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喝了假酒?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眯开他满是眼屎的双眼时,城市的夕阳开始拉了个长长的掠影,慢慢就从鳞次栉比的楼群里徐徐落下去了,还收走了它带来的一地表灿烂的余晖。 当然,管下我是不关心堕落的太阳的,上升的太阳它也不关心,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他有时候在半夜丑时起来,或者是在清晨五六点睡去,时间之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 如果你让他关心下时间、清风、雨露、晨光、树影或大自然中的咤紫嫣红、万物生长,他绝对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句话:“黄昏的夕阳再美也比不过下酒的荷包蛋,六月的梅雨再飘渺也没有油纸封的杏花酒醉人!”有时候他会在许多人的午夜梦回里跟酒醒一起醒来,或者在新露上枝头、晨曦微現的清晨跟着酒劲蒙头睡去,他的起居跟时间和朝阳无关,跟谪仙人李白诗里的酒有关,他的出没和蛰伏跟季节和狩猎无关,跟发酵了一样的昏昏岁月、一日得管两三顿酒有关……哈哈,相信读者诸君已经明白了,我们这位管下我先生是个十足的酒鬼,一个日子过得近乎破产的潦倒汉,一个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又耽于幻想的八零后青年,啊! 不好意思,八零后好像不是青年了,为了给至今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的他留点体面,姑且这样称呼他吧,不然他老小子不高兴……其实管下我真名叫做管迪应,一个蛮潮的名字,管这个姓氏在我们这个盛产水果和海产品的海洋大省里因为比较稀少,所以一逢人问他便三番五次科普下他这个姓氏的由来,从武王灭商纣到分封其弟叔鲜于管地到如何建立管国,从管仲管夷吾如何助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一直讲到当代著名作家莫言真名叫管谟业、追根溯源他祖上几代曾经也那么的阔过,到他爷爷这代因为打土豪分田地才没落了下去。 如果一有人表示怀疑,他便拿出收藏着的长了虫蛀的发黄的旧账本,上面记载着他爷字辈开药堂的各种处方和出入帐,小心翼翼的抖在你面前:“怎样?没骗人吧!”虽然他祖上阔过的痕迹在那些线装账本保留了下来,但是听他讲话的人却不想给他面子,可能大家也觉得,阔的只是你家祖上,你如今落魄得这副鬼样了,纵然有出将入相的祖宗也不好意思搬出来贴金唬人了,便奚落他:“阔是阔了,可他们却不管你,倘若他们还庇荫你一星半点,你还是管迪应,而不叫管下我了!”这话一说出来,便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所以,现在便由我来给大家讲讲这个 “管下我”的由来。所谓 “管下我”,无非就是大家出去吃饭喝酒的时候,记得呼应呼应 “管下我”,酒过三巡半酣告罄可不行,他没喝够呢,继续得 “管下我”,面红耳赤他聊兴上来了,你们却意兴阑珊想溜,不行,得听听他唠唠,扯山南,侃海北,还得 “管下我”……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便给他起了这个浑号,他也不生气,只要有吃有喝叫他,拿他一顿奚落和玩笑,他也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会因为祖上的无上荣耀,跟你争执,有时候也为了一顿吃食,低伏得没有个骨头样,毕竟,为了一口酒不至于洒落,他伏在案上用舌头舔撒在桌面的酒的时候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第二章 清梦无痕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梅姐姐,你说少爷这烧也退了,他乍还没醒过来呢,他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他再不醒,老爷可真要扒了我们的皮的”,接着就是一阵阵抽噎声,春梅眼都不眨的注视着她们的少爷,少爷枕着一个镶滚了金色缎带的蚕丝面罩枕头,春梅幽幽的伸出她细腻如脂般的手背贴在少爷的额头上,少爷额头微汗,但是已经降烧了,萦绕的袅袅的烟丝里带着沉香的味道透过幔帐,少爷的鼻冀微翕,微微睁开眼睛,干涩的嘴唇嗫嚅:“酒,酒!”杏儿像只小雀般惊呼起来:“梅姐姐,少爷醒了,少爷说什么,酒?我的小祖宗,你烧糊涂了?你到底是醒了,你再不醒,杏儿和梅姐姐可要被老爷扒皮了哩!”春梅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两人几乎是喜极而泣了,春梅端着杏儿递过来的一碗羹汤,右手拿一柄金汤匙,给她微微张嘴的少爷喂了一小口…… 管下我头晕脑胀,昨天为了把楼上租户丢弃的废纸皮和铁架子拉去废品收购站卖路上被入夏的瓢泼大雨淋得跟流浪土狗一般,心想着再咬牙坚持把废品卖了回去买瓶正通小烧,就着炒鸡蛋和花生米惬意的咪上一回,不曾想雨势甚大,还是身体太虚,一瓶500ml的52度白酒喝完了,还没能硬朗的将他舒舒展展踏踏实实的挽过来,淋雨倒是像一根闷棍,将他当头棒喝,击得他头昏脑沉,如船沉大海,砣坠星落,他意识到,感了风寒了,而且来势汹汹,热带海岛的第一个台风尾随而至,越来越零落的几个朋友谁也不会在狂风骤雨里管下我了,他更感到形单影只,在这个城市台风降临的夜里,他像没来的及收回来的窗口的衣物,随着风雨,被吹得七零八落…… 他冥冥睡着,听到有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会哭一会笑的在他床边喊他少爷,一个叫春梅,一个叫杏儿,他想,莫非自己真烧迷糊了,为了两板车垃圾差点把小命烧没了,这会了倒做起了少爷了,管下我微微一笑,吃力的想使劲掐一把自己,可怎么都使不出力来,那个叫春梅的女伺打扮的姑娘颤兢兢地抚下他额头说:“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才刚醒,好好静养着,别太大动弹着,老爷在询问胡大夫,一会就进来了!” 管下我一脸懵逼,为了证实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抬手摸了下春梅那细腻如脂的小手,证实真的有肉感,而且不是一般的美妙,这种美妙不是喝了劣质白酒能媲美的,他一下子变得春心荡漾,他细细端详起春梅来,只见春梅银盆大脸,柳眉凤目,皮肤皎好,赛似压雪傲梅君,争比芳艳满庭园。春梅看着他色眯眯怪诞的盯着自己,故作嗔怒道:“我们老管家世代以诗书传家,以功名致仕,牙牙学语便要读经史子集,四书五经,没有你个这样的家伙,放着诗书不好好研读,没半点心思扑在功名取仕上,倒是对那些奇石、古玩、虫鸟、走马观花,奇技淫巧,斗蝈遛狗,饮酒狎妮,好生热情,简直就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真真怕你做了那石头记里的贾宝玉,一个只会吃女孩儿嘴巴上胭脂粉的纨绔公子哥儿!” 管下我看春梅对自己并不生厌,反而越发放肆,这个西历1982生人的单身汉身体里蕴藏着彭拜的欲望和幻想,继而忘乎所以,尽其所能的生出狎昵之态来,也没心思管他是从哪道时光隧道穿梭而来还是感冒发烧引起的癔症了。他动了个坏心思道:“春梅,梅妹妹,你凑过来,看看我眼睛里,是不是长了个疣子,这会感觉好生刺眼?”春梅狐疑一下,这个从小鬼灵精怪的小少爷打小就没少过整蛊人的,需谨慎上他的当,便道:“好你个没大没小的,我啥时候成过你的梅妹妹了,横竖我也比你多喝过羡林镇两年阳春的雨水,比你多看过邢云塔两冬的雪景,好你个没大没小的!” 管下我见她这般欲怪还嗔的一番说道,心里早已爽去了十万八千里,他真想告诉春梅说:“他来自遥远的未来,那里有着一个没有手掌大的液晶显示频块块,那叫手机,有了这个,两个人纵使十万八千里,也能瞬间拉近距离,还有微信,可以视频语音通话”……可是他想了想,这个月因为欠电话费自己的手机才关机了呢,要不是因为没钱交话费自己也不至于一个电话也打不出去,因为打不出去电话所以才没有一个人过来“管下我”,没人送个感冒药啥的自己才烧的这么厉害……算了,先啥也不说,有句话说的对啊,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这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屌丝,穷的都不敢微信里约女孩子的废物,凭空烧热了脑袋,竟然来这里做起了少爷,床边侍候自己的是两个美若仙子,吐气芬芳若兰的曼妙女子,这阵发烧,烧的他飘飘然,忘乎所以,幸福来的太突然,如瞬间坠入云雾一般…… 第三章 杏儿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看难以诓来春梅,便又缄口闭目,絞面装作痛苦样哎哎的叫了起来:“啊!眼睛好难受啊!痛、涩,感觉快又睁不开啦!” 春梅也担心起来,这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杏儿倒比春梅还急,凑了脸去:“你睁开眼睛来,我给你瞧瞧。” 管下我听那声音精致如银铃,感觉卧榻旁的瓷瓶彩陶都跟着唱起歌来,他半闭左眼,睨起右眼,只见那杏儿面若白雪犹下梨花,眉如黛墨还画风情,唇红齿白,一头乌黑云髻,他哪曾见过这等美人,就是放在21世纪他穿越过来的昨日,那些女孩子开着十级美颜相机,把图横p竖p,犹不及面前这可人儿六七分美貌! 管下我心驰神荡,如坠巫山云雨,兀愣愣睨眼呆看这杏儿,杏儿看着他容状举动奇怪,只道是这次落水弄得他心惊胆颤,又加上风寒高烧不止,烧成这副傻样,便又心生可怜他,杏儿问道:“哪还疼,左眼还是右眼?” 管下我瞧着杏儿,不胜欢喜:“右!右!不、不,是左眼,哎哟哟,杏儿,我睁不开,感觉从脑瓜那里就开始不舒服了,感觉我的视神经被压迫住了!” 杏儿哪听过什么视神经,只道他是昏躺了一天一夜胡言乱语,管下我戏精上身,看着这两个美人儿在跟前急得打转,又想起穿越之前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女孩,拜金,低俗,特不靠谱,“不讲武德”,今天你有吃有喝有排场就还装作认识你,轮到哪天你裤兜比脸还干净的时候,她们微信里可能没有你这个人了,管下我这种穷屌丝能在21世纪那个滨海城市的黄昏能追上落日也未必能追上一个朋友圈只会发美食美景美颜脸的女人,哈哈,你这叫他如何能控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继续佯装道:“这边,对,左边,再靠近点瞧瞧,是不是眼睛里有啥异物?”杏儿天真无邪,糊里糊涂的又凑近了十来公分距离,管下我只觉得质底如幽兰般一阵淡淡的芳香在拢盖着他,疏磨着他,他瞧准时机,看好杏儿跟他脸的距离,像一只爬在池塘变色伪装的蛤蟆,舌头像蛇信子一般弹了出去,刚好把杏儿唇边的红和甜都给舔了。这一招声东击西,迅速非常,杏儿被卒不及防的占了便宜,脑袋蒙白一片,本然的抽身回来,才意识到刚才被人偷袭,被人偷吻了一下,想着自己这辈子还没有被人亲过的嘴,又惊又怕,一下子觉得千百次委屈都上了心头,哭泣起来:“我道是少爷你眼睛真有问题,不想是又来诓骗我们这些可怜人儿,嘤!嘤!从今往后,休要我再理你那些泼皮烂孬事儿!” 管下我看杏儿哭的满树梨花颤,觉得好笑,但又对这小美人儿心生恻隐,春梅看着这一切,好像已经是预料到的一般,只在旁边吃吃的笑,继而又奚落起杏儿来:“我都跟你说啦,我们这主儿是个泼皮小无赖,吃亏了吧!他哪怕老实乖巧点这次哪能掉到湖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害得我们被责骂,担惊受怕的?” 杏儿越听越觉得委屈,只顾不停的抽泣,春梅安慰了她几句,便道:“快别哭了,一会儿老爷就进来了,进来见你还哭哭啼啼,老爷可不高兴了!” 管下我听春梅讲到“老爷”,遂觉得奇怪,我是少爷,“老爷”肯定是我爹了,平白无故做了个小爷,又莫名其妙的给人做了儿子,听说封建社会礼教复杂,很多繁文缛节,我还是小心应对,先会会这从未谋面的爹…… 第四章 我爹叫做管礼堂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春梅唤那个叫全安儿的小仆儿跑去报喜讯没多久,回廊里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近来,廊檐柳枝上的黄莺也因为载阳春光嘀啾起来,春梅紧张的叮嘱管下我道:“这会老爷进来,小祖宗你可学着乖巧些,收起介天里那些乖戾顽劣,好省得老爷又要责骂我们!” 嘀笃的脚步到了门外,听的到有个嘶哑又不失洪亮的声音问另一个人:“犬子这次的事情还有劳先生操心了,后面还有些叨唠的地方望先生不遗余力,老朽叫管家跟着打点就是!” 一个道:“老世翁说的哪里话,令公子的事在下哪敢怠慢。如今靳儿现已经醒转,如今已无大碍,只需这半月内叫下人按着方子把药汤煮好,饭后20分钟服用即可。” 苍老洪亮的声音道:“如此这般,甚是谢谢先生!” 那个道:“老世翁如此客气,当真折煞某也,先不说这些,咱先进去看看令郎吧!” 管下我打闪着双眼瞟着这两位老先生,只见一个头戴方形纶巾乌纱帽,身着一袭绯红官袍,胸前补子刺绣了一只开屏孔雀,人长的方脸宽颐,甚是伟岸,加以银丝般过胸长须,徽毫似齐眉眉须,目光凛凛,很是威严;另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着一色青色长衫,发髻上束青色发巾,也是形容儒雅,慈眉善目。 管下我经常看些古装剧和历史书籍,知道那个高个子老头最少是个当朝四品官员,那个被他叫做先生的,应该是名郎中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好似招摇撞骗撞上公安派出所一样,心砰砰七上八下没个底,兀自寻思,也不是要行骗进来,我也弄不明白咋就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又莫名其妙的给这个糟老头子做起了儿子,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一声不吭,看这些人做何发作。 那高大老头挥下衣袖,春梅、杏儿领诺下去,他拂袖半弓,一屁股坐在一只深棕色凳子上,状稳如老狗,拿着严厉的眼神逼视着管下我。 管下我呆若木鸡,一声不吭,老头直到盯着他,看他怎么交代这次祸端,哪知道那孩子平日呜呜喳喳喋喋不休的人,今日却一副老树盘根少年老成,不单不唬他,还有些熟视无睹的样子,自己都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他会事先开口认错的,倒把自己搞得最先毛燥了起来,日他娘,这龟儿子怎么突然和他政敌毛血旺一个德性啦,要老子先来,老子就先将你一军,就提了狮子嗓道:“孽子!你可知罪否?” 管下我不置可否,嘴角挂笑,这老头跟自己在翠春园老爸茶厅喝茶的老头怎么那么相似,僵头硬脑,顽固自得爱骂人,每次开奖前都信誓旦旦,说如果不中不过68大寿,每次指美国打伊拉克,没一次打中,每次开过奖好像又看准了,又开始立毒誓,每次都害自己打码跟丢,管下我怔怔发呆,啊了一句,说:“这期头尾掐掉569,如果不中,我给你当儿子!” 老头和那个郎中听他胡言乱语,顿时慌了神,他们哪里知道,现在那个生理年龄只有13岁半的少年,已经植入了来自一个未来21世纪四十岁的人的脑袋,那个人在21世纪一事无成,靠打游戏,看仙侠和穿越小说度日,以喝酒和想入非非度荒,不思进取,浑浑噩噩,是个废材。 那中年郎中急得像只鹌鹑,以眼会意老世翁道:“老世翁莫急,我再给令郎把把脉!” 管下我就把手伸给他,管下我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胳膊,腕,手背手指都洁白细腻如丝绸,右手指头上被香烟屁股熏黄的手指头也变得修长去葱,真不愧是达官富贵人家含着金钥匙降生的孩子,他又下意识的摸了把自己的脸,挖槽,感觉摸在妙龄女孩的水脂脸一般,丝滑粉嫩,他更加笃定了,完了,自己真的跑错地方了,宿舍里还有三坛酱白菜,两瓶腌咸萝卜,半条晒干的海鳗鱼,半斤多鱿鱼干,六斤白酒都没吃喝完呢…… 管下我呆神呆脑,听得胡郎中满腹狐疑的说:“脉象平稳,血气充足,”又好奇的看着管下我,打量的就像中央台签宝节目的专家在看宝贝,端看了好久,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对啊,心平脉稳,心门不泄,一点问题都没呢!”郎中看着管下我问道:“公子,老夫问你个事,你好好回答。” 穿官袍的爹正视着他,意思也是要他好好交代,如果隐瞒,少不了脱层皮肉,他捣了捣头,意思是你问吧。 胡郎中就说:“公子前阵子是不是去过一个地方?”管下我心里憋屈,你个奶奶的,我初来乍到,连门都没迈出去半步呢,被你们这两老头一审一讯的,好像自己偷电动车被警察抓了一样,管下我寻思着,自己穿越过来,还没能好好出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呢,他对郎中说:“先生说的是哪个地方?行不行也带我去?” 爹老头以为他装傻充愣,就气呼呼起身来要找戒尺教训他,胡郎中拦住道:“老世翁莫急,看公子怎么说嘛!” 管下我也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神神叨叨的,难道那地方邪乎闹鬼啥的,就说:“先生说的是哪个地方,我—侄儿实在不知道”,我换了个自称,显得懂点礼数,免得他那个买彩票都中不来的官老爹一急一唬的,像只老白猿。 郎中先生慈眉善目的看着他说:“我说的地方是邢云塔,你当真不曾去过哪里?” 管下我心想,那到底是块什么禁地,去了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说去了也是之前的他也就是那个官老爹的真儿子去了,我初来乍到,当儿子都当的别扭,怎么就去了那里呢,邢台塔,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郎中先生见他不语,官老爹认为他装傻想混过去,气的胡须都吹了起来,咋呼呼起身喊道:“唤安全儿进来!” 第五章 安全儿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惶遽不安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下,头低得都看不见眉头,颤兢兢说:“给老爷请安,给先生请安,给少爷请安!” 管老爷笔直端坐,如青松不倒,一张脸犹如封蜡看不出表情,那小厮颤栗不止。管下我看到他“爹”开始训着下人:“安全儿,你也不必惧怕,你只须说出,这次去邢台塔到底是谁的主意,老实交代了就好,不好好交代,就跟上次一样,再杖挞三十!不,顺便让你家人领你回去!” 安全儿全身抖得像过筛糠一样,“小的,小的……” “这事不怪他,这是我的意思。”管下我突然说话。 管老爷一听,气都岔了,唾沫几乎都喷到胡须上,像只嚼沫的山羊,直着管下我斥道:“竖子,家门不幸哪!管家世代书香,恭训达理,哪知生出这般孽畜!我愧对老管家啊!”斥着就操起戒尺,挥着就要打管下我,胡郎中就势拦下道:“老世翁别动怒,我看靳儿只是一时贪玩,青骢少年嘛,日后稍加管教便可!” 那戒尺便落在管下我额头上,力道也不是很大,他摸了下,还是微隆起了个包,他小时候没少挨他那个杀猪匠老爹的抽,现在这个管老爹有点老了,又没下力,他想起小时候杀猪匠老爹拿荆条抽得自己屁股开花,倒觉得自己这个四品以上官老爹太慈爱了!管下我赌对了,这个老头子是个护犊的老畜牲,只是套用着封建时代君、臣、父、子那套,装裱下当爹的威严而已。管下我想到自己那个杀猪匠老爹,在他八岁的时候,因为顽劣,偷偷爬进邻居家偷了人家几个果子被邻居看到投诉,他爹刚好喝得半醉,把他反手从后背绑了,吊到梁上,脱了裤腰皮带就抽,打的他全身鳅爬蛇行的瘢痕,那个邻居也吓傻了,这哪是打儿子,这是刑讯逼供啊,搞到后面撞见他来偷果子,那邻居也不吭声了,任他偷几个果子也不死,怕他杀猪老爹把他打死了。所以从刚才小厮安全儿进来开始,他就下定了主意,赌他一把,赌那个管老爹会怎样揍他,他寻思着再怎么打也不会比杀猪匠老爹狠吧,况且他那个年纪,跟自己那个杀猪老爹那身蛮力比,简直就是菜鸡遇到疯狗,哈,他心儿乐开出花:这回咱真的有爹坑了。如果世空无序,万物轮回,那个杀猪匠老爹管合作给自己当儿子,老子非揍他个半死!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搞笑,不是有话说吗,不是冤家不进门,谁都有给人家做儿子的时候,不知道揍儿子是从哪个王八蛋开始的,开了这个头,结果谁都逃不脱,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最无辜的是自己了,改到自己打儿子了,可发现这年头老婆比钻石矿还难找,生小孩更是金贵,管下我那代八零后几乎都是野生放养的,到了九零后,零零后,老婆小孩别说打,男人只有挨揍的份,又好像给这个当儿子,给那个当孙子起来!生不逢时,真是龙种也打不过臭虫,他真的有点为自己也为他那代人叫屈。现在好了,打七星彩没中,可是中了个满脸板面筋但是舍不得打自己的老爹。管老爹看到戒尺一哐当掉在他额头上,怔了一下,又不好过来看,长吁了口气,甩开袖子走了出去,胡郎中赶忙看下他额上的包,见无大碍,也跟了出去,唯有那个叫安全儿的小厮还跪在那里不敢动,管下我觉得搞笑,干咳了一声,他还有点不太习惯现在这个刚长了喉结半稚半雄的嗓门:“哎,那个谁,起来,赶紧给我拿那面镜子过来,我要照照。” 安全儿犹如刑满释放,可是又怔住了:“主子,你刚才唤我什么来的,那个谁,我的主子耶,我是你的安全儿,这次你可真够仗义的,帮小的全部都给挡了,不枉我上次为你挨了那三十棍子!” 有马仔的感觉真好,管下我又试探道:“安全儿,如果这次少爷我把事情全推到你身上,你会不会恨我?” 安全儿一听不由得又要跪下来:“主子耶!你说的什么话哩,别说这三十棍子,就是三百棍子安全儿也能给主子揽下,主子替小的做主是小的福分,小的替主子受苦才是小的本份,你这么说,可是折煞小的了!” 管下我笑笑,心想,这安全儿跟我差不多,都被揍的斯德哥尔摩症出来了,有一阵子,杀猪老爹没有揍他了,反而浑身不自在,感觉皮肉不该是这么舒服这么平整无伤的…… 安全儿道:“小的先出去叫春梅和杏儿姐进来侍候主子,等下洗换过,一到掌灯时分,要去夫人那边用饭了。” 夫人?莫不是我娘,是了,捡了个老爹,还得有个老娘,我是该去看看娘长什么样子,反正原来那个娘、杀猪爹的老婆对自己还不错,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被杀猪匠揍成瓜瓢了…… 第六章 邢云塔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葛七和康麻子冲过第二道茶的时候,从古驿道策马奔腾而起的扬尘弥漫了镇河左岸的杨柳,信使快马扬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的凝望和疑惑里,康麻子道:“这般风驰电挚的信件这么些年都没多见了,葛兄,以你经年经验,能是怎样急迫事,让三级金翎传书一日里连着三趟赶过去呢?” 葛七环视了一下左右,茶馆也没几个客官(这几天各隘口各守关的加急新书让百姓也少了喝清茶的雅兴),他压低嗓门对康麻子神秘兮兮的说:“关中大乱,关中渭北王二起义后,安塞人高迎翔、宜川王左桂、洛川张存孟、延川王和尚、汉南王大梁等纷纷响应,暴乱扩至整个陕西,贼乱已成燎原之火,兵锋直指潼关,逼近长安,形式危如垒卵,城中有的王公贵族、富贾商旅多已收拾好金软细作一路逃散,穷困潦倒的人家只能是惶惶不可终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熬煎,天下有分崩之危,百姓有倒悬之苦,可那些食朝廷俸禄的看着賊势大,丢下百姓率先逃跑,你说这如何是好啊?” 康麻子也是一脸抓急,窘的脸上的麻子越发鲜亮了起来,葛七看着倒笑起他来:“我观康兄这个模样,倒是比今圣当前小公公还急哪,我要是兵部尚书,倒是要拨你十万精兵,让你前去御敌杀贼,兄万万莫做了那误国殃民的王振公公也!” 康麻子刚想责备葛七涮人没个大小长短,什么玩笑都敢开,冷不丁发现对面桌子上坐了个戴黑色蛤蟆镜的少年,他觉得好生奇怪,一般带蛤蟆镜的要么就是说书的先生,要么就是算命占卜卦爻的,再不是也应该是个拉二胡弹竖琴吹唢呐的,一些上了年纪的,看着这个少年,年纪轻轻,面如冠玉,印堂开阔红润,四庭通畅,气色倒是不错,带个蛤蟆镜倒显得有些奇怪,禁不住就闭了嘴。葛七看着康麻子,也禁不住望那边桌子看了看,只见那少年身后立了一个彪形大汉,一身肌肉虬结,如铜墙铁壁一般,甚是魁梧。那壮汉目光凛凛瞪了他们一眼,康麻子和葛七不明白他们身份,揣摩着现在也是多事之秋,不由得噤若寒蝉,只埋头沏茶,连茶壶出水和吞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少年倒是微微一笑,茶小二上点心时他倒是吩咐小二给他们俩送过来一份舂丝桃花饼,若无其事的在呡茶摇扇子,嘴角始终挂着那说不明白的微笑,弄得葛七和康麻子倒拘谨起来,连忙起身道谢。那少年褶了下扇,示意他们坐下不谢,又笑着自斟自呡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葛七和康麻子突然望见天空顿时风云际会,簌簌叶落,镇河两岸杨柳乱舞,雨前风呼呼刮了起来,他们望向城北金鸡山的方向,那里已经阴云密布,雷霆闪电交加,想必二十里外的邢云塔方向已经滂沱大雨,这边窗棂上也滴滴落下雨来。 康麻子端地不安起来,今年关于邢云塔的传闻传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玄乎,再看着这少年神秘莫测的微笑着,他越发的心里七零八落,越来越理不出个头绪。 葛七也是板着脸,一副思绪万千的模样,也不知对面少年那边桌子上啥时候又多了几个带斗蓬的人,那几个带斗蓬的看着对面葛七和康麻子,有一个带着斗笠,望着他们俩从怀里抽出一柄佩剑,呛一声他们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吓得他们汗毛倒竖,那个始终挂着微笑的少年摆了下手,那拨人倏忽之间就不见了,茶小二上来收了茶盘茶杯,得意的拿起桌上一块碎银,满心欢喜的去找掌柜的邀功劳去了。 第七章 金帛密卷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康麻子在窗口探看一下,确认刚才那拨人已经走远,不由得用手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柳岸边河道的风阴冷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会他眨巴着双眼望向葛七,葛七也是一脸肃穆有疑不决,他轻声对葛七道:“葛兄,你道是奇不奇怪,咱地界上好似不太平这阵子,不明来历的人来了一拨又去了一拨,看嘛,也不是行夫走卒,也不像行商坐贾,不押镖献艺,也不似行医算卦,好像跟一个地方有些关系?” 说着,一脸疑惑的看着葛七。 葛七道:“那有啥奇怪的,咱地界九省通衢,自古南来北往,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你倒是少见多怪!” 康麻子貌似难以死心:“嗯!嗯!葛兄莫非…”,说着有用手指醮着茶渍在桌面乱画:“葛兄当真没有听说过金帛密卷?” 葛七显然吃了一惊,惊疑的看着康麻子:“金帛密卷,兄台何处说来,那是什么东西,老夫今年六十有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说着有闪烁着双眼望着康麻子,葛七鹳眼鹰鼻,蚕眉鸷目,平时多有心机,他明显是早有耳闻的,此刻却装作一脸懵懂故意问回来,显然是想从康麻子口中套出更多话来。 果真,康麻子像个卖弄学问的学究一样故作神叨的轻声说:“我听说这金帛密卷,好像一共有九章,每一章有两幅,一幅是文字注释,记录在锦缎上,一幅是图画,描绘在楮纸上,详细记述着天朝的山川河岳,龙脉走向,矿产宝藏,兵法韬略,诡计阳谋,冶金兵工,关隘城防,不一而足,应有尽有,细微到如何伪装巧扮,打入内奸,里应外合;安插鹰爪,贿赂政要,反间离间,行毒刺杀,使蛊下惑,甚至于天命谶纬,破坏气象,使用瘟疫流毒无所不用极尽……,你说这金帛密卷能厉害不厉害,倘若这密卷落入关外奴酋手里,咱万里汉家江山如何还能守得住?” 康麻子情绪越来越激动,差不多都能咬到自己舌头了,葛七也不禁皱眉:“我听当年择端张公所绘清明上河图也隐藏了很多的秘密,听说张公因为关外金人金戈铁马经常袭扰中原,狼子野心,欲图饮马黄河,染指中原,而公人微言轻,圣上所好蹴鞠丹青奇石而,荒废国事,任用奸佞祸害忠良,公遂作这清明上河图,意图揭露内奸权贵蛊惑圣听,金人如何勾结汉奸权贵,如何在京师乔装刺探,如何这般那般是也……” 康麻子不由得抚手称赞:“葛兄一番高见,弟望尘莫及也!可惜当年张公所绘之画,亦不能被徽宗所识,直道是因画而画,殊不知是公惮精沥血之作也!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靖康耻,二圣北虏受辱也!” 葛七也深感遗憾,怅然叹息曰:“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遗民忍死望回复,几处今宵垂泪痕!” 康麻子附喝道:“此轮明月当头照,万里边关何易旗,可如今,这帮胡人的螟蛉之子野人后裔回来了!” 第八章 陨石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潇潇雨歇,葛七和康麻子跟着收敛的雨脚趟下楼来要回家去,不期有个小厮兴冲冲的跑上楼道一头撞到了康麻子的小腹上,康麻子刚想发火,葛七眼神犀利,看出那小厮后面跟这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葛七抬手作揖道:“老生见过管公子!” 管下我已经稍微有点习惯了大家把他当成老管都御史的公子管靳了,刚开始看到那些毕恭毕敬阿谀奉承的嘴脸倒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但时间一久一习惯了倒也厌倦了那些巴结奉承,管下我也不认识那葛七和康麻子,他们认识自己就好。此刻葛七和康麻子侧过身去先让管下我和安全儿先上了阁楼,管下我打开折扇也不看他们两个,安全儿叫小二上了上等的碧螺春茶,康麻子还在楼梯底下涎着脸望着他。管下我拿着扇子指着他:“老世叔可有话讲?” 康麻子一脸搭笑,挤得脸上的麻子都显出献媚的光泽来:“靳公子好生健忘啊,记不清老朽这张麻脸了?上次邢台塔毓湖旁老朽还老猪拱甘露,喝了公子一壶好酒呢!” 管下我就故意拿扇子敲敲脑门显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还想着跟他们打探关于邢台塔的事呢,便跟康麻子说:“老世叔!今儿实在无理了,你看我这记性。竟然今日又得撞见,不如再酌两杯好茶,天也向晚,晚膳由晚辈给两位老世叔做东吧!” 康麻子和葛七踏到楼下的脚不由得在半空踅停了一下,葛七道:“哪敢哪敢,管公子赏茶,咱俩老朽倍感荣幸,那还敢叨扰那晚饭,公子使唤,老朽们遵命便是!” 管下我给葛七和康麻子赐了座,安全儿侍立身旁,他随叫安全儿也坐下,说不在府中,没有那么多礼数,葛七和康麻子就一直恭维管下我洒脱奔放,不囿礼教,对下人又如何如何的好。康麻子刚开口想问他爹老管御史的安,管下我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对他们说:“请两位世叔上来,还是上次的事情”,说着环顾了下四周:“两位世叔尽所能知,知所能讲,把这邢台塔的事儿好好跟侄儿好好谈谈!” 康麻子颔首低语,一口茶后轻声说:“公子尚记得上次老朽跟您说的那个事吗?” 管下我道:“何事?” 康麻子也奇怪了起来:“想必公子业已忘记,但我听说公子上次墮了毓湖的水,回来后一直身体欠安,也不奇怪,老朽就更加细致的说说这个事吧!”,说着拿眼斜睨一旁的安全儿,管下我道:“你去集上买点养眼可心的小饰物,挑几样上好的,回头带给春梅、杏儿她们,剩下的赏你了!”安全儿接过银钱,兴冲冲的望集上跑去了。 康麻子这才放心地说:“公子,天外星坠可听说过没?”管下我笑笑,那不是陨石吗,恐龙就是被这玩意搞灭绝了的,发生于1908年俄罗斯贝加尔湖西北方向通古斯河附近的大爆炸,还有发生于明朝天启六年发生的王恭厂大爆炸都跟这陨石有关。他对康麻子点了下头,康麻子继续往下说道:“这些年天象异样层出不穷,先是嘉靖爷那年关中大地震,山河摇晃,神州尽裂,民毙命上百万人;而后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天突降奇寒,酽寒为数百年所未有,六畜冻死,八禽倒毙,瓜果花木僵硬若冰凌岩柱;再是后来,天降旱,黄河,渭水,洛河皆断流,江淮涓滴不畅,九州大地,犹如旱魃过境,土地皲裂,焦土万里,人与畜多有渴死者,枉言水利灌溉焉;又后来汛涝又来,你说这天气也忒奇怪,跟他们吃坏肚子一样,一会儿上火热膛烧肝焰肺,便秘屎都屙不出,恨不得把人烧死了,一会儿又风雨飘摇,如洪水猛兽久涝成疾烂肚沤肝,如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河倒流,百姓生灵尽成海啸之下的蜉蝣,溺毙者亦不可尽数也!” 管下我听这康麻子讲的蛮是精彩,不由得以扇击掌,算是赏识和鼓励,康麻子不由得又讲到天启六年的那次大爆炸来,天启六年的大爆炸也就是王恭厂大爆炸,与古印度的“死丘事件”和俄罗斯的“通古斯大爆炸”并列世界三大自然之谜,至后世原因尚未揭开。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也就是端午节的第二天,京师天空碧澄,蔚蓝如洗,忽有声如吼,从城东北角渐至西南角,天空中滚过一颗赤色的巨大火球,一声惊天旱雷一爆,顿时天亮如赤练,霎那间天崩地陷,万室平沉,天空中纷纷抖落下瓦砾、碎石、衣物、树杈、人和动物尸首……飞灰弥漫,继而四周疾风狂浪,天空像被一个滚筒扭曲了一般,天幕频频浮现过赤、橙、黄、绿、青、蓝、紫,四焰吐烟,如孙大圣踢下八卦炉,亦如七仙女挥舞七彩袖,飞沙走石,天旋地转,真真是个万物碎裂,煞是堕入深渊地府,无尽炼狱……最不可解的是那场灾难当时陈尸两万,死者皆身无片缕、赤身裸体,皆面目可怖,飞鸟走兽死的亦不可尽数,象房里的大象亦惊跑出来,狼奔豕突…我天启皇帝吓得惊慌失措,慌张躲在交泰殿一张桌子下,幸好无事,侍候帝进早膳的太监们却不知何故,都已毙命,帝不满一周岁太子亦因惊吓过度而夭!” 管下我听得炯炯有神,他一直以来都是学校的学渣,历史课考个60分的都很少,你跟他说明太祖朱元璋他兴许还能认识,问他明朝16帝他大概能背出四五个来,天启皇帝因为干木匠他记得,还有武宗朱厚照喜欢在豹房逗耍和封自己做大将军,他看港剧也有点印象,还有那个抢了侄儿皇位的是燕王朱棣,牛人一个能记住,后面能记住的就是这个亡国皇帝崇祯了,而且很不幸,自己早不赶晚不赶,赶在大明天下最糟糕的时候来了,现在是崇祯几年来的,得从这俩老哥嘴里套出话来,不然做亡国奴都做的不明不白。 管下我啜了口茶,对葛七和康麻子道:“康世叔所言且是前朝之事,不管好歹也已经过去,如今天下纷纷,国内年年灾害不断,民乱盗贼四起,关外满洲奴贼屡屡犯境,当今圣上身躬体敏,兢兢业业,且天纵敏捷,今登基已逾……几…载耳,尚不能力挽狂澜,定鼎社稷乎?” 葛七和康麻子见管下我妄议当朝天子,皆已吓得冒出阵阵冷汗,只是纳闷,这当朝御史的公子,怎么连当今天子几年都记不住了,看来上次溺水对他影响极大,葛七不由道:“当今圣上开基二载,况已裁决阉党,清除余孽流毒,重新任用袁督师,封为太子太保,并赏赐蟒袍玉带,加筑宁锦防线,我汉家天下可无忧否?” 管下我也是紧张一逼,原来才崇祯二年,这劳动模范优秀青年崇祯皇帝一共当了多少年就挂在景山歪脖子树上来的?好像是十五年,还是十七年,妈的,历史考题好像没考过这个,怪自己不用功也没用了,还好还有十来年,十来年了,估计还可以沾沾御史老爹的光,好好的拼拼爹。现在是崇祯二年,好像那个袁崇焕崇祯三年就被皇帝给剐了哟,还有今年,袁崇焕会在皮岛上计杀毛文龙,现在是崇祯二年,袁崇焕杀了毛没有,妈的,明朝的大臣还有封疆大吏怎么都像粪坑里面的蛆似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一个劲的窝里斗,他不无焦虑道:“袁督师重新督师宁锦,自然最好不过,不过我听说袁督师与皮岛毛帅(毛文龙)素有瓜葛,怕是掣肘,两胳膊不能一致往外伸?” 康麻子急到:“我听得消息,虽然平日里毛总兵自恃功高骄横无理,跟朝廷索要粮饷过多,但方今乃多事之久,敌酋在关外虎视眈眈,袁督师必无视前嫌、同仇敌忾,好像袁督师已经带领封赏与犒劳的仪队与牲宰,前往皮岛慰劳毛总兵也!” 管下我颤栗个激灵,沃日,袁崇焕速度真快啊,毛文龙命不久矣! 第九章 毛文龙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心下烦躁,一烦躁就要喝酒,一开心也要喝酒,天寒地冻了要喝酒御寒,褥夏三伏了要冰镇啤酒解凉,无人唠嗑对饮也要自己喝,筹光交错宾朋满座更不能错过机会,葛七看日下柳梢,起身欲告别,却被他拉住袖子,康麻子倒是一麻脸麻亮,想着继续逗留下来用膳,葛七道:“世侄款待,老朽不胜感激,只是出外太久,回去恐贱内叨扰,这还是好的,最怕的是家中犬儿顽劣,毁僖毁荒,私塾先生布置之学业,可能已经丢到的爪哇岛,返家贱内又得一通责备也!” 管下我说:“老世叔空有余虑矣,家中侄儿方多大,且这般管教森严,形同桎梏矣,如果令郎顽劣得如那豹子猛虎,敏捷像那雄鹰猛隼,那岂不是美哉,现今天下,形式涛涛,我朝缺少的不再是那摇头晃脑只读圣贤书的空谈文管笔吏,而是那提枪上马冲杀陷阵勇无可挡的将军,令郎若能成为关二哥或张三爷那样的万人敌,你岂不是跟着青史留名?” 正说着,酒保把那酽热的酒已经摆上桌面来,封子一启,阵阵酒香直抵心脑,康麻子心头一酣,也一个劲的劝阻葛七返家,葛七无计可施,又只能坐了下来,这回安全儿也买了一股脑儿的玩意饰件回来,见着管下我开始上酒上菜,知道这搞事的主儿又要作妖了,也是无计可施,做好了回府挨责的准备,管下我叫酒保给他上了两个菜,他自己在另一边桌子也自饮起来。 管下我吸溜了一口老酒,看得葛七和康麻子一愣一愣的,他们平素里都听说管御史府上对管公子管束甚严,方今一看,这管靳公子年纪方才十四周岁满,喝起酒来却似老饕,管老御史真真是枉费心机也!葛七想起刚才管公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这般谈吐,当真是少年老成,倒像是不一般的人物。其实他和康麻子不知道,这个管靳公子、佥都御史的崽,已经被偷梁换柱,已经植入了一个来自未来二十一世纪的无赖大叔的大脑,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管下我敬过两位老先生道:“两位世叔,但饮多食,今天麻烦了两位一天,侄儿觉得和两位甚是聊的来,很是投缘,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侄儿我先干为敬了!”说完一骨碌一杯酒下肚去了,看得葛七和康麻子惊骇不已,他们哪里知道,管下我经常在他们的未来喝过多少的假酒劣酒,甚至工业酒吧都喝傻过那么一回,好像这次稀里糊涂的跑到崇祯二年来也是因为拜了个工业假酒的福。他们不知道,管下我好酒倒是没喝过几回,劣酒假酒醉酒烂酒有意义没意义的酒喝得海了去了,他几乎对劣酒都免疫了,何况明朝的酒蒸馏的比后世还要清淡一些,又是完完全全的粮食酒,管下我提着桶来喝,都是沙沙水,小菜一碟的啦。 管下我看他们傻愣愣的看着他,不由笑得:“两位世叔不必惊慌,侄儿读书功课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样样学不来,倒是喝酒跟孔老夫子一样,那是海量,天生的会喝,恐怕是孔老夫子看我学习不行,恨铁不成钢,把他喝酒的本事倾囊相授也!” 葛七和康麻子不由得相视一笑,也哈哈起来:“想不到管老御史家的公子,天赋异禀,谈吐举取非凡,是我们两个老骨头,肉眼凡胎,看不出其中造化也!” 管下我被这两个老家伙捧的屁颠屁颠的,都忘了自己叫管下我了,哈哈,在这里,自己应该叫做管靳,以前做管下我的时候,自己喝酒老是贪杯误事,因为喝酒被公司领导开除的有,当街出洋相遭计程车司机拒载的有,因为嗜酒如命,在饭桌上以舌舔酒被自己爱慕的姑娘当场讥笑的有,因为贪杯多饮喝了太多的熊胆酒,身体燥热如火燎,跳到水井底下蹲了一天的有…,以前喝酒是个笑话,是失败,是一无是处,是别人无聊茶余饭后的笑柄,现在喝酒,哈,怎么说也是气定神闲,谈笑间,多少英雄成枯骨,万千功名因贪杯,真TM要喝出他个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记不住那句话怎么来了,反正看小日本小片的APP经常看到,反正很牛逼的样子。 管下我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太大意,自打自己穿越过来,也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自己顶着管靳公子和管老御史的巨大光环,所以每次才能迎刃而解,还是要该谨慎时得谨慎,这管公子这个身份可是来之不易,管下我突然一本正经严肃道:“两位世叔,在侄儿上来嗽芳阁的时候,侄儿迎面碰上几个行装古怪的人刚下楼来,披风斗蓬,佩剑藏匕,行举煞是可疑,两位世叔可曾目睹?” 管下我不提还好,一提康麻子的酒顿时觉得冰凉了不少,康麻子想起那把剑的寒光,还有那一声尖锐的利刃出鞘的呛声,不由颤道:“公子也看到这几个人可疑,我才说呢,这几个人的语音和体格,身法与手段,身上那股子戾气和野性,老朽看着好像不是我们中原人士,多半是北边关外胡人,不曾想边关稽查管控竟然也如此松懈,能放着胡人进入中土,你说可不堪忧?” 管下我想起张择端所绘的那幅《清明上河图》,又想着康麻子所说的有关金帛密卷的各种秘密,不由心中一凛,想着明朝末年的腐败与荒废,武备不驰,边关不修,文轧武僖,党派内斗不休,阉党祸国不断,各级官员敛财五度,土地兼并农民破产,自然灾害频频,朝廷却要横征暴敛,兵饷、粮饷、练饷、剿饷、辽饷…天下纷纷,流民没有活路,只能揭竿而起… 管下我左算右算,算上崇祯实打实还有十五年吧,挨过十五年自己也才五十来岁,不对,现在自己是管靳,才十四周岁,才加十五年,自己也才三十岁不到,这大好的青春年华,这衣锦无忧食甘哺腴的钟鸣鼎食之乐,就因为这一锅粥乱糟糟似的大明葬送了这万里江山,就把自己的好日子也葬送了,不行,当务之急,得想办法,阻止袁崇焕杀毛文龙,毛文龙可是关外满洲贼人的背后尖刀,满洲贼每次骚扰边境都不敢倾巢而出,大多都是毛文龙在后面捅他们屁屁,虽然毛文龙这哥们贪财无厌,但也当真是个带兵统将的人才,袁崇焕杀他,真乃是自毁长城,自断手足也! 葛七和康麻子见着管下我眉头不展,心道这少年果真非比寻常,第一次在邢云塔见时以为他只是个纨绔公子,不想第二次再见,倒是士别三日叫人刮目相看。康麻子抓起酒杯,敬重道:“老朽等枉活人生六七十载,尚不能为国家黎庶尽点微薄之力,管公子有这等胸怀,实在叫我们这些老的敬佩!” 正说着,楼道笃笃笃听出是一阵趔趄凌乱的脚步声,旋即看到有个姑娘扶着一个身影高大的少年,少年角色煞白,脸上颧、额都有跌青的痕迹,那姑娘带个斗笠,笠下蒙层黑纱,看不清面目,但看着身材甚是稳健苗条,管下我看那少年,不由一怔,这不是俞少侠吗,怎么就受了伤,谁有这等本事能出手伤他,这俞少侠的本事他可是亲眼所见的,前些时日,管下我在东市溜达,看到有伙行脚的在本地摆擂,这俞少侠先是挫败了一个耍铁线流星拳的壮汉,那壮汉三天里连败各路走南闯北的江湖好汉,很是狷狂,站在擂台上像座铁塔,出口粗鲁,罹骂揶揄天下没有一个英雄好汉,个个都是缩头乌龟,连一个敢跟他交手的都没有。擂台下横七竖八躺了几个被他打下去的好汉,两个已经倒了气死了,剩下那几个也是重伤,下面的看客面面相觑,那个耍铁线流星拳的好汉连续大声邀战,无人敢应,被他所谓一帮同门围住,一个劲的溜须拍马,什么大师兄英勇无敌,战神现世,巨灵神伸掌,拳打山东山西不见英雄,脚踢河南河北难寻好汉,那壮汉被捧的哈哈大笑,一撮卷胸毛在胸口蛮是抖擞,得意间不想一个少年呼一声跳上擂台,快的台上台下的人都不知道他从何处翻飞上去,带着一阵破风声,夹带起几处簌簌落叶。那铁线流星拳大汉惊异的看来了个有点斤两的,遂重新抖擞精神,拳未到,拳风已经到了那少年的面门上,那大汉比那少年还高出半个头,无一意外,这少年可能要跟之前那几个上台的一样,被他打得断骨裂肝,摔下擂台。可转眼间,那少年已经侧过头去,那大汉拳头带着凌风贴着他的右耳,他身半弓,一记重拳嘭的一声,狠狠的打在那壮汉腋下,顺便一个旋转,身影快似陀螺,那壮汉往前一倾,轰一声狗啃泥摔在了擂台上。那壮汉待爬起时,已经跌出了鼻血,壮汉摸摸鼻子,一股血腥气灌入脑门,他恼羞成怒,转过身,满脸杀气像饿虎扑食般朝那少年猛扑过来,双腕上的铁箍子哐当作响,那双拳力道极沉,破木劈石、断柱碎梁不在话下。众人都为着那少年着急,不想那少年面色沉静,毫无波澜,眼看着那双拳似两道流星,左右开弓,就要打爆那少年的头,但见那少年身法极快,一个睡罗汉自己倒地,壮汉扑了个空,少年反手撑过地面,手足掂地腾空飞起,在半空打了几个翻卷,落地时刚好一个旋风腿扫了下来,犹有千斤之力,那壮汉惊的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间抬起右膝格挡,不想腿抬半高,力道没使出,就被那少年一个鞭腿扫在会阴处,隐隐作疼起来。那壮汉顿时面色铁青,额头冒汗,欲再拼命,发觉右腿着地时已吃疼不已,右手刚刚挨过那少年一记寸拳,抬起来也是像软麻花一般无力,刺痛无比,这时他踮着左腿跳着,吃惊的看着那少年。门下的众多师兄弟看着壮汉吃亏,一股脑儿蜂拥而上,台下的观众阵阵倒嘘,都看不下去了。大家都以为那少年会吃亏,不曾想惊得他们下巴脱颌,那少年身法完全不乱,左突右击,上隐下现,招招击中要害,不多会的功夫,只见台上横七竖八,狼藉遍地,那些雄壮的汉子都被这少年打得倒伏,只有哎哟哟的出气,那耍铁线流星拳的壮汉满眼无力怨恨的看着他,他一脚踩在那壮汉的脸上,那壮汉顿时萎靡不振,少年朝壮汉啜了口痰:“赶紧夹了尾巴滚,只要在这地面,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见一百次打一百次!” 那壮汉唯唯诺诺答应,狼狈的站起要逃,那少年一个箭步跟上踢在他后腰上,壮汉一声哎哟又跌倒在地,少年踩住他右肩,抓起他右手一拧,像掰莲藕一般,大家听到一声咯嗒,不由惊叫道:“断了!断了,那恶人被他把胳膊给拧断了!”随着响起一声声喝彩叫好,莫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阿。那少年带着一脸奇怪的冷笑:“折你一条胳膊,下次再见再断你一条大腿,让你看看,神州中土,多的是能人异士!”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那少年几个凌空翻腾,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了。 如今管下我再看到那少年时,不曾想他已经身负重伤,是谁能有如此身手伤得了他?管下我上去打了个揖,关切的问道:“莫不是俞少侠呼,于何处受了那伤?需要弟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俞少侠此间多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弟及父老乡亲感激不尽,能用得上弟的,也是弟的福分!” 那俞少侠一脸无奈,对管下我说:“管公子,多日不见,感谢那天你慷慨解囊,我方能赎回先父遗物,现今天色已晚,有伤在身,先将些住下疗伤,管公子三日后可来寻我!” 管下我还想说些什么,搀扶他的那姑娘以一柄药铲掀起黑色面纱,瞪着一双寒若宸星的双眸,那双眸深若寒潭,管下我只好应声退了下来。 第十章 药王谷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还不到三天,管下我复来嗽芳阁寻找俞少侠,他心中隐约感到,俞少侠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到了客栈,方被小二告知那受伤少年和那罩面姑娘已经走了,管下我百无聊赖,又回到了府中。丫鬟春梅把他刚脱下的锦袍挂好,边给他脱靴子边念叨着他:“你说这一溜烟的功夫你又去了哪来,饷午时奶奶叫人过来传话,叫末时过去吃茶点,现在都申时了,我的爷,你到底是要靠点谱啊!” 管下我说:“前日不是才摆过流苏盏吗,如何今天又来?” 春梅道:“奶奶吩咐的,我这做丫鬟的哪里知道?” 管下我顿时心悸又纠结起来,按说他是特别相见这位“奶奶”的,这位奶奶长的像香港明星关之琳年轻的时候,看得他心口通通乱撞,但一想起她是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娘就不安和躁动起来。她是管靳的娘,我现在占了管少爷的躯壳,现如今也不得不叫她娘,想起管老御史这个老白猿一样的爹,还真为自己这个芳华绝代的娘感到遗憾,真是老猪拱了嫩白菜啊,旧社会女子真是我命由人不由我啊!啊呸!什么旧社会,二十一世纪的未来还不是一样,还不是有钱有势的阅尽美娇娘,落魄潦倒的磨亮万年棍啊,他以前曾经去过一次东莞,才知道什么是千金买尽佳人媚,无数璧人向锭碎,财富和权势才是赢得人生的基石,美色和奇货一样可居,沦为它们的附属物。管下我想起自己打的这个比喻,心满意得起来,穿起靴子拿了锦袍,径自往穿堂走去了。春梅在后面着急叫道:“你这人越发的古里古怪了,刚才好说歹说不去,现在又急吼吼的去,去也也罢,你倒是换件衣裳再去吧,现如今是在家里,你穿的倒像是要出门远行去的!” 哈!春梅肯定是怪他穿得不够休闲,现如今虽然是家国形式危急,但很多人都依然怡然自得,享乐成风,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一片歌舞升平,其乐靡靡,大把的休闲娱乐都没有见少,达官贵人依然清谈阔论,把酒赏花,蹴鞠遛鸟样样不落,市井小民依然是锱铢必占,呷昵流连,寻花问柳,单单不耽,整个帝国完全没有因为兵锋如悬出现混乱和崩溃的样子。 管下我像个能预知未来的高人脸上现过一丝忧虑,但是很快又一扫而光,他奶奶的,这帮孙子祸到临头了一丝都没有知觉,老子担心个嘚儿啊。他笑了笑,在一处梅花枝头站立观望,春梅喘嘘着跑了上来,把他的锦袍换成了件轻纱罗锦,顺道整了整金束冠,两人径自样西厢这边去了。 到了奶奶门外,管下我想起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不由得在檐下踯躅起来,春梅看到他憨憨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我见你不怵老爷,却这么怵起奶奶来,真是奇了。”管下我笑笑,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春梅笑道:“看你像个犯错的孝子贤孙一样唯唯诺诺,我给你抠门吧!” 扣过几下门,奶奶屋里开了道门,开房的是奶奶的通房丫鬟叫做婧儿的,她睁着双杏眼跟春梅说:“如何才来,奶奶和大奶奶已经在湖边翠徽阁摆茶有些时了,还不赶紧过去,是等挨揍么?” 管下我涎着脸看着婧儿说:“姐姐不一起去,奶奶给你赏了吃的没?” 婧儿啜他道:“奶奶叫我回来寻板子,说是等你到了揍你哩!” 管下我嘻嘻的就往翠徽阁这边去了,他远远看见有个彩舸,描着金鹂彩鸸,有欢声笑语从上面传了下来。管下我来到湖边,拉起衣袍,顺着阶梯拾级而上,那个船是个泥石结构的防船,就像深圳那个观赏航母一样并不能行驶,塑于湖边摆阔装逼,还美其名曰:翠徽阁! 管下我过去跟两位奶奶请了安,有点像只插草草鸡一般拘束的坐在那里。很显然,古时候富婆们的生活他还是没有太多见识过,倒是大奶奶也就是他的大娘满脸慈爱,她是管老御史的大房,自己那个妈是二奶奶,也就是二老婆,案首下端是三奶奶,长的也是风姿卓越,国色天香。管下我有点弄不明白,这个大娘比自己的娘亲待自己更像个娘亲,满脸慈爱,敦敦教诲,他这也是才知道没多久,大娘在生下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后,养育到了六岁,却害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夭亡了,她也是心惧加伤痛,后面多少年竟然都坏不上,就催促管老御史纳了个小的,生下来的那个就是管靳也就是他了。听说大娘还是自己亲娘的近亲姨娘,古代女子真是贤德,嫁老公都不忘拉下侄女,都全部便宜了他的糟老爹。他的娘自从生了他后也是母凭子贵,被管老爷宠爱有加,大娘也是待他视同己出,甚至还劝着侄女也就是他娘再生一个,只是这二奶奶天生绝顶爱美,喜欢养生和保养,有着现代女性的觉醒和固执,不愿再生,管老爷和大奶奶都没有办法,也就不再多作勉强。大娘因为有个夭折儿子的担心,老管家家大业大,怕是一个不保险,又给老公寻来了一个美娇娘,也是她家里沾亲带故的,给管老爷生了个女娃,今年长到了十一岁,也就是管下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管老御史娶一个捎俩,这幸福美满的不要不要的… “靳儿再过几天就该过十四岁生日了吧,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倒是样样都让着我来。那也好吧,靳儿今年的生日还是大娘给着操办了吧!”大娘看着管下我怔怔的,就故意提起他的生日,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二奶奶(就是管下我的生娘)看着大娘也吃吃笑起来:“往年都是承蒙您操办,以后都还是您老人家操办,我如何敢抢了去。” 大娘啜她一口道:“你真是个真奶奶的命,只管生,不管养,恨不得啥事都得让你姨娘来,自己好落个自在逍遥。” 二奶奶笑道:“靳儿长那么大,全是您的功劳,我不过是不小心生了他罢。” 大娘就故作要去撕她,二娘乐不可支,管下我瞄这他娘暗道,他这个妈还真是个奇人。就听见大娘问她:“靳儿房里那两个丫鬟那个小的叫什么来的?” 二奶奶:“你问他,问我做甚? ” 大娘就笑着戳她嘴:“靳儿今年十四了,你做娘的一点都不操心,让人家听了,还以为靳儿是我们捡来的哩。” 管下我看着他极美的娘一脸茫然,不过还是回了大娘的话:“唤作杏儿,大娘。” 大娘看着他笑道:“杏儿,好,那丫头我倒是见过两回,瞧着那模样很可爱,就是有些稚嫩呆滞,还是春梅机灵乖巧些。”说了拿眼瞄了眼春梅,春梅在旁边插花热盏,不想大娘突然提到她,脸不由得羞红到耳根处来。 二奶奶看着大娘会心一笑:“说是这么说,靳儿现在是啥都不懂懵懵懂懂一个,”说着凑过大奶奶那边附耳低语,说的什么声音太小,管下我听不明白,但是看到他娘边说边那眼瞟着春梅。 大娘又咯咯一笑:“瞧你说的,以为靳儿能无师自通,这事儿可比背诵四书五经还不省力呢,如果他都不喜欢,把我房中丫鬟婧儿也送过去。” 管下我喝罢茶回来,支开了春梅,自顾自的走在道上,回味着刚才两位娘的话,满脸狐疑,有些不明白她们在指什么,一会“杏儿”,一会“春梅、婧儿”的,平时这两个娘都只是关心他在读什么书的,今天是咋肥事,正想着,就听到安全儿鬼头鬼脑的在跑到他背后,神神叨叨的说:“主儿,美事要来了,你怎么一脸苦瓜相?” 管下我道:“什么美事,跟我说来?” 安全儿故意扭过脸去,伸出左边手来一副讨赏的样子:“说了爷赏赐安全儿什么来,就凭小的几次三番替爷背的锅,不说今天这个美事,就是没有也该爷赏小的什么东西啦!” 管下我笑笑:“说,说完了爷给你赏个大媳妇,跟三奶奶屋里那个玲儿似的。” 安全儿说:“爷尽糟蹋小的,灵儿那体重,能把小的给压扁了,小的讨点钱花吧。” 管下我道:“再不说找打咯!” 安全儿道:“别别别!爷哟,小的这就跟你慢慢道来”,说着就拉住管下我,要往园中寂静处走了,管下我说:“什么事,不能在光天白日里说,神秘兮兮的。” 安全儿一脸坏笑:“我的爷儿,你还真是个实心的葫芦耶,这是能在别人天窗底下说的嘛?” 管下我跟他走下园中小道,安全儿看了四周,笑嘻嘻低声看着他道:“爷真不懂那个?” “哪个?” 安全儿:“怎么那个哪个?就是那个啊!” 管下我心底有了点谱,联想起两个娘的谈话还有现在安全儿神秘兮兮的样子,他猜到安全儿可能说的就是男女之事,看着安全儿那股机灵劲,他索性一个傻装到底:“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是哪个?赶紧说,少的脱层皮!” 安全儿吓到:“别别别,我的爷耶,你还真不懂哩,小的问你,刚才几位奶奶叫你过去,是不是说要给你过十四周岁生日啦?” “是的,这个又做何说?” 安全儿哈哈一笑,说:“爷,你该要破个瓜了!” 管下我不由一愣,破—瓜?他之前看过几本古典小说,那不是指古时候女子被那个啥吗…他想了想,不由有些明白了,哦,难不成古时候男孩长到十四周岁后就可以行房,为婚前做好铺垫,也为以后传宗接代做好准备,所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只是这种事老子懂啊,咳,大娘、娘她们都把他当做之前的管靳,以为他还是个雏儿吧,莫非这个管靳还真是个雏儿来的,管下我没交过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但是未来世界对男女之事比较宽容,皮肉市场也是比较开放,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更何况爷还是吃过猪肉的人呢。他想到两位娘刚才的谈话,一会杏儿,一会春梅、婧儿的,难不成是要给他物色开瓜的对象,他之前看过红楼梦,知道贾宝玉真正第一个有肌肤上关系的人是袭人,而且这袭人应该不是个雏儿,古时候好像给官老爷家少爷上启蒙课的,都会安排一些有经验的女性,省得他们在人生第一次的时候慌张错乱,举措不当。管下我顿时心花怒放,暗道,这两个娘真是太小看于我了,得让她们明白,管家少爷经验丰富,可能在她们看来是无师自通,嘿嘿! 管下我知道了是这个事,顿时放下心来,高兴的上去拧了下安全儿的屁股,安全儿哟哟叫疼起来,管下我说:“这是爷给你的赏!” 安全儿吃疼,眼泪差不多都出来了,满脸委屈的看着他,管下我掏出一块银两,赏给了他,安全儿喜笑眉开:“我就知道爷不是这样的人,爷是天地下最好的爷,小的给爷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管下我道:“得得,不说这个了,爷吩咐你打听的那个事打听到了没?” 安全儿说:“爷说的是俞少侠的事吧,打听到了爷,人家打听不来的不说,爷交代的小的扑汤蹈火也得给爷办好了。小的已经打听好了,现今俞少侠住在城南一个小客店里,店也没有名字,倒像是庄户人家,为了打听这个事,小的可没少花力气哩!” 管下我很是满意,又赏了安全儿一块碎银,安全儿乐不可支,管下我说:“你赶紧去牵出马来,悄悄的,爷先出府等你,你即刻就来!” 安全儿:“这么急,莫非是去寻那俞少侠?” 管下我道:“正是!” 安全儿说:“老爷才从朝里复命回来今儿,你今天出去他知道不怕挨板子?” 管下我百无聊赖,不再说话。 过得几日,趁了老头儿去了,遂带着安全儿,策马跑到城郊外,越走越远,居民和户牖愈发稀少,天幕一道残阳映照在地平线上,如血残阳和树影炊烟相互掩映,管下我立步于一农舍断壁下,院中有个姑娘正在收拾晾晒好的药材,警觉的看见墙根外有人,厉声问道:“是谁?” 管下我拱手作揖道:“在下管靳,前来拜见俞公子。” 那姑娘道:“寻他何事,俞公子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管下我道:“姑娘请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前番与俞公子相约三日后见于嗽芳阁,我前番过去未能得见,想必是两位有急事,今日特带来些许薄礼和药材,麻烦姑娘能通报于俞公子,就说管靳求见。” 那姑娘依然一脸冰霜:“几次三番无事献殷勤,你端地安的什么心思,说起天下珍品良药,谁家能与我们药王谷相比,你请回吧!” 安全儿看着那姑娘不近人情油盐不进,急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姑娘听罢,脸色愠怒,扬起衣袖,安全儿感觉像有虫豸样的东西飞过墙根擦眼飞过,眼睛一下灼辣犹如起火,痛的他趟地打滚:“哎哟哟,爷,小的瞎了,小的瞎了!” 管下我看着这个性情怪异手段毒辣的姑娘,也是仿徨无计,正当窘迫之时,只看见草舍里推门走出来个公子,正是前几天在嗽芳阁相遇的俞少侠,俞少侠扶门对大家道:“杜姑娘,这是管公子,他并无歹意,请他进来罢!” 那个姑娘就去给他们打开柴门,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请,管下我扶起安全儿进屋,那姑娘不知拿了什么药膏给他眼上一摸,刚才还哼哼赤赤的安全儿慢慢安静了下来,脸上露着一副做完马煞鸡才有的劲爽眯开眼说:“神,真神,那是什么神仙药,抹过后不单不痛了,感觉还麻麻酥酥的,可爽了,爷!” 管下我笑了笑,那姑娘安看全儿一副贱像,又扬起袖子喝道:“竟然这么爽,姑娘我再给你来一下。” 安全儿吓得滚落地上,哀求说:“不敢,再也不敢了!” 俞少侠也笑笑说:“衡儿,别胡闹!”说完过来跟管下我作揖道:“承蒙管公子多次关心,前几天换过住宿,没有通知,实在不好意思。” 管下我还礼道:“俞少侠不必客气,伤势见好否,在下寻思少侠这个伤势不好医治,特寻来一方奇药,希望能帮到少侠!” 俞少侠和那杜姑娘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是何方药?” 第十一章 衡芫丹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从怀中慢慢摸出一个锦袋,从袋中拿出个盒子,盒子面鎏金着一条蟠龙,一只麒麟,盒子都还没有开,却有一道奇异的药香慢慢氤氲开来,无影无形,盈盈袅袅,嗅得人胸口温热,气血洄流,待打开时,那杜姑娘惊叫道:“衡芫丹,是衡芫丹,俞大哥,你的伤可以治好了!” 俞少侠也是既兴奋又诧异,自从负伤以来,他已然有些萎靡。一个是因为伤痛,还有一个就是因为这个伤的毒太过厉害,要不是杜芷衡的精湛医术他可能已经魂断燕山了,诧异的是杜芷衡心心念念的衡芫丹管下我却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了。那杜姑娘此刻拿着怪异的大眼睛盯着管下我说:“姓管的,这个药你从何处得来,你仔细说来!” 管下我苦笑,这活脱脱一个女古惑仔啊,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看着她那双好奇得像山谷幽岚的大眼睛想着:这杜姑娘真是漂亮,一点也不比自己那个生母逊色,还强似杏儿一些,就是那个脾气太让人琢磨不透了,管下我痴迷的看着她道:“不瞒姑娘,因为我从小生性顽劣,爱舞枪弄棒,又喜爱结识江湖豪杰,大娘怕我弄出个好歹来,这个是在下的护身药,等于压箱钱了。” 俞少侠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无比惭愧:“竟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俞某如何夺人所爱,更何况这药之于管公子,也是定要命的东西,倘若公子日后有个伤啥的,岂不是好如俞某所害也!” 管下我正想跟他说叫他别客气,杜姑娘迅速从盒子里拿出两粒药丹来,只看那丹药呈琥珀色,叫俞少侠张了嘴服下,她倒把丹药收了去拿壶倒水,好像那东西就是她的一样,叫声谢谢都没有。 安全儿满心不甘,但又知道她的手段,也是不敢吭声,倒是把俞少侠搞得一脸歉意,不停的跟他道谢。谁知那杜姑娘说:“谢他做甚,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天下除了药王谷,哪里出过衡芫丹!” 管下我无可奈何,安全儿啧啧抱憾,俞少侠服下丹药,犹如佛像开光,泥身金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对杜姑娘说:“衡儿,到底是管公子送来的丹药,这份恩情俞某断不可忘!” 杜芷衡看着管下我一脸谦卑,被呛了也不恼怒,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其实不知道,管下我的脾性与耐心都是在之前谈对象舔狗舔来的,只不过现在他变成了少年老成的管靳而已。杜芷衡不生气的样子也是绝美,犹如一树梨花雪后开,满山咤紫嫣红来,真是个跟彩虹一样耀眼的姑娘,只听得杜芷衡说:“这个药告诉你罢,这个衡芫丹是天下最好的内丹药,多重的内伤和剧毒伤它都能倒引调理,还有一个叫做芷荽膏,那是最好的外伤药,不管多大的创面,流多大的血,只要能及时用药,都能止血却瘀,见药平创。我这回上山采药,只带了这个医治外伤和驱虫的芷荽膏,那个衡芫丹就没带。当今天下,这种药丹也是绝无仅有了,我听爷爷说过,这个丹药的药材奇极稀有,有六味药材我倒是采到了,只是还差了一味神农咽,学名无可考究,爷爷留下来的千金方里面有,这是一种奇异的花,像兰像菊又像葵,大小因为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大多长在绝谷峭壁,因为稀少又难采摘,所以现在的药都是爷爷去世前留给我的。” 管下我暗暗称奇,那么珍贵的东西管老头家怎么会有呢,还有大娘,真的疼惜自己像个宝贝似的,这么好的东西也是偷偷塞给他,管下我对杜芷衡说:“这两个药一味叫衡芫,一味叫芷荽,合着就是芷衡和芫荽,芷衡是白芷和杜衡,比喻美德和高尚的志向,芫荽小青碧玉,好比香菜,也是暗喻高洁的品行,药王给杜姑娘和药丹起这样的名字,用心颇为良苦!” 谁知杜芷衡柳眉竖起道:“就你知道的多,药王你也知道!” 管下我说:“药王救死扶伤,悬壶救世,天下百姓纷纷感念,不说我管家世代为管,恐怕是乡野草民也多是如雷贯耳!” 杜芷衡道:“药王谷一脉避世埋名,足不出谷,如何如雷贯耳!” 管下我说:“行善积德就像初春朝阳,好比细雨润物,就是你刻意隐藏,天下百姓也是会感恩戴德的!” 杜芷衡:“马屁精!” 管下我看着她似怒非怒,反而是显现淡淡的喜悦和满足,他知道,这个马屁,拍的人家杜姑娘很是受用,一般不形于色不流于表的人很难看出他们的心思,她能微微表露,说明心情已经很美了。 杜芷衡给俞少侠号过脉,管下我道:“少侠,管某算上这次,和少侠见面不下于五次,也算是缘分,如今天下纷乱,像少侠这般胸襟和行动的侠士管某素来敬佩,每每想起自身,虽喜好舞枪弄棒但是技艺平庸,爱读兵法韬略却也是纸上谈兵,忆往昔,霍去病十七岁而领骑八百,北击漠南,二十三岁捣毁匈奴王廷,封狼居胥;今天下纷乱,华夏危急,正是男儿当奋起,保家卫国,驱逐鞑虏的时候,俞少侠的侠义管某多有耳闻,如不弃,管某欲和少侠结为生死兄弟!” 管下我放在以前也是个一喝酒就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没做管靳的时候经常也是为了喝一顿酒尽说些溜须拍马、刎颈割股的江湖话,但是他现在是有权有势家的管老御史家的公子,身份不一样,环境不一样,面对的人不一样,收获的东西也不一样。俞少侠被他说的热血沸腾,顿时一颗侠肝义胆都快要掏出来了,俞少侠说:“以为官出三代的官宦人家,子女必出纨绔,现今看看管公子的为人,年纪不大,却忧国忧民,实在也是令俞某敬佩,”说着起身,寻来笔墨,把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在案上置了黄酒两碗,焚香对鼎,拿了一把匕首一划,鲜血顺着手指滴在酒碗里。杜芷衡惊觉后去拉他手来看:“真是胡闹,身体才刚刚好点,又是饮酒又是歃血的,怕不搞垮身体!” 管下我也吃了一惊,古人真是古道热肠啊,不像他在那个世界的人,能动嘴尽量都不会动手,为挤个公交车逼逼争吵半天尽是装腔作势讹人,口水干了也不会真打起来。管下我见俞少侠光明磊落,行如雷电也是热血起来,端起碗就先吨吨吨把酒喝光了,俞少侠也是一饮而尽,只听哐啷一声两只碗在地上碎成片,俞少侠说:“俞某是丙辰年四月初六亥时出生,管兄呢?” 管下我不好意思道:“在下是乙卯年九月初八。” 俞少侠望着管下我就是深深揖头一拜:“如此看来,管公子比在下年长一岁,在下只能叫管公子为兄了,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管下我赶紧扶起他还礼道:“兄弟折煞我也!” 俞少侠说:“竟然是义结金兰,誓当情同手足,弟弟拜见哥哥,方是礼数,何必客气!”说完扶着管下我坐于上首,对杜芷衡道:“如今我和管公子义结金兰,我哥既是你哥,衡儿特来拜见!” 杜芷衡才抱怨他囫囵喝下那碗黄酒白瞎了两粒灵丹衡芫丹,此刻正眦着白眼翻着管下我,一副很是不服气的样子,管下我哈巴狗,横竖跌在粪堆上,得了个高便宜,心中暗暗窃喜:“衡儿不必见外,都是自家人了!” 杜芷衡本来不想拜他,哪知俞少侠横竖不依,她半弓婀娜身板,强硬又潦草的给管下我作揖道:“见过兄长!” 管下我喜笑颜开:“衡儿免礼!”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递给杜芷衡道:“为兄的不曾备有好礼,竟然是认作兄妹,无以为送,这薄礼送与妹妹。” 杜芷衡一脸鄙夷:“满嘴巧言令色,一身奇技淫巧,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不要!” 管下我一脸尴尬,俞少侠也很是窘迫:“你…你这丫头,大哥也是一番好心,你如何轻易弗他心意!” 杜芷衡道:“要收你收,平白无故,收人家东西做甚?” 俞少侠无语:“你…你这犟丫头…” 管下我满脸尴尬,只得把那香囊塞给俞少侠,俞少侠接住,感觉香囊里面的东西颗颗粒粒,细润光滑,透过香囊,微微透出幽幽光芒来,俞少侠暗惊,这是什么东西,如此奇特? 管下我看他好奇,说:“贤弟打开看看无妨。” 俞少侠打开香囊,把那颗粒状的东西倒于手心,只见那东西还未面世,却已经光彩夺目,奕奕照人。 杜芷衡咦一声,道:“鲛珠?” 管下我也不由得感叹她见多识广,连这个她也知道。 杜芷衡此刻看他的眼神更为惊异:“这鲛珠我也是听说过,传说是在南海,有鲛人,形容甚美,滴泪成珠,得其皮脂可做灯油,万年不灭,听说始皇帝陵里燃的就是这灯油,你怎么有这么奇特的东西?”说着朝俞少侠走来,把香囊抢到手里道:“既然哥哥给我,我权且收着。” 俞少侠和管下我发出无可奈何的笑,俞少侠说:“大哥,这芷衡妹妹自小孤苦,都是药王爷爷带大的,不常见人谋生,特立独行性格禀赋异于常人,望哥哥谅解!” 管下我苦笑,这杜姑娘真是野生的小兽啊,这性格恐怕是杀马特那代非主流还比不上,真是小看她了,管下我苦笑道:“杜妹妹是贤弟妹妹,也就是管某妹妹,贤弟不必放心上。”管下我看了俞少侠和杜芷衡,想着他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不想直接问,便胡乱支吾道:“贤弟生于丙辰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贤弟可否知道那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俞少侠笑到:“那年贤弟未满一岁,都没有记忆,如何记得其中事情,直到长大记事,家父才告知那年刚好是关外建州女真奴酋称汗,现如今,已经过去十三年多,关外一小撮戎賊届已做大做强,发展成一股随时虏掠中原大地的庞大势力。” 管下我说呢:“万历四十四年,除了努尔哈赤称汗还有莎士比亚、塞万提斯、汤显祖翘腿…” 俞少侠和杜芷衡一脸疑惑看怪物一般看着他,管下我知道自己扯远了,现在不是他卖弄学问的时候,就问俞少侠道:“忘了,贤弟这个伤因何而来?” 第十二章 稼轩门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俞少侠吟咏完上面那首歌,暮色已经覆盖了苍茫大地,此刻店里才点两盏烛火,窗外一钩残缺冷月,寂照着这破碎山河,听完俞少侠吟咏的那首词,管下我心中甚是悲凉。 俞少侠念完,回头望着管下我,管下我此刻发现他剑眉星眼,皓面峻脸,却也是少年英雄,英姿勃发,管下我由衷喝彩:“好!好词。听贤弟方才吟咏,我不知不觉脑海中出现千军万马,耳边响过号角兵锋,仿佛此刻我大明天军正凛凛威风踏过河北,华夏儿女重新回到故土,耕犁旧地…” 管下我戏有点过了,把自己也感动出几滴泪来,俞少侠道:“哥哥听得这词,可知天下有个门派,叫稼轩门否?” 管下我说:“这是辛稼轩少师当年赠予陈同甫的一首《破阵子》,稼轩门,莫非这个门派跟辛弃疾有关系?” 俞少侠道:“正是!辛少师一生志在抗金,奈何朝中主和派掌权,纵使他英雄盖世,胆色绝伦,武功烜赫彪炳千秋,奈何朝廷上下偏安一隅,所谓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辛少师一贬再贬,最终壮志难酬,身故前放声疾呼:杀贼!杀贼!” 管下我说:“辛少师一生名动天下,可惜了!只不过后来的稼轩门是怎么产生的呢?” 俞少侠说:“哥哥可曾听过辛弃疾手刃义端和尚还有追杀叛将张安国的事迹?” 管下我说:“听是听说过,只是各中详情,不是很清楚。”读唐诗宋词的时候管下我以为辛弃疾只是个水平很出彩的爱国诗人,顶多也只是个喷青,直道后面看了一些历史和野史书籍,才知道那个人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么简单。 俞少侠继续说:“当年金兵南侵,有济南府耿京募集天下壮士农民,组成了一只抗金义军,天下英雄纷纷依附响应,当时年方二十一的辛少师聚集了两千人也参加了耿公的义军,还介绍给耿公在济南府附近活动的另一个义军首领叫义端和尚的,谁知道那义端心术不正,卖友求荣,趁着辛少师不备,偷走了由他保管的起义军行军大印往北直投金营。耿公认为辛少师引入奸细,投诚事假,要处罚他。辛少师慷慨陈词:人是他带来的,请求给三天时间,如果不能追击手刃贼人回营任由发落!耿公应允,辛少师快马加鞭,独闯金营,擒住贼人,亲手砍了脑袋,拴于马背安然回营!辛少师此行,金营甲士一层一层,甚是危险,他却孤胆英雄,杀得敌人措手不及,全身而退,真是大丈夫也!” 管下我额手称庆:“妙绝!想必辛少师武艺极高!” 俞少侠道:“那是!后面那个才叫人称绝。手刃义端之后,辛少师建议耿京南下宋廷,以此获得朝廷认同,耿公欣然应允,就派了辛少师南下面圣。谁知道等他南下圆满回来行至海州,却得知义军叛将张安国被金人策反,杀了起义军主帅耿公,投奔金国,做了金国济州守将!” 管下我恨的牙痒痒:“国家危亡之际,那些人不想着为国出力,却通敌卖国求荣,甚是可恨。如今我大明天下,此类卖国贼也甚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俞少侠继续说:“哥哥一片赤忱,小弟深感欣慰!终是天道好轮回,叛徒张安国最后也是被辛少师活抓回了朝廷,砍了脑袋!” 管下我惊愕道:“活抓?” 俞少侠神采飞扬:“可不是嘛!辛少师半路听到耿公被贼人所爱,悲愤欲绝,亲率五十亲卫,直奔济州城,活绑了叛将,济州城兵将看到辛少师威风凛凛,不敢动手,直看着把主将活捉了去!” 管下我说:“辛少师几次三番,深入虎穴,谋人所不敢谋,为人所不敢为,真大丈夫也!” 俞少侠道:“因为几次三番出现叛徒事件,辛少师亲自督办,成立了杀胡卫,就是专门对付那些叛徒降将的,直至蒙古兴起,宋廷亡佚,这杀胡卫也跟着解散了。到了后来,这个组织流入民间,就更名为稼轩门,慢慢变成一个民间流派,不受朝廷节制,现今也是个很大的江湖流派。” 管下我暗暗称奇,哦,这个就是我党打天下时候的敌后锄奸队吧,真是稀奇! 俞少侠继续说道:“现今稼轩一门一共有门人约一万六千人,总共设有八路坛主,另外还有个稼轩斋堂,专门传授兵书策略、收集情报,追踪敌踪等,还有一个叫做弃疾堂,专门传授武功剑术、十八般武艺等,八坛二堂都听命于武鄂司,也就是稼轩掌门也!” 管下我听得一愣一愣,想不到辛弃疾先生这个牛人死后留下了这么个强大的组织,八路坛主,八路,这不是我红军长征后改名叫八路了吗,他此刻神游意驰,已经像长臂猿荡入雨林,贾宝玉神游太虚境了一般… 俞少侠看着他失神,顿了顿,看着他道:“哥哥,你在想啥?” 管下我方才回神道:“了却君王身后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辛少师一生壮志未酬,想不到他的精神和功业却在激发着后人前赴后继,砥砺前行,真是令人嘘嘘动容,感人泪下!” 俞少侠欣慰道:“不瞒哥哥,弟正是稼轩门下丹心堂堂主俞涉也!” 管下我吃惊道:“你是堂主?” 俞少侠道:“正是丹心堂堂主!” 管下我抓起他手高兴说:“贤弟年纪轻轻,想不到就是天下门人众多的稼轩门的堂主了,可喜可贺啊!” 俞少侠谦逊道:“贤弟搋居堂主之位,却不能建立半功,说来惭愧。” 管下我道:“贤弟惩恶除奸,救民于水火,难道不是功业?” 俞涉一脸悻悻加愤恨道:“可惜跑了老贼,还差点被他暗算,要不是杜姑娘,贤弟可能等不到与哥哥结拜!” “老贼,哪个老贼?”管下我问道。 俞少侠愤恨道:“贾梨亭老贼,我跟踪他一行到燕山脚下,没等带来外援,急于功成,以为他就带了他师爷和他儿子贾峙,谁知半道被他设伏,险些丧命。我带伤逃亡,隐于伏牛山下,以为命将休矣,承蒙杜姑娘出手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管下我道:“贾梨亭是何人,能有这般本事?” 俞涉道:“哥哥有所不知,贾老贼明面上是个正经商人,暗地里却偷偷卖给胡人马匹、铁矿、毛皮和盐等军需物资,这也就算了,那老贼可恨之处就在于他两头骑墙,两处讨好,但凡明廷有变节投递者全靠他和他手下人通风报信,又给女真人送去山川城防地图,兵马人口数据,继而把兵书纪要武功秘籍,先进武器枪炮火药技术授予女真贼人,此等老贼,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惜弃疾剑谱落在老贼手里,贤弟作为稼轩门人羞愧难当啊!” 管下我听俞涉所说那个贾梨亭也是好生纳闷,按说天下商人大多逐利,但是身为汉家儿女,能把什么都给胡人搬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妥妥是新媳妇回娘家,什么都带回门啊。管下我想着神州大地多牛鬼蛇神,真真为这大明天下担忧。 管下我问道:“贤弟所说这弃疾剑谱莫非就是辛少师所创剑法?” 俞涉道:“正是!这弃疾剑法只有八路坛主可练,且练的只是剑谱上半部的九式,只有掌门练完完整上半部,其余门人,碌碌者,多是练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无缘练习剑谱。” 管下我惊异道:“上半部弃疾剑谱一共多少式,贤弟才练九式,就有这般能耐?” 俞涉道:“上半部剑谱曰:魁辰,总共三十六式招式,下半部曰凤目,传说只有十八式招式,其余的是一些心法和注释,除了这个,还有一部兵书夹在剑谱暗层,传说已经亡佚,就是历代掌门都没有见过,不知道这几年怎么会流传说下半部已经找到,流出江湖。” 管下我也好奇:“有这等事?” 俞涉说:“兄长有所不知,当年追随辛少师的有两家,一家是云州王氏,还有一家是先祖,也就是我们俞家。辛少师病危临托俞王两家,希望两家以民族大业为重,抛弃私心,继续抵抗外敌,完成未竟之业。遂以平生心血写成剑谱授予两家,王家得了有兵书的下半部,因为跟辛少师那个王家先祖兴聪敏而多谋。辛少师因为俞家祖上衷勇,赠予俞家上半部剑谱,本意是想让两家赤忱丹心,通力互助也。后来宋廷衰微,蒙古铁蹄南侵,杀胡卫不在,王家变节倒向蒙古人,几次三番想帮蒙古人夺取俞家那半部剑谱,俞家化整为零,流落民间,王家为虎作伥,也被蒙古人利用完假名屠灭,自食恶果,王家剑谱也被蒙古人所夺。俞家辗转神州大地,隐姓埋名,蒙古百年不到,残暴流毒中华大地,天下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天下大乱,俞家人重出江湖,我大明兴,赏闻俞家多有功劳,太祖皇帝分封天下,俞家不图富贵,功成身退,太祖念其衷心,多有表彰,于是俞家兴,稼轩门壮大,今大明飨国两百多年,胡人复来,俞家焉敢不死力相抗呼?” 管下我道:“原来俞家是辛少师鼎力之臣,英雄之后,为兄实在敬佩!” 俞涉道:“这王家所得剑谱,传说被蒙古人所夺,蒙古北遁之后几百年都没有踪迹,如今传说这部剑谱已经出世,是当年王家人怕蒙古人兔死狗亨,拓印了一份备留,果真是真的吗,我也不知道真假了!前番贤弟追踪贾梨亭为的不是王家的剑谱,而且俞家的剑谱,说来惭愧,稼轩门出现叛徒,亲信偷了掌门剑谱,欲往北投敌,被掌门知道,号令天下稼轩门人人诛之,那贼人早已和贾老贼通气,剑谱已经由他交于贾老贼,贾老贼怕是要卖给关外建州女真,倘若女真人得了王家剑谱,又得俞家剑谱,岂不是如虎添翼,天下岂不是更加危急!” 第十三章 黄河故道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说:“王家剑谱三百年来未曾出现,而且王家后人多杳无音信,如何现在又浪起波漾,死水沸腾,怕是人们以讹传讹?” 俞少侠说:“听祖辈讲起王家后人,说是当年王家被蒙古人利用,几乎被屠戮殆尽,幸好被家仆抱走最后一个一岁大点的孩子,流落楚地,待那孩子长大,渔猎于大泽山林,随仆人改了叶姓,叶家仆人立下祖训,让子孙后代永远在深山大泽之中渔猎,有读书致仕考取功名念头的,一律驱逐出家门,也可能是林家仆人历尽千难万险才保住主人这点血脉,不想后人重滔先人复撤。俞家先人也曾经在元末明初打探过王家后人踪迹,只可惜没有找到,现今传说岭南叶家就是当年的王家后人,这个可能是真的了?” 杜芷衡掏了下灯芯,惊诧道:“岭南叶家,控制南方七十二洞三十六涧十八冥三千里莽莽大地的岭南叶家…” “安静!”杜芷衡突然把灯芯絞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了一根钢钉打灭了俞少侠和管下我对谈而坐桌上的那盏灯,她细声说:“屋外来人了!” 管下我看到一缕青烟游了一下,像只细滑的泥鳅翻动水波,他闻到蜡烛的味道,烟消散了,房间里安静得连虫子爬行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安全儿两股打颤:“爷!…” 管下我叱道:“安静!” 只听得屋外有人以手指敲击窗棂:笃!笃笃!笃笃笃笃! 管下我听到俞少侠在对面桌上也敲击:笃笃!笃笃笃!管下我想,干啥阿,玩福尔摩斯密码呢。只听得外面那人低声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人生自古谁无死!” 俞少侠回道:“留取丹心照汗青。”又朝窗外对道:“铁骑雁南归!” 床外对曰:“山河入梦来!” 俞少侠松了口气,对管下我说:“不怕,是自己人。”继而对黑暗中杜芷衡的方向说:“杜姑娘,是我们稼轩门门人,把灯掌亮!” 管下我也憋了一身汗,只听俞少侠对外面说:“洪大哥,进来吧!” 杜芷衡开了门,闪进来一个黑衣汉子,满身尘土,在微微灯光下看出膝盖护肘下破了几处,看模样有些疲乏不堪,精神又有些高度紧张,俞少侠招呼他坐下,他使劲咽下去一口水,喉结发硬,他干涩的说:“俞堂主,不好了!” 俞涉道:“洪大哥慢说。” 那汉子道:“紫萱堂和丹青堂这次任务失败了,我们在黄河古道被敌人伏击,本来也占着上风,可是后面对方有人使了烟障,顿时毒虫尽出,蛇走蝎舞,继而流沙阵阵,刮得弟兄们都睁不开眼,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听得河道两侧波涛声声,又如千琴奏乐,万笙齐嚣,看得天上飘着七彩祥云,有神女神色妖妖,衣着袒露,突然来到地面,对着两堂兄弟勾脖搭腕,叠.股搂腰,香飘阵阵,我也神魂颠倒,后来失足踩空,原来是踩到河滩一块白色鹅卵石上,头上磕了一包,嘴啃了河沙,被寒冷刺骨的河水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见到两堂的兄弟大多被乱箭射死,死时形容都面带桃花,诡谲的带着微笑,丹青陈堂主也被箭穿胸,临死前叫我快跑,我本来说怎么也得把陈堂主拖回,谁知他说:你想全军覆没,连个带信的人都没有吗?我只得仓皇逃窜,只记得陈堂主死前等着眼说:叶、叶家…” 俞涉面色沉重,管下我想,这岭南叶家也就是这王家还是改不了做叛徒的优良传统啊,三百年隐忍不出山,一出山又认了新主人了。 俞少侠对那汉子道:“如此说来,这次计划是倾覆了,辽东毛帅那边可有消息否?” 姓洪的说:“行动前就给宣木堂和莞心堂发了传书,让他们静待河北,待丹青堂和紫萱堂汇合,再四路人马一起行动,如今我们半道被伏,怕另外两堂兄弟也凶多吉少啊!” 俞涉眉头深锁,思量许久,说:“你尽快休息好这两天,后天后立马回到稼轩门,经过荆山时把这个交给燕大侠,他会在那里接应你的。” 杜芷衡道:“北医南蛊,以为叶家一向淡于名利,不屑卷入纷争名利场,到底还是利令智昏,卷了进来了。” 管下我看她道:“北医南蛊?” 杜芷衡嗤鼻道:“下毒放蛊摧毁控制人神志这种手段叶家最擅长了,若是洪大哥他们遇到他们前能口含婴卉,嘴上衔枚就不至于被歹人所害了!” 管下我暗暗吃惊,孰医孰毒全在人心啊,最怕那些用医用药厉害的,救人厉害杀人也厉害啊,他读高中那会外班有个理科天才,因为心仪对象跟一个男生亲亲我我,他妒火中烧,竟然实验提取了氰—化钠,毒死了男同学,这年头都流行这么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叶家,怪不得稼轩门这次栽了。 杜芷衡继续说:“如今之计,我看这里也不好呆了,咱们还是快快转移吧!” 俞涉和管下我都惊奇的看着她,她说,:“看着我干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是岭南叶家出手,以他们的眉目眼线,找出洪大哥和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俞涉也站了起来,姓洪的听杜芷衡这般说,知道现在跟着大家反而不妙,于是他对俞涉说:“堂主,你们只管先走,兄弟我随便找个地方躲藏,明天就往稼轩门赶,争取早日取得联系,我看不用等到十月份门里开的青騌会了,稼轩门这次大劫,希望堂主尽早回去面见掌门,再商大事!” 俞涉只得跟他告别,是夜,黑峻峻一片四野,微微残月照,他们骑马自东向西,白杨树皮像泛白的啤酒肚,管下我只靠着它们辨别方向,杜芷衡和俞少侠却像带了夜视镜一般自由穿越,安全儿也心清目明,管下我兀自好奇,是不是古人一直生长在没有电的环境里比较习以为常,自己可真吃了苦头。安全儿时而回马打趣他:“我的爷,你不行了,老婆婆拄拐拐,你吃不到热面条了!” 管下我喝他道:“你带路,小馆精舍!快点!” 安全儿奇怪道:“小馆精舍,不是舅老爷那吗?” 管下我道:“对!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安全儿会心一笑:“今晚不回府,怕此时此刻,春梅姐热好洗脚水,正翘首张望,着急的等着爷回去洗脚了。” 管下我道:“洗你娘个锤,你怕是不掉层皮痒了吧!” 安全儿好像知道他点什么事的样子一直哂笑,讨了饶不再说话,杜芷衡不耐烦,此刻她跟俞少侠两人共骑一匹马,那马虽然路径熟悉,经验丰富,奈何有点上了年纪,哼哧哼哧像个大爷,管下我为着这俞少侠这行走江湖的行头担心,这马的脚力,看着明年不用年审了,直接报废了吧,等下到了小馆精舍,在舅父的马厩里给他挑一匹好马罢。 管下我在担心这俞堂主的那匹马,俞少侠却在一直想着叶家的事。他回头对杜芷衡说:“衡儿,你说奇不奇怪,这好端端的叶家,也就是王家,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也是当年被辛少师托付的人啊,怎么颠簸辗转,究竟是因何机缘,竟然变成了使毒下蛊,制造妖魔邪祟的第一门派了呢?” 杜芷衡岔道:“谁封他的第一,问过药王谷了吗?” 俞少侠低头笑笑:“好,他家第二。” 杜芷衡才说:“要说机缘,我也是听爷爷说的,说是有一年,楚地发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洪水,好比天河倒注,河水漫患,村镇淹成泽国,如此三月,不休不止,山河也变色,大地变愁容。好不容易挨过水灾,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没来得及重返建设家园,瘟疫和饥荒伴着兵荒马乱又起,王家后人也就是这叶家有一个叫叶槐的,因为几辈人渔猎,多行走在荒山大野,竟慢慢的也学会了一些采药看病之方、煎药行医之法,这叶槐也是个大善人,在这人人自危,命如草芥的纷乱之年不记辛劳,不惜性命,草履麻衣行走千万里,在灾难深重大地为人民无赏看病救人,听说就是因为那一年,不出山的岭南药神感其坚强持念,倾尽所有,传授了他医病治瘟的方子,还教了他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西南地方,大多不毛,少数民族杂居,哩语怪行,巫法自古盛行,风俗禁忌多避,此种多累,也可以理解叶家后人后面会行妖诡之道!” 俞少侠还是有些郁闷:“叶家叶槐竟然是个大善人,后人怎么就变成罔顾天下苍生,变节摇尾祈求富贵于关外荼毒同胞于海内的玄门恶人呢?” 杜芷衡烟眉紧皱:“得得!我的哥,人心隔肚皮,不说三百年十多代人,就是一个人,是时候都会变的,又不是你们俞家,几百年千万人都用一个脑!” 俞涉尴尬搔头,管下我觉得好笑,不多会功夫,舅父的小馆精舍就在一片洞开的竹林映入了眼帘。 第十四章 锦绣山河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小馆精舍是座呈品字形建筑起来的馆舍,西边为楼塔,中间是卧房,东边为亭榭阁楼,依次为西高东矮,前亭旁种了桃李,后院植有修竹,马厩就在后院西北角,俞少侠挑了一匹皮毛金棕色的骏马,舅父戎机缠身,除了几个家丁,馆舍里只剩管马的程伯和他老婆在,程伯安排内人沏了茶上来,往北望着黛青色的天穹说:“战事吃紧,舅父戎马倥偬,此去北地,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了。” 管下我道:“前番在家,承蒙舅舅多番教诲,每欲请求于他带去北地历练,奈何大娘不肯,不能成行,只能无聊在家舞枪弄棒,多有遗憾!”管下我给程伯介绍了俞少侠和杜姑娘,程伯对他们也是深感敬佩,程伯说:“如今世道迷离,山河日下,纲常伦理失衡,俞少侠却能行侠仗义,扶正拨乱,杜姑娘救死扶伤,拯救弱小,中华虽大,能似两位者却麟角凤毛,实属难能可贵,如果我华夏儿女,俱像两位,岂怕它内忧外患焉?” 俞少侠被程伯一顿夸的面庞通红,杜芷衡瞟了一白眼轻声在管下我旁边嘟囔道:“你家这程伯,马匹饲养的好,马屁拍的更是吸溜!” 管下我低声笑道:“如此说来,这匹骏马,杜姑娘还是喜欢的?” 杜芷衡说:“当是药王谷欠你一个人情。”管下我还想跟她攀几句,那杜姑娘果真像个药罐子,烧好了就不再吱声了。程伯夸完两个青年才俊,就又问到了管下我读书、考试的事,管下我搔头还没作答,安全儿笑着代他答道:“回程伯,今年秋纬,少爷在考场昏昏欲睡,鼾声都惊动了考官大人!” 程伯看着管下我摇头叹息道:“靳儿,如此这般,这是何故?” 管下我一脸委屈,这事情真不怪他,那时候他刚稀里糊涂的成了管靳,忽然被老爷子安排去会试,他对着考题睁大着眼睛:昧昧我思之,大道归何方。本来读书时古文文言文确实够烂包,每堂作文课生搬硬套抄写都难以凑上三百个字,如今这题目出的怪怪的,也没有说要写什么,却要考生凭才学写出煌煌巨言,管下我看着昧昧两个字一直想着丫鬟杏儿和春梅,但想着古代科考,怎么是考怎么想妹妹呢,他觉得反正考也死,不考也是死,干脆一字不写,学着周星驰电影苏乞儿在考场睡觉,虽然被众多考生讥笑,被考官和老头儿责备,却也被许多未知底细的人当成行为艺术家、偶像,说管老御史家的管公子平时经纶满腹,这次考试却故意交了白卷,行为操守足比竹林七贤,世之隐士。老头儿被他气的吹胡须瞪死鱼眼,要赏他家法,幸被大娘所袒护,不曾想他因为这次荒唐,却救了管老头子一把,那次会试因为考生串通考官作弊,被朝廷取消了成绩,考官还有那些有问题的学生被循丝探藤,瓜都被摸,好些考生的背景被抖露出来,幸而他交了白卷,管这件案子的监察才没有怀疑到他老爹管老御史。 这个事情程伯肯定是知道的,为什么他现在问起这个来,他只好一个劲装傻到底说:“侄儿因为落水一事,落了个神志不清,事情忽然能记住,可又一会又忘记的经常这样,考试这个事情实非侄儿本意。” 程伯磋叹一声道:“那也是天意,不曾想你爹会因为此事少了嫌疑,避了麻烦。”程伯说着,又拿着眼盯着管下我笑道:“靳儿今年满十四了吧,生日过了没?” 管下我笑答:“过了。” 程伯一脸神经兮兮的笑,带着看马下犊子的神经问他道:“熟了没?” 他还在揣摩着程伯问什么事,安全儿兴奋回答道:“伯,熟了,爷熟了!” 程伯正色道:“熟了什么?” 安全儿道:“熟了桃李和木瓜、杏儿与春梅。” 程伯大吃一惊:“四个,你房里不是只有两个丫头吗,好像就叫杏儿、春梅来的,桃李与木瓜又是谁?” 管下我正视了下安全儿,安全儿知道爷严肃了,话到嘴边又不敢开腔了,他搔头笑着对程伯说:“别听着小厮胡说,房里是杏儿跟春梅,熟了一个。” 程伯会意一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管下我起身抖了下长衫来掩饰程伯像新闻狗仔队的追问,他看着杜姑娘时不时往园外观望,遂对她说:“杜姑娘放心好了,这里是程总兵家的馆舍,就算那帮歹人胆子再大,他们也绝不敢找到这里来!” 杜芷衡白了他一眼:“你咋知道我担心什么了?”继而鄙夷看着他道:“熟你的杏子跟梨子去!” 程伯不再追问,安全儿听到管下我的回答,更实锤了他的推断,他缠着管下我问道:“爷,你说说,熟的是杏儿还是春梅?” 管下我对于他藤壶缠身一样的纠缠也急了,踹了他一脚,低声道:“杏儿。” 安全儿挨了踢,也不气馁,听到爷熟的是杏儿,容光焕发,面挂七彩,好像美事的人是他似的,意味深长的看着管下我说:“爷就是爷,小的以为爷不懂那个,想不到我的爷厉害,偏偏吃了个青杏子!” 杜芷衡好像对他们一直说着那些桃色有些烦了,扶了俞少侠回房安歇,管下我看着他们离去,落寞的凭栏而立,他想起杏儿,还有那个夜晚,熟杏儿的夜晚,那个带着颤栗、泪水、压抑的低吟、还有一些无可名状的感想的那个丫鬟,夜风很凉,他怅然失神,想起那天出门,大娘和娘说的话,他们对管老头说:“靳儿蛮十四周岁了,也熟过了,该给他提一门亲事了。”后面两个娘提了好几家提亲的对象,给事中李家的二小姐,漕运杨家的千金,再不济也是知府刘大人的令爱,压根就没提他房里那两个,管下我心中微苦,终于明白那天晚上杏儿流的那复杂的泪水,封建社会,小老百姓家的女儿,一不小心就成了达官贵人家的垫脚石,杏儿可能成了他的某个牺牲品,自由恋爱和婚烟,好像在什么时代都不能完全存在… 程伯也起身告辞回房睡觉,回头叮嘱他别想太多,不要在晚风高处站立太久,怕得风寒。说着就回房睡去,走了一半,又折返对他说:“靳儿,你爹的辞呈上去了,陛下已经批复下来,老爷子可以退休养老了,你的婚事怕是不能耽搁了!” 管下我吃了一惊,不好,这老头儿一回来,自己的自由日子真算要到头了。他点了点头,程伯回去安歇了。 明早儿,程伯看着桌子上有封信笺,知道管下我一并拿走了他的那张《陕甘晋地图攻略》,这小子可能按着地图往宣化府找他舅父去了,他翻开信,看到上面写道:见信如晤,侄儿此番不辞而别,实是隐隐有苦衷。现今天下纷乱,盗贼四起,大丈夫正是弃笔从戎之时,边境危急,外虏南侵,好男儿正是投身沙场之秋,汉之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侄儿虽未能建立功业,但一直当作我辈楷模。平日幸得伯父多番教诲,侄儿决定往边关重镇走走,顺便去寻舅父,若寻得,甚好,不能寻得,也是当做一番历练,幸甚幸甚!勿挂念,管靳。 这封信管下我烧死了不少脑细胞才写好,已经尽量写得很古了,程伯拿信看了笑道:“靳儿这文学水平怎么降落的这么厉害,不同的是反而添了很多豪气!” 按着地图纪要,一行四人出了黄河口,登上封山,回头一望,只见黄河之水气势滚滚,携裹着黄沙和高原干硬萧瑟的空气,轰鸣而下,像一条黄龙一般将晋陕两地隔将开来,约莫行了三十里地,下了封山,地势变得平坦,胡杨孤独的散落在戈壁大滩上,夕阳残照,一派潇杀。大家回头南望,崇山峻岭中逶迤而出如缎带般盘出一条江水,那是黄河的一个支流,豪放奔腾的黄河的女儿,竟然在茫茫林海之中出落的犹如江南的秦淮河一般,像个温柔惜弱的女子,提篮跣足,持槌浣纱。管下我看着残影打落在俞少侠和杜芷衡身上,想起穿越过来的几个月时间,恍若隔世,以为自己跟着电影剧组,来到外景地取景拍摄。信也留了,牛逼也吹了,现在是不能回去了,本来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放在以前做管下我的时候,光棍都让他磨的锃亮,磨的瘆人,巴不得找个瓜婆子度过残生。谁知道个什么机缘,跑回来几百年前做了个少爷管靳,想法倒是有些改变了,尤其是熟杏儿那时候的情景,他看着她复杂的泪水,现在心中总是莫名的失落,真是个好姑娘啊,她是管下我心中美好的人儿,但是她又是管府的下人,是管靳公子房里的丫头,这都是这阵子折磨他的事情,索性跑了出来,以为当做旅游,顺道避开他那顽固折磨人的老爹,谁知道出来之后,就立马后悔了,现在是明崇祯二年,没有高速公路,没有高铁,没有飞机,没有微信信号,没有青旅,就连地图,还是古人走路丈量勘测绘制的。这一路风沙,饥喝,时不时还有野兽出没,骑马骑到屁股发青,他这才明白,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夺其帅,垢其身,使其狼狈不堪,毁其容,惓其体,令他屁股淤青,他们现在活脱脱是一队苦逼的小驴友啊,那三个人还好,就是苦了他这个享受过现代文明方便快捷生活的人,他不由发着阵阵感叹,妈耶,真是科技改变生活,穿越改变命运啊。早知道,乖乖在家里,听他们安排结婚就是,对不起杏儿,只是他自己认为,也没有人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啊。他现在真是毛驴硬上路,倒走也走完了… 杜芷衡看着他一会苦笑一会发呆神情莫名,以为管家的贵公子没有吃过这种旅途的苦,要么是口干舌燥,走的傻了,迅速从怀里不知道摸了个啥,在他马前一拂袖,顿时提神醒脑,神志回了过来,就听到杜芷衡道:“傻笑干嘛,还不赶紧走,前方就有炊烟了,晚了刚好去寻个落脚处。你再慢腾腾,是想留下来喂野狗吗?” 第十五章 流民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四人四马正行间,戈壁荒滩上的风挨着夕阳残照呼呼吹了起来,如埙如哨,似厉鬼吼叫,又似幽魂抽噎,马儿都显得局促不安起来,脚步变得碎乱无措,显然不想再往前面走了。 俞少侠回头对三人道:“马儿举动异常,大家多加小心!” 大家伙都提溜精神催马行进,可马儿还是钉在原地,杜芷衡拿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下,她那匹马慢慢驮着她勘地而行,另外几匹马看到同伴挨了鞭子,也紧随其后,缓缓跟来,杜芷衡说:“大漠荒烟,天色将晚,必须往前,大家当心点就是!” 杜芷衡话音未落完,安全儿妈呀一声惨叫,马儿也跟着嘶鸣,安全儿险些跌落下马来,大家传头看,发现在他马踢踏胡杨丛旁,躺了个黑湫湫的东西,裹着粗布,像个人。俞少侠跳下马来查看,果真是一个人,脸色已经发黯发青,嘴角全是燎泡,瞳孔空洞发散,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显然是在路上饥喝倒毙的。 俞少侠复上马来:“大家快走吧,是饥民,死了有些时辰了,应该是从陕甘流亡而来的,陕西旱了几年,饥民都变成了流民了,流民一多就变成盗贼了,他们这一路看来是想渡了黄河,去往山西、河南河北逃荒的。大家小心,前面应该还有饿殍。” 管下我听得心里阵阵发瘆,那年猪流感他看过汕头佬的养猪场那堆积如山的死猪,在烈日下臭味熏天,如今是整片的死人尸体,想着脊背就阵阵发凉。他手哆嗦嗦着手从腰上摘下一个瓶子,启开盖子,阵阵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似丹犀、如沉香,又有些像八角大料和料酒混合的味道,他先在嘴上狠狠的喝了一口,然后倒了些许在手心上,在人中、太阳、天庭几处穴位都涂了一边,顿时感觉精神了些,也没有感觉那么恶心了。人家有晕车晕船药丸,爷爷我有晕尸酒哇,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旁边一声“拿来!”,不想连瓶子跟酒都被杜芷衡给夺了去。 他惊疑而无奈的笑着看杜芷衡道:“这玩意要就给你去,哪敢烦您老人家动手抢。” 杜芷衡也仰头对瓶咕嘟喝了一口,也以样学样跟他一样拿着酒抹了那几处穴位,管下我看着她没有嫌弃自己刚才喝过,愈发的得劲起来:“莫非杜姑娘也喜欢这个酒,别的不敢说,府上这个酒倒是有一些,都在大娘那里,她老人家也不肯多给我,半年给那么一瓶,说这酒平时安逸恬静是喝不出好歹来的,得是等到困顿栖徨的时候,就老叮嘱着上路备上,平时闻着它味道怪,也没喝,不想于此处,正好能用上。” 杜芷衡喝了又丢给了俞少侠说:“俞大哥你快喝上一口,等下大家都喝过了给马儿鼻孔上也擦了!”说完转过头用一双深邃美丽又寒光芒芒的星眼瞪着管下我说:“我且问你,你家那个大娘姓甚名谁?” 管下我苦笑,吃喝了人家的东西反倒过来审问,这古时候的女子都唯唯诺诺,三从四德,谁说的,这个起码是个野蛮女友吧,管下我只好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叫大娘,人分长幼,哪敢乱了辈分冲了他们的名讳。” 杜芷衡怒道:“是叫你当面叫了吗,你不知道你家大娘姓名?叫你私底下告诉我,哪里是犯了名讳?” 管下我看着她嗔目发火的样子也甚有一番风味,便傻笑搔头道:“只知道是北直隶顺天府人,姓名我都是当真不知道的。” 杜芷衡一脸鄙夷:“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是想装表孝心也装不下来吧?” 管下我是真不知道大娘名字的,北直隶顺天府还是从下人嘴上听来的,管靳应该知道的,可是他好端端的少爷不当,为什么请了老小子我来代劳呢。杜芷衡不再看他,满脸疑惑的骑到前头,马儿们鼻孔上擦了这酒之后果真跟人一样,提神醒脑,也不怎么害怕那些路上的死人了。 再走过三里地,途中倒毙的死人越来越多,马儿也是东躲西避,高跨低窜。俞少侠回头对管下我说:“哥哥,这马程伯是喂养的奇满膘肥骏,也是没见过大阵势和世面,日后得多锻炼锻炼,不然得有个差池。” 管下我点头称是才过,前面突然看到一辆板车,辘轳下靠了一对断了气的母婴,婴儿六七个月的样子,死死咬着母亲袒露的干瘪的双、奶,但是那奶像对干的瓜囊一样,不可能再有一滴乳汁了。母亲临死前慈爱无助的以手抚摸着婴儿的头,那男婴瞪着好奇愤懑的眼睛,,那孩子临死前应该很好奇妈妈怎么不出奶了吧,只是他不知道,并不是妈妈不给他吃奶,而是妈妈饿的一滴奶、水都没有了。管下我看到杜芷衡转过了脸去偷偷拭泪,暗道着铁树也会开花,铁娘子也有眼泪。安全儿看着那对母婴道:“这逼崽子真狠,怎么到死还能这样死咬母亲,到底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管下我骂他道:“那么小的婴孩,他懂什么,求生是人和动物的本能,你骂他,你不如他哩!” 安全儿见主子恼他,悻悻道:“主的说什么话,你怪小的说那小孩,你就骂小的吧,小的对主子可是忠心耿耿,要说到快饿死了,小的也是能把肉割下来给主子吃了的!” 杜芷衡骂道:“你们哪那么多废话,要表衷心前面就可以表了,看到前面草寮了吗,有没闻到灰烬味,里面有焦肉的味道了,等下你们可以互割烤肉吃了!” 管下我和安全儿被她说的面面相觑,俞少侠拍马跑了起来道:“赶紧跟上,到前面先升起火堆,不然晚了野狼野狗出来啃食,那些畜牲吃人吃红眼了,对活物显然比对死物更感兴趣。” 管下我和安全儿听说有野狼野狗,都紧张的攒马紧跟,果真在一个草寮前头,有一摊烧焦的灰烬,灰烬里有焦黑的骨头,似人似兽骨也无从分辨,管下我脑袋里还在打着大大的惊叹号和问好,杜芷衡少见多怪似的说:“别看了,吃都吃了,你想救活,还有多少吃的?” 俞少侠回头说:“赶紧走吧,前边就是山卯,貌似有窑洞了,咱得赶到那里。” 管下我问:“贤弟来过这?” 俞少侠道:“弟从小漂泊江湖,这里经过几遍了,想不到天下离乱,老百姓苦到这般地步!” 管下我又不禁回头望了那几处灰烬和筒骨,哆嗦问道:“这、这怎么说?” 俞少侠对天长叹道:“灾荒之年,饿殍遍地,老百姓不得已,易子相食啊。” 管下我吃惊道:“朝廷不是一直赈灾吗,怎么还能饿死那么多人?” 俞少侠道:“哥哥,你是官里人不了解百姓疾苦,也不懂得这些地方官的道道。不赈灾还好,一赈灾那些地方官比闹了蝗灾的蝗虫还狠,朝廷的赈银从中央到地方,一层层被盘剥下来,从中央到陕甘府,再到各个巡抚,再到知府,到知县,到乡长保长驿马,大大小小一层层剥皮,十万量的银两到灾民手里能有五千两算是佛祖保佑,十万石的赈粮倒是能有一万石到得灾民嘴边,只是稻米祟了糠皮参了草料,那些当官的,把灾民看得比畜牲还不如,贤弟我行走江湖,也是遇到一个杀一个,遇到两个杀一双!” 管下我道:“如此贪赃枉法,朝廷难道不管吗?” 俞少侠道:“管啊,刚开始抓了几个杀了头,以儆效尤,以为他们会怕,天子哪里知道,那些贪官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连命都敢搭上,继续是前赴后继不遗手段的贪。灾银越赈越多,灾民也越赈越多,气的天子当时就撕破奏折,命令连根掘起,不管大小,一抓就杀,上到总督,下到县令保长,杀了个干干净净。倒是没人敢贪了,但是灾情不再好,一直旱,陕甘已经焦土万里,田禾皆无,蝗虫遮天蔽日,百姓流离失所,草根树皮都啃光了,连观音土也吃了,反正横竖是死,就到处跟着逃荒跑难了。” 管下我错愕道:“观音、土,土还能吃?”他以前老跟朋友开玩笑说,这个月穷的要吃土了,想不到还真有人吃土。 安全儿笑嘻嘻道:“是的,观音土刚十天半个月吃了是不会立马死去,待过这个时段后腹中泥土僵硬,人体不能排泄,最后人坠了个像陶俑那样大大的肚皮死去,像庙里的佛萨一样,我的主子。” 管下我瞪了他一眼,说话间不远处刚好隐约中看到一个山卯,像灰黑的畜牲的脊梁,几个人奔波一天,跨越漫漫戈壁荒漠,避过一路伏尸臭骨,早已筋疲力尽,都紧绷了精神往山峁上骑马爬了上去。 第十六章 云袖山庄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天色放晓,东方日出照射在曲伏的山峁上,四人骑上马,俞少侠对三人道:“此去一百里地左右就出了戈壁荒沙,可以进入芒芒水草的山西北部和蒙古,路途多平坦,我们也好纵马狂奔,但是这一路基本都是流民流寇流窜的路径,我建议出了山卯咱们往东走,越过骆驼山,至岱海,顺便寻下戴庄主,也做下修整,再进一步打算。” 管下我看着这一路死人失落的大地,真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巴不得尽快脱离这块晦气的戈壁荒滩,转眼看过杜芷衡,那张俏脸在面纱下看不出神情,但马儿一直跟着俞少侠,他攒马跟上说:“贤弟多行走于江湖,咱听你的。” 俞少侠回头看他笑笑:“哥哥眼睛通红,想必是昨晚没有睡好?” 安全儿急吱应道:“俞少侠,昨晚那个狼啸可真把人吓煞了,山墙外都是那畜牲绿幽幽的眼,那牙磨如锯,我都能想象出那些畜牲呲牙扑过来的凶样,杜姑娘那个药粉真管用,往那地上一撒,那畜牲远远问道,光嘶叫,也不敢进前,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做的?” 俞少侠笑道:“衡儿的灵丹妙药多的去了,昨晚那个是怯魂散,用的正是狼里面最凶狠的狼王的狼骨研成粉末,再拌以硫磺、白磷,狼怕光怕火,在嗅出最厉害的狼王都死在咱们手上,加以夜风夙起,沙走磷飞,硫磺弥漫如地焰将喷,故它们只能发狠,光咬牙切齿而已。” 管下我听得也满是佩服,行不多远,日头渐高,地表温热,死尸开始阵阵发臭,空气似乎都结成块,加之戈壁一片荒凉潇杀,破碎的灰色的天幕飞过黑压压一片乌鸦,到处都透射着死神的信息,感觉行走于人间地狱。杜芷衡拿出昨天抢管下我那酒来:“大家赶紧喝一口睽违露,给马儿也喝上一口,赶紧赶路!” 管下我怔了下,马儿也能喝酒,这不邪乎了,这回他笑嘻嘻对杜芷衡道:“你要是叫它们喝酒我就能让它们吟诗!” 杜芷衡二话不说,跳于拿下,只见她把手心掬了个窝,送至马嘴,另一只手抚摸下马头,凑脸近马耳旁低语,那马儿真的把酒水吸溜个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的舔她的玉手,如是三番,几匹马都是喝了酒的。杜芷衡翻身上马,看得他傻愣愣的,管下我想,这回咱是个算是醉驾了,他笑着追上去道:“衡妹儿,你是如何让它们喝下酒的,还有你刚才说睽违露,莫非你认得那酒?” 杜芷衡只顾着走,没好气道:“屁话,你莫问我这酒,你只说你大娘姓甚名谁?” 管下我道:“那天不是说了吗,为兄的实在不知?” 杜芷衡道:“那你还那么多屁话做甚?” 大家继续往前赶了三四十里路,突然能三三两两的在路上看见了活人,那些人逢头垢面、衣衫褴褛,眼珠深陷空洞,形容稿枯不堪,离着死也是很近的境遇。那些人看着他们骑马而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对视一番之后都朝他们纷纷跪下讨要吃的,俞少侠古道热肠,就要解了囊赠送干粮,杜芷衡柳眉微竖拉他道:“这么多人你给哪个,你是救人还是要害人,万一哄抢起来自相残杀咋办?” 俞少侠面露难色:“见死不救終非大丈夫所为啊。” 杜芷衡道:“救!救!你道这一路逃难能逃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哪个不是你吃了我的儿,我吃了你的囡?” 管下我正吃惊于她神逻辑一般的判断,那些跪地的流民见杜芷衡如此说出这一通判断,已是着急加不耐,暗淡的眼神露出了凶光,有个还有力气的奋力向前面荒沙摇手呐喊:“哎哟!这里有骑马的,大家赶紧过来,夺了他们的马来哎!” 管下我、安全儿还有俞少侠被吃了一惊,暗想这帮人怎么那么不地道啊,杜芷衡似乎觉得该有这么一出,她厉声叫道:“赶紧跑!”话音未落,一袖烟雾朝那帮人撒了过去,那些流民顿时睁不开眼来,前面听到叫唤的流民却都拿了镰刀勾刀等欲来抢马,马儿似乎也觉察出危险,四蹄疾奔,把前面本来拦道的人冲了个散,跑出一里,管下我笑道:“那帮畜牲,莫不是想把咱的马烤了吃吧?” 杜芷衡道:“你他们都能烤了吃!” 俞少侠回头大声说:“前面平坦地不能走了,都是流民,咱们往东,赶早了走山路吧!” 管下我抬头望去,果真是一趟趟的流民,拄棍摸拐,推车拉板,散乱不堪的艰难行走在戈壁荒滩的地表,像一堆凌乱无力的落叶。 撒开了流民,行约半个时辰,隐约看到了灰色的山脊,管下我问:“流民都知道走在戈壁沙漠会死,为什么不跟我们一样往东走,挨着山路呢?” 杜芷衡一脸鄙夷:“戈壁荒滩会死,钻进山窝就不会死吗?” 安全儿也跟着奚落道:“我的爷,小的看你是长年深居于高墙院内,食于流水长席,哪里知道民间的疾苦,这回出来,就当作跟小的出来锻炼吧。” 管下我本想拿出爷的口气训斥他,也觉得他说的也甚有道理,就道:“那你说,这是为何呢?” 安全儿很是卖弄道:“都说望山跑死马,山之高,高呼,山之大,大乎,杜少陵游于庐山,感叹山高路险尚且出不来,才留下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看着灾乱之年,盗贼强人昌行,猛禽野兽出没,人细小如蝼蚁,行走于莽莽大山,路途艰难凶险,东南西北难辨,这一进去,不是被强人所害,就是被野兽所伤,如何使得。况且灾乱之年,野兽也是跟人一样,活下来还在林间藏匿觅食的都是些吃完了弱小的猛禽凶兽,所以说,灾民选择走平坦大路,只要不倒毙于途,大家成群结队,有个依伴照应,是要比林莽莽大山寻死要好的。” 管下我似乎是听明白了,安全儿看着他慢慢变化的脸色道:“爷,有俞少侠和杜姑娘在,您老人家放一百个心吧,他们是当世异人,莫道这小小山峰,就是峨眉昆仑,跟着两位也是万无一失的。” 杜芷衡轻蔑的看了一眼管下我,好像是说,他这个做爷的也没有这下人这么有见识有主见。 几人边行边聊,待爬过一段灌木丛生的小山道,马儿嘚嘚迎风扬蹄,鼻孔嘶嘶的喷着白气,杜芷衡道:“马儿喝有一阵子,前面肯定是有水源了。” 再行过一里地,果真听到有综综流水的声音,再行,途开风清凉,山道有流泉的气息迎面而来,四人四马欣悦前往,远远看到溪边停驻了一队商旅,正在饮马汲水,再欲行时,俞少侠正襟暗道:“是贾峙等人!”并以剑充道,示意大家停住。 杜芷衡看着俞少侠道:“莫不是上次伏击伤你那群歹人?” 俞少侠点头称是,并以手慢慢抽出剑柄,一道寒光剑影折射在管下我脸上。 杜芷衡着急喊出:“俞大哥,莫轻进!” 俞少侠却疾拍马前行,拔出宝剑一下子冲过溪边去:“衡儿、哥哥看候,看我取狗贼命来!” 那对人马正在溪边修整,不妨忽然有个少年剑客疾马进前,还没有做出反应,俞少侠剑起锋至,有两个马仔被砍翻在地,俞少侠纵马朝溪头直取一个十六七岁少年:“小贼拿命来!” 那身材中等的少年有些微胖,面对突如其来的劲敌有些手足无措,惊骇之下频频后退,不想脚跟踩空,仰面跌落于溪涧之下,这一跌,刚好让过俞少侠刺过来那凌厉一剑,傍边跟从惊魂甫定,一人道:“那是稼轩门的人,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那跌落溪涧的少年男子看俞少侠欲复刺来,赶紧在溪涧中连身翻滚,俞少侠欲弃马来刺,那帮随从一拥而上,俞少侠剑法不乱,劈、刺、挑、搅,又放倒了几个,那帮人却不畏怯,围着俞少侠搏命厮杀。 杜芷衡怕俞少侠吃亏,也疾马抽鞭而上,管下我哪见过这阵势,自打穿越之前,也是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看电影《古惑仔》之时,涉世未深的少年学着陈浩民、山鸡当街械斗,也就几把菜单抡几个瓶子,多以斗狠不致人命吓唬对方,可眼前却是实打实的厮杀,马脚都没软,他两个蛋先软了,兀自呆头晃马,不知所为。安全儿倒是胆子大些,手上扶了剑,只是不敢冲杀。 杜芷衡鞭如游蛇,马未至,噼噼啪啪倒抽倒了几个,贼势大乱,俞少侠放马下涧,欲意手刃那溪中狼狈少年,却听得溪间树林上空响起阵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好似老鸹,甚是瘆人。那笑声回彻于绵绵山谷之中,余音不绝,感觉那人内功甚是了得。 杜芷衡道:“俞大哥,不好,那是金刚山云里摩诃金大雕!” 那人于山谷中笑道:“小姑娘识得你爷爷的大名,算是死了也不白瞎,只是像你这么个美人儿,咱可舍不得让你即刻死去,陪爷爷玩几回吧,我让你这小情人死的利索点!” 话还在半空中,突然一道黑影于林下倏忽而至,杜芷衡再看时,俞少侠左肩已经被刮破,三道血痕从破衣裳渗透出来,像被烈隼抓过了一般,杜芷衡挥鞭打去,那人身法迅捷异常,只听鞭响之后,那人圪立于溪边一树头上哈哈大笑道:“这暴脾气,爷爷喜欢,今天就要定你了!” 那人那长相也是一副钩鼻鹞眼,无二两肉枯脸,看着绝非善类,说着又俯击过来,速度极快,杜芷衡奋力一鞭打去,不想被他以钩爪挠住,极力一拉,杜芷衡身子倾倒,眼看着顺势倒向他去。俞少侠急忙冲上格剑,一哐当打在那人钩爪上,鞭子前端也被砍断,杜芷衡就势抓了把粉,腾空一撒,顿时溪边犹如火龙吐舌,火山喷焰,那众人卒不及防,遂觉得目眦头胀,几欲失明。杜芷衡厉声喊道:“赶紧跑!” 管下我听到一个跑字,才终缓过神来,勒缰拍马,直愣愣的冲过烟粉,紧跟着杜、俞二人飞马疾跑。 那云里摩诃金大雕咬牙切齿道:“惯使雕虫小技,还想侥幸脱逃呼?” 俞少侠提剑再欲来战,杜芷衡道:“黄河四鬼就在后面,想葬身此地吗?” 四人奋马疾行出二十多里,想必已经甩开敌人,回头看时,却走丢了管下我,安全儿急的打圈,杜芷衡道:“是死是活看他造化,急有何用,赶紧翻过前方骆驼山,至岱海云袖山庄会见戴庄主,再做他图!” 安全儿无奈,只好跟上杜、俞二人,途中不勉说起管公子恐遭歹人毒手之类,杜芷衡道:“我看他们未必杀他,他一个无用有钱人家的废材,留着撕票也强比现杀了好。” 俞少侠不无担忧怅然道:“管大哥倘若遭难,皆因我冲动之罪也!” 杜芷衡抢白道:“说此何益,赶路要紧。” 三人三马速行疾奔,半日里不曾歇息,翻过前头山巅,看见山底远处有一个碧澄的湖泊镶嵌在晋北高原之上,像一颗耀眼的冠上玛瑙,山风佛面而过,远远眺望山底湖边树影婆娑,桃李掩映,犹有飞鸟彩凤穿梭于其中,落英与彩蝶飞舞,有细小如人影牛马者行于幽径田陇之间,俞少侠指着仿佛神仙府地的山下道:“柴扉开,禽鸟鸣,云袖山庄到矣!” 三人顺坡下马,斜阳正下,霞光弹落于山上,漫山流霞灿烂,并不记得人间的恩怨厮杀。 第十七章 黄河四鬼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且不说俞少侠三人如何担心挂念管下我安危,话说那管下我跟着逃匿的途中,由于惊魂不定,更加卖劲的拍马狂奔,待四人跑直一山道时芦草树影颇为丰密,前面三人约莫感觉他还跟在身后,因为马蹄跟得紧,他马儿被他拍的吃痛,就打右拐且奔,有那么点想超车的意思,不想跑着跑着,前面看不到了俞少侠等三人,他刚开始以为自己跑前头了,放慢脚力回头观看,却不想后面也没有三人的影子,又吃紧往前奔,三人也杳无人影,不由暗惊:刚才那树丛是不是个分岔,已经把他和众人岔开了?越是危险时刻,越是要考验心理素质啊,回想起刚才自己那个怂孬狼狈样,用抱头鼠串来形容都算光彩了吧。这样在俞少侠面前怎么做大哥啊,在杜芷衡面前哪像个爷们啊,横竖一死,刚才那个表现,最是丢人丢大了。他平静了下心绪,要去怀里摸那瓶睽违露喝上一口,不想酒瓶也不见了,只能凭感觉辨别方向,垂头丧气的慢慢行路。 话说山道曲折迂回,他走了一遭,不曾想又反方向折了回来,如果贾峙、金大雕等人追上来或者还没走,不出办个时辰,他很快就自投罗网了。他骑马四望,不知道东西南北,四周山高林密,这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感到挫折和无力。暗想,自己这么瞎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俞少侠人等。正想着这事,忽然听到林梢苇丛山道下有人叽叽喳喳的说话道:“金刚山金大雕那厮,贾老爷子交活,并吩咐咱一块押镖上道,那小子想贪前功,仗着自己轻功好,先行给贾小爷护镖先走不等咱等,显然是不把咱等黄河四鬼放在眼里。” “等下照过面,让咱大哥给他把毛撸干净,咱二哥给他开膛戗皮,四弟给他充气推拿,我给他上好酱料,咱兄弟把他做成桑拿烤鸡!” 那几个人齐声叫好,管下我知道那是几个江湖怪咖,而且又是对方的人,不由吃惊勒马回头,那几个人耳尖,听得动静,翻筋斗先飞过来两个,吭哧吭哧跑过来一个袒露肚子的疤瘌光头,最后闲庭阔步走过来那个有点人样,其余三个,黑乎溜湫、骨骼怪异,五官东拼西凑,面骨东倒西歪,活脱脱地府小鬼,阎君跟班,简直跟从黄河淤泥底淘出来的一样,怪不得叫黄河四鬼。 四个怪人看见一人一马,不由对视大笑:“竟然有个活人,咱黄河四鬼经过的地方竟然还能有活人?” “活是活不成啦,就是要怎么杀,大家给个意见,依我之见,抽干了好,先放血,在渍腌,做得干细干细,瘦的跟老三似的。” 那瘦怪人叫到:“老四,你是想做成腊肉吃不完吊起来存放做入冬口粮吗,我就瘦的跟猴似的,你看不爽?不爽咱比划比划!” 最后到的那个斯文点的就说:“别吵嚷,听大哥的!” 那老大说:“看那小子皮相精美,不似乡野匹夫,老二,看上没,要不就给你这身皮囊,给你换个脸?” 那斯文的道:“好是好,但咱嫌带着麻烦,但是现在把人皮割下来,日炽酷热,也就坏了,还得带回鸭嘴滩,很是费事。” 那老四鼓嚷嚷道:“我最见不得漂亮的男人了,看我给他喂些赤汞,让他死时头脸胀如发面,看他还怎么帅!” 那老三就打趣他道:“不要怪别人长得俊,该怪自己长得丑,长得丑,婆子被别人顺拐很合乎天意啊。依为兄的意思,你靠这能搅动黄河的醋劲过日子,也是甚妙。情稠伤生,多恨残活嘛。靠着嫉妒仇恨也是能长命百岁的。” 那老四猴急跳脚:“乌鳢怪,三天不打,闲得骨头酥了是不,来,来练练!” 老三道:“肥田螺,来就来!” 那老大喝道:“吵嚷嚷啥,没把人杀死,都被你们吵死了,老二,问那小子干嘛的。” 管下我听了那几个怪人像讨论杀王八一样讨论着宰杀他的多种杀法,不禁抖如筛糠,那老二问他道:“问你话,你是何人,到此做甚?” 管下我嗫嚅道:“去北塞姨娘家上…” “做甚?” 管下我此刻只想活命,只能尽可能想着巴结他们的话:“去接表妹,不曾想…不曾想路上被歹人所劫,也是四个人,还说他们是黄河四鬼,小的觉得他们是假李逵,如今四位老爷俱在,个个英雄豪杰、光明磊落,小的死不足惜,只求四位爷帮小的找回表妹,也可以雪几位被人冒犯之耻。” 那黄河三怪、四怪听说有人假借他们之名做恶,本来已经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再加点恶也是涓滴入海不值一提,可想想便宜被人家得,恶名让自己担,不由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手刃冒充之人。那老四道:“你表妹哪里人氏,长得怎样?” 管下我道:“表妹长于塞北胭脂山下,今年才妙龄十三,不施粉黛,略胜西施,才着罗裳,舞逊飞燕。小的悔恨啊,请几位爷给小的做主,小的死也可以瞑目!” 那老四不听还好,一听更是气冲牛斗,呼啦啦冲撒过去,把一根碗口粗的树齐齐砍断,管下我冷汗津背,自己要是那颗树既不是性命休矣? 那老四发泄一通,就转回来扶起管下我道:“小子,你的事爷爷管定了,从今日起,你只管跟着爷爷,直到找到那几个冒充爷爷的歹人,待爷爷杀了他们,你的表妹送与爷爷,爷爷再杀了你,你乐意不乐意?” 管下我一脸苦楚,遇到这种怪咖,横竖是个死,唯今之计,只能一步一走一打算,看能不能伺机逃跑了。管下我道:“能救得小的表妹,一切且听爷爷发落。” 管下我只好跟着那四个怪人继续上路,那四个怪不讨论怎么杀他了,现在却一直嚷嚷着等会怎么把那贪功的金大雕杀掉,又是吵吵嚷嚷,说碟刹、烹杀、抽丝取胆杀、做成人彘丢入茅坑坑杀,那老三、老四吵得不可开交。管下我看着那老四身上挂着个大葫芦,知道那是酒,这回饥喝不堪,暗想要死也要吃一口吧,不是说古时候犯人被行刑,也要吃了饱饭再砍吗,罢,央求他给口酒喝,黄泉路上不做饿鬼。于是他对那老四道:“四爷爷,小的也是将死之人了,求爷爷赏口酒喝,只求爷爷杀小的时候,可以一刀一准,快速的结果小的性命,小的怕疼。” 那老四嘎啦啦叫道:“一刀杀了你,那我还杀你做甚,我莫老四杀人一向是钝刀慢锯,慢慢玩死的,你别想死得舒服了。” 管下我无奈,只好胡乱道:“只是我那表妹性坚贞刚烈,看你这么杀小的,她定会咬舌自尽,或一头撞柱,还是求爷给小的一个利索的死法,我可以劝她莫寻短见的。” 那老四想着美人儿还没吃上就要变凉变硬,就把酒葫芦给他丢了过来,笑道:“小子,不是不给你喝,只是你不知道这酒的厉害,喝上一两,如果没有女人行那好事,到时候怕你是要追着山里所有母的东西跑,看什么都想日。”说着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对啊,好玩,爷爷我想起来了,这酒让你喝上,然后把你绑在树上,到时候酒劲药效上来,爷爷看着你小子像只春蚕乱扭,精~虫顶脑门,像发情野狗乱颤,气血逆行,阳脉盛炽,最后骚得七窍流血、裤裆诞精而死,岂不是妙哉?” 管下我拔了酒塞,刚开始听他说还以为只是一个壮阳药酒之类,不想还有能让人骚死的酒,正考虑着喝还是不喝,那老四手快,咕嘟嘟给他灌了个深~喉呛鼻,差点没噎死。好在他酒量甚海,酒力够硬,半葫芦酒下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老四也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小子细皮嫩肉,一身板修长无力,想不到这么能饮:“还能喝吗小子?” 管下我多日不饮,虽然觉得那酒味道有些怪,但毕竟也是酒,人之将死,管他骚死醉死,先奶奶喝它一回,不禁豪叫道:“好酒!好酒!喝,哪能不喝!” 那老四更惊异的看着他,暗道,这小子酒力甚是了得,自己平时出去做采花贼,也是不敢喝的太多,一想被那小子喝了半葫芦,还没有啥反应,正觉得奇怪,也有些心痛他那酒被管下我糟蹋,但是说了做不到又不是他莫老四的作风,索性把酒葫芦丢给了管下我道:“小子,喝吧!” 管下我接过,作揖笑道:“谢爷的赏。”抬头就又咕嘟嘟喝起来。 那莫老四搔头道:“哎!你说你喝完酒,药力发作上来,骚死了,我们如何去寻你那如花似玉的表妹。不行不行,不能先让你死了先。”说着又抢去了酒葫芦道:“小子,不对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寻你表妹,不行不行,等下你发起春来,为了不让你骚死,爷爷还得去给你寻个女人来,你表妹爷爷都还没碰到,倒先便宜小子你,我莫老四一向都是吃别人便宜,哪有过别人占我的好?”说着在地上打转,无计可施。 那黄河二怪道:“你不能也喝上一点?然后抢个女人来,你先用了,再让与他,这样便宜就轮不到他了。” 那老四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小子!你没意见吧?” 管下我这回微微觉得脸颊微烫:“爷,小的没有意见。” 那老四哈哈笑得:“这里山高林密,要是找不到女的,爷爷给你扛头野猪回来,你小子没意见吧?” 管下我道:“全听爷的,小的没有意见。” 于是一行人继续赶路,走不多久,迎头碰上一伙商队骑马押镖而来,正是贾小爷和金大雕一伙。管下我此刻已经漾目惺眼,满脸洇红,像个闺阁欲女、榻上荡妇,不过意识都还有点清醒,看到前面又来了金大雕等,暗想不妙,莫非要葬身此地么?意识模糊间想起一计,也不甚高明,只怪那黄河四鬼简单冲动耳。 管下我远远看着金大雕等,对莫老四道:“莫爷爷,抢我表妹那几个家伙来了,前头那鹰鼻鹞眼的是一个。” 莫老四想都不想,气冲冲上前问道:“姓金的小子,前时有个女子甚美,听说你小子抢了是不?” 金大雕以为他说的是杜芷衡,就道:“是也,只是未曾到手,莫老四,得讲个先来后到,我金大雕又不是从你手里夺得。” 那莫老四不听还好,听了顿时暴跳如雷,二话不说,举刀便砍:“你爷爷的先来后到,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先,还让爷爷给你担恶名!”他蛮劲奇大,但是金大雕身法敏捷,十几回合下来,被金大雕老鹰耍小鸡一样玩的吭哧吭哧的,黄河三鬼乌鳢怪平日爱调侃老四,但是对外倒能同仇敌忾,也紧忙举起夺命琵琶钩上去帮忙。金大雕从容应对,不曾乱了一招一式。看着老三老四武艺不精,破绽百出,老大驮碑鼋大吼一声手持判官笔也上去撕打。那金大雕素知驮碑老鼋的厉害,遂往后退回,莫老四看大哥出手,并不打算放了他,依然死缠烂打,金大雕门下人看着师傅吃亏,也齐乎乎一拥而上。那个缠斗打得山谷震响,马嘶金响,树林开波,随后听得黄河二怪金刀鱼叫道:“大家莫打了,老四,你被那小子忽悠了。” 两帮人才罢手看时,不知道啥时候跑了管下我。莫老四还是不信,非要金大雕把管下我口中的表妹交出来,金大雕也被缠的够呛,无力道:“你看我们队伍里哪个是女的,或者藏了女人你便拿去吧,莫老四,你个疯子!” 莫老四果真给那队人马左看右看,上揣下摸,才恨恨道:“这小子骗了爷爷,还诓了爷爷一葫芦驴叫春,待我寻他,杀了去!” 金大雕笑道:“你如何寻,我轻功快,我给你寻吧,这小子逃不出我金大雕的手掌心。” 莫老四叫道:“谁叫你蹩脚老鸹帮忙了,告诉你金大雕,这个人是你莫爷爷的,你休的动手,要杀也是等我来杀,不然决不与你干休!” 话未说完,金大雕一个大鹏展翅,已经飞跳出去十余丈远… 第十八章 寒星如意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且说那金大雕仗着轻功了得,身轻如燕,几个翻腾翻上山腰树梢,看得一人一马慌乱狂奔,知道是之前那小子无疑,继而施展如燕飞身、白云追月,心里暗道,不出五分钟上下,那小子定是自己囊中之物。 管下我因为喝了那驴叫春,且怕身后有人追杀的紧,完全忘记了身有皮囊,不知疼痛,信马狂奔,心上犹如波涛翻腾,洪高不泄,可怜那匹黑马,被他抽得惧怕,也是没命飞奔。金大雕看着快要追上,管下我觉得奔马腋下长了翅羽,两腿夹的甚紧,金大雕此刻只跟他保持了一个速度,看着唾手可得,又差那么一分一厘,金大雕又急又焦,顿时发劲飞出,犹如一个金弹脱壳、猴子摸蕉,管下我觉得后面飞影幢幢,知道是轻功了得的金大雕无疑,心中哀叹,前脚走了狼,尾随跟了雕,难道活该命绝于此,只是死也不甘心,宁愿摔死撞死也不愿被那些怪人拿了去。只觉得肩头被他钩爪一抓,听得那怪人吼道:“没处跑了吧,还不束手就擒?” 管下我绝望道,我命休矣,不曾想,前面就是山崖崖头,骑马入涧,一头栽下,崖断百丈,顺着一个瀑布,管下我连人带马,直直跌落崖下深潭,金大雕追的紧,也跟着他直接跌过崖头,划了个弧线,跟着管下我和马跌落崖底寒潭中去。因为崖头离寒潭甚高,管下我这一身重力掉落,直接扎入潭心,看到潭中壁上有根树桩样的东西,没命似的紧紧抱牢,不想那树桩比铁还重,瞬间将他带入潭底,水底压强甚大,他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压了个碎,这感觉离死亡是如此的贴近,瞬间觉得死亡就是心底愿望、身边孪生,他看到了之前四十年浑浑噩噩百无聊赖的人生,管靳已经离身而去,他最后一次回到故土,卖鱼的老妈头发花白,老爹再也不能杀猪,走路一步一颠簸,两老人走过来,流泪对他说:“我的儿,你可算知道回家了,这回我和你老爸都想死你了!” 他抱着老妈,抽泣不已,杀猪匠老爹突然抽出个杀猪刀要刺他:“你这狼心狗肺的,种猪都知道交、配,养了你几十年,却不给我们老两口抱上孙子!” 管下我急忙松了那块木疙瘩,潭底突然一个急骤的漩涡,他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抽了下去,他只觉得打了无数个翻旋直下,沉重的跌落在一个冰冷的地方。金大雕从潭里探出鸟头,左右环顾,竟然找不到了那小子,越想越弄不明白,怀疑他挂在潭底挂壁洞口,几个鱼鹰深潜,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又从水面袅出半个头来,才发现,那小子连人带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下满是嘀咕,莫非那小子吉人天相,冒犯不得? 且说那管下我跌落深潭,不曾想垂死挣扎慌乱中所抱的那块木头,是个质地最为坚硬的铁桦树疙瘩做成的木匣子,比钢铁还要坚硬一倍以上,抱着这块木头别说浮起来,没有把你沉入万丈深渊就不错了。哪知那管下我沉入无底深渊,以为必死无疑了,不曾想那个潭底是块蚀地,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额斯特地形,也就是熔岩地貌,在深潭底下还有几处被浸蚀的溶洞,好像土拨鼠的家一般洞下有洞,管下我抱着铁木匣子狠狠一撞,刚好把两洞之间的岩壁撞碎,潭底像放了个漏斗,径直往下层溶洞猛灌,那金大雕跳上潭口,发现瞬间潭中犹如蛟龙搅动,顿时也是惊骇不已。 管下我随波逐流,突然被一个熔柱挂住,溶洞底下长长的隧洞穿堂而过,清冷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无力的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熔乳奇特,有如孔雀开屏者,有如彩霞灿烂者,有如凤舞九天者,有如斑斓彩灯者…如梦如幻,似非人间。 管下我嘴角泛笑,暗想能死在这么个洞天福地,岂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正胡思乱想,却看到自己所骑黑马也被流水冲击下来,那马冲到他跟前,也甚是狼狈,掬足拐脚,几次跌倒下跪又支腿起立,不由为这马也为自己怜惜:马儿尚且珍惜生命,几跌几起,自己况不如马呼?他翻身躺于冲溪侧,胡乱中却看到跌落潭底时慌忙胡乱中抱住的那块木头疙瘩,那块比铁还沉的疙瘩,马儿都跟着冲了下来,那东西岿然不动,他不由暗暗吃惊,撑起身躯蹒跚前行,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待至流水中,好在水才淹在脚踝处,往流水去的方向,是一条幽邃如梦如幻的流水和溶钟石组成的隧道,管下我摸了那疙瘩,不曾想那是个木匣子,要拿起来,谁知那东西连着涧底,自成一体了一般纹丝不动,他只好花了很大的劲打开木匣子,发现里面有一柄钝剑,斑驳覆泥,乍一看犹如一把泥塑的剑,其貌不扬。管下我觉得那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凭着这个比钢铁还重的要命的木匣子,这东西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物件,他抓起时,那柄剑果真沉重,少少也得有个三四十斤重。他吃惊道,这东西那么重,别说耍起来,累也得把人累死,除非像关二爷那种天生神力的。那木匣子他肯定是拿不动了,好不容易取了剑,把木匣子面板合上,却发现匣子面上用小篆刻了四个字:寒星如意。这下管下我更加肯定了那东西的不同寻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把木匣子捞起放于湍流石柱下,先带上那柄剑,日后还有机会,再回来找那个木匣子。 他跟着湍湍不息的流水缓缓而行,前面应该是个深邃幽长的出口无疑了,不然那潭子塌陷,流水贯穿而下,这里水位半天不见涨,那不是个广阔的去处是什么,他踽踽独行,跟着流水的方向,走了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走了两个时辰的时候看着前面还是幽暗深邃不见底的隧洞,他真的累趴了,找了个巨大的磐石躺了下来,劳累和困倦像开了闸的洪水漫过他最近的恐惧和焦虑,他终于酽酽实实的睡了个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似乎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低声呢喃,又似惶惴不安,似幽魂摇幡又似亲人召唤,如牲畜啮齿又如童年摇篮,那声音如流火又似吸磁,让人望而却步,不禁又想往前探看。管下我睡了一会,虽然饥饿不堪,好在喝了个满肚子的水,一时半会要不了命,只要能找到出口,绝对是可以活命的。 此刻他摇摇晃晃,循着发声的地方走去,心里也是七零八落,暗想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婴儿的啼哭,再走时,那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一立定不出声,那哇哇的婴儿似的啼哭声又传来,听的他头皮阵阵发麻。为了活命,管他是人是鬼,只要有活物的地方,兴许能把他带出他幽邃深长的地方去,他蹑手蹑脚,脱了靴子,确认自己离那个婴儿啼哭的地方很近了,只是蛰伏,默不作声。过了十来分钟,那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因为啼哭迫在跟前,那声啼哭尤为凌厉,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循声看时,却发现溶石高处,扒拉摇晃着两条似鱼非鱼似蜥非蜥的怪物,小腹顶在钟乳石上,拼命挣扎,偶尔做声啼哭,酷似婴孩之声。那东西头大有尾,长有四条短腿,身褐色,均体布满黑色斑点,管下我之前好像在书上看见过,冥思苦想,终于想起那东西正是娃娃鱼,也叫大鲵,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保护的,这里是明朝,保护不保护他也不了解明廷的相关规定。人将饿死,看见活物都是想吃的,且不说他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东西了,就着广东海南人吃野味的光荣传统,他是很乐意尝尝那百年难得一遇的野物的,他不由得朝那两条大鲵走近,那两个东西看到有人走来,忽然惶惶不安,胡乱翻腾,从一块磐石又跌落到更低的一块磐石来。管下我知道自己抓住那两个东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曾想那两个东西看到他,忽然像人一样,以头砥砺,似乎叩首,继而发着阵阵啼声,似乎是向他祈求饶命。管下我联想这两日自己逃生的艰难和凶险,不由心生恻隐,抓起一只,望着流水走去,那东西以为祸到临头,拼命挣扎,他来到水边,把大鲵放入水中,很是温柔。旋即回来,抓起那只,复至水边,又温柔放了。 他看着那两条大鲵徐徐游去,不由泪目,想着生命对于每个物种都只有一次,可造化和生存链又存在那么多的不公,世间还是那么多无妄的疯狂猎杀。他心生慈悲,第一次感觉善的力量,突然看见,那两条大鲵并不游远,频频回头,好像回首召唤,他急忙跟了上去,它们才又继续向前游去,突然看到前方隧洞分岔,水流分波,他还在想着要往哪边走呢,那两条大鲵又频频回头,他赶紧赶上。跟着它们挑入左边隧道,再行二十分钟左右,前头电光火石,亮光微颤,他知道,他就要走出去了。心底欢呼雀跃,白光越来越大,再行,洞口阔然开朗,洞口所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岸绿树滴翠,有彩蝶飞舞于扶苏树影,雀鸟啁啾于吐芽枝头,野鸭水鸟掠波上下,青山如黛留影湖面,真是块世外桃源,方外净土。 第十九章 袖舞岱海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话说管下我跟着两条大鲵从深邃幽长的溶洞出来后看到那个烟波浩淼的大泽,明白深潭塌陷的潭水顺着隧洞留入了这里,吃惊于湖边无上美景,望着湖边不远处树林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走过戈壁荒滩的千里空寂和荒落,突然觉得那一片人间烟火便是最温暖的景致,他拖着饥乏的身体望着炊烟的湖边树林子走去,那两条大鲵忽然不知从哪里游了回来,奋力跳出水面,好似朝他躬身致谢,又一扑通掉入水面,湖面波纹慢慢抚平。管下我道,人生有聚有散,我和你们的相遇已经结束,大家都得踏上新的征程了。 管下我望着炊烟袅袅聘婷,看到一户柴扉草庐的小院落,院墙上晒着渔网粗布,门厅下挂了包谷、辣子,院中坪晒着笋根菜颗,他欲手扣柴扉,突然一只不大的黄狗唁吠着朝他跑来,他不由频频后退。 “阿黄,莫叫,莫乱叫!”跟着黄狗后面跑出来一个姑娘,十二三岁,大眼长睫,模样俏皮可爱,那姑娘问:“你找谁?” 管下我扉门外踯躅,我找谁?我现在谁也找不到,他对姑娘说:“小妹妹,我是过路的,赶了远路,没吃的了。” 那姑娘哦了一声,看出他满脸风尘惓惫,一身行路脏衣破赏,开门让他来到院中。 “爹爹在海里打渔,就要回来。你从何处赶来,可曾看见湖边打渔人?”那姑娘说着,给他捞上一大碗面,还有一个大鱼头:“这是我吃剩的鱼头了,你吃与不吃?” 管下我忙道:“吃!吃!”说着吸溜烫嘴的吃起面。 那姑娘看他笑道:“你慢点吃,这里没人跟你抢!”那小黄狗看着主人待他和善,也绻着身往他脚上靠,管下我道:“阿黄要吃?” 那姑娘噗嗤一笑:“它不吃,它吃过了,它找你玩呢。” 管下我尴尬一笑,那姑娘看他吃完,又到灶上给他捞起一碗,他笑着问她道:“我刚刚从湖边过来,未曾见过什么人。姑娘贵姓芳名?你们住这里多久了,你爹爹打渔有趣吗?”继而又说起自己被歹人追杀跌落深潭的事,如何潭底塌陷,又如何抱了个木疙瘩得了一把锈迹泥蚀的剑,如何在隧洞里走到四肢无力,如何却被两条大鱼引路搭救,那姑娘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拢聚了带水青山、雾岚烟霞。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你是怎么跟他们结仇的?” 管下我理了一下思绪,好像自己跟金大雕贾峙并无仇怨,要说仇吗,应该就是站队,他站在了稼轩门俞少侠这边,所以也就站在了那帮人的对立面,还未入江湖,就被江湖追杀,江湖是块是非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反正自己已经卷进来了,只是自己这行走江湖的本事?这次能逃过一劫,哪下次呢?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姑娘,只是说:“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卖国贼!” 那姑娘吃吃笑道:“我看你才是个坏人。卖国贼,怎么卖国?你告诉我。” 管下我看着那姑娘呆萌可爱:“卖国嘛,怎么说呢?就是出卖国家利益,不是卖瓜卖菜,卖鸡鸭卖鱼。” “那什么又是国家利益呢?” “国家利益嘛?好比是国家机密,比如把告诉强盗歹人路径,给他们做带.路党,引他们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掳掠,抢钱粮、牲口,杀掉敢于反抗的人,把男人变成他们的奴隶,糟蹋蹂躏他们的女人和女儿。” 那姑娘便颦眉微蹙道:“如此说来,卖国贼真是可恨,我要是男儿,也是要去杀了他们。哥哥,你是个英雄,妹妹我很是敬佩你。” 管下我想起之前自己狼狈逃窜的模样,还真是冤屈了英雄两个字,此刻只能赧赧一笑。那妹子以为他那是谦恭不亢,崇拜的看着他道:“待爸爸到家,我就告诉他你的英雄事迹,他也是非常仰慕英雄豪杰的,定要挽留你款待几天。如果没事,你就在这里将养些时间,白天里,我们带上你到海上打渔去!” 管下我疑惑问她道:“这不是个高原大泽吗,怎么称呼它作海?” “代代人都这么叫的,也不知道是何来历。告诉哥哥,这海就叫做岱海,我叫苗芙,你可以叫我苗苗。” 岱海?管下我暗吃一惊,那不是之前和俞少侠他们一起约定去的地方吗,想必云袖山庄也不远了:“嗯,妹妹,嗯,苗苗,哥哥问你一处去处,叫云袖山庄的,你可知道?” 苗苗一脸愕然又欢喜:“你说云袖山庄,我当然知道,在海的对面,那是戴先生的庄园,爹爹说那戴先生可有学问了。本来在朝中为官,后来不知何故辞官不仕,在海边寂静处打造这么片庄园,来往的都是名流大儒,雅贤隐士。经常吟诗于大湖碧波之上,讲经于白云烟霞山巅,论道于飞观浮宫之间,纵情山水,恰似世外神仙。爹爹曾于海中打渔遇见他们,他们也乐见渔樵耕猎,请爹爹上了他们的画船,爹爹听他们讲得高深莫测,多不能懂。爹爹还说,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儿,就带着我去听戴先生他们讲课,将来定能中个进士。” 管下我笑道:“那妹妹就是要当大官的人了,当官了还要打渔么?” 苗苗红了脸:“我当了官了,就莫要爹爹打渔了,还要封那些鱼儿做官的。” 管下我笑道:“封官那是皇帝封的,还轮不到你呢,再说水族的官有龙王来封,哪能又让你管上了呢,你这个官手伸得长,定是个大贪官,要不得的,我可是要弹劾你的。” 说着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门外落霞金色的镀在湖面上,听得有人说:“苗苗,这是来了什么客人了,把你开心的,造了饭么?” 看到有个皮肤晒得好似古铜的汉子,挂了网脱了笠子进了院里来,管下我忙起来作揖拜见,苗苗欢呼雀跃的拉着汉子的胳膊道:“那是管大哥,是个英雄,他要去北岸云袖山庄找戴先生呢。” 那中年汉子听女儿说他认得云袖山庄的戴庄主,很是客气:“咱粗人不甚懂礼数这块,既是戴庄主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大有学问的人。老苗我对有学问的人素来钦佩,此处去北岸沿着岱海跑马也得上一天,小兄弟若是不急,明儿我行船把你渡至北岸,不嫌草屋简陋,你就住下一晚可好?” 管下我拱手致谢:“如此甚好,我先随你至对岸云袖山庄寻到我兄弟,再回来骑我那匹马,只是如此这般,倒是辛苦您和苗苗妹妹了。” 那汉子道:“不客气,马就先让苗儿给你喂两天吧。” 苗苗听说管下我明天就要走还要留她喂马,边跟她爹爹撒娇道:“爹爹嘛,你让我跟管大哥骑马去嘛,我们骑马去云袖山庄,你行船过去,你再上岸来寻我们。” “胡闹,我行船半天就到,等你们过来,天都挨黑了,我在船上,岂不是要饥死。”那汉子跟着苗苗说话却斜眼眼看着管下我,管下我知道他是怕闺女天真无邪,遇见不好的人吃了亏。 苗苗笑道:“我明儿早早给您备好饭,爹爹您先到北岸吃了饭再多下几网鱼等我们嘛。” 苗父抬手故意要打她:“此事不可,不做商量!” 苗苗悻悻然就要哭道:“就知道您不再心疼苗苗了的。” 苗父想起她可怜早逝的娘,心中不落忍,摊手道:“明儿行船带上你一起去行了吧,真是越长大越胡闹的。” 苗苗顿时兴高采烈,收拾好鱼获,又问起他今天打渔遇没遇到有趣的事儿?苗父方有些遗憾的说:“还真逮到一条大鲵,不想遇到戴庄主那宝贝女儿,以为她跟我买去了要尝个鲜,哪知道她却放了,说那大鲵叫声凄厉,定是舍不得伴侣,还说此物能作婴儿啼哭之声,定是有着慧根灵性,不能捕杀的。果真那东西被放回水中,并不走远,紧紧跟在船末,依依不舍状,戴小庄主嬉皮笑脸的朝它泼水挥手告别,我再看时,果真是两条黑脊大鲵,尾随船后,如此看来,这东西果真有灵性。” 苗苗听说是两条大鲵,惊呼跳脚道:“莫不是救了管哥哥的那两条么?” 管下我于是跟苗父说起他的经历,苗父更加笃信了那大鲵是个人间灵物。 吃过晚膳,管下我精神状态恢复的不错,身上也感觉有了力气,就琢磨起那把奇怪的剑,此刻他把剑带至湖边,看着那东西并无啥稀奇之初,剑鞘上泥结暗黄,并无光泽,像经年咀嚼槟榔的海南仔的口牙上的牙结石,他使劲抓了剑把往出抽,哪知剑鞘与剑浑然一体,连起来了一般。他暗暗叫苦,在隧洞里看着剑盒上用小篆雕刻了“寒星如意”四个字,以为是个难得的至宝,如此看来,倒像一块沉重的废铁,只是名字起的够玄乎够逼格而已。他拖起那把沉重的寒星如意,好家伙,比十磅以上的抡大锤重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家伙,上阵杀敌用这种东西,别说厮杀,折腾倒能把自己先折腾死。别是个什么观赏或仪式上用的东西吧,他知道古代有很多仪仗上用的东西,比如三国演义里战神吕布用的方天画戟是唐代皇宫仪仗队爱用的器物,并不适合用上战场厮杀。仪仗队里用的器物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吧,这把剑看着那么臃肿、笨拙、大腹便便,好像一个肥癌患者,病重沉疴,“嘭!”,管下我把剑丢进湖边水浅处,洗洗后看能不能体面点。这片水清澈见底,他看到那把寒星如意沉入水里,颜色突然变得明黄,像一坨大金条,好像在水里不停振颤晃动,剑鞘上“寒星如意”四个小篆像激光枪在刻字一样呈现出刺眼的紫金色。剑鞘上好像有无数发光的蝇头小篆浮出水面,他惊喜欲探时,湖岸跑来一条黄狗追着一个蛤蟆,正是苗苗家阿黄,那阿黄追上那蛤蟆,咬住了却不吃也不弄死,拿舌头在蛤蟆腹部舔了舔,又放开,蛤蟆继续弹起逃路,它又追上去,又噙.住那蛤蟆,又伸出舌头舔抵,又放了,蛤蟆继续奔跑,阿黄摇头晃脑,像吃了摇头.丸听披头士的摇滚青年。管下我看着觉得很是搞笑,苗苗养了只摇滚狗啊,正想着,那蛤蟆直奔湖里跳过来,一扒拉跳在他脸上,他气不打一处来,这死蛤蟆,斗不过狗竟然来欺负人,敢在老子脸上蹭尻子,摸把脸再看时,没见了那只蛤蟆,但这脸一抹过后,顿时火辣刺痛起来,不好,这是个毒物,那畜牲该不会在他脸上滋尿了吧?来不及多想,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昏黑,他赶紧爬上湖岸,眼前的景象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变得破碎模糊,他暗暗叫苦,够倒霉的,无端端招来了只毒蛤蟆。他靠在一颗湖边杨柳下,头昏脑胀,眼睛也刺痛的睁不开了,莫非还要变成瞎子吗?越想越慌,可想到慌也不顶事,遂眉目深锁,努力入静冥想起来。他听到阿黄几声似摇滚青年的叫唤就安静下来,他在想着,这阿黄定不是呆狗,兴许它是去叫苗苗和苗父来叫自己了呢? 可他左等右等,等到寒冷的夜风吹起来了,也没有来狗,也不见来人。管下我叫苦不迭,头上五官七窍不再疼痛,但是好像都没有了知觉,他现在是失明、失聪,闻不到味道,夜风越来越大,他蜷缩起身体,晚风吹皱南坡的时候,他竟然在各种恐惧和担忧后疲惫的朦胧睡去了。 正躺着,纱烟树影里走来两个人影,他以为是苗苗和苗父,待至跟前,却是春梅,后面跟着的是杏儿,春梅上来道:“小主子,你这一走走得好宽心啊,一年都没有回家了,老爷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又纳了小妾。”杏儿躲在春梅身后,拿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他惊问:“爹纳妾了?他那年纪?纳了哪门何府姑娘?” 春梅把杏儿拉到他跟前道:“快叫小娘,老爷纳杏儿做四房了。” 管下我惊恐,不可置信,欲抓起杏儿的手要问,可一下子看不到了两个人,却看到湖边苇草游下去昨日那两条大鲵,鱼遁波潋,正觉得好生奇怪,突然湖中喷出烟雾,冥冥茫茫,把两岸树影都遮盖了去。他听到当啷啷金石振颤的声音,那把寒星如意忽然飞出湖面,来不及看时,有一挥洁白衣袂的身影,游走似练,飘忽如霰,却是一个皎洁无痕的女子,那把寒星如意不知何时落到她的手上。那把沉重的寒星如意在她手上轻若翩鸿、绕柔似柳,那白衣女子在湖面把那剑舞的似飞天神女,拈花散仙。管下我揉揉眼睛,以为看到的是水中倒影,湖面波光粼粼里却浮现出小人舞剑的招式和字句,湖面像一页翻开的书,他才看到水波小儿舞的是,起剑式:形神凝,意发于剑,意气以倒势,剑有影,心无棱,得其意而悟千万法…还没看完,水波翻滚,小人又舞了另一式,荡剑式:意入池海,神聚百汇,出如游龙戏海,始出意舍,灌顶阳池,势出千钧,摧枯拉朽…他急看时,又被水波翻了过去,如此这般到了十三式,每式他都没能看明白。那水中舞剑的白衣女子突然愠怒道:“呆子,记了没?” 他急的抓耳挠腮,那女子说了句“废物!”,那把寒星如意从她手中忽然飞出,透着寒冷的星光,朝他凌厉飞来,他慌忙顿闪,可剑飞来太快,正刺中心窝,顿觉心门尽泄,他“哇”一声大叫,挣扎起来,发现有个姑娘边啪啪扇着他耳刮子,边叫道:“天才挨黑,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他坐起时,发现已经一身冷汗,才想起刚才做了个奇怪荒诞的梦。 第二十章 金身蟾蜍 - 大明最后的决择 - 浮生荼靡 管下我睁开眼时,模糊中看到一个姑娘,并不是苗苗:“姑娘你是?我以为我这眼睛瞎了的。” 那姑娘笑道:“你中了蛤蟆毒了,还好我给你搽了药了。” “那多谢姑娘了,那是个怎样的蛤蟆,好生折腾人,我以为以后又瞎又聋了的。” 那姑娘又“啪”扇他一耳刮子笑嘻嘻道:“怎样,疼吗?” 管下我刚想发怒,再看那姑娘长得甚是妩媚,素颜不描而艳面妖娆,一本正经里又自带几分狡黠,端庄优雅下又难掩野性不羁,她一双带笑流盼桃花眼,朱唇才露摄人小兽齿,正盯着管下我笑问道:“疼吗?” 管下我暗暗苦笑,抽得这么狠,还问人疼不疼:“还好,不那么疼。” 那姑娘抬手又要抽,他急道:“疼,有点疼!” 那姑娘才收手笑道:“疼就对了,中了这金蟾的毒没有我这药你还真没那么容易好。” “那是个什么毒,蛮怪异的,一直让人产生各种幻觉?” 那姑娘笑道:“那是蛤蟆身上毒腺分泌的毒素,看到那条狗了吗,天天撵着蛤蟆舔,也不咬死。那毒素被狗狗舔后能让它产生幻觉,就像人食用了五石散一样,各种亢奋自.淫,如梦如幻,能幻想着上天下海,腾云驾雾,好比做了神仙皇帝。看那黄狗如此兴奋,它此刻可能在做着当狗皇帝的梦哩。” 管下我也笑道:“它不肯咬死那癞蛤蟆,是怕咬死了,就没有药材了是呗?” 那姑娘哈哈一笑:“能说这话,说明你没有被毒傻。你没事那好了,本姑娘告辞了!”说完转过倩影,管下我看着她彩绦秀带将离去急喊:“姑娘尊姓芳名,小子我日后再谢!” 那姑娘右手托剑在手掌上玩了个掌心轮转:“青阳峰下,岱海之滨,有缘再见!” 管下我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由有些怅然失落,以手摸过微微发烫的脸暗忖,这脸上还有她手掌上的香么? 第二天天亮,早膳后三人一起上了苗父的行舟,湖面被破桨声荡起粼粼波光,金灿灿的晨光照耀在鱼儿时不时跃起的湖面,苗苗灿开一脸澄澈无邪的笑,桨声欸乃而去,苗苗看着管下我有点发肿的脸笑道:“哥哥,你脸怎么了?” 管下我不好意思说被人打的,只好如是说了昨晚的遭遇。不想不说还好,一说起苗苗两父女一下子神情都凝固了起来,苗苗问:“那蛤蟆是不是通体金色,身上有星星点点紫色的斑点?” “正是呢。” 苗苗听后掩面泣道:“你没事就好,娘前两年就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这毒物,中了它的毒。把一湖中石看作爹爹鱼舟,给误跳下去了的。”苗父转过去脸只顾默不作声摇桨。 管下我看着那汉子孤独而硬朗的身影,便不想再提那蛤蟆的事,苗父叹口气道:“苗儿莫再哭了,是你娘命苦,怨不得啥。” 苗苗哭着问管下我道:“有没有看到阿黄追着蛤蟆舔?” 管下我一时不知道要说啥,苗苗就道:“这小畜生每次打都不怕,怕也是中了毒瘾了。” 一时三个人都没话,不说话,航行顿觉漫长,管下我就去布包里打开出那把寒星如意,欲用力拿起时,那剑不知何故轻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用力过猛,差点翻落下水去,苗苗看他举动滑稽,以为他是故意做戏给她看,不禁咯咯大笑。管下我吃了一惊,一脸狐疑,抓了剑把一抽,吭啷啷一响,那把寒星如意露出青光,被他抽了出来。再细看时,整把剑仿佛脱胎换骨,就像泥胎里脱落出佛像金身,他不禁阵阵狂喜。昨夜梦里做了个怪异的梦,梦境里那白衣女子舞起了这把寒星如意,今儿他就能抽出剑来,真是好生奇怪。他拿着剑在船尾耍了几下,那几下耍的也是呆板潦草,苗苗不知高低,只管咯咯笑,苗父笑道:“管兄弟,咱家是个粗人,不懂说甚漂亮的巴结话,你这个把式还得练练,不然白瞎了那把好剑。” 管下我尴尬一笑,又坐回船尾看着湖中水鸟时时撞开水面袅水寻鱼吃,日过饷午,行船才到了岱海北岸,苗父拉船拴缰,望着北岸修竹古槐路径,径往云袖山庄走去。 且听得径旁啼鸟婉转,两侧树影拢翠,叶落轻轻叩击石板,烟岚好像在足下裹起轻尘,管下我撑腰喘气时,苗苗手指前方道:“到了!” 管下我看到树林疏影里掩映着一处古香古色的院落,门前栽了高天槐柏,院门口有木匾上书四个苍劲古朴的字:云袖山庄。看到门口拴了三匹马,那不是俞少侠他们的吗?他喜不自禁,赶紧跑了上去,抓了门前兽环,叮当当扣起门来。 门开时,才见了个门童,似个道童装束,看着他道:“先生找谁?” 管下我陪笑脸道:“烦请小先生转告,我找云袖山庄戴庄主,顺便找我姓俞的兄弟。” 那小童看着他:“你莫不是管公子吧?俞少侠和杜姑娘正在里面陪着庄主,他们还一直为你安危担忧呢,如此看来,才知有惊无险了。” 管下我道:“在下正是管靳,除了俞少侠,还有我义妹杜芷衡和一个小兄弟的。” 门童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禀报庄主去。” 苗苗苗父知道庄主和他几个失散的朋友都在,都为他高兴。 门童还没回转,管下我远远看到安全儿跑在门童前头,哭的抽抽滴滴的跑来跪到他面前道:“我的主儿,你吓死小的了,总算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小的就知道主儿吉人天相。小的护主不力,请主子降罪!” 管下我扶起他道:“这事不怪你。” 安全儿感激涕零,擦了把涕泪道:“戴庄主正有说道,说的贼有意思了,咱赶紧听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