位者,或者那些天生的捕食者对被捕食者做出来的表情一样。 这家伙明明弱气得跟个娘儿们似的,但危险得莫名其妙。 花瑾就这么用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睛盯着他,直到姬选完全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怎么?”花瑾眨巴了一下那双略微无神的大眼睛,语气带着些无辜。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姬选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光荣撤退的时候了,“我去找点吃的,对,我的去找点吃的了。” “姬选怎么了?”林琅没听清他们两个弟子到底在唧唧歪歪些什么,不过大约不是什么好事情。 “夫子,那个交接人还有什么特征?”花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林琅的身前,又轻轻地在林琅身前蹲下,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那样微微抬着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带着朦胧的水雾。 他用着正常商量事儿的语气,神态和动作却实打实地在勾引。 这种伪装成小狗的小狼崽子坏透了。 不过幸好,浮珑派的大师姐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捡小狗回家的热心市民。 毕竟驯化家里那只没事儿就爱甩脸子发脾气的陆大爷就已经足够耗时耗力的了。 一想到这儿,林琅皱起眉头。 也不知道陆修亦回去没有。 “交接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林琅拍了拍小狗崽子的脑壳,“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偷人钱袋子去了?” 花瑾似乎没想到过自己的恶劣行径会被林琅抓包,他更没想到的是林琅这随手一拍是如此的要命。 见过那种成熟过头长裂露出里面瓜瓤的西瓜没有?花瑾的脑袋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露瓜瓤了。 “对不起......”濒死的体验总能让人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花瑾已经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再这么做了。” 林琅有点不明白,明明刚刚还看上去怪敷衍的一个人,怎么瞬间就认错了? 寻思了一下,果然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太强了,这还没怎么和人谈心这小家伙就主动认错了。 “正所谓小时偷针大了偷金,你最好把那些钱袋子还回去,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经也经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林琅仿照玄言子那样,开始了谆谆教导的模式,“那个人最后变成了魔修,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学那个人。” “我知道了。但是夫子,魔修和正经的修士,到底有什么区别?” “问得好,”林琅点点头,“我不知道。” 正巧万念青抱着毛毛从这边路过,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后,不禁露出一丝嘲讽微笑,插了句嘴。 “魔修比起寻常修士而言更加自由,没人逼着你背心法修炼外加考核,你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杀人就杀人,多有意思。” “。”哦老天啊,瞧这三观极度不正的话,这是一个十几岁心智正常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琅默默捏了一下拳头。 “......我说笑的。”看见表情瞬间变得硬汉了起来的林琅,万念青打了个哆嗦。 一想到杳无音讯的程长老她就害怕,连忙改了口:“魔修真是恶毒!怎么能随便杀人呢?可恶!真是可恶!绝对不能当魔修!” “所以,魔修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想,还是当个正常人比较好。” 。 。 幽都.永劫海边 一身大红衣袍的烛玖立在海岬那向海中延伸的岩石上,面朝一身黑衣的陆修亦。 陆修亦头上的角在这几天之间又长长了数寸,现在他多少感到有些头重脚轻。 不能再拖了。 “从这个海岬跳下去,往前游三百里,再往下潜个千八百步,就到那条老龙的龙宫了,龙宫有禁制,像咱这种爬虫一类的妖物都进不去,只有你这种带着龙血的能进。” 海风将老蛇的声音吹出很远。 在这空旷无垠的海面之上,只有烛玖是海天之间那最惹眼的一抹亮色。 “咱只能维持整整两天的白昼,所以你好自为之。” 这里的海风比刀子还要锋利,比数九严寒天的北风还要凛冽。海水怒吼着,拍打着岩石海岸,试图将这一小块陆地吞没。远处高耸的冰川在海水中荡漾,而后破碎。 这种天气就连最皮糙肉厚的成年赤熊也束手无策,如果一个普通的人类修士站在这里,不超过两分钟就会被海风吹为一具干瘪尸骸。 但陆修亦不是普通人。 或者说,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人的范畴。 从这里跳下去,然后一路向北,和过去做个了结。 或者就这么长眠冰海之下,于麻木的苦楚中,无力地沉沦。 “对了,你要是想做决定之前在见一面我们家乖徒,也不是不行,”烛玖见陆修亦迟迟没跳,便出了声,“反正时间足够,当然你要只是怂了,就当咱没说。” “就我这怪模怪样的,我怕吓死她。” 陆修亦望向漆黑的海面,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他知道此时自己同怪物别无二致。 “那你算是想多了,我们家乖徒什么妖怪没见过?你是没见过我们家二徒弟的原形,你这样的要是算怪他就算是怪他妈给怪开门怪到家了,”烛玖哈哈一笑,“人生苦短,说不定你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她了呢?” “......所以,我要怎么做?” 要是能远远见她一面,也挺不错。 烛玖抿起嘴,指了指地下。 “我建议你抄近道。” 上架感言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上架了我居然上架了我手里的游戏瞬间就不香了我……咳咳,说正事儿。 首先感谢儒雅随和老咸鱼、玄之幻月、我、我的小号、庸人自扰之ss和不爱读书的小小孩一直以来的打赏,感谢玄之幻月每个月一张的月票,还有各位读者对我的推荐票支持,刹那能走到这里多亏了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然后我忘词了我想一想…… 总之!上架之后就是一天固定两更不可能断更的了!!现在剧情还没有完全展开,上架之后的剧情会比现在更精彩的!(不要弃坑啊) 这边也会慢慢更新主角立绘!(毕竟勾搭了好几个画师太太)想看谁的立绘可以在评论区指名的! 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正所谓推荐票投的早,刹那flag永不倒,刹那会努力把最脑洞的文章展现给各位亲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深鞠躬)《大师姐她是拳修啊》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十月初三,天气晴,外面有点冷,手被人握得紧紧的,有点想发汗。 今天这个情况,怎么说呢。 虽然知道在卖艺挣钱顺便寻找接头人顺便做做任务的过程中会多少遇到一些坎坷。 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求婚这种坎儿也不是谁都能经历一遍的。 林琅除外,林琅已经经历两遍了。 现在正在经历第三遍。 面对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像是从来没出过远门,甚至可能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公子哥,林琅的心情十分平静。 比即将要被下油锅炸了但心里知道锅上面只有一层油花底下都是白醋的江湖骗子还要平静。 被强行握住手的时候她也没有十分慌张,毕竟这种破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 已经是他奶奶的第三回了。 从剑宗掌门到剑宗长老再到眼前这个连家门都不报一声直接冲出来求婚的纨绔,林琅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在某一方面确实得到了卓越的提升。 “我在梦中见过你!” 这位纨绔,哦不,看起来就长得很贵的贵公子满脸都写着激动两个字,一双丹凤眼闪闪发亮。 “......那还真是挺抱歉的哈?”林琅皱着眉把已经吓出了手汗的小手从那人手里抽出来,往后倒退一步。 “我喜欢你。” “我谢谢你。”林琅又往后倒退一步直接背靠住风狮,坚硬而粗糙的被毛直接给了小姑娘多达百分之二十五的安全感。 “我是真的喜欢你。”看见风狮那双仿佛饿了好几天的铜铃般的大眼睛,那位贵公子往后缩了一缩。 就算是披着彩带花布挂着大铃铛还画着脸谱,狮子还是那只能一口给人咬下来半拉的狮子啊。 (作者内心os:化成这个鬼样子你们就不怕陆修亦跑过来找你们算账吗!) “我是不是说过我已经有道...哦不,我已经有我们家内口子了!”林琅这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凡人管道侣应该叫什么,虽然说出口多少感觉有点不对。 “没关系,我可以等,”贵公子见那头白毛狮子没有进攻的意图,便稳了稳心态,继续开展名为温情脉脉的强烈攻势,“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明明长得如此粗糙却又如此美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平民女人。” 如果林琅不是在这个什么破神麟国,她现在就能用脚趾头在地上扣出个四合院然后躲进去。 “所以,您是哪位?” 正常人绝对不会一路尾随着她来到林琅他们的据点。 更不会趁着林琅自己一个人给风狮刷毛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求婚。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贵公子明显受到了冲击,但是良好的修养和学识让他慢慢恢复了正常,“我问你,你是否认得这个东西?” 贵公子举起腰间的龙形玉佩展示给林琅看。 这个玉佩...林琅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 这人长得就像是有钱人家大少爷一样,不过穿的倒是很素净,但很明显是基于有钱人家微服私访的那种素净,衣服料子都是贼好的那种,他腰间挂着的钱袋是深绿色绣花的,和木牌上说的蓝色不符。 当然不排除有钱袋子被花瑾顺走之后又换了个新的的嫌疑。 难道他是交接人? “天王盖地虎。” 总之先把暗号念出来再说。 “哦?这是邀请我对对子么?放心,对对子方面我自诩不会输给任何人,”贵公子抿着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对——宝塔镇河妖。” 错了! 林琅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这千古绝对姑娘可还满意?”看见林琅这无语凝噎的样子,贵公子笑了笑,“所以姑娘愿不愿意跟我——” “好的,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回去等通知吧,”林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这位自视甚高完全不接地气不亲民的少爷的话,“再见。” 五官美丽但皮肤粗糙的少女说完这句话,打了个手势。 忍耐了许久的风狮见得了女主人的许可,便摆了摆脖子,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 这一声吼叫下来,驿馆二楼窗户外面摆着的花盆直接扑扑啦啦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连带着还震下来几只喜鹊鹩哥加麻雀,纷纷羽毛支愣着摔在地上,状若木鸡。 至于那位直面了血盆大口的贵公子,早就被吓得三魂不分七魄难辨,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了过去。 风狮已经忍了很久了,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好歹也是剑宗说一不二的灵兽,就算是剑宗山头上的护山神兽见了它也得老老实实叫声哥,但瞧瞧它现在的鬼样子,什么花里胡哨的打扮居然都往它风狮大爷的身上挂! 风狮呲着牙看着女主人的后脑勺,准备着扑上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开个瓢。 “干得不错,小风狮。”林琅完全没有察觉到风狮的敌意,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狮子的鬃毛,“给你多加只烧鸡啊~” 烧鸡。 风狮哼了一声,尊贵的神兽都是吃花蜜喝露水的,区区烧鸡只有低贱的人类才会食用! 林琅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烧鸡,递到风狮鼻子底下。 ......真香! 这边林琅喂着狮子,那边从四周房顶上跳下来不少带着家伙事儿的黑衣人,将那个贵公子团团围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我们家主子给您添麻烦了。”一个黑衣人收了手中武器,朝着警惕起来的林琅行了一个标准的神麟国礼节,“我们这就带他回去。” “你们还有你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光天化日之下打扮得如同鼠辈一般?”林琅摆出出拳架势。 蒙脸黑衣,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的身份姑娘还是别问了,容易招致杀身之祸。姑娘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就好。”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林琅,“这是给姑娘的补偿。” “杀身之祸?莫不成你们是国师的人?” “姑娘别问了,姑娘不想要命倒无所谓,我们这群人也是要活命的,”黑衣人叹了一口气,背着昏迷不醒的贵公子转身跳上房顶,“告辞,后会无期。” 难不成这群人真的是国师的人? 林琅寻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偷偷追上去看。 只见她原地思索片刻,总算想起来了变形咒该怎么念,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化身为一只麻雀,飞上半空,开始悄悄尾随着那群黑衣人。 林琅并不知道的是,她这一举动误打误撞,刚好就这么揭开了潜藏在神麟国之下的一个惊天阴谋。 第六十四章 小男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神麟国.帝都.皇宫.月央宫 “咳咳!” 鹤发苍颜的太傅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试图用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两千的方式来引起他某个学生的注意。 但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功,那个人绝不会听讲的,绝对不可能的。 “正所谓不君者寡助。古人有云,寡助之至,亲戚畔之......五殿下,您有在听吗?” “没有。”他的学生,神麟国的五皇子雍离辛托着腮,完全没有把放飞的注意力转移回课本上的意图。 只见少年他托着腮盯着庭院中那棵合抱粗的银杏树,这几个月来观察树木成了五皇子最长久的爱好,树梢的叶子挂了两天也没见掉几片,不过麻雀们倒是越来越肥了。 “身为皇子却如此堕落——”太傅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身为太傅天天唠唠叨叨没玩没了,我看你下辈子怕是要托生成只麻雀才好。” 雍离辛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说,继承大统有我大哥,戍守边疆有我二哥,舌战群儒有我三哥,日进斗金的有我四哥,卖萌承欢膝下的有我这七个弟弟八个妹妹,老爷子你说说看,我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但表情却掩饰得很好,很玩世不恭,很无所谓。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生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身上龙形的玉佩在初冬暖阳照耀下显得格外闪亮。 “五殿下不要气馁,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太傅见这不省心的家伙又要往外跑,连忙抬手去拦。 “我想当个登徒子,游侠儿,你说我父皇能同意么?”雍离辛瞥了老头子一眼,一边弯腰从衣服底下掏出一柄弹弓,又捻起一颗小石子儿,对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打了一发。 “玩物丧志啊!!!” 雍离辛心满意足地在太傅的哀嚎声中出门去了。 可恶! 这人怎么能用弹弓打小鸟呢!!林琅带着一肚子的恼火扑棱着小翅膀重新降落在枝头。 她刚找到棵大树歇歇脚,怎么就有人拿着弹弓弹她呢? 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皇宫朱禁城了,那帮黑衣人带着他们家主子兜兜转转,最后从朱禁城的小门转了进去。 小麻雀的飞行能力有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抬着那位公子哥儿进了屋子,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至于去闯进屋子侦查情报什么的,她想干也确实干不了。 看来关于那个玉佩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林琅理了理羽毛,从枝头跳起飞离此地。 这皇宫里的灵气,倒是十分充裕,尤其是某几个宫殿。 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个国师有关?林琅扑棱着翅膀慢慢悠悠飞离宫殿。 现在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再说。 远处的远处,双胞胎少年坐在宫殿顶端向外伸出的飞檐上,两人十指相扣望向同一处地方,两双淡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远处正努力飞越宫墙的小麻雀。 “她很厉害啊......”空明轻轻赞叹道,“我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抓到她,然后把她关起来。” “确实,现在她形单影只,身边没有讨人厌的白毛人类,也没有蛇和其他人,”流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流光与空明一心同体,彼此的想法共通,交流对他们而言,不过只是漫长无聊生活的一种调剂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同时开口。 “所谓撒手锏,就是乘其不意。” “所谓撒手锏,就是攻其不备。” “赤手空拳,难敌双锏齐心,”流光笑了笑,朝着空明眨了眨眼睛,后者像是心领神会一般点了点头,两人手牵着手一同从高耸的飞檐跳下。 “我们上。” . 努力扑棱着翅膀的林琅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被人抓住的一天。 但是很不巧的是,这一天就这么到来了,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她就这么被两个神秘少年抓住了。 明明她作为麻雀儿的警惕性还是相当高的,明明连弹弓弹出的石子儿都能完美躲开,为什么此时却被人牢牢地攥在手里? “啊,我还以为抓到她的会是流光呢。”空明攥着手里的小雀儿,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些可惜。 “因为空明的速度会快一点,反应也会比我强一些,”虽然没有亲手抓到林琅,但流光看上去比空明还开心,深邃宛如鹿一般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是你变强了。” 所以好歹先放开她啊! 林琅两只小爪子开始不停地挣扎。 这个男孩子的手明明看上去那么小,却和铁钳一般牢固,抓得她死紧。 “啾!” 身为麻雀要有麻雀的自尊,林琅憋红了一张麻雀脸开始叽喳。 “别叫了,琳琅。”流光戳了一下小小的覆盖着羽毛的麻雀肚皮,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那种笑容已经不再是温和的、带着温情的了,“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到神麟国究竟想做什么...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林琅愣住了。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她是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们的长发偏棕,软软的发丝就这么贴在脸上,看上去很温柔,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狡猾。 林琅总觉得他们很眼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这让她想起了锦橙。 难道这两个人也和她一样,是一把兵器? “不过你也暂时不要想着变回人形了,毕竟比起人类,麻雀更加方便一些,”空明在林琅身上画了一道金光闪烁的咒符,这道符咒可以确保林琅没办法变回人身,“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流光?” “你说哪句?......哦,‘常恐思归先剪翅,每因喂食暂开笼’啊,你说得对,”流光调皮地笑了笑,不知何时从手上变出了一个鸟笼出来,“那我们就养她吧,我还是第一次养小鸟呢。” 林琅想说话,想变回人形。 但是她惊恐万状的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发声,都只能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而变回人形,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只能一面拼命挣扎试图逃离那只手的钳制,一面叽叽喳喳骂骂咧咧。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捏着,关进小小的笼子里。 这一切都糟透了。 本来她还想着去做很多事情。 万念青和花瑾需要多谈几次心,毛毛需要修剪指甲,风狮的毛只刷了一半......还有许许多多细碎的琐事,还有接头的人,还有剑宗的任务。 但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被关起来了,她什么都没办法去做了。 第六十五章 谁来救她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玄言子师父及烛玖师父敬启: 变成麻雀的生活实在非常无聊,每天除了叽叽喳喳以外,什么都做不了。那两个双胞胎还算稍微有点良心,喂的至少是馒头碎屑,而不是虫子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 关于他们的情报,我怀疑他们和锦橙相似,都是人形武器,并且他们一定和那个国师有关吧!可恶! 现在的生活...不提也罢,不肖徒儿已经学会用沙子洗澡了,看来不肖徒儿变成一只真麻雀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封信...说是信的话也太勉强了,不过就是自己在脑海中写下的绝笔信而已,各位师父一定看不到的吧。 好想出去,好想回浮珑派...... 不肖徒儿林琅参上。 林琅懒懒地翻了个身,又抬起小脑袋,看着被竹片分割成无数片的天空。 这是她被囚禁在鸟笼中的第三天。 那对双胞胎将鸟笼挂在了房檐底下,这让她好歹能看看天上飘过的流云,不停落叶的大树,和一直对她进行不间断嘲讽的斑鸠们。 唉,怎会如此。 。 这是师娘失踪的第三天。 三天前,万念青她们逛完街回来时发现没人做饭,原本以为只是师娘忘了,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们转悠了两圈,又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林琅的人影。 只见到后院那边还拴着一只风狮,后者正睡得香甜,身上彩绘的毛发也只清理了一半。 而风狮周围那些清理毛发用的水桶毛巾什么的还保持着使用了一半的状态,看起来像是林琅在给风狮刷毛,但刷到一半就临时有事出去了一样。 本来姬选在内的几个人还存着一些侥幸心理,认为他们师娘就是临时出去玩了一圈而已,到了晚上自然就会回来了。 但林琅她始终没有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那天没有,第二天也没有,直到今天。 姬选也没心思算账了,花瑾也不再看剑法了,公孙藕拒绝了万念青所有出门的邀约,毛毛也整天郁郁寡欢。 最反常的还是要数相遥,小姑娘整天晚上都溜出去喝个烂醉,然后抱着水井嗷嗷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什么“反正都是死我也不想活了烛玖大人啊啊啊啊啊!!”之类的话。 “我说,她那么大一个人了,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走丢吧?”万念青看着这帮心态崩坏的队友们,只觉得这群家伙实在是小题大做,“说不定这就是试炼的一环呢?” “没有夫子在,这试炼不做也罢。”花瑾的眼中不带半点情感,这家伙此时此刻冷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冰,而能够融化他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我说,至于吗啊?你们一个个跟死了亲妈一样,那女人绝对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 万念青话说一半就噤了声。 没有人抵着她的喉咙让她闭嘴,但现在的情况比被人抵着喉咙还要难受。 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无论是平时把她当空气的花瑾,还是一直都弱气兮兮的公孙藕,还是其他人,他们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潜藏的恨意,如果眼神会杀人的话万念青此时恐怕已经死了不下十来回。 甚至就连毛毛也呲着牙,冲她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那女人杀了我师父啊!”万念青紧紧攥住拳头,她也不管自己是否暴露了魔修的身份,她只是恨。 “谁杀了谁?”大门不止何时被人悄然推开,夕阳的余照投过门洒在一干弟子的脸上,照亮了他们或惊讶或迷茫的神情。 在万念青身后从门外走进来的,是恭恭敬敬推开门站在一旁的相遥,还有。 帷帽,黑衣,腰间长剑。 即使收敛了气息,在这一方狭小天地之中,男人的存在感依旧很强烈。 “师父!!!”率先反应过来男人身份的人自然是金牌狗腿姬选,只见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姬选同学瞬间老泪纵横,“师父唔啊啊啊啊!!!” “好歹也是内门弟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陆修亦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多少还是放松了一些。 姬选和公孙藕,还有这几个叫不上名字的人为何出现在这里,陆修亦不用猜也知道是池修兆那家伙搞出来的幺蛾子。 至于林琅失踪这件事,陆修亦已经听小蛇说过了,看来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师、师娘她、失、失踪......”公孙藕本来还能稍微冷静一些,但她一想到师娘现在吃不好穿不暖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所以,你是谁啊!”万念青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道角色。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魔修?陆修亦隔着黑纱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和池修兆有三分相似的小姑娘。 看来这位就是色胚头子的女儿了。 咄咄逼人,欠管教。 “好大的的口气,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万念青冷哼一声,她用这招试遍了所有人,除了姬选和公孙藕,没一个把她当回事儿的。 “不过是池修兆的女儿罢了,是不是亲生的还不一定,怎么,不过是春风一度的产物,居然还想蹬鼻子上脸?”陆掌门因为身上不断生长的龙骨备受折磨,心情正不爽着,自然不会轻易饶了这个撞枪口上的二百五。 简单快捷让人服软的方式有很多,最方便效果最好的就是释放威压了。 当然这种东西容易误伤友军就是了。 就在这一瞬间,这房间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又极端的压力。 就像有人揪着自己的心脏,然后往下一拽。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万念青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头都沉重得难以抬起。 心脏像是紧紧地被人攥在手里一般,连五脏六腑都被搅合成一团。 身为剑宗刚入门初级弟子的两人,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下一秒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算是身为九头蛇族的族长的相遥,在这极端的压力面前也只能跪伏。 万念青没法抬头,没法说话,甚至连颤抖的机会都没有,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一个极端的错误。 林琅她真的不是剑宗掌门。 眼前这位才是。 “所以,别人都跪了,你又是什么情况?”黑纱之下陆修亦扬起嘴角,用那双不带半点笑意的异色琉璃眼看着唯一站立在原地的,那个长着对称泪痣的黑发黑眸少年,“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恬不知耻地混迹在剑宗弟子之中,真是小瞧你的厚脸皮了。” 陆修亦抬手拔出锦橙剑,语气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森然寒意。 “魔尊玄溟。” 第六十六章 无题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瑾眯起眼睛。 眼前蒙面男人的恨意真实又露骨,让人打心眼里忍不住想要把他踩在脚底下。 “魔尊是谁,玄溟,又是谁?” 少年的脖颈距离剑刃堪堪只有半寸,那带着隐隐电光的剑气随时随地都能划开他毫无防备的脖子,让他流干净身上最后一滴血然后就这么死去。 他有些头疼,像是后脑勺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花瑾想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抛弃掉自己名字的那一天。长得和林琅很像的女人递给他一把银色的短刀。 到处妆点着红色帷幔的房间有着男女合欢的墙绘,弥漫在房间中催人动情的香气令人作呕。 花钱购买一响贪欢的贵妇人的手指温热,胸膛中喷射出的血液滚烫。 他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仿佛刚刚出生一般呆滞地望着向他伸出一只手的林琅。 “我不想叫花瑾了,夫子,给我起个名字吧。” 林琅没有笑,没有嫌弃,更没有露出那种悲悯的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玄冥陵阴,蛰虫盖臧。你命中缺水,不如就叫玄溟的好。我还有两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子,我想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花瑾,不,玄溟轻轻睁开眼睛,就像是感应到他的觉醒一般,四周纷至沓来的紫电剑气纷纷溃散成碎末。 少年纯黑色的湿润眼眸慢慢浸润上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色。 魔尊玄溟,他最终还是从这一场梦幻泡影中醒来了。 “战斗本身就是无意义的事情,”玄溟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陆修亦的攻击,不知是否是重伤未愈的缘故,他仍然保持着十三四岁的少年体型,“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连最基本的人形也难以伪装下去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真好啊,真羡慕你这种又强大又没什么负担的人啊,”玄溟抬手撕开一道虚空,慢慢倒退着走了进去。 顺便一把抱走了在他脚边装死的小熊崽子。 “毛毛我就带走了,如果想来救她的话——叫李玄言来见我。” 陆修亦伸手去拦,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 在他伸手触及之前,玄溟早已带着小熊踏入了虚空之中,不见踪影。 看上去是彻底追不上了。 “......姬选。”陆修亦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因为威压解除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没用弟子们。 “——”姬选艰难地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你带着其他人回去。”陆修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去一趟浮珑派,把刚刚的事情告诉浮珑派掌门。” “师父——呢——”姬选只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去把你们师娘救回来。” 。 关于主人回来这件事,风狮其实非常开心。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朝它走来的那个瞬间,它整头狮都精神了起来,白色的尾巴微微摇晃起来。 “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剑宗后山吧。”陆修亦确认了很久,才敢相信这只五彩斑斓(?)的大狮子就是他宝贝到不行一天梳三回毛的白化风狮。 “嗷?”你为什么都不摸我了?风狮有些疑惑地看着主人悬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里搁的手,勉为其难地主动伸出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陆修亦的心情此时此刻堪称复杂,不,比复杂还要复杂,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等到这一切事情都结束,他必须要把那个给风狮搞彩绘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 今天又是看天空看白云看大树看落叶看小鸟的一天。 林琅躺在笼子里,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她实在是太难过太无聊了,为什么人类要发明鸟笼子这种东西呢?为什么要把鸟笼子设计得这么狭小呢?每天挤在这方寸小天地之间什么都不能做,林琅真的要憋屈死了。 “我说,什么时候给我放出来?”林琅自顾自地叽喳了一会儿。 “这里什么时候放了个鸟笼?里面关的是什么?麻雀?哈?国师居然也有这种爱好?” “五殿下您可别再捣乱了,言多必失啊!” 是人类的声音。 林琅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翻身跳起看着底下那个说话的人。 诶?这不是那个拿弹弓弹她的小狗东西吗? 五皇子雍离辛昨儿个出门转了一大圈,愣是没有找到之前那几个演百戏的人。 明明自己带的蓝色钱袋龙形玉佩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接头呢? 今天又要去见这个杀千刀的国师,也不知道这老头到底给他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父皇现在整日不思国事只想得道成仙,每天吃炼丹房送来的丹药比吃饭还香,都是国师害的。 可他身为皇子居然还要向这个傻缺国师问安!天理何在? 他决定把气都撒在鸟笼里的小麻雀身上。 “一窝两窝三四窝,五窝六窝七八窝。食尽民粮千万粟,凤凰何少尔何多?正是有你们这些挨千刀的麻雀,这个国家才会如此混乱!这种害鸟最好都统统消失才好!” 放屁!你才是害鸟! 林琅也顾不得维持自身形象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和这个弹了她又莫名其妙开始骂她的小破孩儿吵。 “你才害鸟!你就是一熊孩子,你懂个锤子!要不是姑奶奶我今天被关在这小破笼子里,姑奶奶今天定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当然在人的眼中,这只小雀儿只是在愤怒地扑棱着翅膀然后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鸟儿还怪有意思,怎么,你知道我在骂你么?” 雍离辛来了兴趣,便让随身侍卫踩着凳子取下那小鸟笼来,开始有滋有味儿地研究起这只小麻雀来。 “五殿下,这就是只普通麻雀罢了,”一旁随侍的老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国师下榻处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碰,要是国师生气了闹起来怎么办?“还是给它放回去吧。” “我不放。”雍离辛哼了一声。 “五弟又在逗小鸟了。”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 林琅抬起小小的麻雀脑袋,只见来人—— 等等,这不就是那个一门心思想娶她的贵公子爷吗? 好家伙,她找来找去遍寻不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三哥好。”雍离辛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就随随便便举起手就当打招呼了。 看到自家皇弟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三皇子雍离权摇了摇头,满脸都写着惋惜。 他明明之前还觉得这孩子挺有礼貌的......为什么越长大越讨人厌了? 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第六十七章 不要欺负小麻雀啊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两个人看上去关系好像不怎么地啊。 林琅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歪着小脑袋看这俩人寒暄。 现在倒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机会,虽然她现在仅仅是一只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麻雀吧,但就算是做麻雀也不能忘记肩上的重任。 “五弟最近长高了不少啊,说起来我还是很怀念之前你冲我撒娇的模样呢。” 雍离权实际上挺喜欢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来着。 不过看着这小家伙从不停抱着他的腿撒娇求糖吃长到现在这六亲不认的鬼样子,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谢谢,你最近也聒噪了不少,”五皇子雍离辛白了自家哥哥一眼,说实话,他原来还挺喜欢这位哥哥来着,“没事干就去讨个老婆然后从宫里搬出去,不要天天婆婆妈妈的就知道说从前。” 说道讨老婆这事儿,雍离权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白,又着急忙慌地笑了笑掩饰尴尬。 “男女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又懂什么。” “听说你上回拒绝了父皇赐给你的亲事,被父皇吊着打,”雍离辛伸出一只手指逗弄着笼中小鸟,语气淡淡的,“怎么,不是挺好的吗?那姑娘不是挺漂亮的吗?家境也好。”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有个美丽的不得了的姑娘,她骑着巨大的白色狮子飞在天上,脖子上缠绕着洁白的九头蛇,四周开满洁白莲花。”一想起那个梦境和现实中那位少女,雍离权的脸红了一红,“她一袭白衣,眼中倒映着七彩霓虹,嘴唇嫣红。” “我建议你去找太医看看脑子。”看他三哥这跟被人灌了迷魂汤一样的表情,年轻的五皇子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真的在现实中看见了那位少女,你知道城中新来的百戏班子吗?” “知道,不仅知道,我还在那儿丢了三回钱袋。” 那还真是挺对不起的。 麻雀林琅已经有在努力反省了。 “那位梦中的少女真的牵着一只白色狮子,脖子上套了一只大蛇,”三皇子想起自己第一次挤进人群之中去看那少女,她的长相和梦中别无二致,就连笑容也同出一辙,“我认为她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我看她看得是那样入迷,甚至连钱袋子被人摸走都没有发觉。” 太尴尬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琅用翅膀挡住脸。 花瑾这家伙真的是长能耐了,不对,那家伙到底偷了多少个钱袋子啊! “恩。”三皇子已经彻底不想听他这思春期的二哥瞎叨叨了,起身拎着鸟笼子就准备挂回去。 “那女孩子真的特别有意思,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雍离权还在自顾自说着话,“她居然对我说‘天王盖地虎’,现在年轻女孩子都流行对暗号了吗?” 天王盖地虎? 雍离辛的脚步慢了两拍。 “你对的什么?” “我肯定对的是宝塔镇河妖啊,但那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满意似的。” “笨——蛋——因为你对错了!”雍离辛拎着笼子直接大步流星走掉,一边走一边嘟囔。 嘟囔的声音太小,林琅勉强能听到。 “......明明暗号是小鸡炖蘑菇好吗?” 诶? 等等,她没听错吧? 小鸡炖蘑菇......这家伙是接头人?! “烦死了,还要去找那个狮子女去,那群修仙者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把自己打扮得像下九流那样!” “喂你这家伙是接头人对吧!能听到我说话吗!”林琅开始在摇晃不定的鸟笼里上下蹦跶,“喂喂喂我就是那个接头人啊!” “你这死麻雀——!”雍离辛正在气头上,看着这来回瞎蹦跶的麻雀就来气,直接抬手准备将那鸟笼扔出去。 不要随便丢小鸟啊! 林琅完全不怀疑自己会被这家伙硬生生摔死在这里,谁叫她只是一只手无寸铁只会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呢? 师父二师父......徒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能在浮珑派后山当花肥—— 林琅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过去了。 鸟笼停止了摇晃,而后似乎被人稳稳地提了起来。 被撞得浑身是伤的林琅这才睁开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 不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语气。 是谁呢? 小小的黑豆般的眼睛望向被竹笼分割成无数块的上方,林琅能看见那只稳稳提着笼子的手。 是男人的手。 “国师大人。”待看清来人之后,三皇子雍离权最先反应过来,按着自家弟弟的头给国师行了一礼。 “免礼。”国师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疲惫,“三殿下和五殿下来这边,应该不会是专程来逗麻雀的吧?” 雍离辛瞪了一眼眼前的人,这国师看上去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但是个人都知道这家伙从来都不做好事。 “过来看看你死了没。” “五弟,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说话了!”雍离权这边左右为难,只能先按着自家兄弟的头给人道歉,“国师大人我弟弟并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无妨,不过是无知者无畏罢了,”那国师仿佛面具一般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但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回。” “......哼。”雍离辛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哎呀你这孩子...算了,国师大人,我这次来是为了算一卦姻缘。”见拦不住自家兄弟,雍离权也放弃了,便重新恭恭敬敬朝国师行了一礼。 “有妇之夫,算了有什么用?忘了吧。”国师一眼就看穿了某个人的心思。 “那她丈夫什么时候亡故?” “......”国师沉默了。 “国师大人?” “她丈夫并非凡人,而是连我也望尘莫及的存在,若那人生了气,不要说是你这条烂命,就是神麟国也会被天雷毁于一旦。我劝你最好掂量清楚,不要不识抬举。” “......原来是我究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人吗?”本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期冀的三皇子整个人都像是缺了魂儿一般,就连脚步也变得飘忽起来了。 “慢走。” 不知为何,林琅觉得国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得意。 送走了搞事的两个人,国师打开小笼子把林琅捏了出来。 林琅这才能看清眼前的人脸。 虽然是白头发,但却长着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谁? “平常没事就不要随便变成什么花鸟虫鱼的,你看你不就被人抓住了么?”国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烦恼,“看来我不在你身边还真的不行。” 他说着,将脸上的伪装卸了下来。 伪装之下的男人有着一双异色琉璃般的眼眸,一边是宛如天空般的湛蓝,而另一边是宛如朝阳般的灿金色。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啊,林琅。” 林琅小小的眼眶中汇聚了一层雾气。 没想到来救她的人,居然是她失踪已久的道侣,陆修亦。 第六十八章 相互拯救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林琅以为自己还沉浸在梦中。 毕竟陆修亦是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啊。 在姬选他们询问“师父是不是死了”的时候,林琅其实也没办法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所有的所有都发生在她的视线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烛玖师父通过相遥告诉她陆修亦没死只是消失不见,但烛玖师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他的话几乎全然不可信。 她一直在想,也许陆修亦真的就这么死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织造的谎言。 就像是当年她在后山捡了只小兔子,结果没养多久就死了,但她师父二师父和师弟都骗她说那兔子只是睡着了一样。 但林琅不想让其他人伤心,只能逼迫着自己去装傻相信这一个谎言。 只有这样周围的人才不会伤心或者烦恼。 “我以为你死了。”林琅立在陆修亦的手心上,低着头看着男人手掌的纹路。 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吐出来的话语在陆修亦耳中只是噪杂的麻雀叫,但是她太想说话了,她太想和人亲近了。 她太想回家了。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在融合了龙珠之后,陆修亦其实就能听懂百兽的语言了,大脑像是能把这些动物的叫声转化为人言一般,不得不说非常神奇。 正是在这种能力的作用下,他才能从风狮口中得知林琅变成了一只麻雀。 才能迅速找到林琅的所在地。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林琅眨巴眨巴小眼睛。 陆修亦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的能听懂吗?”她又问了一遍。 完了,这家伙脑子被晃傻了,没救了,直接丢了算了。 陆修亦忍耐住了吐槽的冲动,托起手中的小麻雀,对着她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张泛着金色光芒的符咒自林琅背后显现,又瞬间碎成齑粉。 少了符咒的控制,林琅瞬间变回了人形。 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被人就这么托在手上,就这样化回人形的话百分之一千会摔在地上—— 然后她就这么一下从小半空摔进早有准备的陆修亦的怀里。 当然是穿着衣服的状态了,不过这身衣服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种怪模怪样跟乞丐一样的戏服也就算了,这家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脸上才会粗糙如老树皮? 突然猛地摔进温暖的怀抱之中,林琅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被好好抱住了。 “好险,”陆修亦托着这家伙的头,“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林琅看着陆修亦的脸,吸了吸鼻子。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终于变回人形的林琅再也忍不住了,不对,应该说她在麻雀状态就忍不住了,只见小姑娘满眼都荡漾着眼泪花花,但身为浮珑派大师姐的矜持还是让她暂时忍住了放声大哭。 只是擦着脸上的不断溢出的泪水,一边说着“没事我没事”一边倒抽气,鼻子都红了。 “......”陆修亦沉默着把林琅放下,就这么看着他道侣在这边忍哭。 “哭完了吗?” “我才没哭呢,”林琅接过陆修亦递过来的青色手帕,狠狠地擤了下鼻子又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我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擦完眼泪就回去吧。”陆修亦觉得这手帕可以直接丢了。 “不行,我还要去找接头人,”林琅倒吸着气,她现在说句话都带着颤音,“还有任务呢,那个国师——” “你说那只老狐狸?已经被我绑起来丢屋子里了,”陆修亦向林琅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现在套着的国师装束,“怎么?你找它有事?” 大约是半个时辰前陆修亦在一大堆斑鸠的指引下混进了朱禁城,敏锐如他自然察觉到了皇宫中那些异样的灵气,便从后窗直接跳了进去。 结果就发现了一只人形老狐狸正窝在屋子里数钱呢。 那狐狸问啥啥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被俩双胞胎男孩儿雇来装国师的,至于来干嘛的,据他所说,就是骑着大象游游街,顺便瞎说几个预言。 真是的,这年头一国的国师也这么好当了。 听完陆修亦说的话,林琅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魔修什么的呢,没想到那个魔修居然就是来骗人的?” 小姑娘的脸上写满惋惜。 “怪不得不让修仙者进,这不是随便哪个修仙者都能一棍子把这家伙打死嘛。” 陆修亦没说的是那老狐狸修为也挺高,但是释放了威压之后就安静如鸡了。 说起来这种级别的任务至少也是长老级别的修士才能搞定的,池修兆到底是脑子少了哪根筋才会让林琅带着一群菜鸟傻乎乎地过来做任务?万一出了事儿谁负责? “我去找那个五皇子,我得跟他说。”林琅想起来还有个一直没对接上的接头人,也不哭了,就这么准备跑过去找人家。 “你还想跑哪里去?任务解决了不就完事儿了吗?”眼见着林琅又要逃跑,陆修亦眼明手快地拽着她的领子拎了过来,“我把你送回剑宗。” “我不回去,怎么能只把任务做一半呢?”林琅偏偏这时候开始死鸭子嘴硬了起来。 “你......呃。”陆修亦刚想说她,却被一阵仿佛要撕裂大脑的疼痛打断了思考。 控制不住了。 林琅眼睁睁地看着陆修亦就这么捂着头慢慢俯身蹲了下去,他俊秀的脸此时因为疼痛变得狰狞,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不断滚落。 他再也维持不了此时的人类形态,脸上的伪装法术一片一片地掉落,露出他本来的形貌。 巨大的白色长角自额头野蛮生长,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此时也布满了细小的银色鳞片。 他的瞳仁紧缩成一条细线。 那双此时充斥着痛苦和悲哀的异色兽瞳中倒映着林琅此时的表情。 震惊、疑惑、不安、恐惧。 陆修亦完全不像让林琅看到他此时的窘态,连忙用布满鳞片带着尖锐指甲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整个人因为痛苦和窘迫缩成了一小团。 不能让林琅看到这个样子。 她会逃跑的。 逃跑了也好,就这么跑吧,总比和怪物待在一起强一点。 陆修亦这么想着,绝望着。 直到一只小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 第六十九章 若流传千古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说实话,林琅活的时间不长,但怪东西见得确实不少。 陆修亦现在的状态应该能上“林琅亲眼见过的十大怪东西排行榜”的第四到五名。 前三名想进都进不去的那种。 话又说回来,陆掌门现在的状态其实正好介于人类和非人类之间,就像是女娲造人的时候异想天开了一下然后捏出来的产物一样,虽然怪异,但是透露着几近原始的美丽。 林琅可以看到那些细小的鳞片慢慢地从陆修亦裸露在外的皮肤中渗出,好像那些银白色的带着反光和的奇妙质感的碎片原本就长在他的身体中一般。 那双修长的双手此时已经覆盖上了淡银色的鳞甲。原本修剪整齐泛着健康珠光白色的指甲变得尖锐厚重,看上去随时随地能撕裂血肉敲开骨骼。 林琅看见那双一晃而过的异色眼中充斥着不安,又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恐惧着家长的责备。 明明是怪物,却看上去比人类形态的他更无助更可怜。 林琅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了自家道侣的背上,就像哄小孩儿那样轻轻拍了拍。 “虽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个情况,但是你多多少少可以依赖一下我哦。” 少女的声音虽然还像是夹着砂砾一般粗糙,但语气温温柔柔的,让人能够好好放下戒备。 如果这时候玄言子和老蛇都在的话一定要感动到相拥而泣了。 他们家林琅终于长大了,知道怎么哄人了。 这真是林琅的一小步,修仙界的一大步! 看来正道和妖修和魔修和平共处的大业也能提上日程了! “……” 林琅这个样子反而让陆修亦感到更害怕了。 他知道林琅已经在很用力地安慰他了,但问题是什么呢…… 林琅这种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太爷们了。 就像是一个九尺彪形大汉站在你的面前拍着你的背搁那儿安慰你一样。 明明很感动但是却完全哭不出来的那种。 “我没事的,我稍微歇一会就好,”陆修亦依旧保持着捂着脸的状态,他现在只想安静下来等着灵力恢复,“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的,我师父在蜕皮期的时候也是这样丑丑的不想见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吧,但放心都交给我,这事我有经验。” “我又不是蛇我哪儿来的蜕皮期……” 不得不说比起含蓄的嘘寒问暖,林琅这种打直球的方式更简单粗暴也更直接。 陆修亦多少恢复了些理智,心知一直捂着脸只会让林琅这家伙蹦哒得更加欢实,只好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放下去。 “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嘛?”林琅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哎呀不就是多长了支犄角嘛,不碍事不碍事,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我帮你拔了就是,至于缩成一团吗?” 她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拔那根突兀的长角。 陆修亦眼明手快地躲开了林琅的攻击,闪身之余不忘控制住小姑娘这不安分的手,万一真的拔断了龙角可怎么办? 一想到林琅确确实实有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事,他就觉得害怕。 “不要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林琅也没真的想拔了人家的角,不过是想方设法的让陆修亦这家伙恢复正常罢了,看见陆修亦终于恢复了以往带着三分嫌弃三分怕麻烦还有四分标志性严肃表情的状态,林琅总算毫无压力地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看见被握住手腕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林琅,陆修亦摇了摇头。 这家伙太奇怪了。 他的灵力多少恢复了一些,总算能将这一身奇形怪状统统遮住。 林琅看着陆修亦握着她的手腕,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那些细小的鳞片重新隐于皮下,尖锐如枝桠的长角也慢慢变短变钝,终是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不过拜你所赐,我感觉好太多了,”陆修亦松开手,对着林琅笑了笑,“不过下回别再不打招呼就拔人的角了,容易出人命。” “.......” 。 “所以,你其实不打算回剑宗了吗?” 在陆修亦花了至少至少半个时辰给林琅解释他刚刚的异状只是因为身体里的龙珠作祟,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传染病或者什么大病之后,林琅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只是暂时不回去而已,我只能在这里逗留一天左右,之后还是要回到幽都去的。幽都以北的永劫之海深处有一条从上古时期一直存活至今的老龙,你们家二师父说只有那家伙有办法。” “所以,你是要变回人,还是变龙?” 不管怎么想都是变龙更好一些,每天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花不完的金银珠宝,还能自由自在的飞上天空,林琅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稳赚不亏。 “这就是我过来的原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陆修亦重又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且认真,“龙种虽然长寿,但长寿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我没当过龙。” “我知道,我只是在问你意见而已。” “没有做过的事,又怎么能给别人提建议呢?”林琅认认真真地反问陆修亦,“如果你问我是当麻雀好还是当人好,我肯定会好好答复你,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龙,我也不知道你变成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你这让我很为难啊。” 陆修亦沉默了。 “为难吗?” “是的。” “如果我彻底接受转化,很可能要沉睡千年左右,到时候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我又该何去何从?” 陆修亦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他想说的是,如果他就这么一睡千年,可能醒来之后眼前这家伙早就轮回几百世了。 就像烛玖给他讲的那样。 要想重新找回林琅,需要的时间又何止千年? 林琅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她像是考虑了很久一般缓慢开口。 “那我就趁着你睡着的时候用余生去给你立碑建庙,让这天下所有人都崇拜你,这样你醒来的时候,虽然你不认识周围的人,但所有人都以你为偶像,崇拜你,敬畏你,喊着你的名字,大街小巷都知道你的故事。这样的话,就算一个朋友也没有,你也应该不会感到寂寞的吧?” 就算是寂寞地醒来,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故事—— 第七十章 烛玖的回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这一番知心话下来,更让陆掌门他坚定了一个信念。 看来必须得变回人类了,最好是现在立刻马上就变回去,不能再耽误了。 他可不像等他妈的千八百年之后被一大堆人当什么稀罕物件一样供起来。 更他妈的不要提什么故事永流芳了,林琅不造谣他是秃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谢谢浮珑派开山老祖了。 “我明白了,”陆修亦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挖龙珠剖龙骨。” “不是,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吗?我会让他们给你建老大一座庙的!”本来对于未来的传教生活还抱有期待的林琅不禁开始嚷嚷起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还想去当个苦行僧呢!” “所以说你这家伙是真的不省心啊——离我远点啊你!” 。 幽都。 “烛玖大人,有人找您。” 烛玖正坐在小榻上自己跟自己下着棋,只见一只九尾猫妖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咱不见客。” 烛玖一挥手,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瘟神,他正想清静两天呢。 “那个客人说是您的弟子,现在有要事要找您。” “弟子啊......”烛玖挠了挠头发,“男的女的?” “回大人的话,看不出来,此人时男时女,似男似女,变脸比翻书还快。” “哦是黎雾啊,让他进来吧。”烛玖抬手将棋子尽数收进储物戒中,这副棋质地不错,下回带回浮珑山给李玄言玩去。 “不用了,他已经进来了。”只见那只九尾猫抹了一把脸去了幻化,变回了冷漠少年模样。 “我说,你不该来这里,我交代你的事儿你是办了呢,还是没办呢?”烛玖早就知道这家伙会变成别人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家伙的幻术倒是精进到他这条老蛇都看不出来的地步了。 “办了,不过只办了一半,”黎雾毫不客气地在烛玖对面坐下,“你托我找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但是我现在遇上点麻烦,师父你得帮我。” “什么麻烦说来听听。”烛玖倒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能让黎雾这家伙都感到棘手。 “妖王要把他女儿嫁给我。”黎雾叹了一口气。 “好事儿,”烛玖思索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妖王虽然长得不怎么地,但他那几个闺女儿都还挺如花似玉,“你干嘛一脸不乐意的?” “问题是,那女的长相随了她爹,”黎雾又叹了口气,“当然就算她貌若天仙我也自然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师父你要知道,我心中只有师姐她一个人。” 老蛇的笑容梗在脸上。 “等等,原来你这家伙对你师姐有意思?咱一直以为你就是好看人家笑话来着?” “我真的喜欢我师姐啊。”只见黎雾脸色发红,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纯良。 老蛇这才察觉到黎雾今儿个有点不对劲,这身上的酒气都传到他这边了。 “你又喝酒了?” “妖修的酒还醉不倒我,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为什么我师姐会嫁人呢?嫁了人就要生孩子,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黎雾说到一半脑子开始转不过来弯了,便掰着指头数了又数,“算了,反正就好多小孩子。” “你最好去清醒清醒,要不要我给你浇点水?” “明明是我先来的啊,”黎雾把脑袋抵在棋盘上,原本冷若冰霜平淡如水的眸子满载着妒意,“是我先来的啊。” “小伙子哟,你得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叫做人妖殊途,寿命就在这儿摆着呢,你追到了又怎么样?过个三千年,这世间不就又只剩你一个人?” 烛玖想起自己当年做过的错事,不免扼腕叹息。 “你还年幼,不要总想着情情爱爱,对修炼没好处的。” “那二师父为何又放不下那个人?”黎雾眯瞪着眼睛看着脸色变白的烛玖,“明明过去了这么久......” “不要随便偷窥咱的内心啊你这河蚌。”烛玖骂了一声,又慢慢地倒在小榻的靠背上,仰天长叹。 “咱现在说的事儿,你可别给李玄言说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要么是三千年前,要么是更早的时候。 那时候烛玖大约两百岁左右,正是爹不想管娘不想爱的年纪,整天和狐朋狗友出去胡吃海塞声色犬马调戏良家妇女......扯远了。 烛九阴一族世代居于幽都,司掌烛火,当然此烛火并非彼烛火,所谓掌管烛火,干的其实是太阳神该干的活,把光明带给幽都。 烛玖才不想子承父业,在和老爹吵翻之后就偷跑去了人间界。 那时候修仙者们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一言以蔽之,就是大家都很菜,在一干菜鸟中烛玖虽然也很菜,但好歹还是能在人间界横行霸道的。 这一横行霸道,就会有人来制裁,一个人力量不够,就来一百个一千个。 然后什么“地崩山摧壮士死”啊什么的,总之烛玖被人类揍得差点翻肚皮,只好化作一条寸长小蛇顶着被人踩死的风险跑路。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他就这么被一个农夫捡到了。 “然后人家捂暖了你,你咬死了人家?”黎雾一歪脑袋。 “放屁,咱哪儿有这么无耻?”烛玖呸了一声。 那个农夫很年轻,家里养了不少动物,所以捡条蛇回来也不是那么稀奇,为了救蛇一命,他仔细为烛玖的伤口上抹上草药,又亲自去抓田鼠给烛玖吃。 烛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细心照料过,久而久之,有点感动。 他决定报个恩,但又不知道恩公喜欢什么,只好偷偷摸摸地托梦问了一下恩公本人。 结果恩公说自己喜欢妖艳的大美人。 第二日果然有个妖艳的大美人造访了农夫的家,并称自己就是那条差点死了的蛇,遇到恩公搭救十分感动,愿意以身相许。 但是烛玖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其实是一条男蛇这件事。 洞房花烛夜那天现场一度十分尴尬。 并且烛玖还是占了主导权的那一方,这就更让人尴尬了。 幸好只要不牵扯到生孩子的问题,过日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这么,小小的烛玖和这个人类一起过了六十年愉快的时光。 “悲伤的故事。”稍微缓过酒劲儿的黎雾点评道。 “给那个人类立了碑之后,咱就被咱的爹妈强迫着回了幽都,期间也找过那个人的转世,但是都没成功。” “然后,你就遇到了我大师父?” “三千年之后,我就遇到了你师父。”烛玖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李玄言就是“那个人”的转世。 “明明已经是修仙者了,却还像个农民一样在田间地头学种水稻......真的超级丢人啊。” 烛玖叹了一口气,眼圈微红。 第七十一章 人妖殊途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所以这就是你每天都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玄言子师父的原因?” 听完烛玖讲述的“凄美爱情故事”之后,黎雾除了觉得他两位师父的口味确实与众不同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值得感动的点儿。 所谓人类哦不妖怪的悲喜并不相通,黎雾只是觉得他们家二师父很吵。 “所谓人类啊,不过就是早上开的花,到了晚上就凋谢。” 老蛇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家徒弟已经懒得再听他多说一句废话了,只是轻叹。 “虽然也没人逼着你不喜欢你自个儿的师姐,但你好歹也别做那个破坏人家小两口感情的人啊?”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向玄言子师父说明白?” 烛玖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脸上标志性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其实这种上辈子的事儿都没有意义了,咱和你师父只是一般挚友关系罢了。” “我不信。” “给咱信。” 三千年后,烛玖再次见到那个人,确实是在人间界的一处水稻田中。 那时候正是人间四月天,小村庄里的桃花杏花开得正好,那个人就这么赤着脚站在插秧插了一半的水田中,不停追问着老农种地的各种问题。 烛玖以为这辈子这家伙又转世成了一个农夫,没想到李玄言居然是那位天衍道人的二弟子,在人间界种田只不过是为了将世间一切技艺学成并收归囊中罢了。 吸取了上一次教训的老蛇认认真真变了个女相,还按着妖艳美人儿的模板去接近人家。 结果被早就识破他真身的李玄言按住暴打了一顿。 那时候啊。 烛玖看着黎雾这张冷若冰霜的小脸蛋,当年的李玄言其实和黎雾差不多,也是冷着一张脸。 不过没有这小崽子嘴巴贱,只是从脸到心灵再到灵魂都写着“我很高贵你离我远点”这句话就是了。 真是让人怀念。 “所以你打不打算帮我了?”黎雾抬起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关于那个妖王的女儿,我说实话可不想再看见她第二次。” “这个么,你且在浮珑派躲个几百年,等人家等不了你了自个儿嫁人了再出来不就行了么?” “行,我这就回浮珑派告诉师父说你馋他身子。” “你......你这不孝孽徒给我站住别走回来!回来!”烛玖见黎雾起身就走,连忙施展法术把人拽了回来,“你这小崽子好狠的心,非得把你师父咱气死不成吗!” “那你帮我。”黎雾一脸无情。 “帮帮帮,不就是个小姑娘么?咱去给妖王说说情不就完事儿了?”烛玖叹了一声,挠了挠头,他确实不想再见到妖王本人了。 原因无他,主要还是那家伙每天嗷嗷着退位让贤,说什么烛玖这么法力高强修为高深他不当这妖王简直没法服众。 烛玖当然知道这破妖王不能当也不好当,每天管理千八百种妖族的破事儿就不说了吧,还得每隔几年就得造几个小屁孩子出来。 说好听的叫九五至尊,每日山珍海味作伴美女如云。 实际上就是个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没法歇,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应付后宫三千佳丽的可怜人,碰上闰年还得多干一天。 而且说是后宫佳丽吧,也算不上是佳丽,至少每个族都把自己族的美人送过去填充后宫了。 像猫猫狗狗什么的其实还好,蛇鼠什么的也说的过去,但是其他那些种族的美人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这么说吧,烛玖上回见妖王的时候刚好碰上皇子公主过来觐见。 飞禽也有,走兽也有,夹杂几只灵长类和爬行类,还有一盆草本多年生公主。 也不知道妖王这家伙是怎么对植物下得去手的。 烛玖才不想变成那种样子。 “但是咱跟你说,千万,不要,和玄言子说这事儿,懂?” “放心,我嘴很严实,”黎雾点了点头,“我发誓如果我泄密我就再也变不回人形。” “这可是你说的。”看见自家弟子发了这么重的毒誓,烛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先在幽都呆几天,我去一趟妖都,约莫着两天回来。” “我才不在这破地方呆,又冷又黑饭还死难吃,我回浮珑山,”黎雾咬着发绳,重新将自己散掉的长发扎成马尾,“我想师姐我想毛毛,我要回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烛玖,老蛇只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等黎雾彻底离开之后,烛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自己在幽都? 明明烛玖带陆修亦来这里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不仅没有告诉,一路上他还想方设法的抹去了自己的许多踪迹。 那么问题来了,黎雾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此时烛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单纯的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不再去想了而已。 这边黎雾匆匆的赶着路,他得赶紧回到浮珑派,至少要赶在那群剑宗弟子来山门之前回去。 毕竟毛毛可是被魔尊玄溟抓走了啊。 他师父玄言子定会想方设法让他留下来看山门,但是他大概有十五种方法可以说服他师父带他一起去救人。 但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能把毛毛救出来。 在某一条时间线上,毛毛会死;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死的就是玄溟。 黎雾并没有告诉别人自己不仅能看透人心,还有看透未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实在是太危险了。 危险就危险在,你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试图去改变过时间线,但是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他没办法改变因果,如果在今日救下了这个原本该死去的人,他明日就可能会因为其他原因而死。 黎雾只能从无数条时间线中挑出某条看似是最优解的道路来行动。 如果九十年前他没有咬上那个鱼饵,那么林琅就会被海上跳出来的大鱼吞入腹中。 如果几个月前他没有替林琅挡下那把剑的攻击,那么林琅很可能会被刺穿身体。 如果他没有跟着一起去剑宗,那么林琅很可能会因为卷入弟子斗殴而身亡。 他知道林琅会英年早逝。 不管他怎样努力,不管用什么方法,也只能将死亡的车轮推远一些,再远一些。 但最可怕的就是,他做的这一切。 全都是徒劳无用。 第七十二章 恋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黎雾那边算是为他们家大师姐操碎了心,但林琅这边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最好的状态。 神麟国.朱禁城 “我必须得走了。” 陆修亦如此说道。 他虽然并不是特别想把林琅一个人撂在这里,但一来是林琅自己不想走,二来是他在这灵气稀薄的人间界多逗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之前变成怪物这件事就已经给他拉响了警报,再不回去他恐怕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上回玄溟把赶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办法很好地在这里施展法术。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膜隔在那里,让他没办法自由调动身体内部的灵力。 在幽都还好,那里虽然环境恶劣但灵力着实充沛,至少不用担心随时随地变回怪物。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个你好好带在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脱下。”陆修亦拎起林琅那只腕上空空如也的小手,重新用灵力给她变了个镯子出来。 说实话,这次的镯子比上一回那个要精致很多,也许是陆修亦变强了的缘故,也许是他认真了的缘故。 电光镯2.0比起1.0的版本而言,在雷光加持的基础上添加了防御和护体的额外功能,甚至还多给林琅留了五尺见方的储物空间。 至于外观上,比起原来平平无奇的大光圈,2.0的版本添加了许多当今女修喜爱的海棠纹样,镂空的设计和立体的雕刻更显时尚感。 但很明显林琅绝对是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花的。 “所以我的盔甲呢?” 林琅至今还没有忘记让陆修亦给她整套盔甲这件事。 “不给做。” 陆修亦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真是的,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塞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如果这镯子碎了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说实话,上次的事给林琅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毕竟上一秒还被关在禁制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下一秒手上的镯子就碎成了一百来块。 再一看陆掌门就剩一口气了。 “这次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我姑且还算是比较惜命的,”陆修亦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当然,以后我也会多少注意点的。” 林琅在不抬杠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长的也顺眼,虽然不是温婉型的大家闺秀,但多多少少还是明点事理。 有时候陆修亦想着,就这么跟她过一辈子,似乎也挺不错的。 林琅被不少人揉过脑袋,也揉过不少人的脑袋。 但比起以前被玄言子师父慈爱地摸头和被烛玖师父拍头顶,今天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就,还挺高兴的。 就像是被人好好夸了一通一样,整个人浑身上下热乎乎的,很高兴。 她说不上来这种情感到底叫什么,就像是从心底里自然而然产生出的一种依赖感。 或者单纯的看到陆修亦就会感到开心,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又想了解更多。 这种感情大概就是所谓的…… 惺惺相惜吧? “这个镯子其实已经不算是我的灵力了,所以就算我死了,它也会一直存在,”陆修亦心知前路艰险,只好在安慰她过后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一年之后还未回到剑宗——” 他抬手将那张婚契取了出来,递给林琅。 “你就可以把这一纸婚契撕了,回到浮珑派去,重新当你的大师姐。” “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撕就撕呢?要撕的话,也是你来撕好吗?” 林琅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谁当时靠明抢也要把她娶过来的?为什么现在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还让她主动去结束这段关系,男人就这么喜欢推诿责任吗? “我不管。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这东西既然是你逼我弄出来的,那么你自己就要负起责任来。” 林琅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这人把她当什么了?想拿来就拿来,想扔点就扔掉的东西吗? “……” 陆修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本来以为把这家伙放走,这家伙也许会开心来着。 结果现在却像一只气势十足的老母鸡一样叉着腰对他嚷嚷。 “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结为道侣呢。” 其实这也是明摆着的事,不要说结为道侣了,林琅这家伙根本对男女之情毫无概念。 陆修亦本来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够木讷了,结果发现林琅就他妈的是块石头。 还是那种被闪电劈一劈就能从里面蹦出只猴子的石头。 “我也没有说过不乐意啊!” 林琅就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看起来还怪激动的? “你当真愿意?” 陆修亦又问了一遍。 现在不管林琅说什么他们是好兄弟啊,还是好姐妹啊什么的,陆修亦都不会再惊讶了。 “因为你也不算是很烂的人吧……虽然脾气很暴躁,但好歹也是能听人说话的人,之前一直把你当成坏人,真是误会你了。” “……” “毕竟你也教会我很多东西啊,我在剑宗的生活也还挺开心的。” 林琅掰着指头数着最近发生的一件件好事。 “还认识了那么多朋友,我明明闯了那么多次祸你都通通原谅我了,所以我就把你当做好人来信任吧。” 好吧。 原来不是好兄弟也不是好姐妹。 是好人。 陆修亦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起来。 果然还是不能对林琅期待太多。 “是吗?原来如此吗,当个好人也挺好的,”陆修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必须得走了,告辞。” 林琅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陆修亦那慢慢离去的沉重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玄言子说过,叫寂寞。 “但是我很喜欢好人啊。” 陆修亦正准备捏决离开,只听见后面传来林琅的这么一句话。 她说这话的声音特别小,小到很难辨认出清晰的词句。 但那一句话是包含了感情的,带着浓浓的不舍又带着些迷惑,也许她自己都搞不懂,此时她现在的感情叫什么。 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一句话一般,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陆修亦转过身,似乎带着些高兴,又似乎带着些苦恼,就这么向她走过来。 然后伸出双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第七十三章 情不知所起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被抱住了。 林琅这边说没感觉都是骗人的。 仿佛心中有一头巨型猛犸象在这里甩着鼻子猛撞大树,一下一下的,整个心房都在嗡嗡作响。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动? 林琅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吐出,然后颤抖着爪子从背后慢慢伸出,却也没有抱住陆掌门的意思,只是颤抖着爪子伸向远处。 玄言子师父啊烛玖师父啊黎雾啊毛毛啊!她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 然后该干什么?没人教她啊? 抱一抱会生小孩儿吗? 是陆修亦生还是她生?不对,陆修亦好像说过自己没有那种功能啊? 林琅彻底混乱了,就这么混乱着一脑袋扑在某位掌门的胸膛上,声音都带着抖。 “等等容我缓一会儿...我晕的慌。” 虽然但是别人的胸真的还挺舒服的,要是个大姐姐说不定就更好了。 陆掌门身上带着淡淡的混合香味,像是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咸味的冰川,冰冷湿润的森林,带着一些异邦的陌生感。 还挺好闻的。 “你知道么,我现在心情很复杂。”陆修亦抱着怀里的姑娘,他发现这家伙还挺矮的,或者应该说是娇小。 明明平常叉着个腰和他吵架的时候气势滔天仿佛护崽儿的老母鸡一般,现在却看着乖巧可爱宛如某种大型啮齿类动物,没有危险的小爪子和尖牙,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一直都没有觉得林琅有多可爱,为何现在看这家伙越看越觉得顺眼呢? 真好啊,要是能就这么一直抱着就好了。 一想到抱在怀里的人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道侣,陆修亦又多开心了一会儿。 “复杂什么?” “我很高兴,但是又很害怕。这一切对我而言,只是一场可能不再会醒来的美梦。” 陆修亦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摸上林琅的一头长发。 “我一直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的,但是我确确实实要离开了。” 他的眼中满是落寞。 这里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他已经再难维持住自己的状态了。 林琅开始意识到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陆修亦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先是手,然后是身体,然后是脸。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等到林琅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人的脸已经几近透明。 林琅慌张地捧起陆修亦的脸。 “这个不要紧的,我还活着。我的原身还在永劫之海下面的龙宫中,现在你见到的,不过是我的一缕生魂罢了。” 烛玖建议的抄近道,其实也并非是近道,只是剥离了陆修亦一半的灵识和一部分魂魄并将之组合到一起,组合成了一道暂时独立于原身之外的生魂,而原身则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在陆修亦强大的灵力加持下,这道生魂看起来确实足够真实。 或者说,“他”和陆修亦本人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陆掌门没办法一日之内越过半个大陆去找到林琅,但生魂可以 他们共享同样的视野和记忆,还有共同的诅咒,还有痛觉和能力。 只是生魂无法离开原身太久,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慢慢消失,然后意识重归原身,然后醒来。 现在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所以你就这么丢下我跑了吗?”林琅睁大眼睛不停地质问,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修亦慢慢变得透明消失在空气中,她什么都没办法做。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等我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便彻底地消失了。 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里一般。 林琅呆呆地愣在原地,连伸出的手都忘记收回,良久,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然后砸在地面上。 她甚至忘记了伸手去擦。 这就是所谓的分别吗?她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 他睁开眼睛,头顶上方是一片深邃而幽暗的蓝,越往上越黑暗,甚至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永劫之海的海底,除了龙宫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之外,再无别的光源。 “你醒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深沉、苍老的声音,由于生魂离体的副作用,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也许是烛玖把他拖下来的,也许是他自己下来的,至于头顶上方说话的人—— 毫无怨念,是永劫海之下的老龙,永劫龙君本人。 “嗯。”陆修亦从装饰着珊瑚的水晶床上半坐起身,这些装饰用的珊瑚已经褪成了灰白色,永劫之海太冷,这些贵重的大丛大丛的玩意儿根本不会在这里生长。 “你睡了三天左右,”老龙合上手里的书丢给陆修亦,“你储物袋里的书不错,我很喜欢。” 眼前的老龙...或者说伪装成人类的老龙长着一张和苍老声音完全不搭边的年轻的脸,他头顶淡蓝色双角,眼中满是经年沉淀的智慧与常年孤守深海的淡然。 “怎么样?你想好了么?还是说,那个人替你想好了?”永劫龙君见陆修亦没说话,便开口问他。 “我想好了,我要变回人类。” 老龙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选择了走和当年一样的道路,其实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并非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不,有很多时候,一个问题并不仅仅存在两种解决方案。”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陆修亦能感觉到老龙其实对他挺上心,完全不像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反倒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一般。 很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 老龙点了点头,开口。 “你身上的龙骨...不,你可知道你的前世是谁么?” “我不知道。” 陆修亦没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你的容貌改变了许多,但有些东西无论转世投胎多少回也不会变,”永劫龙君走过来面对着陆修亦的脸,他有着一双湛蓝似深海的眼眸,“白发,异色双眼,也许你在很多次轮回中被人当做怪胎掐死在襁褓中,但这一世,你活了下来。你有个好母亲。” “我可不认为她是什么好母亲。” 陆修亦盯着那双蓝色兽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你有没有想过,你经历的一切糟糕事情,其实都是你在为数万年前的自己赎罪?” 第七十四章 轮回、赎罪与迷路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赎罪?” 说实话,陆修亦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人像永劫龙君那样喜欢让人猜谜的。 好好说直白点不行吗? “你的前世......怎么跟你解释呢,你要知道你的前世并非是那些低等的人类或者什么飞禽走兽,你是一条龙。” 拜托说点他知道的吧。 陆修亦决定一句话都不说,就看这家伙演独角戏。 “你知道的,我们这种神物,一破壳就能直接位列仙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你,是我们之中的佼佼者。”永劫龙君盯着陆修亦的脸,但陆修亦知道这家伙并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去看那个早已不知轮回了多少遍的灵魂,“那只金瞳就是证明。” “......” “但是你是一条离经叛道的龙,你是人类修士,你应该有见过那些所谓的伪神吧?听说一百多年前你们为了处理掉这之中的某只,赔上了不少人的性命——但在当年,这些东西并不叫伪神,祂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沦为神界政治斗争牺牲品的神明。” “......”原来上界的黑历史还不少,看来飞升这事儿还是要慎重一些。 “你不愿意与真神为伍,却去投靠了伪神之流。在那一场战争中你们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大多都逃入了人间界休养生息,而你则被天庭活捉,绑在东方海外扶桑树下,接受十只金乌的炙烤之刑。” “那还真是狠毒。” “确实,就算强大如你,在九九八十一日的炙烤之下也变得不成龙形,你父君和你娘在天帝御前求了整整十天,天帝才答应将你打入万世轮回。” 这家伙讲的故事确实很有意思,但是陆修亦完全不想了解自己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幺蛾子。 但是永劫龙君明显很可疑。 “所以你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你又是何人?” 这家伙知道的太多了。 老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陆修亦会这么问他,而后他微微一笑,脸上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因为我是你的兄长。” “......” 那这还真是挺惊喜的,出来转了一圈居然还多了个哥哥。 见陆修亦没有说话,永劫龙君轻叹一声:“你若是想重新唤我为兄长,也不是不能同意。” 那你可真是想太多了。 “抱歉,我暂时还不想认亲戚,”陆修亦连话都不想再多跟他说一句了,“所以你说的第三条路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用你原来的龙珠来替换现在身体里这个。” 永劫龙君说着,从袖筒中掏出一颗有拳头大小流光溢彩的宝珠来。 在看到宝珠的一瞬间陆修亦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他没法将视线离开那颗珠子。 他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要将这颗珠子收回体内的冲动,仿佛那玩意儿一开始就是他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龙珠?”陆修亦皱起眉头。 “是的,父君一直坚信着你能回来,便将你的龙珠保留到了现在,”永劫龙君说,“你现在身体里的那玩意儿虽然也叫龙珠,但不过就是河龙的小破珠子罢了。” “海龙就比河龙高贵吗?”陆修亦寻思着渌水河也不算是一条小河,怎么那里的龙族都这么没面子的吗? “现在的龙大多数都被剥去了神籍,区区人类就能将它们杀死。” “但是我们不一样,我和你都是上古留下来的神族,虽然我也因为你的缘故被贬到了这破地方当龙君吧……” 永劫龙君说到这里,恶狠狠的瞪了看起来丝毫不感到抱歉的陆修亦一眼。 “那还真是挺对不住的。” 陆修亦丝毫不感到抱歉。 “当然,接了这颗龙珠你也不能称之为神龙,你依旧还是凡人。不过若你这一世没有飞升,那么你下一世就能重新作为龙族投胎转世。” 永劫龙君又多说了许多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废话,总结下来,实际上就那么一句话。 东西还你,好好做人。 “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天庭对你的处罚已经消失了,我想我也该回天庭述职一次了。” 陆修亦拿着永劫龙君给的龙珠,看着这家伙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朝见穿的袍服。 遍寻不到之后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开始叹气。 “好烦啊。” “……” 。 林琅这边。 既然潜入了皇宫就不能浪费这次大好的机会。 林琅知道,陆掌门早就把她小队里的其他弟子赶了回去,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 这时候正是单打独斗的好时机。 她给自己稍微变了一下装,化成了小宫女的模样,就这么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调查活动。 虽然说国师已经被逮住了,但那两个双胞胎还不知道在哪儿。 说真的,这两个家伙好像三天中只有一天在这里,其他时间都不知道跑去哪玩儿了。 总之先趁着人家不在,收集一波情报再说。 “你说国师身边那两个双胞胎男孩儿?那不是国师的弟子吗?” 收集情报的第一步,就是去找那些在皇宫里当差了很久的基层人员。 “是的,我一直对他们很在意,有点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呢~” 林琅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防不胜防。 “其实啊,不是我说,但确实也有传言说其实国师没什么能耐,有能耐的是他那两个弟子,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扫地宫女A如是说。 “某一天我亲眼见那两个少年轻轻松松就跳上了二层阁楼,也许他们是练家子也说不一定。”浇花宫女B如是说。 “我建议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那两个人神秘莫测,法力高强,你现在说的话,他们全都能听见!”在御膳房洗碗的小太监C满脸都写着惶恐。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一般路过的姑姑D一下子就发现了身为入侵者的林琅。 果然收集情报有风险。 林琅在事情闹大之前赶紧跑离了御膳房。 皇宫里的路很多也很乱,每一条路基本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林琅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条路去。 换句话说,她彻彻底底迷路了。 偌大的皇宫也没多少个提示标语,林琅就像只小花猫一样东走走西转转,希望能够找到来时的路。 然后,好死不死的是,林琅就在拐角处和那位三皇子雍离权撞了个满怀。 这运气也忒坏了点。 第七十五章 宠姬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并没什么用的前情提要: 正所谓人在龙宫坐,绿帽天上来。 陆掌门这边生魂刚回去,那边林琅就转角遇到了坚持求婚的三皇子。 如果林琅的障眼法能够多保持一会儿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可惜烛玖讲这节课的时候她忙着和黎雾打牌来着。 再加上猛然撞到人那么一吓,林琅直接原形毕露。 这边三皇子雍离权刚面圣回来,准备再去母妃那边拜访一下,便带着人抄了近道往他母妃宫中去。 皇子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三皇子这不上不下的位置。 论资排辈,当皇帝这事跟他没太大关系。他父皇死了还有他大哥,他大哥出事了还有他二哥。 雍离权倒也想像他五弟那样看见什么不爽就随便发火,但他确实不敢。朝堂上下宫廷内外,盯着他看的眼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旦被人抓到了把柄,不要说是皇子了,就是太子也没法承受住皇帝的怒火。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他就这么大脑放空地走着,也没看前路,就这么冷不丁地在拐角处撞住了人。 听着声音像是个姑娘。 侍卫们一看自家主子和人装了个满怀,连忙七手八脚地伸手去扶自家主子,稍微机灵点的连忙制住了这个小宫娥。 万一是刺客呢? 三殿下正准备叫人把这姑娘放了,结果一抬起头自己反倒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个冰肌雪肤唇红齿白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的姑娘不就正是他梦中见到的那位仙子吗! “是你!”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比之前见到时漂亮了不少。 雍离权已经激动到心脏快停跳了。 “不是我!”林琅坚决否认,“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反正那绝对不是我!” “不是姑娘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 “不用说了真的不用说了我真的不是!!” 就在这俩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划破云霄,惊起树上一群飞鸟。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居然是林琅。 只见小姑娘啪嚓一声就是往地上一跪,脑门往地上一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歹也是在人间界闯荡过十几年的修士,自从她三十年前顶撞了某位国君导致差点被推出午门抄斩之后,林琅就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种九五之尊就要先跪再说。 不然每次都只能从死牢里破墙跑出来,还挺对不住那些狱卒和追兵大哥的。 大约过了三秒有余,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跪下来跟着林琅一起喊。 眼前那位身穿龙袍的老人坐在雍容华贵的步辇上,周围全部都是随侍的宦官侍卫和宫女,光是抬轿子的就有足足八个。 “儿臣见过父皇。”雍离权没有跪,但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顶点。 他已经能想象到他父皇会说什么了。 堂堂神麟国三皇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宫女成何体统?即日起发配边关永不得返。 现在已经不能用紧张来形容雍离权此时的心情了。 如果是说刚刚心跳只是停跳片刻,那么此时这胸膛中的活跃器官恐怕要永远停止下来了。 随着皇帝慢慢一挥手,步辇随之缓缓停下,已经年迈的皇帝在两位宫娥的搀扶下站起身走下步辇。 虽然外表已经步入迟暮,但皇帝的眼睛依旧雪亮,任何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欺瞒他的行为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都平身吧。你是怎么回事?” 皇帝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三儿子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在皇宫里调戏宫女的人。 难道终于到了给这个不成器的老三找个正妻的时候了? “回禀父皇,儿臣......”雍离权一咬牙一跺脚,横竖都是死,坦白还能从宽,“儿臣——” 但是他突然呆滞了,而后停下来,陷入了一阵空洞,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怎么?无话可说吗?” 听见自家父皇这句话之后,三皇子才像是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连忙摆手。 “不、不是的,这位其实是儿臣的宠姬!儿臣只是在和她戏耍!” “?”周围的侍从只觉得奇怪,什么时候三殿下也会撒谎不打草稿了? “胡说,她身上明明穿着宫人的衣服,等等?”皇帝看了一眼林琅,是他看错了吗?这小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似乎只是有那么一点像宫女而已。 可是刚刚明明并非如此。 观察良久之后,皇帝叹了口气:“是朕老眼昏花了。老三,下次不要随便把人带入宫了。” “儿臣遵命。” 直到这时候,雍离权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彻彻底底地激动了起来。 看来这位少女真的是仙女! 林琅这边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传音入密的法决还没忘,刚刚趁着大家呼呼啦啦跪了一通的时候她就开始试图链接那位三皇子的识海,幸好及时连上了。 刚刚三皇子那番话就是林琅教他说的。 当然林琅也并不是说非要自降身份去当什么宠姬。 这可是她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优解。 首先她现在做任务必须留在皇宫,那么整出来一个比较唐正的身份再好不过。 眼前就有个可以直接利用的人,再说了,帮人家解一下围也是她分内的事情。 “所以您真的是仙女?”等皇帝离开之后,雍离权又火速握上了林琅的手,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 “你先把手松开好吗?”林琅此时脸上嫌弃的表情倒是和陆修亦同出一辙。 不得不说陆掌门标志性嫌弃颜在这里非常好用。 很快啊,三殿下的手啪的一声就松开了。 “抱歉,是我僭越了,所以您......”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戏艺人罢了,”林琅一脸无慈悲地开口,“当然现在也是殿下的宠姬,所以殿下要负起责任来。” 不得不说陆修亦的招牌表情每个都格外好用,林琅觉得下回见到他还要再向他学习一二。 唉,也不知道陆修亦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林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镂空镯子,叹了一声。 “......我知道了,如果这是您的意思的话,”看来这位仙女真真儿不是凡人,看她手腕上那隐隐泛着电光的镯子就知道,“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都会满足您的。” 那东西绝非凡物。 这个意思就是愿意和她合作咯?林琅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点了点头。 “那就,合作愉快。” 第七十六章 前世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天气已经彻底变冷了。 林琅穿得厚实了一些,正抱着个小手炉陪着三皇子雍离权慢慢悠悠地穿过回廊。 多亏了这位三皇子,她能随便在皇宫随便转悠找情报,而且皇宫的伙食也不错,床也十分暖和。 真是此间乐不思蜀啊。 有几个小女孩小男孩儿追逐着一个绣球跑过来,林琅微微侧了一下身好让他们跑过去。 只有一个小女孩站住了。小姑娘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林琅的脸,良久,开口。 “我从未见过你。” “十九,”三皇子雍离权蹲下身,摸着小女孩的发顶,“这位是我的侧妃林琅。林琅,这是我的十九妹。” “哥哥不是说过,等十九长大了就娶十九么?”被唤作“十九”的小姑娘垂下眼帘,眼中酝酿着泪水,“难道哥哥忘记了吗?” “亲兄妹是没办法成亲的,”林琅忍不住给这小家伙解释,“会遭雷劈的所以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雍离权心说,被雷劈什么的的也太扯了吧。 林琅见这小家伙和这个大家伙不信,悄悄用灵力催动了手镯。 只见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来,正中走廊附近的某棵倒霉的树,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棵原本还枝繁叶茂的小树直接变成了一段焦炭,而后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功能还是林琅闲着没事试出来的。不得不说陆掌门的雷灵根真的非常棒,这小镯子中也寄宿了一些陆修亦的灵力,这让林琅也能抬手凭空变出一道天雷来。 在熊熊燃烧的干枯树枝面前,三皇子愣了,十九公主也愣了。 这现世报也来的太快了吧!不对,这还没有犯错呢怎么现世报就来了? 小十九成功地,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走水了!!!” 。 龙珠的融合要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倒也不用刨去龙骨,只是内府中的龙珠必须取出。 “龙珠乃是作为龙的证明,每一条龙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龙珠,”永劫龙君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坛子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酒,“你现在之所以保持着龙不龙人不人的模样,就是因为你身体里的龙珠并不是你自己的那颗。” 怎么,这东西难道也是看人的? “给,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麻药,你先喝得醉点,我好剖腹取珠。” 这酒坛子都快放烂了。 陆修亦接过那坛子开了封的酒,他现在莫名觉得这酒的年纪可能比他还大。 说实话,自从接任掌门一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虽然原来也不常喝。 “这是我珍藏了千年的陈酿,本来想着留着慢慢喝的,真是便宜你小子了,”老龙抬起布满鳞片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快喝。” “.......”现在陆修亦相信这条老龙一定是他上辈子的兄长了,原因无他,那种一边嫌弃着一边还要努力保持良好心态的模样真的像极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哦不,龙。 “所以我上一世到底为何会走上谋逆的道路?”陆修亦想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的前世看上去形象还蛮光明磊落,而且若性格没有怎么变的话,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老老实实当个正派角色的。 为何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因为你这家伙太傻了,被女人迷得死去活来。话说那女人在那场战斗中逃了,不过现在应该是死了,”永劫龙君的表情依旧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如果没有那女人,你现在怎么说也至少能位列仙班掌管五湖四海。” “什么女人?”陆修亦喝了一口酒,酒确实是凡间见不到的好酒,喝完之后整个人体内的灵力都在横冲直撞,有点上头。 “问那么多做什么?不过都是什么伪神罢了,说来也是奇怪,当年的你为何会看得上那么弱小的神?”永劫龙君说着,将那颗流光溢彩的龙珠放在陆修亦身边。 “我把龙珠放回你体内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许你可能会整整做上三年的梦,等梦醒之后......你好自为之。” 永劫龙君说着,抬手变爪,伸手掏向陆修亦毫无防备的腹部。 。 陆修亦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站在百丈悬崖之上,任凭温暖的海风吹拂他的白发。 然后下个瞬间,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下降,下降,在距离海面还有一尺左右距离之时化为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然后飞上天穹。 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那时候天空和海洋几乎是一个颜色,五颜六色的龙在天上飞着,戏耍着,偶尔会缠斗在一起。 他就是在那时候看见那个小神的。 那个小小的女孩就站在悬崖边上,也想随着他的样子一起跳下去。 并且她真的这么做了。 但很遗憾的是,她并不是龙,也没有变化的能力。 她一下子掉进水里并且激起一大片浪花的时候,许多龙都在笑话她,但他没有。 只有他落进海里,在那家伙被淹死之前,将她拎了上来。 “我还以为从那上面跳下去的话,我也会变成龙呢。”明明自己都快死了,那家伙却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 “你为什么想变成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和现在相比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但比起身为剑宗掌门的他,作为龙的他更快乐,也更无忧无虑。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我想,干脆就随便变成什么东西就好了,”那个女孩儿一脸快乐地说着,“龙就很好。能在天上飞,又很厉害。” 这个姑娘其实跟林琅长的很像,但仔细来看,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 就像是同一个窑中烧制出来的瓷器一般,即使样式形状都差不多,但还是能从中看出不少差别。 他笑了起来。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撅着嘴想了想。 “他们都说我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所以我托我的朋友们帮我想了个名字,就叫琳琅。” 琳琅,是美玉的意思。 “琳琅,你是没办法变龙的,”他用那双金蓝异色的双眼直视着少女乌黑的眼睛,“你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 “只是因为我是块石头吗?” “是的。” “但是我又不想当石头……我明白了,我只要学着怎么变成龙就可以了,对吗?”琳琅突然来了兴致,拉着他的袖子就不撒手了,“能教教我吗?” 陆修亦沉默着站在远处,看着悬崖边上这两个存在于他回忆中的人。 那个女孩……不。 那个伪神,难道就是林琅的前世? 第七十七章 黎雾、锦橙、林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陆修亦亲自否决了。 这不可能是林琅的前世,这小姑娘看起来傻是傻但不是纯憨。 但林琅不一样。 林琅就是个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的憨憨,但是不傻,她一点都不傻。 他正这么想着,却发现周围的风景正在飞快变化。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潮起潮落。 周围的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最终化为巨树。 仿佛瞬时之间,时光已经悄然流转了千年。 坐在悬崖边上的两人身量也拔高了些许,少女的脸慢慢从带着些童稚的变得明艳动人,而青年也逐渐变得成熟。 他一头银丝委地,只是随便用木簪斜斜束了,带着些出尘的风骨。 “锵锵!你看这是什么!”少女悄悄地凑了过来,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还不等青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像献宝一样将手中的小玩意儿举到了青年面前。 那是个小小的,丑不拉几的贝壳,里面的小玩意儿似乎还活着。 “这是蜃?”青年接过那贝壳,微笑着放在手里,用指腹摩挲着贝壳上粗糙的纹路,“你从哪里捡的?” “就今日凌晨那会儿,我和朋友约着赶了一次海,然后就捡到了这家伙。”琳琅咯咯地笑了起来。 “蜃是很稀少的物种,这片海中约莫就只有十几只,你的运气倒是不错,”青年眯着鸳鸯眼笑了笑,轻轻给那个小贝壳施了一道法术,“我等下回龙宫的时候,就把它送回去。” “我能养它吗?”琳琅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名字都给它起好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 “蜃,狸物也,亦谓含浆。捡到他的时候海边刚好起了一层薄雾......所以我想叫他黎雾,黎明的黎,雾气的雾。” 少女的眼中闪闪发光,身后陆掌门已经色变震恐。 黎雾?! 那不就是浮珑派那个醋精妖怪吗? 如果这个牡蛎仔真的是黎雾本人的话,那么这家伙究竟活了多久? 。 据说,皇宫庭树被雷劈这件事儿已经被添油加醋成了件不得了的、震撼古今的、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大事件。 据说整个钦天监都像是疯了似的把这几年来所有的星图扒拉了一个遍,力图证明这是由于荧惑侵月而导致的神秘现象,主要是因为当今皇上仁德不够。 皇上这边据说也慌了神,连忙大赦了一波死囚,又拎着一干皇子公主妃子宫人去祭天。 国师这边也是闭门不出,完全没有下达神谕的意思。 而始作俑者本人,也就是我们平地生雷的林琅同学则被迫跟着同样被逼着去祭天的三皇子雍离权同行。 “我真傻,真的,”林琅托着腮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面那一圈随侍的宫女宦官,“我不该手贱的,我错了。” “难道那日的雷是仙子召下来的?”雍离权虽然惊奇,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和林琅聊天。 “是我,但其实也不是我。是我道侣,也就是我用我家那位的法术召出来的雷霆。”林琅解释了一下,虽然她觉得不能和一介凡人解释那么多,容易生事。 “所以您的道侣究竟是何方神圣?”雍离权想起当时找国师卜卦的时候,国师似乎也说过这位少女的丈夫并非凡夫俗子来着。 “他啊,他很厉害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那种,心情不好就用雷追着人劈的那种,”林琅描述了一下陆修亦,“虽然外表比较奇奇怪怪吧,但是我觉得他很帅气哦?” 外表奇奇怪怪,操控雷电...... 三皇子已经知道这位姑娘的来历了。 “我明白了,您就是电母,您的丈夫是雷公,是这样的吗?” “抱歉不是。”怎么会扯到雷公电母啊!!林琅都尴尬到笑出来了。 现在凡人的想象力已经这么丰富了吗? 不过想想陆修亦顶着张鸟嘴站在云头上往下劈闪电的模样,说不定也挺好玩的? “只不过是普通的厉害修士罢了,剩下的东西你就算问了,我也是不会说的。”林琅直接一句话堵了这位三殿下的话头,这技能还是她跟玄言子师父学的,她师父总能在她发出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精准地用一句话堵死她。 其他人都没有她师父这种能耐。 “好吧......”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看来,祭天的祭坛到了。 林琅还不习惯被人搀扶着下马车的皇室尊享服务,她又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要像个老太太一样被人搀扶着? 她就这么在宫人们伸手的前一刻,拎着裙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少女那淡紫色的裙摆在一干明黄色依仗中显得格外清新,那百褶的裙摆又随着她的动作像一朵喇叭花一样翩然开放。 在这万物凋零的时节,她像是一抹生机勃勃的春,就这么悄然扎进了三皇子的心房。 即使雍离权最后继任大统,坐拥后宫三千佳丽,身边美女如云,他仍然忘不掉那个微微有些冷的初冬,那一抹淡然的紫色。 那是他渴望不可及之物,那是宛如梦幻泡影的记忆。 那是他永恒留在二十五岁那年的回忆。 . “我又变强了一些,”名为琳琅的少女永远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你看你看,我努努力就能多变出一双手。” 也许是少女此时四只手同时挥舞的样子过于好笑。 年轻的白发龙君忍俊不禁道:“看来是时候给你打造一把武器了。” “我不要,我现在揍人全靠一双拳头。”琳琅挥了挥其中一双手,“我很强的哦,我就这么嘿呀嘿呀嘿呀嘿呀,那个小神就这么啪的一下被我打倒了!” “确实很厉害,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止多长一双手,若你到时候真的变成三头六臂之类的,你难道还要靠拳头揍人吗?” 如果是林琅的话,无论给她多长多少只手她都会用拳头揍人的。 “你说的.....有道理啊。”琳琅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这里刚好有一把用不着的剑,你且拿去用,”青年抬手祭出一把古朴且黯淡无光的黑色长剑,将那把剑递给了少女,“这剑是我用陨铁打造成的,名为锦橙。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丑了点,但确实是一把好剑。” 锦橙剑?看到这里的时候陆修亦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明白了,我会珍惜这孩子的。”少女接过那把剑。 为什么锦橙剑会是琳琅的佩剑? 难道一百年前倾半个修仙界之力斩杀的伪神,其实就是眼前这位少女? 第七十八章 记忆的句点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锦橙剑,是伪神的兵器。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个伪神是在一百年前从东海登陆上岸的。 人们不知道祂究竟为何出现,也不知道祂终究去往何处。 但祂每跨出一步,便屠戮上万生灵。 祂有六头十二臂六把武器,其中陆修亦拿到的,就是这把名为锦橙的剑。 或者说,名为“锦橙”的女孩儿。 那个伪神没有五官,身形却是女性。 难道...... 陆修亦已经不敢细想下去了。 。 神麟国祭天的天坛设计得非常简单,就是在某个据说风水绝佳的地方用汉白玉建了一个三层圆台。 至少林琅踩着台阶跟着一堆人一起往前走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这个地方的灵气很旺盛,越往上上那种感觉就越是明显,仿佛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吸引着她,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待着她一样。 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不是一个点,而是三个点。 在这个祭坛之上,有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在踏上最后一层圆台的那一刻,林琅看见了早早立于众人面前的,那一对双胞胎少年。 两个人都穿着华丽裁剪合体的长袍,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看不见表情。 那一刻,也许是太阳升起有些晃眼的缘故,林琅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前其实站着一座不可摧毁的双塔。 没有人可以撼动他们,没有人会质疑为什么祭天不是国师主持而是这对双胞胎。 “凡人总是会对他们不理解的东西产生崇拜,”流光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缓缓朝他们走上来的皇帝仪仗,“他们恐惧着这些未解事物,但又忍不住接近他们。” “所以人心是最好被操控的,”空明向自己的同胞兄弟点了点头,“我感受到了琳琅的存在,她从我们的禁制中逃脱了。” “有人帮了她,还赶走了狐狸国师。”流光叹了一口气,“明明想一直养着这家伙呢,比起伪神的武器这一名号,还是小麻雀更好听一些。” “那现在要在这群凡人面前把她夺走吗?” “我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做,如果随便唤醒了脚下的家伙,我想我们两个还不够那家伙塞牙缝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仪式相比于陆掌门在姬城做的那一套而言真的算是小巫见大巫。 林琅听这两个双胞胎跟念经一样念着颂词,讲道理,她师父玄言子讲心法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讲。 就跟俩小弟子搁那儿背书一样,让人听着就发困。 差评。 流光和空明早就注意到了人群中打着哈欠的林琅,说实话,毕竟他们也围观过那位白发剑宗掌门举行的仪式,当时觉得挺好挺简单,结果自己上手实操之后却发现了一件事。 姜还是老的辣。 明明看上去简单的。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流光心中一急,就不小心咬住了舌头。 这边和他同体一心的空明也咬了舌头还念错了一句话。 两个可怜孩子对视一眼,决定直接开始下个环节。 这边林琅早站着睡着了。 。 “那群道貌岸然的上神仗着自己是创世神明,就要把我们逼迫到北部的荒原去?” “我们绝对不接受。” “来人啊,把信使拖出去砍了,从这一刻起,我们荒神将组成神国!我们要推翻这群尸位素餐的古神!” “这个时代,是我们的!” 战鼓声响彻云霄,陆修亦能够看见那群荒神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声笑着,怒骂着,把天庭传信的信使拖拽出去,斩成数百段。 他看见琳琅紧张地拽着白发龙君的手。 “我们会赢吗?” “也许。”青年的脸上带着一层阴霾,不止从何时开始,他就像是失去了微笑的能力一般,只是安静地抿着嘴,异色的眸子失去了神采。 陆修亦知道青年龙君彻底和家族决裂了,为了琳琅。 龙族是高傲的,它们绝对不会允许家族中最有希望成为族长的龙娶一个地位低贱的荒神。 所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青年龙君和少女背上行囊,匆匆离开了那片温暖的海,一路向北去投靠那些荒神。 真是傻。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他的前世抛下一切和这个明显看上去不靠谱的姑娘私奔? 陆修亦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在龙君这个位置,又是否会这样呢? 荒神与古神们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三百年。 陆修亦自由地穿梭在众神的战场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些神明最后的惨状。 说实话,一开始还有点接受不了,但这一段记忆流逝得特别慢,慢到他甚至都习惯这中血沫横飞的场景了。 他慢慢踱步到那个人面前,弯下腰去观察那个人的惨状。 青年龙君的状态比他想象中还差。银色的龙角被削去了一边,洁白的长发沾满灰烬和血污,一边袖筒空荡荡的,看来是丢了一整只手臂。 青年的脸上满是血污,一道伤口横贯脸上,破坏了那双异色眸子。 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即使身受重伤,白龙仍然艰难地扶着剑站着,不让摇摇欲坠的自己倒下。 “歇一会儿吧。”陆修亦看着前世的自己,摇了摇头。 “琳琅她.......” “她受了重伤,被同伙带走了。” 龙君抬起满是鲜血的脸。 陆修亦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我认识你,你究竟是谁?” 龙君现在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只是一边喘着气,一边艰难开口。 “我说,我是未来的你,你会信吗?” “未来?我这种罪人,也配有未来吗?”龙君苦笑一声。 “嗯。你轮回了不少次,然后就变成了我,大约如此。”陆修亦点了点头。 “那琳琅呢?” “她一直活着,活了很久很久。”陆修亦叹了一口气。 “那就好,看来她成功活下来了啊......”龙君苦笑着,“看来我的努力......” “你的努力全部白费了,那家伙最后死了。” 陆修亦确实没有想到给自己造成最大麻烦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前世,话说给那憨子伪神做那么多武器干嘛,就不怕这家伙把三界都拆了吗? “你给那憨子做那么多武器干嘛?” “......” 第七十九章 愚者的罪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就在陆修亦以为那家伙彻断了气的时候,他又听见青年低声叹着气,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我或许的的确确,是一个蠢人。” “我以为我能护她一世周全,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唉......” 确实是蠢人一个。 陆修亦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和前世的自己对上话,但这种感觉不错。 看完这几千年的风风雨雨,陆修亦明白了这俩人为何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琳琅相比于林琅而言多了些娇俏也更会撒娇,而他的前世更温柔也更容易妥协,若这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凡人就完全没问题,但他们两个的身份差距实在挺悬殊。 完全迁就和妥协的爱在不对等的条件之下只会滋生病害。 就像现在这样。 要不是几千年来这家伙给伪神造了那么多武器,一百年前伪神就不会从东海登陆上岸,更不会给修仙界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情况确实是菜的修士都死的死伤的伤,但和陆掌门修为差不多的几座山头的大能们都在愉快地抢人头分武器,顺便把那群凑热闹的魔修一锅端走。 虽然搞到手的武器不仅不能用还各种嗷嗷乱哭,甚至还有几率成长为修仙界的毒瘤吧。 一想到某位不听话还各种捣乱的毒瘤,陆修亦就想叹气。 他现在开始担心林琅这家伙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伪神了,他可不像看着这家伙跟个开屏孔雀一样举着一堆手嘿嘿嘿嘿地跑过来跑过去。 所以下回林琅再管他要盔甲的时候一定要毫不留情的拒绝,一点点念想都不要给这家伙留。 “你这家伙,死有余辜啊。” 陆修亦站起身,前世的自己已经彻底沉寂了下来,或许这家伙已经死了,或许还要活着受罚。 但后面的记忆已经不重要了。 对这个家伙而言,在他失败被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去了。 周围的一切在慢慢消逝,战场、残骸、烟尘和血统统化为无数银白碎片,青年的身躯也随风而逝。 在一切和一切的尽头,是一片无边无垠的银白色。 还有那颗从青年身体中离析出来的,那颗流光溢彩的龙珠。 陆修亦盯着那颗一直在缓慢自转的龙珠看了一小会儿,伸出手握住了那颗小小的、透明的珠子。 他依旧还是不认同那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白龙是他的前世。 太沉溺于情爱,整的跟个憨子没啥两样。林琅都比他要聪明。 在他握住那颗珠子的瞬间,他能感受到这透明的小东西在震荡着,似乎像是在诉说着重逢的喜悦。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早已离开了不知多少年,”他握着那珠子,感受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流进四肢百骸,“我不认同他是我的前世。” 而后,像是将之前一直倾泻在心中的不爽全部发泄出来那样,陆修亦紧紧握住龙珠,语气中带着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愤怒。 “他以为那是爱吗?迁就着那个傻蛋还跟着那种人一起犯傻就是相爱?可笑之极!” “他以为自己能一死了之?还要拖上下一世的我给他还债!” “啊......真的气死我了,明明身边傻子已经够多了,为什么我的前世会是这种不靠谱的人啊!” 那颗珠子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开始不停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而后,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就在这一瞬间,陆修亦头上的独角慢慢隐了下去,他身上那些细小的银白色鳞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功了。 他成功变回人类了。 。 自从上回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睡着之后,林琅成为了皇宫教引姑姑们的重点关怀对象。 “不是这么走的!背挺直,身为三皇子的侧妃怎能用乡野村姑的步调走路?!” 那位长着一张马脸的姑姑死死握着一枝柳条,看着林琅这扭得乱七八糟宛如醉酒蝴蝶的步伐直叹气。 真是见鬼,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能保持着头顶上的书不掉的情况下,走成这种乱七八糟样子的。 “我觉得走得挺好的啊,你看,书没掉。”林琅早就用法术给书固定在头顶了,不要说走路了,她连着后空翻都不一定能掉。 “已经整整三天了,您今天要是还走不直,老身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马脸姑姑说着就放下了手中从未抽打过一次的柳条,在林琅的注视之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条白绫。 然后往房梁上一抛。 林琅被这视死如归的劲头彻底吓到了,连忙丢下头上的书就去抱那位姑姑的腿。 “不要死啊!是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好好走路好吧!” “我不信!你立字据!” 。。。 今天林琅依旧过得十分充实,充实得她想死。 上午被拖过去学琴棋书画下午被按着头学礼仪学作诗,天天天不亮就得被人提溜起来洗漱化妆,吃饭一道菜也不能吃几口,说是怕被人毒杀,只能一道菜动那么几筷子。 太麻烦了。 还是当个修仙者好,每天虽然修炼辛苦,但至少没人要求她学什么礼仪,没有人按着她的头让她必须去做什么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妇。 每天也就只有夜晚时间是能够供她自己支配的。 其余时间她都得顶着繁重的发饰和满脸的脂粉,就这么板着脸像是要准备吃人一样去学习。 “唉。” 今日又是跟着围棋国手学下棋的一天。 林琅好歹把棋子放到了纵横交叉的线上,没有放到那个明显是要摆棋子的空格里,国手大师非常欣慰,于是放下了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准备自尽的小刀。 自从上回马脸姑姑以死相逼成功之后,这几位老师都有样学样,每一个都是有备而来。 这让正义的小伙伴林琅非常紧张,紧张到装病偷溜出来,一个人翻上房顶就这么开始坐着叹气。 这破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要是上回在祭坛抓住那两个双胞胎就好了,为什么我就这么睡着了呢?”林琅捂着头,“唉...现在找那两个人又找不到,每天还得学这学那......” 少女有些懊恼地把沉重的发簪抽出来,甩了甩酸痛的脑袋。 “我不想学习啊!” 暴躁至极的少年声音从屋顶下传入云霄。 ? 谁把她的话说了?? 第八十章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是谁替她把话说了? 林琅悄悄伏低了身形,开始观察底下声音的来源。 只见某个暴躁小男孩愤愤地摔门而出抬脚就跑,身后某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人家一边喊还一边追,眼见着鞋子都跑掉了还没追上那个少年,便只能捶胸顿足唉声叹气。 哎呦呵,这不就是打小鸟的小伙子吗?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翻身跳下房顶,快走几步来到那位大爷身前。 “您老先歇一会儿,我帮您把那家伙抓回来。” 还没等老太傅反应过来,刚刚那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就宛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冲了出去。 “姑娘别追了你追不上的!!”老太傅朝着面前的空气声嘶力竭。 追不上?林琅的字典里就没有追不上这个词儿。 在跑步方面林琅还是稍稍放了点水,并没有使出全力跑。 况且身上的衣服也不那么适合奔跑,鞋子也紧得难受。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在那位少年拐过第一道墙之前拎住了少年的领子将他拽了过来。 “不想学习就不想学习,你跑什么?”林琅把这孩子往地下一放,开始说教,“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老人家是非常脆弱的吗?万一你们家师父一个心力交瘁死了怎么办?” “你是谁啊!不要管我。”这位暴躁的少年正是那位愤世嫉俗的五皇子,雍离辛。 “我是代表老天过来惩罚你的人。” 林琅知道这家伙就是传说中丢了好几回钱袋子的接头人,语气便稍微放柔和了一些。 但是胆敢欺负老头和小麻雀,这人绝对不可能被原谅。 “等等。” 雍离辛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在城里卖艺的百戏艺人吗? “你是那个玩蛇的女人!” 玩蛇? 林琅思索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便点了点头。 “对,没错,我就是。” “天王盖地虎。”雍离辛此时已经有些激动的手脚发颤了。 “小鸡炖蘑菇,”林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表情,“没错,我就是你的接头人。” 没想到他便寻不到的接头人居然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 “姐姐是剑宗的高手吗?说实话,我向好几个门派发了任务函,但不知为何只有剑宗接了任务。” 知道了林琅是修士之后,雍离辛变得安静且乖巧了起来。 都开始喊她姐姐了。 “我觉得可能是其他门派不太想接这种简单的任务吧?”林琅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些。 说实话,被喊姐姐还是挺开心的。 “简单?姐姐果然是高手,说起来那位国师是几个月前来这里的。” 雍离辛说起这事不禁长叹一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我国历来不接纳修士入境,但那一天父皇突然召见我们,那时候国师就已经在父皇身边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查遍了入城记录,也查不到关于他和他那两个弟子的任何信息。” “那个国师啊,其实已经解决了哦。”林琅看那家伙满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现在人消息都这么闭塞的吗? “哈?” 他没听错吧? 什么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 “国师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而已,这边已经把他赶跑了,”林琅拍了拍手,“但是我认为国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国师,其实另有他人。” “比如那对双胞胎?”雍离辛也不算是个笨人,基本上一点就能明白。 他也一直觉得那对双胞胎诡异的很,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抓到过人家的把柄。 或者说,每次线索到了某个地方就彻彻底底断了个干净。 他派出去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再回来过。 “那两个人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麻烦的多,”林琅可是被他们逮到过一次的,自然明白那两个男孩的恐怖之处,“身形敏捷、擅长符箓画印……” 林琅在脑海里把各大门派弟子的特征都过了一遍。 这些年来她惹过的门派不少,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惹人惹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人家门派的特征是什么了。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灵山派的弟子,”或者说是灵山派持有的武器,“当然,我也是猜测而已。” 林琅记得那个门派主修丹鼎符箓,大约三十年前左右她在行侠仗义的时候不小心砸了人家的炼丹炉,从此彻底上了门派的黑名单。 据说那灵山派老祖连夜赶到浮珑山,直接点名让玄言子给个说法。 最后还是足烛玖面子比较大,把这位爷给请了出去。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魔修呢,”雍离辛啧了一声,“既然是正道修士,为何又要大兴土木去盖祭坛?虽然也不算是大兴土木,那祭坛是一夜间建好的。” “他们为什么要建祭坛?”祭坛的作用是什么来着?林琅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如果那里站着的不是林琅而是任何一个听完整整一年修仙通论课的修士,那么这个修士就应该明白。 祭坛的作用要么是举行仪式,要么就是对什么东西进行封印。 这么匆忙的建造祭坛,一定有鬼。 “谁知道,”雍离辛一双黑色眼瞳中满怀怒火,“我只知道我父皇从此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原本励精图治,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现在却完全迷上了长生不老。” “啊,这个,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林琅摇了摇头。 她是修仙界中不可多得的能活多久算多久派,自然而然不能理解凡人对长生不死的执念。 “长生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要是当了修士,我肯定学那些实用的东西,像什么呼风唤雨啊,电闪雷鸣啊,劈山救母啊,徒手碎大石啊,那才叫厉害。” 等等是不是混进去两个奇怪东西? 对,这位五皇子雍离辛并不想作为凡人出人头地。 他确实想去修仙。 “不,修了仙,你就会知道……什么呼风唤雨都是假的,根本学不会。” 作为万年差生的林琅语重心长地劝慰着眼前的小崽子:“修仙每天也就是修修炼打打坐,呼风唤雨什么的都是大能做的,真的修仙老枯燥了真的。” “……” 第八十一章 魔尊的新宠物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修仙不是过家家,至少不该是过家家。 上一个把修仙当做过家家来玩的现在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林琅能在通论课和幻化课上多听那么一小会儿,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理论方面直接抓瞎的地步。 “我知道姐姐这是在好心劝退我,但我已经决定要去修炼试试了!” 五皇子雍离辛完全不觉得这种小小困难能打倒他。 不仅没有被打倒,反倒更加激动了。 “所以我有没有灵根?适不适合修炼?不对不对,我是去剑宗好还是去三清宗好?” 三皇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这她哪儿知道啊!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浮珑派,”林琅认真地告诉面前的小男孩子,“有时候那些出名的门派其实并不是特别适合每个修仙菜鸟,你看我觉得浮珑派就挺好,两个师父宠你一个,多带劲儿。” “这倒也听起来不错,不过这个门派我从未听说过。” 只见雍离辛陷入了沉思,但还是带着些疑惑。 毕竟这个门派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人跟他提起来过,但兴许是个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的沧海遗珠呢? 看眼前的小狼狗多多少少有些动摇,林琅又加大了一把攻势。 “进山门免前三年学费,不需要优质灵根,师父脾气好还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学习氛围轻松愉快还能当我的小师弟,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雍离辛开始有点纠结,“那修为什么的,会不会和正经门派差一截子呢?” 说到这儿林琅可就不困了。 “看见前几天那道雷了吗?那就是我召下来的,你要是不信呢我还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算了,我可不想再去听小和尚念经了。” 林琅看着这家伙带着犹豫的眼神,便从储物袋摸了块石头出来,轻轻放手里一捏。 只见那块小小的鹅卵石就这么变成一堆细腻的石粉从林琅的指尖流泻而出,看呆了某位叛逆期的青少年。 这可是林琅多年徒手开核桃获得的不传之绝技,不会轻易向人展示的。 “我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雍离辛倒吸了一口冷气。 “多练练就成了,”林琅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石灰,“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浮珑派四师弟啦!” 雍离辛点了点头。 这位五皇子此时还不知道,他这个决定到底有多错误。 未来整整五十年,当他认认真真学着浮珑派那完全不是给正常人上的课时,他才明白啥叫后悔。 不是他脑子的问题而是师父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哪有一早上让人围着山头跑三十圈少一圈就没早饭的! 。 魔域。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魔尊终于回来了,这空荡荡的魔城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气儿。 虽然对于大多数魔修而言,这种所谓的人气儿实在是太可怕了,还不如没有的好。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传到魔尊玄溟的耳朵里去的。 “一只幼年赤熊,”玄溟托着腮翘着二郎腿坐在自个儿的宝座上,手里拎了块肉干对着拐过来的小熊来回摇晃,“李玄言他可真有意思,怎么捡到的弟子都是些奇怪玩意儿?” “嗷!” 毛毛捞了半天肉干也没捞到,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变回熊形对着某人的爪子就是一口。 正所谓小熊再小也是猛兽,被咬上一口也是十分受不了,玄溟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任由这小熊崽子撕咬着他的手,表情淡然。 “牙倒是挺尖,”玄溟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点了点头对这家伙的牙口表示肯定,“会说人话吗?看起来像是不会。” “呜呜......”毛毛虽然不会说话,但还是比较聪明的。 眼前这个幼年人类把她拐到这里来,还不好好给吃的吃,真是让熊生气。 本来想咬死这丫的,结果这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怕被咬。 或者说咬伤这家伙的时候,这家伙看上去还很开心。 总之小熊是彻底没辙了,于是原地躺下开始装死。 “装死也是没用的,”玄溟用血流不止的手一把抱住小熊放在自己腿上,“你逃不掉的。” 玄溟还顶着那张幼态十足的少年脸庞,他在这儿抱着小熊玩耍的样子真的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但周围那些随侍的魔修们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生怕呼吸声太大让魔尊生气。 当身量缩水的魔尊从人间界回来时,有些脑子不够数的魔修仗着自己修为还行就想着改朝换代,结果可想而知。 “魔尊大人......”那位跪在下面的魔修已经等了许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或者更多。 他实在受不了了,再等下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嗯?”玄溟这才发现底下还跪着一个,本来想直接把这家伙碾成粉末,但又一想似乎不太合适,这儿还有小孩儿呢,便拦腰抱着小熊,跟抱着个大玩偶一样,语气懒懒。 “何事?” “已经不能再拖延了,现在三清宗掌门年幼,剑宗掌门失踪,正是大好的反攻机会,之前姬城那个伪神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不要,”玄溟一口回绝,“我没那个工夫,至于姬城那个伪神现在已经被封印了,你们想干嘛?把树刨出来扔我后院吗?”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您的身体已经变弱了吗?” 挑衅。 明目张胆的挑衅。 玄溟沉默着注视了一会儿底下那个长得乱七八糟的魔修,而后叹了一口气,轻轻捂上小熊的眼睛。 “想取代我的人多了去了。” 年轻的魔尊抬起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血色眸子。 “你算什么东西。” 他说完那句话就又将头低了下去,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小熊理毛。 但是,捂着小熊眼睛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放下。 大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魔修们只是沉默着注视着大厅正中心那一堆如果再描述下去就没法过审了的迷之物体。 没人看见魔尊是如何出手的,但好好的人一下子就这么变成了几千几万块。 连哀嚎声都没有,人就这么没了。 何其恐怖。 “清干净。” 血腥气已经涌上来了,玄溟闻着有些犯恶心,便摆了摆手示意那群没眼色的手下清理干净。 “嗷?”闻到血腥味的小熊有些不安地扒拉着那只遮住她眼睛的手。 “你饿了吗?”玄溟抱着自己的新宠物,语气温温柔柔,“再忍耐些吧,等会儿就给你弄些吃的......但是,你不准离开我,你是我的宠物,我的俘虏,你哪也不许去,懂么?” 第八十二章 浮珑山在哪儿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浮珑山在哪儿?” 这是姬选他们踏上寻找浮珑派之路的第七天。 按道理来说浮珑派就很好找,昆仑山以东三百里就是。 但问题是昆仑山那么长三百里那么远,浮珑山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这是姬选他们迷路的第七天。 姬选公孙藕万念青和相遥四个小朋友已经兜兜转转了很久很久了,能问的人都问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浮珑山具体在哪儿。 相遥也彻底失去耐心,说是找那位烛玖大人述职,就这么直接回去了。 “浮珑山?你们是在找浮珑山吗?”正在大家一筹莫展在客栈里唉声叹气的时候,那个一直忙里忙外的店小二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茶。 “这种事儿跟你没关系,”姬选哼了一声,他看着这店小二满身的穷酸气就难受,“怎么,你难道真的知道这山头在哪儿?” “那地儿我熟啊,以前我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那山头上有两个师父两个徒弟,听说最近又多了那么一个小徒弟,他们总下山赊账吃荞麦面。怎么,你们去哪儿作甚?” 刚接过茶杯的公孙藕愣住了。 这时候姬选和万念青才正正经经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店小二,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真知道那里!?” 眼前的店小二,哦不,那位帅气的男子眯起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说实话,万念青都没想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有颜值这么高的男人,个子又高说话又好听,笑起来周围能凭空开出花。 为什么刚刚还觉得这家伙只是个路人来着? 万念青色心渐起,舔了舔嘴唇,笑了笑。 “空口无凭,你得带我们去那里才行,当然这一路上也不会短了你的灵石,怎么样?” “要我跟着一起同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各位老爷,我这边还欠着客栈一笔灵石,你们要是能替我赎身的话,我可以免费带你们去浮珑山哟~”帅哥朝万念青抛了个媚眼。 万念青当时整个人都瘫了。 不赎身不是剑宗人!偶买噶赎他!这么高质量的型男错过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某位原百花教弟子直接拿上姬选的钱袋就去找老板。 “你说老林?他连吃了半个月霸王餐还白住,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客栈老板倒也是个爽快人,算盘一敲,“你们要想把他赎走,就给个五十万灵石意思意思吧!” “你怎么不去抢啊!”跟着钱袋一起过来的姬选发出一阵哀嚎。 “五十万就能买帅哥吗!”万念青啪的一声把钱袋放到台面上,满脸都写着今儿个一定要把帅哥搞到手的决心,“便宜!再给我来两个!!!” “小姑奶奶那是我的钱啊!!” “不就是几个破钱吗!到时候叫我爹赔给你。” 姬选一想,完了。他敢管池长老要钱吗?算了算了就当是交学费了。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在姬选的哀嚎声中过去了。 “感谢各位小侠士相救,”成功被人从黑客栈赎出来之后,帅哥向各位抱了一下拳,“我姓林名玄隐,各位直接叫我老林就好。” “看你这样子,你也是修士?哪个门派的?不会是散修吧?”姬选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家伙身上完全没有品级的衣服,“连个武器都没有,这么穷的吗?” “武器啊,全送人了,”林玄隐笑了笑,“之前出去了一段时间,我那几个朋友就把我的东西全收起来了,连条裤衩子都不给我这个老朋友留,真是过分啊。” “穷鬼,”姬选摇了摇头,“哼。” “人家穷怎么了?至少人家能靠脸吃饭啊!”万念青已经彻底迷上了这个帅哥修士,开始不停地给人家说好话。 公孙藕沉默着听着那三个人聊天。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不是眼熟,而是身上某种气质很熟悉。 就像师娘一样,笑起来就带着万丈光芒。 “其实浮珑山很好找,不过只有诚心诚意的人才能找到上山的口,不然就只能在山脚下徘徊,”几个人御剑了几里地之后,老林突然开口,“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我建议你们原地歇息。” “这明明还是半下午,怎么就天色晚了?” 姬选话音未落,只见天空就这么逐渐阴沉了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下起大暴雨一样。 “这地方就是这样啦,偶尔会下暴雨的,我看小兄弟你们也不要御剑了,不然被雷劈的话也挺难受的。”老林像是早有预谋一般露出了一抹微笑。 御剑飞行注意事项的第一条就是不要在雷雨天御剑,当然他们掌门除外,掌门不怕被劈。 “确实,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露宿一晚吧,”万念青担忧下雨打湿她的衣服和发型,搂着公孙藕的腰的手又环得紧了一些,“就听他说的吧,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上山。” “好...好吧。”公孙藕很难应付万念青这种人,这种人是极端的利己者,所作所为滴水不漏,就算讨厌她也说不上来为何会讨厌。 她只好点了点头。 既然四票之中都有三票了,姬选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得起程,绝对不能辜负掌门师父对我们的信任啊!” 这句话显然是没有任何威胁力度的,万念青和老林还是该干嘛干嘛,散漫得很。 “小姑娘,我想问问,你们去那座小破山干嘛?”在收集柴火的时候,林玄隐找上了公孙藕。 “我、我们是为、为了报、报信......”公孙藕还是第一次和陌生男性离得这么近,她已经紧张到快原地死掉了。 “报信?”只见林玄隐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眸子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真是个神秘的男人啊。 公孙藕脑子都快被这人看冒烟了。 “原来如此,”只见那男人眼中闪过一道红光,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有人动了我们家的崽儿啊,既然如此,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老李好了。” 什、什么? 公孙藕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她现在已经紧张到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没什么,我们明天一早就上山,浮珑派的早饭分量很足很好吃,前提是你们去得够早。” 男人将食指放在唇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第八十三章 不许插足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话说昨儿个还是懒懒散散的老林,今天的干劲意外的满。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那时候,这家伙就已经收拾得齐齐整整准备出发了。 “快点快点,今天早点出门早点上山,时间可不等人啊各位!”老林拍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姬家少爷的胳膊,“快点啊我还有事儿呢不要再睡懒觉啦!” “你这人怎么这么聒噪啊!!” 姬选也是有脾气的,昨儿大晚上荒郊野地的睡得人难受,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这公喜鹊又在他耳边喳喳乱叫。 气死人了,到底是谁说的先休息一晚上再走的?这人咋回事儿啊怎么一天一个样啊! “真是懒驴上磨屁事儿多,”万念青一大早就起来洗脸梳头上妆了,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某个人的笑话。 百花教教义第一条,头可断发型不能乱,随时随地保证妆面清爽美丽是每个百花教弟子应尽的职责和本分。 更何况现在还遇上了这种程度的美男。 这要是不努力一把拐回百花教给那群姐妹们炫耀炫耀简直天理难容。 “你们别看浮珑派庙小,这门派可不比那些大门派差到哪里去,这一代掌门玄言子可是强者中的强者,他养的那条蛇还会说人话呢。” 这一路上,大家就光听着老林的单口相声打发时间了。 “知道知道。唉,不瞒您说,我们家师娘就是浮珑派的,一拳能把墙打穿。”姬选也无聊,开始捧哏。 “你说你们家师娘是浮珑派的,那她道侣就是你们师父?”林玄隐眼睛一眯,开始盘话。 “哼,那是自然,我们家师父那可是宇宙第一厉害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能文能武一手遮天,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就只有仰望我师父的份儿,”一提起自家师父,姬选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是我说,我师父是真的厉害。” “那你这厉害师父都这么厉害了,他为啥要找道侣呢?自己一个人快快乐乐得道飞升不好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找道侣自然有许多好处,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确实,我确实不懂,”林玄隐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此时距离浮珑山,还有三十里。 。 “我受不了了。” 在和雍离辛结成了战略同盟之后,林琅的日子并没有比之前好过多少,甚至每天还要腾出来那么一点时间给这小子讲讲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经书。 长期的高压作业终于把浮珑派的清纯少女逼成了无情的学习机器。 只见琴棋书画没有学成多少,那头发倒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林琅心中十分郁结,郁结得快死了。 三皇子雍离权今日倒是没什么事情做,便过来寻一下这位整天忙到脚不沾地的仙子大人。 只见正在这边上书法课的林琅气定神闲手起笔落,就这么在一尺见方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宛如被狗啃过一般的“大”字。 “不错不错,很有进步,看来老夫的书圣一位后继有人啊!”立在一旁看林琅笔走龙蛇的当朝书圣摸了摸自己的一把好胡子,“真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都是师父您教得好。”林琅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这是什么情况? 刚进来的三皇子殿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三殿下。”书圣用余光看见这位皇子偷偷摸摸的走进来,便轻轻退后一步向这位行了一礼。 “免礼,”雍离权轻轻向书圣老爷子点了点头,“这是在做什么?” “回禀陛下,是在学书法。” 如果这东西能叫书法的话。 这些老师已经对林琅这个笨学生束手无策了,说实话只要林琅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把这堂课上完。 就是他们这些为人师表的人的最大胜利了。 毕竟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不开窍了,就那种今天教完明天就忘的类型。 今天各位老师的生活也很艰难。 林琅见来人正是她的假王夫,便点了点头。 “早,你帮我和这群人说说,今日我得出去办些事儿,不想再学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像五皇子雍离辛那样说不干就不敢撂挑子直接跑的。 林琅这边听说那两个双胞胎刚回了国师住处,心说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们问问话。 但是这边实在是走不开,这几个老师就像是人精一般,一看林琅没心思学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日就饶了她这次吧,”雍离权向书圣点点头,“让她出去溜达溜达换换心情也是好事。”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今日这堂课就先不用上了。”书圣一见皇子都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 今天先饶你这蠢货一命。 “多谢,”林琅出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抬手抱拳向雍离权道谢,“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情,就不在这儿耽搁你的时间了。” 雍离权本想笑着说“就算耽搁一会儿也无妨”,但是一想到眼前的姑娘已经是他人的妻子,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为一人所留之时,他的心中不免划过一阵酸涩。 便只好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开口。 “嗯,路上小心。” 。 流光和空明刚刚回到神麟国的落脚处,这几天他们回了一趟灵山派。 那个掌门天天婆婆妈妈的烦死个人,非要他们定期回去一趟报告。 “掌门她是真的把我们当做她的孩子了吗?”空明找了把椅子直接坐下,“也许我们下次该对她好一点。” “确实,这个凡人捡到我们的时候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难免会把所谓的爱转移到人类幼崽形态的我们,”流光抬起手和空明十指相扣,“但是她不知道我们没有所谓的人类的感情.....也许没有吧?我不知道。”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空明想起临走前那女人往自己怀里塞的冬装,轻轻低下了头,“之后就回去吧,哥。” 流光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情绪和感受彼此关联,所以现在空明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你还是太弱了,我们不应该拥有这种感情......我们只要有彼此就好了。”流光低下头,把前额抵在自家同胞弟弟的头上。 他的声音轻柔,用着像是在哄他弟弟睡觉一般的语气。 “不要让别人插足我们的关系,好吗?” 第八十四章 那个老祖、尴尬至极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清晨,浮珑派山门处。 “果然跟着你没错啊,这么快就到了浮珑派了啊?”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浮珑派山门的这一瞬间,就算是一路上怨言满满的姬选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看这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大门!看这满是灵石味道的风景,不愧是他师娘的门派,真是贵气! 这山门是贴了金箔吗! 姬选摸着那金光闪闪的柱子,一个劲儿地感叹。 真是个有钱的门派,虽然和姬家相比还差了点,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万念青也看花了眼,这门派这么有钱的吗? 看这远处这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真真是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神奇的仙境? 在这群小崽子高高兴兴地摸来摸去的时候,远远站在边上观望的林玄隐眉间老早就皱成了川字。 这土嗨一般的装修和宛如暴发户的品味......是那个长尾巴的爬虫干的吧! 不对,这群老穷鬼哪儿来的钱去装修山门? 他们不会就这么把他的法宝全卖了吧! “来者何人?” 只见从清晨的雾气之中缓缓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少年,那位少年身着白衣白袍,看上去不染凡尘,一张出尘脱俗的精致脸蛋更是让某位前百花教弟子尖叫不已。 和这周围暴发户一般的装修格格不入。 “啊!”公孙藕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这个是师娘的师弟,那个一直在医庐帮忙,后来某天就不见了的黎雾。 “啊,居然是你们,怎么来这里不会是来找我师姐的吧?”黎雾在众人面前停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我师姐并不在这里。” “不是,我们不是来找师娘的...”姬选出了一层冷汗,明明在剑宗的时候黎雾这家伙看上去还挺人畜无害的,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却如此威严? 黎雾仍然带着笑容,但一双冰霜般的眸子中不带一丝感情。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那剩下那两位客人呢,你们又是为何而来?” 万念青此时已经彻底陷入花痴状态了。 这么回事儿啊这个门派,为什么这里的弟子能长得这么好看!? “我也想见你们掌门,”林玄隐扒拉开此时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的万念青走上前来,“你只消告诉他老林来了,他便知道了。” 伪装的真拙劣。 黎雾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不安好心的某位早就飞升了的门派祖师爷。 这老头有意思吗,明明是回自己家,搞那么多幺蛾子干嘛? “知道了,那就随我来吧。” 山门往上是一段石阶,黎雾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和这些剑宗弟子们讲解。 “浮珑派清晨总会起大雾,偶尔会看不见眼前的道路,等快中午的时候就散去了。” 这哪里是大雾,这能见度已经不超过一尺了,姬选只觉得这破地方十分诡异。 这里不会有什么怪物出没吧? “自某位不靠谱的祖师爷飞升以后,浮珑派一度穷困潦倒,现在你们看见的的亭台楼阁红砖碧瓦,都是这几个月新建的。” 不靠谱?林玄隐的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飞升老祖留下来的法宝不少,随便卖几个不就有钱了吗?” “说得好,”黎雾早就知道了这老怪物会这么说,“老祖飞升前留下的物件都是我们大师姐的,他临走之前在自己的洞府设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禁制,除了大师姐以外的人碰了就是一个死。毕竟我们大师姐林琅可是他的亲闺女儿。” “师娘竟然有如此来头??”姬选震惊了。 “好、好厉害!” “.......”林玄隐沉默了,他有点尴尬,还有点害臊。 问题是,林琅真不是他生的啊。 黎雾抬起头看了看雾气弥漫的天空,语气淡淡。 “那还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飞升老祖骑马越过一条小河,只见河上顺流而下飘来一个大桃子,老祖把那桃子捡了回来,取了吃了,然后突然间有了孕感,怀胎三年之后生下了我们家大师姐,起名林琅。” 真不愧是那条老蛇的弟子,这鬼话说的也太像那么回事儿了,比那什么“林琅是他和后山通臂猿生的崽儿”听着靠谱多了。 “因为我们没办法变卖老祖的法宝,所以你们眼前的金碧辉煌,都是你们剑宗掌门给我们家大师姐的彩礼。” 黎雾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往林玄隐身上甩眼刀子。 看见了吧,要不是你这家伙什么都不管,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把你闺女儿卖了换钱的地步。 “……”这下林玄隐不吭声了。 行吧,看来这小子实在是非常厉害啊。 真是太可怕了,为什么现在的年轻小孩子这么可怕啊? 。 林琅这边一路沿着宫墙摸到了国师那边。 正所谓草木皆兵。 既然来到了别人的地界,那就有可能发生各种事情。 比如万一那两个双胞胎又冲出来,把她变成小鸟再关回笼子里该怎么办呢? 这次可没有陆修亦来救她了。 林琅握紧了拳头。 成败在此一举。 少女沉默着抬起手,眼中的红光开始闪烁着,将那股超越常人的力量传送至她的手臂。 要上了。 “崩山式,起!” 林琅如燕子一般轻轻跳起,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宛如一颗带着无尽加速度的陨石,一般狠狠地砸向国师府邸。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 “你醒了啊。” 又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语调。 还是熟悉的把书本扔到他身上的方式。 陆修亦睁开眼睛咬牙切齿。 “看完我的书,能不能好好收回去?非得扔到我身上才算好?” 永劫龙君看着陆修亦这一脸起床气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错,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姑且没有那么容易去死。” “你其实已经跟死去差不多了,知道么?你昏睡了一百年。” 永劫龙君轻轻从宝座上起身,他的语气平淡,仿佛一百年就像是一瞬间一般。 陆修亦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是一百年之后了? 第八十四章 麻雀的反击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说实话,陆修亦怀疑这老龙在诓他。 他又不是什么长寿的神仙妖魔,怎么可能大梦一场耗时百年? “胡说八道,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永劫龙君并不是一条诚实的龙,至少在他前世记忆中确实如此。 简而言之,就是这家伙在以前比较喜欢骗一骗自家兄弟,所以他除了打谜语之外的话统统不太可信。 话虽如此,但这一觉确实睡得有些久了。 “没想到你居然发现了,好吧,确实也没有一百年那么久。” 永劫龙君耸了耸肩膀,把手边已经漏干净的沙漏颠倒了一下,让那之中细碎的蓝色砂砾重新完成自上而下的奔波使命。 “漏斗翻转了三次,所以你只睡了三个月就醒了。虽然是人类的身躯,但恢复速度还是可圈可点。” 准确点的说,是恢复速度太快了,简直和正常的龙族相差无几。 实际上对长生种而言,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不太能琢磨的。 有时候睡个午觉再醒来,周围已经是沧海变桑田。 有时候大梦三生,醒来却发现黄粱未熟。 但睡醒了又能怎样,周围还是这片万年如一日的永劫海,而熟悉的那些人早已长眠不起。 陆修亦沉默了一会儿。 诚然,原本应该是血肉模糊的腹部此时已经好的完全,身上的衣物也没有随着时间变化而朽烂。 “对了,醒了也别急着走,”龙君站起身,“上头那边,关于你我的调令两个月前就下来了,只不过你一直没醒我就顺便替你答应了。” “什么上头?麻烦说点我能听懂的。” 这家伙说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什么上头什么调令,又答应了什么? “就是天庭那边,反正你未来也是要飞升的,上边说,念在你表现不错,现在就可以让你接手相关事宜,”龙君站起身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感恩戴德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永劫之海的龙君了。” 哈? 陆修亦的眉峰已经皱成小山高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还没毕业就先入职么? 话说这工作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肥差啊问题是。 “说清楚点。”陆掌门捂着头,他快烦死眼前这个一说话就让人猜谜的家伙了。 这种爬虫类是不是都有点语言上的毛病?那条老黑蛇和那个小白蛇都有口癖,而这疑似他前世的哥的老龙直接让人猜谜。 “我觉得我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是你这家伙的理解水平一直没有进步而已。” 永劫龙君,哦不,此时不应该叫他永劫龙君了。陆修亦的记忆中有他的名字,他叫湮。 “我的意思是,在把龙珠塞进你身体里之后,我就想方设法联系了一下上面。然后在两个月前那时候,上面派了人过来,”湮顿了顿,说,“带来了你的赦免令。他们念在你这一世亡羊补牢剿灭伪神有功,取消了你的万世轮回惩罚。” “我想问一个问题,”陆修亦看着湮那双碧蓝色龙瞳,“百年前从东部海爬上岸的伪神,是不是我前世的恋人琳琅?” 湮沉默着回望着眼前的人类。 这家伙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很像,但是比他弟弟稍微好一些。 这个人类不是那种会被情爱束缚的人,也许只是未曾经历过这些。 “如果你知道她是你前世的恋人,你还会选择去跟着那些人类修士一起杀死她么?” 湮反问陆修亦,但是自己却先给了回答。 “你会。你具备一个修仙者应该具备的品质,这也是那群脑子有病的神仙选中你的原因之一。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情,你冷静到让人恐惧。” “......” 感情? 直到湮提到这个词,陆修亦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林琅。 对啊,都三个月过去了,林琅现在怎么样了? “总之,这片地方就留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永劫海的龙君。上面给我安排到了南边的海域,我明日便出发了,我想,我们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一次了。” 湮说着,抬起手揉了揉自家弟弟的银白色长发。 曾经在他们还年幼的时候,他们也曾亲密无间。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眼前的终究只是一个陌生人,仅此而已。 “你好自为之。” 。 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在流光和空明扣着十指相互分享情感的时候。 房子塌了。 几乎没有一点点预兆,就连能感受到的灵力也是瞬间迸发而出的,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瞬间击碎屋顶,只见刹那间破碎成千万块碎片的瓦四处纷飞,断成两截的大梁就这么朝着双胞胎男孩倒下。 “敌人!”流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先是把自家弟弟往身后一推,抬手扬起屏障挡下所有朝他们倾洒下来的建筑碎片。 但是他还是慢了半拍,破碎的木榫宛如暗器一般直直朝流光飞来,瞬间划破少年脸庞。 “哥!” 空明总算反应了过来,连忙抬手下了数道禁制挡在流光身前。 “小麻雀来寻仇了,”流光眯起荡漾着光芒琥珀色的眸子,他轻轻擦掉脸上的血,“不要怕,她奈何不了我们。” “真的吗?”那位来自浮珑山的武器少女宛如猫儿一般从被她砸烂了一半的房顶上轻轻跳下,逆着倾泻而下的日光,在一片尘埃之中站定。 “把我关在笼子里,只给我喂干馒头和生玉米,不给我水。”林琅抬起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眸,宽大袍袖之下的纤纤双手连指尖也染成了赤色。 少女那张擦脂抹粉的稚嫩脸蛋此时在红光的加持下看上去妖冶无比。 “伪神......”空明看着林琅,嘴里忍不住呢喃。 琳琅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和他们曾经看到的少女完全不同。 琳琅很弱,这是他们在化形之初就印在脑海中的事实。 但现在的眼中宛如魔修一般泛着危险红光少女不是琳琅,她的气势更接近那些伪神。 空明记起自己在姬城和那棵树对视的一眼。 伪神的眼睛形态各异,光他见过的就有两双。 那些形状位置千奇百怪的眼睛只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杀意。 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杀意。 就像此时此刻的琳琅那样。 第八十六章 天衍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很久没有打过架了。 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算了算,发现上回这么畅快淋漓地随便破坏场地还是在大半年前,之后她就收敛了很多。 不,是准确点来说,是一直在忍耐。 现在终于不用忍了,林琅已经忍这两个小子很久了,终于抓到处理这俩的机会了。 看这两个小崽子如临大敌瑟瑟发抖的样子哦呵,简直就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麻雀一样。 “琳琅,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和我们为敌,”流光的脸仍在流着血,但他此时此刻显然顾不上这么多,“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当做鸟雀关在笼子里。” 林琅抬起手直接用灵力催动镯子。 “雷来!” 如果说世间还有什么是靠谱的,大约就是这只完全不输给任何法宝的镯子了。 只见那镯子中蕴含的电光顺着林琅的手腕直接缠绕上她的左手,林琅右手扶着左手手腕,对准流光身后的空明打出一道球形闪电。 说实话,这种形态的攻击也许不该出现在修仙界,这已经超出了流光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要让琳琅这种家伙拿上这么恐怖的法宝,这个把绝世神兵交给一只疯癫的猴子有什么区别?! 流光拍出五道防御符咒外加一道避雷咒,讲道理,他从他们掌门房中偷出来避雷咒的时候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这种咒只用来给飞升修士挡天雷的。 “积土成山,去!”空明挡下流光那道避雷咒,径直把一张符箓拍在地上。 那些被林琅砸碎的建筑废料瞬间飞起组合成墙壁挡在双胞胎的面前,那带着林琅灵力的球形闪电砸在土石砖瓦组成的墙壁上,瞬间破碎。 “躲在墙后面算什么本事?”林琅也没指望这一击能让这俩人服软,只是抬手成拳径直冲上去一击将废料墙壁击得粉碎。 正所谓谈判要在服软后,林琅的想法很简单,先把这俩家伙揍差不多,就像他们对他做的那样,然后再挨个盘问。 以德服人。 “就算我和我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一上来就打架吧!”空明眼见着林琅挥拳像是打破窗户纸那样打破他们设下的禁制,不禁有些急了。 “你们把囚禁叫做‘就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林琅心说是你们脑子有问题还是她理解有问题?要不是陆掌门克服千难万险过来救她她现在还是只笼中雀好吗? 空明推开流光,抬手五指呈掌接住林琅那一拳。 少女赤红色的左拳和空明的右掌瞬间相击,冲击波震飞了不少废料。 不愧是浮珑派一号种子选手林琅,这一拳至少带上了七成力道,但可惜她面对的并不是以敏捷和速攻闻名的锦橙,而是以“坚硬”和“偷袭”出名的流光与空明。 “你不该和我硬碰硬,”空明淡琥珀色的眸子中波光流转,“我承认你很强,你甚至能完全压制锦橙.....也许我们所有人一开始都看错了你。”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为什么像是认识了我很久一样?我们明明没见过,甚至没有打过招呼。” 林琅只觉得自己这一拳像是打在了铁板上,震得她手生疼。 虽然空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锦橙应该告诉过你,我们是兄弟姐妹,百年前那位荒神大人陨落之时,将生命力分给了身为武器的我们,我们从而得以化为人形。”流光一面说着,一面催动了剩下那段大梁朝着林琅砸将过去。 “荒神?”又是不知道的名词,林琅抬手打飞那截大梁,问道。 “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伪神,但是那位大人和姬城那个人工制造的假货不一样!祂是上古留下的神明,只是被那群神驱逐了而已!” 脑中开始出现了一小段嗡鸣。 林琅捂着头,那个声音开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赶不走还驱不散,一开始还是无规律的蜂鸣,而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楚。 那个声音逐渐被展开,被碎片般的记忆熨平。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在喊。 “林琅。” “林琅你快走!” “不要回头,不要管我,快走!” “......忘了我。” 逐渐清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明明从未听过有什么人这么对她说话,为什么自己下意识想起了某位远在天边的陆掌门。 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会猛地揪痛? 只见少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再攻击也不再防御,就这么站着,只是站着。 而后,她的眼角慢慢划过一道血痕,宛如泪水一般,从眼角直至下颚,然后再滴在铺满尘埃的地面上。 一滴,又一滴。 恍惚之中,林琅看见一个和她长得有九分相似的少女面对她缓缓走来,少女穿过流光和空明的身体,穿过他们设下的禁制,穿过土石砖瓦的废墟,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在林琅面前停下。 然后,少女轻轻抬起没有血色的泛着青灰色的双手,慢慢捧住林琅的脸,擦去她脸上的血泪。 如堕冰窟的触感。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眼中失去神采的少女张开干裂的双唇,缓缓开口,“不要再想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你是谁?”林琅抬起手摸上少女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冰冷宛如尸身。 “我是,你的碎片。你,锦橙,流光,空明,还有那几个兵器,我们都是你的碎片。” 少女那无光的眼慢慢眯起,露出一个迷离而又温柔的笑。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天衍。” 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般,林琅慢慢地、轻轻地,但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天衍笑了笑,而后瞬间化为无数冰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琅从未像今天这样理智,她能看到身边无数的灵气汇编成河流,在她和双胞胎之间流淌,然后又汇集到远处。 就像是追逐着毛线球的猫一般,林琅下意识追逐着这些汇集的线状灵气冲了出去。 这些吸引人的小玩意儿有自己的源头。 就在那个祭坛上,她看见了。 “这疯婆子在干吗?”流光有些艰难地从废墟中爬出来,他不该尝试着偷袭琳琅的,他冲出来的一瞬间就被琳琅周围那奇怪的禁制反弹到了一大堆瓦片之中。 “她要去祭坛,”空明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她要唤醒我们封印在祭坛之下的伪神!” 第八十七章 叙旧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呈带状分布的灵力就像是悬浮在空气中的河流,在林琅的手中飘来飘去,每一条灵力都有它独特的颜色。 林琅抬手看着自己的,她的灵力又少又稀薄,甚至没有什么颜色。 那更像是一坨透明的凝胶,就这么干巴巴地贴在她的身上,只有从手臂至双拳散发出的红光是如此的危险且美丽。 而手镯上散发出的灵力则散发着稳定且令人安心的淡紫色光芒,就像是陆掌门偶尔会对她露出的温和笑容,让人心情平静。 而这盘旋在神麟国朱禁城上空的、宛如银汉光带一般令人过目不忘的灵力洪流,则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那个叫天衍的女孩,不,或者说她的师父的师父,天衍道人,给了她这双能窥探他人灵力的眼睛,又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根本算不上是任务的任务。 那就是找到这座城中的伪神。 找到祂,吃掉祂,或者处理掉祂。 不能让那家伙醒来,不能让一百年前的事情再上演。 林琅发现自己很快就接受了天衍交给她的任务,就像她轻而易举地接受天衍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一不争的事实,就像是常识一般。 常识告诉林琅天衍就是她的一部分,而她现在则需要去处理一个伪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反倒是饭点要按时吃饭,睡觉前要先刷牙之类非常识的事情,在现在的林琅看来比较难以接受。 “灵力的长河吗?就算是被人封印着也如此之强,真不愧是伪神。” 林琅面对着祭坛的入口,说实话她现在心情比较复杂,不是突然接受了自己是某个人的某个碎片又是她的本身的这一设定,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搞开眼前这个看起来漏洞百出的封印。 就这么砸一拳下去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这么冒出来吧? “琳琅!快停下,不能接近这里!”匆匆忙忙追上她的那对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对她喊。 “我说,我们很熟吗?”少女眯着红光闪烁的双眼语气淡淡,此时的她反而看上去像某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魔修大能。 林琅在天衍的帮助下多多少少拾回了一些常识性的记忆。 她记得这两个小朋友是双锏。锏么,用来出阴招用的,还很结实,实打实的陨铁疙瘩。 和他们硬碰硬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林琅慢慢转过头,这两个小朋友不值得她多花心思去处理,就让那个一直在她身体里睡懒觉的家伙处理吧。 “锦橙在么?拖住他们。” 在那个瞬间,林琅如墨一般的长发突然无风自由乱舞起来。 而后,从那一头长发之中慢慢走出了一位人偶般绮丽的少女,她有着如同黑夜一般的长直发和一张如同陶瓷般素净的脸庞。 但是她身上穿着的并非第一次见到时那身剑宗标志性的玄色制服,而是宛如异邦人在茫茫大漠中用颜料在石窟壁上画下的仙子一般,身着七彩霓裳,浑身上下挂满彩色宝石作为装饰,赤着一双脚,每走一步身上的宝石首饰就会叮当作响。 “是。” 锦橙抬起霓虹色的双眼,语气轻轻的,不带任何感情。 下一刻,无数的发刃朝流光和空明袭来。 “拖住他们就可以了,不许吃,”林琅看着锦橙着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下,“或者捉活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懂。” 所以为什么明显已经被封印的锦橙会在这里?还打扮得跟个飞天女仙一样花里胡哨的? 不对。流光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他终于明白那时候在姬城感受到的属于锦橙的气息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了。 是琳琅。 琳琅这家伙吃掉了锦橙,把她的能力、肉身、气息......全部拿走了。 但是为什么这家伙现在才把锦橙放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把他们兄弟俩一网打尽吗?! 。 “看来你还是来了,”玄言子看着眼前这个跟在一大堆小屁孩子身后上山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林玄隐,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姬选刚想问一下此时此刻这诡异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是黎雾。 只见浮珑派的二师弟轻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随我来。”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姬选甚至出现了幻觉,仿佛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黎雾,而是某位身材长相都满分的漂亮大姐姐。 他只能愣愣地点着头,然后跟着同样像是正处在梦魇中的公孙藕和万念青一般,慢慢自觉主动地离开这间屋子。 “他们会自己去客房的,然后躺下睡上那么一觉,还要麻烦祖师爷把他们扛回剑宗了。” 黎雾说罢拍了拍手,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带软垫的椅子坐下,开始闭上眼睛假寐。 “好了,师父和祖师爷你们慢慢说,我这边先躺一会儿休息休息。” “我说,你们从哪捡的这扇贝?”看完这一切之后,林玄隐实在忍不住吐槽了。 “我哪里知道,都是他们硬塞给我的。” 玄言子抬起手,随便在空中轻点几下,那茶壶就这么从红泥小火炉上蹦哒了下来,自动在杯子里倒上两杯清茶。 “你知道我是不喝茶的,茶叶太苦,所以酒呢?”林玄隐虽然嘴上说着,但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了茶杯地递到嘴边。 “每年都酿,每年不出半年就喝完。”玄言子这边只有酿酒的份儿,根本就没有喝酒的份儿。 他开春酿的酒全都被那条老蛇外加自己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子喝完了。 “可惜啊,可惜,”林玄隐叹了一口气,“我没法喝上我师弟酿的酒了。” “所以你这次下来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跑腿的,上边给某条受罪龙族免了罪还给安排了职位。刚好我闲着没事,就让我下来只会他们一声。” 林玄隐笑了笑,满脸都写着神秘。 “我打算一个月后再去告诉人家,好歹让我歇那么一会儿再说。” “所以你为什么会跟他们走在一起?”玄言子那张略微平凡的脸上带着些不信任,“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我觉得肯定不是来叙旧的吧。” 第八十八章 关于魔尊和小熊崽子的二三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你应该不是来叙旧的吧?” 玄言子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已经一百年了,这家伙看起来还是那么不靠谱。 见自家师弟都这么说了,浮珑派唯一开山兼飞升老祖摸了摸自己刚长出不少青色胡茬的下巴,一双丹凤眼中带着笑意。 “确实有那么几件事是是要我来处理的,至于碰上那群小朋友只是意外中的意外。毕竟你也知道嘛,路费这种东西是随随便便都能花干净的。” 林玄隐把自己是如何一下凡就被骗到黑客栈打工跑堂洗盘子还债的事原原本本的给玄言子说了一遍。 “没有八百年的脑血栓,干不出这种事情。” 玄言子还没有点评,这边眯缝着眼睛躺在那儿的黎雾先开了口。 “也不至于如此,”玄言子那张略带着疲惫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些笑容,“这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本性如此啊?喂,不要仗着你是我师弟你就可以随便开玩笑啊。” “看看,急眼了,”玄言子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语气依旧不饶人,“都是飞升过的人了,怎么还跟我们这群凡夫俗子发脾气?”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得再跟你说件事,”林玄隐这才想起来那一堆剑宗崽子来这儿到底是来干嘛的,“你们家那只小熊,就是那个叫毛毛的,被我们小师弟抓走了。” “谁?”玄言子愣了一下。 什么师弟? “玄溟。”林玄隐知道玄溟是他师弟玄言子最不想提起的人之一。 早八百年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死活不对盘,出了那件事之后更是如此。 “他有病吧,天天对着我的人下手?”玄言子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略带慵懒和疲惫彻底变成了恼火,“我去给他松松皮,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我的人?” 如果林琅在这里的话恐怕就要大吃一惊了。 毕竟这位常年累月都保持着温柔态度疲惫表情的师父绝对不可能露出此时此刻那极端刻薄的表情。 但是在天衍宗大师兄林玄隐看来,此时嚷嚷着放狠话的李玄言才真真正正是他的亲亲师弟。 现在的小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千年前那一段堪称修仙界最黑暗的时光。 那时候谁人不知李玄言他为人尖酸刻薄无血无泪,整个修仙界有一半的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毕竟这种程度的修士你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人家还整天想办法阴你,想办法把你门派的不传之秘术搞到手,在你的藏书阁里吃零嘴看书然后还一走了之。 没见过这么损的大能。 “毕竟玄溟他还是小孩子嘛,小孩子看到小动物不都挺开心的吗?开心着开心着直接抱走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林玄隐开始胡乱分析。 “你不是那种会维护他的人,”玄言子看着林玄隐,“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下来之前偷看了一眼月老的红线簿子,”林玄隐笑了笑,“当然,只是看着玩的,顺便看看你们这几个家伙的红线,到底牵到了什么身上,你猜怎么着?” “要是那个花街出身的小崽子真的跟头熊牵在一起的话我做梦都会笑醒。”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林玄隐为自己续了一杯茶,“当然林琅这边的红线牵得那叫一个复杂,我之前还在那玩,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劫能让你们这么慌里慌张,结果等我一看,我也就明白了。” 他说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起身。 “走吧先把小熊崽子救出来,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说。” 。 魔域。 现在魔尊大人天天遛熊的事迹已经传遍了魔修上下。 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但想象力又极其丰富的魔修甚至为他们的魔尊大人画了张像以示尊敬。 画上威武雄壮挺个将军肚身高量尺有余的壮汉牵着一头身高五尺有余的巨熊,周围若干瘦弱小鬼开道,浩浩荡荡的,看上去威风凛凛。 那张画在魔修这边流传了很久很久,甚至都形成了人们对魔尊大人的刻板印象……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实情况却是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牵着一根红绳,红绳尽头绑着一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小熊。 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兜着圈走,要是小熊走累的话还会变成人形骑在某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肩上。 “嗷嗷。” “不是这样子发音的,你应该说,吃饭。” 玄溟举着一本《训练你的小孩:从入门到入土》,鼻梁上架着一片琉璃片眼镜,开始认认真真给小熊崽子上课。 “嗷岸。” “吃,饭。” “哦,按!” 每天茶余饭后教小熊说话已经成了玄溟为数不多的新乐趣之一,至少这几天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不错不错,基本差不多就是这么念的了,”玄溟把一块肉干准确地丢进小熊崽子嘴里,满脸都写着赞许,“好孩子就应该拿到奖励。” 虽然学习人类的语言很枯燥,每天被牵着绳子学人走路也很累,但一天到晚都有吃不完的肉干,还有人刷毛,睡觉的垫子也十分暖和。 毛毛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也挺不错的,至少比原来好一点。 这家伙会每天拿一把大刷子给她梳毛,有时候梳着梳着这家伙的眼泪就会一下子掉下来,然后就这么抱着小熊崽子开始哭。 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这个红眼睛的家伙就猛地掉下眼泪来。 “我真的很寂寞啊,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呢?为什么所有人都怕我呢?” 毛毛虽然不会说话,但毛毛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 就是师父说的犯病嘛。 每当这个时候,毛毛就会用足了力气把自己的稚嫩小熊掌拍在这家伙的脸上,拍出一道血印子为止。 这招叫友情破颜拳,还是她师兄教她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阴阳怪气。 然后这个红眼睛的坏家伙就不会再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把满是眼泪和鼻涕的脸埋进毛毛的肚皮里。 “谢谢你安慰我……真的好开心……” 满脸是血的玄溟抱着小熊崽子,哽咽着,毛毛知道这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今天的毛毛也成功拯救了一个满脑子是病的家伙。 第八十九章 祭坛之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老开心了,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有现在这样开心过,她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那样,晕乎乎的心满意足地看着周围在天旋地转。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一般,软软乎乎的,空气都变成了凝胶状,冰冰凉凉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塞好封在凝固的空气中。 这就是新的伪神吗? 林琅屏气凝神看着此时已经被她砸坏了一半的祭坛,汉白玉质地的砖瓦雕栏此时已经变成一大堆脏兮兮的碎片,祭坛之下的幽深地洞此时正暴露在林琅的视线之中。 那些宛如凝胶一般的透明手指就是从这个地洞中猛然钻出来的。 林琅看得到伪神散发出来的霓虹般的杂乱灵气,所以她轻轻地躲开了这些手指的攻击,但是那对双胞胎和锦橙却遭了秧,还有那些因为祭坛和皇宫出现异状而出动的禁军们。 他们都被这无形的手指紧紧缠绕了起来,无法动弹,更有甚者,无法呼吸。 “妖女!你在做什么!” 林琅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发出声音的人看上去挺眼熟,似乎是那位三殿下的护卫。 “又不是我做的,你们最好先别动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解除你们的控制——” 少女话音未落,几十只羽箭已经朝她齐齐射了过来。 其中一支对准了她的额头。 这就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了,虽然这种事情林琅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林琅抬手设下一道禁制把所有一切不开心挡在身外。 那支箭矢碰上她的禁制直接碎成了粉末,林琅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怒目而视,却发现射出那支箭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神麟国的国君。 “妖女。” 国君的脸上波澜不惊,林琅看不透这个老人的表情。 但她看得懂身后三皇子的脸,那张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又写着被欺骗的惊愕。 就像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样。 “我不是妖女,我只是帮你们国师处理后事的清道夫罢了。” 她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辩解的? 林琅抬手扩大禁制的范围,她得把那些透明的恶心玩意儿消灭掉,或者关起来。 “还有,” 随着她手上淡红色禁制的逐渐扩大,那些透明手指都被她关在了禁制内。 这让那些被束缚的家伙们总算得以逃脱。 “锦橙,把那两个双胞胎带上,”林琅一边往地洞中钻一边招呼着她的同伙,“走吧我们去探险。” “是。”神剑锦橙将那对已经昏迷的双胞胎用发刃捆好就这么提着,躲避着到处乱飞的透明手指跟着林琅一同钻进了地穴之中。 地下比林琅想象中要阴暗,那些无形的东西也更多,林琅索性劈了一道雷下去。 周围彻底清静了。 “这地方不像是一天形成的,”林琅从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吹亮,“把双胞胎之中那个面一点的拍醒,我问他点事儿。” 说实话现在林琅的表情看上去真的蛮像故事中的大反派,特别是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幽幽转醒的空明的时候。 “你醒了?”林琅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将火折子凑近了些,“你叫空明,对吗?” 空明看着眼前这女人带着带着邪性的笑容,直接蒙了。 不禁蒙圈了还有些由内而外的恐惧,空明想起还是人类幼崽时期那条从树上一下子掉下来的蛇,又想到了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蜘蛛,或者第一次去后山时看见的张着血盆大口的灵兽。 总之林琅不仅比他见过的所有恐怖东西还要恐怖不说,还比他们都强。 小男孩子眼泪都吓出来了。 “不要杀我......” “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杀了你干嘛?”林琅一歪脑袋,话说这些化形兵器不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会这么怕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流光现在昏迷不醒,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商量事情的人的空明现在除了恐慌,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他已经习惯于优先听取他的双胞胎兄弟的意见了。 “告诉我这个伪神的情报,”林琅抬手握拳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那一片黑暗,“如果必要的话你可能还要和我一起去镇压这只伪神。” “我不知道。” “别废话,”林琅用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语气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不耐烦,“我们时间有限,如果你这么一直拖下去我不介意把你兄弟拉过去喂伪神。” “别动流光!我说就是。”空明因为着急而出声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头钻进了林琅设下的陷阱之中。 这么说吧,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把流光杀了对林琅什么好处都没有。 但是林琅就这么利用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但是事已至此空明也不能不开口了,毕竟这个婆娘和一直拿头发绑着她的婆娘他哪个都打不过。 “那个伪神是我们从灵山派带出来的!准确点的说他并不是伪神,是被伪神夺舍的修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空明已经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便像倒豆子一样把情报都抖了出来,“因为这个是我们犯下的错,不想让掌门知道就把他偷偷封印在了这里。”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家伙逻辑上有问题,至少林琅听得一愣一愣的。 “暮柳骗了我们!她把一个香盒交给了流光,说这是我们主人留下的东西,让我们想办法激活它,然后我们就把它放到了我们同门派的修士身上。” 林琅点了点头,很好,问题又来了。 “暮柳又是谁?” “也跟你我一样,是伪神的武器,”空明此时已经快恨死那个道姑了,“她是三清宗的,是一把镰刀,我们应该离她远点的。” “那我们还有办法救回那个修士吗?” 空明愣住了。 为什么要救一个凡人? “我不知道,但那个人兴许是活着的,伪神会保证宿主的活性,就算我们不给它喂食它也能活着。” 很好,这种程度的情报就足够了。 林琅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去把这个倒霉蛋救出来,然后你跟你哥哥要给他道歉,”少女抬起手给了空明一个脑瓜崩,“给我好好反思啊。” 第九十章 聚会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那个地洞越往下走越是黑暗,说真的,林琅都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奇葩地洞的,这么黑还这么窄,简直让人不知从何吐槽起比较好。 “你们怎么找到这地方?不会是自己动手挖的吧?”林琅皱着眉头躲开某个滴着水的钟乳石柱,这真的是越往下走越深越窄,最窄处仅能容纳两个人通过。 好像也不算窄。 “不是挖的,这个地穴是天然形成的灵力场,我和流光是偶然发现它的。” 当然这事儿也和国师那只老狐狸脱不了干系,要不是那只老狐狸诓他们说这下面有什么奇珍异宝他们兄弟俩也不会炸开这里,也不会发现这个天然的修炼场所或者说是封印场所。 “这地方灵力重得伤眼睛。”林琅眯着眼睛,说真的现在她的眼前就是一团花里胡哨各种看不清楚。 她开始后悔有这么一双能够看见灵力轨迹的眼睛了。 林琅已经快看不见前路了,各色的灵力纠缠在一起,跟个大染缸一样啥颜色都有啥颜色都不掺和,换句话说就是看得人眼睛疼,和当年林琅吃完毒蘑菇之后看见的景象有一拼。 “请用这个,”锦橙将自己那带着长长流苏的袖子撕了一截下来递给林琅,“遮住眼睛会好一些。” 林琅点了点头将那块布料蒙在眼睛上。 她现在和锦橙的比较奇怪,比起单纯的召唤者和召唤物的关系而言,锦橙更像是她能随意操控的身体的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很显然还拥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是什么呢,林琅沉思了一会儿,大概就像是武器和手的关系吧。 对,锦橙现在确确实实是一把武器了。 空气中的灵力流向开始变了,慢慢地,开始有一些细小而杂乱的灵力往洞穴深处回流。 林琅意识到他们该走到头了,马上就要直面那个伪神了。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去会会那个伪神。”少女说着,轻轻盖灭了火折子。 。 “溟溟我饿。” 经过了魔尊大人他这几天来坚持不懈的训练之后,浮珑派的三师妹毛毛终于能口吐人言了。 当然说的话包括但不限于“饿饿”、“饭饭”、“溟溟”这种最基础的幼儿用语。 当毛毛第一次口齿不清地喊出来“饿”的时候,魔修们发现他们那冷酷无情的魔尊大人他高兴了好几天,连走路都是飘着的。 就有那些好嚼舌根的魔修开始腹诽,为何魔尊殿下对这只熊妖如此上心,难道那小崽子是他的私生女儿? 但是看着不像啊? 特别是魔尊他还顶着这么一张幼态十足的脸,两个人看上去和父女完全不搭边,不如说是关系很好的兄妹。 难道玄溟大人他只是在逢场作戏?还是得了新宠物想玩个过瘾? “你不准离开我。”玄溟每天见到毛毛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为了防止小熊逃跑,他特地在自己的卧房设了个狗窝好让这小家伙有个地方睡,但是他又担心有人偷偷摸摸潜进他的房中把小熊抱走,便又把狗窝撤了,每天抱着小熊崽子睡觉。 动物的毛皮带着暖烘烘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放下防备,只想认认真真吸一口。 正所谓一天养熊天天想熊,到最后玄溟干脆就抱着小熊不撒手了,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平常给那些不省心的魔修下命令也抱着毛毛,吃饭也抱着睡觉也抱着。 “魔尊大人,关于某某处的某某某应该如何处理?” 又是无聊的一天,玄溟把小熊爪子按在自己鼻子上,动物肉垫子上特有的奶乎乎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底下那群不争气的家伙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随你们处理吧,”玄溟摆了摆手,以往这时候这种烦人的苍蝇他都是一下打死了事,但现在这边还有小熊崽子呢,“这种小事不比来问我。” “好的,属下告辞。” “我饿,”毛毛把自己的小爪子从这家伙的手上抽出来,开始拍打玄溟的脸,“饭!” 快给我饭! 这段时间小熊长胖了不少,再加上赤熊族以身强体壮力量十足为特点,这一爪子下去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直接给少年苍白的脸蛋扇出五条血痕来。 “看把我们家毛毛急得,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喂熊了。”玄溟冲着毛毛笑了笑,又抱着小熊崽子起身离开。 为什么小熊这么可爱啊?玄溟高高兴兴地看着啃食着他的手指的熊,满脸都写着高兴。 但是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半柱香。 那条灯火通明的走廊上,有两个人已经等了他很久。 “师父!”毛毛察觉到了眼前来人的身份,是师父! “花玄溟,我给你两个选择,放下我们家毛毛然后有多远滚多远,要么死。”李玄言拿着一把木剑,语气平淡,说实话比起天真少年模样的玄溟而言此时此刻的玄言子更像是话本子里的大恶棍。 “不许叫这个姓,”玄溟抱着小熊的手力道紧了半分,“我说过我——” “小花,你别再闹腾了好吗?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你把我们小师侄放下。”林玄隐知道这俩人见面必打一架,以前都是他在中间帮忙调和的。 不可能。 玄溟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前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他的大师兄,本应该在百年前得道飞升了才是。 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反正这家伙也不会死,让我先把他削成人棍再说。” “就算你们两个不会死我和你们师侄也是会死的好吗???”林玄隐挡住就要冲上去揍人的二师弟,“老李你忍住啊!” 飞升之后只是意味着长生不老,但是并不意味着刀枪不入,林玄隐还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被自家师弟戳死,他还有要务在身呢。 这两个师弟,哦不这两个疯子要是打起架来都是直接卸对方身上零件的,反正他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天衍道人当年心血来潮给他俩整成了不死之身,除了永远没办法飞升以外什么都好。 真是让人妒忌,哦不,羡慕。 “所以这次难得师兄弟们聚在一起,”见这俩人谁也不愿意理谁,林玄隐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小罐子酒,“不如先喝两盅叙叙旧?” 第九十一章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距离三位师兄弟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场面已经过去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 只见三个人和一只熊围着一个小方桌席地而坐,场面不能说尴尬,也跟融洽毫无半点关系。 “毛毛过来,”玄言子没动脸前的那杯茶,只是招呼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三弟子来自己这边,“离那家伙远点。” 既然师父都说了,毛毛便站起身迈着两条小短腿朝玄言子扑了过去,一下扑进她师父沾染着檀香味道的怀里。 “回来啊,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的吗?”玄溟眼见着自己的小宠物在别人怀里撒娇,一时间有些火气上涌,连忙伸手去拽毛毛的衣袖。 却被眼明手快的玄言子用茶勺打了手背。 “放开你的脏手,怎么,从我这里偷的东西什么时候也算是你的了?”玄言子瞪视着眼前的少年。 除了那双红眼睛,玄溟和刚入天衍宗那天别无二致,一样的娃娃脸,左右对称的泪痣,每天都湿漉漉的眸子。 那时候他还挺像收敛脾气和这个小师弟好好相处来着。 直到这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偷了烛玖给他写的信,还当着一堆人的面前念了出来。 “但是她答应过我的,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玄溟紧紧握着杯子,他的瞳孔颤抖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哭出来一样。 “我还答应你早晚弄死你呢,我干了吗?”玄言子指尖点着桌子,“花玄溟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林琅的主意,你要是再对我徒弟们出手我就弄死你。” 林玄隐扶着头叹了口气,这两个家伙吵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一次不是以打个头破血流告终的。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好不容易聚在这里,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玄溟盯着他那个一百年前讨伐了伪神之后就人间蒸发的大师兄。 这下一直打圆场的林玄隐也无法淡定了。 “嘿你这死孩子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打你屁股啊!” 说真的,普天之下能对魔尊玄溟说出打屁股这种话的,也就只有这位浮珑派的飞升老祖了。 说实话玄溟说的倒也没错。 毕竟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飞升了一段时间又回来的人。 “喂干嘛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然我才不下来呢。” 虽话虽如此,但林玄隐为了这个下凡的名额跟一大堆人抢的头破血流。 最后还是动用了一下关系才搞到这个机会。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上天派人下来?”玄言子也想知道。 毕竟他这个大师兄每次说话都不说完整,就好像人逼他话只说一半一样。 “你别说,这个人可能你还真认识。” 林玄隐笑了笑,开始卖关子。 “我不说他的名字,你们就尽管猜。他是永劫之海下那条老龙的亲弟弟,几万年前犯了错被打入了轮回,现在又成了一个修士。” “你再多说一点。”玄言子心说怎么还有这种程度背景的凡人?这简直就是天选之子的标配啊。 而玄溟只是沉默着,他大概知道那是谁了。 “那个人约莫六七百岁,长相异于常人,最重点的一件事儿那就是,他是咱们浮珑派的姑爷,我闺女儿林琅的道侣。” 李玄言沉默了。 先不说别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陆修亦那家伙会变成新的龙君? 不对,话又说回来,那家伙到底是积了多少辈子的德才能换回来如此的大机遇? 这简直就是还没飞升就安排了工作好伐??? “你想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林玄隐不会读心,但看着自家师弟如丧考妣的模样,多多少少也有点感同身受。 陆修亦那小子是真的天选之子啊。 “所以那家伙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 玄溟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干什么,他只是皱起眉头,想从刚刚那一大堆信息量中找到自己能用的东西。 “那家伙啊,告诉你也无妨,”林玄隐看着自家这满脸都写着问号的魔修师弟,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他现在恢复了神格,又融合了前世的龙珠,上面正是要我下凡来给他安排一个职务,地点正是在妖国北边的永劫之海。” “这不可能,”玄溟咬着牙,“这家伙融合的是我给他的渌水龙族的龙珠,此时此刻应该完全蜕变为失去理智的怪物才对,你们看看我这样子。” 黑发赤眸的少年撸起宽袍大袖,将自己那布满黑色鳞片的手臂展示给眼前的两位师兄。 “这是龙鳞,你干了什么?”玄言子吃了一惊,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他一个凡人的身上,至少不应该。 “我吞了一颗龙珠,”玄溟此时脸上的表情既平静又安宁,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几乎耗尽了身上素的灵力来压制它,甚至我还失了忆变回了孩童——” “——但我发现我错了,我控制不住这东西,它在试图吞噬我的理智,我想我过不了多久就要把他封印了。” 林玄隐看着这家伙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他妈的,就是贱呀。” 。 眼前的人,不,恐怕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林琅现在身处一个溶洞之中,溶洞四周早已贴满了用朱砂写就的符箓,中医部分已经因为破坏而散落在地。 溶洞正中间的铁笼之中关着一个怪物,林琅能从那些破碎的衣物和头上的几缕头发勉强看出来这是个人。 或者说,原来曾经是个人。 那怪物就这么趴伏在铁笼之中,不时发出几声宛如野兽一般的呜咽。 “我知道你是谁了,”林琅搜索了一下之前天衍和她交接的那一部分记忆,“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认识你,或者说,琳琅认识你。” 那怪物自然不可能和她对话。 近万年来的寄生生活早就将这家伙的意识消灭殆尽了。 “活了这么长时间就只能以寄生物的姿态苟延残喘,某种程度上而言,你也挺可悲的。” 少女眯起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会让你解脱的。” 第九十一章 龙君的新生活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在经历了那一次小小的觉醒之后,林琅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知道自己是一把武器,她也知道自己是一个伪神。 那个叫天衍的女孩给她分享了一部分记忆,几乎都是关于那个叫琳琅的伪神的。 关于那几千年来的风风雨雨,关于那条跟陆掌门长的差不多的龙,关于那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伪神,琳琅。 在草草浏览了一遍琳琅的记忆后,林琅的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这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说实在话,林琅很难承认那个向那条白龙疯狂撒娇要这要那的笨蛋就是她自己,或者说她的本体。 这也太恐怖了吧,难道女孩子家家的就不应该自立自强自给自足吗? 可耻,太可耻了,这一点都不正义,这坏透了。 特别是最后临阵脱逃的那一点,真是丢人,要是林琅就留在那儿让那条小白龙先走。 真女人就该站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跑的比谁都快哭的比谁都狠。 当然,这些奇奇怪怪的回忆中也夹杂着一些天衍自己的回忆。 比如她和三个弟子。 大弟子总是吊儿锒铛不成熟,虽然在认真真的修炼,但总有那么一些花花肠子,还总想着下山。 二弟子永远得理不饶人,每天都提溜着三弟子的耳朵把小家伙从房间里丢出去,或者把那家伙挂在花架子上晒人干。 三弟子最粘人,偶尔会偷偷收藏她的东西,大部分的时候都在他那两位师兄的“谆谆教导”下瑟瑟发抖哭哭啼啼。 那段在天衍宗的时光很无聊且毫无意义,就像是林琅在浮珑山中度过的每一个日夜。 虽然没什么值得记忆的地方,但每每想起来,心中总是洋溢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林琅发现她自己其实很喜欢这种枯燥又乏味的日常。 相对而言锦橙的记忆就比较让人不知道说啥比较好。 锦橙的记忆中几乎都是陆掌门那一张永远冷冰冰的脸。 每天的生活就是练剑,不停的练剑,偶尔凌晨的时候可以一边练剑一边在山顶看看日出。 锦橙喜欢闪闪发光的装饰品,喜欢漂漂亮亮的衣服,但她没有办法出门,更没有办法去开口要那些可爱的装饰品。 陆掌门就永远只会对她说,你是一把武器,你是非人之物,你不要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久而久之,她也就麻木了,只是把那些幻想留在最深的梦境中。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下回得给陆修亦说说让他好好改一改。 不过他这种不近人情的地方倒也挺可爱的。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林琅把目光重新放在眼前的怪物身上。 “你……是……”也许是林琅在这里站的太久了,那怪物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只见那个人形怪物轻轻的抬起头,用早已空洞的眼睛看着林琅的方向。 “你……是……” 看来这家伙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是在不停的重复着碎片一般的语句。宛如昆虫肢体的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铁栅栏,并开始不停地摇晃着脆弱的禁制。 “饿……” 怪物嘶吼着。 “可悲,”林琅摇了摇头,此时她倒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家伙了,“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最好赶紧自己主动麻溜地滚过来,放开你寄生的那个人,否则我会把你揍得很惨。” “恨啊……恨啊……琳琅!!!” 那怪物嘶吼着站起,喊着林琅的名字,开始疯狂的摇晃眼前的铁栅栏。 它知道林琅是谁,它在几千年前见过她,他们都是荒神,他们原本是可以获得胜利的。 “你恨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把你关进来的,当然,那对双胞胎也算是我的一部分,”林琅绕了半天差点没给自己绕进去,便识趣儿地住了脑,“算了算了,就当我把你关进去的吧,你最好乖一点。” 少女摆开出拳架势。 此时距离铁笼彻底破碎,还有几个呼吸。 。 湮一离开,这个偌大的龙宫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修亦并不讨厌这里,虽然永劫海很冷,龙宫也冷得像是在冰窖里一般。 由于几千年来只有那个老家里蹲在这里住,卫生方面也差的要死。 陆修亦现在只能抱着寻宝的心态去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然后和门内成山的垃圾面面相觑。 但这里贵在清净,灵气也很充沛,适合打坐或者闭关,或者看一整天。 上头给他安排的任务也比较轻松,无外乎就是管理管理整片永劫海,偶尔下一下雨。 不过这里不用下雨就可以,到处都是冰和雪,根本就没有庄稼可以浇灌。 用湮的话说,就是每十年过来一趟看看情况就行。 反正陆修亦是不想在这里在待下去了,简单收拾了一下龙宫之后便预备着回到剑宗去。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估计林琅都变成野生动物了。 最后打开的那扇门里有一面巨大的水晶镜子,陆修亦本来正忙着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摆整齐。 猛然间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不禁愣了一下。 没有龙角,也没有龙鳞,现在的他除了白发异瞳之外和凡人无异。 陆修亦抬起手又放下,下一个瞬间镜中的那个白发青年已经悄然变了模样。 他的周身布满银白色的鳞片,头顶双角,俨然变成了非人的姿态。 湮说的没错,他确实恢复了正常。 妖的一面和人的一面被彻彻底底分割来,成了一枚铜币的两面,非此即彼,再也不会混淆。 看来这件事虽然拖的有点久,但解决的还算完美。 等回去之后,要是有空的话就带林琅一起过来看看吧,永劫海除了冷点没什么坏处。 两个人可以一起早起看看日出,就像当年他的前世和林琅的前世做的那样。 陆修亦并不知道的是,此时外面已经风起云涌。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此时正被各大门派贴榜单追杀。 那些正道修士们终于抓住了伪神的蛛丝马迹,正像是闻到香味的猫儿一样开始对林琅进行旷日持久的追捕。 而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林琅从那个长的乱七八糟的伪神手中成功解救出了某个倒霉到成为伪神宿主的灵山派弟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九十三章 宏大愿望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一切都很顺利。”暮柳说。 身穿道袍的少女将手中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她身旁的那个年轻男人却滴酒未沾,只是看着她笑了笑,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的也是三清宗的道袍,不过比起暮柳的那一身黑白灰而言更加随性也更加舒适,装饰物也更多。 他一头青丝委地,俊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然不能算是罕见的美男子,但至少也是能在人群中被人一眼相中的存在。 “是么?”他看着暮柳那双满怀着希冀和远大理想的双眼,问道。 “我已经把你给我的东西交给了那对锏,大约过不了多久那玩意儿就会爆发,我们又多了一个可靠的战力。” 暮柳看着眼前男人那并不相信她能干成大事的眼神,一双秀眉皱起。 “而且琳琅那边我也在一直监视着,她成不了大气候,她那个道侣现在已经离她而去不知所终,如果我出手的话,一定能将她抢过来。” “她是我们这边的人。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自己的过去,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而放弃她。” 男人转过头去,温情款款的摸上暮柳的脸颊,就像是对待自己正在闹脾气的恋人一样,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哄小孩。 “她只是跟我们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而已,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暮柳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但是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即使受伤了也在所不惜。 而且他说实在话算不上是伪神的兵器,他只是一个凡人。 在百年前的伪神之战中三清宗实际上拿到了两把武器,但是他们只留下了一把,也就是作为镰刀的暮柳。 而剩下那一柄拂尘,则被三清宗的修士们用将近五十年的时间炼化进了眼前这个人的体内。 他就是三清宗的长老,东夷。 “伪神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而我们都是被骗的那一方,”东夷的手指划过少女粉嫩的脸颊,语气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有时候我在想,所谓的飞升是不是也仅仅是一场阴谋?” “你的意思是……” “你有见过那些飞升的人回来么?”东夷看着暮柳的眼睛,笑着,手指的力度加深了几分,甚至划破了她的脸颊, “在我看来,他们实际上都死了,因为他们太过于强大,很有可能会撼动三界的平衡,所以天上的那群人把他们骗上去,然后杀掉。”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复活那些千百年前的怪物,我们要想方设法颠覆这一切。” “为什么那些神仙会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们?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弱者,但是那群伪神可以,只要我们能让他们打起来,那么两败俱伤之时,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但是……”暮柳还想说什么,却被人用手指堵住了嘴唇。 “嘘,不要再往下说了,难道你就这么希望一辈子以一个兵器的身份就这么活下去吗?” 东夷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想一想,到那个时候你就永远不会担心被什么人吃掉,你就是你,不再是什么人的碎片……这难道不就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吗?” 暮柳的眼神充满动摇。 她确实不想成为那个伪神的碎片,看看锦橙的下场就知道了,他们终有一天会变成伪神复活的养分。 那么与其坐着等死,为何不去反抗一下既定的命运? 。 “阿嚏!” 魔域这边,浮珑派飞升返乡老祖林玄隐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这一天到晚没病没灾的,到底是谁想我了?”他吸溜着鼻子满脸的疑惑,“难道是我那亲闺女儿?” 这也不是没什么可能,兴许林琅就真的给哪儿念叨她干爹呢? “看来是这凡间的空气不好,让你这神仙受累了。”玄言子抱着自家三弟子坐在自己的法宝上,白了自家师兄一眼。 “不是我说,老李你也太损了吧,我不就感叹一句吗?至于这么说我吗?” “跟你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玄言子摇了摇头,这家伙一回来就这么唠唠叨叨,还不如一直不回来的好。 问题解决的很完美,玄溟那小子一百年不见倒是机灵了一点,没有让玄言子多费什么口舌就放了熊。 虽然那家伙把他们送出城时的目光中带着怨念吧,但是至少也比百年前一言不合就冲出来打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要好。 但玄言子也彻彻底底长了个心眼,以后得防着点那家伙,省的他再把小熊拐跑。 毕竟如果真如同林玄隐这边所说,那姓花的说不定真的和小熊有这么一段缘。 总得先提前掐死在摇篮里喽。 “你这人一天到晚总是不说什么好话,”同样坐在玄言子法宝上的林玄隐叹了一口气,“难道你也是这么跟你的这三个弟子说话的?” “没有,我一般都忍了。” “我们现在是回浮珑派吗?” “怎么,你还想去别的地方?” 林玄隐生怕他不答应似的,赶紧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的,我现在是身无分文,连个能拿出手的法宝都没了,那些天上的老贼打算让我地蹦着去永劫海,连车马费都不给报销。” “打住,所以你是想让我送你去那里了。” 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就是顺路的事情,还能顺便去幽都把那条乐不思蜀的老蛇拽回家。 “是的,二师弟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以后我要是搞到了土地仙儿的职位我一定报答你。” 林玄隐双手合十,脸上扬起尬笑,摆出一副求人的表情。 玄言子摇了摇头,好歹也是飞升的大能,怎么看上去跟个乡野村夫没啥两样? “那你坐稳了,当心别咬住舌头,”浮珑派掌门轻轻一拍毛毛的脑门,将她变成一只小蛤蟆,然后轻轻揣进自己的衣袖里,“走吧,我们去幽都。” 现在妖国那边恐怕还在找赤熊族这位小公主,还是先将它藏好比较好。 “呜呜呜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呜呜呜,”林玄隐抱着自家的师弟死不撒手,满眼都是感动的泪花花,“我会努力当财神保佑你们的!” “滚啊别碰我啊!!” 第九十四章 伪神的处理办法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站在被她破坏得乱七八糟的洞穴之中,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弱鸡伪神。 讲道理,眼前的这个伪神可比姬城那个陆修亦亲娘好处理多了。 想她那位多年生木本婆婆,挥一挥枝条就能打翻一堆人,给众人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甚至还重伤了他们家亲儿子,还锯不断砍不烂 真不愧是伪神界的扛把子,人工养殖伪神的顶级产物。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被关在笼子里哆哆嗦嗦还嗷嗷乱叫的寄生虫就可怜多了。 那家伙实在是太弱了,弱得根本不值得被封印,明明在外面看着怪强,没想到也是个缩在地下不敢吭声的呆头鹅。 自个儿撕了半天笼子硬是没有撕开,这边林琅轻轻一碰,那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铁栅栏就掉了半边。 实力相比高下立见。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快乐的虐菜环节,在狠狠的把这家伙揍了一顿之后,林琅这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该怎么把这家伙和它的宿主分离开? “锦橙,把那对双胞胎带过来,”林琅心念一动开始召唤自己的半身,“快点,我赶时间。” 锦橙没花多长时间就拖着那两个小孩过来了。 此时此刻流光也醒了,比起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的空明而言,这家伙更加镇定也更加安静,但看向林琅的眼神多了一丝恐惧和怨恨。 “我需要一个能把这家伙变回人类的人,”林琅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地上那一团,“你们谁会?”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流光早就知道了空明对林琅说的那些话,比起反抗,还是乖乖合作比较好,“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先把空明放走。” “哥?”空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哥。 “他只会拖后腿,”流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他对你来说也没用,你想问的东西他也都告诉你了,所以放了他,我帮你把那家伙恢复原状。” 林琅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觉得把空明放了也无妨,反正她又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只不过是想找个帮手罢了。 “锦橙,把空明放了吧,”林琅朝着锦橙点点头,“我们留一个小崽子就行。” 解开束缚的那一瞬间,空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第一次感到莫名的惶恐。 流光单方面关闭了自己的心,他选择不再去跟自家弟弟分享思想了。 “为什么?”空明看着他哥哥,他发现离开了心灵感应之后,他根本猜不透自己家的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回了灵山派之后,记得替我向掌门道个歉,”流光从束缚着他的黑色发丝中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回去吧,千万不要回头。” 他的语气中带着诀别的伤感,这让一旁观看绝美兄弟情的林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等等,这家伙为什么说这么多?他不会想要自爆吧? “锦橙,快控制住他的手脚!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他想炸死我们!” “!”本来准备转头就跑的空明也愣住了,难道他哥哥真的动了跟人家同归于尽的心思? “哥你不能这样!”空明直接抱住了被发丝层层叠叠缠绕起来的流光,声音悲怆,“要死一起死,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等等……”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毒,居然想把我们都炸死在这里?”林琅开启了谴责模式。 “不是……” “不要再说了,哥!不要想不开啊!” 连续多次被打断话头的流光直接恼了,索性开始不管不顾的大声叫喊起来。 “我没想自爆啊!!!!” “哈?”林琅正准备用蒙汗药药翻这家伙呢,突然就被这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吓到了。 “不是,我哪里说过我要自爆了?你们能不能听人好好说话?!” 流光疯狂挣扎着,从发丝中掏出一只手来,直接给了自家弟弟脑袋一拳。 “笨蛋!我什么时候说过会抛弃你了?把你支开是因为封印那家伙需要大量的灵气,咱们两个同体一心我担心它把咱们两个都吸干净!” “啊?”空明抱着自己被锤痛的脑袋愣住了。 林琅也愣住了。 而就在此时,锦橙的身形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可能时间不够了,我得回去了。”锦橙朝着林琅点了点头,然后松开发丝,轻轻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这个狭小的洞穴里就剩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了。 “我不走了,”空明抱住自家的笨蛋哥哥,眼中泪光闪烁,“灵力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你活的好好的就行。” “笨蛋,”流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空明的头发,“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打住打住,这儿还有别人呢,”林琅踩着那个伪神的脑袋,满脸都写着烦躁,“你们不着急,我可还急着回去呢。” 本来上上一秒还紧紧抱在一起的兄弟俩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火速跳起又火速分开,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咳咳,我这就来,”流光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让我检查一下祂的状态。” 虽然看起来是各种不靠谱,但流光检查伪神的态度确实很端正。 只见他翻开那个伪神的眼皮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眼珠子,然后又顺着祂脸上凸起的血管一路摸过去,最终一双手在脊椎的位置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这里是他被寄生的地方。”少年指着那个脊椎上异常的凸起,开口。 确实。 林琅摘下了脸上的纱巾,眼前伪神的灵力就是一股乱流,而脊椎那一部分的灵力流动更加明显也更加突兀。 如果把手放上去的话…… 林琅是一个手比脑子快的实干派,在她想到把手放上去之前,她已经把手放了上去。 那个地方开始疯狂吸收将她的灵力,而伪神身上的灵力也呈漩涡状慢慢旋转。 “快松手!它这是要寻找下一个宿主了!”流光惊呼出声。 可惜说的太晚了。 被瞬间吸干灵力之后,林琅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你管这垃圾堆叫神域?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在被那团奇怪的凸起抽干灵力的瞬间,林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不说,她只感觉人生的走马灯都出来了。 从牙牙学语的小时候再到刚下山的第一天再到被陆掌门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什么一生难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全部都涌了出来。 总之头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这种反应有点像喝到烂醉,又像是被什么人按着头在树上撞了大几十下,除了糟糕就是糟糕,简直糟糕透顶。 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大堆黏糊糊湿答答脏兮兮臭烘烘的烂泥之中。 地面正咕嘟嘟的冒着泥浆泡泡,看上去很恶心。 而某股神秘的力量正试图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拖拽,估计用不了多久林琅就要改名叫林沉到底了。 “如果想耍花招的话,我劝你住手,不管你是谁。” 林琅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沼泽平面,她能感觉到那个伪神应该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盯着她,看着她的笑话,让她慢慢沉下去,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但林琅知道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她的幻觉,真实的她此时可能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知道这个伪神的能力。 比起肉体的强度,那家伙似乎在精神上更强悍一些,但也仅仅是强悍一点,比起黎雾而言他的幻术简直漏洞百出。 不过如果不在精神层面上杀死这家伙的话,那家伙只会重新休眠,然后在某一天找到另外一个宿主。 也许是刚刚林琅嚎那一嗓子起了作用,只见一个半透明的黏胶状物体缓缓的从泥潭中浮了上来。 那个物体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就那么一大摊子,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林琅能感受到它的视线,它在盯着她看。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一小会儿。 那怪物脸上横着裂开了一道大约是嘴部的宽大缝隙,那道裂缝一张一合,不时有透明的粘液从它的“嘴部”滴落下来。 “为什么要与我为敌?” 瞧这话说的,难道不和它为敌才是正常的? “因为你长得碍眼又为非作歹,就算是伪神也不能随随便便寄生到别人身上,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林琅保持着半截身子入泥的状态,举起一双拳头声音朗朗,“接受制裁吧!” “你怕是搞错情况了,这是我的领域,我才是这个领域里的唯一神。” 那块黏胶语气极度高傲又极度自信,说真的,要不是林琅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都该信了这块泥巴的鬼话。 林琅猛地往下一坠,本来仅仅没过半身的泥淖此时已经将她胸口以下尽数吞噬,再过不了多久林琅就会和这些烂泥融为一体,然后被泥巴堵塞口鼻,然后溺毙。 “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我的下一个身体。” “我觉得不行,你审美太糟糕了,比之前的我还糟糕,我可不想成为你的身体。” 少女歪着脑袋,手上仍然保持着预备出拳的姿势,但她双手上的红光已经消弭,原本闪烁着淡红色微光的双眼也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再说了,你说这是你的神域?你有证据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你管这叫神域,你考虑过神域的感受吗?” 林琅早就识破了这家伙的阴谋诡计,毕竟比起幻术来说这家伙还差了他们家二师弟十万八千里。 不要说这一片烂泥潭子,黎雾能正儿八经的让人体会一下什么叫从鬼门关走一遭。 黎雾...... 提起她二师弟,林琅沉默了。 说实话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黎雾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在她漫长到令人发指的记忆中黎雾的脸不止出现过一回,不是说从她从东部海把她师弟钓上来开始那回。 而是在更早之前,她还是一块石头精的当年,那家伙至少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出现过十次,而每次都恰好在她人生的转折点中。 看来要是还能回去的话,必须得找她师弟谈谈心了。 “等你彻底被泥淖吞没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这么喋喋不休了。” 那怪物发出一阵毫无感情的干笑,在祂的嘴部上方,一只红彤彤的眼珠子撕裂面部冒了出来。 那眼珠飞快的转动着,然后瞬间锁定林琅的位置。 “我会慢慢享用你的,放心,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漫长,我会让你痛苦至极的。” “我是不是已经说过,你的幻境拙劣无比?” 林琅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陪那家伙再演下去了,索性闭上眼睛按照黎雾教她的法子默念真言。 在睁开眼睛之时,周围的一方天地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清明,没有泥淖也没有长得乱七八糟的伪神。 周围只剩下了一片虚无,她漂浮在虚无之中,脚下是无数的透明手臂,拽着她,让她不停地下落。 再往深处看下去,她能看见那些透明的手臂来自于底下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们的表情上写满痛苦和不甘,神志已经磨灭,剩下的仅仅是想要拖人下水的悲怨。 正所谓为虎作伥。 “你就是这么让之前那些人堕落的?”林琅就这么被抓着一只脚,淡定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团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伪神的光芒,“太拙劣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到底是不是伪神啊?” 也许是林琅的嘲讽太过于直白,那团光芒抖了一抖差点熄灭。 而后,一个虚弱到微微颤抖的声音从那团光芒中传出。 “为什么你会识破我的幻术?……你不是琳琅,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林琅啊,如假包换的林琅,”林琅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怎么,让你失望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那家伙明明那么蠢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你绝对不是她!” 那团光芒疯狂的抖动着,语气中带着绝望又带着不可思议,仿佛眼前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少女只是那对双胞胎的一个骗局。 “就算是再蠢的人,经历了两辈子又碎成了那么一大堆,总归也该变得聪明些。”林琅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神中充斥着自信。 是的,现在的林琅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之中带着些傻气的小女孩了! 她现在是机智的林琅!机智到能看穿一切阴谋的林琅! 是林琅plus! 第九十六章 偷学技艺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幽都。 “老李,你不是说送我去永劫海的吗?” 林玄隐站在幽都宽阔的街道上,满脸都写着你骗我你个坏老头子你坏的很这几个大字。 “我从未答应过你去永劫海的要求,”玄言子头顶着小蛤蟆,一脸无所畏惧,“我只是要去幽都找我们护山神兽,顺道把你带到这边而已。” “那你可真的是过分,”林玄隐一脸悲伤,语气也软了下来,“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宽宏大量一个神仙,何必跟你这个凡人计较?” “神仙你好,神仙慢走,神仙再见。”既然把人送到站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玄言子转头就走。 只留下林玄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老李!老李你不能这样!你等等我啊我好歹是你师兄啊!” “嘿怎么越走越快了还!?” 林玄隐眼见着自家师弟顶着蛤蟆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直接傻了眼。 “……算了,我还是自个儿过去吧。” 浮珑派飞升老祖挠了挠后脑勺,叹了一口气转头离开。 说实在话,这街道上的人也太少了。 在玄言子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中,幽都虽然远离人世,但好歹也是一个商业往来频繁的城市,当年烛玖在这里当太守的时候更是车马行商络绎不绝,人们生活美满,其乐融融。 而现在一路上也见不了几个商铺,这里很冷,又太黑,没几个人愿意开门营业。 看来烛玖不在这里。 玄言子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块传音石来,用身上的灵力激活了,直接开口。 “你在哪儿?” 过了半晌,那块石头才猛地振动一下,而后发出微弱的蓝光,从那之中传出烛玖那多少带着喜悦的声音。 “咱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用这块石头呢!” “废话少说,你现在在哪儿?” 玄言子手上的这块石头叫做传音石,是由一整块上品灵石打磨而成。 只要同时输入两方的灵力就能完成跨区域传话,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上上妙品。 当然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没有普及,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那就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贵了,贵的离谱,比林琅还……不对,没有林琅贵。 那么一小块鹅卵石大小的上品灵石都已经够难搞到手的了,更不要提那些制作传音更的独家秘方。 据说这个技术和秘方已经被昆仑派垄断了,是就算被他们家掌门带到棺材里也不可能外传的不传之秘。 但这一块小石头是玄言子亲手制成的,由于耗时太久天上地下仅此一块,只供玄言子和烛玖通信使用,就算是浮珑派的大师姐也没有。 毕竟作为修仙界前代毒瘤,玄言子可是把所有门派的秘方和技术都偷学了一个遍,包括但不限于此时手中的黑科技。 不过他是不会量产的,不然被昆仑派那群修士抓住了可不好。 上回把太极拳教给林琅的事儿都差点被昆仑派的人发现了,这回可要谨慎行事。 “我现在在和妖王商量事情,当然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这边打算回幽都处理一些事情,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也许是很久没有看见玄言子了,一听到他的声音烛玖多少有些兴奋。 玄言子赶在那家伙絮絮叨叨一大堆废话之前打断了他的话。 “你直接来幽都就行,我在这里。” “诶?你来那里做甚?咱又不在那儿……” 传音石那头的烛玖愣住了。 他确实也想不通,常年宅家不出就算是门派被毁山头被砸,也要坚持一个人重建到天荒地老的玄言子居然会跑出来找他? “我想你了,来找你不行吗?” “……!” 只听见传音石那头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某条大黑蛇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听着那边周围闹哄哄的,看来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被自己狠狠摔了一下的烛玖已经彻底兴奋起来了,他现在就要回去,老天爷啊!铁树开花了!他的爱情它回来了! “你等着,咱现在就回去找——” 还没等激动万分的烛玖说完,玄言子直接掐断了通信。 “好了毛毛,”玄言子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小蛤蟆,把她取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二师父了。在此之前,我记得这个术法好像是这样施展的。” 玄言子想了一想,抬起手臂轻轻挥动,只见片刻之间一大团巨型烛火从东方天穹处缓缓升起,将幽都上空这片极夜照亮。 这是千百年来烛九阴一族的不传秘术,在旁人看来这与吞吐日月无疑,但实际上只是用自身的三昧真火引燃火烛并抛掷到天穹之上代替太阳而已。 这个术法还是烛玖教给他的。 随着光明的再度出现,幽都的居民们纷纷打开窗户重新走出,摆摊重新摆摊,叫卖的推车出来叫卖。 人们喜气洋洋,仿佛过年一般,街头巷尾又开始讨论起来那位烛玖老爷的好处来。 瞬时之间幽都又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景象,直接看呆了卧在自家师父手心里的小熊蛤蟆。 “嗷——” “不,毛毛,这不是太阳,只是太阳的替代品而已,毛毛你身上没有三昧真火,所以可以不必学这个。” 听见自家乖徒发出一声疑问,玄言子开始温温柔柔地替她答疑解惑。 “当然要是想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妖修的法术基本相通,也许你好好学的话,幽都的下一任太守就会是你。” 玄言子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教一下这崽子练化三昧真火试图也可行,多多少少都学一点东西,以后出门打架总不会吃亏。 “咕姆。”小熊蛤蟆听完师父的讲解,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既然师父都说了,那毛毛肯定能学会的! 小熊举起小蛤蟆爪子轻轻拍了拍她师父的手心。 毛毛会加油的! 当然玄言子还不知道他此时这么一番话能对自家的小熊崽子造成多大的影响。 就像他没办法预见当年傻得可爱的林琅最终会变成修仙界又一大毒瘤一样。 两百年后他们家的乖巧小熊崽子最终会变成传说中口吐三昧真火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巨熊,直接继承他们家师姐的宝座成为第三代毒瘤。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九十七章 破碎吧幻境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没了那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幻觉,眼前的伪神只剩下了一团带着光晕的球状物。 林琅把脚下那一团拎着她脚踝的杂七杂八统统提了下去,轻轻漂浮到那团光球身边,伸出左手碰了碰。 软的,手感不错,真不错。 感受到这惊为天人的绝妙手感之后,林琅又忍不住多捏了几下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 “停下!停下!不要再吸我的灵力了!饶命!”那光球每被林琅挼那么一次就会发出一阵尖锐的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琅要取它性命一样。 虽然事实大抵如此。 林琅每一次触碰光球,那些透明色的灵力就会从光球中流淌而出,顺着她的手臂一直流入她的内府,也难怪那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会失声尖叫。 再这么吸收下去,恐怕连球形都保持不下去了。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光球颤抖着,不停的哭诉着,“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林琅看着那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起又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这么快认错是个什么情况,”林琅又挼了一把那个球,“但是积极主动认错也不错。” 少女松开手,让那个光球从手中弹出去。 “想要让我放了你也可以,但你需要把你寄生的那个人放了,还要就此要立下心魔大誓,从今以后不寄生任何人,不杀生,不做坏事,如有违反,形神俱灭。” “这不可能,要是离开了宿主,我就会死!”那团光球颤抖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 “交涉失败,”林琅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拳头,“那就接受制裁吧。” “等等等等等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你是想要金银财宝,还是想要绝世美人?” 那光球见林琅真的动了想要消灭它的心思,整个球直接慌了。 “不如这样,我们两个合作,你让我寄生到你身上,我把我的能力全部给你!你是伪神,你一定想恢复旧日的荣光!” “……”林琅沉默了。 见有机可乘,那光球变得更加激动起来,连忙继续引诱道: “我能把你推为三界之主,你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你讨厌的那些家伙,全部都会跪在你的脚下,天底下所有的美男子都是你的!” 只要眼前这家伙动心,它就能瞬间吞噬掉这家伙的神魂,然后,桀桀桀桀…… 这具年轻漂亮的身体就是它的了。 “明白了。” 林琅点了点头,目光充满坚定。 “但是,我拒绝。” “诶?” 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之后,那颗球愣住了,然后。 少女不知何时闪到了这团光芒正前方,她左手抬手成拳于身侧蓄力,右手前探,整个身体宛如灵动的猫儿一般微微侧开,将身上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那随时随地预备着爆发的左拳之上。 看好了,这就是致胜的一拳! 在少女的指节触碰到那光球的一瞬间,那本来还不停尖叫着的球状物体就这么颤抖着炸开、碎裂、变成无数碎片。 而后,宛如时间都停止一般,那些碎片保持着被炸开的姿态悬浮在空中,像是一朵刚刚绽放在天际的烟花。 少女的眼睛倒映着无数碎片闪烁出来的七彩光芒,一双淡红色眼眸有如万花筒。 仅仅过去了数秒,那些碎片就像是被巨大的吸力所吸附一般,尽数回到林琅体内。 伪神凄厉的惨叫还回荡在这片狭小空间上空,林琅安静的低头看着脚下那些逐渐消失的死魂灵,抬手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所有的透明的伥鬼也随着林琅的手势瞬间消失。 这狭小的天地之中最终只剩下了少女一人。 林琅没有获胜的喜悦,也没有因杀戮而感到悲哀,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漂浮在这一片白色虚空之中,看着那位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踱步而来。 “你做的很好、很好,”天衍那双无神的眸子倒映着林琅的表情,“果然,选择了你是我们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我所做这一切,真的能拯救别人吗?”林琅以同样的表情回望着天衍,“我真的能够拯救我的师父师弟,还有陆修亦吗?” “是的,这就是我存在的原因。” 天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尝试了无数次。在第一次,我们以为逃离就能获得解脱,结果我们的余生都在战栗和后悔中度过。” “而在第二次,我们以为死亡才能解脱,但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看起来我就是你们的第三次机会了。” 天衍沉默着看着眼前的活生生的少女。 为了改变命运天衍做了很多错事。 这些错事一环扣一环,就如同一排又一排的骨牌一样,只要推倒第一片,剩下的就会随之而倒下,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毁灭。 而唯一的保险措施,那个阻止泰山崩塌的人,就是林琅。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是我们……醒来吧,在一切还没有开始之前,你需要做好准备。” 天衍朝着林琅的脸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亡灵的气息是那样寒冷彻骨,林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冷了,冷得她都受不了要睁开眼睛了。 林琅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浑身上下又冷、又痛,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几棒子一样,手脚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这难道就是噩梦的后遗症吗? 不是的。 手脚没有知觉,是有原因的。 林琅低头看着自己被绑在架子上的双手双脚,她腰以下的部分都没在水中,这确实让人感觉到有点难受。 按照常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能轻轻松松的脱离这约束,而她不能。 不仅双手双脚被绑得紧紧的,她身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符箓,贴符箓的人就像是生怕她会逃走一样,每一处关节都紧紧贴上了数张。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十八章 水牢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不是正在那里替天行道吗?她不是打倒了伪神吗? 为什么她会被人五花大绑在水牢里,四肢百骸上还贴满了符咒? 传说中的恩将仇报? “喂——!有人吗?有人告诉我,现在发生了什么吗?”林琅有点着急地在充满回音的水牢里号了两声,“救命啊?” 别说这号的两声还真的挺管用,只见头顶上方传来吱呀一声,一道天窗就这么打开了。 “大人,她醒了。” 传来了人的声音。 “好的,把水抽干,梯子放下去,我去审问她。” 传来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啊哈? 审问? 林琅皱着眉头看着腰间的水位逐渐往下降,最终慢慢退了下去,地面上只留下一片又一片的水迹。 待水彻底退干净之后,头顶的天窗那里放下了一把梯子,只见双胞胎中其中的一位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一双崭新的靴子踩在满地的水泽中。 那孩子依旧穿着招摇撞骗的国师装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像是随时随地就能开玩笑一样。 他看着林琅此时此刻动弹不得的窘迫模样,轻轻开口。 “确实,这个地方不像是给恩人准备的,辛苦你打倒了伪神,说实在话我和空明都想好好感谢一下你呢。” “别耍花招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把我关了起来?”林琅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这个家伙。 她恨。 这对双胞胎简直就是中山狼本狼! 哪有这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 “趁着我昏迷就把我绑起来还把我关在这种破地方,你们可真是厉害。” 林琅怒极反笑,满脸都写着控诉。 流光只是走近两步仰头看着被绑的少女,带着一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我们其实也不想这样的。” 少年的笑容带着天真和不成熟,还有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无知的残忍。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会做出一些残忍的事情,比如拔下蝴蝶的翅膀,把小鸟按进水里,切开一只青蛙,诸如此类。 这位小小少年看着林琅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他更像是在看着一只预备被开膛破肚的青蛙,心中盘算的念头无外乎是怎么折磨着可怜的畜生,仅此而已。 “但是这个世界是非常残忍的,我想要我的弟弟活下去,那么我就必须要悄悄的、不动声色地把你关起来。” 流光微笑着说着,抬手摸上林琅的脸颊。 也许是少女被冻僵了的缘故。 林琅能感觉到少年的手异常温暖,温暖到滚烫。 “那你应该杀了我。” 林琅瞪着他,咬着牙,眼中充满怒火。 她现在使不出半点法术来,好像身体的每一处都不受她使唤一样。 她现在很烦,很讨厌眼前这个坏小子,如果她可以她现在就想把那家伙撕碎,去抚慰她心中那一把再也压抑不住的怒火。 就像是之前在姬城感受到的那样,把眼前一切的一切都破坏殆尽,把家伙撕碎,把这里砸了,把这个世界变成只有黑白红三色的炼狱…… 不能这么做。 林琅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不能让那种奇奇怪怪的思想支配她。 “你以为杀了你这一切都能结束吗?不是的。”少年的手指从林琅的太阳穴一直滑到下颌。 流光此时的表情甚至带着些慈悲,像是真真正正设身处地地为林琅考虑了一番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林琅的脸,退后,张开双臂,表情由慈悲转变为疯狂。 “我们不可能解脱的,就算杀了你,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琳琅的出现……你们会把我和我弟弟吞食干净,把我们当做你们的一部分那样,恬不知耻地夺走我们的人生!” “我没有想过这样做!” “那锦橙呢!你不想这么做,那么你为什么要把锦橙吞噬掉?”流光积攒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 她该怎么说?她能说锦橙的事情仅仅只是一次美丽的意外吗? 林琅不能。 从浮珑山上吸收掉封印掉锦橙的那个瞬间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 现在那个天衍还在她身体的某一部分,时不时的督促她去搞一番大事业,威胁她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的师父师弟和陆修亦都会死,特别是陆修亦。 你难道还希望他再为你死一次吗? 那个时候天衍捧着她的脸,语气中满溢着绝望。 “我没得选,你干脆就这么把我关在这里关一辈子好了。” 林琅有时候在想其实天衍道人的思路非常不错,只要自己不在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也许她就这么被关个几百年几千年的也不错,至少没有人会因为她而死。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既然如此,姐姐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会派人定期给你送水送吃的的,祝你快乐。” 流光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踩着梯子离开。 “别再放水了,我皮肤都要泡烂了。” “这可由不得你,毕竟缚虎不得不紧嘛~”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清脆的笑声。 而后梯子被抽了上去,天窗慢慢关闭,脚下的水位重新开始上涨。 又湿、又冷、又恶心,让人想比划着西陆通用嘲讽手势问候一下这个小混蛋的老母亲。 “唉,算啦……苦也一天乐也一天,就当洗澡好啦……”知道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是不太可能逃脱的林琅只能垂头丧气地放狠话,“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你们这群家伙通通塞进墙里去!” “林琅说到做到!!” 流光哼着歌重新扳下了水闸,完全不在乎底下传来的骂骂咧咧声。 此时他心情好得很,他把威胁到他弟弟生命安全的家伙都处理干净了。 这之后他要把琳琅带回灵山派,加固一下封印,至少封印个百十来年。 现在凡间神麟国的水牢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毕竟琳琅那家伙有的是力气,万一哪天看不住就跑了呢? 然后等一切都结束后,他就要和他弟弟一起跟着商队去西陆,去一个伪神和修士都打扰不到他们的地方,把过去的一切抛在脑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幸福,幸福,这样他和空明的世界就只剩下幸福。 为了这琐碎的凡人般的幸福,他愿意牺牲掉自己所有的一切。 就算双手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第九十九章 皇子的意志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水牢那边中气十足的叫喊声足足持续了三天有余。 讲道理,要是平常的小姑娘敢这么被关在水牢里,只消一天,不,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彻底消音,就算是曾经擅闯过皇宫的女修士也是如此,但很明显现在底下关着的这位并非常人。 这小姑娘也太能撑了,说真的,这么一个劲儿嚎下去难道不累吗?而且她白天是不嚎的,就子夜时分开始嚎,一直嚎到太阳升起,总之水牢附近的一圈人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有实在受不了的起了个大早给两位国师大人请示,却被那位流光大人敷衍了过去。说是最近身体不爽,噤声符恐怕是做不了了,让再忍耐几天,说不定就不喊了。 这边空明大人好奇问了几句,却也被流光大人打着哈哈打了过去。 怪事。 “父皇!” 年轻皇子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四周的宫人躲闪不及,纷纷跪倒在地道一声“千岁金安”。 雍离辛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这堆聒噪的家伙,他现在恨不得自己真的生出一双翅膀来,直接飞到他父皇面前。 五皇子最终还是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五殿下,皇上现在不见人。” “放我进去,我有要事要禀报父皇。”雍离辛虽然看起来气势十足,但说实在话也只是个未加冠的小孩子。 最主要的是,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有能力又没有实权的皇子,就算有天大的要紧事又如何? 他就这么被恪尽职守的侍卫连推带搡的请了出去。 “你们这群家伙放开我!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雍离辛咬牙切齿地推开那两个侍卫,“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把我请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 雍离辛正骂骂咧咧地准备撸起袖子跟那两个侍卫好好掰扯掰扯之时,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 是他三哥。 雍离辛虽然跟他哥不太对盘,但两人在大事面前还是一致向外的。 见到他哥走过来,雍离辛立马就变乖了,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小委屈。 “这两个人准备打我。” 雍离辛伸手一指后面那两个侍卫。 “我都看见了,你就不要再污蔑他们了。”雍离权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小脑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笑。 他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的样子,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深重,整个人露出一种疲态来。 “你想去见父皇?刚好我也要去,你就好好跟在我后面就行,”雍离权朝那两个侍卫点点头,“你们可以先退下了,如果之后陛下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执意要带他进来的。” 这位三殿下惯是一个和善的人,经常体恤属下们,这两个侍卫原先也领过他的情,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阻拦,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放了这两人进去。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父皇?” “我想找他商量点事情。”雍离辛觉得这种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特别是在自己亲哥哥面前,说完这句话便默默的闭了嘴。 “所以究竟是何事?”雍离权知道这孩子心思重,但绝对不是坏人。 雍离辛想商量的事,那一定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大事。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雍离辛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开了口,“我也想像你那样,读很多的书,然后写很多的文章……但是我又不想成为你。” “所以你已经想好你未来的方向了吗?”看他弟弟纠结成那个样子,想来已经对人生有了目标,雍离权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有了目标就好,就不用再像他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去做出牺牲,去妥协,去低声下气。 “嗯,我想成为一个修士,去浮珑派拜师学艺。”雍离辛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他的眼中充满着梦想的光与火,像是随时随地都能触发去闯荡一番事业一样。 “修士吗?……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那种苦。” 雍离权想起生死未卜的林琅,心中不禁划过一丝苦楚。 已经整整三天了,距离林琅被关在水牢里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他父皇知道那是他的侧妃,也知道他愿意为了这个女孩去妥协去低头去服软。 所以他父皇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面谈的机会。 一个拯救那个女孩的机会。 “三皇子与五皇子到!” 这个地方并不是皇帝的寝宫,而是一座别殿。五年前皇帝最珍爱的贵妃薨逝之后,他就将原本贵妃的寝宫改成了自己的居所,日夜睹物思人。 痴情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美谈,也正因如此,他们的父皇才听信了国师的假话,说是能将香消玉殒的贵妃重新带回人世间。 那个国师,不对,应该说是那对双胞胎当真就将活生生的贵妃带到了他们父皇面前,这也是为何他们父皇会如此重用国师的原因。 两人走进别殿的暖室内,只见他们父皇和死而复生的贵妃正在那里谈天说笑,见两人过来,贵妃向他们道了一个万福便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际,雍离辛先开了口。 “尾巴露出来了。” 少年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贵妃两个人能听见。 只见贵妃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老五,你来这里做甚?”皇帝看着眼前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眉头高高皱起。 “回禀父皇,儿臣是来向父皇告别的。” 雍离辛直直跪下向他父皇磕了两个头。 “儿臣决定成为一个修士,父皇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如果同意儿臣,儿臣今夜就出城,如果不同意,儿臣就只好以死明志了。”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你可不要后悔。”皇帝看着眼前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崽子,心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如直接放他走呢,万一这家伙真的想不开自尽了怎么办? 说实话,他这个倔强的脾气倒是随了他母妃,还有他三哥。 “真的吗父皇?您真的同意了?”雍离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你回去吧,但你要清楚,你一旦踏出这神麟国的国境,就不要想着再回来了。” 第一百章 代价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在雍离辛踌躇满志兴高采烈地离开之后,皇帝又看向自己那一直沉默着的三儿子。 “你可想好了?” 年迈的皇帝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三皇子比起五皇子而言更加温顺也更加聪颖,从小就是一块治国的好苗子。 但是他比离辛更执拗更倔强。 雍离权想要的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不想要的东西别人也完全不能强塞给他。 “我想好了。” 雍离权注视着他父皇的眼睛,他昨夜一夜没有睡,就这么披着一件衣服在水牢附近翻来覆去的走,听着少女的求救。 他不敢回应,他没办法在这么言不正名不顺的情况下逆着他父皇和国师的意志去救出林琅。 “丞相的千金已经及笄,你们两人八字相合,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三天后就是良辰吉日。” 他父皇看着他,眼神毫无波澜。 这并不是亲父子之间随意聊天会说的话题,他们两个这是在谈判。 皇帝在赌。 其实放跑一个两个修士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反正国师那边说什么也无所谓。 皇帝只是把那水牢里的可怜姑娘当做筹码来威胁自家非真爱不娶的傻儿子而已。 “那您现在就下令放了林琅。”现在条件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他要娶的是谁,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要把那女孩儿救出来。 “那女孩儿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皇帝皱着眉头,为什么他儿子会那么迷恋那个女修? 难道是吃错药了吗? “父皇明明知道那贵妃只是只猫妖,为何又将她捧在手心?” 雍离权早就查到了这位贵妃的底细,他知道这不过就是只化形化得不错的猫妖。 他知道皇帝也知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皇帝叹了一口气,“朕知道那是一只猫妖,但她很像她,每当看见她那张脸,朕就能想起当年与贵妃相处的种种……不过就是睹物思人罢了。” “那父皇就应该能理解儿臣的心情。”在第一次在梦中见到这女孩儿时,雍离权就爱上了她,他找遍街头巷尾,只为去寻找她的蛛丝马迹。 他知道刚见面认识就求婚不合礼数,但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虑,他害怕被拒绝,也害怕就此无法再见面。 林琅就像是天空中飞着的鸟儿,可望而不可即,而他是海中的鱼,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林琅主动说要成为他的王妃时,他差点兴奋地昏过去。 即使这位姑娘早已和人结发共枕,即使她只是要一个方便行动的名分。 雍离权愿意为了林琅妥协。 就像此时此刻,他愿意为了她去答应一桩婚事,只是为了将自己梦中那位美丽的仙女从水牢中救出来。 “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儿臣明白。” “她的寿命比你长几十倍几百倍,也许当你垂垂老矣之时,她还是如同今时今日一般年轻靓丽。” “儿臣明白。” “朕劝你忘了她。” 相思最苦,皇帝知道自家儿子是正正经经地动了情。 但专情在帝王家并非是一件好事,如果皇帝专情了那么这堆皇子公主大概率就不太可能出生了…… 三皇子是一个不错的皇帝候补。 皇帝不希望这个自己给予了厚望的儿子这辈子都沉浸在求而不得的梦中,那样就太愚蠢了。 愚蠢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儿臣会试试,但是在此之前,儿臣想亲自去救她。” 。 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林琅就这么保持着扰民的频率,每天大半夜嚎那么几嗓子。嗓子快哑了就喝几口水。 反正她身强体壮的,什么恶劣环境没有见过,喝几口脏水又不会死。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林琅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第四轮的扰民活动,就在这个时候,狭小的天窗被人打开了。 这不是还没到送晚饭的时候吗? 之前没过胸口的水位线正在快速下降,原本送饭的时候只下降到小腿处就不再往下,但是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就像是流光过来看她那次一样,水彻底被抽干,只留下地面上那些小小的水泽。 看来是有人来了。 那把梯子又重新放了下来,但顺着梯子爬下来的人并不是某位小骗子国师。 这个人是五皇子,她从这个人的手中搞到了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身份,这个人是好人。 “抱歉,久等了,我这就来救你。”雍离权从梯子上爬下,看见林琅生龙活虎的样子,便好好地松了一口气。 比起林琅而言,雍离权看上去更加疲惫,也更加憔悴,仿佛被关在水牢里面不是林琅,而是这家伙。 他一张又一张地揭掉林琅身上的符咒,每揭掉一张林琅就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手脚虽然全麻了,但好歹能动。 最后一张符咒揭下来之后,林琅总算能抬抬手扯断绳子蹦哒了下来。 “感谢搭救。”林琅朝着雍离权点了点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以后要写感谢信表扬他。 “这是我应当做的…快上去吧,你自由了。” 雍离权看着眼前重新展露笑颜的女孩,心中既甜蜜又苦涩,说真的,为了守护这个笑容,他愿意牺牲自己。 “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跟我说,我欠你不少人情,”林琅拍着胸脯跟眼前的大好人保证,“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还要被关上好多天。” “道谢什么的就不必了,”雍离权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这是我该做的。” “那不行,总之这个人情我先欠下吧,以后有什么事儿找我解决就行。” 这时候再不说点什么,恐怕这辈子就来不及了再说了。 “那个。”雍离权深吸了一口气叫住林琅,他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林琅一歪脑袋。 “我能拉一下您的手吗?”雍离权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用这种不伤害两个人关系的方法来弥补遗憾。 这人要求还挺奇怪的,林琅伸出手握住雍离权的手。 少女的那只小手冰冷但柔软,让人沉迷。 也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雍离权在自己流泪之前收了手,转头背对着林琅,任凭自己将悲伤咽回肚里。 “再见…祝你幸福。” 第一百零一章 郎有情妾无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伸出手触碰青年的手心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雍离权在颤抖,也能感受到那个青年的痴心一片。 林琅确实不太能理解这家伙对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说实话雍离权确实像是满心满心地喜欢她,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是恨不得将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她。 但林琅发现一件事。 不论这个人做什么,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论是猛然被告白还是被英雄救美还是此时此刻双手相触碰,林琅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的青年在自导自演,自我感动。 这和陆修亦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陆修亦绝对不会满足她任何无理的需求,甚至合理的需求也不会满足。还会损她,挖苦她。 但陆掌门会听她说话,会认认真真的替她考虑事情,会领她的情,把她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 陆修亦说实在话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爱慕的对象,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非常奇怪。 比起普通的道侣和恋人关系两人更像是不负责的主人和不着家的猫,两个人都没有感情投入,甚至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投入什么感情,就是契约夫妻政治婚姻。 但是也许是前世就处在一起的缘故,林琅发现自己确实还蛮吃这一套的。 “再见…祝你幸福。” 那位三皇子看着她的表情堪称含情脉脉,那双握住她手的手也微微颤抖着,语气却像是即将经历生离死别一般。 林琅默不作声地把手抽了回去。 融合了锦橙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于情感的理解似乎更深刻了一些。 至少刚刚那些宛如怀春少女一般的想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难道自己其实是恋爱大师? “谢谢,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林琅朝雍离权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着离开。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 伪神已经处理干净,虽然不知道那个被伪神寄生了的灵山派的倒霉修士现在如何,但估计人还活着。 至于那两个双胞胎小坏蛋...... 林琅想了想,觉得还得再替天行道一回。 。 “我们现在就走吗?”空明看着正在把东西一股脑往储物戒指里塞的自家哥哥,他现在有些迷惑。 自从上一回流光单方面屏蔽了两个人的心灵感应之后,空明就再也没有办法去听到他哥哥的心声了。 “是。”流光没有回头和自家弟弟解释,只是努力收拾着东西。 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能感受到有人揭开了水牢下面的符咒,现在恐怕琳琅已经恢复力气了,恐怕过不久就回过来找他们报仇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相信这群凡人的,更不应该直接把那家伙关进凡人的牢房...... “哥,我们要去哪儿?” 一直被流光瞒在鼓里的空明忍不住发问道。 他第一次见流光这么慌张这么烦恼,明明那个伪神已经被琳琅消灭了,为什么流光的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了? 难道流光有事瞒着他? “去西边,我已经搞到了码头的船票,等会我们就出发。”流光说出自己的安排,他自己无所谓,但他必须得把空明送出去。 远离这里。 “为什么?我们不是还要回灵山派见掌门的吗?我们去西陆干什么——” 空明话音未落,流光起身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你愿意相信我吗?”流光看着弟弟不可置信的眼睛,那双眼明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充满着本不应该存在的怯懦和弱小。 他的弟弟是弱者,空明不强,就算是身为武器的他也要比流光轻一些窄一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把好锏。 所以身为强大的哥哥,他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 绝对不能让空明重新被封印而变回武器。 空明被哥哥捂着嘴没办法出声,就只好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不要回灵山派了。”流光松开手,眼中划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霾。 但是空明注意到了。 流光变了,空明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种想法。 但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在百年的时光里在和流光相处这么长时间后,他明白了一件事。 流光永远是对的。 流光不可能犯错。 “好。” “那就这么走吧,”流光也顾不上收拾东西了,便伸手去拽自家弟弟的手腕,“跟我走,什么都别问。” “好。” 空明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选择去相信流光。 去西边就去吧,离开这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少年就这么手牵着手相视一笑,就像是他们依旧心意相通一般,而后一同离开。 。 让他们跑了。 林琅这边赶到现场时,国师府邸已经是人去楼空,看着这一地新鲜狼藉,看来有什么人急匆匆地收拾了包袱细软逃离了这里。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林琅搜了一圈遍寻无果之后,便也放弃了查找。 看来,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可恶啊,明明还想找他们多问些话来着,为什么就这么直接跑了呢? 林琅一拳头砸在柱子上。 说实话,她现在心情很糟,糟透了,刚刚爬出水牢的时候,就被那群守卫逮了个正着。 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是给她下了一道永久驱逐令,在三百年内不得踏入神麟国半步。 不论如何她都要走了。 “是林琅大人吗?”只见逆着光的门口处有人拱手而立,见林琅转过头来看他,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我是。”林琅点了点头,看那人的装束像是这宫里的太监,还是那种级别不低的。 不知道这种人找她究竟意欲何为。 “林琅大人,皇帝陛下想找您聊聊。” 那太监也不管她的回复究竟是什么,只是弓着腰伸出一只手来,示意着她从这边请。 这可不像是商量事的态度。 林琅皱起眉头。 也不知道那个皇帝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当然去看看又不会缺个胳膊少个腿。 林琅考虑了一小会儿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去赴一下会。 对吧,万一老皇帝硬要给她钱呢? 第一百零二章 我们家蠢儿子就拜托你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帝王的礼数确实繁琐地让人头疼,林琅,这边过了好几个走廊,跨了好几个门槛,在一大堆人的注视和行礼之下浑身不自在的向前走。 真是太难搞了,那大太监还一直在她身边提醒着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幸好这段时间一直在被各种老师折磨着,林琅好歹也听进去了一些话,没有原地睡着。 不就太对不起这家伙的苦口婆心了。 “三皇子侧妃觐见——”随着一声悠长的通报,林琅面前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了,露出了里面金碧辉煌的一角。 皇帝坐在首位,他似乎一直盯着门内,林琅可以看到那个老人其实非常紧张。 那双扶着龙椅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上去像是使了很大力气一般。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由于修士的身份已经暴露,林琅便不再行跪拜之礼,只是轻轻地向皇帝点了点头以示尊重。 “神麟国三百年来从未接待过一个修士,能光明正大站在朕面前的,你还是第一个。” 皇帝慢慢开口,语气倒没那么严肃,就像是在聊天一般。 “是吗?那确实还是挺荣幸的哈。”林琅此时此刻已经把大太监教他的话术忘了个一干二净,既然对方都开始聊天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但是你不该在朕的国家里惹事生非,甚至召唤出了那种伪物。”皇帝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阴沉。 “那不是我叫出来的,那是你那两个国师叫出来的。” 林琅心说不要把什么事都赖在她头上,在她辛辛苦苦和伪神打架的时候,这边还在放冷箭准备弄死她。 就算是坑人也不带这么玩的。 “也许事实确实如你所说,那伪物其实是那两个国师弟子制造出来的,但这为什么要仅听你的一面之词?难道是朕把为害四方的国师召了进来吗?”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事情的真相不就是如此吗?”林琅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 “朕的意思是,朕不可能承认朕的决策有问题,所以就辛苦你来当这个替罪羊了。” 毕竟偏见不是一天形成的,国民对修士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些人打砸抢烧无恶不作的阶段。 这次的伪神事件也是如此,没有人会相信这玩意儿不是这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女修士作的妖。 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也确实只能将黑锅背在林琅身上。 “但是我觉得你想找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林琅沉默了一会儿,说实在话,她觉得这个老头说的很对。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 在江湖上闯荡越久,被别人扣屎盆子的几率就越大。 她本来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救妙龄被迫嫁人的少女。 但在越穿越离谱的版本中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三丈三的猛人,一巴掌把剑宗掌门扇出八百里远的飞升修士,专门拦路抢劫各门派美少女,甚至连采阳补阴百花教都不放过的色中饿鬼。 并且这个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完全没有出去辟谣的意思。 对,说的就是某位掌门。 “不愧是实力高强的修士,既然察觉到了,那也就没办法了。”皇帝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扶手。 说实话,一般这种时候就该有几十个蒙面大汉跳出来给林琅按在地上,然后皇帝一声下令就把她推出午门斩首。 但情况并不是这样展开的,那个老皇帝只是拍了拍自己的扶手,然后接着开口。 “朕希望你能帮忙劝说一下朕那不争气的五儿子。” 林琅白紧张了。 “五殿下又做了什么?” 难道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家爹妈已经教育不了了,要交给外人来教育? “朕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知被谁灌了迷魂汤,现在一心一意的想要去修仙,朕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他,劝他不要执迷不悟。” 五皇子就是雍离辛,雍离辛就是那个一直吵吵嚷嚷要跟着她修仙的小屁孩子。 林琅这么一想,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好像是她大力鼓捣着那孩子修仙来着? 不是,难道之前就没有经过家长同意吗? 这可咋办呀? 林琅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 “其实修仙似乎也挺不错来着?”林琅眨巴了一下眼睛,试图去蒙骗一下这位家长。 “神麟国国祚千年,从未有过宗室弟子出家修行的先例。” “这也不能算是出家吧?毕竟有些人每个假期都要回家的。”林琅想起某位放假必须回家,不放假请假也要回家的姬选同学。 “修仙之路如此艰难,我担心他没有天赋。” “这个其实不需要有太多天赋,也可以的,修仙嘛,最重要的是快乐。” 玄言子师父就这么告诉过她,修仙不过就是人生路途上一段漫长的旅行,如果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话,那么修仙也就毫无意义。 所以快乐就完事了,快乐万岁。 “是这样的吗?”皇帝有些不相信林琅的话。 “确实是这样的,而且修仙也不耽误娶妻生孩子,只不过就是活的比平常凡人要久一些而已,”林琅超大力的点了点头,“而且门派还包吃包住,新弟子入山门有师哥师姐亲手指导,包教包会。” “真是这样的吗?但一般修士不是有雷劫吗?如果修为不好,被雷劈死了怎么办?” “雷劫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心,我这一辈子也就只遇上过一次,还没怎么劈就完事了,好过得很。” 林琅现在忽悠起来已经完全不用打草稿了。 “那像那种杀人夺宝之类的呢?” “不知道,没遇上过。”林琅说的是大实话,一是试图杀人夺宝的那群人打不过她,二来是他们门派确实够穷,什么法宝都进了典当行。 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拿着什么上品法宝炫富的人。 “竟然是如此。” 皇帝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过了一小会儿,只见他慢慢从御座上站起身,就这么看着林琅,开口。 “看来修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既然如此,那我们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拜托给您了。” 林琅点了点头。 “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儿子成才的!” 第一百零三章 新的征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离开神麟国国都的那天是个不错的好日子,宛如被水洗过一般的澄澈天空上没有几朵云,阳光也暖融融的。 是一个出门旅行的好日子。 林琅和雍离辛收拾了东西准备着离开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主要是雍离辛要和他母妃告别,多少少的也耽误了一两天的时间。 他们的行程路线比较简单,一路向北,离开这个国家,然后去浮珑派,去找两位师父拜师。 “真的不再多留几天吗?”雍离辛的母妃摸着自家儿子的脸,满眼都写满不舍之情,“我的儿啊……” 雍离辛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出门远游,加上年纪又轻外面世界的诱惑又大,自然不可能理解他们家老母亲的心情。 自然就不可能生出那些伤春悲秋的离别之情来。 他只是轻轻向他母妃行了一礼,道一声儿子告辞,便转身踏上前路。 “修仙之人应该摒弃世俗情感,特别是父母亲情,”雍离辛一板一眼地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少年的眼眶中落下来,“我已经是个成熟的修士了,我不能在对凡尘俗世的情感有所留恋。” 这家伙从他母妃宫中出来后就蹲在地上抹眼泪,林琅靠着墙就这么看着这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哄这孩子,毕竟...... 毕竟这孩子对于修仙界的认知基本有一大半都是错的。 什么摒弃世俗情感什么的,哪有这么恐怖,除了那些掌门捡回来的小孩以外,基本有家有爹有妈的修士逢年过节什么的都会回一趟家。 当然也可能一个不留神闭关百年,家族早已物是人非人去楼空,这就是另外一个悲惨的故事了。 当然也有陆掌门那种辛辛苦苦逃离家里结果每过几百年还要骂骂咧咧回去处理破事的。 “你也不要这样想,家嘛还是可以回的,爹妈什么的也是能见的,不是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林琅看着这家伙哭差不多了,就出言安慰了几句。 “啊?师姐你说什么?”雍离辛也不哭了,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语气信誓旦旦的师姐。 嗯,就算没拜山门,也是师姐。 “我说,家还是可以回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没必要哭得这么伤心。”这一声师姐喊得林琅十分开心,不枉她千辛万苦宣传浮珑派,看,收获的小师弟还是很棒的。 “真的吗?” 雍离辛眼都直了。 “是啊,你就算是想成亲也是可以的,”林琅点点头信誓旦旦,“这种东西很自由的,修仙嘛,不就是图个多活那么一两百年,看遍风景秘境罢了,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苦,要是修仙那么苦就没人修仙了。” “真的吗,总感觉你在骗我。” “骗你我是小蛤蟆。”林琅抬起三指对天发誓。 “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雍离辛把脸上的泪迹一擦,“走吧,出城去。” 大约又过了那么一段时间,雍离辛才想起来自家哥哥的事,便留了个心眼,看着一路做好人好事做到底的他们家大师姐,问道。 “对了师姐,关于我哥那件事,你不是他的额......你跟他是不是不是真的?” 此时林琅正背着一个脚崴了的小老太太,听见他这么说,便扭过头笑了笑。 “不是。” “好吧,当我没问。”雍离辛叹了一口气,他哥确实蛮惨的。 “我有丈夫的。”林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他老哥不行啊,怎么能当第三者啊?一想到他大师姐的某位不知名道侣头上已经是一片青青大草原,雍离辛就莫名其妙生出了许多同情来。 “其实我哥他...今天成亲,”雍离辛叹了一声,“他怎么说呢,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啦,就是有点死心眼,他之前顶着我父皇的怒火一连拒绝了许多亲事,但是现在就......” “你这样说,我觉得我像是个恶人一样。” 不是像是恶人。 林琅心里明白的。 在她第一次见到那位三皇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恶人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雍离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了。 “哎呀呀,情啊爱啊什么的,”林琅背上的老婆婆抿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笑了起来,“老太婆我呢原来也有过那么几桩风流韵事,男人呢,总是爱着梦里的那个,嫌弃着家里的那个,但是他若真娶到了梦中的那个,又会自然而然地嫌弃起来。” “所以女子嘛,绝对不能一时冲动就着了男人的道,甜言蜜语也好,海誓山盟也好,真正过日子的,还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小姑娘既然成了亲,拒绝其他男子的好意也是合情合理的,切莫不可寻求一时欢愉而误了终生。” “婆婆说的对,”林琅大力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没听太懂,但是大概意思她是知道的,“林琅受教了。” “还是年轻好啊——” 。 永劫之海 “好久不见,”湮看着那张熟悉的带着胡茬的面孔,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杂书丢到一边,“我这龙宫2几千年不来人,一来就来不少,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林玄隐是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玄隐没想到这条龙记性能有这么好,他本来还想自报一遍家门来着。 话说他和这条老爬虫上回见面还是在一千年前吧? “所以,你这次来所为何事?”湮站起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位凡人一眼,“不错,你现在已经是个仙人了,虽然没有神躯,但也长生不老......你飞升了,是吗?” “飞升有一百年了吧,感觉在那群神仙手底下干活也不是特别自在,天天被人监管着。” 既然都是熟人林玄隐也不客气了,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恭谨拘束了。 “所以我才申请来下界出一趟差,来没人愿意来的环境恶劣永劫海——在这里先恭喜您了,天上的调令下来了,南部海温暖且出产丰富,是个肥差。” “我就知道,”湮点了点头,“那这家伙呢?” 龙君指了指那个一直沉睡在珊瑚床上的男人。 第一百零四章 失魂落魄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玄隐其实一早就看见了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但经过一百年来在天上当驴做马的干活,他早就养成了不该问的东西千万不问的好习惯。 但他知道那人是谁。 “他?有更大的好事正等着他,上面念在他这百世轮回中认错得当,便免了他的罪刑,下一世他便能恢复神格——不过我觉得他也用不上就是了。” 这家伙是个飞升的好苗子,这一世肯定是能飞升的。 所以像关于下一世之类的许诺,实际上都是在扯犊子。 “所以呢?”湮看着眼前的这家伙,眼神中带着些不依不饶,“所以给那家伙安排职位了吗?我记得我信上写的很明白。” 看来是个明白人。 林玄隐也不给他兜圈子了,毕竟大家时间都有限,直接挑明了说就比较好。 “他会顶替你现在的位置。” 林玄隐开口。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采纳了我的提议啊。” 湮点了点头。 “看来那群人也并非不好说话,当然他们也是畏惧着我的,毕竟我们龙族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血脉,那群神仙多多少少还是会听我们的话的。” 林玄隐没有搭话。 因为事实确实并非如此,那群上面的人不过只是需要有人去为他们干活而已。 至于像什么旧日血脉的荣光之类的只是这条老龙的自我安慰罢了。 他们都是被彻彻底底利用的神明。 “所以这位陆修亦陆掌门就是新的永劫龙君了。” 林玄隐拍了拍湮的肩膀。 “原来这家伙还是个掌门吗?看来这么久的轮回也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湮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知道为何他会陷入这百世轮回中吗?” “我对这方面没兴趣……算了,你说吧。”林玄隐看着那家伙激动的眼神,想来自己是不可能逃得了了,便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开始洗耳恭听。 “那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湮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 “是吗?那还真是蛮有情调的。” 林玄隐干巴巴的附和着,他完全不想知道这些。 烛玖也好,眼前的龙君也好,为什么这群爬虫总是要逼着他听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呢? 难道这群爬虫眼里只有这些?理想呢?梦想呢?远大的志向呢? “他当年喜欢上了一个低贱的伪神,一块叫琳琅的石头,你们应该见过她,在一百年前从东部海登陆上岸的伪神就是琳琅。” 湮的语气淡然。 “听说在那场剿灭之战中,我的这位蠢弟弟也参与了,亲手剿灭了他爱了几百年的女孩,我想他的心情一定很好。” “我觉得吧……这种事情得看人吧。”林玄隐咽了一口口水,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就像当年玄言子满脸疑惑的问他是不是对他师父天衍道人动了凡心,不然为什么捡到的崽子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一样。 所有人都认为林琅长得像天衍道人是因为她被暗恋着师父的林玄隐捡了回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长成了他师父的样子。 不止如此。 他在月老那里看到林琅身上的红线已经褪色,仿佛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雨。 而那一头绑着的,却是眼前这位昏迷不醒的掌门。 那个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为什么出生仅仅百年的琳琅会有如此坚韧的红线? 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有了一些小小的线索,这些线索慢慢的串联起来,最终指向的却是一个位置。 林琅就是伪神。 “我明白了。” 林玄隐喃喃自语道。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湮这边觉得非常纳闷,明明是在讲他们家的故事,怎么这家伙听着听着就像是顿悟了一般,眼神都空洞起来了好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林玄隐认真地朝眼前的这头龙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太谢谢了,我就差你这一个情报了。” “什么?” “关于百年前的事情,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林琅总有一天会化身为伪神,但现在修仙界已经拦不住第二个伪神了。 如果那个伪神复活…情况将不堪设想。 。 “哥,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空明站在狭小的码头上,看着远处澄澈的天空,滑翔着飞过海面的海鸟,远处的几艘大船。 他们在这一百年内很少出来玩,也很少见过这样的风景。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 “是的,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流光将披风扣在他弟弟头上,满脸宠溺得替他系好系带,“没关系的,我们很强,那些伪神是不可能抓住我们的。” 但是他下一刻就变了脸色。 在空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流光推开了空明,一把将他推向海里。 这是在做什么?空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掉进了水里。 问题是他不会游泳,他哥哥是知道的。 那他哥哥为什么要把他推进水里? 他已经没办法再细想了,瞬间溺水的痛苦压倒了他,他的口鼻里全是水,他没办法呼吸,更没办法思考。 他不知道他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他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瞒着他,又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却一直安慰着他,让他不要担心。 这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空明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储物戒指里抽出了避水符,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这种危机情况,他根本想不到有这种东西。 但是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是一把锏,他太重了,完全浮不起来。 他就只能站在水里,想方设法地从稍微缓和一点的地方爬上岸。 当空明再次爬上岸的时候,却发现岸上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一大团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艰难的战斗,并且输的那个人,是他哥哥。 流光究竟被什么人带走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流光带走? 空明懵了,没有了流光,他又能做什么? 在清晨的海雾逐渐消散的时候,人们看见一个少年彷徨在满是血迹的码头上。 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第一百零五章出发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他们离开神麟国的前一天,街上热热闹闹的十分喜庆,国都的主干道上连续挂了几里的红绸,人们脸上喜气洋洋。 皇族大婚的场景真的并不常见,上一回这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景象还是在长公主去塞外和亲那天。 “这次是三皇子殿下娶了丞相的千金,看这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别人家的姑娘。” 神麟国很小,所以消息自然传得很快,在远离国都的小酒馆里那些远道而来的行商也在谈论着前几天的盛况。 “听说这位三皇子长得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但似乎从未和女人传出过什么花边新闻来,这次为何会和丞相家的千金成亲?” “听说那位三殿下金屋藏娇了一位美人,难道是为了那个美人......?” “那也不应该啊,按理来说不是该娶了那位美人吗?” “我跟你们说的事儿你们可不要传出去,听说那位三皇子是被国师变出的美人儿迷了心智,我们家内口子的三妹的婆婆的四女儿在皇宫当差,她亲眼见过那国师把手中的麻雀儿变化成了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豁!那你那消息可是有十分真了,看来是皇上不想让三皇子误入歧途,特意给他安排了婚事咯?” “你可小声点,别被别人听了去!”那行商说完话便谨慎地看了看边上正在喝茶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长得倒是不错,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已经听见了。 林琅咽下嘴里的一口茶,按住了准备去理论的小师弟的手。 “走吧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林琅把茶碗一放,“老板结账。” “这位客官,一共是五铜。”店小二陪着笑走过来,眼前的这两位少年身上的衣服可是不便宜,看上去就像是出来游山玩水体验生活的公子哥,他要是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得点赏钱,毕竟这两个人谁都不像是手里有铜币的样子。 最起码能掏出手的也是一银,说不定还能掏出一金呢? 看着那位偏阴柔的少年伸手去摸钱袋子的瞬间,店小二眼都直了,下意识地就将两只手捧作碗状,等着这位爷呼啦啦地往下倒银子。 林琅从钱袋里掏出一小把钱币,放在手心上认认真真地数了数,又把里边的银币尽数倒了回去。 “给。”她把五枚小小的闪着金属光芒的铜币放在店小二手里。 “......” “师姐,那位店小二真是狗眼看人低,之前还伺候得挺好,怎么临了鼻子也翘上天了,看他那拽的不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人物,”离开小酒馆后,雍离辛满脸不爽的吐槽,“什么东西。” “有吗?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啊?”林琅捏着下巴想了想,她好像完全没注意过那位店小二来着。 “那种人我见得多了去了,皇宫上下到处都是这种趋炎附势的蠢货,”雍离辛哼了一声,“这群人就是官仓里的老鼠吸血的蚂蝗,正是有了这些家伙皇宫才会如此乌烟瘴气。” 雍离辛不是小孩,那些该明白的事情他其实全部都明白,从小到大他就活在别人的眼刀子底下,他母妃不受宠他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和天赋,自然而然地就低了各位皇子公主一头。 久而久之,那些看人下菜碟儿的宫人们都把他当做个透明人,那些带着笑意接近他替他鸣不平的人,多半也是冲着他能给的好处去的。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宫,雍离辛只能不停地愤怒,也许只有这种无端的怒火才能让那些猫猫狗狗离他远点。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逃出来了。 “趋炎附势吸血蚂蝗?你这家伙倒是挺有文化的,一般人说不出这么高级的词儿,”万年吊车尾的林琅对自家小师弟的文化功底十分满意,“等到了浮珑派之后得让你好好教教毛毛学说话,不能再让她天天嗷嗷叫了。” “毛毛?那是什么动物么?” “那是一只小熊哦~”一想到那么可爱的熊熊居然是自己亲手捡回山门的师妹,林琅不禁有些得意。 不对,好像浮珑派的弟子除了她以外都是她捡的。 “原来师姐还养熊做宠物吗?”雍离辛倒吸了一口气,修仙界的人都这么猛吗?一上来就养熊的? “不是,那是我们家三师妹也就是你三师姐,虽然长得小巧可爱但咬人也非常不留情面,最好不要随便摸她的熊掌,容易被咬。”林琅觉得还是有必要向这位师弟补充说明一下浮珑派的组织架构,特别是他的几位师姐师兄。 “啊?” 熊也是师姐? “还有二师兄黎雾,他可能稍微比你长得矮一些看起来小一些,但是他比我还年长,在他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顶嘴,否则会被羞辱。还有我们家二师父烛玖,最好不要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他的房间,不然容易被打。” 林琅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 “还有我师父玄言子,浮珑派掌门,不管是烧瓦片还是抖空竹还是养猪他什么都会,就算是你想吃糖葫芦他也能做——就是最近身体不好容易激动。” “所以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听完他师姐这么一描述,雍离辛觉得自己前途渺茫。 糟了,不该一时冲动选这个野鸡动物园门派的。 “来不及了。” 到手的师弟怎么能随随便便放跑呢?林琅眯着眼睛笑了笑,抬起手念了一段决。 雍离辛以为该出现平地一声雷之类的玄妙术法,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约莫着过了片刻,远处天空中飞来一头浑身雪白的圆毛畜生,而后不多时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林琅面前。 雍离辛还是第一回见这背生双翅的大狮子,不禁瞪圆了眼睛。 “这是我哪位师兄?” 小少年喃喃自语。 “这是,我道侣养的坐骑,由于他骑这家伙起静电所以暂时就让我玩了。”林琅摸了摸这大狮子雪白的鬃毛,看来是在别处好好洗了一洗。 这样啊。 雍离辛愣愣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师姐的道侣究竟是何方神圣,但那家伙的审美也太棒了吧! 这狮子,超帅啊! 第一百零六章 飞升的目的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你说,你见过那个叫琳琅的转世?” 在湮第三次问同一个问题的时候,林玄隐第三次认认真真地冲他点头。 “我都说了,她是我闺女儿,当然见过她了,我还给她换过尿布呢。” 林玄隐第三次如此这么回答道。 “这不可能,要么就是你在开玩笑,要么你就是跟伪神一伙的人。” 湮满脸都写着不行,这个设定我没办法接受这几个字。 “我觉得你最好先放下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事情,不是在唠家常。” 林玄隐开始试图安抚眼前这条龙的情绪,现在的对话已经很奇怪了,他可不想再这么继续奇怪下去了。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战线的,不是吗?” “你说的对,虽然这家伙几千年前犯下了不少该死的大事,但她还是我的亲人,”湮叹了一口气,“我作为他哥哥,有义务去帮他处理掉身边的阻碍。” 湮说的这话林玄隐可不爱听,什么叫阻碍,不是你们家那家伙勾搭我们家大白菜的吗? “我们家闺女可不是什么阻碍,你家那个不省心的才是,我才不管什么前世今生的情缘,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叫陆修亦的到底能不能控制住林琅体内的伪神?” 湮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找什么借口。 最终他在林玄隐炽热的目光中发出了一声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叹息。 “真是败给你了,想不通你们这群人类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那么执着。” “你说就完事了,”林玄隐抱着胳膊继续提醒这条似乎有老年痴呆的龙,“别忘了咱们两个是一条道上的。” “伪神琳琅的大部分力量确实来自于我弟弟,她的那些已经化为人形的武器均是出自我弟弟之手,你们也应该都见过那些神器。” 湮话说到一半默默地闭紧了嘴唇,一双湛蓝如天空的眼睛盯着林玄隐看了几秒。 当年那个事件不应该告诉眼前这个小仙。 天上那边已经明令禁止过不许再讨论此事,也许只是上面那些人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情罢了。 “没事的,你不用管我,你可以继续说,我们两个的对话是经过我的法术加密的,那些人绝对听不到。” 林玄隐知道这家伙在警惕着什么。湮活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开始怕死了。 “其实这个事情的始末都藏在了我弟弟的龙珠里,不过我想你应该等不到他醒来。” 湮低下头垂下眼帘,看着眼前陷入沉睡的男人。 “但是我可以给你讲讲那些你比较感兴趣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中,他弟弟要长的更加温柔一些,那人就是因为太温柔了,所以才会被人利用,所以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其实我没有打算让他陷入百世轮回。” 湮抬起手把陆修亦的额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和地府做了一个交易,用我们家族的一部分寿元换回了我弟弟的灵魂,我打算将它放到蛋里,这个样子孵化出的那条龙就是我弟弟。” “但是他并不是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那个师弟。我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龙族就生育困难,我等了几千年才等来渌水龙族的一个龙蛋……但是你师弟和那个女人却把我的计划全毁了。” 湮语气中带着出离的愤怒,他明明计划好了一切,明明一切都那样顺利。 但是那个叫姬奈的女人却毁了他的一切。 那女人砸了龙蛋,血祭了龙族,却阴差阳错的把沉睡的灵魂放进了自己的体内。 “原来如此,这种秘辛我居然不知道。”林玄隐完全不想知道这种事,你家弟弟怎么转世怎么投的胎为什么还要说一遍? 这家伙不会喜欢他弟弟吧? “所以这跟伪神有什么关系?我们明明讨论的不是这个好吧?” “你要知道人们总是在不断地重复自己的错误,所以才会有历史和故事的出现,你有没有想过,实际上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 “麻烦说简单点,你说这么复杂,我听不懂。” “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听不懂人说话呢?” 湮完全不觉得是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算了,我的意思是,伪神出现只不过是最正常的现象,算没有他们,你们人类也自然会生老病死,他们的出现只不过是加快你们更迭的速度罢了。” “我就是为了阻止这些事情发生才回来的。” 林玄隐收起了脸上一直伪装的笑容。 真实面貌下的他并非一贯和蔼且温柔,那是一张成熟且坚韧的男人的脸,饱经世事风霜,他的嘴紧紧抿着,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着一场战斗。 即使那场战斗永远也不会到来。 在天衍宗待久了,是个人都长出了一副面具,林玄隐淡然地想,当然除了小花,那家伙根本不是人。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人类。”湮看着眼前这像是重新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家伙,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奇和意外,只是看透了一切一般,沉默着,满眼都写满哀伤。 林玄隐感觉得到,湮的哀伤并非是针对某个人而产生的哀伤,而是对整个虽然寿命短暂,但依旧追求长生不死的人类发出的叹息。 “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不会让百年前的事情再上演。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林玄隐学着眼前这条龙的语气,轻笑着,拍了拍湮的肩膀。 “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你们这群旧时代的老东西都清理干净,我会期待着那一天到来的。” “这就是你飞升的目的吗?”湮眯起眼睛,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危险的多,他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飞升。 是为了更加远大的,湮难以理解的那些东西。 就像是一条搅浑水的鲇鱼,总要有人踏出这一步。 “不完全是,总有一个人要潜伏进去,而那个人,我觉得可以是我。” 第一百零七章 神明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浮珑山浮珑派。 黎雾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山巅那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的云海起起伏伏。 浮珑山的山景确实很美,让人连续看上一百年也不会腻味。 在这里生活久了,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带着些亲切感,一想到这里即将会因为某些事情而重新毁于一旦,黎雾慢慢睁开双眼,深琥珀色的眸子中波光粼粼。 一切正在井然有序地归位,该想起来的事情,那些人已经想起来了差不多。 “本来还想再继续当个好师弟来着......可惜现在已经不行了。” 黎雾精致宛如陶瓷人偶的脸上带着一些小小的伤感,说实在的,他真的很想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至少也得看着他师姐慢慢变得聪明些再说。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再这么拖下去,未来的某一个环节就会出现问题。 “我主。”身穿道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立在黎雾的身后,两个人之间看上去像是隔了一层森严的等级和难以逾越的鸿沟。 至少黎雾站着的时候,那男人绝对不能坐。 “嘘。”黎雾将纤长的食指放在嘴边,示意那人安静下来。 他不想让这个人破坏他此时平静的心情,至少现在不想。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继续让这个人陷入令人狂乱的幻境中,这比较残忍,但十分有效。 那人识趣地闭上了嘴。 黎雾又这么静静地望着此起彼伏的云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彻底厌倦了这件事。 他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安静当着背景板的人。 “你叫东夷是吧?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黎雾忍住想叫这个家伙滚蛋的欲望,他保持着目前能保持的最好的心情微笑着问这个人。 “我主吩咐我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好了。”东夷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满脸的虔诚。 “我可没有让你把那盒子伪神交给那群小家伙。”黎雾知道眼前这家伙背着他干了不少不该干的事儿,他都看见了。 “为了我们的宏伟计划,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东夷抬起写满狂热的眼睛看着眼前居高临下向他露出嫌恶眼神的少年。 这位名叫黎雾的少年并非凡人,他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神。 而这位神在他人生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选中了他,告诉他他该去做什么,让他完成他的梦想。 “不要把你自己的欲望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黎雾对这家伙由衷地感到恶心,说真的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所交集,但他又不得不给这个疯子安排一些事情去做。 这一切都是为了林琅。 “是。”东夷直勾勾地看着黎雾。 要是能把这家伙吃了就好了。 这心声已经大到难以忽略了。 “如果你有能力,你完全可以将我取而代之,但是你没有。你不过就是身体里随便封印了一把弱鸡武器的凡人。如果你想要融合伪神,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黎雾警告这家伙。 东夷还有用处,他现在还不想处理掉这个随时随地试图去干掉自己的下属。 “是。”东夷暗中吃了一惊,他明明很好地封闭了自己的大脑和想法,按理来说,就算那些专攻读心的人,也不可能读出他的想法。 但黎雾似乎什么都知道,他无所不知。 在黎雾面前,没有任何的隐私可言。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建议你最好离开这里去准备下一步,林琅已经融合了一把武器和一位伪神,你最好抓紧点时间。” 黎雾摆摆手,示意东夷可以退下了。 “那您呢?” 东夷在离开之前询问他的神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人已经捡回了自己前世的记忆,那么黎雾的处境就显而易见的变得危险了起来。 “不着急,我还要向我师姐解释一些事情,关于前世发生的那些东西,她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黎雾笑了笑,重新坐回那块儿最高的石头。 云海不管看多久都看不厌烦,不论是百年来的也好,千年前的也好。 不管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那天上的云还依旧是云,依旧朝生暮落,依旧舒卷无常。 “现在,按照我教给你的路线离开吧。” 。 “咱真的没想到你会来幽都,说真的,咱要是知道你过来的话咱就提前准备了,”烛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对着眼前翘着二郎腿看着他的人解释着。 说实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现在就是激动,十分的激动。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好景象啊,谁知道一贯秉承没有急事就不出门万年家里蹲的李玄言会追随着烛玖的脚步来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真是委屈人家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好吧,咱知道了,就当咱没问过。”烛玖知道这家伙一般不出门,要是出门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别想多了,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玄言子摸了摸手里的小蛤蟆,轻吹了一口气把它变回小熊模样。 “等这只蛤蟆原来是毛毛吗?现在流行把自家弟子变成蛤蟆么?” “这件事主要还是要怪你不负责。” 玄言子用着一贯数落人的语气,不冷不热道。 “要不是你这位师父随便把咱们家小熊崽子教给那群随随便便的人,她也不会被花玄溟那家伙抓了去,我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从浮珑派一路杀到魔域去要人,自然也不会顺路来看看你。” “……” 说实话,魔域和妖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中间还隔着不少地方,这说是绕路鬼都不信。 难道李玄言只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喜欢着他的?烛玖细细想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思维中的盲区。 原来如此,事情竟然是这样! 情深至此,不立地成亲很难收场。 “你也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顺便把一个人载到这附近而已。”玄言子好歹也是和烛玖打过几百年交道的人。 他自然知道这条老蛇心里在想点什么。 但他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他不接受,所以他一直装傻当做啥都没发生过,但实际上他真的门儿清。 第一百零八章 无题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玄言子知道自己前世和眼前这条说啥都答应说啥都说好的老蛇烛玖有过那么一腿。 不要管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此时此刻他抱着自己家的毛毛熊,看着眼前激动的快要飞起,但又因为他一句话打回原形的烛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开心。 正所谓别人高兴,自己就不一定高兴,所谓的快乐,大多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 玄言子现在烦的要死。 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本来只想老老实实的在浮珑派教教书带带徒弟,但谁知道天不随人愿。 在他最不想奋斗的这几年,出的妖蛾子是越来越多,比百年前还要烦。 自从林琅把浮珑派整个炸平之后这些大事小事闲事破事都找上了他这位老人家,什么收了弟子就会变得清闲和蔼,都是放屁。 他都不知道咋说才好,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光是处理林琅的这堆破事儿血压是越来越高了。 偏偏他还要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要给那些被欺负了的门派掏钱。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浮珑派?”玄言子看着眼前乖的跟狗一样的烛玖,盘问道。 “咱现在在等人。”烛玖诚实开口,他刚刚处理完自己家二徒弟的事,还要等那个陆修亦从海里出来。 “你说那个怪模怪样的剑宗掌门?”玄言子皱起眉头,“你不用等他了。” “他死了?” “他现在比你混得好,从你这儿往北,那么大一片永劫海现在都是人家的地盘了。” 玄言子想起自家飞升老祖说过的事儿,决定把这些东西再给烛玖说一遍。 “他现在是永劫龙君,你要是在这里逗留久了,说不定每次逢年过节还要给人家拜年。” “……” 烛玖愣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那家伙就突然得了神职?”烛玖整条蛇都震惊了。 讲道理这永劫龙君不是随随便便哪条爬虫能当的,至少最起码也得是一个有神格的。 为什么要让一个凡人过来当?算他前世是条龙也不行啊?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玄言子看着自家护山神兽露出的震惊、疑惑,以及嫉妒的表情,有些心满意足。 很好,心里平衡了。 “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不要跟咱说他是那条老龙的私生子,因为太冷养不活了才交给人类扶养的。” 说实话,烛玖馋那个位置已经馋了很久了,可惜他就是个妖。 还是被龙族看不起的蛇妖。 “陆修亦是前任永劫龙君的亲弟弟。”玄言子也不想再跟这家伙兜圈子了,便实打实的挑明了跟他说。 “我不信。就算他们在某种程度上长得确实也蛮像的,但那群龙不都长一个样吗?说真的,除了颜色不同以外,我根本辨认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烛玖开始大声吐槽。 “想想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没办法摸到飞升的大门,而有些人仅仅是睡了一觉就获得了上辈子家人的支持。” “生活总是如此。” 这次玄言子还是比较赞同烛玖的说法。 说实话,这种天选之子的出现,别人想不酸都难,想想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了几百年将近千年,最后飞升之后干的还都是没人干的活计。 而有些人人还没飞,上面就连工作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是一个不得了的肥差。 虽然就是冷了一点,远了一点,但是既能享受人间烟火又能被人设庙纪念……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会出心魔的。 “咱现在就和你一同回去。”烛玖也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想一想浮珑派的事吧。 “好。”玄言子点一点头,略带着一些疲惫的眼中满是欣慰。 看来这家伙还没有玩疯。 “但是咱现在还要再等一个人,咱那个远亲,就是那个小九头蛇。” 烛玖开始向玄言子比划。 “就是那条白白的,软软的,长的也不错就是不太招人喜欢,就是那种蛇。” “我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远亲。”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咱在离开那什么剑宗之前叫她过来帮咱看着咱们家大崽儿,但你猜怎么着?” “你最好别让我猜。” “传信息传到一半,啪,断了,”烛玖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所以我要问一问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仿佛像是打击报复一般,风狮跑得飞快,快到林琅差点抓不住缰绳? 他们几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就从人间界跑到了浮珑山脚下。 说实在的,平常要是御剑飞行都要飞半天的。 “这就是浮珑派?” 在后座紧紧抓住狮子被毛才没有被甩下去的雍离辛跑到一棵树下呕吐了一会儿。 “看这山上缭绕的雾气……看来是黎雾又在这里做实验了。” 这山中虽然比较好起雾,但普通的雾气是绝对不带着迷惑人心智的功效的。 林琅看着眼神逐渐焕然表情逐渐变呆滞变欢乐的雍离辛,心里想着坏了坏了,这家伙着了道了。 山中缭绕的雾气也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不过比起实质性的防御,这种可以理解为是一层幻境,擅闯这里的人都会被这蜃妖吐出来的气强行拉入到幻境之中。 她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便拉上使徒伪装成一棵树的雍离辛,抬脚就往山上去。 这种东西只有黎雾能解,如果他们家二师弟愿意,闯入这里的人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 一辈子都沉浸在那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之中,永远也无法解脱。 “这是我们的门派,虽然我现在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但毕竟你是新人,这些该给你说的东西我也一个都不会忘。” “高兴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明知道这家伙除了傻笑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但林琅就是想说。 “……” 一行热泪从雍离辛的眼角划过。 “没事,不要激动,习惯了就好,”林琅拍拍少年的肩膀,语气严肃认真。“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来请教啊~” 第一百零九章不复往日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等你很久了,师姐。” 在林琅拖着某个刚入山门就惨遭幻境迷惑而失去心智的小师弟上山时,始作俑者二师弟就这么从一旁的草丛中跳了出来。 “黎雾!”林琅几乎是同时激动起来,放下手里的小师弟就朝许久不见的黎雾扑了过去。 黎雾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撤了一步,直接躲开他师姐的攻击。 林琅这边扑了一个空,有些疑惑。 “怎么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这么生疏了?” 她还记得眼前的小崽子在离开剑宗前一天和她告别的场景,那时候还好好的,黎雾还很乖,语气也很好,就算急着走也知道先说个再见。 但现在少年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含着一块冰,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冷意。 “师姐不是真心想抱我的。” 豁,搁这儿等着她呢。 林琅知道黎雾早就读了她的心,本来还想客客气气问她师弟那些陈年的破事来着,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那你该知道我回来是来做什么的,黎雾。”这种话其实非常难以开口。 毕竟是她的师弟,两人朝夕相对了将近一百年,就算吵架冷战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三年,按道理来说这已经是最和蔼最完美的师姐弟关系了,和大多数比起来。 “师姐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给师姐讲一讲。” 黎雾伸出手朝着雍离辛勾了勾食指,后者就直接像是听话的狗狗一般乖乖地凑了上去,然后蹲在黎雾的脚边,“汪”了那么一声。 “你不要拿他要挟我,黎雾,你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打你。” 林琅知道这家伙对着雍离辛做了手脚,从他们一上山开始黎雾就做好了准备,这弥漫在山中的雾气就是最好的证明,林琅早该想到的。 说实话。 黎雾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大反派一样。 “我手上可不止这一个人质,师姐。” 林琅的这位二师弟轻轻叹了一声,就像是被别人逼着干活一般,颇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手。 只见自黎雾身后又慢慢走出数人,林琅睁圆了眼睛,这些人她都认识,不,是熟悉得很。 姬选、公孙藕还有万念青,剑宗的各位小伙伴们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鱼贯而出,在林琅的注视之下。 他们站成一排,脸上或愤怒或悲伤或喜悦,林琅知道他们现在陷入的,不过是一场黎雾为他们编织的梦境而已。 “所以,拿这么多人要挟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林琅抱起手臂,语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相当差劲。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没头没脑地,黎雾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十五岁那年去东部海海钓,钓上了你。”林琅下意识回答道、 黎雾摇了摇头。 “不是,比这个更早,更早之前呢?” “那不是我的记忆。” “但我们确实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黎雾叹着气,眼神中带着些幽怨,仿佛就像是在说什么我这么喜欢师姐师姐却忘了我一样,“你就是她,几千年前是你救了我,给我起了名字,你难道连这一切都要否认吗?” “......啊。”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时候黎明前的天空灰蒙蒙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层薄雾,她从退潮的海滩上捡了一个小小的蜃。 然后她说要叫它黎雾,黎明的黎,海雾的雾。 但她也记得,她之所以会捡回那块贝壳,是因为上面某一道浅蓝色的纹路和某人的眼睛颜色很贴近。 她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说,为什么你要伪装成幼年妖修的模样来接近我?”林琅看着黎雾那双充斥着哀伤的眼睛,看着少年紧抿的嘴唇,黎雾其实长得很好看,很耐看,尤其是难过时候的模样。 “因为......”黎雾说到一半就不愿意再说下去。 他不能说自己看到了林琅的结局,也不能说他实际上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只能默默抿着嘴,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好因为的,只是我自己的喜好一贯如此罢了。” “所以你和伪神有什么关系?” 托上辈子和这群伪神的福,林琅已经再也没办法过上幸福又快乐的生活了,她的人生被搞得一团糟,就算是现在脑海中天衍的声音也在一直提醒着她去注意黎雾,注意他的行为,不要被蜃妖所迷惑。 “你觉得呢?”黎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林琅,他知道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去解释些什么。 “我觉得你是。” 林琅叹了一口气,捂住脸,慢慢蹲下身。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现在很累我不想与你为敌,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已经很疲惫了,已经疲惫到快要死掉了,又是水牢又是一路劳顿,好不容易回到了门派却还要面对已经不再是朋友的黎雾,还要和他理论还要对峙。 林琅真的太累了。 “......水牢,很辛苦吧。”黎雾看着一脸颓废,就算是蹲在那里也显得格外疲惫的师姐。 这让他有点心疼,说真的要不是东夷不听他的话随便把那个装了伪神的盒子给了那两个该天杀的小崽子,林琅现在还在剑宗过得好好的,至少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她就是剑宗掌门的夫人,她什么都不用想。 而不是被绑在柱子上关进不停进水的水牢里,还被人冷嘲热讽。 幸好他已经抓到了双胞胎中的一只。 至少可以先好好算一笔账了。 “是啊,很辛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一个凡人救了我。”林琅蹲在那里,脸色已经难看到了顶点。 黎雾看着师姐悲伤的脸庞,如果那个时候他要是能顶着改变时间因果的代价去救林琅,是不是现在和以后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他明明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去救她。 他明明知道一切的。 “对不起。”黎雾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道着歉。 他太懦弱了,他明明能够改变这一切的。 第一百一十章拒绝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什么?”林琅看见少年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没什么,你已经很累了,我不会为难你的,至少现在不会,”黎雾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师姐好好休息吧,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着你。” “谁给你布置的任务?”林琅总觉得黎雾现在并不代表他一个人。 他现在代表的更像是某一个群体的意志,就像是现在的林琅并非林琅本人,而是锦橙和天衍还有她的意志的集合体一样,说话的和想事情的都是她林琅,但是出谋划策和一直警告的就不是她。 “我自己。”黎雾说着,脸上露出了温和且完美的笑容,他敷衍人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好吧,你自便吧,反正我要休息了。”林琅伸了个懒腰,她现在没心情也没工夫和黎雾为敌,她太累了。 “师父和二师父现在都在幽都,我不认为他们很快会回来。” “又是幽都,”林琅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们出去玩都不带我,过分。” 陆修亦也在幽都,那地方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往那里跑? “你知道吗,幽都以北的永劫之海里有龙。” “哪片海里没有龙?” “那条龙你认识的,它叫湮,湮没的湮。” “淹没的淹?” “......我知道你在想哪个字但我告诉你绝对不是那个字。” 林琅在脑子里把能出现的字都想了一个遍。 淹没?研磨?掩没? “你先别管他叫什么了,你想的都不对好吗?”黎雾都快被林琅这死活转不动的脑瓜子逗乐了,“他是那个陆修亦上辈子的兄长。” “没听说过不认识不知道名字不熟,”脑子已经彻底木掉的林琅摇了摇头,“原来他还有哥哥吗?我一直以为他是独子来着。” “......” “所以,那是他哥哥怎么了——等等?你的意思是?”林琅捏着下巴突然灵光乍现,“你的意思是陆修亦他其实?” 陆掌门其实完全能够活着回来找她? “人没什么大事,就是估计要睡上很久了。”黎雾其实不应该向林琅透露那么多,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天机,只是把已经发生的事情转告给林琅而已。 他只是觉得不爽。 凭什么一提到陆修亦的问题林琅的反应就那么大啊!这不公平! “那就好。” 林琅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那不好。”黎雾看着他师姐点了点头又朝屋子那边走去,心中划过一丝痛楚。 “那怎么不好了黎雾你思想很危险啊——”林琅话音未落就被黎雾一把拽住了手腕。 少年的力道不算大,但是胜在出其不意,林琅还被反应过来就被他带进了怀里。 “师姐,能不能多看看我呢?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啊,明明这一世我才是先来的啊......” 两个人的身高相仿,甚至黎雾还要稍微掂一踮脚才能完美抱住自家师姐。 被这么猛地一问林琅其实也很懵,什么看不看的,难道她之前就没睁眼瞧过自家师弟吗?瞧给这孩子委屈的。不对好歹也是大几千岁的人了为什么这么幼稚啊! “我一直都有睁眼看你啊我又不是瞎。”林琅满脸都写着疑惑。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雾最后忍了忍还是送开了抱着师姐的手。 他师姐真真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铁板,说真的他已经开始羡慕陆掌门的好脾气了,能给这百炼钢磨开窍,这男人实在是不得了。 “我的意思是,师姐我喜欢你。”黎雾索性也把自己的花花肠子放一边开始打直球。 “我确实挺喜欢你的,谁不喜欢你啊?” 林琅又是一阵迷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成为恋人。” 黎雾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已经抽空了几千年来的勇气。 他不想再去旁观他师姐的生死了。 他现在只想揽她入怀。 “这不行,我有道侣的。” 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怎么桃花一朵接一朵的? 林琅大为不解。 难道她其实很有吸引力? 还是说她长得其实挺可爱的? 见自家师弟那一脸难过的样子,林琅决定安慰一下这家伙。 “没事的没事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窝边草,对吧,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些,不要随随便便被一时兴起的感情蒙蔽了双眼,我们家黎雾好歹也是大妖怪,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呢?” “我只喜欢师姐,我不喜欢别人我只要有师姐就好了。” 黎雾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林琅拍了拍自家二师弟的小脑袋,满脸都写着无奈,“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要知道你对师姐我还抱着如此非分之想我压力很大啊。” “......” 也许是林琅这几句话起了奇效,总之黎雾虽然一脸怨念,但好歹还是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我知道了。” 真不愧是他的师姐。 真是半点念想也不给他留。 何其残忍。 “师姐,你想得没错,我的的确确是个伪神,”黎雾看着林琅的眼睛,“当年我差点死在海滩上时,是你割下自己的血肉喂了我,让我拥有了一部分神性。” 林琅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说话的模样非常认真,刚刚的悲伤和遗憾早已烟消云散,此时的他还是那个损人损上天的浮珑派二师弟,而不再是那个对师姐怀有非分之想的少年。 “上一世你的身体已经碎裂成了许多块,如果你想要恢复自己原来的能力,就尽可能地去多收集一些自己的碎片,但是碎片是不可能收集完整的,那些不完整的部分就只能依靠去吸收别的伪神来补充。” 黎雾说着,指了指林琅的心口处。 “而你,现在已经吸收了一个伪神了。” “这是个意外,本来是他要吸收掉我的。”林琅知道黎雾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透明的黏胶状的伪神。 “伪神的世界就是如此,如果你不去吞噬别人,那么别人就会来吞噬你。” 黎雾最后对着自己的师姐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吞噬掉我的伪神,会是师姐你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子会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摆脱掉精神状况看起来就很不对头的黎雾之后,林琅跑回了自己在浮珑派的宿舍。 当然她自己的屋子老早之前就已经被自己一把蛇玉炸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现在的房间不过是自家师父重建之后的豪华加强版。 床上的被褥暖暖的,还十分软和,林琅在剑宗都没感受过这么软和的被褥,躺上去的瞬间困意就能遍布全身。 但林琅倒在床上,睁着疲惫的眼睛看着带着帷帐的床顶,她睡不着。 这里不是她的狗窝,就算看起来像也没有之前那么亲切。 师父不在,黎雾又变成了那个样子,林琅仅有的思乡之情此时也被一波又一波的破事鼓捣得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现在什么都没办法想,也没办法睡着,天衍躺在她身边用冷死人的小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锦橙则在房间中到处走来走去。 “你们能安静点吗?”林琅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现在不该躺下,你见到那个叫黎雾的了,他身上有你的碎片。” 天衍用手臂支起脑袋,温温柔柔地摸着林琅的脸,每摸过一处林琅就会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知道他身上有我的碎片,现在谁身上没有我的碎片?我已经把自己拆得够零碎了。” “吸收他,把他变成我们的一部分。” 也许是吸收了一部分伪神的原因,天衍看上去比之前多了一些活力。 “他是我师弟。”林琅的眼神中带着幽怨,她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太烦了,每天要么在她脑海里逼逼叨叨要么就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跳出来和她逼逼叨叨。 天衍没有说话,但是一旁拿着屋子里的花瓶赏玩的锦橙却开了口。 “我不喜欢他。” “没人让你喜欢他,你甚至刺伤了他好吗?” 林琅差点都要笑出来了,这么记仇可还行,她吸收了锦橙之后锦橙的心智就蜕变成了幼儿状态,原本还挺牙尖嘴利的她现在也变得沉默起来,不是不想说,而是现在的大多数话题锦橙都插不上嘴。 除了恋爱话题。 林琅心里刚刚想起来这部分,锦橙那边就像只闻着鱼味儿的猫一样凑了上来。 “恋爱?”锦橙把脑袋凑了过来,一头瀑布般的长直发垂到被褥上,少女像猫儿一般的杏仁眼瞪得溜圆。 她身上五彩斑斓的灵石也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音,说实话,林琅一直觉得她花里胡哨。 “没有恋爱,”林琅把这家伙的脑袋掰到一边,“没有恋爱。” 为了打消这家伙的积极性林琅甚至说完一遍还要再强调两遍,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锦橙是不会听的。 “陆修亦。”锦橙像只小狗一样扑到林琅身上,开始用额头不停地蹭着林琅的脸颊。 “陆修亦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你处理掉的。” 每次一提到陆修亦这家伙就像是失了心一样开始瞎叨叨,林琅两手按着锦橙的头不让她再瞎蹭下去。 “陆修亦、陆修亦、陆修亦,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锦橙的发束化成利刃,慢慢缠绕在林琅身上,像蛇一样危险且难以挣脱。 林琅抱着锦橙的头认认真真眼对眼看了一回,然后给了这家伙一头槌。 这一头槌下去直接给锦橙撞得哭了出来,只见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捂着脑袋倒退几步,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发刃也尽数收了起来。 “不行。他是我道侣我不许你动他,”林琅警告她,“而且你打都打不过人家,你又怎么杀了他?” “......”锦橙彻底蔫儿了。 “你们都回去吧,我困了我要休息会儿。”林琅摆摆手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回去,她现在越来越困了。 锦橙倒是乖乖离开了,但天衍没有。 “黎雾身上有不少伪神的味道,”天衍没有高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琅,“刚才明明是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攻击他?” “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做不了残忍的事情,”林琅同样认认真真地回望着天衍,她由衷地讨厌着天衍,不为别的,“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天衍毁掉了四个人的人生,她三个徒弟的,和她自己的。 见证了那段残酷的记忆之后林琅只觉得她师父很可怜,她干爹也很可怜,最可怜的就是她玄溟师叔,她师叔啥都不知道。 “他们明明信任着你,把你当成他们的梦想,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以希望,然后又亲手掐灭他们的希望?” 那一瞬间,天衍看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空洞且带着些疲惫仿佛在说老娘现在很累那样,而是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就像是话题终于谈论到了一个关键的点一样,现在天衍终于认认真真地坐到了棋盘的另一边。 “飞升、长生不死,就算是仅仅剩下一颗头也能很快复原,凡人妄想的不就是这些吗?” 天衍就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一样微微抿着嘴,而后对着林琅笑了起来。 “我明明成就了他们,你凭什么说我掐灭了他们的希望?” 林琅语塞了。 是啊好有道理啊,她师父都长生不死了不开心一点又有啥的? 但一秒冷静下来的林琅仔细一想发现有些不对劲。 天衍在偷换概念。 “那只是你想让他们成为的人而已,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的死活,你只是为了让他们中的某个杀死你而已。” 林琅看过天衍的记忆,她知道天衍做了什么,她也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天衍。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碎片分给他们?” 。 现在的情况比百年前伪神从东部海上岸那次更加危险。 灵山派被毁了一半,那东西还在游荡着,它已经毁掉了至少两座城镇和数个村庄。 “护山大阵难以抵挡那个伪神,修为元婴以上的弟子都坚守岗位,其他的找个地方躲好,别怪我没有给你们说过。”池长老立在重新加固过的护山大阵中央,面色极度凝重。 毕竟,灵山派离剑宗可真不远。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归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那个伪神随时随地都能毁了这里,但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掌门却不在这里。 说实话,池修兆在内的多位长老已经基本默认陆修亦死了。 已经整整三个多月了,就算是具尸体现在也能找到了,但掌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踪迹。 同样失联的还有掌门夫人。 一想到林琅,池修兆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在一个月前他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说剑宗掌门夫人,浮珑派的林琅其实是一百年前那个伪神的转世,说她已经吸收了剑宗的锦橙剑和灵山派的双锏,一月之内必将恢复原形开始灭世,首先会毁掉灵山派。 说真的,这种吓唬人的信池修兆就纯当它放屁,谁啊这么无聊?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印证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一开始灵山派掌门打上剑宗来找自己那两个干儿子的时候池修兆给她揍了回去,那时候池修兆还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而后,灵山派就这么被毁了。 “爹,你歇一会儿吧。”万念青过来给自家亲爹送饭的时候,看着她老父亲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不禁有些担忧。 剑宗这破结界不会挡不住那什么伪神吧?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池修兆喝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掌门不在我就得顶着,你最好去后山躲好,我在那边有个洞府。” “我是来向你告辞的,”万念青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要挑明白说,“我要回百花教去。” 她本以为眼前的男人会直接一口回绝她的要求,但池修兆没有。 “那好吧,百花教那边总比这里安全,”池修兆点了点头,“你去吧。”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万念青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你们正道不都挺喜欢抓住人不放手的吗?” 池修兆看了看自家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的闺女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有吗?”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这里不安全就换个地方嘛,他都搞不懂这小崽子到底在纠结啥,不过近来这家伙确实越来越乖巧了,看来几个月前让林琅带着他们下山确实有好处。 正当万念青准备再多说两句之时,一个弟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池长老,掌门回来了!” “什么?”这下池修兆头也不疼了也不困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一整圈,“愣着干嘛啊傻嗨!把陆修亦那家伙叫进来维持护山大阵啊!” 没人敢吭声,也没人敢动窝。 原因无他,剑宗的正牌掌门此时已经进来了。 “我才刚回来就让我干着干那,你可真是会使唤人。” 这语气这声音,这鸳鸯眼这一头白毛,这个人就算化成灰池修兆也认得。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所有人都当你死了!”池修兆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揍上陆修亦一拳,“有你这么当掌门的吗?天天玩失踪!” 几个月不见好像池修兆胖了不少,陆修亦看着这家伙此时已经向外鼓出来的腮帮子,忍着没笑。 “这段时间出了点事,你也不用守着护山大阵了,没用。”陆修亦随便找了个地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这味道挺熟悉,像是之前昆仑派掌门送他的那一小罐子茶,据说是昆仑山山麓灵气最充沛地方生长的茶树,浇灌的是雪水,几年也就产那么几罐。 简而言之,是就算是陆修亦也没舍得拿出来喝的东西。 陆修亦忍了,茶叶而已,喝就喝了,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与其等着那家伙踏平剑宗,不如主动去围剿它。” 陆修亦放下茶杯,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信。 “我在回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不少传言,据说这事儿和林琅有关系?” “这群人不过只是空穴来风罢了。”池修兆仔细一瞧,只见掌门身上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气。 看来这段时间陆修亦是遇上大机遇了。 “你既然这么自信,那你是想好怎么处理那家伙了?我先说好,咱们门派的弟子修为都不怎么地。” “对付那种程度的怪物,我一人一把剑足矣。” 融合了前世的龙珠之后,陆修亦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方面的变化。 每一块隐藏在皮肤之下的鳞片都坚硬无比刀枪不入,普通的法宝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很强,而且说起来他才算是实打实的伪神制造者。 要不是他上辈子吃饱了没事儿干给那傻妞造武器,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之地步。 “你和那怪物单挑??不想干掌门就直说,不要想方设法自尽好吗?” 池修兆只觉得这家伙回来一趟整个人都飘了。 现在这只就算比规模和能力比不上百年前的那只,但瘦死的骆驼好歹也比马大,伪神嘛,随随便便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一片生灵。 所以陆修亦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太不可理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外乎就是说我单挑的想法太不切实际罢了。”好歹也是朝夕相处过的同期,池修兆张张嘴陆修亦都知道他到底想说啥。 “是啊,人生苦短,何必送死?” “但是我已经不是凡人了,”陆修亦冷静开口,“我现在介于人和龙之间,更多的偏向龙种一些。” 池长老愣了。 “所以你亲爹到底是谁?不是,你到底干了啥为什么你现在就是半龙半人了?你掉悬崖底下了?你吃错药了?你被上古大能看上了?” “保密,”陆修亦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现在出发,大概会把那只伪神劫在半途,既然是我造的孽,我就要把它处理干净。” 池修兆点了点头,但又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万一那伪神真是掌门夫人怎么办?难道掌门这家伙也照砍不误? “你可要先认清楚看准了,万一那伪神真是你老婆怎么办?你还照砍不误吗?” “那怪物不是林琅。” 即使它身上的气息和林琅很像,但陆修亦知道它不是。 林琅至少不会像是作秀一般故意在灵山派附近搞破坏,她只会朝着一个方向猛冲。 林琅。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第113章 她的选择和决定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过得并不是特别好,准确点来说,是糟透了。 两个多月以前她回浮珑派那时候遇上了不少的事情。 黎雾只是其中一个。 一想起黎雾林琅就有叹不完的气。 那孩子就是特意蹲点候着她给她交代事,一说完就直接跑了,逮都逮不住。 当精疲力竭的林琅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准备继续去盘他的时候,黎雾就已经彻底人间蒸发了,她翻遍了山上每一块石头都没找见那家伙。 她只看见剑宗那几位弟子和自家小师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上前一探鼻息发现都还活着,只是睡得死而已。 看来黎雾这家伙好歹当了一回好人。 林琅把这些崽子们挨个拍醒之后挨个问了一遍,却发现他们啥都不知道。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来浮珑派,他们只记得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传什么话,然后进了一家黑店,之后就躺在这里了。 算了。 说实话,琳琅也不指望能从这几个小家伙口中得到什么情报。 毕竟黎雾可算是人精中的人精,他走之前一定是通过幻境修改了这些人的记忆,他深谙此道。 黎雾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一封信,但上面只是简单地写了几句对林琅的祝福和一些废话,只字不提自己到底去了哪里,为何又要离开。 这也就算了,林琅好歹还有些心理准备。 但是让人最没办法接受,而且最没办法理解的就是—— 天衍也不见了。 一觉醒来识海中突然少了一个人,脑子一下子清净了不少,说实在的,这一段时间来保持着脑子里三个人吵架的林琅都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她问锦橙天衍去了哪儿,锦橙也不太清楚,只是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两个家伙一只妖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意识体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是林琅几乎可以肯定,锦橙绝对是跟着黎雾跑了。 林琅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知道,或者说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自己是某一个计划的产物。 这个计划持续了整整几千年,从千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开始,或者说更早之前。 这个计划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加庞大。 庞大到身为伪神的林琅也只是这群人的一枚棋子。 一枚很好用,但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所有她认识的,或者即将认识的人都参与到了这个计划中。 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她面前,她要么像自己的前世那样,从一开始就跟着这群人的计划走。 不停地吸收其他伪神和自己丢掉的武器,变成完全体,然后继续一百年前琳琅没有完成的事。 要么就让这一群奇葩玩意儿统统滚蛋。 林琅就是林琅,才不是什么伪神,或者其他什么垃圾东西。 “你说,我到底该选择哪条路?” 林琅苦恼了一小会儿,最终决定把锦橙叫出来听听小姑娘的意见。 毕竟也是在剑宗和陆修亦相处了一百年的剑,四舍五入就相当于陆掌门给她提意见了。 “陆修亦。” 也许是昨个林琅那一头槌下手有点重了,锦橙还保持着词不达意的呆萌状态。 但小姑娘的眼神十分坚定,语气也非常认真,就像是正正经经给林琅提建议一样。 不过碰巧的是,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恰恰就是林琅想听到的。 “陆修亦吗?谢谢你。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琅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本来严峻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 锦橙睁着那双略带着些无辜的纯黑色大眼睛,不时眨巴一下,她能感受到林琅现在的心情。 就像是喝了点小酒一样,是开心的,是轻飘飘的。 既然决定好了,那么就要开始好好准备了。 毕竟未来还有很大一场仗要打。 后山狗熊洞里封印着她飞升干爹的武器,林琅基本没费什么工夫就破开了上面像纸一样脆弱的结界。 淡红色结界破开的那一瞬间,那些淡红色的光纹闪烁着跳跃着尽数顺着林琅的双手钻进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和她身上的力量有着共同的源头。 这让人开始忍不住怀疑她和那位飞升干爹的关系了。 难道那个林玄隐其实是她的亲爹? 林琅整合了一下自己的和天衍留下来的记忆,关于这位爹,她能知道的信息就像林玄隐为她留下来的东西一样。 从数量上来说倒是不少,但是有用的,不多。 她在满是灰尘的杂物堆里扒了老半天也没找到合适自己的法宝,但有几把刻着名字的剑还挺不错,陆修亦估计能用的上,用不上的估计也会高高兴兴地收藏起来。 总之通通用储物戒打包带走。 反正这些是她的东西,那个人全留给她了。 烛玖师父也说了,这些东西她不拿,就会一直放在这里。 放到烂。 不如全部带走,能用的用,用不了的换钱。 等储物戒塞的都差不多了,林琅就这么直接下了山。 下山之前摸了根毛笔出来写了一份下山的任务报告交给姬选让他带回去。 “师娘,你不回剑宗吗?” 姬选留了个心眼,问了他师娘一句。 不然到时候师父问起来他没办法交差,师父的怒颜可是很可怕的。 “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会直接消失一段时间,你们不用找我,”林琅想了想,决定就这么回答姬选,“如果陆修亦回去的话,帮忙给他说一声,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他了,之后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很多年之后姬选回忆起当年他师娘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长相美丽的少女表情平静眼中古井无波,语气就像是交代他说我去买两个馒头,今天晚上吃面条一样淡然。 就像他师父平常惯用的语气那样,用着最平静的语气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姬选愣愣的点了点头,直到他师娘林琅消失在视野深处,他才想起来那么一件事。 师父跟师娘不是才成亲不到半年吗? 所以她说的“这么多年”是什么意思?? 哪来的这么多年? 第114章 重见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此时距离伪神抵达并毁灭剑宗,还有整整两天时间。 陆修亦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冷眼俯视着脚下那一片废墟。 准确点的说,那不算是废墟。 伪神已经把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彻底荡平了。 只能凭借想象力来判断这地方之前曾经到底是什么。 那个伪神没有百年前巨大,也没有百年前恐怖,祂只有五只手外加一颗头颅,体型也仅仅是比正常修士大了那么好几圈。 陆修亦看着这完全不够喝一壶的小菜,皱起眉头。 说真的,他现在觉得他亲自出马剿灭这家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看那家伙虚弱的样子,恐怕过不久就会自己走向灭亡吧。 陆掌门越想越觉得心累,甚至打算直接打道回府睡回笼觉了。 但周围的情况却开始出乎他的意料了。 只见那个伪神周围好像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奔跑着,跳动着,就像一只坚强的来回蹦哒的小蜘蛛。 那小东西似乎打算给那家伙一击,但似乎什么用都没有。 既然都有人上手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那边那个小跳蛛正在那里想方设法的给那只过于强壮的伪神造成伤害。 可惜她太小伪神皮太厚,还没有趁手的武器。 但她慢慢停了手,抬起小小的头颅看着远处聚集的雷云,听着隐隐的雷鸣。 她一瞬间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做的,但是又不像。 没有哪个凡人能召唤出如此大规模的雷云,就算是那个人也不行。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范围。 没有人能够瞬间让乌云遍布穹顶,没有人能够唤醒宛如万吨擂鼓一般的雷声。 没有人。 闪电从云中直击地面的那一秒,黑衣人被一道圆弧形剑气组成的屏障扣在了地上。 下一刻,无数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毫无防备的伪神。 如果那家伙只是一个普通修士,不,如果那家伙是飞升修士此时也该被这成千上万条闪电劈成碳块。 但是伪神没有,祂抬起那五只手中唯一没有配对的单独的手硬生生挡住了雷击,那只手闪烁着淡淡的金属色光芒。 挡下闪电的瞬间那只手化为了焦炭。 只见伪神那不停转动的五只眼硬生生地闭上了一只。 经历过百年前伪神之战的人都知道,这是伪神身体某一部分彻底失去活性的证明。 只是陆修亦没想到这家伙能这么弱,被雷劈一劈就焦了。 “下回机灵点,看到雷云先躲开。”陆修亦单手拎着那套着黑斗篷的小家伙,带着她御剑飞到上空。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嘛?”某人有御剑飙速的前科,少女颇有些紧张。 大风将她的斗篷吹起,露出陆修亦熟悉的那张脸来。 那张经常性地带着些自作聪明的傻样的脸,那张看久了其实还蛮可爱的脸。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挑战那家伙?” 熟悉的数落人的语气,明明这时候就该大吵一架以示友好的,不知为何林琅却红了眼眶。 “你不也是吗?” 两人降落在悬崖上。 “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把那家伙处理了再来找你。” 陆修亦一眼就发现了那只不停骚扰伪神的小家伙就是他的道侣。 现在林琅这家伙在修仙界可出名了,十个修士有九个都知道她就是眼前这只乱砸乱打的伪神。 但她并不是,这家伙甚至想自己一个人把眼前这团大问题解决。 “这东西只有我才能处理掉,它是我的一部分——”看着陆修亦转身就要御剑飞离林琅连忙扯住这家伙的衣袖,“喂你听我说啊!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为什么?” 陆修亦转过头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泪花花的道侣,这么久不见林琅像是稍微变了性格一下。 似乎比原来感性了一点。 “因为我不想让你插手这件事所以你在这里等我处理好嘛?”林琅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换气,她真的快急死了。 姬选怎么就没和陆修亦说呢?! 她不是说了这之后就交给她了吗? 她已经硬生生坑了这家伙一辈子了,她可不想这辈子还让这家伙给她收拾残局。 原来如此。 陆修亦看着眼前急到眼泪哗哗往下流的小姑娘, 她现在身上气息非常杂乱,很弱,混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和三个月前相比林琅看上去聪明了点,感情表达也正常了点。 看来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吗? “我又不会死,担心我做甚?”陆修亦抬起手擦掉林琅脸上的眼泪,蓝金色的鸳鸯眼中带着些温柔,“别哭了。” 林琅想起来几千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温温柔柔地对她讲话,手指也是这样温暖。 但她最终失去了那个人。 听说那个人被那些神抓了去,受着最严酷残忍的刑罚直到死去。 而她只能拼了命地逃亡,最终从当年两人相遇的悬崖上跳下,在黑暗冰冷的海水中沉睡。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要是我当年能再强一点的话……”林琅感觉自己要把这辈子流过的眼泪都一齐流干了。 明明她从不流泪。 但是她的心很痛,她做错了事,几辈子都没办法弥补的大错。 心中那个声音在不停地哭诉着千百年来的痛苦和伤痛,哭诉着自己的无能,哭诉抛弃了自己恋人临阵脱逃的懦弱的自己。 “那个人不是我,”陆修亦捧着哭泣不止的少女的脸,认真地和她对视,“我不承认那个人是我,你也没必要为前世做过的事道歉,那不是你。” 那不是她。 那是伪神琳琅的记忆,琳琅的罪与错不是林琅应该背负的东西。 林琅不是伪神,她只是一个不太聪明的普通女孩。 林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明明现在附近打着雷,被劈掉一只手的伪神在痛苦地嚎叫,所有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糟糕。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她现在就只想赖着,甚至还想向陆修亦稍微撒那么一下娇。 这难道就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第115章 还是处理干净比较好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难道就是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吗? 林琅有些迷惑,她现在判断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想法是真是假,是否出自真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绝对受到了琳琅的影响。 琳琅很感性,而她不是,她根本就不懂这些细腻又繁琐的东西。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也不太适合谈感情。 林琅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抬着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哭也哭过了,该解决眼前的大问题了。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由于心情尚未平复,林琅冲着陆修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先把那家伙解决掉再说。” “好。” 林琅确实比几个月前看上去稳重了不少,这让陆修亦莫名感到有些欣慰。 至少已经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但是你必须听我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在身后伪神的巨大身影对比下,少女的身形显得十分渺小,她的语气也因此渲染上了三分悲壮。 她明明脸上还带着泪水,但表情已经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就像是一个随时预备着去战斗的猛士一样。 不,应该说是随时随地都做好了牺牲准备的斗士。 陆修亦突然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林琅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亲近他的机会,结果却在这么一个煞风景的地方。 有机会的话…不,等战斗结束后就找个地方一起好好聊聊吧,现在陆掌门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看来还是要早点把那个怪物解决掉才是。 “你说。” 陆修亦决定先听听她到底在想什么。 林琅身上裹着的那件黑色鳞甲披风也染上了尘埃变得灰蒙蒙的,头发乱糟糟像是最近都没有梳洗过。 虽然看上去很有精神,但眼下的黑眼圈已经层层叠叠,想来这家伙一定不眠不休风餐露宿地跟踪了伪神好几天。 “我从三个月前开始就在寻找着关于伪神的线索。就这么说吧,一切的原因都与我有关,准确的说是我自己的前世,那个叫琳琅的伪神。” 林琅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毛哄哄的头发。 这话说出口其实还怪难为情的,毕竟就好像是她真正做错了什么一样。 但就算再难为情她也必须让陆修亦知道这一切。 “在百年前那场伪神之战中,琳琅,也就是身为主体的我被分割成了几块碎片,每一块儿碎片都寄宿到了合适的武器中——我就是这么来的,但我要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林琅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一双好看的眉毛皱成川字形,眼睛也眯了起来。 “——我要说的是,数千年前那场战争之后,琳琅就已经开始有计划的分割自己的躯体,她先是分了一部分血肉给我们家二师弟黎雾,然后她创造出了天衍,也就我师父的师父。”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陆修亦虽然嘴上说着,但实际上已经大概明白了林琅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黎雾果然是伪神的一员。 还有林琅口中所说的“天衍”,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天衍道人。 陆修亦从没见过天衍道人。 那还是大约五百年前左右的事情了。那时候陆修亦还不是剑宗的掌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士。 那女人神秘得很,几乎从来不离开那座小小的山头,明明是一派的掌门,却从来不和任何掌门交好。 若是像浮珑派这样的野鸡门派也就算了。 问题是天衍宗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比如那位在五百年前举办的论剑大会中以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的林玄隐,当年那家伙拿着的还仅仅是一把驱鬼用的桃木剑,就这么力压群雄,连半点面子都不给这群人。 再比如说那个魔头玄溟。众所周知魔修奉行的大多都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的教条,玄溟的魔尊之位是这么轻轻松松打上去的。 老牌正道们花了几百年时光也没有解决的前代魔尊就跟只烧鸡一样被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玄溟轻松拆了。 在继任魔尊的仪式上惯例是要讲一讲当了魔尊之后的野望的,但魔尊玄溟就这么规规矩矩地往宝座上一坐,然后一开口,声音软糯糯的,带点委屈。 “我啥都不知道,是师父让我来的。” 至此天衍宗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神秘门派就这么正式进入到了修仙界众人的视野中。 上有最强正道林玄隐下有最强魔头玄溟……不愧是伪神调教出来的门派。 林琅看陆修亦似乎完全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甚至还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沉思,便自我反思了一下。 看来应该是自己的表达有点问题。 “我的意思是……算了,我就直接说吧,我们周围的这群人,包括我师父我干爹我们家二师弟,还有我师父的师父,还有那几把武器,还有我,身体内都有伪神琳琅的碎片。” “那怪物,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谁到底是啥,总之它的身体内有不少琳琅的碎片,如果不阻止它的话,它只会越来越强。”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情报,陆修亦点了点头给了林琅一个肯定的眼神,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情报到底能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罢了。 如果真的如同林琅所说,伪神的碎片们会相互吸引互相吸收,那么…… 陆修亦现在才算是真真正正明白了他道侣的意思。 那么,如果不挨个处理掉的话。 陆掌门轻轻转过头,他审视着悬崖下的伪神,一双鸳鸯眼不带一丝温度。 那家伙现在还在四处寻找着目标,寻找刚刚对它造成伤害的蝼蚁, 雷击对它造成不了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刚刚那一击只不过是碰巧罢了。 这些家伙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最重要的是,这些阴魂不散的碎片会想方设法吞噬掉身为主体的林琅。 没关系,只要全部杀掉就好了。 伪神而已。 就算是一开始的那位,也不过是依靠着自己前世打造的武器作威作福罢了。 全部都处理干净。 第116章 伪神的终结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也许是一只能够载入修仙界史册的伪神。 明明长得如此嚣张却又如此弱小,相比百年前的琳琅来说,眼前的伪神就像是一个临时拼凑出来的仿品。 陆修亦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坨东西。 前世的自己居然能和这群不三不四的东西打成一片,真是厉害。 他随手甩了个禁制在林琅身上封住这家伙的行动,自己则跳下悬崖。 在触及地面前,这位惯爱琢磨御剑技巧的剑宗掌门瞬间祭出飞剑踩着升上天空,惊起数只飞鸟。 “好好在这里待着别动,等下我解决了那怪物就找你。” 青年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些能够自己处理掉一切的自信,这搞得本来还有些感性上涌的林琅非常不爽。 “能不能先放我出去啊!” 为什么又把她关起来?难道陆修亦这家伙觉得她很弱吗?他是觉得自己打不过那个伪神吗? 她喊了也没有,陆修亦早御剑飞过去打架去了。 林琅本想用拳头砸碎眼前的屏障,但是只有这个是她没办法做到的。 原因无他,主要是这禁制实在是实在是太厚实了,比烛玖师父的蛇皮禁制还厚实。 坚持锤了一会儿毫无结果之后,林琅直接放弃了,有啥大不了的,观战就观战,反正到时候被打的人又不是她。 虽然说是不情不愿的观战,但讲道理,这场战斗属实比较精彩。 不愧是剑宗的掌门,在用剑方面,没有人比他更在行,只见陆修亦抬手祭出无数把飞剑自云层上空直击而下。 那伪神抬起双手护在身前挡掉飞剑时两只怪手被隔空划过的剑气齐齐斩下,横截面干净到令人发指。 过了两秒之后,那血液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地的尘埃。 伪神的两只眼睛也强制性地闭上了,余下的那两只眼睛带着不安和恨意,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那怪物终于张开了嘴,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颤抖。 祂认识眼前这个人。 那些混合在一起的、来自伪神琳琅的碎片现在正在不停地告诉祂眼前的男人到底有多危险,现在必须要逃。 但是祂已经无路可逃了,陆修亦的剑刃上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被砍去的地方持续性地流着血,没有办法治愈,也没有办法复原。 这力量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伪神看着眼前男人闪烁着光芒的异色瞳孔。 陆修亦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睛里却写满了杀意。 “你不能这么对她的碎片,那是她的一部分,毁了我,你前世爱着的那个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伪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诱惑,祂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放祂一条生路的,因为在所有碎片的记忆中,这个人既强大又温柔,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陆修亦抬手又削掉了伪神剩余的一部分手臂。 “你说什么?不好意思,风太大了我没听见,”陆修亦脸上的笑容愈发恐怖起来,“什么前世爱着的人?就算有,她跟你有半点关系吗?你还蛮搞笑的。” “……” 完了。 这家伙这辈子怎么是个这啊! “不过就只是伪装成神明的凡夫俗子罢了,怎么,随便知道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出来显摆了?” 陆修亦现在最烦别人给他扯什么前世这前世那的。 要他前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他这一辈子说不定还能过的安稳点。 而不是长成这般怪异模样。 “你不该这样的,你不可能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谁?!” 也许是眼前人的语气和举止都与千百年前的那位大相径庭,那伪神陷入了一阵记忆错乱之中。 “不过就是区区碎片而已,你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东西。” 陆修亦看着那个已经陷入穷途末路的怪物,不知为何倒是涌上了一丝不安。 为了防止不安感继续扩大,陆修亦抬手切掉那怪物的脖颈。 “你杀不死我的,就算我死去了,也有成千上万个我站起来……” 那颗头颅被切下来的瞬间还能保持着自得的神情,它在地上滚了两圈,街上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陆修亦。 “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在那一天之前,我会把你们都清理干净。都过去几千年了,难道你们就没有反思过你们这群伪神为什么没有成功过吗?” 陆修亦着那家伙死不瞑目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该对一个死人说太多话。 伪神注定是被时代抛弃的产物。 “是么……我们是不会死去的,总有一天你不想接受的东西,全部都会找上你——” 那颗脑袋话音未落,就直接碎裂成了成百上千片碎片,消失在空气之中。 而他那庞大的身躯也慢慢倒地并化成灰烬。 在那一片灰烬之中安静地躺着三把武器,其中一把是一支锏,已经彻底被雷劈开裂成了两半。 “又是伪神的武器。” 陆修亦冷眼看着那些武器逐渐断裂化成飞灰并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然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解决掉了三个倒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在等着他们。 在陆修亦一剑削掉了那家伙的头颅之时,一直在观战的林琅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太强了吧这家伙,不是,三个月不见为什么这家伙会变得这么强啊! 林琅是纯粹的唯强大主义者,看着她们家道侣跟切菜似的轻轻松松处理掉了这么大一个伪神,她不禁有些兴奋。 太强了,看来陆掌门还真的蛮可靠的。 难道他消失这三个月就是在锻炼身体吗? 一想到这里,林琅不禁有些遗憾地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 这段时间她在神麟国皇宫吃好喝好,根本没有锻炼的机会。 这不,肉都长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 处理完伪神的陆修亦御剑重新飞回林琅身边,看着这家伙一脸不甘心地捏着自己的肚腩,不禁有些想笑。 “我该好好锻炼了,”林琅认认真真地叹息着,“这段时间吃太好了。” “……” 陆修亦看了看这家伙不知何时变圆润不少的脸。 “……确实。” 【幕间话】正文中不会出现的东西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1.不要章鱼不要章鱼 陆修亦:“所以当龙君有什么好处?” 湮:(沉默了一小会儿) 陆修亦:“你说话啊。” 湮:“比如…吃不完的章鱼什么的?” 陆修亦:“?” . 2.刻版印象不可取 关于彼此的印象。 林琅(兴奋):“这题我会!陆掌门哦不陆修亦是那种毛很长的野猫头子,领地意识特别强!” 陆修亦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 “吉娃娃。” . 3.关于属性 玄溟:“我是M。” . 4.关于性转之后的故事 浮珑派大师兄行侠仗义劫了剑宗掌门的男人,然后被这位高冷漂亮姐姐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全剧终。 5.关于禁忌 黎雾最讨厌别人管他叫蚌、花甲、生蚝、扇贝、牡蛎、蛤蜊、田螺、寄居蟹、蜗牛、源石虫(?)等等一系列外号。 6. 想不到别的了,就先写到这儿吧。 第117章 回家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说,你好歹也是剑宗的掌门,难道你就不知道没有悬赏就不能随随便便帮别人门派处理事儿么?” 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听池修兆唠叨,说实在话这确实有些不太吉利。 只见这位司法长老兼任剑宗临时掌门的池长老一脸的愤愤不平,当时掌门回来的太及时以至于他脑子跟着陆修亦一块抽掉了。 说实在的,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自家地界上的事儿自家解决,别的门派要想掺和那么一脚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等这个门派撑不住了发个通缉悬赏,让各位门派的大哥大姐帮忙解决问题。 另一个是什么呢,是剿除魔修,正所谓魔修人人得而诛之,只要哪儿出现了魔修,那么是个人都能过去打着剿灭魔修的旗号过去凑热闹。 百年前那个伪神琳琅之所以能够被那么多正道联合剿灭,主要还是因为魔尊玄溟从中插了一脚。 这下好了,所有正道修士都跟过了年似的开开心心地揍伪神顺便抢武器,羡煞了一帮离得远的修士。 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原因很简单,灵山派它没发悬赏,或者说在他们想起来发悬赏之前这长得乱七八糟的伪神就已经被他们家陆掌门处理干净了。 池修兆已经能预见到那些义愤填膺的修士们打上山门要求他们给个说法的前景了。 “这无所谓啊。” 陆修亦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看了气到跳脚的池姓长老一眼。 此时陆掌门完全没有在反思自己的错误,不仅没有反思,甚至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反正我已经不再是凡人,到时候谁敢过来生事,我就能让他们山头百十来年不下雨。” “所以你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池修兆看着这家伙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禁产生了一大堆问号,“你果然是被雷劈傻了以为自己是雷公吗?” “什么雷公,你知道永劫之海么?” “你说妖国最北面那个?我以为那只存在于传说中,至少那几个妖修姐姐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海。” “那地方现在是我的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池修兆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还没飞升嘛?” 这么多年来陆修亦从来没有和他开过玩笑,现在也没有,就算这话听起来像是十成十的玩笑话,但是池修兆知道。 陆修亦说的都是真的。 “好家伙,你这是撞上了什么大机遇啊......” 池修兆不禁喃喃。 陆修亦没理他,毕竟现在剑宗积了整整三个月的卷宗和报告等着他批复,他忙得很。 成千上万的文件和报告书堆得到处都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池修兆都是坐在一大堆卷宗上和他扯皮的。 在这堆卷宗中,有那么一小片纸异常显眼,轻飘飘的就那么几行歪歪扭扭的字,看上去敷衍得很。 “现在的弟子写报告真的是越来越不走心了,”池修兆也看见了这片纸,只觉得这种实在是敷衍,“让写这玩意儿的人滚下山吧,这些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林琅写的,”陆掌门把那一小片纸卷吧卷吧塞进自己袖筒中,“她倒是挺让人省心的。” “就那么一小片纸做报告,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去凡间玩了一圈。” “玩了一圈?确实。如果你把完美潜进神麟国做任务并且独立解决掉一只伪神称之为玩的话。” 陆修亦笑了笑,林琅这下山的一趟属实不亏,甚至还帮他解决了不少问题。 比如这个本应该是由他解决的天字第一号任务。 看来必须得奖励点林琅些什么东西了。 比如真的如她所愿给她整一套盔甲什么的? 。 林琅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现在她人在剑宗,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掌门卧房那张软乎乎的床上,看着熟悉的陈设和熟悉的一切。 她又回来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陆修亦除了两本心法和剑谱,书架上剩下的都是杂书。 她也知道拉开某个抽屉,里面那些黑乎乎黏糊糊的膏体是陆掌门染发用的,毕竟天天依靠障眼法也不是个头。 现在这间屋子有一半都是她的东西。她收集起来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已经占了整整三个抽屉,衣服也堆了半箱,比起浮珑派那再也没有家的味道的房间而言,这里更有自己活过的气息,更令人安心。 但是如果这里也不再欢迎她了呢? 她正这么想着,有什么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人脚步十分沉重,气息也十分不稳,就连身上不断溢出的灵力河流也十分不稳定。 看来陆修亦的状态不是很好啊。 林琅就这么仰面躺床上,眼睛随着拖着疲惫身躯的陆修亦来回转。 “我好累,”他们家陆掌门一下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抬了抬手指给自己倒了杯茶,“堆积的破事真多,有些东西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为什么要写整整三本书,他们是不是闲得发慌?” “......”林琅没说话,她现在只想当一块背景板,一个房间里的装饰物,安安静静地什么话都不说。 “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好烦,我还不如不回来了。” “我觉得你可以躺一会儿,”身为背景板的林琅有些沉不住气,一瞬间就忘记了刚刚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角色,“我这就起来。” 陆修亦看着一直在盯着他看的林琅,“你躺着吧,我已经睡太久了。”他说。 如果说现在还能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的话,大概就是眼前这家伙完完整整没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 林琅翻身爬了起来。 “对了,我有东西得给你,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我干爹来着。” 她掏出自己的储物戒,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搜刮来的宝贝统统倒在地上。 有奇形怪状的法宝,何种各样的符箓,一些小玩具......还有几把古色古香的长剑。 林琅拿起其中一把,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浮灰,又仔仔细细吹了吹,这才双手捧给陆修亦看。 “给,这是我干爹留下来的剑,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一把是吧?这些都给你。” 第118章 羡慕吗?林琅送的。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所谓借花献佛,就是拿别人的东西去献宝罢了。 林琅本来还对拿她干爹的藏货这件事抱着一小点愧疚之心。 毕竟嘛,说到底这武器法宝不是她自己挣的,也不是她抢的,人家老头辛辛苦苦折腾大半辈子攒下来的存活就这么被她三核桃俩枣给送人了...... 这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孝......哦不,是很不孝。 但是,这很值当。 太值当了。 只见他们家陆掌门整个人都愣住了,先是愣住,而后眼中带着三分震惊七分惊喜还有两分感动总计十二分的小情绪......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啥。 林琅老脸一红。 “你要不要嘛,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林琅说着,作势就要把那几把剑收到一处去,却被眼明手快的陆修亦拦了下来。 “我可没说过不要。” 林琅手上拿着的、一股脑倒在地上堆成一小堆的,都是当时难遇的天材地宝极品法宝,说不好听的,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就能让两个门派为此打破头。 可他们家林琅就这么随随便便跟掏玩具一样给这些玩意儿掏了出来,似乎还有些嫌弃这上面积着的灰。 “啊,我就想着你一定会喜欢的,”林琅笑眯眯地把那三把佩剑都塞进陆修亦怀中,“这可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好东西,你虽然可能用不太上,但是留着收藏也是好的。” 确实能看出来林琅有挑选过,那三把剑上一点脏污灰尘都没,比她自己的脸还干净。 “我觉得现在是我这一天最高兴的时刻,不,我几年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没想到当时他无心说的那么一句话,林琅却记了很久,甚至还把她干爹的佩剑找出来给他用,甚至还好好擦拭过。 他现在心中暖洋洋的。 说实在的,从来没有人能像眼前这家伙一样对他这么好,记挂着他,给他做吃的,有好东西还惦记着他。 林琅看着陆修亦这一脸惊喜的样子,有些高兴。 看来她的一贯付出也并非是竹篮打水,看,这不就把鱼捞上来了吗? 。 “你有没有发现掌门最近心情特别特别好哎?” “是啊,我昨个不是上心法课没带课本嘛,没想到掌门居然没处罚我?” “嘘,安静点,说掌门掌门到。” 几位剑宗弟子挨成一排站在墙根底下,看见掌门经过,纷纷低头道了一声掌门早。 以往陆修亦都不带甩乎他们的,没想到他们白发翩翩仙风道骨的掌门居然向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最近心情倒是不错。” 一旁跟在掌门身边谈事儿的顾修临总算没忍住,他用食指推了推镜架,斟酌了一下,问了问。 “因为有好事发生了。” 陆修亦的语气也没有以往的刻薄,眉眼之间也带着些喜色,看上去还真的挺像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 “让我猜猜,”顾修临打断试图想向他分享喜悦的掌门的话,开始无奖竞猜环节,“你要当爹了?” “没有这种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能生出来什么?石头龙? “你当那个永劫龙君当得很爽?” “那破地方......你大可以去当当试试。” “你道侣有喜了?” “你刚说过了。” “是那把佩剑吧。”顾修临一指陆修亦腰间别着的那把长剑。 从剑柄处可以看出这是一把造型古朴的剑,似乎用的还是陨铁打造的?上面有点磨损,看上去像是陆掌门捡的二手货。 但是陆修亦给这无机物配的剑鞘可不是一般的剑鞘,顾修临在掌门偶然间露出的库存中见过,这剑鞘可不是一般的凡物,不管是简洁流畅的设计还是配色和花纹,还是剑鞘本身的质地和原材料的选择,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顺便说一句,这位掌门甚至还嫌弃过原装配套的剑配不上这剑鞘,还给那把剑扔了。 “确实,”陆修亦颇爱惜地轻轻摸了摸剑柄,这温柔的神情就像是在抚摸恋人一般,“这把‘冷雪’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剑,百年之前林玄隐就是带着这把佩剑剿除的伪神,你我都知道伪神的脖颈有多硬,但这把剑将祂头颅斩下时却宛如切豆腐一般。” 顾修临眼镜一下那双眼睛已经紧紧眯了起来。 “行了,我知道你一直挺崇拜天衍宗那个修士,但你也不能去抢别人用过的剑吧?”以前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王八蛋说别人的剑我不用的,怎么现在就开始用了?原则呢,坚持呢? 总算问到点上了,陆修亦向一旁问早的弟子们点了点头,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炫耀。 “我道侣送我的。” “......” 今儿个明明还稍微回暖一些,但顾修临只觉得自己身处三冬严寒之中,风雪扑面而来。 昨儿个是池修兆那家伙给他说自家闺女儿到底有多好多好,现在又来个炫耀道侣的。 说好的专心修炼不谈情爱呢! 原则呢?让池修兆那只狗吃干净了吗! 从母胎起就开始单打独斗的顾修临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心情十分平静,平静到想把掌门这头白毛择干净。 这破门派真是没法儿待了! “所以,林琅呢?” 这两天都没有看见那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掌门气跑了呢。 “和她那个魔修朋友出去了,说是要去凡间散散心买点东西。” 那个百花教的程墨衣将林琅约了出去,据说两人在姬城那会儿就约好了要一同去凡间过元宵来着。 念在这位程长老确实用丹药救了他一命,陆修亦也不好阻拦,只是和林琅交代了几句,顺便又加强了一下那镯子的定位功能,争取能在出事儿之前找到那家伙。 “确实,姑娘家家的散散心总是好的......等等你说啥?魔修???” 看来这门派总得疯一个。 原则呢.......算了他妈的,有个锤锤的原则。 顾修临决定了。 今晚上就去把“不准恋爱不准谈道侣”这句话写到门规中去。 第119章 逛街还是要和女孩子一起啊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小小孩,所以在程长老来找她出来玩的时候,她没拒绝。 但是她没想到是,这次程墨衣程长老真的信守承诺,带了其他朋友过来了。 眼前的女性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还俗的尼姑一样,和打扮的非常惹眼球相比的程墨衣程长老相比看上去更加内敛也更加清爽。 但林琅能看出来,这位短发姐姐也是个魔修。 “你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林琅吧?我听程墨衣和魔尊大人谈起过你,我叫段十三,乃是百花教的毒长老。” 那位姐姐对着林琅露出一个与飒爽长相完全不相符的温和笑容。 “原来我这么有名的吗......”林琅又惊了,她真没想过自己的大名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段十三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保持着震惊状态的少女,又看了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程墨衣。 为什么这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 段十三对着程墨衣做了个口型。 程墨衣苦笑一声。 “走走走别说这么多,逛街要紧,这段时间打了不少架毁了我好几件衣服,这次一定要买个痛!”程墨衣猛地一拍手,拉着眼前两人的手就往街上跑。 再说下去就要出事儿了,程墨衣可不像看见这俩人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打起来。 毕竟段十三也算是个脑子直的手段狠的做事儿绝的。 她虽然身处百花教但却长情的很,一段时间只和一个男人谈感情,一旦被辜负了就主动远离。 就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次吧,段十三最近爱着的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联姻,还给段十三发了请帖。 段十三也是个烈性子的人儿,她直接将自己的一头及腰青丝齐齐剪了下来,用红线缠了白布包好了,在那男人成亲当天亲自送了过去。 然后亲手甩在了新郎官的脸上。 据说当时那个新娘子就昏过去了,新娘子的爹直接拔剑要砍了自己的新姑爷,新娘子的娘也是差点休克,喂了两颗九转还魂丹才幽幽转醒。现在两个修仙世家在相互指责相互诘难,估计之后还要大打一架。 虽然全程看戏吃饭的段十三什么都没说,但程墨衣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心情郁结难以开口,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她出来放放风,顺便偶遇下新的恋情什么的。 之前发生的事儿已经够多了打的架也够多了,不要再打了。 林琅这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好吧也不是同龄人,她这还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门去人间界逛街,虽然她平日里行侠仗义的时候也不少来人间界吧,但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哎呀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怎么能素着一张脸呢?” 林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大姐姐拉进了胭脂水粉铺子。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一排胭脂,统统包起来,”段十三手往货柜上一扫,直接买了半个店的胭脂水粉,“墨衣你给小家伙化个妆,出来转还素着脸成何体统?” 林琅惊恐万状的看着程墨衣邪笑着拿着粉盒就往她脸上扑。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额咳咳咳咳!!” 这么说吧,这和在神麟国被一群宫人按着梳头洗脸上妆还不一样,至少宫女小姐姐们不会按着她的脑袋往脸上拍粉。 但程墨衣会。 魔修姐姐们的手法也太简单粗暴了,林琅甚至觉得晚上回去都能从脸上刮下一层腻子来。 总之林琅被这俩人从水粉铺子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精致到不能再精致了,连平常没怎么注意过的脖子也扑了整整一层粉。 “你这底子倒是很不错,只不过身上的衣服也太老土了些,”段十三看着眼前彻底改头换面的少女,点评道,“你也该去买些漂亮衣服,一天到晚的穿得和男人一般怎么行?” “我觉得我穿得没什么问题......”林琅虚弱地抬起头。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的掌门道侣高兴高兴吗?”程墨衣眯着眼睛对着林琅笑。 说实话她真的有些担心林琅因为不会打扮而惨遭抛弃,毕竟那位剑宗掌门长相确实不俗,现在林琅年轻倒也无妨,但男人嘛,情深意重的也是有的,朝秦暮楚的也不少。 高兴高兴? 林琅的小耳朵竖了起来。 是啊,上回送了陆修亦三把剑陆修亦就开心的要死,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说话都是好听的,要是陆掌门他天天都这么高兴的话是不是就能少挖苦她两句? “真的变漂亮他就能高兴吗?” 林琅眼睛睁得溜圆。 “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谁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呢?”程墨衣早就用余光瞥见了墙角处某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看来还是不放心吗? “十三,你当时说的那家胡饼摊子在哪儿?”程墨衣笑眯眯地挽住自家同事的手臂,开始疯狂给段十三使眼色,“走走我们去看看,林琅你稍等一下哈,就在这儿待着不要走动,一会儿我们还来找你哈。” 段十三也是个通透人,自然明白了程墨衣的意指,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也呵呵笑起来,一边说着“行吧我带你去”一边和程墨衣飞快撤退。 “诶?” 只是一眨眼两只魔修就不见了踪影,林琅愣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边被危言耸听的顾修临灌输了一大堆废话后,陆掌门也开始无端担心起林琅的安危来。 不是说这家伙有没有生命安全,而是百花教那群女人都是情场上的老手,万一把他们家林琅带坏了怎么办? 一想到林琅确实很有可能跟着这帮人学坏,陆修亦就坐不住了,卷宗也不批了报告也不看了,幸亏还没被冲昏头脑,下山之前还记得换了换眼睛头发颜色,省得被人当什么稀奇物种围观。 现在他已经跟了这三个家伙一路了。 这两个魔修还算有眼力见,没带林琅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提前跑了。 看来他的机会来了。 第120章 前路漫长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林琅站在路边等着程长老和段长老回来的时候,一个身穿破旧斗篷遮住半张脸的矮小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并且挡在了林琅面前。 林琅看向他。 熟悉的声音中不再带有少年的天真和腼腆。 少年的声音沙哑,三个月不见,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像是经历了很多很多。 “林琅。” 眼前的少年抬起布满细小伤口的手轻轻将兜帽摘下,露出那张原本光洁但此时已经布满伤口和尘埃的脸。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人砸坏了又被勉强拼好的瓷器摆件。 人还活着,只不过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变了。 林琅认识他。 他是那对双胞胎中的一个,看他的表情和神态,更像是腼腆的空明,而非一肚子坏水甚至把她关进水牢的流光。 “你找我作甚?”林琅皱起眉,看这崽子这样子倒像是来寻仇的,但是说不好听点,该寻仇的人该是她林琅,这小家伙一脸苦大仇深的站在这儿又是什么情况? “......”那名为空明的少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这么面朝前“扑通”一声倒在了林琅面前。 碰瓷吗? 林琅只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似乎还有人想叫捕快过来抓了这个碰瓷的小乞丐,便脑子一热把空明这小子往肩上一扛。 总之先把人带回去再说,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 这边陆修亦正打算从藏身的墙角出来去找林琅,结果半路上被人抢了先。 他现在相当不爽。 那乞丐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些眼熟,身上的气息也不像是凡人,鬼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来暗杀林琅的? 陆掌门并非瞎担心,毕竟现在修仙界是个人都知道那前几日出来晃荡顺便毁了半个灵山派的伪神就是他们家的道侣林琅。 这两天已经有三个门派要求他把人交出来了。其他门派虽然嘴上不说,但多多少少也有些眼红。 陆修亦一封一封信亲笔回了过去。 他亲切又和蔼地写信说明,如果那群垃圾门派想要他们的垃圾山三百年不下一滴雨的话,大可以过来动动他道侣试试,想打一架的也可以过来,他奉陪到底。 毕竟他是神界认证过的龙君,下不下雨他说了算。 那么,现在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儿? 陆修亦索性也不藏了,心念一动便闪身来到林琅身边,抬手一指将林琅肩上扛着的少年变成只小老鼠,又从一脸惊讶的林琅肩上拿起那崽子,塞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扛着不累么?这样子省点事。” 林琅都不知道陆修亦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只听着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下一秒她就看到伪装成黑发黑眼的美人掌门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耗子往自己口袋里塞。 看到林琅吃惊到嘴都没合拢,陆修亦只是冲她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而后牵起她的手拨开人群带着她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今天很忙吗?” 刚走到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林琅便开启了今天的提问环节。 “我请假出来的。” 反正自己请假自己批,当掌门就这么一点好处。 林琅点了点头,她信了。 “我仔细想了想,你和那两个魔修出去,我还是不放心。” 陆修亦一脸认真的和林琅解释。 “但是程长老和段长老都没有恶意,我们是朋友。” “她们没有恶意,不带表别人没有,比如刚刚在街上拦住你的那个,他和神麟国那件事有关,如果他想杀你,你绝对挡不住他的一击。” “但是他晕倒了,还有我真的很强的好吗?不要把我想象的那么弱。” 林琅颇有些不爽。陆修亦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永远都不相信她的能力,甚至觉得她就是应该待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她快烦死了。 “顾修临和我说过,那个叫玄溟的魔头伤了你的手。” “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真的都好完全了。”林琅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一面解释着,一面试图把右手往身后藏。 她其实恢复的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总是用着不甚爽利,玄溟师叔那一下像是彻底伤到了她的筋脉,没个十年八年估计好不完全。 陆修亦皱起眉。 看林琅这稍微带着些害怕一个劲把右手往背后藏的样子,难道是怕他因为这事儿说教她? 一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便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说教你,”陆修亦忍住了朝林琅唠叨的念头,“我说到做到。” 他就这么看着林琅,一双被障眼法变成黑色的眸子盯着林琅深琥珀色的双眼。 林琅被陆修亦看得有些发懵,说实话,只要陆掌门他和和气气地对她说话她就有点懵。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还有他们两个是不是靠得有点近了? 林琅这么一分神,就被陆修亦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啊,”林琅抽了一下,没抽回去,便又想起来之前在神麟国跟着那位情圣奶奶学的几句话,“你别这样,我有道侣的。” 那位奶奶说过,不想被别人骚扰的话就把这句话甩出去,保准管用。 “?”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所以你的道侣是谁?” 陆修亦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脑子已经不太够用的他们家笨蛋道侣。 “还能是谁就是你啊。?” 林琅一脸奇怪的看着仿佛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的陆修亦。 “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奶奶对我说,不想被男人骚扰的话,就把这句话说出来。”林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老严肃了。 只不过出来的效果,反倒让人有些想笑。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对道侣说这句话其实非常可笑?” 陆修亦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明明感觉这家伙过了几个月脑子稍微清醒了点聪明了点,但为什么现在看上去还是傻乎乎的? 看来前路漫长啊。 陆修亦摇了摇头。 第121章 dating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问得好,”林琅认真思索着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没有。” “……” 陆修亦扶额。 说实话他本来还有点期待……不,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 “我陪你转转吧,”陆修亦决定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很久没有在凡间转过了。” “但是我还要等程长老她们。”林琅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她们让我在这里等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吗? 陆修亦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林琅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一块石头,一块死都不开窍的石头。 明明别人给的暗示已经够多了,可她就是没看见。 “等等。” 林琅皱起眉头,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是被这几个人耍了。 为什么程长老和段长老要给她上妆还带她去看衣服,还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 难道她们其实早就发现了陆修亦? “我知道了。” 林琅深思熟虑之后认认真真地抿着嘴点了点头,她刚刚和锦橙发自肺腑地交流了一小下。 后者表示这就是最纯正的恋爱。 人生苦短,为什么不去恋爱呢?明明今天天气这么好,喜欢的人也在身边,为什么不去陪陪人家呢? 林琅悟了。 “你知道了什么?”陆修亦有些奇怪地看着愣了几秒神然后又猛然反应过来的小姑娘。 说实话,他很少见过林琅认真打扮过的模样,上一会看见她脸上带妆还是—— ——那个不是她,只是伪装成她模样的蜃妖罢了。 现在看着唇红齿白的林琅,陆修亦只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原来这家伙打扮打扮也是挺像模像样的,至少比那两个魔修长老看上去顺眼。 林琅确确实实是个美人,她的脸实际上偏向幼态,但并没有孩童般的稚嫩天真,更像是一个活在自己小小世界中的王,永远带着一种无知无畏的勇敢和乐观。 她的眼睛很大,总是带着认真到过分的表情去探究真相,或者想方设法去看穿别人的思想。 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了。 认真的表情反倒徒增了一些傻气。 她平常太过不修边幅,又带着一副让人看了就生气的蠢样子。 这蠢样子太过于不正经,以至于让大多数人忘记了,她本身还是一位修仙界少有的美丽少女。 林琅其实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在女性数量远远低于男性数量的剑宗。 陆修亦知道,剑宗那些八百年都没见过漂亮姐姐的弟子虽然嘴上喊着林琅叫掌门师娘,但私底下都或多或少的对林琅产生过非分之想。 至少在几个月前突击检查宿舍的时候还发现了某位弟子写的闲书,题目就叫什么《我与掌门师娘不得不说之二三事》。 “我知道了什么?问得好。”林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只见她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握住自家道侣的胳膊,“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这开窍开的让陆掌门有些懵,怎么?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刚刚那个少年把她吓傻了? 林琅没想那么多,她只是问了问脑海中的锦橙一般道侣之间会做什么,然后按着她说的去做罢了。 比如,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一定要紧紧牵着喜欢的人的手,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人家的手臂上…… “你是要把我胳膊扯掉吗?”陆修亦歪过脑袋看着林琅,语气中带了一丝哭笑不得。 “……” 过火了。 林琅果断松开两只爪子,刚刚她太过于专心了,以至于不小心用了点力气。 好吧,不是一点力气,是很大力气。 不该用这么大力气的。 “牵手么,要这样才是。” 陆修亦轻轻握住林琅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林琅的手很小,带着些打拳磨出的茧子,她的指甲带着健康的月牙,光秃秃的,还有些参差不齐。 看上去像是从来都没有好好护理过自己的手。 但那只手依然很柔软,很温暖,让人不想松开。陆修亦能感觉到,林琅此时有些心跳加速脉搏加快。 林琅的耳朵不知为何也变得通红,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好歹也是活了六七百年的人,陆修亦虽然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但池修兆谈得不少。 池修兆给他讲的泡妞理论,更不少,整理下来出一本《情圣宝典》不是什么大问题。 身为池长老多年的朋友兼上级,陆修亦就算是没吃过白菜也见过猪拱白菜。 实操起来虽然有些尴尬但效果意外的不错。 “走吧,就这样。”陆修亦牵起她的手就往街上走。 林琅能够感受到,她这颗小小的心中那头史前巨象又开始甩着鼻子撞大树了。 她现在心跳声大到自己都能听见了。 还是,蛮开心的。 说是逛街,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一边走一边看。 陆修亦这边出一趟门倒是带了不少灵石,出手也不是一般的阔绰。 大街上的东西,凡是林琅多看了两眼的,他都买了下来。 包括但不限于,鸡笼里哦哦叫的大公鸡,一堆怪模怪样的陶土人偶,一块看上去像极了假货实际上也确实是假货的古董,一本《拳法:从踢馆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堆磨刀石…… 好吧,磨刀石是陆修亦给自己买的。 从小清贫到大的林琅早就养成了不是必须买的东西她不要的好习惯。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那两个师父太穷了呢? 基本师徒几个下山就是去买些生活日用品。 有时候烛玖和玄言子会带着林琅和黎雾去吃荞麦面,然后回去路上一人买一根冰糖葫芦吃。 黎雾不吃山楂,他那一份就也有林琅代为消灭掉。 那时候的生活虽然很穷,但是每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满足。 而现在…… 话又说回来,今天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林琅难免感到有些不太习惯。 但她确实很喜欢这些奇怪的小玩意儿。 今天她也确实很开心。 第122章 反思出自真心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原来,逛街还挺有意思的。 陆修亦给自己屯了几十块磨刀石,顺便看了看凡间的铁匠铺能不能把他新入手这几把剑维护一下。 林琅给他的其中一把剑损坏得厉害,他手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材料能够补。 “我去铁匠铺一趟,你可以在这里等......算了,你和我一起去吧。”本来陆修亦念及铁匠铺打赤膊的男人太多,想让林琅在这里等他,但又担心林琅又遇到什么碰瓷的人,思来想去,决定把林琅也带上一起。 “我好像还没去过铁匠铺,我记得我师父经常去求铁匠师父修理一下他那把破破烂烂的长剑......说起来那把剑最后好像也当掉了。” 林琅想起来她师父玄言子曾经也有那么一把佩剑,平常虽然看上去和一般的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但偶尔,也就是偶尔,那把剑会从内而外地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芒。 但是她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把剑,玄言子当了它,拿着钱换了几匹布料,给即将长大成人的林琅做了几身衣服。 听上去还蛮心酸的。 明明她师父也很珍惜那把剑,虽然没有像陆修亦那样病态到随时随地只要得了闲工夫就能坐下来对自己的常用佩剑做全套保养,但林琅知道玄言子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掏出比自己手帕还干净的软布来慢慢擦拭自己的佩剑。 那时候她躲在门后,本来想把最新抓到的大青虫送给师父来着。 但是她看见了,在宝剑宛如镜面般的倒影中,她师父的真实相貌。 那不是玄言子,但那又是玄言子。那个陌生的男人穿着她师父的衣服,坐在她师父最喜欢的坐垫上,腰杆挺直,眼神锐利如钢铁。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 虽然林琅那时候还小,但在烛玖师父的颜值熏陶之下她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何为美丽,何为丑陋。 比起烛玖师父来说,玄言子师父平常的面孔算不上英俊,也没办法说是美丽,林琅只能用平庸这两个字来形容玄言子的容貌。 就像是海滩上的一粒沙子,随随便便丢到地上就再也没办法找到的那种平庸。 但那个人不一样,他是美丽的。就像是藏着利爪的猫,茎上带刺的花朵,藏在暗中的毒蛇,深海中带着暗蓝色光芒的光点,危险且充满诱惑力。 那是一种带着危险性的美丽,随时随地的警告着旁人他很危险。 但又让人忍不住去接近他,去认识他,就算为此送命也无妨。 林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但是有个声音隐隐约约的告诉她,那就是她师父,她原来看到的才是假象,这才是她师父最真实的面貌。 在阅读了天衍的记忆之后,林琅也明白了那个眼神锐利双唇紧抿,仿佛随时随地就能将人瞬间斩杀的美男子确实是她的师父。 而玄言子之所以伪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确确实实是有原因的。 那个原因就是…… 林琅叹了一口气。 先去铁匠铺吧。 那种奇奇怪怪的记忆她真的不想再多回忆几次了,特别是天衍离开之后。 每当她想起相关的记忆,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头疼。 就好像是某个人给她下了一道诅咒一样,有些人试图想让她忘记她所看到的某一部分记忆,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顺便说一下,那只大青虫子最后还是被她送给了烛玖师父,而后者在发出一声近乎惨烈的尖叫之后把那只肥美的小虫子丢了出去。 “你在笑什么?”陆修亦看着林琅此时此刻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难道进个铁匠铺就那么让人兴奋吗? 还说林琅其实比较好这一口吗? “我想起来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烛玖师父挺害怕大虫子的。” 林琅完全没有办法绷住脸上的笑,相比于那些并不怎么好的记忆,她更喜欢去谈论曾经发生过的琐碎小事。 即使浮珑派已经不再是她最好的归宿,但她依然能在童年发生过的这些琐碎而渺小的事情中,感受到快乐和幸福。 这就是所谓的家的力量吧。 陆修亦知道,只有在讨论浮珑派相关事情的时候,林琅才会露出那种温柔的笑脸,甚至还会带着一点点遗憾。 她就那么笑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现在在剑宗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那你呢?你又害怕什么呢?”陆修亦问她。 他想,多了解一下林琅,对拉近两个人的感情,也许会有帮助。 他发现自己几乎不了解林琅的过去,她在浮珑山上度过的日日夜夜。 即使少女曾经把那些琐碎的小事讲给他听过,但是他当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把林琅当做他的道侣,林琅只是一件帮他抵挡情劫的工具。 他花了那么多钱,自然希望这件工具能有它自己的效用。 但现在他的心境不一样了,比起无情的修仙者,他更想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他才会不自觉的去嫉妒林琅,嫉妒她拥有的一切,亲情,友情,和爱。 “我啊,我害怕的东西……要是告诉你的话,你可能会生气。”林琅轻轻咬着下嘴唇,她不知道该不该向陆掌门说这些,毕竟她最害怕的就是陆修亦本人来着。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最害怕的是我吧?” 陆修亦看着林琅认认真真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否认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 答案都已经明明白白写在她脸上了。 “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害怕我…好吧,我承认曾经对你做过一些挺过分的事情,”陆修亦叹了一口气,“但是,你现在大可以不用那么戒备我。” 林琅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委屈,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我不是害怕你,”林琅解释道,“只是你每次都把我关起来,有时候甚至完全都不听我说话……还有还有,不要像拎鸡一样拎着我好吧?” “这样吗?那我以后就不那样做了。” 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陆修亦认错认得很积极。 “不行,你得发誓。” “……行,我发誓,我要是再那样做我就不得好死,”陆修亦伸出三指指向天空,“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林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配合,看来是真心的有在反思啊。 第123章 特别的人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主。” 空旷而阴暗的大厅中只有两个人。 由于太空旷,男人兴奋到颤抖的声音甚至产生了回音,就这么在大厅中孤独地回荡着。 身穿道袍的男人虔诚地跪在地上,额头低垂紧紧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在缺乏信仰的修仙界,这样虔诚又这样疯狂的人并不常见。 但千百年来,黎雾见这种人见得实在太多,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习以为常,再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这里是妖王的皇宫,他的新据点。 包括妖王在内的所有人在黎雾的操控下都陷入了漫长的睡眠之中,没有人能逃离这场永不结束的梦,就算是苍蝇也收敛了翅膀进入了梦乡。 能够同时悄无声息地让这么多人失去活性陷入宛如假死的沉睡之中的,只有黎雾。 “我主,”一直跪在地上的东夷轻轻抬起头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又呼唤了黎雾一声,“您在想什么?” 黎雾这才正眼看了那个过于聒噪的信徒一眼。 “这和你无关。” 他在构思幻境——其实只是发呆,顺便偷偷地想念一下自己的师姐。 不知道林琅现在怎么样了。 “我主,我制作出来的伪神彻底失败了,我明明按照您教的方法尽心竭力地收集‘素材’,但那玩意儿居然顶不住凡人的几招。” 那个伪神明明如此强大,东夷可以发誓那是他从伪神琳琅死后接触到的最强大的伪神,那东西是他此生最满意的杰作之一,但是。 但是祂却被区区凡人杀死了,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把那种人叫做凡人的话,确实。”黎雾丢给东夷一个看傻子一般的怜悯眼神。 果然凡人都是脆弱且愚钝的,真是可怜,为什么就不能动脑子好好想一下呢? 为什么陆修亦那么强,难道东夷就没有听说过那些传闻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知道你身体里的那把拂尘是怎么来的吗?”黎雾轻轻指了指东夷的胸口,开始了自问自答的环节,“是陆修亦的前世制造出来的。” “所有的伪神的武器,一开始不过就是他制造出来给小孩儿玩的玩具罢了。” 黎雾看着东夷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到彻底震惊,男人张着嘴,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还说什么。 “这……” 那不就是真真正正的神明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创造出这些极端美丽又极端强大的武器? 说起来,那个伪神只是他用两把半武器拼合而成的,其中那两把武器都是他仿造着伪神留下的兵器的式样用相同材料打造而成的。 他试了很久,也制造出了无数把相似的武器,但那些武器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的期待,没有一把能够产生灵识,就算是以生魂养饲也不行。 所以在这次制造伪神的过程中,他把那把锏丢了进去。 效果很好。 那把锏的生命力足够强,强到可以支撑一整只伪神。 但可惜的是,让另外一个跑了。 “我明白了。经历过这次的失败之后,我会吸取这次的教训。另外一把锏,我会想方设法搞到手,”东夷站起身,朝着黎雾行了一礼,“那我就先去忙手头的事情了,告辞。” “去吧,别让我失望才是。” 黎雾真的不想知道东夷那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 “你不该放他走的。他的野心太大,作为人类,不好把控。” 在目送着东夷离开之后,一个不速之客从他身后的暗门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皮肤雪白赤裸双足,身上仅穿一件白色单衣的少女,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幽黑而空洞的双眼仿佛带着笑意。 她就这么慢慢的走到黎雾身前,就像是母亲一般,温柔地捧起黎雾的脸,眼睛空洞却深邃。 “快放开我。我把你复活不是为了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即使被人居高临下地捧着脸黎雾依然保持着冷漠到顶点的表情。 即使眼前的人长的很像他师姐。 不,应该说这个人就是她师姐的一部分。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天衍轻轻地笑了起来,即使她在笑,她给人的感觉也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像死人一样。 “我喜欢的不是你,死老太婆。”黎雾握住天衍的手,有些强硬地掰了下去。 “……” 天衍沉默了。 “你知道的,我们的记忆只能从上往下传递,她能看到我的全部记忆,但我却看不到她的。” 死而复生的少女低下头,默默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此时反倒像哭。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选的是她。” “因为她是最特别的,包括你在内的,她的所有碎片就像是一筐苹果,其他人都是红的,而只有她一个人是青苹果。” 黎雾想起林琅的笑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扬起嘴角,对天衍露出一丝嘲讽微笑。 “就算知道青苹果是酸的,但你也会忍不住拿起它尝尝,不是吗?因为她虽然不是最好吃的,但她确实是最惹眼的那个。” 。 空明猛地睁开眼睛。 他已经死了吗? 眼前是素净的墙壁和整洁的被褥,屋子里暖暖和和的,让人有些想重新睡一个回笼觉。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被人追杀,风餐露宿已经是家常便饭,猛然一来到这样温暖而又舒适的环境中,他难免有些不可置信。 看来自己没有死。 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林琅那张脸,看来那个人不仅没有杀他,甚至还救了他。 空明松了一口气。 如果流光在的话,他一定会嘟囔两句,然后重新睡着的吧。 他和流光是孪生兄弟,所以总是会挤在一张床睡,就算是被其他人嘲笑过,他们也未曾做出改变。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某一天和流光分开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毕竟他们是一对武器,他们甚至约好了要同生共死—— 但是。 空明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一滴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转,而后缓慢地从他眼角滑落至下颌。 流光死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124章 醒来,就是好事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今天天很蓝,水很清,演武场依旧没什么弟子练剑,后山也没有偷偷用功的弟子。 今天什么课业也没有,掌门自己都翘了自己的心法课,长老们也该修炼的修炼,该出去玩耍的玩耍。 大多数弟子都选择好好的补上那么一觉,剩下的要么在闲逛,要么在假装用功。 偶尔有几个弟子偷偷摆摊,像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师弟们兜售那些看起来挺像从秘境中捡的天材地宝,实际上却是奇形怪状的垃圾的商品。 他们被池长老逮住后通通绑成一排挂在了山门口。 几个年幼的小弟子抱着洒扫工具,有说有笑地走过挂满师兄的山门。 这是剑宗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 距离空明睁开双眼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中他也认认真真地思索过从这里逃出生天的办法,但很遗憾的是,这个房间比他想象中要密不透风。 这个房间的门窗上都设下了禁止人外出的禁制,只要稍稍碰上那么一下,就会被微弱的电流刺激到浑身哆嗦。 空明只是碰了一下就不敢再碰了。 他被人软禁了。 窗外时不时会走过几个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弟子,空明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醒了,他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 离开了流光之后,空明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只会唯命是从的人。 他很难自己做决定。 无论是吃什么,还是今晚住哪里,甚至他是否应该去做这个决定,空明都不知道。 这几个月来,每当他陷入两难的困境时,他都想好好的去问一下自己的兄长。 但是他没办法这样做。 毕竟,流光已经彻底不在了。 空明只能躲在窗户底下,抱着自己的头默默流泪。 他太害怕了。 他现在神情极其紧张,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冷汗直冒。 他能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到漆盒在半空中摇晃的声音,那个脚步慢慢变响,然后在门前停下。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门被人慢慢推开了。 那个人在房间中环视了一周。 只见那位提着饭盒的少女把漆制餐盒往桌子上一放,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空明蹲坐的位置。 空明永远不会忘记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曾经被他和他哥哥戏耍过,但又帮他们处理过神麟国地下的伪神。 她是林琅。 “你醒了?”林琅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床上一个人都没有,被褥倒是叠得整整齐齐。 房间中混杂着淡蓝色宛如水一般的灵力,在陆修亦设下的禁制中,这些灵力安静如死水。 就像眼前这个悲伤大过心死的少年一样。 他不再露出那些天真而带着狡猾的笑容,林琅能看到他的眼神充满惊恐,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 他在时刻准备着逃跑,他恐惧着和人接触。 “没事的,不要那么戒备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琅叉着腰,有些无奈的看着颤抖得更厉害了的小男孩子。 嗨呀,这孩子怎么看上去更害怕了呢? “你放心啦,我说到做到的,我看你也饿了很久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啊?” 林琅说着打开食盒的第一层,热腾腾的雾气从食盒的盖子中逸出,家常菜特有的熟悉的香味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领空。 饭菜的味道悄悄揪住了某只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小流浪狗的胃。 空明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太饿了。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空明依然保持着戒备,有些紧张的询问着林琅。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谁,他也知道为什么他哥哥拼尽全力也要将他送走, 他不过只是一把武器,一块伪神的碎片,就算产生了意识,就算有家人和朋友。 在伪神的主体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必须要成为那个人的一部分,就像锦橙一样。 “我想要你好好吃饭,”林琅给他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摆好了筷子,就这么放在桌子上,“我师父说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都可以先放下,你现在是客人。” “……” 空明本来还想再多问些话,但就在此时,他的肚子却猛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很好,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在这狭小房间中在这顶安静的环境中,这一声响格外地突兀。 突兀到让人想找个地缝就这么钻进去。 “吃吧。” “……嗯。” 粥很好喝,小菜也很可口,肉呼呼的,带着家的味道。 林琅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姐姐一样,托着腮盯着少年不停咀嚼的嘴。 这让空明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把他当自己儿子养的灵山派掌门。 那个女人曾经也有一个儿子,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死在一场灵兽暴动中。 所以她才会把流光和空明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育。 流光总是挑食,所以那女人就会想方设法的变着花样去做一些好吃的,然后微笑着坐在桌边,看着他们兄弟两个吃。 一想到这里,空明忍不住鼻子一酸。 现在灵山派也被毁了一半,他没有脸面去见掌门,更没有办法去亲口宣布流光的死讯。 “把我吃了吧。”做好了觉悟的空明放下手里的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 事到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就这么死去也无妨。 “……” 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吃吃吃的? 林琅只觉得这家伙有些难以理解,但又没办法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什么吃不吃的,不要再说傻话了,我又不是伪神,我吃了你对我也没好处。” “那锦橙呢?你吃了她。” “那是意外啦意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吗?” “……” 空明沉默了。 “你与其有工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赶紧吃完饭养好身体,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谁?” 空明皱起眉头。 他已经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除了阎王爷,没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你母亲。” 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 第125章 母爱的力量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母亲? 空明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个女人。 为什么她会说起这个? 不,不可能的,林琅绝对在撒谎,灵山派的掌门是绝对不可能来这里的。 空明已经伪装出了他和他哥哥双双身死的假象,灵山派掌门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那个灵山派的掌门就是你母亲吧?”林琅看着此时此刻像一只呆头鹅一般愣神的空明,忍不住出声。 难道这家伙不知道吗? 林琅只觉得奇怪。 说真的,那个自称是灵山派掌门的女人已经打上他们剑宗好几次了,每一次都被陆修亦打了回去。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放弃。 那女人看上去并没有疯,她理智的很,她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管剑宗掌门要人。 即使他们门派现在已经势单力薄宛如风中漂浮的落叶,但那个女人的气势却从来没有削减过半分。 坐在那里的时候她气场全开,甚至连平常惯会诋毁人的池修兆池长老也在她的魄力之下默默的噤了声。 她的要求很简单。 “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第三个了。”灵山派掌门芙许如此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决的火焰和不服输的力场。 那时候林琅也在,林琅觉得这位掌门的神情和姿态都像极了护崽儿的老母鸡。 “那个伪神无所谓,不管你们从那玩意儿身上获得了什么,我都不会在乎,我只要我的小儿子能够回到我身边。” “他是伪神的武器,”陆修亦当然知道获得一把伪神的武器到底意味着什么,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在灵山派地界捡的,按道理来说捡到谁就该归谁。 毕竟先到先得原则在修仙界很是适用。 “他是我儿子。” “灵山派日渐式微,再加上之前那个家伙毁了你们整整半座山,我想贵掌门应该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和多余的精力来处理这把武器吧?” 林琅到现在都忘不了芙许那时候的表情。 带着一些愤怒,带着一些不安,又像是遭遇了沉痛打击一般悲伤,又似乎像是哑口无言,只是沉默着瞪着陆修亦,没有说一句话。 林琅说实在话都真的很想替眼前这个可怜女人说话了,她看上去实在是太悲伤了。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处于极端的劣势了,剑宗在座的几位长老的修为都和她差不多,更不要提这还坐着一个半只脚踏进神域的陆掌门。 就算这位灵山派掌门现在想直接动手抢人也不行。 “等等,我觉得我们应该……我们至少应该让她和那个人见一面。” 林琅实在忍不住了,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势女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他们家陆修亦已经提前警告过她,说绝对绝对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上去替那女的辩解。 但是林琅已经忍不住了,行使正义的事情又怎么能叫不分青红皂白呢? 她这叫日行一善! 果然在林琅说出这句话之后,陆修亦陆掌门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琅这家伙果然还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现在这些门派的掌门都不是傻的,他们都已经看见了灵山派那只伪神的能力。 现在修仙界各大门派已经开始慢慢洗牌了,谁手上拥有的伪神武器更多,谁的实力就会更强一些。 而抛开林琅不算的话,剑宗已经没有武器了。 所以这个时候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空明简直就是落在嘴边的一块肥肉,不打他的主意才不正常。 所以才不能把孩子交给灵山派掌门。 “别想用打亲情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陆修亦的语气又严肃了几分,“您说这是您的儿子倒也可以,但您应该如何证明呢?” “他是我抚养长大的,他和他的哥哥,我从他们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时就开始抚育他们了……我已经死了两个孩子了。” “我觉得,掌门,要不还是让她见一面吧。”顾修临说实在的也确实忍受不了这种亲情流露的场面,这老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人。 和平日里大大咧咧啥都不管的池修兆,还有心思缜密冷静到仿佛非人的陆修亦不同,顾修临在上山拜入剑宗之前是凡间某个数口之家的二儿子。 他父亲是个小贩,每天天不亮就挑着扁担出门去叫卖,毕竟一大家子人等着他要养活,而他母亲则天天在家里纺纱织布,给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缝补衣裳。 在顾修临懂事之后就开始跟着他父亲一起出门叫卖了,那时候他最喜欢偷偷溜走去中药铺子给人家帮忙,顺便偷偷的识一些字。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完不成收徒指标的剑宗长老看中并且带回山门凑数的。 眼前这个灵山派的掌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曾经他在中药铺子里学到很晚才回去,那个时候药店老板甚至有意把他培养成学徒来着。 学徒要学要做的东西有很多很多,他彻底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那时候身穿破旧衣服提着灯笼满大街找他的母亲也露出了此时这位掌门的表情。 如果不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孩子,她们是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的。 “不错的战术,就连我也差点被感动了。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没什么理由再关着那小家伙了。” 陆修亦眼看着自己的亲信们挨个倒戈,心知此时也不太合适再谈一些相关的东西了。 “林琅你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没有,如果醒了的话,就把他带过来吧。” 陆修亦叹了一口气。 干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反正他也累了,他实在是不想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而且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儿一定不能再带林琅过来了。 第一个叛变的就是她,太可恶了。 明明他也算是林琅的道侣,为什么感觉比林琅敌人的待遇还差?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那个灵山派的掌门芙许并没有抛弃你,她还想让你跟她一起回去。” 林琅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给空明讲了一遍。 少年已经是满眼泪水不能自拔了。 “我要去见她。” 第126章 无题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我要去见她。” 冷静下来之后,空明的语气稍微变得正常了些。 这个“正常”当然是基于林琅对他的固有看法而言的。 林琅虽然没怎么和这家伙说过话,但是她知道这家伙是个好孩子,至少和他那位经常开一些恶劣“玩笑”的同胞兄弟比起来而言。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我能感觉出来,那个灵山派的掌门芙许是非常爱你的。” 林琅斟酌了一下,实际上她并不太清楚爱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陆修亦都说了那就是传说中的母爱,林琅也就默认了。 “我知道。”空明此时反倒莫名其妙地开始烦躁起来,他有些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看来那个掌门又在做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林琅问他。 一般见到自己的家人不是应该满脸兴奋吗?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她。”空明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他现在表情纠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是我对不起她。” 明明芙许是希望他们两兄弟能好好留在灵山派的,但是他们却辜负了他的期望。 那时候空明和流光还很年幼,并且愤世嫉俗,他们不喜欢听那女人絮絮叨叨,喜欢偷偷地溜出去玩,然后再灰头土脸的回来挨训。 流光总是讨厌被说教,总是去顶撞芙许,在他的影响之下,空明也逐渐变得不再听她的话。 但是…… 一旦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空明就会意识到自己原先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 “我师父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还对我说过,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会原谅我。” 林琅看着此时少年认真反思加认错的状态,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像是摸小狗一样的,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我相信芙许绝对不会介意你之前做过什么的,她是你母亲,你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原谅你的。” “但是……”一想到流光,空明的心一痛。 “没什么好但是的,走了走了走了,”林琅见状连忙把空明拖起来就往外带,“你再这样墨迹下去,一天就过去了。” “等一下,至少先让我——” 少女的手非常有力,空明甚至没办法挣脱开,只能由着她拖着向外走。 太强了吧这个女的怎么能这么强啊,这根本不是手根本就是钳子吧? “等什么等啊再等黄花菜都凉了,怎么你难道还想着吃个晚饭再回去?我跟你说我可只负责做午饭啊。”林琅拽着这家伙就往外拖、 “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见你老娘这件事还要什么心理准备啊!” 总之林琅就像拖着一头活驴一样把这个小男孩子拖去了剑宗的会客厅。 说实话,当推开门的一瞬间看见泪眼婆娑的芙许和一大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剑宗长老时,空明都想直接扭头走人了。 道理他都懂,但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人围观? 而且很明显芙许那女人就是做好了冲上来熊抱他的准备吧! 空明躲了,没躲及时。 只能任由着冲出来的哭哭啼啼的灵山派掌门抱着他。 “我真是找你找的好苦。”芙许眼睛都哭肿了抱着他的手也力气大到让人惊恐。 她本来是一个坚强的人。 空明想一想就觉得有些难过。 这么坚强的一个人,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都怪他不好。 要是那天逃掉的人是流光该多好。 “谢天谢地,至少你没事,至少你没事。”芙许抱着自己家的孩子痛哭流涕,一双原本养护得当,此时却粗糙不堪的手紧紧搂着眼前的少年。 仿佛生怕这孩子会变成泡沫消失不见似的。 空明的内疚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芙许解释流光的事情,他要怎么才能将他哥哥的死讯说出口? “你这一路走来一定特别辛苦吧,你看看你都饿瘦了。”芙许看着自家孩子消瘦下去的脸颊,心里只是心疼。 “不……没有……” “没关系的,一切都结束了,你知道当时灵山派被毁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幸好你和流光都不在这里,幸好你们都好好的……” 一提起流光,芙许原本稍微好转一些的情绪又低落起来,她的声音里甚至都带了些哭腔。 空明已经彻底僵硬了,如果他现在能跑的话,他一定会逃到所有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去。 “流光他……” “你不用说的,我都已经从剑宗掌门那里知道了一切。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事情,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 这母子相见的场面还真是感动。 陆修亦感动的都快睡着了。 看周围还有几个长老默默的红了眼眶,顾修临甚至摘下眼镜去擦眼泪,看来这场感动的戏码倒是受众面很广。 陆修亦能做的只能是一阵唏嘘,然后面无表情地围观。 陆修亦属于亲情缺失到一定境界的人,就算他能和林琅认认真真解释究竟何为母爱,但他自己却没办法产生半点共情。 他现在想到那棵树里的女人就觉得莫名其妙的烦。 “你说,我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林琅悄悄凑过来,拽了拽陆修亦的衣袖。 “此话怎讲?” “我发现我完全对这种场面无感诶。”林琅超小声地开口。 也是。 林琅毕竟是从男人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在她短暂的童年生活中能够充当母亲这一职能的恐怕还只能是浮珑派那条不男不女的老蛇。 “没必要去感同身受,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人生,你我之所以无感可发,不过只是因为遗憾地没有碰上过好母亲而已。” 陆修亦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姬奈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好母亲,就算姬家那群人疯狂的粉饰历史雕琢太平,他们的伪神不过也只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而陷入疯狂的女人罢了。 真是太可笑了。 第127章 伪神黎雾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关于流光的事,我想我必须有责任向你们说明。” 陆修亦出声打断了这场母子相逢的感动戏码。 他的语气冷淡的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和某些被感动到一塌糊涂的长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人开始不禁对他到底有没有人类情感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人至少不应该无情至此。 “那是伪神的武器,和你怀里抱着的那个一样,”他的嘴唇轻启,“身为灵山派的掌门,应该不会不知道些武器最终的归宿到底是什么。” “……”芙许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着瞪视了陆修亦一眼。 “他不是武器,他是我儿子。你这个人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心吗?你们杀了我的儿子,然后现在又要打另外一个的主意吗?” 不得不说,灵山派的掌门实在是非常敏锐,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白发男人带来的威胁。 不只是语气和神态上的,这个人站在这里,这么看着她,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威胁。 现在在修仙界关于陆修亦陆掌门的谣言已经是满天飞舞。 就算是那些消息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失踪了几个月之后就强成了这个样子。 甚至这家伙还自称是永劫龙君。 如果传言没有错误的话,芙许心想,那么这位剑宗掌门可能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那么现在和他动手,就是自找死路。 “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我也算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说过放了你们就自然会放了你们。”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琅现在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啥了,说话就说话,好好的说人话不好吗,为什么看上去都像是在打哑迷一样? “林琅,你可以给他们展示一下锦橙吗?”陆修亦转过头来看着自家正摸不着头脑的道侣。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林琅她获得了一个不得了的新能力。 陆修亦本来以为锦橙这家伙已经是神魂俱灭被封印在剑中永无翻身之日。 但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成了林琅的一部分。 “锦橙吗?”林琅歪了歪脑袋,自从她上回向陆修亦展示了一下锦橙之后。 陆修亦仿佛就对那只失去了躯壳只能依附在林琅身上苟且过日子的剑灵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对此一直在她身体里面的锦橙表示非常的不满且愤怒,甚至还想冲出去和她原来的老东家打上那么一架。 “嗯。” 在获得陆修亦肯定的回复之后,林琅也不再好意思拒绝了,只好叹了一口气把那家伙放了出来。 只见少女的一头黑发就这么在偌大的会客室中无风自主扬起。 接下来的一幕堪称恐怖,从她后脑勺出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拨开林琅的长发,而后慢慢露出了一张无表情的少女的脸。 在座的各位,无论是见多识广的,还是初出茅庐的都被这一场景震惊到了。 顾修临站在林琅正后面,所以他看的最清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琅飞舞的长发掩盖不了她脑后的深邃黑洞,在锦橙钻出的一瞬间,那个深邃黑洞就缓缓关闭了。 但是顾修临仍然看到了那黑洞之中与他对视的某双眼睛。 那是一双并非凡人能长出来的眼睛,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内心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出恐惧的感觉,他的心脏也在这一瞬间被人紧紧攥了一下。 冷冽的气场弥漫在空气中,唯一能感知到这一切的顾修临开始忍不住干呕起来。 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陆修亦怎么能把这种怪物带回来呢? 正所谓黑暗恐怖的阴影前方是光明而又美好的事物。 在旁人看来,林琅现在不过只是在表演一个大变活人的把戏。 从她脑后钻出来的锦橙身着连百花教教徒都不会穿的暴露衣服,上挂满琳琅满目的珠宝,再配上少女那张本来就美丽动人甚至还带着一些异域风情的脸…… 一时间让那几位没有婚配过的长老看花了眼。 特别是池修兆。 想当年自家山头上养的又黑又土的小母鸡现在居然女大十八变到了这种程度……不对,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从林琅后脑勺里爬出来的? 作为当事人的林琅并没有感受到周围这群家伙或羡慕或恐惧的心情。 她只是抬起一只手,就像是做什么神秘仪式一样。 然后,原本在他人印象里高傲不堪的锦橙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握住了林琅的手。 “正如你们所见,在陆修亦封印了这把剑之后,她就成了我身体中的一部分,”林琅握住锦橙的手开始向周围人解释,“我们现在承担彼此的记忆和一部分思想。” 空明愣了。 承担彼此的记忆和一部分思想……不就是他和他哥哥曾经会做的那样吗? “这就是伪神琳琅的能力。” 陆修亦的算盘敲得很响。 如果锦橙能够顺利被释放出来……那么说不定这两个人,特别是那把武器可能会主动要求被封印。 多一份可靠的战力,少一个隐藏的敌人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现在他们要面临的敌人可能会强大更多。 妖国那边已经出事了。 那个名叫黎雾的妖怪,林琅的二师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占领了整个妖都。 他让整座城市的妖修都陷入了沉眠之中,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城。 上到妖王下到刚刚化形的小妖,大家都陷入了似乎永远无法醒来的沉睡之中。 说实在的,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只蜃能够达到黎雾现在的境界。 陆修亦回忆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的前世的记忆,他知道黎雾为什么会那么强。 就这么说吧,一个在万年前就出生了的贝壳就算什么都不做,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一方霸主。 更不要提当年琳琅这蠢东西为了救这家伙的命,割下了自己的一小块肉喂给了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那是伪神琳琅第一次分割出去的碎片,和现在这堆量产出来的工具完全不同…… 也许黎雾很早之前就已经成为伪神了。 第128章 那位少年,自言自语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少年的。” 在空旷而死寂的大厅之中,黎雾懒懒地坐在原本是妖王御座的宝座之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疲惫的样子像是刚刚和什么人打了一架。 现在是他难得的独处时间,也是他宝贵的自言自语环节。 “从前在温暖的东部海中,有一个快乐的少年,然后他爬上了岸,从此就再也没有快乐过。” 黎雾自嘲地笑了一声,耸了耸肩。 他现在快无聊死了,这破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半点人气儿,冷的想让人直翻白眼。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但就这么说吧,就像是一个厨师自己做出了一顿难吃的饭,总得有自我批评和反思的环节。 他现在是暂时性的孤家寡人。 现在那个每天都在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搞下来点东西的东夷走了,出去搞事去了。 那个顶着一张和林琅长的七八分像的脸的天衍交代完事情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黎雾好长时间没有用过这种大规模的幻术,就算他的实力已经和神明差不了多少,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力交瘁。 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上那么一觉,躺在柔软的枕头上一觉睡到天荒地老,谁敢来吵他他就打谁。 但是可惜的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闭上眼睛,这太折磨了。 这一座城的幻术都是基于他展开的,以他的精神力为依托,受他控制,在他的想法下去抵御外来者。 城里面熟睡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了不让他们意外醒来,黎雾甚至给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一整套定制版的梦境。 他能保证每个人做的梦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那位想把闺女嫁给他,但是临了还是中了他的招陷入沉睡的妖王。 这位老爷子估计正在做着什么关于和后宫佳丽三千嬉戏玩耍的美梦。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御座此时正被无聊到顶点的黎雾拆了下来准备重新组装看看,估计能当场气醒。 黎雾确实挺无聊的,他现在根本就没办法睡觉,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持清醒,顺便让自己一直保持警惕的心松懈一些。 清醒实际上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有些时候,一个人昏昏沉沉的就能度过一生,有些时候,就算有半分清醒也是煎熬。 黎雾现在就够煎熬的了。 但是他又不能不去这样做,在他看到的成千上万的未来发展的人生轨迹中,只有这么一条路能够获得最优解。 他其实也不太想这么做,毕竟人活的好好的,干嘛要去干坏事呢?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谁又会去做这种事情呢? 他现在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 黎雾其实并不经常自言自语,但是他现在就在这么做。 “其实啊,比起琳琅,我可能更喜欢我师姐一些,”少年托着腮,认认真真地自己对自己开口,“但是师姐她不喜欢我,她只是把我当小孩子而已。” 如果他只需要保全自己的话,那么他什么都可以去做……但是他不行。 “她太可爱了,又弱小又强大,既懵懂无知,又仿佛无所不知,比起许许多多的前世而言,她是最合适成为本体的一块碎片。” 在无数次去探寻未来发展的时候,黎雾总能看到自己人生轨迹中他们家大师姐的身影。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没有办法改变未来的。” 黎雾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就像我虽然能够在未来中看见你的影子,但我没有办法过多的去干预你的行为。” 黎雾看着黄澄澄的茶汤中倒映出的某个一直藏在房梁之上的影子。 他这一番话其实并不是自言自语,他倒是很高兴这里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醒着。 “我完全可以在这里将你杀死,但是我知道,你只是受我师父的委托而来,”黎雾轻轻转过身面对着趴伏在房梁之上的小白蛇,“那么,九头蛇族的小族长,身为我们家烛玖师父的传话筒,你来到此地不会只是想和我说几句话的吧?” 暴露了。 相遥不安地吐着自己的蛇信子。 眼前这个人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甚至预判到了相遥所有的动向。 不,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相遥的来意。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再隐藏了。 相遥化成人形,从房梁处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烛玖大人想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身为烛玖达人的究极无比好用传话筒,相遥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她甚至觉得烛玖大人把她使唤出来,就是来处理烂摊子的。 “听说咱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去占山为王了?不错不错,这么多年了,好歹有那么一点出息,所以小相遥你好歹帮咱看看,咱只是担心咱那个蠢徒弟会不会做傻事。” 烛玖确实是这么说的。 当然,实际上的语气和态度肯定要比相遥想象中的有落差。 “你去转告那条老蛇,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想好怎么处理他自己的问题。” 黎雾说罢转身准备直接走人,现在稍微躺一会儿也无妨。 相遥紧跟在后。 “你是跟屁虫吗?”黎雾没什么好气儿地看着眼前这个亦步亦趋的少女。 长的难看打扮也土气,真不知道那条老蛇是从哪个山头揪出来的村姑。 “烛玖大人说了,让鄙人看好你。” 相遥其实也挺无奈的,她现在也很想回家休息,妖都距离他们的族群也挺近的。 但是怎么说呢?烛玖是个让她不敢轻易撂挑子的存在。 这世间的蛇有千千万万,但其中最强大,最美丽的,只有烛玖一只。 如果她能够获得烛玖的青睐,如果烛玖他需要一位同族来繁衍后代的话。 那么她生下来的那个具有九头蛇和烛九阴血脉的小孩将会是超越伪神的强大存在。 说实话,相遥连小孩名字都想好要叫什么了。 虽然但是她好像想的有点太多了。 黎雾看着那家伙飘飘然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鄙夷,他就算没有读心术也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打谁的主意。 可惜啊,可惜。 好好的一个傻子,居然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第129章 相遥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相遥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桩心事彻彻底底被眼前的男人知道了个干干净净。 她只是轻轻抬起下巴,重又摆出一副身为九头蛇族族长的庄重姿态来。 “你不要小看鄙人,虽然鄙人年纪尚小,但鄙人已经是堂堂一族之长,不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是数一数二——” “我知道你,你是九头蛇族的相遥,”黎雾有些没好气地开口,直接打断了少女的话。 他快烦死了,他现在只想让这家伙闭上嘴,然后有多远滚多远,最好离开这个和谐安静又美丽的星球。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如果你想完完整整地回去,你从现在起就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保证你最后还能剩一个头。” “……” 相遥沉默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沉默是今晚的妖都。 相遥要哭出来了,这人怎么能这样啊!为什么会这么凶啊!! 迫于眼前少年的威压,相遥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这才乖,”黎雾点了点头,转身坐回御座,“我知道你们蛇族有自己的一套联络方式,所以你现在就告诉我们家烛玖师父,我好的很,不用他老人家操心。” “可是……”相遥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烛玖大人生气时的样子。 那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烛玖大人还是幽都的太守,相遥的父母带着她去见那位的时候正好是初春。 大家冬眠结束自然非常开心,蛇类们聚集到一处,喝酒聊天,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 一身红衣的烛玖在蛇妖中间格外显眼。 那时候相遥还只是一条刚刚学会化形的小蛇,在爹娘的指导下化成了一个奶娃娃,就这么被牵着一路走过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烛玖大人。 那时候相遥还小,便拉着她娘的袖子嚷嚷要漂亮姐姐。 她爹娘一听连忙变了脸色,慌里慌张地捂住她的嘴之后又赶快向烛玖赔礼道歉,说小孩子不懂事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漂亮得宛如天仙一般的烛玖大人实际上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女人,尤其是在打架的时候。 但是烛玖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数落她,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在她身上注视了几秒后便扭到了一边,漂亮的不似常人的大哥哥冲着她父母笑笑,说不碍事。 然后发生的事情她记得模糊,只记得有几条搞事儿的蛇混进了宴会之中抢酒喝。 它们抢就抢吧,偏偏把一坛子酒丢来丢去地玩耍。 直到那一坛子酒连酒带坛子一起砸在了烛玖身上。 那一天本来还挂着营业性笑容的烛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然后。 相遥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天仙哥哥头上顶着碎坛子,身上水淋淋地,一套红衣尽数湿透。 在那一天,蛇族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某位上古世纪存留下来的神话种族的区别。 变回巨蛇原型后的烛玖,实在话,已经超越了作为蛇的范畴,他看上去比所有的蛇类都要大,一般而言身躯巨大的蛇往往很难存活,转转身都成问题。 但是烛玖大人他比所有人都要灵活,比毒蛇狡猾,比蟒蛇灵活,简直就是个自动的打架机器。 后面发生了什么相遥不知道,年幼的她还不明白所谓的打架究竟是什么。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些半死不活的蛇们躺在地上哎呦哎哟地叫唤。 看着眼前巨蛇金光闪闪的眼睛。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摸眼前巨蛇的鳞片。 一身赤红色鳞甲的大蛇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丝不论如何也不肯磨灭的印象。 嫁人的话,一定要嫁这种最强的男人。 虽然那个姓顾的坏家伙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吧。 为什么不摸其他的鳞片,偏偏要摸那一块儿呢? 从小到大她爹娘就告诉她,女孩子要洁身自好,不能随随便便让男人碰,尤其是那块小鳞片。 可是她没想到是…… “顾修临倒是个不错的人,只不过有时候还挺怪的。” 黎雾一直都能听到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停过的心理活动。 “啊?”相遥听到从不熟悉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个很熟悉的名字时脑子是蒙的。 除了一句尾音往上翘的“啊”以外。她再也想不出来到底该说什么好。 “别忘了,我有读心术。”黎雾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难道你喜欢他?” “我……我堂堂一族的族长,怎么可能会去爱上人类?”相遥被黎雾这么一激,浑身上下气得直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反正我就只给你点到这里了,顺便再告诉你一句,烛玖师父他已经有男人了,估计大概率不会再讨个老婆,我建议你死心。” 黎雾笑得跟个做了一个恶作剧的坏孩子一样。 因为太无聊了,身体上的负担也太重,所以他现在只想玩命地欺负别人。 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家伙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毕竟虽然捏软柿子这件事不太道德,但会让人觉得很爽。 要是能够让这家伙哭出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相遥说不一定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 只见这条小白蛇彻底宕机站在原地,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拳一样,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男人?相遥呆呆地站在这里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现在她脑子转起来都是咯吱咯吱的。 “你这人真是无趣,怎么?不甘心的话就去干掉那个男人啊,跟个傻狍子一样呆在原地干嘛?”喜闻乐见的场景并没有及时出现,这不仅让人感觉到有些可惜。 还有烦躁,莫名其妙的烦躁。 黎雾有点烦,说实在话,最近压力太大,他都没有办法好好笑一笑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逗闷子的,结果又是个闷头闷脑的蠢东西。 真是的,真的好想回浮珑派啊。 黎雾安安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离家出走的黎雾今天也在想家。 第130章 声音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真是的,真的好想回浮珑派啊。 林琅托着腮大声叹气。 声音太大,惊起一树飞鸟。 这是她在剑宗逗留的第不知道多少天,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很忙。 不是忙着干这,这就是忙着干那。 她已经快三天没有见过陆掌门了。 并不是陆掌门他故意放鸽子,而是这家伙前几日,不,应该说是这几个月来,堆了太多的卷宗要处理。 堆到什么程度呢? 那天林琅去给他送饭,一开门一堆卷宗就直直朝她砸了下来。 林琅差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还活着吗?”拼死老劲儿从一大堆竹简里钻出来的林琅扒拉着一大堆卷宗,试图从里面扒拉出某个人来。 只听的那一大堆竹简中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距离死就差那么一点点。 “……勉强算是还活着。” 陆修亦的声音。 反正林琅是不敢再去打扰这家伙了。 其他的人呢倒也很忙,不忙的那些人多半十分无聊。 总之现在林琅就处于一种,介于干吃白饭的和吉祥物之间的某种存在。 这可不是她希望中的样子。 “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 林琅认认真真地拍着公孙藕那赢弱的小肩膀,语气坚定,眼神中充满信念。 “师……师娘要去……哪儿?”公孙藕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这么一句完整话。 “行侠仗义咯,这修仙界这么大,总有人等着我去拯救他们。” 林琅逆着光,初春的暖阳照在她的身后,给他她铺了整整一圈暖融融的轮廓光。 她笑得是那样的自信且可爱,没有人能忍心去拒绝她的要求。 “所以如果陆修亦问起来,你就说我闭关了,好吗?”林琅笑嘻嘻地威逼利诱着小姑娘替她撒谎,“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啊……额……好吧……”公孙藕现在脑子里除了一团浆糊,还是一团浆糊,她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和辩识的能力,只是不停地点着头,说好。 “那就拜托你啦~”林琅说罢,便高高兴兴地下山去了。 以往行侠仗义都是她一人独立完成,一个人难免会出些岔子,导致事情往往朝着奇怪的方向演变。 但这次她可不是一个人了。 她可是有锦橙的人了! 在林琅展示过自己这独一无二的召唤兽的威力之后,陆修亦就把锦橙的本体送给了她,让她好生保管,别没事拿着剑去砍树。 说起来,空明现在应该已经平安回到灵山派了吧? 确实也是个挺可怜的人。 当时陆修亦让她展示锦橙,只是为了想方设法把那把锏骗过来,借着封印的名义让空明成为林琅的一部分。 在最后一刻空明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说,他要和他母亲一起回灵山派去。 他还说,他原先很抵触他的身份,他这个人的存在。但现在他释然了。 他要连同他哥哥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去重建灵山派,去好好爱那些爱着他们的人。 “别忘了去神麟国赔礼道歉啊。”林琅在送他们母子俩下山的时候,这么和空明交代。 “嗯。”空明虽然看起来还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顿了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给你。”少年交给林琅一个小小的物事。 那是一块上品灵石,虽然仅有葡萄那么大,但通体圆润清透,没有半点杂质。 林琅顺着光摇了摇,她似乎还能听见里面的液体流动的声音。 “这是一块传音石,传入灵气之后就能够和特定的某个人进行通话,”空明看着她,眼中充斥着起伏不定的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 “去联系那个人,他会等着你,”空明握住她的手,“如果你真的不想成为他们要你成为的人,那就去联系他,他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我没有资格和他通话,他说过,只有琳琅有资格。” 空明朝着林琅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总之,我要做的就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 林琅试过使用这块传音石,但是无论她怎么注入灵力,都收不到任何讯息。 她甚至怀疑那边的人其实已经死了。 林琅也拿着这个她搞不明白的小玩意去问陆修亦,两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块传音石上面没有昆仑派的印记,”陆修亦如此告诉她,“天下之内能制作这种东西的人少之又少,你最好提防一些。” 提防……林琅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个词。 林琅通常就是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乐天派,她要是能提防别人她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现在是林琅下山的第一个时辰,剑宗山不高但占地面积很广,导致下山这一过程变得很不容易。 三月份还稍微带着些寒意,林琅吸了吸鼻子,掏出自己给自己准备好的干粮,准备先吃点再说。 说实在话,山上的风景还是很美好的。 红的是花,绿的是树,天上飘过几朵白云,很是好看。 真是一个让人想好好睡午觉的好地方。 如果耳畔没有那种烦人的滴滴滴的响声的话。 林琅才后知后觉得从储物戒中把那个不停乱响的传音石掏了出来。 “你好。” 一个清冷的男声从传音石中传了出来。 “你是谁?” 林琅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块石头发问。 “说出那个名字,如果你是她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麻烦你说清楚点,你到底要找谁?” 她拿着这玩意儿,又不是用来打哑迷的,林琅瞬间就失去了耐心。 “……” 传音石那头沉默了。 “歪,还在吗?” 林琅虽然失去了对话的耐心,但是传音石那头的人引起了她浓重的好奇。 这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旁观这一切的人。” 这个声音如此回答道。 “如果你想知道点什么,那就来昆仑山北面找我。” “你是昆仑派的吗?” 林琅问他。 “我是一个活了很久的幽灵,在死之前想见一下熟人。” 那个声音说完,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第131章 林琅的旅行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以下为林琅视角,第一人称警告。 前往昆仑山的第一天。 在路上。周围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生机勃勃,非常好,背了老奶奶过河,老奶奶给了我一包点心,好吃。 前往昆仑山的第三天。 在城里,周围人来人往,挺多修士的,有几个魔修出来闹事儿,被我揍了一顿。不小心砸坏了人家水果摊,赔了不少灵石。 前往昆仑山的第十天。 收拾了一窝打家劫舍的妖怪,那几只野兔精非要认我当大姐,有点为难,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前往昆仑山的第十五天。 好冷。 这山真高这天真冷,失策了,应该带点厚衣服来的。 前往昆仑山的第十六天。 雪崩了,我勒个老天。 。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死死扒拉住手里的锦橙剑,尽量不让自己被雪淹埋。 我现在在干什么? 我依稀记得刚刚发生的雪崩,铺天盖地的白皑皑的雪块就像落石,不停地砸在我身上。 有点痛。 我现在双手死死握住剑柄,不愧是锦橙,她锋利到能直接插进岩缝中,这让我不至于像块石头一样滚下去。 但是代价就是,我没办法撑起屏障。 只能干熬。 其实痛什么的倒也无所谓,只是小心点不要被雪掩埋就好了。 这种话往往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光是保持自己的身形就差不多耗尽了我所有力气。 好累啊。 我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现在在想,要不要就这么松开手,给自己加上一道屏障,然后顺着雪块一路滚下山? 但是说实话,登山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已经走了整整两天,我实在不想再多走一天了。 周围除了一片雪白还是一片雪白。 我头晕目眩。 师父说过,不要盯着雪原看,会瞎的。 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雪上行走,到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凭借着感觉和灵力流动的方向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又冷,人又少,自己还什么都看不见了。 还有雪崩。 林琅,你下回还是考虑清楚再行动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冻僵的手指死死握住剑柄。 我啊,绝对不能在这里死掉! 。 “她还活着。” “她是一个人过来的?这么远的路,我还以为她会御剑什么的……” “你别忘了,这里被我设下了禁制,禁止飞行。” “……总之,先把她挖出来吧。” 。 这里温暖的不像样。 林琅能闻见松木燃烧时发出的香气,能听到火上咕嘟嘟煮热汤的声音。 身下的床褥非常暖和舒服,每一块骨头都能够放松下来。 “你醒了?”一个灵力组成的人形轮廓出现在她的面前,“来,把手伸出来。” 林琅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一碗暖和和的热汤就这么放在了她的手上。 “山上没什么吃的,只有野味。” “谢谢你救了我。” 林琅慌慌张张地点头致谢。 看来就是这家伙把她从那么一大堆雪里面刨出来的。 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比较好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把你叫过来也是我的决定。” 从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成年男性,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一份沧桑感。 难道这是个老人? 林琅抬手把锦橙召了出来。 “告诉我眼前人的样子。”林琅命令着从属于自己的工具。 带锦橙出门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 “男人。”锦橙盯着眼前那个看上去就不太好应付的男人。 “我知道他是男的。”林琅扶额。 为什么锦橙现在一直都是这种不太聪明的状态?难道还是当时那一头锤砸坏脑子了? 锦橙不满地撇了撇嘴。 “男的。帅的。花脸。” 剑灵想了想,补充了这么一句。 林琅完全没有办法脑补出锦橙给她形容的模样。 “……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林琅就知道指望不上这家伙。 “所以你到底是谁?”林琅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是你用传音石联系我的吗?” “没错,”男人点了点头,“很高兴你能过来这里。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我去找你才对。” “但是,我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山,甚至说我没有办法离开这片雪原。” 那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又带着一些自嘲。 “我是,见证了你的一切的人,我叫鸦。” 鸦。 林琅在记忆中见过这个人。 祂是一个伪神,或者说是一个曾经是真神的伪神。 没有人知道祂从何而来,祂来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祂加入伪神之流也没有特别重要的理由,只是嫌在天上呆着太无聊。 “那场战争打响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林琅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林琅去质问眼前的家伙。 “我不想参与到你们这无聊的游戏中去,所谓的真神和伪神,不过只是一枚铜币的正反面而已。” 鸦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热汤,林琅看不见眼前的男人那宛如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看不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的刺青,那是罪人的象征。 “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林琅叹气,抱着碗喝了一口热汤。 真好喝。 “我说过,我不属于任何一边,”鸦笑了起来,“你们这样的行为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我实在不明白,明明都是在这个惨淡的小星球上生活的蝼蚁,为什么要彼此区分个高下出来呢?” 林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星球什么蝼蚁什么高下,麻烦人说点她能听懂的好吗? “我啊,是一个旅行者。” 鸦抬起手,将自己分为左右两部分,就像是镜面一般完美地分割开来。 两个半身化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我们探索过很多星球。” 左边的少年说。 “我们一直在旅行,偶尔会在某个地方长住。” 右边的少年说。 “你们的世界,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落脚点,你知道水晶球吗?你们的世界就像是水晶球里的世界一样,充满了重复的美感,但是脆弱不堪。” 两个少年同时开口。 “所以为了让这个世界充满乐趣,我们创造了你。” 第132章 实验品琳琅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创造,这个词非常美好。 不是孕育,也不是制造,而是创造,是从0开始的奇迹的行为。 “小林琅,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这个纪元内的‘旅行者’。” 分裂成两个的少年异口同声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琅不明白这两个人,或者说这只老乌鸦到底在说什么。 鸦就是一只乌鸦,他的脸上带着谋逆者才有的刺青,这让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的他顺利地被这一群伪神所接纳。 在那场战争还没有打响之前,鸦一直都是众伪神的头与脑,没有人不相信他的话语。 除了那个人。 在陆修亦还不叫陆修亦的时候,他叫翎。 翎总是告诉她,离那只老乌鸦远一些。 “你是我上一次旅程的纪念品,准确的说是一堆纪念品的其中一个。” 鸦的小木屋里有很多东西。 如果林琅现在能够看见的话,她会看到这只老乌鸦的屋子里有非常非常多的怪模怪样的东西。 小小的,松木制成的木屋中到处都是漆黑的线,从地面上蜿蜒到天花板上,就像是有哪个拙劣的画师在这张画布上乱画一样。 每一根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立方体金属机器,而那些机器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说实在的,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 “那个星球到处都是石头,我借走了包括你在内的一些作为研究对象,那个时候我还在撰写一篇关于异星殖民生命体的论文。” 其中一个少年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随意抽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我的导师想知道这些石头能不能在异星孕育出生命,我就被迫来到了这里。” 另一个少年给林琅倒了一杯热饮料。 那热饮很香,闻上去就很好喝。 林琅轻轻地抿了一口,瞬间就被弥漫在嘴里的苦味打败了。 “这是——药?”被这单纯不造作的苦味搞到怀疑人生的林琅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浓缩咖啡。” 鸦说。 “药?” “不是...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就类似于一种提神的功能型饮料,在我生活的地方很受欢迎......算了,我觉得你应该没听懂。” 林琅点了点头。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少年合上手里的日记,挥了挥手和另外一个自己合二为一,“我带来的大部分样本被某位女性神借走了,用来填补你们稀薄的大气层,剩下的一部分经历了几次令人难忘的失败的实验,还有一块似乎孕育出了一只毛烘烘的......猴子。” “当然这都是小事情,我根本就不会在意,我在那只猴子身上提取了一些样本,并且成功运行了一套基于09—WD鲲鹏模式运行的程序。然后实验成功了,我创造出来了你。” 林琅打了个哈欠。 终于听到比心法还听不懂还让人犯困的东西了。 “所以这个东西和我有关系吗?” 林琅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她头疼,果然还是上心法课上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你刚刚没听讲吗?我说了,我创造出了你,你是一块外星石头,我把你培育成了和那些伪神能力值差不多的神,甚至还按照一般审美标准给你设定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鸦本来以为自己创造出来的小家伙会稍微,或者是稍微微聪明那么一点点,但是很遗憾。 这家伙的智力水平怕是要低于平均值哟。 “所以,你就是琳琅的父亲吗......”林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Bingo.” 鸦抽出了几沓材料,那些柔软而光滑的纸上记录着这只小小生命体从一块无机物演化为胚胎的过程,他投入了太多心血、时间,还有精力,和一部分自己的基因序列。 所以不管是在生理意义上还是伦理意义上,眼前的这个小家伙都是他的女儿,他的杰作。 如果他没有因为非法偷渡被剥夺旅行许可的话,他现在应该在更加遥远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全身心投入到下一个项目之前,偶尔怀念一下远在外星的自己的小小女儿。 “但是,琳琅不记得你,她只是认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她有过那么多的瓜葛。”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伪神琳琅的父亲,那么她应该会有相关的童年的记忆,但是琳琅没有。 琳琅的记忆开始于温暖的东部海,她从石头中孕育而出,在其他小妖怪小荒神的陪伴下成长,每天看着那些美丽的龙族飞来飞去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不应该有父母。 “我删除了那些记忆,”鸦从桌垫下抽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他抱着小小的安详睡着的婴儿,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张照片,拍摄于他的临时研究所,“我写完论文之后就删除了相关的不必要的记忆,因为你需要融合进这个世界中去,这些毫无意义的记忆只会让你被排挤......虽然你确实挺被人排挤的。” “......” “但是你是个好孩子,你比所有人都要乖,我甚至有时候看着你的时候会想,你也许就是这个星球的一部分,这个世界接纳了你,将你纳入了它不断轮回的记忆之中,所以你才能重新以这样的面容活着,就算你失去了大部分的机能,但是你也因此变得更像是这个星球的产物。”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就算叙旧吗?” 林琅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帮老奶奶砍柴做饭挺好的,至少不会瞎。 “不是,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你必须要去收集你的碎片了。” 鸦把手中的照片塞了回去。 “你也知道你身体的碎片具有潜在的威胁性,那一小只伪神就是个不错的例子,如果你不去处理掉它们,这种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林琅想起空明的泪眼,想起锦橙不可置信的眼神,想起她师父沉默着看着她的面孔。 这些人身上都有她的碎片。 他们难道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副诡异的模样吗? “我该怎么做?” 她不想再让流光的悲剧重新上演了。 第133章 鸦的记忆(上)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 距今一万年前。 “石头啊石头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顺利交上论文?”青年躺在注满营养液的驾驶舱中,手上把玩着一块半透明的石头,“我已经漂泊了整整两个世纪了,再毕不了业我就要死了。” 石头肯定没办法回应青年的话,石头只能默默听着,在驾驶舱温暖而又微弱的光照中,那块半透明的石头中封存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仿佛像是一个有生命的卵。 同样的“卵”还有数十块,都堆在燃料仓那边。 “我需要为你们找到一个合适的星球,你们的母星实在是太荒凉了,根本不适合去进行研究,就算是一次也好,我也想在温暖湿润的植被带中做研究啊......” 青年穿着仅仅贴合身形的银白色制服,左胸口上印着他的名字和职位。 鸦.伊凡诺维奇.罗曼诺,编号MN—09897,星盟科学家,天衍机构在读实习生。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真的就要辞职走人了。” 鸦叹了一口气把那块石头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然后开始轻轻摆弄着自己漆黑的短发。 “待遇又不好,食堂也差的要死,跑一个外勤就要跑几百年……还有论文,没完没了的论文……” 他在这艘设置了自动航行的飞船上已经抱怨了整整两个世纪。 本来还有人能听他抱怨,但那几个驾驶员和安保人员都死在了某一个过分恶劣的星球上。 现在就他一个人了,并且他的航行执照早就过期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我决定把你这块石头命名为琳琅,虽然我知道你跟玉实在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又怎么样?” 鸦再次掏出那块石头摆弄着,放在他深绿色的眼瞳前检查着,看着那里面缓缓流动的淡银色液体。 “你已经长的足够好看了,等我有了女朋友,我一定会把你打磨成吊坠,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然后告诉她,这是她男朋友历经了九死一生从某个星球上搞来的独一无二的样品,挂着就相当于挂着整个宇宙。” 鸦自顾自的说完,然后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他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 “警告。” 冰冷的机械式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迫近宜居行星。” “诶?”听到宜居行星这几个字鸦马上就精神起来了。 两百年了,整整两百年了,他在这一片无边无垠的太空中已经漂泊了两百年了。 他终于逮到一个合适的星球了。 “赶快偏离既定航线,进入该星球的引力轨道,找机会降落。” 鸦的两只手都是颤抖的,他太兴奋了。 “好的。您已偏离轨道路线——正在进入引力轨道——同步相关数值中——正在释放探测机器人——星球文明度:原始——危险性:低。” “那就赶紧降落,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鸦翻身跳出驾驶舱,带着满身湿漉漉的营养液以一种豪迈的姿势冲向指挥台。 “太空服呢,我的太空服——卧槽。” 鸦掀开尘封已久的装备室的大门,然后默默的关上了门。 很好,等会还是把飞船炸了吧。 这个地方已经变成外星虫子的窝了。 这个星球和他的母星实在是太像了,大气含量的成分都差不多,就算不穿太空服也能开开心心的在这里跑来跑去。 并且他真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 鸦抬着头看着远处爆发的火山,原始的丛林,布满烟尘的天空还有那些怪模怪样的野生动物。 这破地方,是真的相当恶劣呀。 。 距今九千九百九十八年。 “我可以理解你们想要改造自然的愿望,但是我不认为这些石头能够给你们提供帮助。” 鸦看着眼前这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智慧生物。 就算她长着一张美少女的脸他也不会把这家伙认为是美少女。 “他们告诉我说,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解决目前的困难,”那位少女的语气带着一些央求,“你的那些石头中含有非常巨大的灵气,也许能够将我们千疮百孔的天空补好。” “但那是我重要的科研材料,而且这些样品非常珍稀好吗?” 少女没说话,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盯着他。 鸦知道少女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吧,只能借一部分,给我留那么几块就行。” 这个星球上的生物非常神奇,他们中的一部分拥有庞大的能量,并且他们把这称之为是灵气。 有灵气的那些生物都被称之为神,但是他们自己又把自己分成了两种。 一种能够在天上飞的,是真神。 一种没办法在天上飞的,是荒神。 由于给那位少女提供了补天用的材料,鸦也被那些真神接纳进了团体之中。 “好吧,其实我也是能够飞的,”鸦向这群神展示着自己的便携飞行器,“你们可以把我看做是一只乌鸦,毕竟我的名字就来源于此。” 那时候鸦并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脱离了这个组织会怎么样。 毕竟在他的人生阅历中,脱离组织也就意味着被开除而已。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被这群神明摁在地上,被人用焦黑的柳枝和尖刀在脸上刻画下屈辱的痕迹。 这是背叛的证明。 蛇身少女如此对他说。 因为你背叛了我们,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他的便携飞行器被砸烂,大部分实验仪器被砸毁,连带着一部分实验样品。 说实话,他快恨死这群真神了。 被强制性黥面之后,鸦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加入了荒神。 说实话这群只能在地上来回乱跑的荒神倒是挺好相处,还会主动帮他去收集材料。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实验也有了阶段性的突破。 比方说从某一块儿遗留下来的石头中蹦哒出了一只猴子什么的。 然后,就是他的那块小石头。 在混合了那只石猴和他的一部分基因后,那块石头内部逐渐形成了胚胎。 每次检查的时候,他都能发现那个小小的生命体在长大,慢慢的长出五只小小的手指。 是个小女孩。 鸦第一次体会到了当父亲的快乐。 第134章 鸦的记忆(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他第一次体会到当父亲的快乐。 第一次握住那只小小红红的,皱巴巴的小手的时候。 第一次给这小家伙换尿布的时候。 还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鸦把这些记忆都拍成了照片,那时候他想,也许自己可以把这孩子带回自己的母星,送她去上学,以后可以像他那样成为一个到处乱跑的旅行者,逢年过节给他寄封信什么的。 比呆在这里好。 他管这孩子叫阿斯塔,如果之后他能够顺利交上论文并且回到自己的研究所,他会给这孩子登记上自己的族谱,然后给她一个姓氏。 他的姓氏。 那孩子在逐渐长大,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漂亮,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快乐。 有时候她会用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鸦,手上紧紧攥着被她捏坏的金属玩偶,一脸不知所措。 有时候则是在外面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毁掉了一整座山头。 还有早晨堆放在门口的异兽和各种怪物的残骸,和满身是血趴在上面睡的正香的小女孩。 她身体中有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去驱使着她去破坏和毁灭,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多时候她的行为是无意识的,换句话说,就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体内的能量太强大了,强大到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特别是那道诡异的红光。 鸦经常能看到那一道光从阿斯塔的眼中闪烁着溢出,然后极端简约的红色线条就这么浮现在小女孩的皮肤上。 从脖颈一直蔓延到手臂,再到全身,直到这孩子变得浑身通红。 在这种状态下,她几乎能撕裂一切,甚至能够在极端重力和压力的环境轻松存活。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也太恐怖了。 而阿斯塔没有办法去控制这股子力量。 她太小了,她还不懂得如何让和体内的能量和谐相处。 她只能去靠破坏这样那样的东西来暂时获得平静。 所以,鸦相反设法制作了一台机器导出了阿斯塔身体中的一部分能量,将它们反馈回这片大地。 但是说实在的,这只是杯水车薪,并且这片大地的自净能力并不是很好。 并且每次抽取能量的时候,阿斯塔都痛苦万分,她每次都躺在那冰冷的透明容器内,身上插满导管。 然后她伸出那只小小的手贴在玻璃罩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爸爸,我疼。 她喊。 鸦用了整整两个纪元的时间去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正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经过他这么久的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完美,也比较快捷的方法。 如果不能削减这种力量,那就想方设法把它拆分掉。 难解决的只是一,如果把一拆成二三四五的话,那么解决起来就会轻松很多。 阿斯塔学东西其实学得非常快,小姑娘很快就掌握了分裂和合并的方法。 鸦从外面回到家到时候能够经常性的看到一屋子的小女孩盯着他,冲着他叫爸爸,嗷嗷地开始喊饿。 看上去既诡异又温馨,让人直接性的开始怀疑人生。 拜这种能力所赐,阿斯塔也能够暂时性得过上一般正常神明的生活。 而鸦的科研生活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你的论文已经通过,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研究所希望你能尽快回来。” 在鸦跑到这座星球上信号最好的地方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论文上传完毕后。 第六天,他就收到了来自导师的信息。 他严重怀疑导师连看都没有看。 “好的,但是我这边需要带一个实验样品回来……额……现在办理仿生人户籍都需要什么材料?” 那一边沉默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或者更久,鸦的导师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我建议你不要把任何生命体带回来,如果你不想让它们被销毁的话。” 鸦愣住了。 那个时候阿斯塔刚好抱着一木盆水果走进来,这是她今天刚摘的果子,里面一半有毒,一半没毒。 这本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温馨的场景,和之前的每一天都别无两样。 不一样的是。 她的父亲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的泪水顺着脸颊上的刺青流淌而下,“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真的不得不回去了。” “你要走了吗?你要跟往常一样出门吗?” 阿斯塔不理解所谓的回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她的父亲就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去采集一些材料,然后傍晚的时候就会回家。 并且鸦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每天带着一大堆材料出门,然后傍晚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油腻腻的工装回来。 “我在修理飞船,修好之后就会离开,”鸦说,“我教不了你很多东西了,这个星球很危险,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里很小,你离开了就能随时再回来的,对吗?” “并不是这样的,”鸦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发顶,深绿色的眼中酝酿着风暴,“你可以当成我已经死了。” 他决定了,既然他没有办法把阿斯塔带走,那就消去她的记忆,让她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 阿斯塔是个好孩子,会有人接纳她的。 也许可以把她放在温暖的东部海附近,那些可以化成人形的龙族非常温和。 但是。 “最后飞船失事了,我不得不花很长世界去和那群荒神交易材料……那场战争结束后我被那群真神逮住,然后就被一直关在了昆仑山这里,这个地方有很强大的禁制,我没有办法出去。” 鸦如此告诉林琅。 “所以收集碎片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你身体里有相似的力量,触碰之后就能吸收碎片中蕴含的能量。收集完之后可以统一交给我,我帮你销毁它们。” “就像我一开始收服锦橙那样吗?”林琅挑起一边的眉毛。 这方法她比较熟,只要把人打一顿就妥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你既然有想法,那就去做吧,加油。” 第135章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这个昆仑山。 如果不来这里就不会遇上雪崩,也不会因为皑皑白雪致盲,更不会听着一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前世父亲的老乌鸦讲那些根本听不懂的故事。 这一切的一切距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比陆修亦那本一直在看的闲书还鬼扯。 “那么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林琅其实想知道的就两句话,一句是她能做什么,另一句是她该怎么做。 “你可以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我会治疗你的眼睛。” 鸦的安排看上去天衣无缝,但实际上处处都是私心,早就过去了将近一万年,就算是亲生的骨肉现在也疏离成了路人。 鸦叫住林琅的理由和动机都很简单,那就是实验。 林琅是一个很好的样本,是实验的副产物,很好的融合了那股地外力量的同时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演化—— 就是不强。 就像是一张被导师和教授们批来批去改来改去的武器设计图纸,最后的版本虽然完美无缺,但是强度远远不及原来。 这其中一定是出了某些问题。 鸦眯起深绿色的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很明显有人在他的作品身上动了手脚。 “不用了,眼睛不碍事,我现在就回去,”林琅直接拒绝了鸦的好意,“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此时她的内心只有一阵难以抒解的焦躁。 她分不清现在她的意志究竟是被自己控制,还是她的那个没什么用的本体,还是锦橙什么的,但是她知道。 她不喜欢鸦,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对这个伪神没有半点好感。 鸦还想再次开口,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打扮得宛如壁画中人物一般的黑发少女凭空出现,同一时间林琅拔出腰间那把黯淡无光的黑剑丢给少女, 锦橙反手握住剑柄猛然迫近面前的伪神,在距离切开男人脖领还有一线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鸦看着林琅那张端正且秀丽的脸,他现在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就像是把不可置信这四个大字刻在了脸上一样,他质问着。 “这是我的考虑。”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我身体里掺杂的东西太多,有时候我会分不清我的想法究竟来源于何处。” 林琅站起身,凭借着直觉和灵气的回路在房间中转了一圈。 她的指尖划过一切能够触碰到的东西。 这个地方她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她说不上来的讨厌,她很难过,这里每一样东西的触感都能让她想起一些有的没得的碎片。 她就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似的。 “我不知道现在我的想法究竟是来源于我的前世,还是锦橙,还是那个不停发光的球,或者是背叛我离开的天衍,但是我只知道,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喜欢你。” 。 下山的道路有点漫长,林琅在锦橙的搀扶下坐上雪橇,这东西还是借鸦的。 “他不是好人。” 锦橙帮林琅系好固定用的绑带。 “我知道,他的动机不纯。”林琅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的视力正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也许下山之前她就能看到周围的风景。 “动机不纯?”锦橙把自己半身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我不喜欢他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总觉得他应该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林琅叹了一口气。 “你懂吗锦橙,就是这个人一上来,就是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开始盘算着该去做什么。” “他是坏人。”暂时性得出了某个结论的锦橙点了点头。 “也不能这么把好人和坏人分的那么清楚吧……”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本来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是这个世界上是有灰色的。” “非黑即白是不好的,陆修亦说的。”锦橙歪着脑袋,傻乎乎的样子让人看了都着急。 “好了不纠结了,我们反正顺路,要不要先去昆仑派呢?”林琅举起手朝远处一指,“我还不知道昆仑派藏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呢。” 。 “为什么哪个地方都找不到她?” 林琅不在的第三天陆修亦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虽然有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卷宗要批复吧,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工作的主。 偶尔还是会挤出看闲书的时间出去溜达一圈,顺便看看自己的小道侣是不是又闯祸了什么的。 但是这几天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 没有人向他抱怨林琅怎么怎么,所有人就像是心照不宣一样安静地避开了相关的话题。 陆修亦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便捉了姬选过来问话。 “你知道林琅去了哪儿么?” 姬选一愣。 他师娘不是就出去玩了么?怎么他们掌门师父看上去这么憔悴不堪仿佛跟把人弄丢了一样? 这事情有点不妙啊。 在吸取了上一次购买试卷结果被打的惨痛教训后姬选决定自己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 目前虽然没有完全建起来,但是已经有人开始给他全方位提供情报了。 “师娘她…她不是出去玩儿了么?”姬选无辜地眨巴一下眼睛。 出去玩? 出去玩为什么用手镯就联系不上?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就算出去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带? 一想到林琅有可能被那群伪神抓去炼武器。 这不是没有可能。自从上次打的那一架之后林琅就成了各个门派的众矢之的,再加上她那个似乎现在已经开始自立为王的师弟…… 陆修亦已经不想继续想下去了,他现在只想确认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 但是说实在话。 手头还有太多文书工作要处理,那些剑宗弟子的纠纷也要重新处理,还有那几个不省心的长老。 到处都是做不完的事。 没有人帮他处理。 他必须要当好一个掌门,至少是现在必须这么做。 不干了。 爱谁干谁干。 他要去找林琅。 第136章 昆仑派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对于日渐式微的昆仑派来说,没有什么比接待这位砸了他们的场子抢了他们师妹还搞了他们姑爷的某位剑宗掌门夫人更晦气的了。 但是正所谓皮蛋有苦说不出,剑宗又不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能惹得起的存在、 更不要提那位差点成昆仑派姑爷的剑宗掌门陆修亦,有小道消息称这家伙已经取得了神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几位昆仑派长老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十分识相地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姑奶奶林琅沏了好几回茶。 真是晦气。 。 林琅这边肯定不这么想。 她本来就是来昆仑派找武器的,也没想起来自己和这个门派还有不小的渊源,只是看着人家怪热情,还以为这群年纪不小脾气不大的修士们只是好客。 她的雪盲症还没有好的完全,只是能隐隐看到东西的影子,但是够用了。 林琅能看见每个修士体内流淌着的不同颜色的灵力,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认识人家的脸了。 “听说一百年前伪神上岸的时候,你们门派得了一件武器,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让我观赏一下呢?” 喝完三巡茶之后,林琅决定直接开门见山。 周围陷入了一阵颇为尴尬的沉默。 不用看也知道,那几个长老此时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了我知道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啦,但是怎么说呢......”林琅有点等不及那群长老酝酿出的新回复,径直说道,“但是你们也不想让百年前那场几乎毁灭了半个修仙界的事情再次上演吧?” 她还是没等来那几个长老的回答。 就在林琅决定暂时先打道回府的时候,其中一个听起来上了些年纪的人开口了。 “这种事情我们无法决定,这样,我带你去见掌门。” 林琅欣然点头。 然后就有一个人就这么领着她,从房间出去,左拐直行,再右拐,大约又围着什么地方绕了一整圈之后,那个人在她身前站定,开口。 “请您进去吧,掌门就在里面等着您。” 昆仑派的掌门是一位女性。 林琅隐隐约约的看见有这么一位身穿白衣的女性坐在软榻上。 女人体内的灵力是汹涌澎湃的水蓝色,纯净,不含一丝杂质,又充满着愤怒,仿佛随时随地会决堤的河。 林琅仔细一想,想起来自己和昆仑派确实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当时放跑的新娘凌梧水好像就是这位掌门的亲戚来着。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吧?” 那个掌门的声音听起来很甜,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的语气实在是太和蔼可亲了,和她满载愤怒的本质完全不同。 这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林琅挺烦这种人的,要不是她能一眼看透……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位掌门是真心想和她交流呢。 “你可以不用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说明,我不想和表里不一的人商量事情。” 那女人身体里的灵力似乎停滞了那么一刻,然后瞬间恢复成了波涛汹涌的状态。 现在已经不是决堤的河了,现在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是,我确实恨透了你。”昆仑派的掌门拍了拍手,发出一声冷笑,语气中的甜腻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宛如坚冰一般的声音。 这才对。 林琅并不讨厌别人恨自己。 她师父玄言子是这么说的,一个人的光明面越大,那么他的阴暗面也会越大,所以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我知道。” 林琅点了点头。 “我恨你是因为你打破了我的计划,我们家梧水样样都好,若不是你中途插上那么一脚,此时站在你道侣身边的,就是我的侄女。” 昆仑派掌门看着眼前少女那无光无神的眼睛,冷笑着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把这死丫头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林琅从中作梗,那么昆仑派和剑宗就能顺利结为秦晋之好,昆仑派也不会在她的手里埋没下去。 “你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林琅反问,“大婚前一天,她哭了整整一夜,你不仅没有去安慰她,你甚至还把她绑了起来,痛骂她,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这就是你说的样样都好?” “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我不觉得这种牵扯到两个门派的事情是私事。” “……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好,总算把人逼到重点上去了。 “我想看看你们门派的武器,就是伪神身上掉落的那个。” 林琅微微一笑。 “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昆仑派掌门甚至连拒绝的话都不想说。 装傻? 林琅睿智的小脑瓜早就想好了解决的方案。 “你们一定有,”林琅心平气和的开始和人家谈条件,“你看揣着这把武器对你们而言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都是一百年前的产物了,稍微出点问题我们谁也负责不起。” “笑话,这种东西在我手里,怎么可能会造反?” “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不可能就不会发生的。” 林琅警告眼前这个明显听上去很有问题的人。 她知道现在掌门的房间外埋伏的有很多人,不同灵根的都有,掌门自己还藏了那么一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吗? “我建议你最好叫那些人先离开,毕竟我现在要和你说的事情会很严肃。”林琅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话,她真的很不想去和这种人打交道。 “你……” 昆仑派掌门安排在外面的修士基本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就算是对抗伪神也用不上那么多的人。 在这个基础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施了障眼的法术,这个小姑娘绝对无法看穿的。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昆仑派掌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意想不到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林琅能感觉出来。 她在害怕林琅。 “说来话长,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和伪神实际上差不了多少,祂们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你现在能把武器交给我看看吗?” 第137章 根本不想写文只想玩猫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把那把武器整出来,就算整不出来也要想方设法的把里面的碎片导出来。 她这样过于开门见山的态度震惊了某位从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回避问题并且唠家常的昆仑派掌门。 “这是我们昆仑派的机密。” “我这是为了拯救你们,等伪神复活了我们都得死。” 林琅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耐心了,虽然一跑过来就和人家谈条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这不是紧急情况嘛。 “难道你说的不就是自己么?现在修仙界谁人不知你林琅就是百年前那只伪神的转世,怎么,你要是这么想要我们门派的武器,就来抢啊?” 昆仑派这位女掌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武器交给林琅,大不了就真刀真枪的打一架,他们昆仑派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看来是没有交涉的余地了。林琅叹了一口气。 她心累。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 看来只能硬抢—— 事情就是在这一刻出现转机的。 会客室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走进来的圆脸少女逆着阳光叉着腰站立,明明只有四五尺的高度却硬生生制造出了身高八尺的气势。 “让她看一眼就是,我又不是那种柔弱的废铁。”少女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林琅走了过来,她绑成双鬟的长发呈暗赤色,但面貌确实十足十的中原少女,她抬起上翘的眼看着林琅,语气中带着些天生的骄傲。 “赤鸢,”林琅以同样的表情回望着眼前的少女,明明终于见到了需要见到的人,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久不见。”“你不该来这里的,滚回你的剑宗去,”赤鸢没好气地开口,“这里不欢迎你。” 赤鸢,是一把刀,由于在锻造的过程中加了点稀奇的金属,导致这把刀的刀身都泛着漂亮的赤色。 它太适合战斗,握着它的时候你能感觉到那柄刀周身散发出的杀伐之气,能让人大热天莫名其妙打一个寒噤的那种。 和锦橙一样,翎爱惨了这把刀,但最后还是将它作为礼物赠与了琳琅。 “我也不想来这里的,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林琅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她本来以为这种戾气爆棚的赤鸢刀会是什么中年刀疤脸络腮胡的光头大叔,大喝一声就能震断桥梁的猛人,但没想到赤鸢她居然...... 是个小姑娘也就算了,为什么长得这么矮?比公孙藕还要矮上那么一小节。 “那就滚出去,杀了锦橙和流光的账我慢慢再找你算。” 赤鸢紧咬着下嘴唇,那双黝黑上挑的眼中充斥着一丝仇恨和不甘心,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和眼前这家伙好好打上那么一架。 林琅知道这家伙在恼火,但还是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们两个是我杀的?” “因为你是那个人的转世,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我们都消灭干净。” “我存在的意义不是这个。” 林琅反驳了赤鸢,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群家伙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就是回来杀人的? “我存在的意义是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偶尔和朋友出门溜达溜达,不用关心这些奇奇怪怪的破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就好,到老了一把黄土一埋,一生无愧于心就好。” 赤鸢沉默了。 她又不想听眼前这家伙絮叨那么多理想抱负,简直和那个叫东夷的人讲的一毛一样。 甚至还没人家讲得好。 东夷告诉她说,只要投靠伪神黎雾,她就能活下来,然后找林琅报仇。 他还说可以帮助赤鸢摆脱掉“伪神的武器”这一名号,真真正正地成为一个人。 不是杀戮的兵器,也不是伪神的碎片,而是活生生的人。 多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啊。 而实现这一目的的唯一方法,就是将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彻底封印,然后封进棺材里,钉上钉子,沉进永劫之海的海底,那里太荒凉,没有人会发现她。 只有这样,才万无一失。 “你真的太天真了,我讨厌你,”赤鸢低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琅,胸中那股子无名业火促使着她去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滚。” 赤鸢抬起手。 她狠狠地给了林琅一个耳光。 “赤鸢!” 身旁昆仑派掌门完全没有料到自家的武器居然还动起手了,连忙出声制止赤鸢。 来者是客,就算她已经在外面设好了埋伏保证林琅有去无回,但她还是不想落人口实。 “真狠啊。”林琅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赤鸢这一巴掌扇得她脑子有点懵。 识海中的锦橙一直在瞎叫唤说士可忍孰不可忍,骂骂咧咧得恨不得冲上去给丫一拳。 林琅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已经忍了够久了,再忍下去她都要变王八了。 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闪过耳光,这次的经历实在是太新鲜了,新鲜得让她想骂人。 “动不动就上手打人,你是手欠吗?”林琅站起身。 她本来相比寻常女性而言就高挑一些,站起身来俯视眼前这死矮子的时候更显得气势磅礴。 陆掌门是怎么威胁人来着? 林琅思索了一下,觉得可以照搬。 她往前迈出一步。 赤鸢皱着眉头退了一步。 林琅赶在在这家伙转身跑路前捏着赤鸢的头顶将小姑娘拔了起来。 “怎么,打了人就想跑?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我们好歹也是同族,你这样子扇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林琅的手指逐渐用力,可以看到赤鸢的脸色越来越白表情越来越奇怪。 她大力挣扎,但是什么用都没有。 林琅的眼睛还是有些酸涩,但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看清了不少东西。 比如眼前这家伙的恐惧眼神。 “你快放开我,这里可不是你能造次的地方!” 赤鸢还在拼命挣扎,但是她挣脱不了,林琅太强了。 “我把你的脑壳一下捏碎的话会发生什么?” 林琅此时此刻的表情堪称是恐怖的典范。 没有人比林琅更懂威胁。 没有人。 第138章 预兆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如果我把你的脑袋在这里捏碎会发生什么?” 林琅语气淡然神态安详,甚至用着跟人商量事儿的语气。 在外人看来她根本没有在威胁。 但实际上这家伙已经把自己从上辈子出生到现在能用而且管用的威胁技巧都应用了一个遍。 这就是有两辈子记忆的好处。 根本就不用学习,完全有模板去仿照。 林琅的威胁实在是太成功了,不仅是赤鸢这小崽子,就连昆仑派的掌门也害怕得要死。 “快放我下来,你这家伙!”赤鸢的声音有点发抖,她知道眼前的本体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干脆就在这里给碎片消除掉好了。 林琅不想再生事了,直接一趟干完拉倒。 于是她便不管不顾手中人的实际想法和态度,暗中催动了灵力。 之前收服的那个伪神的能力非常好用,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 只见数双透明的小手从少女的手臂延伸出来,带着林琅的灵力钻进赤鸢的体内。 这一切都是隐形的。 完全没有人能发觉林琅现在做的事情。 除了当事人赤鸢。 赤鸢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强行地从自己七窍挤进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无形的虫子一样。 那些东西带着一股炽热的灵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她想叫喊想求饶想痛骂,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有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舌头。 她害怕极了。 “没关系的,快就结束了。” 林琅松开手,语气中带着安慰。 很快她就能找到那家伙的内丹,然后将伪神的碎片从那上面剔除。 这是一个精细的活计,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 林琅有点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做。 在鸦教给她方法的时候,她还在质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但是,鸦说。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他们摆脱掉自己的命运。 比起被下一个伪神杀死吞噬来说,变回一个普通修士,然后安全度过一生,也许能得到善终。 林琅操控着透明的手在赤鸢的内丹周围感应了一圈——这个过程实际上非常不容易。 因为她还要和从外面冲进来的那些家伙打上那么一架。 “你杀了她!” 那些有备而来的修士们纷纷抽出法宝武器朝着手无寸铁的林琅冲去。 如果林琅还是就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的话,她或许还会实打实的跟人家打一架。 但是现在不行,和赤鸢的连接随时随地都会有可能断掉。 如果现在做不成的话,那就功亏一篑了。 “叮——”一柄通体黝黑无光的长剑档下了所有的攻击。 锦橙一甩剑花持剑向立,腰杆子挺得笔直。 为了以防万一林琅早早的就把锦橙安排在了身边,毕竟有时候生死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即使浑身剧痛无比还没有办法说话,赤鸢依旧瞪大了那双黝黑的眼睛。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早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站在这里? 锦橙看都没有看那个跟块抹布一样趴在地上的赤鸢,只是带着几分天真的笑意将屋子里的敌人挨个看了一遍,扬声。 “不想死的就过来。” 在场的有几个人尚且还沉浸在掌门侄女大婚那天林琅一拳将某位长老打上天的恐惧之中。 而眼前这一位打扮的宛如壁画仙女一般的黑发少女无论是从气势还是神态上仿佛更胜林琅一筹。 锦橙是剑,从小又在剑宗那男人堆里长大。 就算被封印后傻了很久,只要她不笑,她的气场就还是冷冽的。 这可搞不定啊。 这下包括掌门在内的几个修士都不敢再靠近了。 林琅这边总算找到了紧挨着内丹生长的某一块碎片。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但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碎片。 握住它,然后取出来,吸收掉。 这样任务就完成了。 赤鸢就自由了。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林琅操控着那只透明的手紧紧握住了那块泛着橙红色光芒的碎片。 巨量而又澎湃的灵力宛如刚刚泄洪的江水,顺着那只透明的手臂一直冲击到林琅的躯干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人一下踹进湍急的河水中,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被一浪头拍翻,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林琅猛地吐出一口血。 。 “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门派事务正多,就算是我不拦你,其他长老又会怎么想?” 顾修临抱着臂站在山门前,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 但是话题却一点都不轻松。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开。” 陆修亦很烦躁。 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次可不能放你过去,那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你最好别太干预人家。” 顾修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那双随时随地透露出睿智的眼睛透过厚重的琉璃镜片紧紧盯着自家掌门。 “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实在是管太宽了?” “这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你。”陆修亦一挑眉毛,宛如波斯猫儿一般的眼睛此刻因为情绪不稳定而瞳孔紧缩。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相处到现在的,陆修亦,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人,从小到大都是,别忘了,我可是看着你进山门的。” 顾修临知道自己不是掌门的对手,并且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如果今天不把陆修亦绑回去处理公务的话他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掌门已经是一个不稳定分子了。 从上一回掌门随随便便消灭了伪神之后。 顾修临就和其他几位长老紧急开了一个会。 大家一致认为,现在的陆修亦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掌门了,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这里,然后想干嘛干嘛。 甚至陆修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比起非常有可能再次出现的伪神,他的威胁会更大。 他去当一个正道散修还好,如果这家伙投靠了魔修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修亦老早就看出来了这群长老的不对劲,但是他选择不知情。 这种东西知道太多,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他们担心的无外乎就两种。 一,门派实力下降。 二,自己堕魔。 想到这里,陆修亦不禁冷笑了一声。 真是一群垃圾。 第139章 魔域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让开。” “你不能再前进一步了,”顾修临淡定地瞅着自家掌门那张带着些许狂躁的脸,“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今天,你绝对不能下山。” 陆修亦回望着眼前这家伙,从他入山门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信任过顾修临,说实在的,就算他们两个已经相处近七百年。 顾修临不适合去当一个剑修。 他适合呆在自己狭小的阴暗角落去做一些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的事情。 即使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和蔼可亲,但只要经历过两百年前掌门之争的剑宗修士都知道,顾修临这家伙是魔鬼,不折不扣的魔鬼。 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家伙,没有人,他们还记得顾修临他邪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些诡异的药的瞬间,这家伙是那种会在水井里下毒的人,而解药却卖到天价。 被顾长老盯上过的人要么坟头树都合抱粗了,要么就是不定期失心疯发作嗷嗷乱叫宛如疯狗。 简单来说,就是顾修临他没有仇人,他的仇人非死即疯。 幸好,这位长老是站在陆修亦这边的。 但现在不是了。 “所以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陆修亦皱起眉头,他可不会期待着从顾修临嘴里说出来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鬼话,这家伙不配。 “你猜猜?” “我不觉得我能猜出来,你的雇主太多。” 他知道顾修临自己会私下里接外快,毕竟这家伙做的就是黑白通吃的买卖,就算是剑宗也需要这样能够处理掉一些阴暗杂事的人才。 “确实,我的雇主确实很多,但是这一位你应该挺熟悉。” “是谁?” “他是一条龙,他叫湮。” 顾修临伸出手来。 他手心中放着一块散发出微弱光芒的淡银色的龙鳞。 “我不知道你对这位自称是你大哥的龙做了什么,反正这家伙确确实实找上了我,他需要一个能够监视你不去做傻事的人。” “而他不止收买了我一个。” 陆修亦沉默了。 他现在莫名其妙的想骂人。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湮到底做了什么,这家伙从来没有信任过身为人类的陆修亦,给他龙珠不过也只是尽了前世大哥的义务而已。 一片龙鳞对于一条龙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就是极难得到的天材地宝。 用这种方式去收买人心未免太过落伍了。 “我知道了,我会留在剑宗。” 妥协,不过就只是暂时的妥协罢了。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打一架呢。” 顾修临皮笑肉不笑。 “你当我不知道我脚下有一个阵法,八个门,一个生门七个死门,而你守在生门前,若我要是强行闯出,难免会被你按在地上打。” 顾长老操控阵法的本事还是他自学的,某年的宗门大比中这家伙就用这种阵法彻彻底底阴了池修兆一把。 要不是池修兆那家伙皮糙肉厚结实抗打,踏出死门的他恐怕早已是个死人。 “你说错了,”顾修临叹了一声,眼中带着一些遗憾,“这里没有门,只有眼,八个眼全部都是死穴,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路,你都要付出代价。” 地面上泛着金光的纹路随着顾修临的声音慢慢亮起,正如他所说,八只眼,每一只眼都紧闭这,宣告着此路不通。 如果阵法一旦发动,无论是施术者还是深陷其中的人都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也许这家伙早就做好了与掌门同归于尽的准备。 “至于这样子吗?我发誓便是。” 陆修亦见他没有动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了了,便抬手画下一道心魔大誓。 “至于。” 顾修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将这全是死门的阵清理干净。 “你知道的嘛,我可是你这边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不归路呢?” 。 第一块碎片已经顺利得手。 只不过昆仑派的各位太过于热情,不仅非常好客以礼相待还送出贵客八百里远—— 好吧,瞎扯的。 实际情况是林琅现在正在被一门派的高手绝赞追杀中,根本就没有一点能够摆脱掉的机会。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赤鸢在灵力被林琅吸收干净后就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然后昆仑派掌门就这么号了一嗓子说什么是她林琅杀了他们的不传之武器。 这下好了,林琅也解释不清楚了,只能硬着头皮在锦橙的帮助下开始逃离这个多事之地。 正所谓下山比上山容易太多,锦橙好歹也会一点御剑飞行,两个人就这么踩着锦橙的本体剑直接上天。 “现在去哪儿?”锦橙看着越来越多御着剑踩着法宝骑着灵兽的修士追了上来,开口。 “我也不知道。”林琅真的没有考虑过逃跑路线。 她现在就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把这些密密麻麻的修士打下来一部分呢,还是先逃跑呢...两个选项看起来好像都不太行吧...... 这可该怎么办好呢? “去魔域吧。” 林琅沉思了一会儿,开口。 至少这群正道不会随随便便进魔域,毕竟魔尊他又不是吃素的。 只能先这么做了。 “好。” 锦橙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便带着林琅直朝魔域进发。 原谅我,师父。 林琅默默地想。 要不是这次实在是太紧急了,不然她绝对绝对不会去魔域的! 。 魔域是个大熔炉。 这个地方常年寸草不生,荒凉非凡,一般人还真的看不上这种破地方。 这里曾经也是某个国家的皇城,但是却被魔修看中,前代魔尊屠了一城之后便将这里作为魔修的集散地使用。 就算是远远地看上那么一眼,也会觉得这里实在是阴森恐怖。 林琅裹着自己的蛇鳞斗篷慢慢走在街道上,这里到处都是魔修,据说每个魔修门派还给自己划分了势力范围,比如这条街就是某某门和某某教共用的。 有几个魔修朝林琅走了过来,但是看到少女那双冰冷的淡红色双眸后便瑟缩到了一边。 还是挺管用的,林琅握着拳头。 但还是小心谨慎才是。。。 第140章 魔域……一日游?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今天的魔域依旧有点不太平。 “我*那群正道有病吧?为什么围了一堆人在外面?哪个门派的啊!” 魔修甲看着城外密密麻麻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昆仑修士,忍不住开始问候他们的老母亲。 “昆仑派这群王八蛋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要人?要什么人?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魔修乙有些许担忧,这么大的阵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啊哈哈哈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闲着没事玩呢?” 某个匿名的兜帽女孩打着哈哈从边上路过。 “说起来…你这家伙又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魔修甲皱起眉头。 “我百花教的。” 林琅现在撒谎根本不带眨眼睛。 魔修男子扭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 脸倒还是不错,但身材很是一般,没有半点女性气质。 这百花教这姑娘长得,没有内味儿啊。 “你看着不像是百花教的,你长得倒挺像个正道。” “是吗哈哈哈哈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我像呢?”林琅开始打哈哈,“别看我这样,我很强的。” “说实在的,大妹子,你最好再多练几年再出来吧。我奶奶都比你打扮得招男人喜欢。” 那人又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了林琅一眼,摇了摇头,走开了。 哈? 就这么遭人嫌弃吗? 林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斗篷加劲装没毛病啊? 这打扮没问题啊? 正常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等等。 林琅想起来自己身体里那位穿着看上去就非常非常抗冻的锦橙同学。 再看看自己这一身乌鸦一样的剑宗标配服装。 出来得太着急,她也没多带几套衣服,这件还是公孙藕借她的。 好像相比之下前者确实是如花似玉招人喜欢,而她嘛…… 算了,管他的。 林琅耸了耸肩,不管谁说啥,反正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是百花教的编外人员。 她正这么豪情万丈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拍。 “谁?” 林琅警觉地转过来,这个地方谁都不能信任,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她却看到剑宗那位花瑾同学站在她身后,伸出去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少年一双宛如小白兔一般的红眼睛含着笑意, “花瑾?”林琅一愣。 “嗯。”玄溟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太人畜无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魔修头子该有的状态。 他就像是一个玻璃做的小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摔碎或者砸成碎片。 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非常容易去敞开心扉,就算你知道他是个坏透了的崽子,但是谁又能拒绝掉小男孩子和被抛弃的小狗狗一般的纯洁眼神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琅也受不了这家伙的眼神攻击,自觉地开始了眼神闪躲行为。 “夫子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看来是她把昆仑派的修士引到这里来的。 玄溟有些好奇他这位师侄究竟做了些什么,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事。 “咳咳,我这是在...执行一个任务,”林琅轻咳两声,“然后就在这里躲上那么一会儿。” “昆仑派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惹了他们两次,他们就必须要见到你的人头才能回去,”玄溟牵起林琅的手,眼中妖冶的红光闪烁不息,“我来帮你解决他们。” 接触的那一瞬间,林琅察觉到了花瑾的不对劲,她瞬间拍开少年的手往后大退一步。 同时瞬间手握成拳,摆出出拳架势。 这个人的体内有共鸣。 碎片的共鸣。 “你究竟是谁?” 抛开那层根本就是伪装的皮相,这个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施术混淆我的视听?堂堂魔尊应该不会使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术法吧?” “这不是术法,这是我现在的模样,”玄溟轻轻笑了笑,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来,“你看。” 林琅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年的手臂上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就像是被灼烧过的痕迹一般,此时正向外渗着黑色的血。 就算是看上那么一眼也能让人由衷地感到窒息。 “那不是龙鳞,对吧。” 林琅皱紧了眉头,那个鳞片既不像是烛玖师父身上的,又和陆修亦的没有半点相似。 那是一整块齐齐整整的逆鳞,锋利坚硬,令人感到恐惧。 “嗯。” 玄溟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渗血的手臂放了下来,用袖子盖好。 林琅注意到他一直穿的都是有着过长袖子,可以完美遮住手的衣服。 “我犯了一些错,就算弥补也弥补不了了。” 魔尊的语气淡然。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痛苦,那双红眼睛也因为痛苦而闪烁不定。 他似乎已经忍受手臂上的折磨忍受了很久。 长得真乖啊这孩子。 林琅忍不住在想。 她在天衍的记忆中见过这孩子。 在这孩子还没有瘆人的血色眼睛的时候,他还只是天真又可怜的小孩,带着天生的残忍。 天衍将他从花街救了出来,教他法术,领他入门。 天衍知道花瑾是个很好的孩子,也知道他全身心地爱着自己。 但是天衍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份感情。 从来没有。 “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玄溟的叹息低不可闻,“这里总比外面安全一些,至少我在这里,别人,不敢动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琅不明白。 在她的记忆中玄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每次都在想方设法地给她添堵。 好吧,有时候也会帮她那么一把。 林琅不会忘记就是这家伙差点毁掉了自己的一只手,但她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还是花瑾的时候冲她露出的温和笑脸。 “因为你是我的师侄啊。” 玄溟露出了那种,本来就是他分内事情的表情。 说实话,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奇怪,但奇怪得理所当然,又带着一丝丝的温馨。 林琅鼻子有点酸。 虽然身处阴暗的魔域,外面还有那么多追兵,但是她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很高兴。 第141章 折磨,仅仅是空壳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收回前言,她后悔了。 这破地方真的一天都不能待,真的。 每一天都有新的崩溃瞬间。 林琅有时候都想说真的别再折腾她了,给她关进水牢里上大刑也好喂她吃老鼠药或者掰坏她另一只胳膊也好,要么杀了她,多多少少给她个痛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普普通通吃个饭都他奶奶的被人一口一口喂。 太阴险狡诈了,为什么魔修这么阴险狡诈?这是要毁灭她的意志和人性然后想方设法击溃她吗? “怎么不张嘴了?你快吃啊?” 玄溟笑眯眯地托着腮坐在她正对面,看着林琅跟只肥鸭一样一口一口被投喂,不时出声来把控小姑娘吃饭的速度和频率。 已经够了,已经吃不下了。 被喂食的林琅很是糟心,喂她的人更是糟心。 那个看上去一脸悲情的魔修小哥此时夹菜的那只手都是抖的,险些拿不住筷子。 林琅看着那一筷子红烧肉上上下下起起伏伏,隐隐有种要掉到她自个儿脸上的趋势。 “我吃饱了。” 林琅吸了吸鼻子,她搞不懂魔尊玄溟的想法。 在她勉强答应在魔域这边小住一段时间之后,玄溟,不,现在必须称他为玄溟师叔了,这家伙就开始了丧心病狂的饲养行为。 简单来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掉了。 复杂一点来说就是...... 她现在正在被这一群以玄溟为首的魔修供奉着,以生怕她出点什么闪失为由进行十二个时辰的全方位多层次的监视哦不守护。 林琅十分郁闷。 而且每当她提出抗议,玄溟就会用那双被殴打了一顿之后的那种小兔子的眼神可怜吧唧地看着她,开口。 “怎会?我只是不愿让你受伤——” 他的表情和语气极其过分,像是那种干了坏事但是又长得极其可爱的猫,让人由内而外地产生愧疚感,然后就这么脑袋一热原谅他。 毕竟玄溟真的长得好可爱好有礼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琅再狠心拒绝就真的是不近人情了。 玄溟师叔他,说真的,实在是,太难顶了。 “吃饱了吗?你明明只吃了一点。” 明明只是想着早点吃完早点脱身,但是很明显某些人并不满意。 “我真的吃饱了。” “真的吗?” “真的。” 林琅认真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去吧。”玄溟冷着脸眼神示意那个喂饭的可以滚蛋了。 “是是,属下告辞。” 那位魔修少年用实际行动阐释了到底啥叫慌不择路。 林琅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家伙的逃跑路线,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大概率会撞到柱子。 “所以,其实玄溟师叔你......大可以不用照顾我照顾得那么周到。”林琅摆弄着桌上的筷子。 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或许可以当面和玄溟说。 “嗯哼?”玄溟带着笑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 她是那么弱,又那么努力,不停地反抗着命运,又不停地被命运所左右。 就算是这样,她眼中的光芒也没有削减半分。 玄溟其实很羡慕这些眼中有光的人,林玄隐也好,李玄言也好,他的两个师兄谈起人生和理想的时候眼中都闪烁着灼目的光芒,莫名其妙的自信。 而他不行。 在花街被人绑起来准备剁掉双手的那一刻,他的理想、梦想,关于未来的琐碎的想法......统统死掉了。 他只剩下一具徒有皮囊的空壳,而已。 “因为很难过。” 林琅没有办法把那些宛如蛛网一般黏连不断的恶心感给她这位名义上的师叔表达出来。 但是她不舒服,她很难受,就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套了一双小的过分的鞋。 这种东西正不显山不露水地折磨着她。 比暴打她一顿还要痛苦。 玄溟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这张和他师父天衍仙姬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林琅真的很像天衍,虽然她更青春,更有活力,和那位沉静内敛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剥开皮囊和经历,你会发现她们的灵魂始终相似。 玄溟爱惨了那颗孤独且傲慢的灵魂。 少女正全身心地苦恼着。 那张端正且美丽的脸上带着被压抑的苦楚,就像是有这么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起来,让她没办法发声又没办法逃离。 看上去真可怜,玄溟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浓茶。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 被监视了。 陆修亦今天什么也没有干。 以往他还会早起去后山练练剑什么的,现在他单方面的取消了这一日程。 他现在不能算是剑宗掌门,只是顶着这一名号的诸位长老的囚徒。 这些人表面上说什么只要不出门其他都好说,但是背地里却派了一堆人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真是令人感到不爽。 陆掌门今天谁也不想理会,他径直去了剑宗的档案室。 这个地方算是另一个狭窄且避世的空间,一般只有那些整理卷宗的人员才能出入,就算是掌门自己也没有进去过几回。 满是尘埃的地面,布满蜘蛛网的角落,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架子,这个有五尺见方的小小天地承载了剑宗从第一代掌门开山立派迄今为止足足千余年的弟子档案和门派纪实。 “查一下陆修亦的档案。” 他选择查了自己的那一份。 这里算是一个法宝的内部,没有人能够听见或者看见他在做什么。 一本厚厚的册子从架子上飞了下来,轻轻落在陆修亦伸出的手中。 这册子看上去很重,但实际上却没记载什么东西,陆修亦草草翻了一下,前几百年都记着他在门派大比中的名词和奖励,偶尔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和同学池某和顾某偷偷下山买酒被处罚什么的。 真是不留情啊。 陆修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往后翻看。 他需要看一下那一年的记录,关于自己和前代掌门的那一部分。 关于,他亲手杀了那个男人的记录。 第142章 查无此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其实,剑宗上下对那件事都讳莫如深。 毕竟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人们依旧愿意相信。 是陆修亦在前任掌门飞升之际亲手杀害了他。 毕竟前任掌门杀了陆修亦的师尊,又在数百年间处处刁难他,想方设法利用他。 看这家伙留下来的几个走狗就知道前代掌门不是什么好人。 这群家伙把好好的门派搞得乌烟瘴气。 就像是一堆蛀虫,趴在前人留下的好东西上疯狂的啃食着。 安逸得理所当然。 当年陆修亦的罪行被完完整整地“记录”在了剑宗的档案册上。 档案是诚实的,不会添加或者减少任何一个字,也不会依照个人情感妄定是非。 待翻到那一页的时候,陆修亦皱紧了眉头。 这和他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那页纸上。 关于那原本应该记录了他罪行的纸上现在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信邪地翻看了前一年和后一年的记录,其他的都还在。 但唯独只有这一年的记录是空白,完全的空白。 档案是没办法随意篡改,除了掌门和特定的几个人员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办法肆意改动档案。 陆修亦又连续调出了其他几个长老的档案,翻看他们关于那一年的记录。 如果没有出现问题的话,他应该是能看到那一年年末其他几位长老对他的审判流程。 毕竟谋杀掌门是重罪。 他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那是一个天气比较晴朗的早晨,在掌门渡劫失败第七日。 你为什么要杀了掌门? 那群人问他。 他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但是他记得当时的场面一度非常精彩。 大家从一开始的讨论他的罪行并且试图取消他继任掌门的资格到为了前掌门遗留下来的几个破法宝打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 其实根本没有人在乎掌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是飞升成功了还是渡劫失败了。 这群遗老的眼中只有利益,只有自己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单纯到令人恶心。 陆修亦一连查看了许多人的档案,似乎所有人在那一年都像是集体失忆了一样。 没有任何一条记录说明这件事,就算是前代掌门的记录,也只是在最后一页轻描淡写的写了句某某年某月日渡劫失败死亡。 还有,刚刚那轻描淡写的一段话是被后面人补上去的,不论是字迹还是行为习惯都和原本的记录大相径庭。 更不要提那书页中还夹着一些食物残渣,似乎就像是有什么人一边翘着腿,一边啃着干粮提着笔写了那么一段话。 剑宗的防护很严,普通人一般弟子和大多数长老都是进不了档案室的。 并且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能把吃的东西带进去。 那么这个一边吃零嘴一边把所有人的记录都改得乱七八糟的人,很可能是个外人。 有这份潜入剑宗的实力,又有篡改记录的闲情逸致,甚至还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并且修改的都是有关于陆修亦的记录…… 所以这种王八蛋一样的人到底是谁呀?还在别人的宝库里吃东西。 陆修亦其实心中也多多少少也大致确定了犯人究竟是谁。 毕竟看上去这家伙像是做了一件好事,把那种看似不光彩的记录通通删掉了。 这种事情,他的敌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吧? 。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你应该出去走走。” 林琅有些担忧的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这算是天气好吗? 但是看着玄溟师叔那张带着几分可怜的脸,她又不忍心直接拒绝。 说起来,这段时间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魔域实际上还挺不错的,一天三顿,至少都能吃肉。 就是只不过周围人都比较烦。 “我刚好最近得了一只新宠物,想要拎出去放放风,你若是得了空,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走。” 玄溟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在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林琅也知道了,这家伙越是不动声色就想的越多。 他只要想的越多,他做的也就越多。 “是什么宠物呢?” 林琅留了一个心眼多问了一句,在见到奇奇怪怪的物种之前她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是一头熊。” 玄溟看上去略微有些苦恼,又带着一丝丝的不满意,看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新宠物。 “说起来我们家小师妹也是一头熊来着,我们家毛毛可可爱了,师叔你养的不会也是一头小熊吧?” 林琅想起来在玄溟还是花瑾的时候也天天照顾他们家的师妹毛毛,毛毛似乎还挺喜欢他的。 难道这家伙招熊喜欢吗? “确实,毛毛真的非常可爱。”玄溟点了点头,一丝察觉不到的红从他脸颊晕染开来。 但是这个变化只持续了一刻,少年立马变了脸色,重新带上了一些不满,甚至还有一些恼怒。 “但是新抓到的这只一点也不可爱,如果再驯养不好的话……我觉得我们晚上可以吃熊掌了。” 玄溟的眼中带着阴霾,林琅毫不怀疑这家伙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动物嘛……多训练训练就会变得很乖,不要没事就想着吃掉人家。” 听完林琅的话,玄溟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带你去看看吧,那只养不熟的熊。” 。 好家伙。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熊。 准确点的说,那是那个已经能化成人形的妖。 并且比较遗憾的是,林琅还真的就认识这家伙。 这不是那个谁嘛。 就是那个,在她把毛毛救走之后,赤熊族就开始了各种打击报复,并且派出了几个追杀她的人, 其中就数这家伙最难缠。 眼前被铁链拴在墙上的男子死死瞪着玄溟以及一脸尬笑的林琅。 他的表情狰狞,嘴里发出呜呜的吼声,林琅知道这家伙在害怕,也知道这是熊妖特有的威胁人的方式,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像条狗一样被人拴起来,上半身什么都没有穿,毫无尊严可言。 真是可怜。 “这就是你的新宠物吗?”林琅惊恐万状地看自家的师叔。 “怎么,你认识他?” 玄溟像是看穿了一切一样,微笑着询问道。 第143章 可怜之人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进入魔域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把这位魔尊当做正常人看待。 身为浮珑派的大师姐林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把人形妖怪当宠物这事儿也不是没有人干过,但是玄溟确实和这群人不太一样。 他是认认真真地在把眼前这个堂堂八尺赤熊族好男儿当头狗熊在养。 或者换句话说,恐怕在魔尊玄溟的眼中,这个被死死拴在这里、不停骂骂咧咧并且大声谴责的妖怪真就是头会嗷嗷乱叫的熊瞎子。 现在玄溟从属下那里接过了绳子,非常熟练地套在了那个熊族青年的脖颈上,然后一绑一抽紧,一个非常完美的死结就这么出来了。 “走吧,我带着这家伙出去散散步,他们说,狗熊地多出去晒晒太阳,不然会长膘。” 黑发赤眸的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墙上那封印妖怪的阵法瞬间消失,青年摔在地上,又因为脖颈上绑着的绳子使然,只能费力地将头抬起,像只刚刚脱离水的鱼一样瞪着眼睛大口呼吸。 林琅颇有些怜悯这家伙,当然只是出于一个人应该具备的怜悯之心,毕竟这家伙前不久还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追着她从赤熊族的领地穿过妖族四大都市并三个大森林两个峡谷和一个天然山洞,还差点把当时新手上路的林琅逼得带着毛毛一起跳下冰封万丈的悬崖—— 最后这场荒诞而又旷日持久的逃杀以林琅穿过妖国边境线为告终。 林琅还记得她用绳子将小熊崽子绑在自己胸前,一面应付着这家伙的攻击,一面又要考虑往新的逃跑路线,毛毛还一直一直呜呜地叫,因为它饿了。 那时候她什么都没办法考虑,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跑。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只熊。” 林琅语气中带着一些严谨,她盯着将绳子另一端慢慢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玄溟,唉声叹气。 后者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但林琅能看见魔尊少年紧抿的嘴唇和眼中的怒火,就像是火舌舔舐着脚踝,明里暗里都透露着危险。 这家伙生气了。 “它不是我那只熊,”玄溟眼睑低垂,语气差得要命,“我最讨厌别人拿走我的东西了。” 他能想起来小熊崽子的手感和味道,毛茸茸的,暖烘烘的,像是午后在日照之下烤化的糖,软塌塌的腻乎乎的,让人想忘也忘不掉。 玄溟记性很好,他从来都不会忘记。 今天的阳光还不错。 由于魔域所处的地理位置或者上面的阵法导致的缘故,这里一年四季的天空都保持着那种说阴沉不阴沉说晴朗不晴朗的状态,仿佛这破地方就只有这一种暧昧不清的天气,林琅问过了,这里连雪都不会下。 但是今天确实挺意外的,几束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穿了出来,给特定的几块地方照得彻亮。 人在烦恼的时候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确实有好处,林琅都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要被这阳光治愈了,魔域都有阳光了,想来外面一定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今天的阳光太好了,好的让人恐惧。 所有魔修,或者说但凡是稍微懂点事的魔修,就像是万念青那样的都知道,魔域上空的阴霾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这是魔尊大人他的术法制作而出的结界,能够有效防控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正道有事儿没事儿跑过来打探情报。 现在这道屏障居然把阳光滤了进来,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魔尊大人的实力。 恐怕远不如以前了。 玄溟既是史上最强的一任魔尊也是史上最年轻就问鼎魔尊宝座的人,在他就任的这千把年来,没有一个魔修敢不听他的使唤,也没有一个正道能够成功入侵——好吧这个记录前不久就被玄溟那两位师哥打破了。 现在这家伙终于弱下来了。 那些背地里想方设法去摧毁玄溟的人不知道到底是每天中午那一杯毒酒起了作用,还是那几个出了门就再也没有消息回复的杀手得了逞。 但是效果出来了。 魔尊正在日渐衰弱。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消无声息地彻彻底底消失了吧。 “我很喜欢阳光。”玄溟说。 此时这孩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叉放在胸前,整个人躺得笔直。 这看上去不像是在享受,像是在受刑。 林琅立在一边,被迫牵着那头哦不那个赤熊看着这家伙躺平。 玄溟只有三分钟热度,三分钟一过他自己就会厌烦,然后随手一丢就再也不管。 然后他就自己躺在了草坪上,美其名曰晒太阳,还不让人打扰。 “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姿势。”林琅忍着替他收尸的冲动满怀好心的建议道。 “你说我的姿势吗?”玄溟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的扫了林琅一眼,“我习惯这个样子了。” “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一样。” 林琅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熟悉,好像他师父也曾经吐槽过。 烛玖是这样说的。 “不要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睡也要有个好睡相,有些人啊,就是因为睡相太像死人,等别人给他埋了他都不知道。” 现在一想,看来烛玖师父意有所指呀。 “我啊,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阳光在少年的脸上画下了一道边界分明的线,这让他看起来一半圣洁,一半又充满着神秘的邪恶感。 这两种极端的气质放在同一张脸上竟然是如此融洽,一时间让林琅有些头晕目眩。 “我死在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身体也死了,心也死了。现在的我,不过只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林琅没有办法接他的话,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大可以去说一些安慰的话或者鼓励他一下。 但是她不行。 任何一个经历了那段记忆的人,都没有办法用浅薄的话语去安慰眼前这个男孩。 说真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见到天衍。 天衍给了他一切,又摧毁了他的所有。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少年还是依旧全身心的相信着自己的师父,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错的。 可怜。 第144章 新的手下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林琅把那头熊从地牢里提溜出来的时候是子夜时分,今天是个小节,玄溟和那群魔修喝酒去了,她以不想认识那么多人为由逃掉了这场宴会。 地牢比想象中要黑,魔修们在占领这座城池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好好修补这些颇为重要的基础设施,她来第一回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破地方漏水,还糟,往下下的台阶都挂着青苔,如果不是来过一次,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里面还关着一只大活熊。 这里甚至没有人看守,只有定时进来送饭的老瞎子一个。 毕竟魔尊谁也不信任。 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那小小的竹筒便立刻冒出一阵青烟来,而后,小小又温暖的火苗燃起。 这是凡人才会使用的小物事,一般的修仙者都是手搓火星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头熊男看到林琅下来的时候是带着一丝恐惧的,他的眼神林琅在凡人界见过不少次,被主人天天揍的狗会露出那种眼神,怯生生的,又带着生人勿近的警告,一旦林琅靠近就会吠两声然后夹着尾巴跑远。 “你为什么会被人抓住?” 林琅打开本就没有上锁的牢房门,讲道理,这门锁已经锈蚀多年了。 林琅很强,这是修仙界的共识,毕竟她可是让好几位长老体会过原地飞天快乐的人,还分文不取,极其良心。 她不知道后来在各种修仙世家,尤其是渌水姬家,大人会教育那些有灵根能修炼的小孩说千万不能闯祸,不然浮珑派的大弟子就会冲过来一拳打死你。 “被怪力女一拳打死”在很长一段时间和“被没有脸的剑宗掌门吃掉脸”和“被魔尊抓走当蛊娃娃”并称修仙界三大睡前鬼故事。 能把身为修仙界毒瘤之一的林琅逼得带着小熊崽子跳下悬崖,说明眼前这头熊确实有两把刷子。 “你是特意来嘲笑我的吗?笑我堂堂赤熊族最强者居然被人关在这里,还被人当做畜生一样牵着溜来溜去?” “我没那个闲工夫特意跑过来嘲笑别人,我是来放你走的。” “为什么?” 林琅没理他,只是从怀里取出来玄溟一时高兴送给她的小法宝,这上面有魔尊的气息,可以随时随地破开某个人留下的禁制。 玄溟禁制的颜色是淡淡的金色,自从天衍给她开了眼之后林琅就明白了每个人的灵根和性格不同,他们法术的颜色就不尽相同。 比如陆修亦的法术总带着淡淡的紫色电光,烛玖师父大多数时候都偏爱赤红,而程墨衣是甜丝丝的粉。 虽然,这么一个大反派使用正义的金色还是非常有违和感。 林琅将那个小小的纺锤靠近金色的禁制,那禁制闪烁了一下便不出意外地消失了。 “为什么?” 那只赤熊又问了一句。 这时候林琅才扭过头来看着他,开口。 “因为我看不惯,我不喜欢。每个人都该是自由的,而不是什么人的宠物,但是玄溟师叔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被他师父教坏了。” 解开了禁制之后那男人一下坐在了地上,又如释重负地喘着气,看上去挺狼狈,又带着一丝丝的兴奋。 不管怎么样,他终于自由了。 “走吧,离开这儿然后回你的赤熊族去,然后转告你们族长,毛毛已经是我们浮珑派的人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家伙从妖国跑出来的原因不外乎就是把失踪已久的毛毛带回去。 “不......这已经不再是我的任务了。从赤熊族里被赶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欠你一条命。” 男人回想起自己因为任务失败而被族长砍掉一只耳朵丢出部族的时候。 那时候天上下着大雨,他满脸是血,拖着疲惫的身躯不知前往何处。 他失去了家族,失去了名字,失去了生存的念头,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聊以度日。 他也幻想着如果能够将前代族长之女抓回,这样也许他就能够回去。 抱着那样的想法,他凭着那只小熊残存的气息,一路追踪到了魔域。 然后喜闻乐见地被某位失去了宠物的魔尊抓了起来。 多么痛的领悟。 仿佛就像是要林琅确认一样,男人掀起左边的头发,露出原本应该是耳朵但此时只剩下一片狰狞宛如火烧的伤疤。 “他们砍掉了我的耳朵,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侍奉您,用这条烂命报答您。” “......不用这样的,我都说了你是个自由人了。” 林琅现在特别尴尬。 说真的这家伙大可以不用向她双膝跪下,这太正式了,搞得林琅她就和什么奴隶主一样。 “你先起来,我先说好,我不接受任何人的侍奉,我自己有胳膊有腿。” 林琅知道她说话基本没什么用,这群赤熊的脑子都比较轴,或者说大部分妖怪的脑子都比较死板,认定了啥事儿就要贯彻到底,就算被人卖了也会毫无怨言地数钱那种。 还会说什么唉老板你把我卖便宜了啊你亏了啊之类的话。 除了黎雾,这家伙是把人卖了的那个。 “无论如何,我都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如果我没有办法成为您的力量,那就让我带着战士的荣耀去死吧。” “......”看吧她都说了这货脑子轴了。 眼看着这家伙就要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了,林琅只得叹气。 “那行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从我离开赤熊族的那一刻起,我就抛弃了我自己的姓名,如果主人您不嫌弃的话,可以为我重新取一个名字。” 好小子,在这里为难她呢。 林琅不是琳琅,没有上辈子那么多的词汇量,现想一个也是极其为难人。 话说今天死什么节来着?端午? 师父好像说过端午又叫啥来着? “今天是端午,就叫你端阳好了。”林琅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决定了,就端阳吧,比较好记,还不拗口。 “我明白了,您是在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您的恩情吗......好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从今日开始,我端阳就是您的剑和盾,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端阳激动地跪在地上,重重地朝林琅磕了一个头。 “所以你快起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第145章 什么才是真实的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既然你喜欢这畜生,就送给你吧。” 离开地牢的时候,月光很亮,将地牢口那个颇为矮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是玄溟。 林琅能感受到自己在紧张,人在警惕的时候总会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防备型的动作,就像她现在这样,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摆出了出拳的姿势。 少女眼中红光沸腾。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会被抓包,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是她想见到的。 玄溟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女孩子嘛,总会对小动物报以同情,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玄溟师叔你也在啊......啊哈哈哈你不是去喝酒了吗?” 林琅笑得尴尬。 “我现在身体还是少年状态,喝不了酒。” 玄溟抱着胳膊轻轻扫了林琅身后的那只正朝他呲牙的熊,哼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端阳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坠。 他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攥着他的咽喉。 这就是威压吗?即使是对视一眼也会因此而战栗,双膝会不自觉颤抖,大脑叫嚣着要逃跑,但是他不能。 他动弹不得。 “那头熊配不上你,你是我的师侄,想养动物的话大可以选择那些更好的,我看百花教挺多小姑娘会养那种灵猫,你要是想要,我为你寻几只来。” 玄溟保持着单方面施压的状态,看着那头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且痛苦,这种想要求救却喊不出声的样子真是可悲又凄惨。 无聊。 “我没有把端阳当做宠物,我只是在行好事罢了。” 林琅打断玄溟的话,她知道自己的师叔是为自己好,但是这种关心太多余,她不喜欢。 这种居高临下的关怀,这种随随便便倾洒好感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好意。 “名字?原来你为他取了名字啊......”玄溟听到陌生的名字时先愣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露出温和笑容,“对于妖修而言,名字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份小礼。” 赶在林琅说出不需要三个字之前,墨发赤瞳的少年就已经抬起手,并轻轻在空中划了一道符。 这手法不像是魔修惯用的结符方法,或者说这群魔修根本就不会画符。 灵山派的手法,昆仑派的印样以及浮珑派惯用的姿势。 “去。”符成,玄溟将那道闪着金光的符咒直直掷出。 林琅没拦住,那符咒瞬间没入端阳的额头。 就在这么一呼一吸之间,只见端阳脑门上浮现出了一个印记。 这印记同样出现在了林琅的手背之上。 “这是什么?”林琅抬起手看着上面错综复杂的纹样,关于符箓的课程她也就只听师父讲过那么几句,至于剩下的,她完全没有听。 “他的命今后就是你的了,”玄溟拍拍手,“这是契约,他从今而后就只听从你一人的命令,不论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当然,如果厌烦了就直接命令他自尽,他是绝对无法违抗的。”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林琅一面说着,一面用上了力气去猛擦那个印记。 但是她的努力是徒劳的,这东西肯定是擦不掉的。 “你会需要的。” 玄溟咧开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他这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渗人,带着莫名的恐怖,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抽出刀把那头熊砍了。 “你知道吧,这家伙是来追杀浮珑派的小熊的,他骗了你,他只想利用你的同情心将他放出来,然后呢,他总有一天会露出自己的獠牙,慢慢地,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不落的除掉。” “玄溟师叔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 玄溟深深地看了林琅一眼。 这种在阳光下生长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随随便便经历过几场人情世故便觉得自己刀枪不入。 但是玄溟已经活了上千年,不论是在花街的时候,还是在天衍宗的时候,或者是在魔域,人心都是一个大染缸。 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也没有永恒的利益,所有人都是用后即弃的废料。 这种天真的孩子,活不长远。 “你太天真了,孩子,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接近你,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会忽视你的。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剑宗掌门为什么要接近你吗?你以为他只是简单地爱着你吗?这是不可能的,我在花街活了那么多年,见过无数个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男人,剑宗那个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情,现在不会有,未来也不会有。” “......” 真的吗? 玄溟的话语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林琅有些动摇。 她现在没有办法分辨她师叔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因为陆修亦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 特别是在她去过神麟国之后,还有回来这段时间的所见所谓。 她发现陆掌门做事会有一个优先级。 首先是手头的工作,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然后是自己的休闲娱乐时间,然后没了。 林琅属于什么区间呢,她反思了一下。 自己应该是属于那种香油之类的东西,平常会一直备在架子上,但只有在煮汤和调菜的时候才能想起来滴上几滴。 她本来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来着。 直到在神麟国遇到雍离权。 那个人也很忙,并且她对那家伙产生不了一点依赖感,但是雍离权无论再忙都会抽空去给他的神女带点好东西,也许是刚听到的笑话。 但是陆修亦不是,这家伙忙起来可以三四天不见人,就算是林琅去找他,两个人也只是寒暄。 问题很大。 林琅脑中的锦橙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根本不是爱情。 锦橙大声喊着。 你们这根本就不是爱,你们只是两个有着共同目标的同路人。 林琅费了好半天劲才让锦橙安静下来。 但是她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所以,谁能告诉她,到底什么才是真的爱? 第146章 代价,聚会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没有结论,这没有任何结论。 这种东西是非常玄乎而且暧昧的,比心法还要难以理解。 但是林琅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陆修亦对待她的方法更像是对待某种关系不错的动物。 只是关系不错的动物,连宠物什么的都算不上。 笑死,根本没带宠的。 玄溟师叔固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在里面,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林琅算是经历了两辈子,几千年来有人与她彻夜把酒言欢,有人陷害她差点将她置于死地,有人和她约定又毁约,上一世她知道的太多,见过的人也太多,如果她是琳琅她就该知道没有什么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助人。 所有人都带着立场和态度,所有人都冷漠。 所以她才这么不舒服。 “因为陆掌门他是一个聪明人,上辈子他傻,所以才被我害死,这辈子我不打算再欠他什么,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就挺好。” 林琅看着玄溟,语气认真又拼命,她是真的想要解释明白这种持续了两辈子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但是说真的。 她只是在单方面试图说服自己而已。 “是么,看来你比我清楚,”玄溟怎会不知道林琅心中所想,只是没有戳穿罢了,“想清楚了就好,至少不会受伤。” “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了,我现在手上还有要紧事要做——” “要走了就直接说走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琅总觉得玄溟现在的状态很像那种离群索居的孤寡老人。 多可怜呢,看上去真的又可怜又可悲,既遗世独立又渴望寻求什么温暖,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矛盾体。 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属于这里,我也没有必要再拦你。” 黑发少年的语气硬得像是紧绷的弦,身为魔域之主,他想留下谁就能留下,如果他想的话。 他本来想把自己的师侄留在这里,至少留在身边多教育一段时间,把这家伙脑袋的天真想法清理一下......但是不行。 一个是他那两个护崽子护得要命的师兄,另一个,是所谓的“天道”。 其实很多人或多或少地接触过天道,不是举头三尺上方的神明,而是比那些好歹偶尔还能显显灵的神更难以捉摸的存在。 在许多魔修堕魔的那一刻,他们都清晰地听到了一种声音。 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一种存在于血缘之中的共鸣,那是某种比神还要悠久和古老的吟唱。 那声音极端陌生又极端熟悉,就像是父母亲人在他们耳边诉说那样令人信服,听过那声音的人没有不按照它的要求做的。 那声音告诉他们,活下去。 玄溟将它称之为“天道”,天衍仙姬给他单独上过的第一节课,就和他重点讲了所谓的天道。 天衍说,所谓天道,那些正道修士也许一生都无法接触到一次,但是堕魔的人就可以,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甚至有人会觉得这是历代魔尊设下的骗局,也可以称之为心魔。 但是天衍告诉玄溟。 那不是心魔,那是这片大地本身的声音。 不能违抗,不能反对,按照它的意志来,堕魔,然后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林琅这样的奇怪行动,也许是着了天道的陷阱。 。 “你监视我?” 再次见到罪魁祸首时,陆修亦毫不留情地将手中长剑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只要再多靠近一些,就能见血了。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兄长的吗?翎?” 湮笑了起来,那双金黄色的眼轻轻眯起。 “我不是翎。” “但是你接受了他的身份。” 陆修亦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他接受了前世的自己,接受了血统和身份,还有本来属于前世自己的职位。 “还有,不是我想去监视你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正虎视眈眈着你的位置,你太年轻气盛,一旦犯错就会重新回到原点,身为你的兄长,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再犯错罢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要再和那女孩有任何交集了。” 湮收了笑容,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苦恼,仿佛真的在全身心为自己这位亲戚着想似的。 这位没有自知之明又什么都不懂的幼雏。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林琅的姑娘,她的存在是个错误。” “那是我的道侣。” “她已经毁了你一世,为什么还要让她再祸害你一次?”湮抬起手把碍事的长发别到耳后,“我本以为你这一世会稍微杀伐果决一些呢,没想到。” 这不是在担忧着陆修亦,这是在担忧他自己。 陆修亦知道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没等陆修亦说出反驳的话,湮又自顾自地开了口。 “我这次来,是带你去见其他人的...当然你别想多,只是新官上任必须要走的流程罢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空气中带着海风的咸腥味道。 法术几乎是瞬间完成的,巨大的海水漩涡诞生自湮的脚下,吸力大得要把所有东西都一并卷入其中。 海泽。 这是龙族最常用也是最简单方便快捷的移动方式。 在脚下变出一片海,然后跳进去,就能到达任何一片想要到达的海域。 “我不会去,”陆修亦也是有脾气的,这种被人玩弄于手掌心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你不是想让我哪儿也去不成吗?我就在剑宗待着。” 这人就是有病,一边监视着他不让他随便出门,一边暗地里又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这家伙是他老妈吗?怎么事儿那么多啊? “你会去的,”湮笑了笑,自己拨开脖颈上的长剑,然后跳进了那深邃无边的海水之中,“我们的血脉在呼唤着你,你难道不想多了解一下天上的事情吗?” 他说完便化为一条黑色龙,然后低吟一声,消失在漩涡之中。 “……” 陆修亦看着那个似乎是等待着他往里面跳的海水。 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一样,让他跳。 人能抗拒本能吗? 第147章 本能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从整日整日阴郁着的魔域出来的那一刻,林琅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厉害。 “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也许是被施上了代表奴隶的印迹,端阳的语气比之前以往都要谨慎。 谨慎,并且饱含怒火。 “灵山派。我需要先把空明身体里的碎片取回来。我会想方设法解开你身上的奴印,你也没有必要再对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也许是被这种情感所影响,林琅的语气她自己比想象中要生硬。 她知道玄溟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根本不需要这种所谓的好意。 “您可以不用如此费心,有这个奴印不是更好么?” 端阳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林琅那只布满繁复花纹的手背。 赤熊族都是高傲的,他屈服于眼前的女孩不过只是因为一次救命之恩。 但是那个魔头。 那个名为玄溟的少年恶魔再次践踏了他为数不多的尊严。 “我理解你的愤怒,”林琅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想生气就生气吧。” 也许可能是她最近一段时间总在试图融合体内的一只伪神的缘故。 她的精神状况多多少少受到了那家伙的影响,她偶尔会被迫感受到其他人那些细枝末节的情绪。 这对她什么帮助都没有,只是会徒添她精神上的负担。 “我是不会利用这个印去指使你做什么的,你可以放心,我师父玄言子是解咒的高手,他会帮你解开咒语的。” 林琅把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你不怕我掳走我族的祭品吗。” 毛毛是赤熊族的祭品。 赤熊族每一任族长继任的时候都要将前任族长留下来的子女吃掉,一来是服众,二来是彰显力量。 这群脑子不太够用的熊会认为那些小熊崽子的血脉中隐藏着前代强者的能力,吃掉他们就能获得更强的力量。 虽然事实并不是如此,而且这实在是太野蛮了,毛毛才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把毛毛带走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你。” 林琅抬起另一只手,就像是急于觅食一般,那些透明又迷你的小手争先恐后地钻出她的手心,狂喜着扭动着。 它们缠绕着她的手臂,就像是具备了自我意识一般,开始隔空对着端阳张牙舞爪。 这个恐怖的景象端阳是看不见的,他只能看见少女盯着自己的手臂,表情中带着凝重和庄严,像是面对着极端的恐怖。 又像个预备着血祭的祭司,随时随地地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林琅一双秀眉紧紧皱起,她放下手扑灭那些透明手臂,把那些东西紧紧压进自己的识海。 现在不是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 她还不是很能操控这些透明的小手,至于在昆仑派吸收的那个叫赤鸢的力量,她甚至都不愿意再想起来用。 这些碎片相互交织相互作用,通通变成了林琅成长的养分之一,在她的身体里相互争斗着,纠缠着,悄然无声地改变着她。 林琅抬起眼睛望向远处的流云。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晴朗了。 她有点累,想躺在草地上好好睡上一觉。 什么都不要想。 添加。吸收。融合。 每一片血肉都重新生长,无数新鲜记忆奔腾汹涌。 这场旅途结束的那一天,她还会是她吗? 。 “你来晚了。” 那条白色巨龙在头顶上盘旋了一小段时间,它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熟悉自己这具身体。 身形僵硬,四肢不协调,就像是刚刚学会飞行的幼龙一样,完全没有美感。 “我根本没想过来这里。” 那条白色的龙降落在湮的面前,然后开口,一双一边金光一边湛蓝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但是你还是来了,这很好,说明你还是能听懂话的。” 湮不冷不热地挖苦道。 重新从白龙变回人形的陆修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希望自己匆忙做出的决定不会让他后悔。 “第一次变龙的感觉如何?”湮其实等了他一段时间,他知道陆修亦一定来。 “糟透了。” 上半身和下半身像是被强行分开一样,他十分怀疑自己的四只短且小的爪子到底能不能支撑起巨大的长躯干。 龙真是一个荒谬又理想化的物种。 “第一次总会这样,多试几次就习惯了,你会发现自己会更适应飞行和游泳,至于陆地,你不会再想念它。” “我现在就挺想念陆地的。” 陆修亦抬起头看向无光又深邃的上方。 他们现在在某片海的海底,前面是某个龙君的龙宫。 这和永劫海的破地方还不太一样,这里的海水很温暖,海底的色彩也更丰富。 “这是哪儿?” “我们原来的家,东部海,”湮向他伸出手,“欢迎回来,弟弟。” 一切开始的地方。 东部海,这片海从上古一直存在至今。 与其说是湮和翎的家,不如说是大部分龙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这里足够温暖食物又充足,适合龙蛋的孵化。 幼龙会在这里成长,然后慢慢学会飞行和大多数常识,成年之后它们就会服从上面的安排,到每一片海、每一个湖泊和每一条河流中去。 当然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存活的龙不超过二十条,几百年来没有一颗龙蛋能在这里成功孵化。”湮领着陆修亦走在龙宫的回廊上,一路上不少将将化为人形的水族向两人行礼致意。 也有那种看上去还没有完全开化的,顶着一颗鱼头游荡过来,好奇看着两人,在对上视线之后又快速游离。 陆修亦现在闻着海鲜味就想吐。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族群就会消失了。” 湮说着,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担忧。 上千年来他虽然一直在永劫海待着,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到了其他龙类的生存状况。 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等会儿要见的都是我们的同僚,你肯定没有见过。毕竟这些小家伙都是在那场战争后出生的幼崽,而那时候你已经被打入轮回了。” 一扇又一扇门在他们前方开启,门的尽头是一片金碧辉煌,窃窃私语声传入陆修亦的耳朵。 看来已经有人先来了。 第148章 看山不是山 - 大师姐她是拳修啊 - 如是刹那 来晚了。 “不是吧......” 林琅的声音颤抖。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现在眼前的景象不是她所熟悉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只有一片焦土,也许是下过雨的缘故,一些柔嫩的绿色从灰败的土壤中钻出来,看上去既柔软又坚强。 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里...原本是一座山! “嗯?” 很明显,端阳没有理解林琅现在为何而恐惧。 “看见眼前的大荒原了吧?” 林琅平复了一下心情,朝着地平线随手一指。 “?” “这里原来是一座山,一个门派,灵山派。” 少女的脸色惨白,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左手紧紧攥着,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可是这里确确实实是一座山,”端阳告诉她,“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原来如此。 林琅轻轻闭上眼再睁开,空气中隐隐弥漫的味道昭示着某个人的存在。 即使提醒过黎雾很多次,但是那家伙还是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也许只是,不想隐藏罢了。 由于已经被黎雾的幻术骗了太多次,林琅已经彻底不会再上当了。 她的眼睛只能接受“真实”而看不见幻境。 “端阳,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视野。” 林琅伸出手,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同意之前,她就已经操控着那些“手”入侵了端阳的身体。 这种感觉可并不怎么好受,看之前赤鸢抗拒成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林琅注视着端阳因为忍受着痛苦而变得惨白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对方仅剩一只的耳朵。 “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这样做,但是请理解我。” 诚恳的语气。 大约一年前林琅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在长达三天的追杀活动中端阳意识到林琅就只是一个单纯到带着傻气的...... 不是,就是个比猴子还灵活的傻子。 但是现在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悄然改变了,林琅现在看上去像是随时随地就会倒下的风中蒲苇,她瘦了不少,不再强壮,不再犯傻气。 她现在更沉默,更聪明,眼神更哀伤,更不像人。 当然,端阳这种瞬间的顾虑在林琅一口气平地摔了两次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嗨呀,”林琅往前走了几步摔了两回又爬起来,“这鬼地方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这样啊?” “只是你自己的问题吧,”端阳捂着现在快爆炸的脑壳,“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妥了,”林琅看着眼前那个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海市蜃楼,“走,我们上山。” 虽然知道黎雾很强,但是林琅不知道他还能强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眼前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都逼真得紧,触感也真,端阳摘了个果子放进嘴里,然后立刻开始干呕起来。 “泥土,这里的一切都是泥土。” 端阳吐掉嘴里的土块,开始骂骂咧咧。 “习惯就好了,黎雾还算手下留情了,他有时候会把蜈蚣什么的幻化为美食来骗人。” 至少浮珑派全体人员都中过一次招,关于某一年的中秋节那什么爆浆的什么月饼什么的。 这故事林琅不愿意再提起那么第二回。 “你跟这个人很熟吗?” “他是我师弟。” 林琅登上实际并不存在的台阶,她有点搞不懂黎雾布置这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装给别人看,那就完全没有必要。 关心灵山派这个小破门派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特别是在上次伪神炸了半座山之后,修仙界各大门派就露出了他们最真实的秉性—— 他们根本一点也不关心灵山派的死活,他们的眼中只有伪神,和伪神能带给他们的利益。 那么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黎雾花力气用幻境重建灵山派,是为了示威。 向她。 示威。 “这之上是灵山派的地界,没有预约的话就请回吧。”前方出现的两名小道童抬手拦住林琅。 少女只是伸手将那两个小孩儿推倒在地,两只泥偶尖叫着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 “请回吧……请回吧……”就算是已经显露无机物的原型,那两个小道童还在恪尽职守着,试图阻拦林琅上山的步伐。 “主人,你好狠的心。” 林琅听到端阳的话,回过头。 “别利用我的同情心,黎雾,你以为你捏几个小孩儿出来我就不会揍你了吗?” 眼前的人沉默了。 “我以为你还是原来的师姐呢。”端阳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 他的脸慢慢变成林琅朝夕相对了百年的模样,那张大多数时候冷若冰霜,偶尔会露出温和的坏笑的脸。 黎雾和之前相比长高了些,面相上看上去也英挺了不少,但依旧还是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看上去疏离得很。 “如果我师弟没有在背后干坏事儿的话,我还能继续傻下去,”经历了上回的事儿以后,林琅现在完全不信任这家伙,“你把端阳扔哪儿了?” “绑起来丢一边了,师姐你还真是绝情,居然都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黎雾随便找了块石头,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然后坐下,“看来我已经不重要了。” 这要是以前,林琅还可能会揉揉这家伙的狗脑袋温温柔柔地说一句“嗨呀你这傻孩子,我怎么会觉得你不重要呢?” 现在林琅只想掰着这货的脖子给他来个三百六十度大风车回旋让他瞧瞧谁才是浮珑派相扑之王。 妈的,要不是你这家伙明里暗里搞事儿,老娘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 林琅可不买这家伙的账。 “给我某个不争气的手下收个尾,”黎雾站起来,朝着林琅伸出一只手,“怎么样,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幻境,要不要参观下?” “如果我不接受呢?” “师姐不是那样的人。” 黎雾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他说的对,林琅没有拒绝的权力。 算了,自家师弟而已。 林琅叹了一声,将手搭在了少年的手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