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笔杆子”的鸿运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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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一周一个饭局是正常人，一天一个饭局是大红人，一天三个饭局是交际花，一天很多饭局，是餐厅服务员。文一帆既不是交际花，也不是服务员，一个晚上喝了三场酒。
    为了一千万元存款，长江银行潇水县支行副行长文一帆带着四员酒场骁将，与来自北方的财大气粗的客户厮杀得天昏地暗，玉石俱焚。晚饭那顿酒，丢失了一对爱将；歌厅那场酒，牺牲了一名美女；夜宵摊那个塑料桌上，最后一名护驾的也倒下了，他在倒下之前，看着对方也被打得溃不成军，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十分艰难地、结结巴巴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文行长，他们也不行了，我们没有输。”
    文一帆穿着背心和短裤，趴在卫生间的抽水马桶上，已经吐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筋疲力尽。满屋刺鼻的酒味熏得他越发作呕，虽然肚里已经粮草全无，空空荡荡，但肠胃仍在反复搐动，出来的只剩下带着血丝的黄黄的胃液。文一帆不断地喝着糖水，补充着水份，而这些糖水片刻后又喷射进抽水马桶。反反复复多次，才风停雨止。这时，文一帆的记忆力恢复了，昨晚的经历一一浮现在眼前。记得客户比较满意，应允一千万元存款明天到账；记得自己与客户一一握手话别，清醒地回了家；记得自己还洗刷了一下，从容地上床睡觉；记得自己凌晨三点开始发作，恶梦缠身，口干舌焦，肚里翻江倒海，去了七趟卫生间。文一帆站在洗脸盆前，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狼狈相，苦笑了一下，漱口洗脸后，拖着虚脱的身体，一步步缓慢地来到了客厅。他打开了空调，披了件衣服，开了瓶鲜橙多，仰靠在沙发上。一会，肚里饥肠辘辘，他起身泡了碗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折腾了一阵后，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五点多钟了，他索性打开了电视，还没看多久，便迷迷糊糊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阵手机铃声，把文一帆惊醒。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沈斯山的电话。他赶忙坐正身子，按了接听，困倦地说：“师哥，我是一帆。”
    “嗨，你在哪里，好像还没有睡醒，”沈斯山说，“你看看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昨晚又到哪里潇洒去了？交流干部自由，山高皇帝远，家里人管不了。但也要有节制，不要透支身体哟。”
    文一帆抬手看表，大吃一惊，已经八点半了。“唉，骑马没有碰到亲家，骑牛便撞见亲家了。我总不迟到，第一次迟到便被师哥捉到了。”他不好意思地诙谐着，“昨晚为一笔存款，差点没醉死，折磨了我一个晚上。当这个副行长，我估计已折了不少阳寿。师哥啊，你就要高升了，谁接你的位子呀，给我说说情，想个办法把我弄到机关去算了，整天这样低声下气求人，醉生梦死生活，太累了。”
    “别诉苦，你已经苦尽甘来了，”沈斯山笑着说，“嗨，我明天就要去省行报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党委已定了你接任我的工作。”
    文一帆认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谁接任你的工作？”
    “是你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吧，”沈斯山郑重地说，“告诉你吧，这几天就要宣布。我就提前祝贺你啦。你千万要注意，低调谨慎一点，最好不要到处辞行煽情，弹冠相庆，把自己弄成一个春风得意的样子。人心难测哟。工作上的事，待我移交时，我会详细交待。不讲了，你该去上班了。”
    文一帆放下手机后，在房间来回踱着步，酒后疲劳症一扫而光。从天而降的喜讯，让他欣喜若狂，兴奋得久久不得平静。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夹着手包，匆匆去了办公室。
    二〇〇一年三月中旬，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一则重大人事变动的消息不胫而走。北港市分行组织部长、人事教育处处长沈斯山调长江行豫都省分行工作，任组织部副部长、人事教育处副处长。他在北港市的工作由长江行潇水县支行副行长文一帆接任，平级调动，主持全面工作。
    长江银行内部隶属关系分为五个等级，总行、省分行、市分行、县级支行、营业所（分理处，储蓄所）。市分行一级，一九九五年以前叫中心支行，机关部门叫科室，部门领导叫科长或主任。一九九五年以后，中心支行改为二级分行，科室改为处室，部门领导叫处长或主任。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长江银行总行成立系统党委，原党组负责制改为党委负责制。不久后，省分行、市分行也相继成立了党委。在县级支行这一级，党员达到规定人数的则设立党委，党员少的则设立党总支部。总行、省分行和市分行党委都下设了组织部，挂靠人事部门，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组织部长由人事部门主要领导兼任，不进党委领导班子。
    文一帆虽属于平调，但在使用上是重用。人事部门是权力核心部门，有着地方上组织、人事和财政三大部门的大部分职能，掌管干部、人事和劳资分配大权。一九七九年恢复长江银行以来，北港市分行人事部门前八位领导无一没有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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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斯山到省分行上班刚一个星期，便接到北港分行人事处的电话，请他去移交工作。沈斯山向人事处长刘清请了假，找后勤处要了一个车，便去了北港。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他，与司机交谈了一会，然后微闭着眼睛，进入了沉思。
    沈斯山毕业于豫都大学中文系，是北港市分行寥寥可数的早期全日制本科生干部。沈斯山在长江行已度过了十七个春秋，凭着“中文系”的金字招牌，还算走得顺畅。除见习期在营业网点呆了半年后，一直在机关行政部门“舞文弄墨”，先后担任过支行秘书，办公室副主任，中心支行秘书，支行分管人秘、监察和保卫的副行长，市分行金融研究室副主任、主任，最后在市分行人事教育处长、组织部长位置上干了四年。从大前年起，沈斯山连续三年被省分行列为处级后备干部。去年年底，省分行人事教育处一个副处长提拔调离，省分行要在后备干部库中选一个在二级分行工作，有人事工作经验，又有较强文字综合能力的人接任。全行一筛选，沈斯山轻松入选。
    想到这里，沈斯山一阵感慨，参加工作以来，除了老老实实地工作以外，全凭运气好。要不是中文专业，笔头比较硬，馅饼哪会这么容易掉到自己身边。
    由此，沈斯山也想到了文一帆。
    沈斯山提职的事基本确定后，北港市分行党委书记、行长尹力平找沈斯山谈过一次话，说了表示祝贺一番客套话后，便谈到了北港分行人事部门谁接担子的话题，很认真地要沈斯山推荐人选。
    沈斯山不假思索，极力推荐文一帆。列举了三点理由，其一，文一帆在很多不同类型的岗位上干过，有较全面的管理经验；其二，他工作能力较强，尤其是文字综合和语言表达方面是公认的；其三，作风正派，有亲和力，不喜欢张扬，做人低调，自律意识较强，在近几年科级干部的年度考核中，员工一片称赞，考评结果都是优秀。
    文一帆是副职干部，尹力平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为了说服尹力平，沈斯山条分缕析，入情入理。他说去年启动的人事制度改革是长江行有史以来最艰巨的工作，持续发力，来势很猛。人事部门的工作任务很重，尤其是对上级行政策方针准确的理解贯彻，对一些方案办法等文件材料的起草制订，需要一个文字综合能力强和应变能力强的人来驾驭。文一帆是学中文的，又有基层工作经验，这几年写过不少有份量的调研文章，善于思考问题和分析问题，是我行少有的几个文武兼备的基层支行领导之一。
    尹力平一直在认真听着。最后，尹力平说：“你说得有道理，也具体，人事部门责任重大，是要慎重考虑合适的人选，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来驾驭，我就放心了。据你所说，文一帆的基本情况和性格与你有点相似。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第二天晚上的党委会，人事部门负责人的人选作为一个议题。当研究到这个议题时，尹力平直接点了文一帆，并且说是沈斯山推荐的，自己反复进行了考虑，认为可以任用。然后，沈斯山便把文一帆的情况作了介绍。既然一把手和省分行人事教育处未来的副处长都推荐，在讨论酝酿时，大家都表示同意。还是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提了点建议，他说：“文一帆没有搞过人事工作，是不是先平调，观察一段时间后再考虑转正。”尹力平最后说：“许行长说得不错，我也有这个想法，分两步到位比较好，毕竟是个核心部门。人事上最近工作比较忙，文一帆要马上到位，考察程序就不要走了，元月份刚搞了一次干部年度考核。”
    因为属于平级调动，操作比较简单，文一帆的调任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二天，尹力平带着沈斯山，就文一帆的任职，专程去了趟豫都，向省分行主要领导和人事部门进行了汇报，得到了认可。接下来就比较简单，只要呈文报批和下任职文件了。
    沈斯山力荐文一帆，除了从工作角度考虑，也有自己的感情因素在里面。
    沈斯山在市分行金融研究室工作期间，办了一份《北港农村金融》的刊物，每月编发一期。那时候，整个金融系统金融研究和宣传报道工作氛围很浓，金融研究工作列入了行务工作议事日程，各家银行都有金融研究室。这家报纸，那家刊物，今天研讨会，明天座谈会，闹得火热。练笔投稿的人不少，用稿率高的人，稿费收入比较丰厚。用稿的报刊按字数给稿费，各级单位都有金融研究和宣传报道工作奖励办法，采用的稿件，层层都有奖励，用稿的不同级别，奖励的幅度也不同。沈斯山还记的，自己的一篇调研文章被总行《长江银行报》采用，报社给了八十元稿费，省分行按两倍奖励给了一百六十元，市分行按三倍奖励，给了二百四十元，县支行按一倍奖励，给了八十元，一共得了五百六十元。要知道，那时候沈斯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元。当然，如果是新闻稿，就是称“豆腐块”之类的，稿费就只有几块钱到十多块钱，一路奖下来也就只有百把块钱而已，但也还是不错的。当年那种环境下，无形中培养了一些有文字功底的员工，可谓是“笔杆子”一抓一大把。经常用稿的人颇受尊重和羡慕，属于知名人士，他们之中大多数得到了重用，出了不少领导干部。
    沈斯山是那个时候认识文一帆的。当时，文一帆在宁溪县支行担任办公室主任，由于爱好和工作便利，经常投稿，用稿率比较高。一天，沈斯山到宁溪支行检查工作，两人一见如故，都是学中文，兴趣爱好相近，便交上了朋友，沈斯山比文一帆大三岁，文一帆毕恭毕敬地称沈斯山为师哥。后来，文一帆只要去北港开会或办事，都要上沈斯山家坐一坐。沈斯山有什么调研活动或外出开研讨会尽量带上文一帆。从此，文一帆投给《北港农村金融》的稿件全部免审，一字不改，一概照用。
    一九九八年文一帆提拔为潇水县支行副行长时，沈斯山已经是组织部长了，到宁溪支行考察文一帆，是沈斯山亲自带队去的。
第二章 文一帆有种踩不着底的空虚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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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沈斯山驱车前往北港的同一天，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带着人事教育处副处长包谨中去了潇水县支行。
    在行务会上，许佳新宣布了文一帆的任职决定，文一帆作了个简单的表态发言，潇水支行几个行领导说了几句惜别的话，就散会了。由于许佳新事先说了不搞迎来送往、不搞告别辞行和不开欢送会的“约法三章”，所以，中午便在食堂简单用餐，只有几个支行领导作陪，喝了点红酒。这样一来，文一帆算是躲过了一劫，清清醒醒地离开了潇水。临行时，潇水县支行行长欧阳茂生拍了拍文一帆的肩膀，笑着说：“一帆，今天对不起，下次再来吧。”文一帆知道欧阳茂生什么意思，下次不喝个人仰马翻，潇水这伙兄弟是不会放过他的，今天是碍于不苟言笑的许佳新在场。
    潇水到北港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时下已进入仲春季节，近来一直下雨的天，今天终于放晴了，公路两旁的柳枝吐了嫩芽，田原上一片青翠，春日的阳光在中午时分显得更加明媚和温暖。文一帆此时此刻的心里既有一片春光，但又是躁动不安的，有临战前勇士般的兴奋，又有一种踩不着底的空虚。这次的工作变动，应该说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前程看好。想到这副重担是否挑得起，文一帆心里又沉重起来，陷入了深思。这时，车上除了发动机的轻微声音外，就是许佳新和包谨中甜甜的小呼噜。
    文一帆是宁溪县人，一九六三年出生，一九八七年从楚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在长江行宁溪县支行，先在太平山营业所工作六年，其中担任所主任三年，然后担任宁溪县支行办公室主任三年，信贷科科长三年。一九九八年三月提拔为潇水县支行副行长，从此，他撇下了妻子和孩子，过起了交流干部孤独和自由的生活。
    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办公大楼共十八层，建成的时候属北港市最高的标志性建筑。每当外地人问长江银行怎么走？当地人便会说，你问的是长江行总行吗？往东走，最高的大楼就是。
    大楼一楼是营业厅，二楼是餐厅，从三楼起，大楼中间有一条东西方向穿透的走廊，东边尽头是防火梯和电梯，西边尽头是步行梯，也有一部电梯，南北方向则都是办公室。机关员工平时上班，不知从何时何人起，一般员工乘坐东边电梯，行长处长们乘坐西边电梯，久而久之，便相沿成习了。
    人事教育处处长的办公室在大楼的第九层，在走廊西头的南边。办公室约有二十多平方米，进门的左边是茶柜，上面有一个电烧水壶，旁边有一组转角的布艺沙发，中间有个精致的玻璃茶几。靠近窗户东西向摆了一张乳白色分体式的中号办公桌，低柜处放了一部电话和一组文件盒，桌面有一台电脑，旁边堆放了报纸文件和办公用品，硕大的瓷器烟灰缸引人注目。桌前是一把高高宽宽的大藤椅，对面放了一把中班椅，中班椅后面是两组书柜，陈列了不少书籍，也放了些工艺品，书柜两侧各摆放了木本的常青大盆景。墙上镶嵌着两幅横条的字画，一幅写着“勤能补拙”，在座位的后墙上方；一幅是苏轼的《赤壁怀古》，在沙发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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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斯山，中等身材，有点中年发福的体态，端正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温沙框架的琥珀色近视眼镜，白净的脸上总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这时，他两手交叉在胸前，仰头看着《赤壁怀古》，沉浸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雄浑意境中。这副书法，他还是请了原在长江行工作的，现已是国家书法协会会员的一个青年书法家写的。轻声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看，文一帆到了。包谨中把文一帆带进来后，与沈斯山打个招呼，说了声你们慢慢谈，转身就离去了。这时，文一帆亲切地说：“师哥，你早就到了吧，辛苦你了。一直承蒙你的关照，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沈斯山握着文一帆的手，把他带到沙发处，笑着说：“我刚到一会，不要那么客气。你坐下，我们还是慢慢聊吧，”他看看文一帆的脸，惊奇地说：“噢，今天没喝酒？”
    “许行长不准喝，”文一帆说，“算是救了我一下，不然的话，今天真不知如何离开潇水。”
    沈斯山用纸杯帮文一帆泡了杯茶，打趣地说：“领导就开始关心人事处长了。你真幸运。哦，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是最后一次为你服务，请用茶吧。”
    文一帆赶忙站立，双手接过沈斯山递送过来的纸杯，说了声：“谢谢！”
    沈斯山在办公桌上端起茶杯，走过来坐在文一帆侧边，看了一眼脸带倦意的文一帆。带着关心的口气说：“脸色憔悴，几夜没睡好？太兴奋了吧？”
    在沈斯山面前，文一帆不想隐瞒什么，说：“有喜有忧，喜是我有师哥，运气太好。忧是我拿到一张白纸，不知从哪里起笔，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但是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沈斯山说：“船到桥下自会直，你多虑了。人事工作又不是高科技，你怕什么，哪项工作不是从生疏到熟练，慢慢地摸索出来的。今天，我们不谈这个，我担心的是，工作目标已明确，工作计划摆在你面前，你又有一个好团队，你的智慧和能量有没有问题。”
    文一帆说：“既然有这么好的先决条件，应该没有问题，我就是脱十层皮，掉一身肉，也要把工作做好！”
    沈斯山对文一帆的表态不回应，而是冷静地说道：“从一九九九年不良资产大剥离后，去年，长江行股份制改革的准备工作又打响了第二枪。那就是人事制度改革。人事制度改革是革故鼎新，脱胎换骨的重大变革。”说到这里，沈斯山的声调升了起来：“这是史无前例的，它将横扫长江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管理体制，它将打破长江行多年来形成的干部任用、劳动用工的惯用模式，它将废除参照地方上实行多年的工资分配办法，它将触及相当一部分员工的切身利益。”
    沈斯山停顿一下，又说道：“当然，这是长江行出精英的时代，拼实力的时代，也是有抱负和有本事的人大显身手的时代！”
    文一帆不得不佩服沈斯山，看问题比较深远，而且善于归纳。文一帆似乎也兴奋起来了，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似乎前面是刀山火海都不在乎了。
    沈斯山接着又说：“长江行这次人事制度改革，有同‘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剧痛和伟大。人事教育处长可不好当啊，不要光看到人事干部的风光、地位和受人尊重，更要看到残酷的现实在前边等你。老龄化的员工队伍笨重难行，要换血！低效营业网点星罗棋布，要割肉！形形色色的用工形式太多，要置换！劳动工资分配杯水车薪。要重启！这些问题的解决谈何容易！一帆，你还认为自己运气不错吗？”
    听了沈斯山一系列的感叹句，文一帆又沉重起来。现在才算明白沈斯山说的“智慧和能量”的真正含意。
    沈斯山观察文一帆不断变化的表情，用亲切的口气说：“一帆，我推荐你，有感情的一面，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能挑得起这副担子。”
    文一帆被沈斯山的一席话感动，他不认为沈斯山是在高谈阔论，而是用心良苦,给自己浇一盆冷水，打一剂清醒针，避免自己头脑发热，盲目乐观，特别是在人事部门主持工作就忘乎所以。“师哥，你就放心吧，就是前面有地雷阵，我也要上，绝不会当逃兵的。工作上的事，我能把握好自己，我会依靠你带出来的优秀团队，循序渐进，不懈怠，不退缩。到时候还要请您经常点拨我，给我念念紧箍咒。”边说边起身为沈斯山添了茶水。
    “还有两句话你要切记，”沈斯山喝了一口水，说：“人事工作无小事，简单问题多思量。这是我通过多年的工作教训，总结出来的。慢慢去琢磨吧。”
    “人事工作无小事，简单问题多思量。”文一帆重复了一遍，感到很有哲理，“我记住了。谢师哥了。”
    接下来，两人正式开始了接交工作。沈斯山逐项进行了详细的解说，有些方面再三地交待。文一帆拿出本子一项一项记得很仔细。五点钟左右，移交工作才结束。沈斯山因为晚上有应酬，谢绝了文一帆等几位副职的宴请，答应找个时间和大家聚一聚。文一帆等人把沈斯山送到早就停放好的小车旁，向司机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打着手势，注目车子远去。
第三章 立军令状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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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帆送走沈斯山后，回到办公室，静坐思考了一会，然后给包谨中打了个电话，请包谨中通知本处员工，明天下午二点半开员工会，要求都要准备书面汇报材料，同时发一份到他的邮箱上。会议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放下电话，看了一下表，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
    一会，副处长雷启明敲门进来了。他带着不亢不卑的神态、淡淡的笑意说了些与众不同的客套语后，给了文一帆一把招待所的钥匙，说：“上午，办公室副主任汪和贵专门送过来的，他说这间房刚换过空调，浴缸也没用多久，叫你先住下，宿舍的事，他说尽力去调剂。哦，文处，我今晚有事，先走了。来日专门请你坐坐。”说完摆手示意，匆匆离去。
    文一帆长得有点像刘德华，有着女人喜欢的硬汉形象，瘦削的长脸庞上，大眼，鱼尾纹，鹰勾鼻，脸上虽然刮得很干净，但鬓角至腮帮仍看得出浓密的络腮胡子，高兴时，有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严肃时，透出一股冷峻和坚毅。
    今天，文一帆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因为一直很忙，就随它了。这几天电话、短信太多，都是些祝贺之类的话，或是请吃饭或是请多关照或是多下来指导工作等等。开始，文一帆怕被惹上小人得志之嫌，都耐心地进行应答，也说了一堆一堆的客套话，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看着手机都紧张，铃声一响心里一紧，精神简直要崩溃。他想，继续这样下去，精神病都要逼出来。他数了数未读的短信，一共有五十条。没有漏接的电话，可能是怕文一帆与行领导在一起，大家不敢拨打。文一帆快速浏览了一下信息，大多都是客套语，只有潇水县支行副行长邓鹏飞的信息别具一格，借用了李白的《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文一帆读完后，眼眶一热，心中一番感概。在潇水三年，与邓鹏飞关系密切，除工作上互相支持外，在生活上也得到了他不少的关照。周末如果不回家，邓鹏飞便会时常邀请他去家里吃点便饭，陪他四处转转。有时两人打打乒乓球，有时也去登山游泳。邓鹏飞社会资源丰富，社交能力很强，干工作像玩命，相当敬业能吃苦。文一帆想了一下，也回了李白的诗《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对于其他信息，文一帆斟酌了一下，回了十条，这些是铁哥们，不回，下次不知道要遭到哪种花样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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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人走楼空。整个大楼，除走廊上消防警示灯闪烁着昏黄的光亮外，一片寂静和黑暗。文一帆没走，他把抽屉清理了一下，然后把沈斯山移交给他的材料，分门别类地放进抽屉里。有些人喜欢把材料和报纸堆放在桌上，说是看起来方便。文一帆不认同，他认为这是与人的性格有关。文一帆是个爱整洁的人，在潇水当副行长时，不要清洁工，每天自己打扫办公室，每个角落都搞得干干净净，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盆景上的叶子都要擦擦。清理得差不多后，他靠在椅背上，认真地看起了《长江行北港分行人事教育处（组织部）2000年工作总结》和《市分行人事教育处2001年工作思路》两个材料，不时用笔在紧要处划上一条水波纹的线。
    当满街灯火通明时，文一帆感到有点饿了，关上灯，下了楼，在离长江行不远的小餐馆吃了碗面条后，便回到住所。到潇水工作后，由于食堂晚上只有他一人吃饭，他便叫办公室把晚餐停了。从此，或早或晚，在外面随便对付一下已成习惯，有时不愿出去了，便在房间里泡碗方便面。
    办公楼十四至十七层都是招待所，给他的房牌号是1414。他心想，这个数字玄妙，念成阿拉伯数字就是“衣食衣食”，如果“1”用发电报的读音，那就是“要死要死”，要是把“4”念成简谱，就成了“要发要发”。人啊，现在活得真累，本来就是一组计量的数字，通过它的谐音，竟变成了好坏之分，“4”成了不吉利的象征，众生弃之；“6、8、9”成了香饽饽，你争我抢，身价倍增。
    据说“4”的禁忌起源于香港、八十年代的广东和日本。在普通话、广东话和日语里，“4”的发音与“死”相近，因此一部分中国人和日本人有一种忌讳“4”的迷信心理，认为逢4的日子不吉利。据报道说，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科学家调查了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九八年间华裔和日裔美国人以及美国白人的死亡证明，结果发现，每个月4号，华人和日本人死亡的人数比其它日子明显要高，其中死于慢性心脏病的人数高出13％。对“4”没有禁忌的美国白人则没有这种现象。它意味着因为迷信而产生的恐惧心理可能会威胁自己的生命。
    文一帆无奈地笑笑，开门进了房间。这是一个单人间，大窗户，采光很好，就是窗户朝大街，不太安静，好在隔音还可以。房间有电视，有电话，双人床比较宽，估计是一米六的。卫生间里，配有全白色的带镜子的洗脸盆、抽水马桶、浴缸。
    看到床头边的电话，文一帆想起应该给妻子报个平安。一九九〇年，文一帆与比他小三岁的叶之萍结了婚。叶之萍毕业于豫都省银行学校，毕业后分配在长江银行潇水县支行工作，长江行“一分一脱”时，叶之萍分到了宁溪县大河银行。一九九六年，国家从长江行分出了政策性业务，组建了大河银行；长江行与大地银行脱离了几十年的行政隶属关系。简称“一分一脱”。结婚的第三年，叶之萍生下一女，叫文静，现已上小学二年级。文一帆很爱叶之萍，除了她的漂亮外，更感激她通情达理，温顺贤良，对自己工作的支持。文一帆特别喜欢呆在办公室，工作起来便没有时间观念。多年来，他每天上班都是提前半小时左右，下午回家都亮了路灯。周末别人休息，他还要去单位加班。交流到潇水这三年，很少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一般都是两个星期，有时更长。这些年来，对文一帆不顾家的行为，叶之萍都能平静地对待，有时很想他的时候，才会嗔怪地说：“你不要回家了，就跟长江银行过吧！”有时，周末还会带着女儿去一趟潇水。
    文一帆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里面传来了妻子温和的声音。他简单地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说刚刚接移交，事情很多，这个周末可能回家不成了。说如果你周末没有约定的事，便带文静到北港来玩玩。叶之萍显得很高兴，说了一些注意身体，少喝酒之类的话，应允了这个周末带文静来趟北港。因为文一帆外出交流了好几年，叶之萍也司空见惯，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文一帆考虑明天上午拜见尹力平行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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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帆七点钟到了办公室，打扫了卫生，然后细心地观察着两棵长势茂盛的盆景。在养花上，他从叶之萍那里学到了一点皮毛知识。他知道一棵叫发财树，是国外引进的热带植物，性喜温暖和阳光充足的环境，不耐寒，怕积水，可编织出不同的造型，是室内新潮的观叶类花卉之一；另一棵叫巴西木，原产热带地区，属常绿乔木，性喜光照充足、高温、高湿的环境，亦耐阴、耐干燥，是颇为流行的室内大型盆栽花木。
    八时许，文一帆给办公室副主任梁文举打电话，请求拜见尹行长。五分钟左右，梁文举回了电话，尹行长在等他。
    行长室在六楼，靠南边的办公室除一间是秘书室外，其它都是行长室；靠北边的是政务办公室、会客室和党委会议室及洗手间。尹力平的办公室与文一帆的办公室在同一方位，但房间门开在秘书室里，要通过秘书室才能进去。
    看见文一帆走进秘书室，梁文举很热情地与文一帆握了手，笑着说道：“文处，祝贺你哟！“然后轻手轻脚地带着文一帆进了尹力平的办公室。尹力平是转业干部，担任过团政委。他穿着一身很合身的黑色西服，白衬衫，蓝领带，皮鞋裎亮，三七分的发型在摩丝的打理下，乌黑光亮，显得精神饱满,一派CEO的优雅气质。梁文举细声说了声：“尹行长，文处来了。”随手用纸杯帮文一帆倒了杯水，对着文一帆微微一笑就离去了。
    尹力平正在看文件，抬头看了文一帆一眼，马上离开了座位，主动地握了手，一起在旁边的组合沙发上坐下，尹力平坐在正中，文一帆坐在左边的单人沙发上。文一帆与尹力平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不免有点紧张，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怕尹力平不喜欢听。于是，便恭恭敬敬地坐着，拿着记录本，静静地等待着尹力平说话。
    尹力平红光满面，眼神中透出宽厚和深沉。他侧身看着文一帆，说道：“工作都接好了吧。沈处长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说今早要赶回豫都，处里有事。本来嘛，想留他住几天，省里又多了个家乡的干部，还是在人事上，应该好好地祝贺祝贺。他刚去，工作忙。等他忙出个头绪后，你专程去请他，挑一个时间，大家好好聚一聚吧。”
    文一帆说：“好的，我记住了。”
    尹力平看见文一帆拘谨的样子，带着微笑地说：“不要拘束，来市行了，我们就是机关的同事，我又分管人事，工作上的事我们要经常沟通，有事就来找我，不要考虑我是不是有空。哦，这几天，电话和短信接到不少吧。你有何感想？”
    文一帆昨晚已基本打好了腹稿，他不慌不忙地说：“是的，这几天电话短信应接不暇，高兴之余，我切身感到‘高处不胜寒’。”
    “啊？有这种感受吗？说说看。”尹力平感到有点意外。
    “从大家的祝贺中我感到了压力，人事部门是个核心部门，但它不是拿来炫耀的宝物，它是一副重担，我能否挑得动，心里有几份寒意。就像第一次攀登黄山天都峰的人，天都峰虽很雄伟秀丽，但他要考虑能不能登得上去，还要考虑能不能下得来，当前的人事工作就是这座天都峰。因此，我这几天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去做好人事组织工作，怎样做才能不辜负市分行党委对我的期望。”
    “有危机感没有什么不好，它会使人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尹力平有些赞同，但话锋一转，说道：“有危机感就要奋力破解，否则就是杞人忧天，于事无补。一帆，这次市分行党委对你是信任的，也认为你能破解即将来临的人事制度改革的诸多困难，希望你树立信心。”
    尹力平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有人说，人事部门和财会部门很吃香，是行长的左膀右臂。我一贯很反感把机关部门划成三六九等。如果是讲责任，人事组织部门所占的比重，是要大些。外资企业把人事部门叫做人力资源部，不仅仅是称谓的不同，而有深层次的意义。人是决定一切的因素，人就是资源，而且是头号资源，人事部门就是管理资源的部门，你说重不重要。我们北港市分行历史包袱重，到现在还是个亏损大行，唉，说出去，谁会相信。如何挣脱这个困境，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只能说一年比一年好一些，效果不明显，还是拖全省的后腿。”
    他叹了口气，深有感触地说：“现在看来，只有在人力资源的合理配置上做文章，标本兼治，才有希望。没有一支优秀的员工队伍，一切都是空谈。优秀的员工队伍从何来，不可能换血，只能改造。这几年，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打造一支会营销，能吃苦，能战斗的员工队伍，这是一个总纲。人事制度改革的具体工作你应该有所耳闻，你们要作好艰苦作战的准备。我行人事教育处的队伍是比较优秀的，你要多多发挥大家的智慧，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北港分行业务经营工作赶上别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人事工作不能说历史包袱重，落后是说不过去的。我给你定个目标吧，北港市分行的人事工作不能落后于其他市分行，要走在全省前列。”
    文一帆边听边想，尹行长不愧是军人出身，说话斩钉切铁，果断利落，而且很有气势和感染力，在分析破解北港市分行经营困境的办法上，也是入木三分。
    尹力平话音刚落，文一帆很庄重地说：“请领导放心，我今天当领导面表个态，也可以说是立军令状吧：北港市分行的人事工作一定走在全省前列，一年进中游，两年进前三。否则，我引咎辞职。”
    “好哇。”尹力平显得很满意，“今天就谈到这里。生活上的事，你找办公室汪主任吧，我已叫办公室帮你找套房子，长期住在招待所毕竟不太方便。有时间嘛，就接爱人和孩子到北港来玩玩。”
    尹力平细微的关心体贴，令文一帆大受感动。文一帆感激地说：“谢谢领导关心。”然后站了起来，告辞而出。
第四章 沈斯山留下了宝贵资源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仍然沉浸在刚才会谈的情景中。尹力平把北港市分行脱困的着力点落在员工队伍的改造上，文一帆也着同感。这些年，北港市分行的干部员工队伍确实有些情况，思想保守，精神空虚，纪律涣散，士气低落，得过且过已不是个别问题。一时，文一帆感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有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市分行机关员工花名册》和《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员工分工和岗位职责》，简单地浏览了一下机关人员的情况，着重看了一下本处员工的基本情况和岗位分工。
    北港市分行机关共有处室十八个，员工一百一十六人，人确实不少，相当一个大支行。好像沈斯山说过，他接手人事教育处时，机关只有七十来人，这几年机关进了不少人。这也正常，机关工作舒适，上班条件好，经济待遇高，而且下基层工作高人一等。文一帆淡淡一笑。仔细看了人事教育处人员的配置，文一帆很感谢沈斯山留下的只有人事部门才能享用的宝贵资源。
    人事教育处共有十一人，三个领导，八个兵，从学历看也很不错，三个本科，五个大专，三个中专。从年龄结构上看，起码达到了年青化的标准，都是四十岁以下，以三十岁左右的为主。岗位设置和分工如下：
    沈斯山主持人事教育处（党委组织部）全面工作
    包谨中协助分管综合、干部、机构、老干部管理和保险工作
    雷启明协助分管党建、劳动工资、养老统筹、教育培训工作
    人事组织岗：华文修
    党建培训岗：钟山乔
    劳资机构岗：任达智
    员工管理岗：冯哲贤
    综合内务岗：周颖菲
    档案管理岗：朱乾鹏
    保险统筹岗：宋枫霞
    机关劳资岗：杨美琳
    文一帆看见钟山乔的名字，想起沈斯山移交时着重提过他。钟山乔是个正营级转业干部，中校军衔。银行在转业干部的使用上，基本上是降级安排，降多少，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规定。钟山乔转业时安排的岗位是桑阳支行办公室一般员工，副股级都没有。与他同一批转业的干部在地方上都安排了副科级以上。因此，钟山乔多次向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反映情况。沈斯山也认为桑阳支行安排得不太妥当，并有意地了解了钟山乔的工作能力和表现情况。不久，沈斯山找到了尹力平，以组织部缺党务干部为名，要求调钟山乔，尹力平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钟山乔在部队是政工干部，能说会写，工作能力很强。沈斯山对他很满意，移交时，建议文一帆合适的时候向党委推荐，提拔他一下。
    下午两点半，人事教育处全体人员到齐了，因为座位不够，有几个人便搬着椅子过来。包谨中逐一地把大家介绍给文一帆，文一帆一一握手，没有完全记下。大家两个一伙，三个一堆都在说说笑笑。这当儿，文一帆拿着花名册，慢慢地对着在场的每个人，第一印象很不错。心里给了八个字评价：郎才女貌，风华正茂。看来这个团队是能打硬仗的。文一帆看着包谨中，用商量的口气说：“开会吧？”包谨中点了点头。
    “大家静一静，”瞬间，大家安静了下来。包谨中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也是我们人事教育处的一个有意义的日子，组织上给我们派的新领导今天正式到任了。文处长大学中文系毕业，从最基层干起，一步一个脚印，三年一个台阶，三年一般员工，三年所主任，三年办公室主任，三年信贷部科长，三年副行长，没有走捷径，更没有坐火箭，是踏踏实实地干出来的。”
    大家在轻声议论，惊奇的眼光一齐射向文一帆。“三年一个台阶”，这种巧合有点传奇，这种进步的脚步是快还是慢，大家心里都在沉思。
    包谨中看了看大家，接着说：“天道酬勤，只要有千里马，就会有伯乐。文处长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今后，在文处长的领导下，人事教育处的工作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下面，请文处长讲话，大家欢迎！”
    包谨中带头拍起了巴掌，大家连忙跟着鼓起掌来。
    文一帆笑着打了下手势，示意掌声停下来。然后缓缓地说道：“刚才包处长太抬举我了，其实每个人脚步都是个变量，发现自己走慢了，就加点速度，如果自己不往前赶，就会被别人甩得越来越远。八十年代评职称的时候，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我们都是员级职称，在一条平行线上，当然，那是自动套档的。后来，我想考助师，叫他一起来考，他怕考试，放弃了。我就一个人报了名，侥幸考上了，后就聘为助师了；再后来，我又报了中师，又考上了，有了一个中师的职称。而我那位朋友，到现在还是个员级的职称，他后悔不已，但也只有认了。人生嘛，就是这个理。但运气也是要的，而且很重要，卡耐基好像说过，事业的成功百分之七十是运气。”
    文一帆的开场白，大家听得很有味。虽然是一个即兴的借题发挥，大家还是感到文一帆的确与别人不太一样，说的话可以细细品味，像一杯新茶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
    “上午，我翻了处里同事的花名册，使我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感到人事部门的确是个好部门，人才顺手拈来，优中选优，毫不费劲。我们这个团队兵强马壮，我完全放心。”文一帆话锋一转：“尽管如此，但心里还是有压力的，因为上午我在尹行长那里领了军令状。军令状是这样立的：北港市分行的人事工作一定走在全省前列，一年进中游，两年进前三。大家可能会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是这样的。但我给大家说句老实话，我不是自愿的，是逼的。”
    文一帆停顿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大家不要认为是尹行长要求的，不是的。是形势所逼，长江行的人事制度改革，是绝地重生的剧痛和巨变！他将影响几十万长江行员工的切身利益。虽然从去年起，总行已启动了人事制度改革，但艰巨的工作远没有开始，真正的刀光剑影还在后头。老龄化的员工队伍要变，低效营业网点要变，熟知的劳动工资分配制度要变，组织机构体系要变，等等。从我们北港来看，十四个支行、两百多个网点，二千五百多人，难度和烈度都是可想而知的。尹行长说得好，我们北港市分行历史包袱重，到现在还是个亏损大行，一直在拖全省的后腿。现在看来，只有在人力资源的合理配置上做文章，标本兼治，才有希望。没有一支优秀的员工队伍，一切都是空谈。优秀的员工队伍从何来，不可能大换血，只能改造。近几年人事教育处的任务就是要打造一支会营销，能吃苦，能战斗的员工队伍。这是是尹行长的原话。请大家切切记住这段话，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工作理念和奋斗目标。”
    文一帆用眼光扫了一下，大家都在认真记录。他继续说道：“在人事制度改革的起跑线上，我们和全省其他市分行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公平赛跑，我们没有特殊性，如果说有困难，也是和兄弟行一样的困难。我们没有跑不快的理由，更没有失败的理由。俗话说，多难兴邦，哀兵必胜。我们就是一支哀兵！我们一定要跑在最前列！”文一帆喝了口水，结束了讲话：“今天我刚来上班。不了解情况，就说这么多吧。大家都谈谈。”
    大家听完了文一帆的讲话，有个短暂的安静，稍许，便议论纷纷。大家都很兴奋。
    “我先说两句吧，”副处长雷启明先开了头：“刚才听了文处长精彩的讲话，我很佩服，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句句都是实在话。我也意识到今后的人事工作越来越难做，但有文处长领路，我们有信心做好。今天表个态吧，我全力支持文处长，协助文处长做好分管的工作。”
    钟山乔接着说：“我是一个军人，说话比较直，听了文处长一席话，我也谈谈自己的感想吧。从部队转业后，我找接收单位选定长江行，一是父亲是长江行老干部，二嘛长江行福利待遇好。现在已上班一年了，说实在话，我真有点后悔，长江行士气低落，员工心散，收入也不高，看不到希望。自己也成了一个无用之人，可能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了。今天，文处长的话，颠覆了我对长江行的认识，我很受教育和鼓舞。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渴望有一席用武之地，能发挥我的作用，多为处里挑点担子。用得着我的地方，领导尽管安排。”
    由于前面有样板，大家好写的稿子都不好意思念了。于是，三言两语，大同小异，都发了言。这次会议，文一帆给了全处人员比较好的第一印象。
    2
    员工会散后，文一帆留下包谨中和雷启明，开一个处务会。长江行的会议类型比较多，主要有以下几大类：
    研究决策工作的核心会议有：全体党委成员参加的党委会，党委成员和各部门主要领导参加的行务会，部分党委成员和有关部门领导参加的行长办公会。
    传达布置工作的会议有：年度（季度）工作会议，本级行行务会成员，下级行行长参加，其他参加人员视会议内容临时确定；专项工作会议，本行级分管工作的行领导（其他行领导是否参加，临时确定），相关部门领导，下级行分管该项工作的行领导参加，有时对应这项工作的管理人员也参加。
    非常设机构工作会议有：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委员会，财务管理工作委员会，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计划生育工作领导小组会，劳动工资管理领导小组会，档案管理工作领导小组会等20个左右；一部分会议每年都不开一次。
    部门会议有：部门工作会议、处务会和员工会三种。部门工作会议一般是部门负责会务，部门主要领导主持，有时分管行领导也出席一下，下一级对口部门负责人参加，有时下一级分管行领导也参加，每年最少召开一次。处务会，大部室单独设了处务会，就是领导层的小会；小部室是处务会和员工会合着开，全体员工都参加。员工会，就是本处全体人员参加的会议。
    文一帆把办公桌收拾得很整洁，电话、台历和笔筒都放在左侧的低柜上，电脑液晶显示屏安在桌面的左侧，正面和右侧没有摆放物件，文一帆不抽烟，烟灰缸撂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包谨中坐在文一帆对面，雷启明坐在右侧，三人正好落在等边三角形的三个点上。
    文一帆说：“下午还有点时间，这样吧，你们把处里的主要工作帮我理一下，去年是什么结果，今年省分行又有哪些任务。你们哪个先说。”
    包谨中看了看雷启明，然后说：”雷处，那我就先汇报。”雷启明手一挥：“你说吧。”
    包谨中三十多岁，在总行的管理学院接受过学历教育，在机关工作多年，到人事部门已有三年，去年提拔为人事教育处副处长，组织部副部长。包谨中办事谨慎，为人和善，工作能吃苦，性格偏内向。包谨中说：“我分管综合内务管理、干部人事管理、机构管理和老干部管理。首先说一下员工精简的问题。去年按照上级行‘男五十五岁，女干部身份五十岁，女工人四十五岁’这个精简政策‘一刀切’，为五十五人办了内部退养。第一次精减人员，有点手忙脚乱，但省分行下达的计划还是完成了。去年年底全行总人数二千五百一十二人，其中长期合同工一千七百三十四人，储蓄合同工四百三十八人，短期合同工三百四十人。”
    “对不起，我插一下，”文一帆说：“第一次精简人员，工作阻力大不大？是如何操作的？”
    包谨中说：“长江行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大幅度裁员，员工肯定有想法，有一定的思想波动，尤其是科级干部，情绪更大些。有的说，减人增效算什么本事，谁都会做，有本事就去把业务做大。有的说，为什么处级干部就不内退，用得着的时候，我们这些小行长小处长就是领导，裁员时我们就变成了一般员工，一脚踹了。还有人说，要讲合理，不要裁基层做事的，从总行裁起，我们没有屁放。”
    文一帆和雷启明互相看了一眼，都无奈地笑笑。
    包谨中接着说：“这次减员我们没有分计划下去，因为任务也不重，只是在花名册里摸了下底，核对档案后，通知县支行人事监察部，一般员工由支行谈话，科级干部都是市分行尹行长和许行长谈话。然后由劳资员为他们办理内退手续。”
    包谨中看了一下文一帆，接着说：“二是撤并网点的事。去年撤并了二十个，撤点的条件是存款余额一千万元以下，省行把这个点作为保本点，直接下了建议撤点名单，零售业务处核实后，在党委会上过了一下。因为保本点以下的还有不少，考虑明年的压力，我们仅仅是完成任务。到去年年底全行营业网点还有二百二十九个。三是老干部管理问题，全行去年底老干部共有六百一十一人。老干部结构成了‘五六七梯队，离休退休加内退’，五六七就是五十岁、六十岁和七十岁。老干部管理的重心在市分行，处级科级干部比较多，管理起来有点费劲。市分行有一个老协，对老协的管理人员，每年我们都报一点电话费之类的费用，不然，大家都不愿干。现在有了内退的，又复杂了，他们不太愿意跟离退休的
    一起活动。你说不是，前些天为了打麻将的事，还闹了点意见。几个喜欢玩的退休干部在老干部活动室都有基本固定的座席，有一天，几个内退的来得早一点就坐上去了。退休的不依，结果大家都闹得不愉快。老人家嘛，老小老小。如果今年内退的比较多，我认为可以考虑把他们划开。”
    包谨中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今年我这个口子的主要任务还是撤点减员，估计任务会很重，目前政策还没有下来。哦，还有科级干部的职数问题，去年省分行核定我行科级干部职数为八十五个，我行实际聘用了七十二人，空出了十三个，如果市分行党委能安排一次选用，缺额的支行班子都可以配齐。省得有些支行工作没做好，却怪我们干部没配齐。其他都是些日常工作，我就不说了。”
    雷启明在看手机短信，文一帆提醒地说：“雷处，该你说了。”
    雷启明原在船山县支行当副行长，沈斯山想找一个懂财会的来管劳资，一下就看中了他。雷启明是本科生，豫都财经学院财会专业毕业，年龄比包谨中小一点。他身材偏瘦，衣着随便，性格开朗，处理问题精明利索。雷启明半开玩笑地说：“包处管剩的就是我的，简单地说，就是党建、工资、养老统筹、教育培训。党建工作嘛，一九九八年底长江行成立系统党委以来，这两年党建工作主要是党员关系的接收，党内机构的设立，健全基层党组织生活。在党员的组织生活上，工作落实得不太好，大多数支行都有重视不够的问题，但也有客观原因。全行在职党员员工有六百七十二人，占员工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六多，非在职人员中基本上是党员，六百一十一人中就有五百九十五名党员。”
    雷启明看看文一帆，幽默地说：“不好意思，毒瘾发了。”文一帆笑道：“抽吧。”包谨中也不抽烟，他主动帮雷启明从茶几上拿来了烟灰缸。
    雷启明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一股黑烟从他口中袅袅而出，慢慢地四散开来，一会，房间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雷启明接着说道：“说到工资嘛，去年我行工资总额是三千四百多万元，全年人均工资只有一万三千多元，一部分基层员工一年下来还不到一万元。在全省算最低的，就是在北港与同行业比，也是偏低。由此，部分员工对工作比较消极，认为多做事是这么多钱，少做事也是这么多钱。业务上不去，工资总额就提不高，工资分配也就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业务经营排名在全省能前移两三位就好了。如果还是老样子，又只有厚着脸皮向省分行多争取点工资额度。培训工作原来有个干校，去年底老校长退下来后，由我们处暂时管理。如何做好教育培训工作，还没有认真去想，反正不能敷衍了事，要办就要办得有效果。有个笑话，其实是真事。听老校长说，基层员工要求参加培训的热情很高，每次办班，大家都抢着要来。可惜就是校舍和教室不够。我一听很高兴，员工爱学习是好事嘛。后来我一调查，却不是这么回事。大家是因为工作太忙太累，想到干校来休息一下，他们说，冬有热水洗澡，夏有空调降温，吃得好，睡得香，哪个不想去。当时没把我气死。这个员工培训真要好好研究一下。还有就是养老保险，都是些日常工作，也就不说了。”
    听了雷启明这个笑话，文一帆笑不起来，觉得肩上担子很重。文一帆抬起手看看表，雷启明借机说：“文处，晚上处里同志聚一下吧，一来给你接接风，二嘛我们也休整一下。”包谨中赶紧附和：“对对，聚一下吧。”文一帆说：“我刚来，情况不熟，想抓紧补课，晚上还想看看处里同事的工作汇报材料。下次吧。”包谨中和雷启明听文一帆的口气很坚决，也就作罢了。
第五章 幸福的周末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机关餐厅在二楼，有四个包厢，装修成不同的风格，分别取名为一二三四号。一号包厢是个大包厢，有个大圆桌，可以坐十八人。其它都是一般大。员工用膳在大厅，有八个圆桌，上面铺着白色的塑料布，配有可以转动的玻璃转台。靠墙边有一排青苹果色的碗柜，一格一格都带门带锁。靠窗户边是一个长条形的水池，有一排分冷热水的水龙头。中午，机关员工一般都不回家，吃饭的人比较多。晚上，在食堂吃晚饭的只有这几年从县里调上来的二十来个单身员工。
    文一帆在窗口打了饭菜，看了一眼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几个桌上的“孤男寡女”，最后选择了有点面熟的三个小伙子那一桌。他们很有礼貌地同文一帆打了招呼，说了些“住在地方安排好吗，食堂晚上伙食不太好，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事就直管说”等表示关心的话。文一帆也随意地与他们边吃边聊。吃过后，文一帆在附近散了一下步，便回到了办公室。
    文一帆仔细地看了本处每个员工写的汇报材料，感到写得都不错，笔头都很硬，主要工作陈述得很清楚，也夹了些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尤其是人事上一些专用语，因为怕文一帆不明白，都特别进行了解释。比如合同工，养老统筹，过渡期养老金，暂聘代办员，岗位职能工资，支行三定等等。看着看着，处里的日常事务和今年的主要工作任务逐渐地清晰起来，一一地存入了文一帆的脑子里。据此，他粗略地作了一个今年的工作计划。
    接下来几天，文一帆比较忙，首先是浏览去年以来上级行有关人事工作的所有电子公文，其次是查阅本处去年以来各类文件和材料。人事工作政策性很强，前后衔接性很紧，有些事情要弄明白，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三是就本处的一些工作事项或想弄清楚的问题，逐一地与各个岗位上的人员交谈。文一帆还有一层意思，想借此加深对自己下属的进一步了解。这几天，文一帆参加了一次行务会，主要是讨论修改全行2001年度经营目标考核办法。还参加了工会组织的庆祝“三八”妇女节的一个活动。还陪尹力平去了趟省分行，看望了一下沈斯山，然后请省人事处几位领导和科长吃了饭。
    2
    周五下午下班时，叶之萍带着女儿文静坐了个便车来到了北港。一家三口快有一个月没见面了，现在文一帆又调进了市区，进了人事部门，双喜临门。大家见面后，都喜形于色，相当高兴。
    文一帆带着妻子、女儿来到一家叫“仙客来”的小酒店，找了个安静的小包厢坐了下来。刚点好菜，文静一下子扑进了文一帆的怀中，闪着大眼睛说：“爸爸，真想你了，这么久不回家。爸爸，我最近考试了，你猜猜，我语文、数学考了多少分？”文一帆故作思考：“让我想想，哦，肯定是双百分！”文静感到很惊讶：“你怎么猜到的？”然后在文一帆身上窜动着，快乐地喊着：“爸爸真神，爸爸真神！”文一帆贴着女儿的脸亲了一下。文静吸收了父母的优点，白嫩的皮肤，圆脸盘，双眼皮，高鼻梁，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嘴唇，脸颊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静静，别闹了，下来。”叶之萍装着责备的样子对文一帆说：“你看看，老不回家，静静都有意见了。”
    文一帆叹了口气：“这阵子忙，又是个敏感时候，我也懒得回去，免得碰到熟人，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说有这么回事，如果结果没成呢？否认这回事，别人又说你这个人虚伪。”
    “总算调到市里来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叶之萍感叹不已，为了今后女儿能到北港上中学，这几年，为文一帆调北港工作找了不少关系，但都是没有结果。正在准备放弃的时候，运气来了。此时，夫妻两人想到到处求人的苦衷，心里一阵心酸。
    片刻，叶之萍微笑地说：“一帆，爸、妈听说你调到市分行人事处主持工作，都很高兴。临来时，爸作了一首诗，叫我转告你，叮嘱你一定记住。”叶之萍拍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文一帆的肩膀。
    文一帆说：“我在听，你记得住吗？不要改版呐。”
    叶之萍笑道：“我背了下来，很顺口的，你听着，有权莫傲气，有事要商议，有难找领导，有空多休息。”
    文一帆仔细品味一番后，一阵暖流在心中涌动，父亲这首顺口溜，道出了做人做事的道理，而且对自己很有针对性。真是知儿莫如父。文一帆的父亲为人四平八稳，处事谨小慎微，是个“纱帽乌皮几，闲居懒赋诗”的达观之人。文一帆说：“之萍，回去告诉老人家，说我记住了，叫他放心。”
    一会，菜上了桌，文一帆和叶之萍喝了点红酒，文静喝了饮料。文静大叫很好吃，三只酒杯时不时碰得“咔咔”直响，一家人其乐融融。
    离市分行不远有家豪华的电影院。晚上，文一帆带着叶之萍和文静去看电影，是一部外国动画片，片名叫《寻宝记》。文静看得很入神，高兴时情不自禁地咯咯笑着。文一帆和叶之萍很多年没有看过电影了，文静还是第一次看电影。县城一级早就没有电影院了，都是“打开电视看电影”。散场后，文静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一路上蹦蹦跳跳，兴奋得自言自语：“电影院真漂亮，电影真好看，椅子坐得真舒服，下次还要来看。”叶之萍接过她的话说：“好哇，只要你考了双百分，就奖一次电影。”
    在市分行的电梯里，文静不吭声了，双手紧紧拉着叶之萍的衣服不放，一动不动，神态紧张不安。看来，这孩子没坐过电梯。文一帆心想。他摸着女儿的头说：“静静，不怕，这是电梯，爸爸天天都坐它上班。没事的，马上就到爸爸的新家了。”这时，文静才放心了。进了房间后，叶之萍带着文静到卫生间洗刷去了。文一帆脱下外衣，打开电视，启动空调。
    一会，叶之萍带上卫生间的门出来了，说静静在解手。看开了空调，叶之萍脱了外套，显出了丰满的身材。文一帆心里一热，情不自禁地把叶之萍拉靠怀里抚摸起来。叶之萍配合了一下，马上推开文一帆，轻声说：“别急，等一下吧。”然后嫣然一笑：“想我们，就抓紧活动，把我调来吧，现在总算有了理由。”文一帆说：“忙过这一阵子，我去找找熟人看，我比你更急嘞。”说完，便在叶之萍浑圆的屁股上摸了起来。这时，文静在卫生间叫妈妈。叶之萍急忙拿开文一帆不老实的手，走了进去。
    文静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叶之萍说：“静静，你现在是睡觉，还是看一会电视？”文静说：“我太兴奋了，睡不着，还是先看看电视吧。”叶之萍笑道：“好吧，那你就看电视。爸爸妈妈去洗脸了。”文一帆说：“我有几天没洗澡了，要不你帮我搓搓背。”文静抢着说：“妈妈，你去帮爸爸搓背吧，爸爸今天请我们喝了酒，还看了电影。”叶之萍说：“小小年纪就知道知恩图报，还真不错，看你的电视吧。”文一帆高兴地在文静脸上亲了一下，便先去了卫生间。
    文一帆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叶之萍捧着内衣走了进来，顺手反扣了门。文一帆迫不急待地抱着叶之萍，亲起嘴来。叶之萍把身体紧紧靠了上去，张开嘴，让文一帆把舌头伸了进来，双方舌尖进行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恶战。一会，文一帆把右手插进了叶之萍温软的胸脯，在挺坚鼓胀的**上按摩起来。叶之萍发出轻声的快感呻吟，并主动往上拉起了内衣。良久，两人脱去了衣服，双双躺进了热腾腾的雾气笼罩的浴缸里。
    第二天上午，文一帆背上相机，带着叶之萍和文静逛街。文静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上身穿着红色双层加厚的抓绒卫衣，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红皮鞋，头上扎着一束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显得十分活泼可爱。他们先去了动物园，看了老虎、猴子、孔雀等动物，后坐着游艇在镜心湖游玩了一圈，中午去了肯德基快餐店，下午在商业街购物。一天下来，叶之萍兴致勃勃，文静欢呼雀跃，文一帆筋疲力尽。晚上，叶之萍带着文静去了同学家作客，文一帆回到房间，美美地休息了一下，然后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入笔记本电脑，一个人欣赏进来。
    周日上午，文一帆去市人事局参加一个会议，叶之萍在家洗衣服，搞卫生，文静在写作业。一家人还是在“仙客来”吃了中饭。下午，文一帆把叶之萍和文静送到车站，母女俩坐着班车回宁溪去了。当叶之萍母女在车窗上挥手向他告别时，他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在外交流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
第六章 尹力平的突然袭击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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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午八点半钟，尹力平带着梁文举突查了机关各部室，发现在办公室吃早点的五人，在电脑上玩游戏的七人，上班半小时以上还没有到岗的十五人。尹力平十分恼火，下午主持召开了行长办公会，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办公室主任武德仁，监察室主任钱正廉，工会副主席全为民，人事处副处长文一帆，办公室副主任梁文举。
    会上，梁文举详细地通报了上午突击检查的情况，然后，尹力平作了讲话。
    尹力平表情严肃地说：“市政府最近要在全市机关整顿机关作风，并成立了几个督查组到各单位暗访。我也是对自己的员工放心不下，上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带了梁主任到各部室去看了看，结果就是刚才梁主任所说的情况。你看看，十八个部门一百一十六人的机关，竟然会有百分之二十多的人在违反劳动纪律，牵涉到十个部门。而且还有一部分是我们的处长！真是匪夷所思，难以让人相信。”
    尹力平脸上越来越阴沉：“我们叫了加强机关建设多少年，我们制订过多少管理办法，怎么还是这个现状？扪心自问，一个这样懒散的市分行，我们还好意思去对支行发号施令，对在基层苦干的员工指手划脚。当然，我们这些领导也有责任，抓劳动纪律的部门也要反思。今天如果是被督查组逮住了，将会给长江行在社会上的形象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我们还要不要做业务了！我行业务经营这么困难，百废待兴，竟还有些同志无动于衷，漠不关心。这说明我们员工队伍出了问题，也从侧面反映了必须要进行人事制度改革，还要彻底的改革！关于机关抓劳动纪律的事，原来有人给我提过‘指纹签到‘的建议。我不同意，我想，一个市分行机关，领导干部多，人才多，高学历的多，素质高，大家应该有自觉性，没有必要学某些企业那一套。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大家。怎么办，大家发表意见。”
    会议室一片寂静，大家被尹力平震怒的的语调惊住了，感到事情有些突然，一时间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片刻，许佳新带着一付内疚的表情发了言：“首先，作为机关党委书记，劳动纪律没抓好，我有责任。出现这个问题，是令人痛心的。机关稀稀拉拉的工作作风由来已久，这几年我们一心抓业务经营，忽视了机关管理。正如刚才尹行长所说的，相信机关干部的素质，相信大家的自觉性。唉，由于相信大家，才出现了‘灯下黑’的问题。我认为，在市分行机关有必要开展一次整顿机关作风的活动，同时，对今天的暗访情况要进行通报。”
    “嗯，大家都说一下。”尹力平还是板着面孔，“这次要下重药，如果是不痛不痒的简单处理，好不了几天，又要复发的。”
    钱正廉说：“光下一个批评通报，有些人无所谓，我认为还要扣发一个季度的效益工资。”
    全为民说：“目前员工工资普遍较低，还是扣一个月效益工资比较妥当。”
    武德仁说：“许行长建议搞活动好是好，但效果很难说。现在总行、省行和地方上安排的活动比较多，恕我直言，基本上是走过场，没有多少实际效果。我认为还不如制订一个机关作风建设考核办法，定期和不定期检查，每月考核一次，切一块效益工资，奖勤罚懒。”
    文一帆说：“机关作风松散，究其原因还是人浮于事，人多了。现行的体制是调进容易调出难。我看可不可以参照目前时兴的‘末位淘汰’制，形成制度，每年确定淘汰人数，把考核不合格员工的后几位调出市分行机关，安排在城区行工作。这样可以同时达到两个目的，一是敲山震虎，可以整顿机关作风；二是水到渠成，减员不会有很大压力。”
    几个处长交头接耳，不太苟同文一帆的主张。
    尹力平有点不悦地说：“哎哎，你们议论什么，有意见就讲吧，不要开小会。”
    武德仁和钱正廉看着全为民，示意他讲。
    全为民无奈，只有说道：“文处提的这个办法偏激，执行起来容易激化矛盾，必会搞得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影响机关稳定，也影响工作。我和武主任、钱主任认为，还是要慎重些为好。”他有意地把武德仁和钱正廉拖了进来。
    钱正廉马上接着说：“我赞同全主席的观点。仅凭考核排名靠后，没有违规违章的证据，就把员工调出市分行，有些不妥。考核排名靠后的情况是比较复杂的，如真是表现很差的员工，那倒是如愿以偿。若是把表现好的或业务骨干淘汰了，那工作就被动了。”
    尹力平看着文一帆说：“文处长，你说的末位淘汰，如何操作？”尹力平有个习惯，在公众场合，不论对方职务大小，他都叫职务，以示对别人尊重。
    “钱主任说得有道理。如要慎重一些，应该有一个规范的评分考量的办法，”文一帆边想边说：“这样的话，就要用一段时间来酝酿和成型，那可能要到下半年才能实施。如果现在要实施这种办法，只有采用员工大会投票测评的方式，现场统票，当场宣布结果。”
    大家一片议论。
    “我看这样，”尹力平环视了一下，用坚决的口气说：“请梁主任作好记录，我的讲话如大家没有异议，作为本次行长办公会的决定，提请党委会通过后，有关部门组织实施。一，监察室负责的工作，对违规的二十七人再行核实，其中，不按时上班的十五人要严肃处理，除天灾**、生病住院外，其他不算理由，如要免去责任，必须经我同意。以机关党委名义发文，起草批评通报，扣发当事人一个月效益工资。吃早点和玩电脑游戏的人，这次暂不实行经济处罚，在通报上要点名批评。二、办公室负责的工作，制定机关作风建设考核办法，以百分制的形式考核，与年终评先和员工经济利益挂钩，要细化，有操作性。三、人事教育处负责的工作，召集一次机关员工大会，以无记名的投票形式搞一次末位淘汰，暂定淘汰五人，准备工作要认真细致，有一个书面的策划书。四、工会负责的工作，协助人事部门搞好这次末位淘汰，向员工做好宣传解释工作。机关劳动纪律管理归口机关党委，以上所有事项都要向许行长汇报。星期四或星期五抽个时间开党委会，审定这些工作。末位淘汰这项工作，党委审定后，由人事部门以党委的名义书面通告每个处室，使全体员工有一个思想准备和思考的时间。星期五晚上召开机关员工大会。”说完，尹力平扫视了与会人员，问道：“大家有意见吗？”
    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尹力平便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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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帆回到处里，马上召开处务会，周颖菲作记录，人事组织岗的华文修和员工管理岗的冯哲贤列席。文一帆传达了行长办公会的精神，就末位淘汰准备工作分了工，包谨中负责会议准备，策划书由华文修起草，测评票由冯哲贤设计并印制，明天上午再碰头，下午向许行长汇报。散会后，文一帆留了下华文修。
    华文修是省城一首大专学院毕业的小伙子，清瘦精干，颇有才气，有一定文学功底，在支行当过办公室副主任。
    华文修说：“文处，我正想请教，这个策划书如何写好？末位淘汰的概念还好一些，具体步骤还真不太清楚。”
    “我来说几个要点，你看看行不？”文一帆带着商讨的口吻说：“这是一个全过程的策划书，不是一个会议议程，因而不能太简单了。一是要有个小导语，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性。二是指导思想，陈述一下加强机关作风建设，增强员工素质，提高工作效率，促进业务发展之类的话。三是步骤，这部分要细一点，准备工作，会议程序，如何处理都要写清楚，每个步骤都要有日期、时间。四是工作要求，主要是重要事项的提示。就这么些。哦，不要写成方案了，策划书的对象是工作人员。”
    华文修把文一帆说的话记在本子上，暗想，这个文一帆还真有点水平。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文一帆刚喝了口水，冯哲贤进来了。
    冯哲贤也是大专毕业，长相俊逸，身材结实，做事精明，说话嗓门很大，搞过支行办公室秘书，公文写作还不错。
    冯哲贤问：“文处，我回办公室想了一下，这个测评票的内容是要具体一点，还是简单一点？”
    “还是简单一点吧，”文一帆想了想说：“票上一百多人，内容分细了，打票时间会拖得很长，统票更复杂了。”
    “那就设两种选择，合格和不合格，”冯哲贤谈了自己的看法，“不合格只能选五个，多选少选都无效。这样统票就快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就这样吧。”文一帆突然想起：“还有，测评票最好用一张纸，除开行领导，只有一百来号人，排版紧凑一些，还是够的。”
    冯哲贤刚走，包谨中又来了。他提了几个问题，开会的通知如何写，会标如何写，定哪些人监票统票。文一帆认为，开会通知简单一点，主要是告之末位淘汰的事，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会标不写算了，就是一个测评的内容。监察上、工会和人事上各派一人监票统票。并吩咐包谨中把这些事项跟华文修说一下，写进策划书里面。
    包谨中临走时不放心地说：“测评会不会出现不正常的情况，那些该走的却留下了，本不该淘汰的却淘汰了。”
    文一帆说：“不正常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但我们没有办法控制，也不能控制，只能顺其自然，群众测评就是这么回事。唉，不管怎么说，被淘汰的员工，不说别的，起码是为人处世差一点吧。”
    搞末位淘汰的事，机关员工很快就知道了。机关里一片哗然，人心惶惶。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先是少数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员工开始拉关系了。后来，这种行为像一种急性的传染病，快速在整个机关传播和扩散。有信心的人变得没有信心了，平日里不喜欢交际的人也开始见人拉家常，主动套近乎了，串门的，打电话的，发信息的，中午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到外面吃饭的形成一色，非常热闹。人与人之间一下子都拉近了距离，本来是“你防我，我防你”的紧张气氛，一下子鬼使神差般得变成“你帮我，我帮你”的友爱精神，机关里呈现出前所未见的一片团结和谐的氛围。
第七章 市分行党委会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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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位淘汰的整个工作安排，经过一次修改完善，很顺利地在许佳新那里通过了。《市分行机关作风建设考核办法》和《关于市分行机关劳动纪律检查情况的通报》两个材料，一直到星期四上午才通过许佳新初审的这一关。
    尹力平确定星期四晚上七点钟召开党委会，并将会议事项和列席人员告诉了文一帆。文一帆查了一下今年党委会召开的次数后，立刻拟了个会议议题：
    市分行党委会议议题
    会次04/2001
    3月22日晚上7∶00召开党委会，会议议题：
    一、审定全市分行2001年度经营目标考核办法；
    二、传达省分行纪检监察工作会议精神；
    三、研究市分行机关作风建设问题；
    四、研究其他工作。
    市分行党委组织部二〇〇一年三月二十二日
    文一帆校对了一遍，通过邮箱发给了各位党委委员，同时，分别给他们补了个电话。然后，电话通知了列席会议的财务会计处处长、监察室主任和办公室主任。
    市分行党委会研究的议题，一般是干部人事问题，党建工作，经营管理的重大事项，上级行重要会议和文件精神的传达贯彻等等。会议由党委书记召集和主持，全体党委委员参加，组织部长全过程列席会议，组织部副部长负责记录。其他列席人员只参加相关事项的研究。如遇重大紧急问题要及时研究，党委书记因故不能参加，可以委托副书记主持会议。党委成员中，除尹力平和许佳新外，还有三位成员，依次为副行长林启运，纪委书记杨谦辉，副行长章必成。班子成员同一级别的排名，如果上级行没有在任职文件中明确“某某同志名列某某同志之后”，一般就按任职时间长短排名。杨谦辉任职时间长，所以排在章必成之前。
    党委会议室在六楼，地面铺着红色的实木地板，墙上贴着咖啡色大白花的墙纸，沿窗挂着暗红色的落地窗帘。白色的天花板上，中央是LED平板灯，四周嵌入小筒灯。会议室配备了投影仪，角落上摆着粗大的常青盆景。会议桌有点像乒乓球台，只是长了许多，栗色的桌面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光泽。桌子四周摆放着豪华型的高靠背可旋转的真皮椅，可以坐十四人左右。尹力平一人坐在上首，他的左边坐着许佳新、杨谦辉、文一帆，右边坐着林启运、章必成，包谨中坐在最下面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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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会议议题，财务会计处处长董仕进简单地介绍了2001年度经营目标考核办法。这个考核办法因为上了行务会，行领导都在场，所以很快就通过了。董仕进出去后，在隔壁房间等候的钱正廉走了进来。省分行纪检监察会议是个每年一次的例会，是从中纪委一级一级地开下来的。会议材料通过电子公文，党委成员已经传阅。这次会议主要是研究市分行一级的纪检监察会议召开时间，出席人员，主要工作任务。因为监察室准备工作做得充分，钱正廉事先又与尹力平沟通过，也就没花多长时间。包谨中打了个电话，武德仁进来了。下面是研究市分行机关作风建设问题。
    尹力平说：“监察室先讲，然后办公室讲，最后人事上讲。”
    钱正廉把《关于市分行机关劳动纪律检查情况的通报》全文念了一下，通报层次分明，叙述清楚，措词严厉，整改要求提得比较细。尹力平比较满意，因为是机关党委的事，大家也就没有意见了。
    《市分行机关作风建设考核办法》比较长，武德仁说：“各位领导手上都有材料，我就挑重点汇报一下，请领导审查。”于是简单介绍了一下主要内容。
    听完武德仁的介绍后，林启运说：“我提一点建议，办法中对考核组的人选只点了组成部门，没有明确职位，有可能到时候一些处长怕得罪人，借故派一般员工参加，这样有可能走过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以往我们有过这样的教训。我建议明确办公室主任为组长，工会副主席为副组长，人事和监察部门各派一名副处长为成员。”
    “我也提点建议，”杨谦辉说：“办法中提到三次违犯劳动纪律的调出市分行，安排在城区行工作，我认为不妥。城区行是不乐意的，一是会误解，二是不敢安排。我认为这样比较合适，给一个月时间，发满工资，让其在辖内自行联系接收单位；两到三个月，发生活费；超过三个月视同旷工，解除劳动合同。《企业职工奖惩条例》规定，一年累计旷工时间超过三十天就可以除名。”
    尹力平说：“这两条建议很好，请办公室充实进去。这个办法，党委不复议了，办公室改好后，交许行长审查就可以了。以机关党委名义发文，以行文转发各支行，参照执行。”尹力平看一下文一帆，然后说：“请文处长说一下末位淘汰的工作安排。”
    文一帆第一次参加市分行党委会，心里没有数，已看了几遍策划书。他先谈了末位淘汰是机关作风建设诸多措施中的重要手段，偶尔搞一次，有一定震憾力。然后着重讲了测评会上的细节和对被淘汰员工的处理。
    章必成听后，第一个发表意见：“当场宣布结果可能不太好，万一把好的员工淘汰了，那就无法补救了，善后工作很被动。我认为应该像考察干部一样，测评票当场密封，会后由人事监察等有关部门秘密统票，在党委会上确定淘汰人员。”
    “我认为章行长的建议不合适，”杨谦辉说道：“首先，所谓末位淘汰，就是依次把后面的淘汰，如果可以调整，那就不叫末位淘汰了。其次，这种办法的初衷就是通过群众测评的形式来整治机关作风，如果不当场宣布结果，员工会说我们愚弄他们，就是我们没有作调整，他们也不会相信，会把意见和不满发泄在党委身上。第三，对员工的群众测评与我们对干部的考评是有区别的，万一淘汰的员工不是最差的，不会影响部门工作，以后表现好的还可以调回来。我们对干部的群众测评，只是一个方面的参考值，如果当场亮结果，不利于党委对干部的全面衡量，在干部任用上就会顾此失彼。”
    紧接着，大家都发表了意见。会议研究结果是：末位淘汰的会议上增加了许佳新的讲话，讲话稿由人事上起草，时间控制在一刻钟以内，党委其他成员不参加会议，会议由文一帆主持，测评情况当场宣布，淘汰对象仍确定为五人。被淘汰的人员，这一次由市分行安排到城区行工作，下次由淘汰对象自行联系工作单位。对淘汰员工的谈话及做思想工作，由许佳新与文一帆负责。
    第二天，文一帆自己动手帮许佳新拟讲话稿。领导讲话稿由别人撰写，是中国官场风气。一是领导工作忙，没有时间写；二是领导的文笔不太好，又不太了解情况；三当然是领导的权力体现。因而就有了固定格式的“八股文”讲话稿，因而也有了《领导干部实用讲话稿写作》之类的书籍。一般的讲话稿，秘书们也不那么累，东拼西凑，抄抄剪剪，就能完成。这种风气也带到了企业性质的银行系统，有些支行行长自己能写也不愿写，非要办公室帮他写好。有些三十来个人的小支行，每年年初的员工大会，行长端着秘书写得稿子也要念上一两个小时，结果是，“台上念得干巴巴，台下听得打哈哈”。
    因为手头有办公室、监察室和人事上的三个材料，文一帆搭好框架后，然后在电脑上复制、粘贴、修剪、填充和修改就完成了，一共只花了两个小时。文一帆打印了一份，叫综合内务岗的周颖菲送到许佳新办公室去。像这种讲完后就了事的材料，领导一般不会退回修改，如果领导感到言犹未尽，自己会提笔加点东西上去。
第八章 “末位淘汰”啼笑皆非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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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会议室在办公楼第十八层。桌椅搭配可以坐两百人左右，撤掉桌子可以容纳三百多人。会议室上首有一个约六十平方米的台子，灯光和音响配备得比较高档，平时开会可作主席台，节日里可当作舞台，搞搞文艺演出。晚上七点二十分时许，处长们都在清点本部门员工，雷启明拿着表格，统计各部门的人数，统计完后，他写了一张纸条给了文一帆：
    应到人数111人（除行领导5人），实到人数105人，缺席6人，其中：住院2人，外出检查工作3人，下乡未归1人。
    文一帆问雷启明谁下乡未归，雷启明说是章行长的司机，他和章行长去了叠峰支行还没有回来，刚才章行长给办公室打了电话。文一帆点了点头。
    七点半，许佳新准时到了会场，直奔主席台坐下。看了一眼文一帆递过来的清点人数的条子后，轻声说：“开会吧。”
    “大家安静，”文一帆用手背拍了拍麦克风，全场慢慢地静了下来。文一帆说：“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晚上好！受市分行党委委托，今天晚上的员工大会由人事教育处主持。会议不会很长，希望大家遵守会场纪律，关掉手机，保持一个良好的会场环境。下面，请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同志讲话。”考虑这次会议的内容，文一帆没有说“掌声欢迎”之类的话。
    全场鸦雀无声。
    许佳新面部严肃，喝了口水，然后说：“这次会议，尹行长本来会亲自参加，因为省行来了领导，委托我来参加会议。”接下来，他看着稿子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有时也脱稿。他先说了这次尹行长对机关突查的结果和组织上的措施，说了机关劳动纪律的现状和为基层服务存在的问题，强调了机关作风建设势在必行。最后，他对末位淘汰制进行了解释，要求大家对组织负责，对他人负责，也对自己负责，公平公正地进行测评。他要求大家作好两种思想准备，万一被淘汰，要正确对待，树立信心，放下包袱，接受教训，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完善自己。
    许佳新讲话结束后，文一帆宣布了统票、监票人员名单，请大家举手表决。大家举起了手，文一帆清点了一下，然后宣布全体通过。工作人员迅速发票，发完后又核对了一次，然后向文一帆报告了应发张数和实发张数相符。接下来，包谨中就测评表进行了解释，并宣读了测评规则。
    他还没有读完，有人就开始打票了。打票还算井然有序，有人边思考边打，很认真；有人轻声交头接耳，好像在商量；有人互相看票，表明互相帮了忙。打票持续了约十五分钟，大家把打好的测评票对折放在桌上。工作人员把票收走后，由统票人和监票人紧张地进行分类，把废票挑出来。主席台右侧有个能自动收放的投影仪屏幕。准备工作完成后，监票人开始大声地唱票，工作人员随即输入电脑，同步显示在投影仪屏幕上。这时，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大家屏住呼吸，带着各种表情，死死盯着大屏幕。此时此刻，如果谁掉下一枚扣子，大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全场一片议论。文一帆请示许佳新后，宣布了最后五名员工的名单。会场先沉寂了一会，然后一片混乱，开始，有人在喊着不合理，有人叫着要重新投票。后来，只听见拍桌子，踢椅子的声音响成一片。也有人在高声叫骂，也有人在哭哭啼啼，也有人在劝阻和安慰，也有人在起哄。文一帆他们似乎也乱了方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许佳新大声喝止：“大家听我说，大家理性一点！我们都是市分行机关干部，都是高素质的人！要冷静！要正确对待！末位淘汰的结果就是这样，不是哪个人的意图，是广大群众的意向！”
    见会场逐渐地安静下来，他接着说：“你们，是塌了天，还是丢了工作？这点挫折就受不了啦？长江行的改革刚刚开始，都持有这种心态，以后怎么办！不要自我感觉良好，不要老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们知道现在的金融形势吗？你们知道现代企业制度吗？中国正在申请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而且为期不远了。到时候，中国银行业要与全球接轨，必会有一场重大的改革，必会触及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大家要有冷静和清醒的思想准备。各位处长听着，把你们的员工带出去，并负责做好工作，要保证不能出任何问题！散会。”
    许佳新的话镇住了混乱的场面，再加上处长们的劝说，大家慢慢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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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淘汰的五个员工大大出于文一帆的意外，所有人同样感到意外。一个是患了慢性病一直在住院的信贷管理处的男员工，一个是办公室医务室的女员工，一个是章行长的司机，还有机关物业管理中心的一男一女两个员工。三个不在大楼上班，一个天天跟着行领导在外面跑，一个躺在医院里。这五个人被淘汰很难与机关作风建设联系起来，在岗位上都不是主体，在影响上基本上没有。这次末位淘汰，简直变成了一场极其荒唐的滑稽戏，文一帆哭笑不得，有点狼狈。文一帆与尹力平通了个电话，汇报了测评结果。尹力平半晌没有回应，最后只说了句：“明天再说吧。”就挂了。
    文一帆脚步沉重地回到了房间。来人事处第一仗就打成这样，真没有出息呀。文一帆有点懊恼。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末位淘汰是有风险的，因为是一个隐密操作的行为，没有办法掌控它。当时自己“立功”心切，没有想那么多，对包谨中的警示根本不在意，还认为他多虑了。不想了，不想了，文一帆拍着脑门，苦笑了一下，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好这件事。他用手指敲打着太阳穴，心想，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知难而退，以机关员工有互相串通嫌疑为由，取消末位淘汰。另一条是坚持到底，想办法做通被淘汰人员的工作，哪怕就是作一点让步也可以。第一条路绝对不能走，这对下一步人事制度改革影响很大。第二条路如何走，又怎样让步呢？他自问自答，可不可以由他们选择支行，选择岗位，或多长时间以后调回市分行。不行！这是无原则的妥协。他又狠狠地驳斥了自己。就这样，一个晚上反来复去地思考，凌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阵铃声把文一帆惊醒，一看手表已经七点了。是尹力平来的电话，八点半开党委会，研究末位淘汰的事。文一帆来不及起床，赶紧与几个领导联系，还好，都接通了。立马，文一帆又给包谨中打电话，吩咐他务必八点半以前准备好纸质的测评汇总表，打印八份。然后匆忙地洗漱了一下，因为食堂周末不开火，急忙到外面吃了点早餐。
    在党委会议室里，包谨中给每个领导发了《市分行机关员工测评情况汇总表》。
    尹力平关切地问：“许行长，你们几个昨晚辛苦了，都没睡好吧？”还没等许佳新回答，他神态轻松地接着说：“昨晚第一时间，文处长告诉了我测评结果，后来，许行长又给我说了一下现场的情况。昨晚我还接到不下三个为淘汰的员工求情的电话。有些电话很不理智，但可以理解。说实在话，我昨晚也没有睡好。”
    文一帆心如刀绞，头脑一阵眩晕。其他领导都保持沉默，没有接尹力平的话。
    “我想打个比方，”尹力平接着说道：“北港市分行机关就像是封冻多年的坚冰，而且在逐年加厚，船开不进来，水活不起来。这次末位淘汰就像一只破冰船，它的目的是打开航道，让水活起来。”
    尹力平加大了口气：“末位淘汰是一次破冰行动，是一场打破传统的旧习惯的一次改革，是北港市分行党委一次尝试性的勇敢行动。如若失败，必定严重影响我行下一步人事制度改革的推进。今天党委会讨论的不是调解，也不是妥协，而是尽快把被淘汰的员工安置好，把矛盾化解于未然。首先，请人事上先谈谈初步意见吧。”
    文一帆强作镇静，但出言没作深思，脱口而出：“首先，我代表人事部门向党委检讨，工作考虑不成熟，带来了工作被动，给各位领导增加了麻烦。”
    许佳新厉声地打断了文一帆的话，“文一帆，你没有做错什么，谈何检讨。人事制度改革哪有不麻烦的。这次末位淘汰，我认为人事处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在操作上是很规范的，无可挑剔。”
    文一帆感激地看了一下许佳新，心里踏实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清了两下嗓子，接着说：“说句心里话，这次搞末位淘汰的时间太紧，员工动员工作做得不够，再加上对机关员工评估太高，没有达到初衷的预期。我个人的意见是，必须维持这个结果，但对淘汰的对象可适当照顾一下，由他们自选单位，都安排在支行机关。”
    “我说一下吧，”许佳新说道：“被淘汰的员工调出市分行机关是一定的，否则，难一点工作就没法做了。看了昨晚的现场，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那些起哄的员工，哪像个机关干部，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在这次机关作风建设中，非要把这种歪风刹下去。今后，要建立机关干部能进能出的机制，就是大批地换血也在所不惜。我的意见是，淘汰的人可以安排在支行机关，但不能自选单位，不然都会选择收入高、办公条件好的金桥支行，这样会给金桥支行带来压力。”
    林启运说：“那个生病住院的员工，我认为目前不要动，否则会影响病情的稳定，显得不人性化了。非要动的话，先缓一下，等他出院后再动。”
    章必成说：“我这个司机，总的来说还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与同事相处差点。我也批评过他，这次被淘汰是个深刻的教训，他也认识到了。能不能这次不动他。”
    杨谦辉说：“我的意见是，住院的员工可以考虑，放在桌面上也说得过去。司机万万不能留，我理解章行长的难处，别人会说一个行长连自己的司机都保不下来。我认为，这恰恰说明章行长维护大局，不循私情。章行长没有司机，可以在接收行对调司机，这样也就关照了他。章行长新来的司机只能是借用形式，这个时候市分行还是不进人为好。”
    章必成脸色有点难看，欲言又止。
    “好吧，”尹力平最后说：”我来归纳一下大家的意见。目前住院的员工暂时不动，出院后，还是要调出市分行，由人事上安排，不要再上党委会了。其余四人全部调出市分行，请人事上按城区各行缺岗情况结合本人能力酌情安排，城区行应无条件接收，这是党委的决定。章行长的司机可以在基层借调，原来的司机表现好了，以后可以调回来嘛。这一点，请章行长理解，并做做司机的工作，你说的话与他们说的话是不一样的。这样可以吗？章行长。”
    “放心吧，”章必成表情缓和了些许，口气淡淡地说：“我理解，我会配合许行长做工作的。”
    尹力平接着说：“今天下午还是麻烦许行长和文处长，做好被淘汰员工的工作，工作调动最迟下星期三到位，时间长了怕生变局。那个住院的员工，统一口径是，住院期间暂时不动。”
    3
    散会后，文一帆很有感概，对包谨中说，每参加一次党委会，便会使自己成熟一点，聪明一点。包谨中点点头，表示有同感。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各自回办公室准备下午的工作去了。
    包谨中叫来管理人事档案的朱乾鹏，调阅了四个人的档案。机关物业管理中心的两个员工，一个曾经在信贷上搞过，一个在会计上搞过，医务室的员工没有搞过其他工作。包谨中心想，滨湖支行是个大行，机关人员也不多，可以安排两个人，把医务室的员工安排在办公室管理文件档案、物品和后勤工作，物业管理中心搞过信贷的员工可以到信贷管理部。金桥支行是个单点支行，安排一个是可以的，物业管理中心搞过会计的员工可以到财务会计部做做会计监管工作。司机可以到桑阳支行，从桑阳支行借调一个司机到市分行。初步考虑后，包谨中来到文一帆办公室。
    文一帆同意包谨中的安排，马上就给几个行的行长打电话。当然还得亮出市分行党委的“尚方宝剑”，不让对方讨价还价。滨湖支行行长蓝玉，是个办事利落，爽快坦荡的豪爽之人，她满口答应了，还说“就是你文处安排的，我也坚决执行。”说完朗朗地笑起来。金桥支行行长吴建林是从市分行机关下去的干部，对机关员工有亲近感，他说，“我会计上正好缺人，让她学着干吧。如果今后定编，别忘了给我增加个编制啊。”桑阳支行行长唐召彬与文一帆很熟，何况是一进一出，没有什么影响，更没有意见，说了一些题外话：“一帆啦，有困难就找我，不要太敬业了，今后的日子长得很，有你用武之地。等你这阵子忙过了，我接你过来玩玩。”唐召彬和文一帆两人关系不一般。一九九九年，在省分行培训学校学习，唐召彬和文一帆在一个房间住了一个月，两人情趣相投，建立了友情。
    文一帆拨了许佳新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用手机联系上后，文一帆把四个人的工作安排说了一下。许佳新同意，并约定下午三点，在许佳新办公室逐一与四个人谈话。文一帆放下电话后，便安排包谨中通知谈话对象。
    下午的谈话还算顺利。医务室的女员工哭得比
    较伤心，她说别人都去活动，她一点都不知道，还说，看透了机关这些人，有病就找她，出了事就把她当替罪羊。现在也不想在医务室了，可什么都不会干，怎么办？许佳新说：“长江行今后的改革，医务室迟早要撤的，早点出来学点业务比较主动，以后选岗位也好一些，反正在城里工作，生活上影响不大。至于工作安排，人事处已经考虑你的实际情况，调滨湖支行办公室工作，具体是后勤上一些事，不会很忙，工作上手也快。星期一把手头的工作移交好，星期二到人事处拿调令，我安排办公室武主任送你过去报到。”她听后，默想了一会，点头应允了。
    物业管理中心的男员工开始很激动，说他为长江行作了很多贡献，听从组织安排，到了这个不伦不类的部门工作，早就知道会边缘化，就是没想到被这样踢了出来，面子丢尽。当听到安排在滨湖支行信贷管理部工作，也就没说什么，要求星期三去报到。许佳新同意了。
    物业管理中心的女员工眼泪擦个不停，说市分行处事不公，欺负她没有靠山，在工作上不管跟谁比，她都不怕。文一帆一听，知道这个人心理素质差，现在要顺着她的话讲，稳定下她的情绪。于是说，“我们知道你的工作不错，但群众测评就是这个结果，将心比心，我们也为你惋惜。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的。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你再想一下，你目前的部门是个过渡的部门，很快就会撤掉的，迟早你还是要换工作。如果有个合适的工作，又有什么不好。许行长考虑你的情况，已帮你安排到金桥支行财务会计部工作，离家比较近，单位效益也很好，工作环境就更不用说了。吴建林行长听说你过去，很高兴。”该员工情绪稳定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说星期一就去上班。
    章必成的司机爽快地同意了。文一帆心想，章必成肯定做了不少的工作。
    文一帆和包谨中终于松了口气。谈话结束后，许佳新意味深长地说：“一帆啦，人事工作是门技术活，要文火慢熬，粗中求细，慢慢地去体会吧。“
第九章 “黄金海岸”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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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港市位于豫都省北部，是一座具有一千多年的文化古城。唐朝时，有位将军在此筑城戍守，为北港建城之始。北港自古人文荟萃，文化底蕴极为深厚，山水文化源远流长，历代众多名人在北港赋诗无数，使北港成为田园诗和山水诗的宝库。现在的北港市，水陆空交通发达，旅游资源丰富，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北港市中心有一座湖泊，叫镜心湖。面积约一百二十万平方米，南倚云雾山，北濒沱宁江，水源由云雾山泉水汇入而成，是一座“自有源头活水来”的天然湖泊。湖心有一座六角三层的亭子，称“浸月亭”。立于亭上举目眺望，山如屏障，烟云缥缈，绿波涟漪，彩霞映荷，轻舟击水，岸柳成荫，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这几年，文一帆养成了晨练的习惯，只要天气好，清晨六时起床，慢跑四十分钟左右。如果下小雨，便撑着伞，享受一番“雨中即景”。来北港后，他每天绕着镜心湖慢跑，由于跑一圈要八十分钟左右，因此，平日里只是跑一段路。今天，文一帆心情比较好，又是周日，决定绕湖一圈。看着一路迷人的景色，他见景生情，边跑边想，胡诌了一首诗：
    城中绿洲何处寻，
    看来珍品是镜心。
    烟云缥缈彩船来，
    廊桥拂柳情人行。
    空气清新催人早，
    草木葱茏总是春，
    鸟语花香一路歌，
    碧波浩荡寄远情。
    自己读了两遍，感觉还不错，便取了个诗名，叫《湖畔即景》。文一帆绕湖一圈，共花了七十分钟，由于路线太长，出了一身大汗。他回到房间后，拿着浴巾，进了卫生间，调好了冷热水，一股温水在大花洒下喷射而出，顿时感到了轻松和舒畅，便情不自禁地放声唱起了《真心英雄》：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虽然歌词唱得不完整，但多日来的紧张心情得到了释放。文一帆在路边早餐摊上吃了碗馄饨后，便去了办公室。
    2
    翻着前些天处里开见面会与大家的谈话记录，文一帆认为有这么几件事需要认真想想。一是工资分配的问题，二是员工培训的问题，三是基层行的党建工作问题，四是撤点减员问题。第四个问题要等上级行的计划和条件，暂时可以放一放。前面三个问题，通过这次交谈，处里掌握的情况很少，特别是基层是如何做的，员工的诉求是什么，基层行干部群众对薪酬分配和撤点减员有些什么想法，基本上是一个不太了解的现状。文一帆心想，目前人事上工作不算太忙，可以就这些问题，分几个组，找几个有代表性的支行进行调查研究，既可以为即将来临的人事制度改革做些准备工作，又可以为本处近期开展这几项工作积累一些资料和经验。想好以后，文一帆拨了周颖菲的手机，叫她通知两个处长下午两点半到处里商量工作，并叫她也参加。
    周颖菲有一个小鸟依人的模样，毕业于北港师专中文系，在市分行是个有点名气的小才女。接到文一帆的电话后，她随即通知了包谨中和雷启明。周颖菲几年前就知道文一帆的名字，她读过他在内部报刊发表的文章，比较喜欢他文风清新，结构奇特，语句流畅的写作风格。真是“世界太小”，现在竟然是她的直接领导了。她笑了笑。通过短暂的工作接触，尤其是他的举止谈吐，使她印象深刻。如果说过去她对文一帆的印象是朦胧和虚幻的，那么现在逐渐地锐化和清晰起来。她想，今天周末，处长不休息，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想到昨天“末位淘汰”的不顺利，她很同情文一帆。心里默默说，他刚来，人地两生，我们真要好好支持他的工作。
    三个处长在聊天，周颖菲捧着处务会记录本微笑地听着。雷启明扯着大嗓门说：“文处呀，我说大家在一起聚一下，你说以后再说。昨天搞得那么紧张，今天又不休息。我们倒无所谓，有个家。你可不一样，吃饭都要打游击，后勤跟不上。日子长着呐，真要注意身体哟。哦，晚上在一起坐坐，叫上小周一块陪陪你。”
    文一帆说：“说到吃饭的事，刚才唐召彬来电话，晚上请我去“黄金海岸”，正好我们一起去。小周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也一起去吧。”雷启明和包谨中互看了一眼，都说可以。周颖菲也说：“好啊，我也沾沾处长的光。”
    “言归正传吧，不好意思，周末打搅了你们。”文一帆说：“前些天，听了你们的工作介绍，有些问题我一直记着。最近，我有个想法，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这个时间段，处里工作不是很忙，到两不误。目的嘛，一则是为下半年的工作收集第一手资料，少走我想组织人员搞几个专题的工作调查。一是员工如何培训的调查，二是工资如何考核分配比较合理，三是基层党建工作怎么抓才能做弯路和少放空炮；二则为全行下一步人事制度改革作点准备工作。我考虑到这次下去要来实的，来真的，准备工作要细致一点，要制订个方案，设计个表格，还要形成有价值的书面材料。我想了一下，三个课题分三个调研组比较好，可以缩短时间，可以深入基层。今天我们就搭好架子。周一，我去向尹行长汇报，如果领导同意，我们就开个员工会，把工作安排好。你们看，这样可以不？”
    包谨中说：“如果时间不长，是可以的，时间长了，对处里日常工作有一定影响，省行隔三差五，这事那事，没有几个人在家对付不了。能否在支行人事科抽几个人？”
    文一帆说：“我们针对性地到几个支行，不全面铺开，人就不抽了吧。大家辛苦点，我估计一个星期够了。一个星期，不会有影响吧？”他看着包谨中。
    包谨中说：“只能说可能没有影响。碰运气吧。”
    雷启明说：”我没有问题，早就想下去了，坐在家里心里是虚的。有几次，我被省行那些科长刨根问底弄得够呛。”
    接下来，大家就分组、地点、工作方式和内容，一项项地进行研究，作为记录的周颖菲时不时也谈了自己的看法。
    3
    “黄金海岸”坐落在镜心湖旁，是北港市最高档的大酒店。酒店设计以金黄色为主色调，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工艺的装饰，无不彰显现代豪华的气派。酒店具有饮食、娱乐和住宿等高水准的管理服务，拥有娱乐中心、休闲中心、宴会厅、恒温游泳池和大型停车场。
    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刻钟，唐召彬等人已到了“黄金海岸”。下车后，司机去接文一帆等人，唐召彬和副行长桑雪婷去了包厢，办公室主任欧阳林去了点菜长廊。已在包厢里等候两位女士，看见走进来的唐召彬和桑雪婷，赶忙站起来打招呼。她们是金鹿分理处主任肖丽红，镜心湖分理处主任田秋敏。唐召彬说：“你们坐吧。文部长是我的朋友，今天就算给他接风，等下大家要主动点，也放开一点咯。”
    桑雪婷说：“唐行长，你就放心吧，有两位美女主任在，文部长肯定会尽兴的。”
    “你哪不是美女，你还是资深美女。”唐召彬笑哈哈地说道。
    唐召彬皮肤黧黑，身材墩实。桑雪婷皮肤雪白，亭亭玉立。两人正好互相衬托着的绝然不同的身材特征。
    一会，文一帆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包厢。文一帆握着唐召彬的手，打趣地说：“难怪早上听见喜鹊叫，今天艳福不浅。唐行长，你是有福之人咯，身边美女如云，性福无比。”周颖菲有点意外，文一帆平日一本正经，怎么也说出了“性福无比”这种话。想到自己老实本份的老公，估计到外面也是一样的。
    “同福，同福！”唐召彬诡笑着，然后向文一帆介绍自己的人。文一帆一一握手，脸带微笑。大家都互相打着招呼，一片笑闹声。然后，唐召彬亲自安席，文一帆边上是桑雪婷，自己边上是周颖菲，肖丽红和田秋敏分别坐在包谨中和雷启明身边，欧阳林和司机坐在下面。
    “小姐，开酒。”唐召彬说：“女士们，先生们，安静一下。我宣布今晚的任务，我只带了四瓶酒，每人也就是四两，喝完了事，然后我们去楼上唱歌。你们没有听过文部长唱歌吧，他的歌唱得确实好，今晚，我们好好欣赏一下。”唐召彬称呼文一帆的党内职务，是觉得部长叫起来比处长响亮。
    菜上桌后，欧阳林不满小姐优雅缓慢的倒酒方式，接过小姐手中的酒瓶，快速地给每人的杯子斟满了酒。包谨中酒量不大，看见是小杯子，也就没有遮拦了。唐召彬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随即，大家也站了起来。
    唐召彬开场了，“今天，我们在这里欢聚一堂，祝贺文部长荣任市分行组织部长。文部长英俊潇洒，才华出众，是我行难得的人才。我们祝文部长工作顺利，家庭幸福。干杯！”十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玻璃声音。唐召彬一口干了，文一帆也干了，大家一看，也都干了。
    文一帆想，这个场面，就自己一人是客，如果不主动进攻一下，后面更难应付。于是，他马上站起来说：“谢谢唐行长、桑行长和桑阳支行的朋友，我借花献佛，祝桑阳支行工作蒸蒸日上，在座的朋友幸福美满！干！”文一帆一口喝了，大家也一口喝了。文一帆向包谨中和雷启明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立即与身边的女主任喝了起来。周颖菲察颜观色，马上向唐召彬敬酒。欧阳林走到文一帆身边，十分恭敬地仰头一饮，这时，全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起来了。
    一会，文一帆侧过身来对唐召彬说，“召彬，我们也干了这杯，今后，我会经常打搅你，有时会向你讨几杯酒喝。”唐召彬说，“打搅谈不上，有空就过来坐坐，来个人，会个友，不好安排，就尽管给我说。”两人一碰杯，干了。
    一阵激战后，第二波冲击又开始了。包谨中和雷启明交换了对象，又喝了起来，田秋敏可能看出包谨中酒量不大，连续猛攻，包谨中开始求饶了。唐召彬缠上了周颖菲，搜肠刮肚，找了种种理由，两人连喝了三杯。
    桑雪婷也开始发力了，她说，“文部长，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但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你，我看过你很多文章，都写得妙笔生花，叫人心动不已。”
    “怎么心动不已。是喜欢上我啦？”文一帆故作不解，开着玩笑地说。
    桑雪婷脸色微微一红，装作不悦地说：“我说的是文章，文部长出言不雅，罚酒三杯。”
    “那我自作多情，谁罚。一杯则可，三杯的不行。”文一帆自罚了一杯。
    唐召彬说，“我来说句公道话，我们桑行长也是个大美女，这样敬佩你，对你说了掏心窝的话，又是零距离接触，三杯酒是要喝的。”他故意把近距离说成零距离。
    这时，大家都停止了战斗，看起热闹来。
    “好吧，我听唐行长的。”文一帆又喝了两杯。
    桑雪婷说，“刚才是罚酒，我现在敬文部长的酒，三杯通大道，祝文部长事业早成！”她一仰头，毫不含糊，连饮三杯，赢来一片喝采声。
    文一帆被逼得也喝了三杯。
    这时，周颖菲走到桑雪婷面前，叫了声，“师姐，我敬你两杯，好事成双！”
    她们俩人是校友，桑雪婷高周颖菲一届。桑雪婷已喝得差不多，有点来者不拒了，拖着声调，话中有话地说，“喝就喝，小妹呀，领导还没来两天，就心疼了。”一碰杯，又喝了两杯。
    这时，那边雷启明把肖丽红喝得快要趴下了。
    唐召彬急了，调整了一下，又开始了第三波冲击。欧阳林和司机奔雷启明而去。
    田秋敏向文一帆贴了过来。田秋敏长得很秀气，眼睛像一潭清澈的溪水，有一种优雅而成熟的气质。她用一种好听的声音说：“文部长，我是来自最基层的员工，平时很难见领导的面，今天唐行长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要珍惜。我要领导加深对我的印象，今后我有什么事找领导，领导才不会说不认识我。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文一帆估计是个圈套，但也不得不说，“只要不违纪，我能做得到的，我答应你。”
    田秋敏说：“我俩喝杯交杯酒，既简单也不算违纪吧。”
    喝采声又起，唐召彬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连声说“不违纪，不违纪。”
    “我不会。”文一帆很尴尬，想推掉。
    田秋敏大方地说，“不难的，我来教你。”
    对付这个步步逼进的田秋敏，文一帆真没有辙了。只有互相穿插手臂喝了交杯酒，由于靠得太近，田秋敏身上的淡淡香味让文一帆心里很舒沁。
    这时，唐召彬又与周颖菲开战了。
    一直闹到九点多钟，双方才停战。大家嘻嘻哈哈，拥着扶着，歪歪趔趔地坐着电梯到KTV包厢唱歌去了。
    4
    这是一个特大的包厢，一组凹形的沙发，可以坐二十来人，中间可以容纳五对人跳舞。欧阳林提前上来做好了准备工作。服务生已为每人准备了奶茶，茶几上有水
    果拼盘，小吃和果盒也比较丰富。还有几箱“麦之初”啤酒。因为带有女伴，只叫了一位“公主”来负责点歌。
    显得很兴奋的唐召彬又来了开场白：“在这温馨美好的夜晚，我们请来了尊敬的客人，市分行人事处全体领导。我代表桑阳支行祝各位领导，事业一帆风顺，家庭美满吉祥！祝大家今晚玩得开心，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大家鼓掌以后，他又接着说，“抛砖引玉吧，我先唱一首谭咏麟的《朋友》，请大家伴舞。”
    文一帆心想，现在的行长真难当，饭桌上，歌厅上，舞池上都要挥洒自如。唐召彬不知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套，倒是有模有样的。这首粤语歌曲唐召彬唱得很用心，特别是和声的部分，有点感人。文一帆正想着，桑雪婷过来请他跳舞。田秋敏和周颖菲分别请了包谨中和雷启明。
    桑雪婷舞步轻盈，边舞边聊，“文部长，有时间多来走走，交流交流，朋友多了，生活也就充实了。”
    文一帆笑着说，“说得有道理，我记住了。以后人事处有应酬的任务，请你们一定捧个场。”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一定带美女前往，如事先有安排，我也会推辞掉。”
    文一帆连声说谢谢。接着又随意问了下桑阳支行的经营情况和桑雪婷分管的工作，桑雪婷说了些现在工作难做，客户难求，员工难管之类的话。
    接下来，雷启明唱了一首《涛声依旧》，桑雪婷拉着文一帆又跳了一曲。
    下面，包谨中唱《敢问路在何方》，桑雪婷接着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时，文一帆点了首郭峰的《永远》。文一帆从小喜欢唱歌，从小学唱到了大学，声音圆润，有穿透力，而且美声、民族和通俗都能唱。桑雪婷唱完后，文一帆学着唐召彬，也说了两句话：“我之所以选《永远》，是这首歌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衷心感谢桑阳支行朋友的盛情款待，祝友情永远，幸福永远！”
    大家一心在欣赏，没有人跳舞。唱罢，大家连声说好，有献花的，有敬酒的，文一帆一下子喝了三杯啤酒。大家要求再来一首。文一帆问谁愿意和他合作，田秋敏说我愿意，立即跑了过来。两人一商量，点了首《慢慢地陪着你走》，田秋敏的乐感很好，两个人合得很默契。又迎来一阵掌声，又喝了几杯酒。
    就这样，大家你一首，我一首，都唱得很认真，几个姑娘轮番地和文一帆跳舞。几箱啤酒喝得差不多了。
    后来，肖丽红也来请文一帆跳舞，肖丽红有着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性格热情开朗。她说，“文部长，刚才喝多了酒，没有敬你，也一直没陪你，失礼了。今后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如有些应酬需要我参加，随叫随到。”
    文一帆笑着说：“没事。喝酒嘛，要注意度量，不要一时高兴就豁出去了。这样很伤身体的。特别像你们这些主任，长期有工作应酬，更要保护自己。”
    肖丽红感激地说：“谢谢文处的爱护，下次我一定注意。”
    唐召彬看看时间，马上到十二点了，便说：“各位，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就这样吧。我建议请文部长再唱一首，我们意犹未尽咯，大家欢迎。”文一帆连说，“太晚了，太晚了，下次吧。”大家不从，拼命地鼓掌。文一帆想想，唱了一首《苏丽柯》，这是一首格鲁吉亚民歌，歌曲委婉、深沉、忧郁。
    为了寻找爱人坟墓/天涯海角我都走遍/但我只有伤心哭泣/我亲爱的你在哪里/丛林里面有棵蔷薇/霞光般的放光辉/我激动地问那蔷薇/我的爱人可是你/夜莺站在树枝上歌唱/夜莺夜莺我问你/你这唱歌动人的小鸟/我期望的可是你/夜莺一面动人地歌唱/一面低下头思量/好像是在温柔地回答/你猜对了正是我
    这种前苏联民歌的风格大家听得少，感到优美清新，尤其是配器、伴奏、歌词和文一帆的演唱，令大家大开眼界，陶醉不已。
    《大潮涌动的日子（日更新6000字以上）》
第十章 三路分兵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周一，是行领导最忙的一天，要开碰头会，安排一周的工作，各部门处长也要汇报本周的工作打算。文一帆七点半钟就到了秘书室等候。八点整，尹力平到了，文一帆随即跟了进去。两人坐下后，尹力平笑着问道，“一帆，有什么事吗？”文一帆简要地谈了下去搞调研的想法和初步安排。
    听后，尹力平满意地说，“这个想法很好。要切记，你们这次下去，不是一个课题调查，是一项务实的工作任务，千万不要走过场，要认真去调研，要沉到底，要实事求是，要多听点批评和建议，要收集有价值的信息。调研的内容尽量搞细一点，时间不要拖得太长了。哦，家里要留一个处长。”
    文一帆说，“好的，我会按领导要求去认真抓好这件事。”刚说完，许佳新进来了，文一帆打了一下招呼，转身离去。
    由于家里要留一个处长，便打乱了原来的部署。文一帆回到办公室后，立即考虑如何调整分组。前提是三个组都要配一个文字综合能力强一点的人。工资分配情况的调研是这次的核心问题，比较复杂，这一组由自己和华文修，再加上劳资岗的任达智负责；员工培训问题，主要是基层需求和培训方式方面的调研，由雷启明带上冯哲贤就可以了。人事上各个部门口子上的事，包谨中最清楚，他留在家里比较合适。党建这一块由谁带队呢？他马上想到钟山乔，他在部队是个政工干部，正好借这次机会考察一下他的独立工作能力。朱乾鹏原在支行也是个秘书，就让他跟着钟山乔。文一帆拿定主意后，便打电话把包谨中、雷启明和周颖菲叫了过来。
    三个人一坐下便余兴未尽地说昨晚的事，一致称赞文一帆酒量大，能唱歌，会跳舞。周颖菲说：“文处，听你的歌是一种享受，你可以开演唱会了。”文一帆听了心里很受用，口里却说，“过奖了，五音不全，就是凑凑热闹而已。好吧，我们来谈工作吧。”
    文一帆传达了尹力平的工作要求，就三个组的人员组成提出了自己的调整意见，再次重申了工作内容和开展工作的方式，强调了工作要求。最后提出要制订一个《市分行人事教育处2001年党建、劳资和员工培训工作调研安排》，下午上班前要搞出来。这个任务交给了周颖菲。大家都没有意见，立即回了各自的办公室准备去了。
    市分行机关，除正、副处长是中班桌、主管桌外，一般员工是时尚简约的屏风低隔断组合办公桌。从文一帆办公室出来后，周颖菲急忙回到自己的卡位里开始工作。周颖菲与保险统筹岗的宋枫霞、机关劳资岗的杨美琳在一个办公室。
    这时，任达智走了进来，手搭在周颖菲的卡位上，搭讪着：“在处长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忙什么呐？”
    杨美琳笑着把话接了过去：“颖菲现在是红人了，参加处务会，陪领导唱歌跳舞，这不，今天还有点酒味。”
    任达智装作闻了闻，说“没有酒味，只有香味。”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
    周颖菲边敲键盘边说，“美琳，别说风凉话了，我要赶事，没时间跟你磨嘴皮。”
    宋枫霞笑着说：“任达智，你别站在那里凉着啦，你和颖菲交情也不错，给她帮个忙吧。”
    周颖菲眼睛一亮，赶紧笑眯眯地说，“是呀，任达智，你东西来得快，就帮我弄下吧。”说完，站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任达智拖进了卡位。
    任达智问了情况后，开始还价了，“帮你做可以，怎么谢我？”
    周颖菲说：“中午我请你吃饭。我们三个美女陪你。”
    任达智说：“那还差不多。”他想了想，建了个文档，写了个标题，然后一边问着周颖菲，一边敲打着键盘。周颖菲站在一旁口述着，时不时提点修改意见。
    中午，任达智还叫上了钟山乔，五人一起去了隔壁的小饭馆。他们都祝贺钟山乔当了组长，叽叽喳喳地要他请客，逼得钟山乔稀里糊涂地买了单。
    2
    下午一上班，文一帆点开邮箱，就看见周颖菲发过来的邮件。
    市分行人事教育处2001年党建、劳资和培训工作调研安排
    为了做好下一步人事工作，按照尹行长“要认真去调研，要沉到底，要实事求是，要多听点批评和建议，要收集有价值的信息。”的要求，我处决定开展一次党建、劳资和员工培训工作的调研活动。现就具体工作安排如下：
    一、调研时间
    3月27日－3月31日
    二、人员安排
    工资分配情况调研组：文一帆华文修任达智
    员工培训情况调研组：雷启明冯力明
    基层党建工作调研组：钟山乔朱乾鹏
    家里日常工作处理：包谨中周颖菲宋枫霞杨美琳
    三、工作方式
    查阅资料，实地检查，个别采访，召开座谈会等。
    四、调研内容及单位
    工资分配情况：上年本单位工资分配办法，上年机关人均工资，网点人均工资，员工个人最高工资额，最低工资额，网点效益工资如何分配到人。（详见表一）调研单位：岭南县支行天河县支行
    员工培训情况：上年本单位参加市分行培训人数和占比，培训人员中机关和基层、干部和群众的比例，对培训内容、时间和方式方法的需求。（详见表二）调研单位：叠峰县支行曲江县支行
    基层党建工作：上年机关和基层党员人数比例，在职和非在职党员人数比例，上年发展党员机关和基层个数和比例，党支部个数，党小组个数，老干部党员如何管理，党员空白网点个数，单个党员网点个数，机关和基层组织生活开展情况。（详见表三）调研单位：潇水县支行船山县支行
    五、工作要求
    （一）实事求是，深入基层，深入群众，着重收集不同意见和建议。
    （二）调研的内容要逐一落实，不得缺项。
    （三）维护组织部门形象，生活上不搞特殊化。
    （四）四月中旬形成书面材料报市分行党委。
    二○○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这个周颖菲还真算个才女，格式规范，内容简洁，语句通顺。文一帆心里夸了一下。随即，他拨了周颖菲的电话，“写得不错，打印八份，通知三点钟开员工会。”
    下午三点，文一帆办公室。
    看见人都到齐了，文一帆说道：“这几天忙着大家了，请大家理解。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一个新来的领导可能都是一样的，因为他要了解和熟悉情况，要抓住主要矛盾，然后去开展工作。大家可能已经知道，最近我们要派三个组下去调研，已得到尹行长同意。现在我来布置一下工作，有遗漏的地方请包处和雷处补充。”下面，他讲了调研的工作安排，然后叫周颖菲把调研工作安排发给调研组成员，并把表格解说一下。
    周颖菲解说完后，文一帆看见大家没有补充和疑问，就接着说：“各组明天准备一天，熟悉一下自己的工作，后天下去，交通工具嘛，可以叫支行派车来接。再重申一下，不要蜻蜓点水，应付了事，尹行长对我们这次工作寄予了很大希望。家里的工作就请包处多操心。其他人散会，钟山乔留下。”
    大家离去后，文一帆笑着对钟山乔说：“山乔，我看了你的档案，才发现在你的安排上有点不妥。”文一帆没有提沈斯山临走时交待的事，他感到现在说不太合适。“我知道你能力强，在部队是个政工干部，对党组织工作很熟悉。你也知道，长江行成立系统党委才两年多，作为企业，始终要把业务经营摆在首位，在党的组织生活这个问题上，可能发力还不够。这次我特别安排你带一个组下去，就是想你在这方面发现一些问题，想一些好办法，摸索一套经验出来。说句心里话，也想让行领导加深对你的好印象。”
    钟山乔相信文一帆的话是出自内心的。他说：“文处，你的用心我知道，不管我个人今后能不能有发展，我都会努力把这次调研工作做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放心吧。”
第十一章 天河解围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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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三个组上午都离开了市分行。文一帆第一站是到天河县支行。路上，文一帆对华文修和任达智说，“我们把时间尽量往前赶，上午争取把支行这一块数据统计好，下午开座谈会，明天下基层去。材料由达智主笔，达智是管劳资的，情况熟悉些，文修负责润色，保证通顺流畅，我最后来把关。我们每人都有任务，所以，大家要多听多记多想多问。掌握的东西越多，肚里才有货，材料才会有血有肉，一气呵成。”
    任达智说，“文处，你的提示真是点石成金，激活了我们的思维，可以办写作速成班了。”
    华文修感到任达智说话有些肉麻，他冷冷地说：“我讲不了达智那样好听的词汇，但我可以保证按领导的意图做好工作。”
    通过几天的接触，文一帆对两人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心里暗笑，便说：“你俩文笔都不错，齐心协力肯定会有一篇好文章，带上你们两人，应该不用我费心了。”
    天河县离市区不远，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天河支行。这时，文一帆看见天河县支行行长丛向阳已经站在大门口，旁边围着一群人，有几个人靠近丛向阳，指指点点，大声讲着话，好像很激动。文一帆问司机，这些人是什么人。司机说是行里人，说这几天他们都在闹工资。文一帆心想，不好，有情况。马上叫华文修和任达智下车，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丛向阳身边站着办公室李主任和人事监察部经理王醒。旁边围着约有二十来人，还有几个老人和妇女。这时已争执得很激烈，丛向阳和王醒一直在耐心地解释，但大家根本不听。
    一个头发稀疏，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对着丛向阳大声叫嚷：“你们还讲不讲良心，一个月几百块钱，还要左扣右扣，我们怎么过？工资都到哪里去了，今天不说清楚，哪里也别想去。”
    一个消瘦弱小的中年妇女也激动地挤上前，指着王醒说：“你们有吃有喝，不管我们死活了，我家老淦为长江行干了一辈子，现在人都要死了，吃药的钱都没有，你们管还是不管？”
    有人在叫：“为什么三月份还不发工资？还要不要人活！”
    还有人说，“大家不要跟他们讲，讲也是白搭，走，去把大门锁起来，没有工资发就不要开门，找市分行领导说理去！”
    有人拿着摩托车锁，有些人跟着起哄，一起骂骂咧咧向营业厅大门走去。
    丛向阳身边的人急忙拦在前面劝阻，双方拉拉扯扯，互不相让，情况紧急，一触即发。
    丛向阳走向前，张开双手拦住人群，大声喊道：“请你们一定要冷静！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锁门？谁敢！谁能负这个天大的责任！这样做是违法的，你们知道吗？要想打架，就冲我来。要锁门，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看着丛向阳满脸怒色，奋不顾身的样子，大家畏缩了。
    丛向阳带着悲壮的表情继续说：“我最后一次向你们承诺：我保证这个月底，工资全部兑现，就是砸锅卖铁，变卖房产，露宿街头，也要把工资发给你们！”
    文一帆听得一阵心酸。
    这时又有人说：“你说话算数吗？谁来给你证明？”
    “是哟，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你的假话说得太多了。谁能证明你这次说得是真话？”又有几个人大声嚷嚷。
    “我来证明。”文一帆镇定地走到丛向阳身边，对着人群说：“我是市分行人事处长，是管发工资的。请大家相信我，丛行长说的话一定算数。你们都是长江行员工和家属，都是为长江行流过汗出过力的有功之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照顾长江行的影响，维护长江行的荣誉、尊严和社会信誉。现在请你们赶快散去，下午选五个代表参加由我主持的座谈会，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我们天河支行的工资问题，以求彻底解决的好办法。”
    文一帆回过头来对丛向阳说：“丛行长，对不起，没有与你商量，这样行吗？”
    丛向阳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文一帆，连忙说：“我完全同意文处长的安排。下午三点开座谈会，在三楼会议室。”
    这时，华文修和任达智及天河支行几个中层干部都主动向前做工作，闹事的人慢慢地散去了。
    丛向阳紧紧握着文一帆的手说：“文处，多亏你来得及时。好吧，我们上楼去谈。”
    2
    在丛向阳办公室里，除调研组外，还有副行长田力，人事监察部经理王醒和办公室李主任。大家表情凝重，看着丛向阳。
    文一帆先开了口：“丛行长，别急，你是不是先把起因介绍一下，我们一起来商量解决的办法。”
    丛向阳冷静了下来，他把问题的来龙去脉细细地向文一帆一行作了介绍。
    天河支行原是北港市分行中效益比较好的支行，员工收入还不错，早些时候，县里的员工想调进北港市，如暂时不好安排，有一部分人就会同意先在天河县支行过渡一下，天河支行便成了进北港市的跳板。这些年，支撑天河支行经济效益的是两个大企业，一个是天河水泥厂，一个是南方纺织厂。前年，这两个企业由于管理和市场出了问题，销售渠道不畅，效益急剧下降，银行利息不能按期归还，进入了“借贷还息”的恶性循环中。因此，上级行不主张继续支持这两个企业，要求天河支行停止贷款，逐步退出。从此，天河支行经营效益一落千丈，呈现了多米诺牌骨效应，各项业务都急剧下滑，很快跌到了落后单位行列，员工收入水平明显降低。为了扭转这种颓势，摆脱“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困境，去年，天河支行想了一些办法，其中有一项是通过业务计价，把全部效益工资与个人业绩挂钩，严格奖罚。今年一月份，通过考核计算，上年效益工资挂钩的奖励额度大于与市分行下达的效益工资总额，该行只有寅吃卯粮，咬紧牙关，挪用了一季度的工资，按考核办法兑现了去年的奖励部分。由于有些员工没有效益工资可扣，又不能扣基本工资，罚的部分无法完全到位，因而形成了较大的工资缺口。影响了三月份基本工资的发放，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接下去还会影响全行一季度效益工资的兑现。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条路，一是一季度不兑现或少兑现效益工资，保基本工资；二是市分行追加效益工资补缺口。
    文一帆不满地看着王醒，说：“工资管理就是粮食管理，不能马虎哟。你认真算过没有，有多大缺口？”
    王醒叹了口气：“说到底，是方案制订时考虑不周到，效益挂钩的价格定得偏高，再加上扣罚的部分是没办法预测的，造成了今天的结果。主要责任是我，让丛行长受了委屈。首先我作个检讨。”他露出了内疚的表情，“去年的效益工资兑现以后，我知道有事了，于是，我和劳资员认真地算了账，工资缺口有六万元。”
    文一帆松了口气，看看丛向阳，疑虑地说：“丛行长，是这个数字吗？”
    丛向阳肯定地说：“我叫会计和审计上的人复核了一下，是这个数字。”
    文一帆说：“好吧，工资缺口的事我向尹行长请示后，再来答复你们。我建议你行以文件形式向市分行写个追加工资额度的申请报告。哦，我到市行后，还是第一次下基层。我把这次来意说一下，这次是按尹行长的要求，下来搞一次工资分配情况的调研，工作内容是查阅资料，走访基层，个别谈话，召开座谈会。丛行长，我先说说初步意见，你看行不。上午还有点时间，让王醒陪着小华和小任看看资料。下午的座谈会，共安排十名员工参加，在结构上，有基层的，有机关的，有基层干部，还要有一线群众。刚才已定了五人了，王醒算一个代表，再安排四人吧。行领导都不要参加了。另外，请办公室买点香烟和水果，毕竟这个座谈会有点不一样，由此来缓和一下气氛吧。”
    丛向阳说：“很好。需要我们办的事，你就告诉王醒。李主任一定要搞好服务，文处到任后第一次下乡就到天河，给了我们面子。”
    大家都离去后，室内只剩下丛向阳和文一帆两人。文一帆对丛向阳说：“我来给尹行长打个电话。你忙你的吧。”文一帆考虑还是当丛向阳的面给尹力平打电话比较合适。
    接通了尹力平后，文一帆将天河支行今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处理办法，向他作了汇报，特别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在问题的起因上，文一帆谈了天河支行为了打好翻身仗，大胆地尝试了业务计价的效益工资分配办法，试行重奖重罚。由于在测算上的疏忽，形成了工资缺口，以至造成了三月份的基本工资发不出去的严重问题。由于叙述比较巧妙，用词比较温和，尹力平没有发很大的脾气，只是问有多大缺口。文一帆告诉了他。
    尹力平说：“一帆，你处理得不错。你告诉丛向阳，就凭他那个业务计价的效益工资分配办法，六万元我给了。除了走正规手续，申请追加工资额度外，天河县支行还要就违反工资管理办法的严重问题，向市分行党委写出深刻检查。如果全市都像丛向阳一样，工资怎么管理？员工都要戳我们的脊梁骨！叫他充分认识问题的严重性，保证下不为例，否则就要摘帽子了！哦，把天河支行业务计价办法发给我看看。”
    文一帆知道尹力平对丛向阳是爱大于责。他说：“我一定转告丛行长。我们人事处也要以此为例，改进劳动工资的管理工作。”
    文一帆放下电话后，看见丛向阳忐忑不安，脸色苍白，便笑着说：“好了，尹行长救了你。同时，他对天河支行的业务计价办法比较感兴趣。”
    丛向阳终于松了口气，连声说，“文处，你真是我的贵人啦，你如果今天没来，我如何收场。“
    文一帆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然后把尹力平的话完整地传达给了丛向阳。
    丛向阳连声说，“那是当然的，领导是爱护我，不然，那帮‘周扒皮’都学我这一套，麻烦就大了。”
    接下来，文一帆问上午那些吵工资的是些什么人。
    丛向阳说个头大的原是中层干部，叫蔡英杰，现在是信贷员，工作业绩平平。那个消瘦的中年妇女是员工家属，丈夫叫淦金，是个所主任，工作任劳任怨，多次被评为优秀党员，前些年得了尿毒症，身体完全垮了，治病也花光了家里全部积蓄，可医药费是个无底洞，支行每年通过各种渠道都给他补一点，但仍然是杯水车薪。对员工闹工资的事，丛向阳说他能理解，不管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坐得住。天河支行去年以来收入确实太低了，年收入不上一万元的人很多。
    说到业务拓展问题，丛向阳主动谈了去年的一些作法。在天河县，好的法人客户简单是凤毛麟角，天河支行目前主要是做一些千家万户的小额农贷业务，但靠小打小闹上不了规模，翻不了身。因此，天河支行去年的业务发展方向主要是存款业务，通过上存资金获取利差，收益也是比较大的。其次是清收不良贷款。为激励员工的积极性，才决定把效益工资全部与个人业绩挂钩，搞了一个比较粗的计价办法。信贷员和网点的积极性倒是调动了一些。但因为是首次，没有经验，就搞成了这个结果。
    这时，办公室李主任走了进来，告诉了中午吃饭的酒店。文一帆马上坚决地说：“不行。这个节骨眼上很可能会出事的，就在食堂吃饭，而且还不能喝酒。”
    李主任看看丛向阳，丛向阳说：“听文处长的。”
    3
    下午三时，参加座谈会的人到齐了。桌上摆放着桔子、香蕉和苹果，放了几包烟。李主任和王醒堆着笑脸，忙着给大家沏茶、发烟。会场气氛轻松，上午吵工资的几个人，脸上都缓和了许多，上午带头闹事的蔡英杰正在和身旁的女员工开着玩笑。任达智心想，文处真细心，一点水果香烟就改变了紧张的气氛，难怪很多事公事公办谈不成，酒桌上一坐就成了，真要多学点。这时，王醒给调研组三人各发一份参加座谈会人员名单，上面有工作单位，岗位和职务。
    文一帆拍了两下手掌，大家立刻静了下来。他笑着说：“我们开会了。大家下午好！受行领导委托，我和我们处里的小华和小任，到天河支行来搞一次工资分配情况的调研，为下一步市分行工资分配制度改革收集一些好的意见和建议，力求能制订一个有激励作用、能奖优罚劣、大多数员工能接受的比较合理的工资分配办法。有句古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用今天的话讲，粮草就是钱，就是工资。工资牵一发而动全身。今天我们这个座谈会，就是想听听大家对市分行和县支行现行工资分配办法的看法，并很想听听你们的好建议。你们十个人代表全行一百多名员工，大家要畅所欲言，想到什么讲什么，不要受拘束，一个一个来，因为时间有限，重复的内容最好不要讲。”
    王醒带头发言：“我先说吧，去年，根据市分行下达我行的工资计划，我行人均工资为一万三千元，在全市名列倒数第五名，扣除各类保险和公积金，发到手的现金人均可能只有一万元多点，由于职务上的工资差距，档案工资的差距和效益分配上的差距，相当一部分员工现金收入全年不到
    一万元，有的更少。如果是单员工，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全市十四个支行，按去年的工资，以我行为界，三分之一多的支行员工收入是偏低的。因此，我对市分行工资分配办法提点建议，效益工资的提取，应该按全市工资总额的比例提取，然后各个支行通过考核来争。如果今年还是按上年经营目标排名，年初就固定各行的全年效益工资，排在后面的支行永远不得翻身，工资越少，员工干得越没劲。”
    会计科一名女代表说：“我对我行去年效益工资的考核办法有一点建议，业务计价不是不可以，但要量力而行。去年我们用超了工资总额，原因就是本末倒置，市分行效益工资计划还没有下来，就来定价，算出来的计价工资肯定不会等同工资计划的。如果今年还搞计价，不要定多少钱，就定分值，效益工资总额出来了，用总分数去除，就知道每一分多少钱了。这样，就不会发超工资了。”
    蔡英杰也说：“今天上午我有点激动，并不是对丛行长有意见，确实是收入太低了。今天市行领导正好在这里，我一看文处长，就知道是个好人，心地善良，胸襟坦荡。我的建议是，在目前全行总体工资不高的情况下，效益工资占比不能太多了，我刚才问了王醒，他说基本工资占百分之四十，效益工资百分之六十。我认为这样不合理。应该反过来，保证员工的基本生活才能稳定人心。”
    现场气氛轻松，大家发言踊跃，语言诚恳朴实，比较理性，很多建议都有参考价值。最后，文一帆充分肯定了大家的发言，感谢大家提的好建议，表示原原本本带回去向市分行党委汇报，认真进行研究，积极采纳合理的建议。
    《大潮涌动的日子（日更新6000字以上）》
第十二章 丛向阳的轻喜剧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吃过晚饭后，丛向阳和王醒陪文一帆一行绕着穿城而过的河岸走了一圈，河两岸小店铺和夜宵摊鳞次栉比，人流涌动，非常热闹。
    丛向阳对文一帆说：“这条河叫天河，是云雾山下来的水，原来是清粼粼的，天河两岸的人都饮用这里的水。现在河里的水又脏又臭，天河算是毁掉了。”
    文一帆说：“河两岸有商铺，特别是餐饮业，就是这种结果。你看看，两边河岸有多少生活垃圾。”
    “政府有治理天河的规划，已立了项，最近批准了。上面解决了一部分资金，但还要一部分项目贷款配套。最近，各家银行都在跟踪，我们的田行长一直在忙这件事，如果拿下了这个项目，天河支行可以安稳几年，但我很担心政府的偿债能力。”
    “偿还能力应该没有问题，他们会拿土地抵押的，政府也只有土地。我认为，房地产这几年会持续升温，土地会升值的，可能还会大幅度升值。鉴于天河县资源贫乏的现状，这是一个机遇，我建议你还是全力去抢这个项目吧。这是一件大事，要提升营销队伍的层次。”
    丛向阳在认真思考文一帆说的话，过了一会，才说：“文处，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真要好好研究一下，调整一下作战方案，这次营销，还是由我披挂上阵。”
    文一帆笑笑，然后说：“这仅是我一家之言，至于该项目的可行性，建议丛行长还是听听专业部门的意见。”
    大家边走边说，谈了天河这个项目后，谈了工资分配改革这个话题，还谈了员工裁员撤点等敏感的话题。
    回到支行后，丛向阳说玩一下牌，文一帆说晚上还要开个短会。于是，丛向阳和王醒便告辞而去。三人回到客房后，稍许，华文修和任达智来到文一帆房间，向他汇报了上午的资料查阅情况。
    天河支行去年制订了一个效益工资的计价分配办法，把市分行核定的效益工资总额切分为三块，一块百分之三十，叫岗位工资，正股、副股和一般员工分别按1.5、1.2、1.0的系数计算，每月固定发放；另一块百分之六十，叫计价工资，业务产品明码标价，每月计发。机关后台员工按存款一项计价，信贷员按贷款、存款和收息三项计价，营业网点按贷款、存款、收息和不良贷款清收四项计价。还有一块百分之十，叫奖励工资，与营业网点存款、贷款、清收和收息四大目标任务挂钩。这个办法好的方面是，人人有任务，个个有压力，基本工资考虑了基本生活、岗位工资考虑了不同岗位责任的差别，计价工资考虑了工作能力，奖励工资考虑了与市分行同口径的经营目标任务的大局利益。不足的方面是，个人业绩因工作量大，数字经常变化很难统计；业绩的真实性很难甄别；价格总量很难与效益工资总额吻合，不是超了，就是用不足；本职工作能力强而市场营销能力差的员工及部分后台员工在计价工资上明显吃亏。
    文一帆听了两人的分析，很满意。他说：“天河支行这个效益工资计价分配办法，有超前意识，应该也是今后薪酬分配的方向，尽管不甚完善，但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上午我向尹行长汇报时，他很感兴趣，提出来要看看，由此也就爽快地同意追加六万元工资额度。回行后，达智要参考天河这个办法，认真思考一下市分行今年的工资分配方案。哦，明天我们的工作内容有两项，一是上午去看望一下得了尿毒症的网点主任淦金，就是上午吵工资时消瘦弱小的中年妇女的丈夫。听丛行长说，淦金是个好主任，工作任劳任怨，还是个优秀党员。慰问金，文修先垫付一下，包个一千块钱，就算组织部看望基层困难党员吧。二是去一个农村网点，看看效益工资分配的情况。晚上赶到岭南县支行住宿。就这样，你们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华文修和任达智住一个房间。回到房间，洗漱完后，两人坐在床上聊了起来。
    华文修说：“跟文处下乡节奏太快，还不太习惯。不是上午出了点事，非叫王醒带我们出去转转，好久没来天河了。”
    “你呀，很像文处，不打牌，不抽烟，是个文化人。”任达智打趣着。又说，“不过，你还是学学打麻将吧，免得一到晚上把自己封闭在家里，朋友都没有。找女朋友吗？”
    “能有文处那样就很不错了。麻将我会打，只是不想打而已，不喜欢那个氛围。女朋友嘛，目前缘份没到。”
    “哎哎，文处应变能力很强，也很会沟通，今天这个场面真不好处理。你认为今后人事制度改革力度加大，我们也会碰到这种极端的情况吗？”任达智说。
    “肯定会的。到时候你也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争取立个功，早一点弄个一官半职。”华文修半开玩笑地说。
    “彼此彼此吧。这个工资分配方案，你说实行计价能行得通吗？全行二千多人吃饭的事，叫我先思考，我很担心会让文处失望。”
    “放心吧，车到的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文处会给你详细指点的。上次叫我写策划书，给我点了几下，我写起来就轻松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好晚才睡。
    2
    吃过早饭，在丛向阳和王醒的陪同下，文一帆他们去了淦金的家。淦金住在县城一个网点的楼上，是八十年代的房子。上楼的走道黑呼呼的，台阶又陡又窄。小小的两室一厅，摆设了简陋的老式木家具。淦金夫妇急忙招呼大家坐下，大家有坐的，也有站的。淦金五十多岁，脸上浮肿苍白，他气喘吁吁地说：“丛行长，真不好意思，这么忙，还来看我。”丛向阳介绍了文一帆一行。淦金马上连声说：“谢谢。麻烦市行领导。”他的妻子要为大家泡茶，被大家谢绝了，她拘谨地站在一旁，全然没有了昨天那种泼辣。
    淦金说：“丛行长，我听说我老婆昨天找你闹去了。真对不起。我昨晚对她说，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怎么那么胡涂。没有党，没有长江行，我早就死了，哪能活到今天。不要忘恩负义，不要过河拆桥。我这个老婆呀，就是读少了书，请丛行长原谅。本来我想等身体好了，再给长江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在家歇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少拿一分钱，真不好意思。恨就恨我这个身体总是好不起来。有恩报不了。唉！”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
    淦金一席话，在场的人都很感动。
    文一帆说：“淦主任，你不要想多了，你为长江行作了很多的贡献，大家都很感谢你。你好好治病，早日康复，就是我们大家最大的愿望。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丛行长，也可以告诉我。今天，我代表市分行党委组织部来看你，你是一名老党员，我们有责任帮助你。”说完，示意华文修把钱给他。
    文一帆接着说：“这是党组织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吧。”
    淦金千感万谢，双手接过装有现金的信封。这时，任达智用卡片相机，抢了一个镜头。
    丛向阳问了一下淦金病情和治疗情况。文一帆问了生活起居的事。说了一会话后，丛向阳便说：“淦主任，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有困难就说，我们会尽力的。不打扰你休息，我们走了。”大家告辞而出。淦金夫妇俩人非要下楼送大家，送到大门外面，还目送了很久才回家。
    回到支行后，丛向阳亲自陪文一行去云岭营业所，因为车子坐不下，王醒没去。路上，丛向阳介绍了云岭营业所的业务状况，说这个所的主任工作任劳任怨，工作能力比较强，很会处理关系，业务经营情况在全县算是中上水平。云岭营业所离县城有两个小时路程，坑坑洼洼，一路颠簸，到云岭时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中饭安排在一个小店里，营业所江主任和坐班主任早已在门口等候。大家认识了一下，便坐了下来。
    江主任说，“丛行长，喝点酒吧？”
    丛向阳没有征求文一帆的意见，直接说：“就喝点你们这里的糯米酒吧。”
    江主任说：“正好，我这里吊的糯米酒已经有五年了，上次开坛喝了一点，还真香。想起了你，舍不得喝，一直留到现在。“
    华文修心想，这个家伙还真会拍马屁。他看看任达智，两人会心一笑。
    “那还是我们文处长有口福。“丛向阳看着文一帆，奉承地笑道。论级别，丛向阳比文一帆高，但昨天文一帆尽力地帮了他，他的客套话是发自内心的。
    文一帆心想，反正在乡下，营业所一下子也很难接待这么多人吃饭。不喝点酒又怕丛向阳有看法。还是客随主便吧。
    菜上得很快，都是些野味，烟薰菜、干菜和农村时菜之类，桌上还摆着几个炭炉子，炖钵里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味。大家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江主任把酒倒在一个大碗里，里面放着几个瓷器小勺，每人发了一个容量只有几钱的小瓷器酒杯，然后用小勺帮每人勺酒。
    丛向阳站了起来，说：“第一杯酒是开席酒，大家站着喝，以后就坐着喝，谁站起来就罚酒。”他看着文一帆说：“文处长，那我就来开席咯。”
    文一帆笑着点了点头。
    丛向阳想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说：“文处长到任后，下乡工作第一站是我们天河支行，作为基层网点第一站是我们天河的云岭营业所。这说明文处长重视我们天河的工作，是对我们的厚爱，也是我们的自豪！今天，我代表天河支行表个态，决不辜负文处长的期望，努力做好工作。同时，我们任何时候都欢迎人事处的同志到天河支行来指导工作。干杯！”
    接下来最忙的是江主任，因为酒杯小，大家你来我往，一口一杯，他来回添得不停，大家也是你帮我添，我帮你添，洒得桌上地下**的一片。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高兴，个把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吃过饭后，大家紧张地开展了工作。虽然农村网点中午不关门，但也基本上没有业务。于是，大家就在营业间里和基层员工聊了起来。听文一帆介绍了来意后，江主任很老实，照实汇报了本所效益工资考核分配的情况。
    云岭营业所七个员工，去年工资最高的是主任，发到手的工资有一万三千多元，其次就是坐班主任，也有一万元以上，其他员工八千元左右，大家都差不多。虽然支行要求任务到人，考核到人，拉开分配差距，但江主任拉不开脸面，还是老办法，任务不到人，效益工资平均分配。主任和坐班主任的工资是支行定的，员工没有好大意见。员工之间的工资要是拉开差距，没有好大的依据，比如说，每笔贷款主任都参与了，业绩记到哪里信贷员头上都不合适。存款大多数是柜台自然增长的，也有主任揽来的，同样记在哪个头上也不合适。所以，支行算下来的效益工资基本上平均分配，为了怕支行检查，每人象征性地拉开几十元的差距。尽管如此，还要个个做工作，就是这样，还有个别员工有意见。
    丛向阳听了江主任直言不讳的汇报，吓了一跳。支行辛辛苦苦搞的效益工资计价分配办法，到基层网点就是这样执行了。在调动和激励员工积极性上，根本没有起到作用。丛向阳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拉着脸说：“由此看来，云岭的工作做不上去，你这个主任是有责任的。工作是靠大家做的，你一个人逞能有什么用。你怕得罪人，那好，云岭的工作拖全行的后腿，你负责？云岭员工收入低，你掏钱？你没有那么大本事，你负责不了！要是怕得罪人就别干了！”
    面对丛向阳的训斥，江主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其他员工都不敢吭声了，场面很尴尬。
    文一帆出来打圆场了，他说“江主任的难处我理解，主要是个人业绩难甄别。再加上所里一共几个人，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里睡觉，天天在一起，抹不开面子也很正常。但是，江主任，”文一帆停了一下，看到这个网点主任很感激的样子，他话锋一转，“组织上把你派到云岭来负责，不是叫你来平衡关系，是派你来发展业务的。因此，你就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行的指令，这是个原则问题，也是执行力的问题。你想想，如果其他主任都是你这种畏惧心理，前怕狼后怕虎，都去找自己不能执行指令的理由，我们的工作能发展吗，最终员工的切身利益是维护不了的。现在你到城里去看看，银行之间业务竞争是你死我活的。员工压力很大，那些柜员，白天办业务累得腰酸背痛，晚上还要去客户家里搞存款。不要认为农村网点是世外桃源，暴风雨马上就要来。我们今天是来调研，只是了解情况。好吧，江主任，今年重新来，按支行要求做好工作。我想，只要自己以身作则，与员工同甘共苦，不搞特殊化，员工是会理解你的。”
    江主任在擦汗，丛向阳的脸色也缓了过来。
    文一帆看看时间不早了，便与所里的员工一一告别，一行人离开了云岭。临走时，丛向阳频频地挥着手指头，仍在严肃地向江主任叮嘱什么。这个网点主任像鸡啄米一样，一直都在不断地点头。文一帆理解丛向阳此时的心情，自己的爱将都靠不住，其他的网点就更没有底了。
第十三章 座谈会差点开砸了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当文一帆小组在天河县支行戏剧性地展开剧情时，钟山乔小组的调研工作也不平静，一场风波悄然地等着钟山乔。
    从部队来地方工作，角色的转变有一个过程，尤其是像钟山乔这样分到金融行业工作的转业干部，更要有一个较长的适应过程。对钟山乔来讲，长江行的业务知识、工作内容、专业用语、人际环境，用过去在部队学的东西和积累的经验是很难对接的，直到调到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后，在“组织培训”这个岗位上才找到些感觉。一年多来，前后两任领导对钟山乔都比较尊重，既表示了关心，又为他的发展在巧妙地铺路。钟山乔这次带队下基层搞调研，憋足了劲，决心要干出点成果。
    钟山乔选择的第一站是潇水县支行，也就是文一帆担任副行长的支行。潇水支行是个大行，员工有二百多人，其中，党员占百分之六十。在党员中，老干部党员占百分之四十多。
    在途上，钟山乔对朱乾鹏说：“乾鹏呀，你对我们这次调研心里有数吗？”
    朱乾鹏说：“比劳资上的调研要单纯点，相对来讲，我们的任务比较轻松。”
    钟山乔说：“单纯？不对。我们的担子不亚于劳资方面的调研。你想想，长江行成立系统党委只不过两年时间，据我了解，基层行到现在也就是搭好了机构的架子，党员组织生活制度落实得不好。我估计这次调研有些棘手的问题，领导又不在，到时候你要帮我拿主意，你到人事上比我时间长，见多识广。”
    朱乾鹏说：“钟哥，你就不要讥笑我了。你在部队专搞政工，见过大场面，抓党建工作肯定是游刃有余。我当好书记员就可以了。”钟山乔虽然没有职务，但有人缘，处里的年青人都叫他“钟哥”。
    钟山乔郑重地说：“哎，我给你说正经话，这次工作，我打头阵，但你一定也要动动脑筋，拿出一份有价值的调研报告，不要让钟哥失望。”
    朱乾鹏笑着说：“放心吧，钟哥，我会尽力而为的。”北港到潇水近三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说了一会话，便沉默了下来。
    朱乾鹏毕业于本省的银行学校，是在偏僻的基层营业网点一刀一枪地拼出来的。他老于世故，言语不多，工作能吃苦耐劳。钟山乔的话提醒了他，这时，他不得不考虑工作的细节，调研材料的构思。
    钟山乔想得更多。朱乾鹏说他抓党建工作游刃有余，触发了他的回忆。当年在部队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钟山乔七十年代末入伍，集训时，因身材英俊高大、思想小结写得好和钢笔字清新飘逸等优势，新兵训练结束后，就在连部当了文书。后来副排长、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副教导员和教导员，一步一个台阶，最后，肩上挂上了两杠三星。他还记得当指导员的时候，板报和宣传栏评比，每次都能得全团第一。每年抓军报上稿率，他的连队写稿子的很多，他的一个兵还因此获过三等奖，还有一个兵借调到师部宣传部去了，后来很快就提了干。团部、师部组织的文体活动，他们连每次都能捧个奖回来。
    他还想到每年老兵复员的时候，平时管理严厉、性格暴躁、方法简单的连长都借故不参加欢送酒宴，怕那些没提到干，没入到党，没转到志愿兵的复员老兵借酒闹事。因此，总是他去应付那种场面，每一次他都紧张不安，既伤感，又担心，生怕出事。
    有一次还真出了事。离开部队的头天晚上，五个老兵在外面喝多了酒，想到三年兵什么都没有搞到，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都对连长有很大意见。他们边诉边喝，火气一上来，胆子也就大起来了，他们说，反正明天要走，找连长理论理论去。当时他和连长都在连部，五个老兵已经失去理智，拿着酒瓶，大声叫着连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过来了，有一人没等开门，就一脚踹开了，五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奔连长，口里说敬连长一杯酒，还没等连长作出反应，几杯酒一齐浇到连长的脸上。连长大怒，高声喝叫，把他们绑了。这时，这些人已经和连长的身体接触了。他赶快冲上去把他们隔开，文书和通讯员楞了一下，马上也跑了过来，随即外面又来了几个战士，大家很快就把五个老兵制住了。混乱中他和连长都挨了几下，身上还有点隐隐作痛。事后，连长暴跳如雷，非要严肃处理。他苦口婆心，将心比心，做了很多工作，连长才冷静下来，但感到丢了面子，心里窝着火。连夜，他又做五个老兵的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感动了他们。他们在他的陪同下，到连部向连长陪礼道歉。连长接受了道歉，既没有处理，也没有向上报告。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几年后，连长到某地接兵，这些老兵专程赶过来宴请连长，大家喝了很多酒，一下子领悟了人生，成了朋友。想到这里，钟山乔暗自笑了。
    他印象更深的是到营部任教导员时，正是中央军委领导提出“走中国特色的精兵之路”之际，在新形势下，在部队思想政治建设中，如何服务于军事建设，如何促进精兵之路方面，他总结了政工干部要“四功”，全营官兵要“四学”。四功是：脑功，口功，手功，腿功。四学是：从书本上学习，在压力中学习，边总结边学习，边交流边学习。不久便得到师部的肯定，并在全师推广。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一次军事演习，他不慎腿部骨折，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由于脱离了工作，便心猿意马，思乡心切，想到父亲年老多病时常念叨自己，想到又要上班又要操劳家务的妻子，想到经常念着爸爸已在上小学的儿子钟声，他决心一下，便转业了。
    2
    下午的座谈会，潇水支行派了刘静方副行长主持会议。由于是党建工作座谈会，参加会议的代表有在职的，也有不在职的，结构比较广泛。刘静方首先介绍了钟山乔和朱乾鹏，客气地把钟山乔称为钟科长，简单地说了请大家踊跃发言之类的话。钟山乔补充了一下来意，谈了系统党委成立以来，党建工件的现状，希望大家把座谈会当作党内的一次组织生活，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所顾虑。
    话音刚落，一个矮胖的头发花白的代表、粗声粗气地说：“既然钟科长叫我们不要有所顾虑，那我就先放一炮。我担任过潇水支行的副行长，现已退了好几年了。说到党建工作，我认为这两年倒退了，市分行和潇水支行都存在‘一手软一手硬’的问题。先说支行吧，‘三会一课’连形式都没有走，除开收党费，还是收党费，支行党委变成了光收党费的党委。再说市分行，对基层的党组织工作没有一个具体的统一的考核办法，更谈不上与领导的业绩挂钩，无形中淡化了党建工作。我认为，这是造成基层不重视的根本原因。听说钟科长是管党建工作的，能给我们基层同志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朱乾鹏感到气氛不对，这人咄咄逼人，好像是专门冲着调研组来的。刚准备解释一下，被钟山乔的眼色制止了。
    钟山乔看了一下发言名单，淡然自若地说：“曾行长说得很好，直言不讳的作风值得我们学习。等下我会一起解释的，如大家不满意，我会将大家的意见原原本本带回市分行，向领导汇报，最终会给大家一个答复的。谢谢曾行长，大家接着讲吧。”
    “说到党费，我也说几句吧，”一个在职的中年员工说：“我入党也有十多年了，原来在地方党委，党员学习资料经常发下来，每人一册，有时也发发票看看电影，有时还安排去党校学习，有时也组织党员外出参观接受红色教育。现在可好，交了党费就像打了水漂，除了交党费，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党员。市分行有责任公布党费使用情况，让基层的党员心甘情愿地交钱。”
    一个约有六十多岁的人接着说道：“有班上的人也许对党费的额度无所谓，可我们这些退休的人，收入低，一块钱有一块钱的用处。我已经退休两年了，交党费的标准，至今还把我当在职员工，没有调减。管党费的人干什么去了。我建议市分行应把这些不负责的干部调到基层网点工作，让他也吃吃苦，学会体贴体贴民情。如果还不调减，那就莫怪我不交党费了。”
    钟山乔心想，这个退休员工说话完全不像一个党员，不知当初为何要入党，可能是图个前途吧，没达到目的就斤斤计较了。
    这时，刘静方说话了，“大家听着，我们是座谈会，有意见和建议可以说，但态度要端正点，不要光站在自己个人的利益说话。刚才老孙讲不交党费，有点过头。如果你连区区几块钱党费都斤斤计较，你当初就不该入党了！几块钱党费就把你家弄穷了，讲这种话就没有意思了。”
    那个老孙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说：“刘行长，你饱汉不知饿汉饥，我有你那么高的工资，也可以唱高调。既然不让提意见，这个会我就不开了！”马上站起，有即刻离开之状。
    这时，有一个人跟着说：“开这样的会没意思，别耽误我们时间，我们都走吧。”说着，站了起来。紧接着，拖动椅子的声音连成一片。
    刘静方急了，连忙说：“大家不要走，我刚才仅是批评老孙态度不对，关你们什么事，都坐下来，我们都是党员，要有组织纪律性。”
    有几人犹豫了一下，有几人不理睬刘静方，仍准备走。这时，朱乾鹏站了起来，正准备去拦阻。
    钟山乔镇静自若，提高嗓门说：“嗨，别急，大家都是党员，听我说几句话。请大家先坐下来。”钟山乔人高马大，凛然的军人气势压住了想退场的人，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当了十八年兵，是个正营级干部，手下有三百多个战士。今天这种场面我见得多，流血出人命的极端情况我也不少见。我不想说大道理，只请大家务必耐下心来，听我说一件真人真事。听完后，大家想走就走，我决不会挽留。”钟山乔神态庄重地说：“我有一个陕西农村的兵，很听话，很守纪律，但就是大脑反应迟钝，在一些比较简单的军事训练科目上，都很难过关。入伍第一年就写了入党申请书，直到复员前都没有解决。有一天，他喝了酒，壮着胆子来找我，求我帮他把党员问题解决。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是不是找的工作要党员。他说，不是。我家祖祖辈辈是务农的，家里人没有能力帮我找工作，我仍是回家种地。我又问他那又为什么。他说，如果我是党员，村里人会说我在部队还不错，是个党员。我父亲也会很高兴。我入伍时，他就说，娃呀，在部队要好好干，要主动向组织靠拢，一定要入个党回家呀。再就是在部队里看见别人参加党小组会，我心里很不好受，入了党，能参加党员的活动，我会感到自豪。听了他朴实的话，我当时很感动，不图升官发财，只是想要个荣誉，真是一颗纯朴的心，一个多好的战士。当时我决心帮他，就当我正在为他的问题向上级党组织反映的第二天，他为救一个落水的儿童牺牲了。”
    会场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嘀嗒嘀嗒’地响着不停。
    钟山乔声音哽咽地继续说道：“党员当然是追认了。但他是独子啊，正当老人翘首以待，盼望团聚之时，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今后，谁来赡养他年迈的父母，抚平老人心中永远的创伤！他正当年轻力壮，风华正茂，马上就可以回家娶媳妇了，但他却匆匆地走了，带着这辈子没有闻过女人的发香，没有摸过女人肌肤的遗憾，永远地走了。他似乎走得很安详，那天我贴着他的遗体，轻声地告诉他，你是党员了，去天堂你不会孤独的，有很多比你先到的战友会欢迎你的。因为你是一名合格的党员，是个好战士，是个英雄！这时，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泪光，他的欢愉，他去往天堂路上的笑声！”
    钟山乔的这个故事，犹如一声声炸雷，在大家的的心里激起了阵阵强震，有人流了眼泪，有人在默默地思考，再也没有人说不开会了，大家连坐得姿势都端正了很多。
    静了好一会，才有了声音：“我叫黄岩，我也谈谈吧，”说话的人是去年因满五十五岁而内退的副行长，“内退前，党建这一块是我管。刚才钟科长一席话，我相信是真的，世上还是好人多，特别是农村人，朴实，憨厚，品德善良。这种故事听得看得很多，今天我还是感动了。应该说部队的政治氛围比较好，但作为企业就没有这样的环境。长江行基层单位的党建工作不好做，青年人想入党的心情不迫切，党员的荣誉感也不强。当然，这和我们的思想政治环境有关。长江银行向市场经济转型，对思想政治工作冲击肯定是有的，不承认也得承认。”
    黄岩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做好党建工作，我认为，关键是思想政治工作要在新的形势下如何转型，如何适应和服务于业务经营这个核心。市分行组织部应早点下来搞这方面的调研。到潇水是选对了，大行嘛，涉及的问题比较全，潇水的问题共性多于个性。比如说，‘三会一课’吧，制度是有的，没有落实在行动上，领导层感到业务工作压力大，没有时间忙这些东西，总是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再来抓下党建工作，无形中把党的组织生活视同务虚的工作。这两年党员大会、支部委员会、党小组会都开过，也是有急事，不得不开，如党代表选举，
    发展党员。说实在话，党课没有上过。基层网点的党组织建设，问题比较严重，潇水有二十个营业网点，在农村的十五个中，有三个没有党员的网点，四个只有一个党员的网点。不是党员的网点主任有八个之多。”
    “再说发展新党员吧，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大家渴望入党，现在还要去动员青年人写申请。机关里有个男员工，写了两次申请，第一批没有发展他，一气之下，他入了其他的党派，与刚才钟科长讲的那个农村兵相比，太渺小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价值观不同的问题。借今天这个机会，顺便向市分行提几个建议吧，一是要开展‘争先创优’活动，每年评选先进党支部和优秀党员，大张旗鼓地宣传党员先锋模范作用；二是要及时编印党员学习资料，发到每个党员手上；三是每年要救助一批困难党员，体现党的温暖；四是要向支行党组织下拨活动经费，让基层党组织开展一些有意义的党员活动。”
    钟山乔大为高兴，从心里感谢这个黄岩，一是把座谈会拉回到正轨上；二是说得很精彩，都在点子上，为这次调研工作提供了很有价值的信息。他连忙给予了肯定：“黄行长的发言，为我们基层党建工作切了一把脉，说得很客观，几点建议也提得很好。谢谢！下面，大家接着讲。”
    因为黄岩的发言说得很全面，而且又概括得好，大家都不说了。刘静方点了几个代表的名，他们都说同意黄行长的发言，没有补充。于是，钟山乔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刘静方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结束了会议。
    第二天，钟山乔他们在刘静方的陪同下，看了几个农村网点。由于本单位党员少或主任不是党员，这两年，党员都没有过组织生活。钟山乔找了几个党员谈话，他们说得大同小异，有的说一个网点党员太少，既没有人气，又没有学习资料，又没有人召集。有的说要过组织生活，还是人多好，最好是相邻几个网点设一个大支部，固定时间集中一次，大家还是愿意参加学习的。
    《大潮涌动的日子（日更新6000字以上）》
第十四章 “密室授计”和“钟氏定理”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雷启明组第一站是曲江县支行。支行行长王雄波在北港市分行有较大影响力，由于学历高，会管理，社交能力强，有一定市场营销手段，几个市分行领导都很器重他。在全省支行行长中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每年年初的全省支行行长会议，他是风云人物之一，风头十足。王雄波架子比较大，为人势利，在他眼中认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与他同级别甚至比他级别高的，他都会冷漠轻视，不予交流。相反，便会曲意逢迎，称兄道弟，亲热无比。所以，市分行的一般员工下乡，都不太愿意来曲江，除非受他邀请或是非去不可。
    雷启明到曲江后，王雄波一直没露面，只是安排副行长裴建军陪了一顿饭，然后都是人事监察部经理罗清琦陪同。开座谈会的时候，由于没有行领导在场，大家都不太愿意发言，就是发言的人也不得要领，三言两语，随便说说了事。会场稀稀拉拉，纪律松散，就看见有些人进进出出地接手机，个别人还在会场大声地接电话，全然不顾及影响。一场座谈会下来，没有收集到很有价值的东西。雷启明满脸不高兴，冯哲贤也愁眉苦脸。
    会后，看见雷启明不太高兴，罗清琦对雷启明说：“雷处，你就放心，这个调研太简单了，叫他们来开会只是一种形式，他们要说也说不到点子上。其实找我就够了。今晚我来和哲贤聊聊，包你一定会高兴。明天我们就去凤凰山营业所，那里空气清新，景色不错，劳逸结合一下。”
    冯哲贤正愁今天座谈会有价值的内容不多，不知调研报告如何下手。听到罗清琦如此一说，他立即眉头舒展，来了劲：“罗哥呀，那太好了，晚上我真要好好敬敬你的酒。”
    罗清琦笑着说：“别敬我的酒，好好陪你的处长喝几杯，让他高兴高兴就可以了。”罗清琦工作能力强，在全市人事监察部经理中有点名气，在考虑和分析问题方面有独到之处，为人侠气和傲气并存，在员工中有一定威望。
    晚上，冯哲贤把罗清琦请到自己房间，关起门谈了很久。罗清琦主要说了六点，第一点是创新教学方式，改黑板粉笔讲台教学为PPT多媒体演示教学和互动式情景教学；第二点是兼职教师实行优胜劣汰制，教案要由人事部门审定，每期培训班结束后，所有授课教师能力要由学员测评，差的要淘汰，由业务处换人，没有人换，就外请和培养。第三点是学习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五至十天为宜，视学习内容而定，学习结束要实行考试制，每期学员学习成绩要在全市发文通报。第四点是建立员工培训鉴定报告制度。每期学习结束后，应由班主任给每个学员鉴定，鉴定表内容应有考勤记录，考试成绩和在校表现。一式两份，一份留存，一份寄送学员所在支行一把手。第五点是培训时间，除开应急性的培训外，常规培训时间最好定在每个季度的季中，这样影响工作小一点。大规模的培训可定在酷热的季节，如七、八两个月。这个时段，天气太热，如没有重大任务，大家也不太出去，基本上在办公室空调里。第六点是培训内容要围绕着当前的工作需求，经常更新，以操作务实性为主，少一点深奥的理论教育。
    冯哲贤记录得很完整，一字都没有漏。第二天向雷启明原原本本地作了汇报。雷启明很满意，大力赞赏，认为既反映了基层的诉求，又提出了既合理又全面的建议。要求冯哲贤在此基础上进行适当完善，形成调研材料。
    2
    文一帆到了岭南县支行，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该行虽然员工收入也是偏低，但全行思想统一，员工精神状态较好，从上到下都有把工作做上去，早日摆脱困境的决心。在座谈会上，代表们主要反映了几个问题，一是各行的效益工资的总额不应该以上年经营目标实现情况排名来确定，这样不利于后进支行激励士气，奋起直追，建议不核定各行效益工资，通过效益考核，各行来抢。二是在经营目标确定上，要客观考虑明显的历史包袱，否则后进支行很难翻身。三是现行的工资结构上，基础工资比例偏低，低收入员工难以维持基本生活，应把基础工资比例提高到工资总额的百分之六十。四是效益工资实行每月预发，季末清算，多退少补。
    任达智和华文修在人事监察部经理勒双龙的陪同下，去了农村网点。文一帆因想找岭南县支行行长钟逸文了解情况，便留在支行。
    在钟逸文办公室里，两人都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钟逸文是个老资格的行长，平日工作上，方法一套一套的。在效益工资分配上，也同样有一套周密，精细的办法。他深有感触地对文一帆说：“岭南支行这几年被农垦企业拖死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现在我都快成叫花子了，班子全体成员的工资加起来还抵不到某些支行一个行长的工资。员工更苦了。好就好在岭南支行的员工精神未垮，还有斗志。去年以来，我行明确了“考虑现实，小步推进，重点突破，操作稳妥”的指导思想，实行了‘抓大不放小，芝麻也捡。抓放更抓收，清收为先。抓公力抓储，兴行为本’的战略。”
    文一帆说：“你归纳得很好，能说具体些吗？”
    钟逸文说：“像人人有任务，个个有责任，我们过去也搞，其实都是一个时段的造势工作，如‘红五月’揽储活动。任务到人，大家都紧张起来，都有压力，实际水份也不小，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没有很大的的效果。岭南支行现在不真抓实干，门都难开了。因此，去年以来，我们在效益工资考核分配上，仅仅是挂了全行员工揽储一项，只考核定期储蓄存款，任务按季下达，当季兑现。员工个人的揽储数额，营业网点由坐班主任统计把关，支行机关由人事监察部统计把关。其他业务目标与员工个人挂钩，我们认为不切合实际，也不好考核，所以就取消了。大客户营销由支行客户部负责，营业网点按市分行同口径目标任务进行考核。大体就是这样部署安排的。”
    “据我了解，个人的揽储任务，统计起来比较困难，真实性也难甄别。你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文一帆问道。
    “这个问题很难，我们也动了不少脑筋，有几点不成熟的措施，”钟逸文苦笑着说：“一是规定储蓄存款只能是半年以上的定期，避免了活期储蓄很难统计和临时突击的问题。二是确定统计人员，统计人员无揽储任务，有弹性报酬，鼓励他们一心一意工作，每季末要到网点的账面上核实每个员工的揽储数额。如发现统计人员帮别人弄虚作假，扣发一个季度效益工资。三是网点营业窗口自然增长的储蓄，不能抵算任何人的任务，每个网点每季度剔除员工个人外出揽来的储蓄外，储蓄余额比上季末下降的，加重扣除所有柜员的效益工资。这条措施对储蓄搬家和柜员虚报还是有些制约作用的。四是机关员工揽储，储蓄的落地网点要出具格式化的证明书，同时相应冲减本网点的储蓄余额。这些办法，虽然不太成熟，还能管点用。”钟逸文看着文一帆，谦逊地说，“就是这些措施，其他支行估计也差不多。这个办法，你认为如何？”
    “很好。这个办法我回去给你推销一下，就叫‘钟氏定理’吧。”文一帆微笑地看了钟逸文一眼，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余下时间，两人谈了很多。钟逸文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与文一帆爱好有点相似。说到喜欢的文化人时，钟逸文喜欢南怀谨，认为他的演讲，贯通于儒、释、道和易经，博学多才，高深莫测；文一帆则倾向于余秋雨，喜欢他的作品诗一般的语言，荡气回肠，散文小说化，丰富的艺术想象。在书法上，文一帆推崇王羲之的书法，喜欢他的真书势形巧密，草长浓纤折衷，行书遒媚劲健，他的书法艺术在《兰亭序》中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发挥。钟逸文则喜欢颜真卿的书法，认为他的字体匀称丰腴，庄重劲美，气势雄厚，《多宝塔碑》和《祭侄稿》为其独创“颜体”的代表作，堪称一绝。然后他们谈到摄影，一致认为构图和选光很重要，尤其是构图，要有一定的美感能力。他们还就夜景的拍摄进行了讨论。两人都喜欢单反相机，一个习惯于佳能单反色彩的真实，一个偏爱尼康单反色彩的鲜艳。
    由于事先说好回支行吃晚饭，任达智等人看完一个县城网点和一个农村网点后，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晚饭安排在支行食堂，钟逸文安排了支行班子成员、办公室主任张家虎和人事监察部经理勒双龙作陪，全场清一色的男人们。华文修心里嘀咕着，这个勒双龙真不会办事。任达智则说：“勒经理，你把林丽芳叫过来跟处长见见面咯。”林丽芳是岭南县支行的劳资员。勒双龙没有明白任达智的用意，他说，“她倒是想见见文处，但她不会喝酒，来了也白搭，我让她回家了。我全权代表她。”任达智心里一乐，差点笑了出来。勒双龙的话倒提醒了文一帆，文一帆心想，下次到支行应该安排个时间去看看人事监察部的同行。钟逸文不胜酒力，开局时喝了一小杯白酒，就一心尝菜，不问酒事了。几个行领导也比较斯文，仅仅是礼节性地喝了点。这“一龙一虎”，的确名不虚传，满杯满杯地干，一点都不含糊，但酒风高雅，没有攻击性，很体谅酒量小的人，不强求别人喝多少。所以这顿酒，大家都喝得平安无事，没有一人倒下。
    饭后，大家都说要活动活动。钟逸文说：“干脆，我们和市分行的同志去打一场乒乓球友谊赛吧。”文一帆幽默地说：“我们只能代表部分人事处的同志，万万不敢代表市分行，万一打输了回去没法交待。”于是，大家说说笑笑，一齐去了支行的乒乓球室。
    第一场，双方推出的是钟逸文和文一帆，两人还真有一拼，比分一直咬得很紧，最后还是钟逸文五局三胜赢了文一帆。接下来任达智三比零轻取了勒双龙。第三场，张家虎三比二胜了华文修。市分行人事处败给了岭南县支行。接下来大家又随便玩了几盘。
    结束时，钟逸文高兴地拍拍文一帆的肩膀说：“文处，原来不了解你，现在才知道你很好相处，我们有很多相同爱好，应该是知己了。以后下乡或到洪洲开会，一定要惠顾岭南，我们多交流交流。”
    文一帆摇了下两人握着的手，笑着说道：“我也有遇知音的同感，一定会来。你到北港去，也要找我哟。”
    文一帆洗完澡，打了两个电话。先接通了钟山乔，问了情况进展情况，收获如何？
    钟山乔说：“文处，原来听说潇水县民风强悍，没想到潇水支行也是一样，真亏了你在潇水呆了三年。太不容易了！”
    文一帆感到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钟山乔便汇报了潇水支行部分人大闹座谈会的经历。并说不虚此行，掌握了不少情况。
    文一帆笑了起来，又问：“船山支行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钟山乔说：“船山的工作扎实一点，问题大同小异。我这个组明天晚上可以回家。文处，你明天能结束吗？”
    文一帆说：“也是明天结束。早点休息，挂了。”
    文一帆接通了雷启明手机。雷启明抢先说：“文处，我在叠峰支行，调研工作比较顺利，明天想跑几个边远的网点，可能要后天到家。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束？”
    文一帆说：“我们两个组明天都能结束，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太赶了，叠峰的山路不好走，尤其下乡更要注意。”
    雷启明说：“知道了，谢谢文处！晚安。”
    文一帆打罢电话，放心了。他伸了一下腰，自言自语地说，今晚真要好好睡一下。
第十五章 “金樽炮楼”忆童趣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办公室里，三个调研组正在开碰头会。在家负责工作的包谨中也参加了会议。
    文一帆这个组由任达智介绍情况，华文修作了一些补充。雷启明组由他自己主讲，冯哲贤时不时提醒一下。轮到党建工作时，钟山乔和朱乾鹏互相谦让了一番，结果还是钟山乔汇报。这次调研内容比较多，发现的问题也不少，在调研报告中，如何表述过程，归纳问题和如何写整改措施，大家都热烈地争论，提了各自的看法。最后大家都看着文一帆，想听听他的意见。
    文一帆说：“在这次调研工作中，大家责任心强，细致认真，比较辛苦，尤其有些组还要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我这个组碰到一点情况，钟山乔这个组碰到的问题更严重，好在他们急智应变能力比较强，妥善处理了问题。大家要学习和借鉴。人事制度要改革，今后突发事件和极端情况的烈度和频率会随着改革的深入越来越大。大家要有这种思想准备。人事工作，不仅仅是调配干部，发发工资，更重要的是要做好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华文修心里想，自己这个组碰到的情况更为极端，文一帆却淡淡一笔带过，只肯定了钟山乔那个组的处理办法，体现了文一帆的工作方法。
    “因此，我认为，这次调研，既是一次工作，更是一次锻炼。如果仅从调研角度看，这次工作成果是明显的，一定能写出很有参考价值的文章，就是拿去发表，很有可能被媒体采用。但从人事工作的角度看，却反映了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之处，亟待我们去研究去解决。刚才听了大家的介绍，很受启发，结合大家的意见，我的想法有以下几点，供大家参考。首先，这个调研报告，不是学术性的，也不是一般的工作研讨，而是我们处里近期的工作指导意见。其次，陈述调研的过程可以简单点，但问题不能回避或淡化，问题要写透，要清楚地点到它的严重性。第三是关键的，整改办法要具体，可操作性，符合基层实际，合情合理，公平公正，还要有前瞻性，与即将来临的人事制度改革不相悖。材料嘛，分开写，‘笔杆子’主笔，组长修正。向党委汇报的材料，便于领导阅读，要串成一份材料，剔除重复的部分，尽量简化，这个汇总材料，麻烦山乔辛苦一下，我最后来定稿。分稿材料本周完成，下周一交稿，汇总材料下周三要出来，周五报市分行相关领导，以便他们利用周末时间能认真读一下。如果没有其他意见，就这样，大家忙去吧。”
    忙忙碌碌的一周过去了。周末，文一帆回了趟宁溪。因为是搭别人的车，动身比较晚。
    叶之萍知道文一帆今天要回家，把晚餐推迟到八点以后。文静一直在电话里跟文一帆联系，一会问：“妈妈问你现在到了哪里？”一会说：“你叫司机叔叔开快点，我们等得很着急。”一会又问：“现在该到了吧？”文一帆先是笑着说：“爸爸可能要八点钟到，静静饿坏了吧，叫妈妈不要等，你们先吃吧。”后还是笑着说：“快到了，快到了。”叶之萍也怕女儿饿了，叫她先吃。文静说：“我不饿，我要等爸爸一起吃。”当听到院子里汽车喇叭声，文静说了一句“妈妈，我去接爸爸啦”后，便风一般地跑了出去。一会，听见女儿银铃般的笑声和两人上楼的脚步声，叶之萍便把饭菜端上了桌。
    文一帆看见桌上丰富的菜肴，尤其是自己喜欢吃的腐竹烧肉、炒猪肝和红烧鱼块，馋劲上来了。刚坐下来，他突然想到送给母女俩的东西，忙说：“等等，我也让你们惊喜一下。”
    他走到沙发旁，提了两个纸袋过来，给女儿的礼品是肯德基“外带全家桶”套餐，给妻子的礼品是春秋时装，一件OL通勤风格的巧克力色中长款双排扣风衣。
    文静端着“全家桶”认真地数了一下，桶里有五块鸡腿、六块鸡翅、二个胡萝卜包子、一根粟米棒，另外还有一瓶百事可乐。她嘻嘻笑了起来：“太爽了！”高兴地围着桌子跳来跳去。叶之萍笑着说，“菜都凉了，先吃饭吧。”于是，大家重新坐好，边说边笑吃起饭来。文静吃着肯德基，喝着饮料，津津有味。
    吃罢后，文一帆说：“之萍，你陪静静去写作业吧，我来收拾。”
    叶之萍说：“算了吧，坐了这么久的车子，还是你去陪静静。”
    “让我来吧，这几年这个家里里外外忙了你一人，我回家总要做点事。否则，我会内疚的。”文一帆边说边解下了叶之萍腰上的围裙，收拾着碗筷，进了厨房。
    叶之萍笑了笑，带着女儿上楼去了房间。
    文一帆住在大河银行宿舍，复式楼，约二百平米。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和保姆房。楼上是卧室、书房和浴室。
    文一帆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回到客厅，舒展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选了中央台国际频道。一会，叶之萍带着女儿下了楼。文静拿着作业本来到文一帆身边，要他看她的作业成绩。文一帆仔细翻了翻，一百分的多。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我就知道静静得了很多一百分，才奖了肯德基。”
    “光奖肯德基不行，爸爸，你没忘吧，说好了我还是要去北港市看电影的。”
    文一帆笑着说：“爸爸没忘，肯德基是要吃的，北港是要去的。对不对？”
    文静放心地笑了。
    叶之萍给文一帆端上沏好的茶，说：“静静哪，上次去了北港，回来高兴了好一阵子，在同学那里，把她的爸爸和北港吹上了天。还在弟弟文安面前摆了一番脸，弄得文安吵得他爸爸不得安宁，”
    三人聊了一下，叶之萍便和女儿洗漱去了，文一帆关了电视，顺手拿起了茶几上今天的《环球时报》。
    母女俩洗漱完后上楼去了卧室，上楼时，文静说：“爸爸晚安。”
    文一帆说：“静静晚安，做个好梦。”然后也去了洗手间。
    文一帆上楼时，文静已经在自己的小卧室睡了。叶之萍正在试穿文一帆买来的衣服，对着衣镜转动着身子，从不同的角度，细细地自我欣赏着。文一帆看了看，使他想起“白领丽人”这个词，叶之萍穿上这件衣服有着优雅的气质，显得更加亮丽。
    叶之萍也很满意，娇嗔地说：“不管是哪个美女帮你选的，我都无所谓，我太喜欢了！”
    文一帆说：“什么美女，商场的服务员极力推荐的。不过，你真要注意，明天，一大片猛男骚客将会拜倒在你的风衣下，千万别闹出人命啦。”
    “我看你就是一个骚客，进了房间就不正经，看我怎样封你的脏口。”叶之萍把风衣一脱，猛地把文一帆推倒在床上，用嘴堵了上去。文一帆下面一热，双手使劲地搂着叶之萍，两人打情骂俏，在床上滚成一团。没有一会，两人控制不住了，叶之萍脱掉衣服，拉掉胸罩和裤衩，一古老甩在地板上，露出了美丽的**，用勾人的媚眼看了文一帆，然后半遮半露地仰卧在床上。文一帆被叶之萍电得热血沸腾，急忙扯去衣服，钻进了被窝。文一帆一边摸着叶之萍温软的身体，一边喃喃地喊着：“我也要封你的口，还要贴封条上锁。”叶之萍急促地说：“你封吧，你上锁吧，求求你，我不行了。”此时此刻，两人就像暴风雨中浪涛上的小舟，一时冲上浪尖，一时又转入旋涡，一时颠簸着缓慢前行，一时又低位突起，向高峰冲击。不知折腾了多长时间，两人香汗淋漓，才死一般地相拥睡去。
    2
    第二天上午，文一帆全家去看望父母，给父亲的礼物是两本书，一本是《文学艺术鉴赏辞典》，一本是《清诗选》。这还是上次去省城专门挑选的，北港书店里没有。给母亲的礼物是羊毛黑色开衫。文静则给文安带了几块肯德基。
    文一帆父母住在县一中的老师宿舍，是一栋比较老的房子。大卧室，小客厅，大厨房，小卫生间。两室一厅，约八十平方米。
    文一帆的父亲叫文致学，是县一中教语文的退休老师，母亲叫龙玉梅，是县一小的退休老师。生有两儿一女，文一帆是老大，老二叫文一远，在县公安局工作，生有一子，叫文安；老小叫文一娴，是县幼儿园老师，去年成的家，还没有孩子。
    两位老人好久没见大儿子了，今天格外高兴。文静提着文一帆带来的礼物给了爷爷和奶奶，学着大人口气说：“这是我爸爸孝敬两位老人的，请收下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文一帆说：“爸，这两本书，是刚出版的，有收藏价值，特别是清诗，收集得比较完整，这类书市场上都不太多。”文一帆转过头对母亲讲“妈，这是羊毛衫，款式蛮新的，这个季节穿刚合适，你试试看，不知是否合身？”
    龙玉梅试了一下，大家都说又合身又好看。
    接下来，文致学问了儿子的工作情况，对文一帆最近的工作安排表示满意。说着说着，文一远和文一娴两家相继过来了。文静赶紧把文安叫到一边去了。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说说笑笑，都说文一帆瘦了些，都说叶之萍的风衣很时尚，都夸文一帆会买衣服。叶之萍心里乐滋滋的。中午，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团圆饭，除开两个孩子，在文致学的提议下，大家祝贺文一帆升迁，喝掉了两瓶白酒。
    宁溪县支行行长曹晓希得知文一帆回了宁溪，安排了晚宴，并派人事监察部经理许泽翔开车来接。在宁溪宾馆的包厢里，除了曹晓希、副行长肖斌和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外，还有一人很面熟，文一帆仔细一看，是多年未见的少时好友廖海涛，廖海涛也认出了文一帆，两人惊喜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快步向前握手拥抱。
    曹晓希笑着说：“我没有告诉你们，就是想测试一下你们的关系是否密切。不错，感情深厚。”
    接着，曹晓希介绍了在座的每个人。廖海涛刚从部队转业，分配在北港市水利局工作，担任库区办主任。两位女性，一个是宁溪县库区办副主任张虹，一个是长江银行宁溪县支行办公室副主任杨莉。文一帆心里有数，曹晓希瞄上了库区办的资金。廖海涛和文一帆坐在上席，张虹和杨莉分别坐在他们身边，曹晓希和肖斌坐下她们下首，许泽翔和司机坐在最下面。
    宁溪的菜肴独成菜系，基本上是炖菜，戏称“炮楼菜”。原先是炭炉子，木炭燃烧的碳气很浓，不开窗子受不了。现在改成酒精炉，气味好一些，但大家说菜味比原来差点。
    这时，文一帆和廖海涛正在亲切地交谈。他们是小学和初中同班同学，那时候，文一帆的父亲在太平山中、小学教书，廖海涛的父亲在太平山人民公社当干部。人民公社就是现在的乡政府，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八四年叫人民公社，下设生产大队和生产队，一九八五年以后，改为乡人民政府，下设村民委员会和村民小组。
    文一帆和廖海涛两家都住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小时候都不太爱读书，喜欢野外活动，如上树掏鸟窝，下河捕鱼虾，山坡拔竹笋，岭上采野果。尤其是炎热的夏天里，喜欢偷偷地在深水潭里游泳。母亲验证儿子是否下水游泳，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办法，用手指甲在儿子的手腕上划一下，有明显的白色线痕就证实下水游泳了。为此，文一帆他们不知挨了母亲多少打。大家也想办法破解，但一直未能研究成功。
    那时候，滚铁环，踩高跷，打螺陀，摔纸镖，跳格房，踢键子，弹珠子是主要游戏。在雨天里，小伙伴们喜欢找一个大宅院的堂前，学着大人演《沙家滨》、《智取威虎山》和《红灯记》有枪战和打斗的几场戏，道具大多是木头做的刀枪，制作精致的枪绷着轮胎皮还可以打火药，还有一种是商店里卖的打圆筒火药的号称“一百响”的左轮枪。大家佩戴着这些武器，一场一场反反复复地表演，乐此不疲。廖海涛小名叫龙生，他有个弟弟，叫虎生。兄弟两人形影不离，经常被外婆满村寻着喊着回家吃饭。上高中时，文致学调往县中，文一帆便去了县城。廖海涛跟随父亲去了其他的人民公社。以后就彼此不知道消息了。有一次，文一帆不经意听曹晓希说廖海涛一家的事情，才知道他去了部队。当时，文一帆便给曹晓希讲了他们少年的故事。曹晓希印象很深。
    曹晓希很有感叹地说：“诸位，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我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成功地撮合了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重逢。现在，双方同在一座城里生活，又都是新的工作岗位。有缘啦，可喜可贺！今晚我们在“炮楼”底下，举起“金樽”，为他们的重逢，干杯！”二两的酒杯，曹晓希一饮而尽。大家一齐响应，都干了。
    接下来，整个酒席上，都是围绕文一帆和廖海涛两人谈话的情绪而动。两人相互补充着儿时美好的回忆，不时感叹不已，不时开怀大笑。
    曹晓希暗示着大家不停地敬酒，两人来者不拒，大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豪放。最惨的是杨莉和张虹，连番进攻都不奏效，落得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结局，被许泽翔和司机搀扶着送回了家。
    吃完后，文一帆、廖海涛、曹晓希和肖斌四人还打了几局“拖拉机”才告别回家。曹晓希很细心，专门安排车子，明天下午送两人回北港，并说
    ：“今后回家只要打个电话，立马派车接送。“
    两人毫不推辞，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文一远请哥哥吃饭，一家人在餐馆里又聚了一次。六岁的侄子文安早已羡慕文静的北港之行，上次文一远被他缠得难过，随口答应了下次大爸回来你跟他一起去。这孩子信以为真，外出吃饭之前，已在书包里乱塞了一大堆东西，吃过饭后，背起书包，非要跟文一帆去北港。文一远生硬地说：“明天要上幼儿园，不能去，放暑假我带你去。”文安不依，抱着书包往地上一滚，嚎淘大哭，骂着：“爸爸是个大坏蛋，说话不算数。”文一远夫妻俩软硬兼施都无效。叶之萍瞪了文静一眼：“都是你惹的事。”文静一声不吭，悄悄地溜到一边去了。叶之萍走向前，哄着文安：“文安是个聪明的孩子，是懂道理的。你听大妈说句话。大爸呀，有时要下乡，你一个人住在北港城，谁都不认识，到哪去吃饭呐，谁陪你玩咯，晚上还要一个人睡觉，你怕不怕。这样吧，下次你和姐姐一起去，让姐姐带你玩个够。”文安想想也是，才慢慢地爬了起来。看见文安稚气天真的样子，大家笑得一塌胡涂。
    《大潮涌动的日子（日更新6000字以上）》
第十六章 退休老干部来信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周一上午十时，文一帆接到尹力平的电话，叫他过去一下。
    文一帆带上本子，迅速到了尹力平办公室。尹力平笑容满面，指着对面的椅子叫文一帆坐下。说：“你们的工作效率真高，刚才许行长都在夸，对人事处的调研工作给了很高的评价。我也有同感。材料上的下步工作措施写得很具体，有前瞻性，也比较切合实际。这样吧，反正都是我和许行长分管的工作，你们在这个基础上形成《基层党建工作意见》、《劳动工资分配指导意见》和《员工培训工作指导意见》三个工作意见。我只有七个字的要求：能懂，易记，好操作。下周拿出来，上党委会。另外，你看看这个，”尹力平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笑着说：“你仔细看看，反映的问题很尖锐，文笔也很不错，不亚于你们这些秀才。”文一帆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件，认真看了起来。
    尊敬的尹行长：
    在我们即将动身之前，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下。否则，我们就显得有点小人了。其实，我们还真是小人，但绝不是出损招去害人的小人。我们是最基层的长江银行员工，然而又是不在单位上的退休人员。请你还是花点时间看看这封信吧。
    我们都是解放前出生的，五十年代参加了金融工作，不管是人民银行管，还是财政金融局管，还是长江银行管，我们都奋斗在农村网点，几十年都在基层。过去栽的树，现已成荫。过去低矮的青砖小瓦房，现在成了红砖水泥楼房。业务发展了，基础巩固了，地位提高了。看到这些，我们无怨无悔，心满意足，也不枉我们几十年艰苦坚守在基层，也不枉“朝如青丝暮成雪”，青春年华丢在农村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好好的网点撤掉，好好的物产毁掉，好好的业务送掉！我们几十年心血打了水漂，儿卖爷田不心疼！“亲者痛，仇者快！”不到一年，亏损多年的大地银行赚钱了！门可罗雀的绿原银行竟然门庭若市了！过去与我们休戚与共的政府和农民都感到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营业所为何要撤掉？大家都说，靠我们养大的孩子跑了，成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这是为那般，我们苦苦不得其解，请领导你告诉我们一点实情。
    也万万没有想到，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现在变成了没有人要的孤儿！组织生活没有地方过，党费没有人要。乡里领导说，你们长江银行党组织已垂直管理了，我们爱莫能助。县支行说，你们那里网点撤了，你们的党员关系在支行，我们正在研究解决的办法，目前只有麻烦你们把党费交到支行来。荒谬之极！我们可能每个月坐着班车，往返一百多里地，花上几十元车票去交党费吗？万一没办法，那也怪不得我们，只有走忍痛**这条绝路了。
    请领导能引起重视，快快给予答复。不然，我们下周准备到省分行讨一个合理的说法。
    打搅工作了，深感抱歉。
    祝领导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叠峰县支行原灵山营业所退休员工谢福生
    叠峰县支行原涧桥营业所退休员工段保财
    叠峰县支行原湖州营业所退休员工石保国
    二〇〇一年三月二十六日
    文一帆看完后，微笑地对尹力平说：“写得真不错。不过，原来读老书的，语文基础都还好，如果是平时喜欢写点东西的，写这封信就不是很难了。尹行长，我认为这件事情比较急，从信中的日期看，到现在已有十多天了，可能要赶紧去沟通和化解。”
    尹力平说：“是啊，我刚才和许行长商量了一下，这件事比较难处理，还得你亲自去，身边带一到二个应变能力强的人。要设法找到他们，就地处理好，一定要劝阻他们去省分行。唉，那些地方现在都没有我们的网点了，在办公室借点钱吧，该花的就花。”
    文一帆说：“还是领导考虑得周到，我抓紧落实。”突然，他想起了天河支行犯尿毒症的困难党员淦金的事。于是，马上向尹力平作了详细的汇报，建议工会在全行组织一次募捐活动。
    尹力平说：“这个人我听讲过，是个好主任。这样吧，看望淦金的费用在党费中列支，在年底慰问困难党员的活动中一起出账。工会出面募捐比较好，你告诉全为民，就说是我说的，近期在全行范围内为救助淦金搞一次募捐活动。这边，我跟杨书记打个招呼。哦，我了解了一下，你这次去叠峰，首先要找到灵山的谢福生，他是老主任，有威望，豪爽，这封信可能是他起草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明天就下去吧。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2
    文一帆从行长室出来后，直接去了工会。在长江行，工会主席一般都是纪委书记兼任，在县支行一级，极其个别情况也有专职工会主席。市分行工会的下设机构叫工委办，与其他部门同属机关处室。工委办主任兼工会副主席，大家一般不叫主任，习惯称主席。全为民正在看邮件，听见轻微的敲门声，他说了声“请进”，抬头一看，见是文一帆，便立即起身握手让坐倒水。笑道：“什么风把文处吹到了我这简陋的斗室。”
    文一帆笑着说：“刚到机关，杂事比较多，一直没来拜访主席，不好意思。真的，除开尹行长那里，其他处室我还真没有去过。哪天有空，定会专门拜访全主席，好好叙叙。哦，今天还真点件事来寻求支持。”文一帆不了解全为民，没有急着亮出尹力平，怕引起他的不悦。
    全为民豪爽地说：“你说说什么事吧，能支持的，我老全肯定全力以赴。”
    文一帆便把淦金的情况详细地作了介绍，并谈了自己的想法。
    全为民说：“好倒是好，但组织募捐要请示行领导。要不我们一同去向尹行长汇报一下。”他被文一帆说动了心，有相助之意。
    “我刚才去向尹行长汇报其他工作时，顺便谈了这件事，他叫我来找你，说全主席是热心人，一定会支持的。”文一帆很注意分寸，委婉地表达了尹力平的意见。
    全为民听得很舒服，马上说：“既然领导已同意，工会相信人事处掌握的情况，就不再去天河了解实情了。请你们通知天河支行，写一个请求全行募捐的请示来，具体情况和困难程度要着重写，不感动人，大家不会积极响应。后面的工作，我们来做。文处，你看行不行？”
    文一帆没想到这么顺利，很高兴地说：“可以，我们就去办。”正准备告辞，全为民又说道：“文处，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也有一事相求，请你能出手关照。”
    文一帆真心地说：“关照谈不上，只要能帮全主席，我一定尽力而为。”
    全为民说：“工会原有三人，前年定编减了一人。但按工会的财务管理办法和工会的有关文件要求，市分行这一级最少要配三人。你是精通财务制度的，起码要一个会计，一个出纳，还有一个审批人，不可能让审批的去兼会计或出纳吧。”
    文一帆心想，投桃报李来得真快。笑道：“这的确是个情况，但增编的事，一定要杨谦辉书记出面找尹行长。我这里好说。你有什么人选吗？”
    全为民说：“那当然，杨书记已跟尹行长说了。我嘛，想培养个年青人，能说会写，勤快点的就可以了。文处呀，最好是配个女大学生，工会是一个做群众工作的部门，女性嘛，比较容易与员工沟通。”
    文一帆心里笑道，人心不足啊，一边说勤快点就可以，一边又要女大学生。年青大学生愿搞工会工作？悬。口里却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去落实，一定给你物色个年轻漂亮的。”
    全为民哈哈地笑了起来：“有漂亮的当然好，人事处长说话要算数。哎哎，千万不要把东施当西施，那会折我的寿。”
    回到办公室，文一帆叫周颖菲立即通知两个处长和钟山乔前来开会。大家到齐后，文一帆说：“三件事，大家商量一下。一是为天河支行患尿毒症的员工淦金募捐的事，经请求尹行长，并与全主席商定，已经落实在全行开展一次募捐活动。由我处通知和协助天河支行向工会打报告。这项工作由包处负责，要抓紧。第二件事，三个调研材料要形成正式的指导意见，尹行长只提了七个字的要求：能懂，易记，好操作。请原班人马按工作指导意见的格式进行修改完善，材料由包处和雷处共同把关负责。星期五务必发到我的邮箱。第三件事，叠峰支行几个退休的老同志给尹行长写了一封信，对撤农村网点很有意见，对无法参加组织活动声言要**。如市分行不答复，便要去省分行。这封信在我这里，等下大家可以传阅。信中虽然措词偏激，但很讲道理，也有点感染力，老干部的责任心令人敬佩，值得我们学习。尹行长要求我们明天务必赶到叠峰，一定要解决他们的认识问题，阻止他们去上级行。考虑到情况比较紧急，家里任务也很急，老干部来信的问题，由我带钟山乔和华文修去处理，请山乔根据信中的内容，准备好相关资料，做好预案。”
    文一帆把信件给了包谨中，大家围在一起看了起来。片刻后，文一帆说：“大家谈谈看法吧。”
    周颖菲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写得真好，也很有道理，还真感染了我。我认为，这些老干部用意是善良的，他们只是用激将法逼我们重视，不会去省行的。这次文处一出马，两员大将辅佐，舌战群儒，最后，他们肯定心服口服。”周颖菲不伦不类的幽默，缓解了紧张的气氛，雷启明和钟山乔笑了起来。
    钟山乔说：“从信中内容看，起码出发点是好的，没有夹带私心，工作可能不会太难做。”
    雷启明看了钟山乔一眼说：“有没有夹带私心，到了才知道。我看还是要慎重考虑应对措施，这样才比较稳妥。”
    包谨中显得比较轻松：“我认为没有那么严重，但做通工作很难，有些事连我们都想不通。文处，我看还是以安抚为主。”
    文一帆说：“我同意大家的看法。这个问题目前只能这样考虑。这几天，大家分头工作，有情况互相沟通吧。”
    3
    去叠峰县支行用的是市分行的车，司机叫梁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小伙子。由于叠峰是北港市最远的县城，大家早早地在小摊上随便吃点，便动身了。
    路上，文一帆问钟山乔，“叠峰支行的电话打了没有，是什么情况？”钟山乔说，“昨晚给叠峰的人事监察部经理樊学儒打了电话，他答应与谢福生他们联系，说今天告诉我，但现在还没有来电话。”
    文一帆想了一下，拿起手机拨了叠峰支行行长傅青云的号码，很快就接通了。“你好！是傅行长吗，我是文一帆。我今天来叠峰，你应该知道。不知灵山那边联系上没有？”
    傅青云说：“文处，你好，欢迎你来叠峰。谢福生刚刚联系上，他在家。但他不住在乡里，是在山里。他已叫在乡里办事的女儿接你们上山。我们叫他下山，他说腿不好，看来只有麻烦你们去他家了。唉，办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本来我是要陪你去的，不巧，下午县委那边有个会不能请假。不好意思，只有叫许行长陪你去。我等你吃中饭。”
    “好的，中午见。我挂了。”文一帆先关了机，头往后靠了靠，默默地沉思着。大家见文一帆在思考问题，便都沉默不语。
    钟山乔这次出差，由于有文一帆在，心里没有多大压力，便按捺不住想聊天的心情，他笑着叫了下文一帆，“文处，没睡吧？”
    文一帆说：“没有。有事吗？”
    “太安静了，我怕小梁打瞌睡，大家都说个段子吧？”
    “那你讲吧，我们正好轻松轻松。”文一帆应允着。
    “那我就开个头，每人都要讲一个，包括文处。”钟山乔便讲开了：“说，有一个城里某单位的研究生挂职到某乡任副乡长，有一次下乡调研，问一个村民小组的组长，也就是自然村的村长，去年，你村GDP是多少？这个村长六十多岁了，有点耳背，由于村里年轻人都打工去了，剩下的都是老少妇孺，村里的事也只有年长的人顶着。老村长吓了一跳，鸡的B？生怕听错了，追问了一句：乡长，你说什么B。副乡长重复了一下：GDP呀。老村长大惊，心想，现在当官的，还真管得细，不但要管人，还要管鸡，连多少母鸡都要管。老村长为难地顺着他的话说：乡长呀，村里家家户户养鸡，数都数不清，鸡的B我真搞不清楚，要说猪的B，牛的B，我还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大家一阵大笑。
    接下来，华文修讲了一个：“说，丈夫听说妻子有外遇，设计报复。一夜乘妻熟睡，在妻**擦上浓缩鼠药。第二天晚上，妻子回家很晚，丈夫问她什么原因，妻子悲愤交加地说：我们领导被人下毒身亡了！丈夫问：知道是谁干的吗？妻子说：凶手挺狡猾的，通过什么途径投的毒连警察都没法查出来。不过已有线索了，警察正在调查他最近吃过的各种类型的牛奶。丈夫问：为什么？妻子说：领导咽气时曾说，天那！世上还有放心奶吗？”
    大家笑得前翻后仰。
    大家要梁山讲一个，梁山想了很久，也讲了一个：“说，有一个农村的中年男人进城买安全套，突然忘了安全套怎么说，在药店柜前转悠半天，还是
    想不起来。最后只好小声地问女售货员：小姐，有没有装**的塑料袋？”
    车内笑声一片。
    大家都要文一帆讲一个，文一帆说：“好吧，我也讲一个。说，有一个地方，方言很重，年纪大的不太会说普通话，有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电影台词都听不懂，那时候农村看电影都是露天的，每次看电影，这个厂长都要坐在身边的人把台词翻译成本地话念给他听。”大家感到有点好笑，都半信半疑。
    文一帆接着说道：“大家不信吗，这千真万确。这个地方的方言是难懂的。如背心叫‘绷的’，棉袄叫‘暖的’。热叫‘滚’，滚烫嘛，也说得过去。就是这个‘滚’字，一次却闹了个大笑话。说有几个村干部去某城市旅游，中午在一家餐馆吃饭，点的菜中有一道‘茶叶蛋’，‘茶叶蛋’是冷的。有一人胃不好，不适应吃冷东西，便咬着普通话说：服务员，我要滚蛋。服务员是位姑娘，认为是开玩笑，只是笑笑，没有理他。他又叫了几次，服务员诧异地看着他，认为这人有神经，还是没有理他，忙别的去了。这人大怒，大叫：我要滚蛋，我要滚蛋，你聋了吧！这时，服务员终于忍不住了，也大声叫起来：你这人真有病，要滚蛋你就滚吧，关我什么事。”
    车内爆发一阵笑声，大家越想越要笑，有人笑得直叫肚子痛。
    就这样，说说笑话，听听音乐，聊聊天，时间过得也快。上午十二点前到了叠峰县。
    傅青云和几个行领导陪着文一帆一行在食堂吃了中饭。吃罢，梁山回北港。叠峰支行副行长许风陪着文一帆一行，用支行的小车，急匆匆地向灵山乡驶去。
第十七章 灵山姑娘谢凤儿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灵山是与邻省交界的一个山区乡镇，地形崎岖，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人口稀少，耕地资源不足，森林覆盖率高，生态环境好。
    一路上，许风向文一帆介绍了叠峰支行去年撤网点的情况。灵山、涧桥和湖州都是偏远落后的山区营业所，经济很不发达，农民还是靠传统的耕作为生。谢福生、段保财和石保国都退休好几年了，原是这几个所的主任。由于本人不愿意走，其他人又不愿来，组织上也省得麻烦，所以他们一直在本地工作，从来都没有挪动过。因为穷乡僻土致使地方经济发展慢的缘故，到前年末，这几个所的存款余额从没有上过五百万元。长江行恢复二十多年来，这些网点每年存款增加只有几十万元，早些时候每年只增几万元，有时还负增长。因此，在去年撤点名单中，省分行把它们列入了计划。网点撤并后，这些网点退休老党员的组织生活至今没有解决好，不是没考虑，确实没有好办法。划到其他营业所的支部去，不现实。维持现状，搞得不好，又成了一个政治问题。所以，作为权宜之计，组织关系一直放在支行。
    其实，文一帆心里也很清楚，农村的老党员聚起来开个会，都是很难的，有的年老多病，有的路途遥远，有的不在家，有的也不想参加，大家每年能见一次面就不错了。就像一条山路上原有一座亭子，不见得大家每次路过都会进去看一看，坐一坐，但有一天亭子不见了，大家就会不习惯，在一段时间里，就会思念这座亭子，就会感到这座亭子相当重要。
    下午三点，到了灵山。灵山乡有二条平行的街道，一条是新街，三层楼的乡政府鹤立鸡群般地立在街首，宽敞的院子里，树木葱茏，地面阴湿，绿荫道上长满青苔，给人一种孤寂冷清的感觉。街上水泥路两旁整齐有序地排列着行政单位、金融部门、中小学校、小旅社、小餐馆和一些新建的民居小楼房，街上行人稀少。一条是老街，溜光的青石板路两旁林立着清一色的破旧的小木楼，楼下是能上下门板的铺面，楼上住人，临街的一面是木结构的古式阳台。有些房子是店铺，有些是住家，显得古朴和整洁；有些房子人去楼空，柱霉板烂，破败不堪。众多的小作坊都集中在这条街上，挑担背篓的、吆喝叫卖的、闲暇溜达的、选购物品的，搓麻将的声音、碾米机的轰鸣声、铁铺里的打铁声、还有音响里传出的流行歌曲声，呈现了山区古镇特有的文化景观。
    文一帆他们的车停在乡政府门前。一会，一位姑娘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是叠峰长江支行的车吗？”大家随着声音看去，眼睛一亮。这位姑娘，身材苗条，眼神清澈，面带桃红，扎着一根小辫子，全身透着文静端庄、清雅脱俗的气质，像一阵春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灵山的姑娘真美。大家心里连连赞叹着。
    许风一下子回过神来，马上作答：“是的，请问姑娘找谁？”
    “哦，终于等到你们啦。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谢福生的女儿，叫谢凤儿。我爸派我来接你们。”姑娘红红的笑脸上充满着热情。
    许风向谢凤儿介绍了文一帆一行，她落落大方地与大家一一握手，并说：“欢迎到我家作客。”华文修真没想到，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遇见了仙女般的姑娘，在握手的刹那间，被电得热血沸腾，脸上不禁也红了起来。谢凤儿微笑地多看了他一眼。
    许风问道：“凤儿，你家住哪？”
    谢凤儿指着远方群山之处，说：“过一条河，上两个山头，再下山就到了。有点远咯，但景色不错。”
    众人大吃一惊，但已经来了，再远再难也要走一趟。只有华文修显得很高兴，露出一付毫不在乎、越远越好的神态。
    谢凤儿走到附近一个小卖部的屋檐下，蹲下身子挑起了一对小箩筐，走了过来。大家感到奇怪。谢凤儿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平时不太下山，今天我顺便买了点东西。放心，不会担搁你们的时间。”
    许风叫司机回县城，明天上午来接。随即，大家跟着谢凤儿起程了。谢凤儿的竹扁担上，由于承重，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对箩筐一前一后伴随扁担的声音有节奏地跳着舞，谢凤儿随着这种节奏，轻松地合着步伐，像白云一样缓缓地向前飘去。谢凤儿挑担的姿势，令华文修着迷了。他几步赶了上前，靠近了谢凤儿，说：“让我来挑吧。”谢凤儿笑道：“不重，我经常是这样的。谢谢你。”
    许风也走上前，与谢凤儿对起话来。
    “凤儿，你挑着什么东西，扁担都压弯了。”
    “买了点鸡饲料。”
    “家里养了好多鸡吗？鸡吃的东西山上不少呀，还要买？”
    “我养的是野鸡，买些饲料促一下膘。”
    “野鸡？啊，你爸爸办了养鸡场，难怪这几年很少看见他。”
    “不是的，是我试着养了一些野鸡。”
    “啊？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吗？养了多少只？”
    “有三个年头了，比较麻烦，一年销售千把只吧。”
    “收入还好吧？”
    “勉勉强强有点盈余。”
    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听着。跟在旁边的华文修刚才那般火热的心一下子冷却了，感到失望、惋惜。他心想，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做什么不好，跑去养鸡，她的父母对女儿也太不负责了。
    2
    下午的太阳显得艳丽，拼命地卖弄它的热度，展示暖融融的诱惑，路旁的绿枝耷拉着身体，躲避着它过度的热情。由于是上坡的山路，大家在消耗着体力，都有点热烘烘、汗腻腻的感觉。十多分钟后，大家气喘吁吁地登上了高高的堤坝，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大家顿感凉爽。前面是一座大水库，说它是湖，更为形象。一眼望去，水面宽广，碧波荡漾，远方隐隐约约的仍是绿水环抱着青山。谢凤儿说，“这个水库叫灵山水库，里面还有十多个村子。每天都有公家的免费渡船。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船。”
    这时，堤坝上已有十多个当地农民在等船。文一帆他们穿插进等船的人群中。文一帆旁边的农民正在聊着天，由于靠得比较近，他们说的话一串串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一个穿着很早以前才有的涤卡面料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正在对一个穿着旧得发白的米色夹克衫的人说话。“老三，你是从哪里来哟？脸色不太好看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米色夹克衫说：“大毛啊，不瞒你说，人倒霉，盐缸里也生蛆，真是碰到了倒霉的事了。你知道，我那点小生意，前些年都是靠营业所的帮忙，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营业所的人看见我，还总是主动跟我打招呼，每次去办事，他们还给我泡茶呐。唉，可惜他们搬走了。去年，想到山外进点货，找大地银行借了二千元贷款，由于父亲得了急病，用了不少钱，加上我一直在陪着老人家，担搁了不少的日子，生意做得不好，贷款年底就没法还了。大地银行那个李会计叫我借钱还掉它，过了阳历年就重新借给我。我考虑还是不能失信，何况没有几天又能借回来，就找放高息的牛崽借钱还给了他们。年后，没想到，我跑了好几次，贷款没有办成，他们先说贷款冻结了，后又说我还款能力不足。结果，我找了王乡长出面，他们才答应给我贷款。今天我去了，李会计又说主任不在家，叫我明天来。牛崽的钱，一日要付十元利息，我已经欠他九百多元利息了，你说我急不急。今年日子真不知怎么过。”说完，唉声叹气地垂着头。
    中山装叹了口气说：“是呀，你去年运气也真不好。人哪，一辈子要活几节命，想开点吧，日子慢慢会好的。唉，这个营业所，不知为何关了门。昨天，我上大学的儿子来电话急着要钱，叫我今天一定打到。我到大地银行一问，要过好几天钱才能寄到，那个服务态度呀，像是棺材铺的老板。我一气之下，去了横塘乡那个营业所寄了钱，我儿子当时就收到了。我问他们，灵山营业所为什么关了门。他们说，不赚钱。我就奇怪，银行不是国家的嘛，国家怎么会没有钱。**老人家在世的时候，贷款利息那么低，有些贷款还不要利息，有天灾**的，还可以不还贷款，营业所不是也办得好好的吗。这件事真是搞不懂，也懒得去想它。但现在，我们真不方便了。”
    一个穿着干净朴素的中年妇女说：“那个营业所的干部还真好，我家老板在外头打工寄回来的钱，他们每次都送到我家去，还说有什么困难就找他们，热情得很咯。他们搬走了，我还真是舍不得。”
    大家都感叹着，继续说着话。
    文一帆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也不好受，多年的业务经营，长江行在农民心中已经扎下了根，是他们信赖和依靠的银行。有营业所的地方，大地银行经营效益就差，营业所一撤走，他们就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文一帆心里很清楚，长江行撤点是转型的需要，也是裁员的需要，长江行是全球最大的银行之一，如果走股份制改革的道路，以利润最大化为核心，那撤点裁员便是大势所趋。这种发展潮流犹如汹涌的长江洪峰洗刷尘埃，破除桎梏，奔腾而去，不可复还。
    那边，许风和谢凤儿还在交谈。钟山乔和华文修也在说着话。
    钟山乔说：“看见谢凤儿挑着箩筐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痛，真有点舍不得。不知她的父母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有这样的女儿，我一定要好好培养一下。”
    华文修说：“这么个天仙姑娘，做得是养鸡的工作，令人费解。肯定有原因，等下我找机会试探地问一下。”
    钟山乔轻笑一下：“我看你很心疼这个姑娘，把她娶回去吧。你父母亲一定会满意的。”
    “她没有工作，可能还是农村户口。”华文修带着婉惜的口气说道。
    钟山乔看了华文修一眼，正色地说：“我说文修，你年纪轻轻的，读了这么多书，怎么还是这种世俗的老思想。”
    华文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我倒无所谓，是怕父母有此想法。”
    正说着，船来了。大家赶紧登船。华文修还没等踏板放好，敏捷地跳了上去，回头来拉谢凤儿的手，慢慢地把她牵上了船。她嫣然一笑，说了声：“谢谢你！”然后轻盈地放下了担子，用手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华文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心里暗暗懊悔，刚才和钟山乔说的那句话亵渎了谢凤儿。
    3
    这是一艘柴油动力船，可以容纳六十余人。中间有个船舱，放了一些长条凳，船前后甲板比较大。一些农民进船舱坐了下来。文一帆等人都站在船头上，一可以看风景，二是空气好。华文修站在谢凤儿身边。一会，船开动了。
    这时，太阳已西斜了，它的光芒透过稀疏的树林照射在明镜般的水面上，呈现出金波荡漾的迷人景色。船头破浪溅起的水花，被风带过来像柔柔的毛毛雨，扑打在站在船头的人们脸上，似雨似雾，几分轻柔，几分凉爽，令人神清气爽。远处朦朦胧胧的群山峻岭上空，几大片飘逸的白云，游移，重组，构成了变化多端的令人遐想的美丽图案，一会像腾空而起的巨龙，一会像挥动长袖的仙女，一会又像仰卧的笑面大佛，一会又像驰骋的白色骏马。
    华文修见景生情，诗兴大发，用厚厚的男中音朗诵起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这时，一个甜甜的女声接了下去：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华文修惊诧不已，回头一看，是谢凤儿。他心想，谢凤儿还有这般才华，还真要重新认识她。文一帆他们对俩人的精彩朗诵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华文修和谢凤儿互相敬慕地对视一笑。华文修问：“你也喜欢海子的诗？”谢凤儿说：“我喜欢他的抒情短诗。”两人便谈起了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五月的麦地》、《四姐妹》等作品，谈到了海子对太阳、河流、草原、大地的痴迷，对珍贵的人间生活的眷恋，对爱情来临的幸福礼赞，对失去爱情时的痛苦凭吊。也遗憾地谈到海子卧轨自杀时年仅二十五岁，是诗坛的一大损失。
    约二十来分钟，船到了彼岸。岸上分出几条小路，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乘船的人们，说着告别的客气话，分手而去，渐渐地消失在山道上。文一帆他们走了短短的一段平路后，开始登山了。这是一条蜿蜒延伸的傍山小道。下面是一条河床很宽的河流，可能是长年山洪暴发冲刷而成。河水很少，像一条宽宽窄窄、弯弯曲曲、细细长长的白纱巾。河面上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经自然界鬼斧神工的神奇雕刻，形状各异，柔滑润泽。河滩上堆积了晶亮的砂砾和柔软的细沙，还有随地可见的早已磨去了坚棱利
    角的小白石，有的晶莹剔透，有的白如羊脂，用两个对撞，可以碰击出小火花。白石是有出处的。明代吴炳的《情邮记?正名》为证：“逶迤周道费驱驰，白石清泉付与谁？”传说中有神仙的地方就有白石，白石是神仙的粮食，唐代韦应物的《寄全椒山中道士》诗曰：“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刚登上山路，华文修不容分说，抢过了谢凤儿肩上的担子。两人仍然在谈着现代诗人和他们的代表作品，不时还读上几句。他们都说爱读食指的诗歌，他的诗歌有一种对待生活“不抱幻想，也不绝望”的存在主义的精神。谢凤儿喜欢《相信未来》，她即兴读了三段：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读罢，谢凤儿眼睛闪着泪花，似乎又透着坚毅。华文修心想，谢凤儿是用心在读诗，用诗明志，在感叹自己的人生，在坚定自己创业的信心。这时，他借机询问了她的一些基本情况。通过与华文修谈诗论文，尤其是他抢着帮自己挑担，谢凤儿已经把华文修当作知音了。于是，她便把自己的情况简要地告诉了华文修。
    谢凤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高中毕业后，考上了楚江农大的大专，分在动物科学技术系，攻读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专业。那时候能考上中专就很不错，何况是大专。一九九六年毕业后分配在叠峰县的一个饲料公司。可好景不长，上了两年班，碰上企业改制，没有人帮忙，没有好的去向，她一气之下，辞职回了家。通过与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交流，得知大多去搞养殖业了。有一天她在网上浏览，看到了一条养野鸡的致富信息。她心里一动，与上家进行联系，交了培训费，获得了基本技术。由于自己有这方面的理论，学起来不是很困难。到现在，养鸡场已办了两年多，扣除所有成本，还赚了点钱。谈话之间，谢凤儿要华文修出面帮她在长江行借点贷款，把规模扩大。
    华文修听了她说的情况，心中大喜，按他的推算，谢凤儿比自己小三到四岁。刚刚暗淡的心又活跃进来了。他很想帮她，想了一下，便说：“先到你的养鸡场看看再说吧，你还要把生产流程和周期简单向我介绍一下。我一窍不通，说不出所以然，别人不会感兴趣的。”
    谢凤儿听了很高兴，脸上露出了花一般的笑容。她在他肩上抢回担子，他半推半就，让给了她。虽然只有三十来斤，可长路无轻担，何况是上山路。华文修感到肩膀有点**辣的。
    4
    文一帆他们也在说说笑笑，登到山顶，一阵山风徐徐吹来，大家一阵惬意，第一次沐浴了大山里特有的带着湿润的植物香味的山风。下山的路也是依山盘旋而下，时不时有一段平路。脚踩在干干的泥土上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路旁，有时是参天大树下的绿荫道，曲径通幽，阴暗凉爽；有时是灌木丛生，鲜花斗艳；有时又是悬崖峭壁，怪石林立。
    山谷里一条清澈的小溪把小路拦腰斩断，水面上错落有致地放置了十多块厚重的踩脚石。溪岸两边是一片片修长的竹林，随风摇来摆去，仿佛向鲜见的客人作出欢迎的姿态。谢凤儿建议大家休息一下。溪边横七竖八有一些大石块，可能也是人们歇脚的地方。大家也走累了，赶紧坐了下来。文一帆有意坐在谢凤儿身边，笑道：“凤儿，你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吗？”
    “知道，不就是我爸爸写信的事嘛。老人家呀，真想不通，在家自自在在休息不好，还要管这些闲事。害得你们跑这么长的路。”谢凤儿不加思索，直接了当地回答了文一帆的问话。
    文一帆又说：“你爸爸是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同志，我们行长都称赞他了。你应该知道信的内容，如果他们去上级行反映情况，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其实也没有作用。撤网点的事，是总行按照改革的需要作出的决定，改变不了的。他们去一趟省城既辛苦又无效，还要花不少的钱。到时候，请你见机帮我们劝劝你爸爸。好吗？”
    “是哟，凤儿，请你一定帮个忙，你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会听你的。”华文修以朋友讲话的口气，帮文一帆添了把火。
    “他们写信的事，一开初我就不同意，但他们不听我的。我会劝说爸爸的，文处长，你们就放心在我家作客吧。喝点陈酿老酒，吃点飞斑走兔，难得来一次。”谢凤儿笑着说道。
    上山的路上，华文修和谢凤儿的对话，文一帆基本上听见。对谢福生一家心里有数了，大致知道了谢凤儿的情况，也猜到了谢凤儿在家里的影响力。于是便想到内外夹攻这一招。谢凤儿的爽快应允，让文一帆放心了许多。
    山里的溪水里竟然有鱼。它们悠然自得，摇头摆尾，旁若无人，长的则有20来公分，短的只有3公分左右。大家仔细观察了一下，只有三种鱼，一种是身上没有鳞，圆圆长长的；一种是身上有一圈一圈彩色的鱼鳞，头上也是彩色的，嘴角两边有软软的锯齿；还有一种全身泛着银光，头特别大。大家都来请教谢凤儿。她说：“学名我不知道，只知道山里人的叫法。身上没有鳞的，叫**子，彩色的叫红锯齿，银色的叫河白。”
    大家又开始登山了。钟山乔对许风说：“山里固然美，而又是一个用之不尽的大自然氧吧。但太不方便了，生活单调且不说，想买点小物品也要花上一天的时间，还要弄得筋疲力尽。我还是喜欢城里的生活。”
    许风也有同感，附和地说：“现代人也有向往乡村生活的，但乡村毕竟与山里不同，乡村交通方便，有车，回城里也快。真正到大山里去过那种返朴归真生活的人很少。你想想，山里人，单家独屋的很多，一般都是一个嫡亲家庭住在一起。他们不能自耕自足，长期要下山去买卖物品，要碰上发大水或大雪封山，时间一长，生存都很困难。住在山里，隔河隔山大家可以对话，你想见面，却要走半天路。由于平时见面少，有时村委会要开个村民会，大家都会如同节日一般，装扮得整整齐齐，高高兴兴地欢聚一堂。”
    第二个山峰又别有一番景致，南坡是整片松林，基本没有其它植被，地上软绵绵的厚厚的干干净净的松针，就像红褚色的地毯铺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一般，有着一种波浪式无限延伸的的立体美感。北坡是杉木林，因为日照不足，水份充沛，整个林木都是笔直修长，形体匀称，结疤很少，有着暗棕色厚厚的树皮，墨绿的针叶。下到半山腰，便看见前面是平坦的山坳，不远处有一排房屋，炊烟袅袅。谢凤儿高兴地说：“到家了。”
    谢福生家是两层楼的房子。房子是典型的梁柱式木结构的传统建筑形式，水平和竖向负荷都由梁柱结构体系来承受。主屋坐北向南，单层约一百五十平方米，主屋比地面要高，砌了五个台阶。楼上楼下装着护栏的前廊一直延伸到两端。二楼楼层比较低，主要是储藏物品和晾晒衣物的。一楼正厅是双开的大门，一个厅堂，四间卧房。侧房也是双开门，是饭堂和楼梯间。屋顶是三角形，盖着杉树皮。外墙由泥土垒筑而成，内墙是杉木板隔断。偏屋也在同一方向，与主屋有五米的距离，有雨棚连接主屋。偏屋分有厨房，猪栏和厕所三个单元，用土砖隔断。屋顶是前高后低形，也是盖着杉树皮。屋前有一个敞开式院子，最少有二百平方米，再往前是一条山涧小溪，人工掘了两个洗衣位。屋后是一片果林，有桃树、李树和桔树等果树。
第十八章 “安妮的仙境”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谢福生早已站在院子等候。旁边有一条黑灰色的德国牧羊犬，体型高大，外观威猛，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它老远就看见了谢凤儿，激动地摇着尾巴，蹦达着。谢凤儿把担子给了华文修，一路小跑来到父亲身边，娇娇地笑道：“爸，您要热情点，好好接待文处长和许行长他们。一路上他们都在称赞你呐。”牧羊犬窜了过来，在她身边摇头摆尾，撒娇般地“汪汪”叫着。她摸着它的头，拍了拍，说：“贝贝，都是我的客人，不许胡闹，一边玩去。”
    谢福生望着一付激动样子的谢凤儿，笑道：“放心，不会亏待你的客人，他们也是我的客人，你妈妈已在厨房里精心准备，今晚肯定很丰盛。”可能是久居山里的原因，谢福生身体硬朗，脸庞红润，两眼炯炯有神。
    文一帆微笑地走向谢福生。谢凤儿说：“爸，这是市分行人事处的文处长。”谢福生说：“文处长辛苦了。”同时伸出右手。文一帆握着谢福生的手说：“上门惊搅你这神仙般的生活，不好意思。”“很多年没有领导上过门，你们的到来，蓬荜生辉呀！”两人大笑起来。接着，文一帆从许风开始，介绍了来人。谢福生高兴地一一握手。
    这时，谢凤儿已在院子里利索地摆好了小方桌和小椅子，随即又沏好了散发着清香的绿茶。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谢福生说：“大家喝茶吧，这是今年的新茶，自己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味道不错。”谢凤儿又端上了花生、红薯片和南瓜子。大家喝着茶，吃着薯片，剥着花生和瓜子，聊着一路走来的感受，疲劳渐渐地消失了，气氛也轻松活跃起来了。
    大家从谢福生的介绍中得知，谢福生有三个子女，老大是个女儿，在省城电视台工作；老二是个儿子，在叠峰县商业局工作；谢凤儿是老三。
    这时，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谢凤儿已把饭堂整理得干干净净，桌上已摆上了餐具和酒杯，上了几个菜后，便走到门口说：“爸，请客人吃饭咯。”谢福生应了一声，便把大家请了进去。互相谦让了一番，结果客随主便，文一帆和许风坐上，钟山乔和华文修分两边坐下，谢福生和女儿坐在下方。
    文一帆认为这时候送上礼品比较合适，便对谢福生说：“谢主任，这次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你喜爱什么，受尹行长的委托，给你带了点烟酒，不成敬意，望笑纳。”
    华文修赶紧从旅行包里拿出两瓶茅台酒，两条时下流行的玉溪高档香烟。
    谢福生接过礼品，心里泛起一股暖流，一个市分行领导竟给一个最基层的退休普通员工送上这么高档的烟酒。他激动地说：“文处长，请转告我对尹行长的谢意。今天，我懂事的女儿带来了最珍贵的客人，这是我全家最值得庆贺的好日子。为记住今天的日子，我想“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遗憾的是没有美酒，正好，文处长带来了美酒，我要借花献佛，用尹行长的酒来加深我们的感情，一醉方休。”
    谢凤儿笑着说：“爸爸还会李白的酒诗，凭这两句诗，我也要响应爸爸的号召。”
    文一帆劝道：“谢主任，这是尹行长给你的，你就留着慢慢品吧。我们很想喝点山里的谷酒，如果有老酒就更好。”文一帆已听谢凤儿说过她家有陈酿老酒。
    许风说：“谢主任，你就依文处长他们吧，想喝点老酒是心里话，这些名酒他们平日没少喝。”
    “如果真是这样，就依了你们，正好我还有五年的陈酿谷酒，能保证我们今晚喝个痛快。凤儿，那你就把尹行长送给我的烟酒收藏起来。”谢凤儿应了声“好呐。”便把烟酒拿进父亲的卧房。
    一桌丰盛的酒席，叫大家大开眼界，胃口顿开。野猪、黄麂、斑鸠、兔子、野鸡、干鱼、干笋、石耳、山鸡、石鱼，烟熏的、新鲜的、焖的、炒的，山珍奇味，应有尽有。
    酒的香醇，菜的美味，人的热情，大家胃口超好，兴致勃勃，酒量大增。大家好像都变成了豪爽的山里人，礼节表达得很足，粗声大气，敬酒就干，点酒不滴。少许，谢凤儿的母亲炒完了最后一道菜，坐上了桌，敬了大家一杯酒。她慈眉善眼，虽也有花甲之外，但脸上仍可以读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大家感谢她的辛劳，赞扬她的烹饪技术，逐个地回敬了她的酒。谢福生感谢华文修一路上对女儿的关照，要敬他的酒，酒量小的华文修坚持不下去了，说：“大叔，要不我和凤儿给大家朗诵一段诗歌，免我的酒好吗？”谢福生说：“不行。”谢凤儿对谢福生说：“爸爸，小华不能再喝了。”谢福生忙改口说：“哦哦，那就朗诵吧。”
    华文修和谢凤儿商定朗诵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谢凤儿打开手机，选了一首《安妮的仙境》的轻音乐作为背景音乐，调到最大的音量。两人离开座位，随着音乐声，从两边缓缓走出，用形体表现诗意，用眉目传达情感。
    （华文修）
    小时侯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谢凤儿）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华文修）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合）
    而现在
    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华文修厚厚的男中音，出色的表演，令谢福生夫妇大开眼界，原总认为自己女儿最棒，现在觉得天外有天，城里有人才。他们不禁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谢凤儿容光焕发，拉着华文修的手，还在诗意中不得自拔。大家齐声喝采。许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声称赞：“好，好，男才女貌，配合得很好！”文一帆喜欢听朗诵，有一定的欣赏水平，华文修声音带有磁性，浑厚，在诗句的处理上，抑扬顿挫掌握得很好。谢凤儿声音嘹亮甜美，吐字清楚，有激情，有穿透力，肢体的表现力很到位。两人不亚于专业水平。
    2
    一个多小时后，大家酒足饭饱，回到了院子，谢凤儿重新沏了茶。今晚是初十，大半圆的月亮洒下的银光，使大家既互相能看见，又有着一种朦胧的感觉。谢福生打开了走廊的电灯，院子里一下亮堂起来。
    文一帆说：“谢主任，深山里都通了电，不容易哟。”大家知道文一帆要转入正题，一下就安静下来。
    谢福生感激地说：“你说是不，山里都接通了电灯电话，这几年，国家加大了对我们山区的基础设施投资，体现了政府对山里人的关心。”
    文一帆说：“谢主任，今天喝得吃得都很尽兴，真要好好感谢你一家的盛情款待，下次去北港，我请客，我们再来个一醉方休。”他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我们能成为朋友，这还要感谢一封信咯，是它的牵线搭桥，才使我们领略了大自然的无限风光，才使我们尽情品味了难得的美酒佳肴，才使我们大家在这个神仙住的地方结了缘份。”文一帆酒兴大发，排比句用得流畅，也很得体，句句实话，表现诚恳。大家深有同感，也感到了文一帆的用心。
    通过短暂的接触，谢福生对文一帆产生了一种敬佩和亲近的感觉。他深有感慨地说：“文处长，客气话不要讲了，我们都是自家人。我清楚，不写这封信，可能这辈子我们还见不上面。信寄出去后，当时我就想，按常规，市分行最多会给我复信，要不就是转告叠峰支行给我简单答复一下。今天下午，看见你们迈着疲惫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向我家，小华还帮我女儿挑着担子，我很激动。这段时间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不瞒你说，信寄出去后，有点后悔，但想到反映点问题也没有什么大错，心里也就坦然了。这些天，我也想过，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总行的决定，肯定是国家的大事。但我们也很想知道原委，我好向山里的乡亲们解释，也好向一些退休在农村的老哥们解释。你们来了就好了，上级领导跋山涉水，到了我的家，免了我们跑路，我们也知足了。”
    “对哟，爸爸，我们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讨什么说法了，就找身边的文处长吧，又省事又省力，当场就能给说法，多好啊。”谢凤儿立即笑嘻嘻地接过谢福生的话题。
    听见谢福生的表态，看见谢凤儿那个天真无邪的模样，大家都放心开心地笑了起来。
    昨天晚上，文一帆认真看了钟山乔和华文修做的预案，自己作了一些修改，然后储存在脑子里。文一帆显然很高兴。他说：“谢主任，感谢你对我们的理解。说真的，撤并网点的事，宣传解释工作没有做到位，是我们人事部门的责任。今后，我们一定会接受教训，总结经验，把这项工作尽量做得稳妥些，尽量让基层员工和广大客户知晓我们为什么要撤点，撤点的标准是什么，让大家心知肚明。说到农村退休党员如何过组织生活的问题，我们正在加快研究，初步考虑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与地方组织部门协商，组织关系就近转到地方，参加地方上党支部的组织生活，人事关系不动，仍然是长江银行员工。一个是就近转入有党支部的营业所，规定党员活动日，但老干部有事可以请假。党员学习资料由支部邮寄到家，党员活动的事项由支部电话通知或沟通，党费的问题可以委托在岗的党员代交。你放心，这件事很快会落实。过去因为我们办事不力，给你们带来不悦，我代表市分行党委组织部，向你和其他退休老党员表示歉意。请你转告他们。”
    谢福生对文一帆的解释很满意。他说：“组织关系的问题，两种方式都没有意见，只要人事关系在长江银行就可以了。”
    接下来，文一帆耐心地向谢福生介绍了长江银行股份制改革的目标，人事制度改革的走向，撤销低效网点和精简人员的目的。并陈述了改革是革故鼎新的，要打破习惯性的传统观念，有一个痛苦的过程，有时会触及员工的切身利益。现在重要的是全行员工要提高认识，转变观念，积极支持和充分理解这次重大变革。文一帆尽自己所知，还谈到了长江银行未来的经营理念，企业文化、业务管理运行方式和发展趋势，以及金融产品的更新和创造。
    谢福生一直在认真听，有些还不太懂，尤其是银行的业务变成了金融产品，他一头雾水。但他明白，长江银行正在“改朝换代”，自己一些老思想都要过时，都要被改革的浪潮所淘汰。他心里暗说，看来，今后还是过过天伦之乐的日子算了，不操这份闲心了。
    不仅谢福生在听，大家都在听着，就像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文一帆用自己的语言表现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大家也算比较明白了这次改革的主要过程和最终目的。
    接下来，谢福生谈了自己在灵山乡还有一处住房，退休后全家回到了山里，房子已租给别人。还谈到小女的读书、就业和她的养鸡场，希望大家明天上午不要走，看看山景，再去参观一下养鸡场，提点意见，给她鼓鼓劲。
    谢凤儿说了养鸡场准备扩建的事，请各位领导帮忙借点贷款。文一帆说找许行长就可以了。许风说明天看看再说。
    今天一天像在做梦的人是华文修。谢凤儿的出现，像一个个特写镜头，不断地在他的大脑中回放。轻盈飘逸的身姿，嫣然一笑的风韵，低吟浅唱的神态，激情表露的泪珠，渴望理解的眼神，天真活泼的笑脸，心灵手巧的机智，善解人意的聪慧。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恋。他心想，可能再也难忘掉她了。她射了他一箭，是丘比特的神箭。
    钟山乔也在想，如果倒退一百年，他也情愿找一个这样的美妙境界，娶上一个美丽贤慧的妻子，生一大堆儿女，守着高山涧水，原始森林，过一辈子神仙日子。他好像感悟到，古代那些高人守在深山老林修仙养性，也就是一种生活方式。
    在这个沐浴着阵阵山风、聆听着潺潺溪水的山里人家，在这个峰叠林密、远离喧嚣的大山深处，在这个蛙鸣鸟啼、月色浸润的庭院之中，大家心如止水，忘掉了人世间的喧嚣和浮躁。在大自然的拥抱中，大家尽情吸吮着散发着森林气息的氧吧，凝视着天上渐行渐远的半轮明月，想了很多很多，坐了很久很久。
    3
    清晨，文一帆起了个早，没想到谢凤儿比他还早，她正和贝贝逗着。看见文一帆，谢凤儿笑着说道：“文处长早上好！今天的安排不能变卦哟。早上空气好，我陪你走走。”
    贝贝欢快地奔向文一帆，友好地轻声哼叫着，和善地嗅着文一帆的裤脚。文一帆蹲下，抚摸着它，问谢凤儿：“渡船下午几时停渡，我们几点动身比较合适？”
    “两点钟动身，四点前能到，渡船六点钟停渡。”
    “那就下午一点半走吧，请告诉你妈妈，麻烦她早点准备中饭。”
    “好呐。“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一路走去，看见四周不太陡的山坡上有些高低不平的旱地，山脚下平坦处有一小块一小块不规则的水田。四周稀稀落落地有一些房屋，各自为村。
    文一帆问：“养野鸡肯定技术缺不了，程序很复杂吧，在哪去找市场？”
    谢凤儿说：“养野鸡跟养家禽差不多，
    养殖过程是配种、孵化、饲养和销售四个环节。我前年开始养野鸡，是买小鸡来养的，省了前两个环节，但成本太高，利润空间很小。去年我是买了种鸡来生蛋，规模太小，也是薄利，但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今年我想扩大规模，做出一个品牌来。市场嘛，前年基本上卖给了叠峰县的一些酒店，给多少收多少，但价格上偏低。去年通过姐姐的帮忙，在省城联系了一些大酒店，价格比较合理。他们与我签订了协议，只能卖给他们，多多益善。出货的时候，我会通知他们，他们便派车到灵山乡来装运。所以呀，我就想扩大点规模，反正有销路。”
    文一帆说：“防疫很重要，不能轻视。养殖企业的倒闭基本上是防疫出了问题。”
    “谢谢你的提醒。鸡舍是每天清扫的，每周用消毒剂进行一次消毒。每周沙浴一次，并在河沙中喷入2％的敌百虫溶液，以杀灭体外寄生虫。我还做到了对八至九周的野鸡进行疫苗饮水接种，预防禽霍乱或球虫病的发生。”
    “野鸡以什么饲料为主，成本高不高？”
    “野鸡和家鸡一样，主食五谷杂粮，用普通饲料加青草、菜叶即可喂养，也可以用玉米、小麦、炒熟的豌豆、菜籽饼、麸皮、米糠、骨粉和食盐配料。到十六至十八周，购买肉鸡生长料进行饲喂。”
    谢凤儿说得条条是道，有一定的专心技术。文一帆又询问了山里人的一些生活习惯，两人边看边聊，在附近走了一圈。
    吃过早饭，大家在谢家父女的陪同下，一齐去了后山的养鸡场。鸡屋约有一百多平方米，顶上是蓝色的轻便塑料顶棚，外墙是土砖，室内中间一条走道，两边是鸡舍。约有一千多只野鸡，五彩斑斓，极为漂亮。鸡舍里配有长长的多组料槽，多组塑料鸡用饮水器和供野鸡飞攀栖停的栖架。
    谢凤儿穿着白色的外罩，戴着白色的圆帽子，脚上是黑色的高靴。既像医院的女大夫，更像个女技师。她先介绍了野鸡的三大价值。一是食用价值。野鸡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其蛋白质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十，是普通鸡肉、猪肉的两倍，脂肪含量低，基本不含胆固醇。二是药用价值。它含有人体所必需的氨基酸二十一种之多，并富含锗、硒、锌、铁、钙等多种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对人体的滋补功能远远高于久负盛名的甲鱼、鳗鱼等。还有防治癌症的作用。三是观赏价值。野鸡是凤凰的原型，有表达吉祥如意和美好前程之意。野鸡的皮毛做成的标本，光彩鲜艳、栩栩如生、高贵典雅，野鸡的羽毛可以制成羽毛扇、羽毛画、玩具等工艺品。然后她又介绍了如何饲养野鸡。一是要合理饲喂，二是要控制密度，三是要设栖架、防啄癖，四是要防惊飞，五是要做好防疫工作。
    说到经济效益时，她举了个例子，假如引进二十组种鸡，一公五母为一组，每只母鸡年产蛋按一百枚计算，实际产蛋量要高得多，一百只母鸡年产蛋一万枚。成活率按百分之八十五计算，则年产野鸡为八千五百只。饲养三个多月商品鸡可达一点五公斤，目前售价每只五十至八十元，即使按五十元低价，一年总收入有四十二万元。减去种鸡款二点四万元。饲料费十二万元，工作人员工资三万元。鸡舍建设费十万元，杂费一万元。第一年即可收回全部投资，还可盈利十三万多元。
    随后，她介绍了销售市场，她说近几年没有市场风险，价格风险也不大，刚才的测算中留下较大的回旋余地。
    谢凤儿如数家珍，十分流畅，有点像展览馆的解说员。听后，大家都觉得叠峰支行可以支持。
    许风问：“需要要多少贷款，用什么抵押？”
    谢福生说：“我估计十万元足够，主要是扩建鸡舍，引进种鸡，更新孵化的设备。不够的部分全家凑一凑。抵押就用我山下那套房子，别人向我出过二十万元，我不能卖，有时还要下山去住住。”
    许风一听只要十万元，又有房子抵押，感到问题不大，便说：“凤儿啊，我们互相留个电话，我回去马上落实，近期会派人实地评估，再要看看销售合同，如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解决。小姑娘不错，人小志气大。”
    谢凤儿高兴地看了华文修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华文修感到一块石头终于掉下了地，松了口气。
    吃过中饭，大家早早地动了身，谢福生父女和贝贝依依不舍送到了很远。临别时，谢凤儿黯然伤神，与客人告别后，谢福生催了她几次，她都无动于衷。谢福生知道女儿的心情，感到对不起女儿，心里一阵内疚，自己便先回去了。谢凤儿站着不动，一直目送文一帆一行离开视线为止。华文修神色恍惚，回头两次，都见谢凤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他招招手，她也招招手。在华文修的眼中，仿佛构成了一幅离别的水墨画：一位少女伫立在白茫茫的原野上，长发飘逸，眼光注视远方，旁边蹲着忠诚的牧羊犬，也全神贯注地看着同一方向，远方的天空上，阳光穿透灰色的云层，一群飞鸟追逐着光芒，飞向远方。华文修一阵伤感油然而生，他立即拿出手机，向她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是轻轻悄悄地到来/象水面飘过一叶浮萍/我又轻轻悄悄地离开/象林中吹过一阵清风”
    一会，谢凤儿回了过来：
    “你爱想起我就想起我/象想起一颗夏夜的星/你爱忘了我就忘了我/象忘了一个春天的梦”
    这是沈紫曼的《别》。两人一直在手机上对了很久的诗，心里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第十九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到叠峰县已经华灯初上。傅青云和樊学儒已在酒店等候。见面后，大家说了一会话，菜就上来了。傅青云不胜酒力，但很善谈。他叫樊学儒给大家都倒满杯，自己倒了一点点，还不上一两。
    傅青云说：“这个喝酒，确实是个麻烦事，不喝嘛，朋友倒无所谓，领导也不怕，如果是客户，尤其是大客户，又喜欢豪饮，又要喝点花酒，那就够呛了。现在的银行，是一个到处求人的行业，为了一点破钱，或是一个鸟项目，总是喝得死去活来，回家老婆不高兴，自己又难受。去年行里搞体检，我‘三高’都出来了，有的表现挺积极，高速度领跑。比如说，肝同志，格外关照我，他来个重度脂肪肝。后来，我专门研究一下躲酒的学问，还是有点用的。”
    傅青云的幽默感，引起了一阵笑声。
    傅青云接着说：“这样吧，我先敬大家，这一趟进山，比较辛苦，但附带减了肥，还是划算。今晚就算洗洗尘吧。文处如果有什么工作要交待的，叫许行长转告我就可以了，一定遵照执行。今天晚上就一心一意喝酒。一会，我们讲讲笑话，活跃一下气氛。”他象征性地敬了一下，大家也意思了一下。他不依，“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计较一个重度脂肪肝的人，都要喝一半。”他站着不动。大家无奈，都照他的意思喝了。
    钟山乔笑道：“傅行长，你刚才说，你研究了躲酒的学问，能不能公开一下，让我们也学几招。”
    “看在我们是由同一个人发工资的份上，我就免费传授一下吧，请不要再扩散咯。”傅青云故作神秘地说：“有三句顺口溜代表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只要感情真正好，能喝多少喝多少；第二种情况，喝倒喝疯无所谓，就怕朋友要受累；第三种情况，只要感情有，茶水都是酒。第一种情况是少喝酒的理由。当别人逼你一样喝，你可以试着说，情人节是花店老板巧设的，也称‘花店发财节’。一朵玫瑰是平日几十倍的价钱，送玫瑰花的人平日感情不到位，认为有钱就有真情，感情里掺了水份。我虽然只能喝一点酒，但这一点酒是真情，是浓浓的真情，一点一滴总关情吧！
    钟山乔伸出大拇指说：“精彩。”大家也随着附和。
    傅青云接着说道：“第二种情况是有病不能喝酒的理由。你试试这样说：我虽然有一身的小毛病，大家可能也有，可我这几天在打吊针，在座的各位总没有人和我一样吧。昨天还因喝酒的事同我家那泼妇吵了一架，叫你们见笑，昨晚睡办公室了。今天高兴，理应舍命陪君子，但我怕酒后失控，既满地乱吐，又耍酒疯，扫大家的兴，过后还要派人送我回家，泼妇又不开门，最终害得大家都要因我受罪哟。”
    许风说：“这种理由别人难信服，只能算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大家都怀疑是否能说服客人。
    傅青云说：“欢迎探讨。第三种情况是不会喝酒以茶水代酒。你试试这样说，有感情，就会理解；有理解，才会加深感情。我不能喝酒，大家理解我，就加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要感情有，茶水都是酒嘛！然后，你恭敬地端起杯子说，以茶代酒，不成敬意，敬大家了，是酒的朋友就意思一下吧。”
    文一帆搞笑地说：“这一点不太成立。他们可以这样反驳：只要感情有，大家都喝酒，无酒不成席，喝醉才是友。”大家都喝采起来，钟山乔顺势又给傅青云加了点酒。
    傅青云兴趣盎然，他说：“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吧。说，某连长在抢险救灾中挺身而出，不幸被石块砸坏了下身。连长的老婆年轻美貌，性生活正旺，于是伤心地哭得不休。连长耐心地安慰道：老婆，别哭了，这几年十八般武艺都传授给你了，还求什么呢？你看，现在我都破格提拔为营长了，转业到地方也是科级，难道一个科级干部连一个**都不如？”
    “不行，不行，”文一帆笑着说，“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们自己。要罚酒。”
    “求你们了，酒就不要罚了，我家那个泼妇又会跟我吵架的。”
    “你在用第二招。那就罚你再讲了一个吧。”文一帆说。
    “我讲。说，一群妇女等候B超检查，护士喊：排好队啊，彩B的站左边；黑白B的站右边。一妇女不懂，掀开裙子褪下内裤，问护士，你看我的算什么B？护士没好气地说，你是牛B！”
    大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这顿饭吃得轻松，大家没喝什么酒。吃过后，文一帆对傅青云说：“傅行长，有几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能不能就在这里简单谈一下。”傅青云说可以。于是，几个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文一帆说：“明天吃过早饭，我们要赶回市行，家里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有几个方案下周要上党委会。我们有些工作想法想听听基层同志的意见，正巧，今天和你们在一起。有这么几个问题，灵山谢福生等人提的农村退休党员的组织生活问题，你认为是转到地方上好，还是挂靠相邻的营业所好，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是无党员的‘空白所’和单个党员的‘空壳所’的问题，你们打算如何解决？三是对市分行今年的工资分配办法有什么好建议。”
    傅青云笑道：“文处在搞我们的突然袭击，我没有一点准备。但也好，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还是要说几句，只供你参考，行与不行，最后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农村退休党员组织生活问题，我主张转到地方上好些。其实嘛，他们基本不会参加组织生活，如挂在其他营业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路途遥远又不方便，党员开会，不通知他，有意见，通知他基本不会来，要来的话比较麻烦，比如车旅费哟，食宿哟，等等。空白所和空壳所的问题比较好解决，今后我们在员工的调配上注意一点就可以了。但有个建议，组织部对农村网点发展党员的指标要优先和倾斜。这两年城区行就不要给了，空白所和空壳所的情况他们不存在，组织生活都是挂靠支行机关，比我们省事多了。说到工资分配的问题，大家想得最多。员工最大的意见是，基本工资比例要适当提高，要确保每个员工发到手的钱全年起码要有一万元以上，并不是人均水平。个人意见，效益工资的核定，不能年初一次就定到各支行，反正肉烂在锅里，大家都没有积极性。最好是效益工资不下达到支行，市分行每个季度核定一个总数，通过考核办法，让每个支行去拼抢，但各行应该有一个保底的基数。这样，先天不足的支行通过后天努力有机会追赶上去，就不会出现落后的支行长期受到影响，难以翻身。我就说这么多。许行长和樊经理有什么话，也可以跟文处说说。”
    许风和樊学儒完全同意傅青云的意见，没有补充。
    文一帆说：“傅行长的意见提得很好，坚定了我的工作思路，有利于我们修改完善相关办法。谢谢。好吧，那我们就回去休息。”
    樊学儒说：“文处，今天辛苦了，去泡泡脚吧。”
    文一帆说：“不用，这两天疲倦了，我们想早点休息。”
    傅青云说：“那就依文处吧。哦，明天就不要市行派车了，我有个车子要去市行接检查组，是空车，正好把你们送回去。”
    2
    下午一上班，文一帆就向尹力平汇报了灵山之行的工作情况。尹力平听完后，很满意，还饶有兴趣地问了问山里人的起居住行。两人说了一会话后，尹力平站了起来，用关心的语气说：“你们辛苦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打开邮箱，三个考核办法都在里面。文一帆心想，这么快就完成了，是不是原来的材料没怎么动？他马上打开看了起来。果真是只穿衣戴帽，仅换了个标题，写了个导语，其他的基本上没有变动。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接通了包谨中，叫他把参与材料起草的人一起叫过来。想了一下，他把钟山乔也叫了过来。
    一会，包谨中、雷启明、钟山乔、任达智、冯哲贤和朱乾鹏都过来了。大家落座后，文一帆说：“这些材料我刚才看了，可能还要进行完善。我先来谈谈看法，大家再补充。首先，说说党建这个材料，标题可以这样写，关于当前基层党建工作的指导意见，引言不要长了，用几句话概括一下必要性就可以了。不要用‘通过这次调研’之类的话来过渡。不要零散地摆问题。这个要求也适应其它两个材料。党建这个材料可采用通报性质的文体。第一部分要着重写问题，把问题归纳成几个部分。第二部分是问题的成因，第三是工作措施。工作措施要重点完善。一是组织机构建设，要明确完善党支部和党小组的建制，如三人以下，要与相邻单位的党员组成党小组，三人至五十人要设立支部，市、县两级离退休党员要单独设立支部，便于分类管理，内退人员也可以单设支部。二是组织生活建设，要明确提出‘三会一课’的硬性要求，活动形式可创新。党费基数问题，无网点的农村老党员的问题，党费的缴纳问题，发展党员问题，尽快解决农村网点空白所和空壳所的问题，党员学习材料问题，“创先争优”活动等等，都要作为一个问题单独写。可以提具体要求的一定要提，可量化的一定要量化。这次山乔同我到了叠峰，基层干部员工的一些想法比较清楚，这个材料由山乔动手去完善，朱乾鹏配合。”
    文一帆喝了口水，接着说：“培训这个材料，标题可以这样写，北港分行2001年员工教育培训计划。分为目标方向、计划任务、措施办法和工作要求四个部分。这个材料是工作计划类的文体，不要谈存在的问题。注意，要有数字指标，要有培训内容。这是个小材料，还是由冯哲贤来完成。工资分配这个材料，标题这样写，北港分行2001年劳动工资分配办法。这个材料要写得通俗一点，层次要分明，不要让基层的员工误读，最好是设计一张工资分配结构示意图。天河支行的办法值得借鉴，上次我和达智简单交待了一下，但这个办法没有吸收天河支行好的作法，也没有突破市分行去年的框框。这个办法要作较大的修改，有些地方要重起炉灶，华文修配合任达智来完成。请雷处通知一下华文修。关于工资分配的原则，我来罗列一下，基本工资保吃饭，岗位工资挂职责，效益工资管业绩，奖励工资凭贡献。比例嘛，4∶2∶3∶1。原时间不变，大家抓紧点。两位处长有什么补充吗？”
    雷启明说：“文处，今年办多少期培训班要确定一下，不然材料不太好写。还有每期的时间也要明确。”
    “去年办了多少期？”
    “十期。”
    “已经四月份了，今年办不了那么多。我看今年要开设点新课，像党建工作，劳资改革、市场营销和柜面服务礼仪等。每期时间为一个星期吧，包括报到，组织考试和学前准备工作。”
    “那就八期吧，每期时间五天，报到一天，考试一天，培训三天。”
    “可以。”
    包谨中问：“没有网点地方的老党员组织关系是转还是靠，我们要确定个初步意见。是按本人意愿，还是统一规定。人事关系要明确，否则老干部不会同意的。”
    文一帆说：“转吧。人事关系肯定不变。还是统一规定好，不然又有后遗症，但要做通工作，不能强转。哦，包处，这件事，你请示下省行，可能要向省行打报告。”
    3
    任达智、华文修和朱乾鹏三人在一个办公室。钟山乔和冯哲贤在他们隔壁。散会不久，钟山乔把朱乾鹏叫了过去。冯哲贤便来找华文修，想请教培训教学的几个知识点。冯哲贤刚进门，就看见任达智在那里一筹莫展。便开玩笑地说：“又是被哪位美女踹了？”任达智说：“来得好，你别笑话我，来拉兄弟一把。你知道，我那个工资分配办法叫处长给毙了，并安排文修来协助我。你也来出出点子吧。”
    “文修是处长身边的红人，又鞍前马后一直跟着，他应该清楚处长的思路。”冯哲贤话里有话，并看了华文修一眼，华文修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没有回应。任达智奇怪地看看华文修。
    看见两人齐齐地盯着自己，华文修不好意思，便说：“我也是江郎才尽。但这几天跟着文处，也有些收获，感觉他对创新的东西有兴趣。达智的材料我看了，文处交待的事倒都是写了，可能是在创新的方面没有突破。就像是一件破衣服，增加了几个补丁，虽然改变了一些，但还是件破衣服。如果是件新衣服，就是单薄一点，也是新的。”
    冯哲贤说：“很有哲理，跟着文处没几天，看问题就深刻了。”
    任达智也说：“我就是笨，比文修的反应最少也要慢两拍。”
    华文修听两人夸奖自己，兴趣来了，“我认为，改起来也不难。格式要变，层次要变，用词造句要新潮一点，阐述要通顺易懂，毕竟关系到每个员工的切身利益，它的读者是不同文化层次的人，你不要看档案中大家都写着高中或大学，其实有些员工小学都没毕业。再就是既要向基层倾斜又要照应机关员工的利益，不要搞成了爱哭的孩子有奶吃。”
    任达智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起来容易，有些事我也想到过，但写起来
    就难。妈的，书到有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他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是啊，文处一来，我们压力就大了，天天就这样写着，脑汁都榨尽了。”冯哲贤有同感地附和着。
    华文修说：“这能怪谁，还不是怪我们自己。凭良心说，我们除了上班看看文件，被动地写点小材料，有时也是东凑西拼，我们什么时候认真主动地学习过？你看人家文处，也不是天生会写会说，报刊上的东西也是平时‘爬格子’辛苦地练出来的。”
    大家叹了口气，一下陷入了沉默。
    这时，周颖菲一阵风地飘了进来，笑着说：“都在想什么呐，是不是又要搞末位淘汰了。”
    “小丫头，闭嘴，让处长听见，要罚你写三篇文章。”任达智一下子回过了神。
    “哦，我知道了。老师又布置了作文。可怜的一群孩子！”周颖菲装着同情般的继续开着玩笑。
    大家被她逗乐了，一下子都来了劲。接下来，便达成了协议，大家都同意伸出援助之手，作为交换条件，晚饭由任达智买单，在“仙客来”。于是，任达智坐在电脑旁，念着原稿，大家坐在旁边听着，不时提出删除、补充和修改意见的指令，任达智的打字速度比较快，就听见键盘“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4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算全部过了一遍。华文修也设计好了工资分配结构示意图。大家看看，认为差不多了，估计能过关。于是，大家笑呵呵地直奔“仙客来”。
    菜上桌后，冯哲贤笑嘻嘻地说：“任哥，这么丰盛的菜，总要来点酒吧？
    “你这个屠夫，不宰一下哪会罢手。要喝就喝吧。”任达智粗声粗气地说。
    酒过一巡后，周颖菲说：“这第二杯酒要敬华文修的，听说他在灵山遇上了仙女。”大家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华文修身上。华文修猜想是钟山乔说给周颖菲听的，反正瞒不了，干脆向他们炫耀一下。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没去灵山，这一辈子遗憾了。”
    华文修便把灵山之行叙述得有声有色，并着重把谢凤儿渲染了一番。轻盈飘逸的身姿，嫣然一笑的风韵，低吟浅唱的神态，激情表露的泪珠，渴望理解的眼神，天真活泼的笑脸，心灵手巧的机智，善解人意的聪慧。华文修把所有的美丽词藻都集中在谢凤儿一身。大家半疑半信。华文修又拿出手机，读了两人的临别对诗。并说文处他们都很欣赏她，不信可以问钟哥。
    周颖菲说：“就是钟哥告诉我的。他说那女孩清纯可爱，是个小美人。”
    任达智说：“文处真是偏心眼，下乡工作就带上我，游山玩水把我给撇了。华文修，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别让凤凰飞走了。”
    冯哲贤揶揄地说：“是呵，给文处提个建议，这般好事也要轮流转，别让一个人撑死了。要是我有这个艳遇，减掉几年阳寿也心甘情愿。我说文修，你是董永碰上七仙女了。如果你认为她是农村姑娘，就介绍给我吧。”
    “你要几个老婆，说点正经话，别把这美好的东西给玷污了。”周颖菲假装生气地说着冯哲贤。
    华文修说：“不瞒你们，这两天满脑子都是她了。第一次感觉到影视和文学作品中的恋情描写是真实的。我也不知道这一步能否走得下去。唉。”华文修露出一付坠入爱河中苦苦挣扎的可怜相。
    周颖菲同情地说：“平时多联系，想办法把她约过来一下，我们帮你美言美言，再施点巧计，一定能成。”
    “是哟，华文修说得再好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们渴望能早点揭开神秘的面纱，看看真正的凤凰传奇。”任达智自作主张地给谢凤儿取了个昵称。
    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取得好，很有诗意。就这样，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好久。
    文一帆从灵山回来后，武德仁在电话里告诉他，办公室给他安排了一套房子。文一帆很高兴，立即去了武德仁办公室。
    武德仁的办公室布置得比较豪华，是尹力平办公室的缩水版。
    武德仁拉着文一帆坐在沙发上，很热情地说：“文处呀，你的住房问题领导虽然作了交待，但房源很紧张，当时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不过，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最近有一个机会，我们调剂了一下，才好不容易出来了一套。”文一帆听出了武德仁的意思，连忙表示感谢。武德仁说：“感谢就不要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今后我有困难，你也会帮我的，是吗，文处。”文一帆说：“那是当然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帮我解决了生活上的大问题。”
    两人说了一会话后，武德仁便打开抽屉，拿出房门钥匙在手中掂了掂，然后郑重地交给了文一帆。
    文一帆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告辞而去出。文一帆边走边想，心里一番感慨。有了房子，才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北港人了。安居立业，安居永远在立业前面。有多少人一辈子为安居梦寐以求地奋斗，有多少故事讲述的就是安居的喜乐哀愁。市分行还有员工比我来得早，至今都没有分到房子，自己却这么容易得到了。当然，这是领导的特殊照顾，说白了，也就是自己的职位在发生作用。套用地方的级别，自己仅仅是个主持工作的副科，如果是更高的级别，享受的待遇就更不一样了。想到这里，他萌发了奇怪的感叹，从古到今，仕途犹如独木桥，桥下险恶丛生，但挤独木桥的大有人在。说到底，不就是图那个在祝词中写滥了的“事业有成或心想事成”嘛。“事业有成”说到底就是为了“心想事成”，职务越高，“心想事成”的目标值就越大。
    文一帆分的房子靠近城区中心，原是长江行的一个分理处，去年撤并了。这是一个四层楼的小房子，一楼做了自助区，放了一台ATM，上面三层是宿舍，一层一套。文一帆是四楼，三室二厅一厨一卫，净面积约九十平方米。房子虽然很旧，但地理位置很理想，四周不远处有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离医院和商业中心也不远，离镜心湖可能也只有三百米左右。文一帆很是满意，从内心里十分感谢武德仁。晚上，他给叶之萍打了电话，两人又高兴了一阵。最后商定，周末来搬家，因为事情很多，文静就不带来了，放在爷爷家里。
    周五下午，叶之萍来了北港，先看了新房子，然后在周边走了一圈。晚上，两人商量了需要添置的家电、家具、卫浴用品和厨房一整套用具。周末，文一帆叫上华文修、任达智、冯哲贤、朱乾鹏和周颖菲五人，众人忙了两天，文一帆总算在北港建立了“根据地”，有了一个不错的家。
第二十章 尚方剑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党委会议室。坐在上方的是各位党委委员，下方的是人事教育处的文一帆、包谨中、雷启明和钟山乔等人。
    尹力平从黑色的鳄鱼牌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叠材料放在桌上，点了根烟，看了看大家，然后缓慢地说：“前不久，文处长他们提出，要下去开展一次三项内容的工作调研。这三项是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劳动工资分配和员工教育培训。这是当前人事上的主要工作，于是，我就同意了。看了他们的调研材料，我是比较满意的，许行长也很赞赏。我和许行长商量了一下，要求他们在此基础上形成二〇〇一年的工作意见。初稿我和许行长都看了，认为还不错，建议上党委会研究。下面，请人事上汇报，然后，我们一个个地审定。”
    文一帆清了清嗓子说：“因为牵涉内容比较多，我和雷处还有山乔同志分别汇报。首先，由我汇报《长江行北港市分行2001年劳动工资分配办法》。讨论稿已在各位领导手中，我就不全文照念了。这次工作调查，我们一共到了六个行，主要是天河支行和岭南支行。两个支行各有特色，天河支行的工资分配办法是探索创新，重新洗牌；岭南支行是结合实情，抓住重点。”
    “我插一句，”尹力平说，“天河那个办法我看了，丛向阳倒是动了脑筋，比较勇敢，拿出一个全员业务计价的办法。可能也是背水一战吧。目前，据我了解，在全省也只有他们这样做了。暂不管成败如何，能动这个脑筋，就不简单了，产品计价应该是今后薪酬分配的方向，这种创新意识要肯定。一季度，他工资超了计划，我与文处长商量，还是恩威并施，既全行通报批评，又给天河支行补了缺口。好了，文处长接着讲吧。”
    文一帆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们通过座谈会和个别谈话，归纳了基层干部员工的建议和要求主要有以下四条：一是建议效益工资不下达到支行，市分行每个季度核定一个总数，通过考核办法，让每个支行去争抢，但各行应该有一个保底的基数。强烈要求取消当年的效益工资总额以各行上年经营目标实现情况排名来确定的办法。二是在经营目标确定上，建议要客观考虑明显的历史包袱，否则后进支行很难翻身。三是现行的工资结构基础工资比例偏低，低收入员工难以维持基本生活，建议要确保每个员工发到手的现金全年起码要有一万元。四是建议效益工资实行每月预发，季末清算，多退少补。”
    文一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根据我们的调研情况，结合我行的实际，今年全市的工资分配办法，我们作了比较大的调整：一是在类别上，将原基本工资、效益工资两个类别调整为基础工资、岗位工资、绩效工资和奖励工资四个类别。基础工资考虑基本生活，岗位工资考虑不同岗位责任的差别，绩效工资考虑工作业绩，奖励工资考虑经营管理目标任务。比例按4∶2∶3∶1切块管理，适当调高了固定部分。二是基础工资构成维持不变。三是在岗位工资上确定各岗位的系数，市分行分为四个等级，正科、副科、业务主办和办事员，系数分别为2.8、2.6、2.0、1.8；支行分为五个等级，行长、副行长、正股、副股和一般员工，系数分别为3.0、2.6、2.2、2.0、1.6。第一档，支行比市行高出0.2个百分点，体现了责任强度；最后一档，市行比支行高出0.2个百分点，体现了技能含量。四是在绩效工资上突出了争抢。今年，绩效工资这一块计划不下达到支行，由市分行统一掌握，统一考核，统一分配，按季考核，按月预发，季末多退少补。这样，就要求市分行计划部门要制定一个全行的业务经营季度考核办法，考核结果量化成分值，人事上每季按分值来分配各行的绩效工资。市分行机关这一块，处长按支行行长平均数、副处长按处长百分之八十、员工按支行员工平均数的1.2倍来计发。支行的绩效工资分配到员工，由各行根据本行情况，制定再分配办法。五是设立奖励工资来奖励各项经营管理目标任务完成比较好的支行，奖励单项工作出色的单位，奖励一年来综合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我汇报完了，请各位领导审定。哦，为了使这个办法更加直观，便于了解和记忆，我们画了一个示意图，各位领导都有，请大家看一下。”
    许佳新首先发言：“今年这个办法，我认真看了，感觉有三个特点，一是提高了维持员工基本生活这一块的比例，符合广大基层员工的要求；二是用岗位系数来确定岗位工资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尝试，系数的划分粗了点，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绩效工资由全行统一考核分配，首次实行了竞争机制，使工资发挥了杠杆的作用，有利于促进业务经营的发展。只可惜我们这一块工资太少了。据我了解，国外商业银行员工的主要收入就是来源于绩效这一块。因此，我认为今年就用这个办法试行一下，然后逐年完善它。”许佳新基本肯定了这个办法，虽委婉地说了一点不足，但又说了回来。文一帆知道许佳新是在引导大家的发言。
    林启运说：“办法还是有创新的，符合形势的发展。但我有一个小问题提交一下，市分行机关一般员工和基层一般员工比，岗位系数多0.2个百分点，绩效工资是1.2倍，是否公平？”
    杨谦辉笑着说：“我则认为人事部门在这个问题上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市分行机关的干部大多数是做管理工作的，在业务技术能力方面比基层的同志相应要强一点，有一部分人就是支行的中层干部选调上来的，有一部分是机关的老同志，业务管理经验丰富，工资高于基层的一般员工很正常。实事求是地说，总行机关干部收入比省分行机关高出很多，省行的又比我们高出不少，这是一个潜规则。何况按这个办法，市行的员工比支行的员工高不了多少。说到这个办法，我提点建议，市分行机关的绩效工资分配，应该与机关作风建设挂起钩来。”
    章必成接着说：“我谈点看法，这个办法与上级行的要求有点相悖，这两年总行强调工资分配要打破‘铁饭碗’，拉开收入分配差距。人事部门这个办法，却是缩短了差距，原来固定和浮动的四六开，现在倒了个头。如果过份地迎合基层员工的诉求，必会助长‘铁饭碗’的不良风气。”
    “我不这样看，”许佳新立即反驳，但口气是温和的，“原来办法的四六开，只是市行办法上提出的四六开，支行在实际分配上，基本上是平均分配，没有拉开差距，真实的固定部份还是占大头的。今年这个办法，全行统一安排的绩效工资是实打实的百分之四十，还有个百分之二十与岗位职能挂钩，不能完全算固定部分。我认为，同上级行的要求是一致的。说句心里话，我们北港分行，在工资总体水平低下的情况下，首先还是要保员工的基本生活，这是稳定的大事。如果部分员工收入太低，很容易诱发经济案件，过去我们有这方面的教训。我看这个办法上还要加一条，要确保全行每个员工发到手的工资收入全年不低于一万元，而不是人均达到一万元。”
    几个行领导争议了一阵子，最后基本上达成了共识。
    尹力平最后拍定：“大家的意见都很好，下面，我来归纳一下。有两项内容，请人事部门充实进去。一是市分行机关的绩效工资分配，不能那么简单地发到员工，要结合机关作风建设，制定一个挂钩的分配办法，由办公室依据《市分行机关作风建设考核办法》负责起草，由人事教育处负责考核分配。二是许行长提出来的‘确保全行每个员工发到手的工资收入全年不低于一万元’的建议，我完全赞同，要明确下来。这一块工资不能在计划内的总额中切分，工资来源由人事部门负责解决。这个办法就这样吧。人事部门要做好细致的宣传解释工作，我看那张示意图就比较好，深入浅出，一看就懂，要使每位员工都了解这张图。好吧，接着来。”
    文一帆松了口气，最难的方案总算通过了。他向雷启明示意了一下。
    2
    雷启明便就《北港分行2001年员工教育培训计划》进行了汇报。他简要地谈了六个亮点。亮点一，在课程上开设了基层党务工作操作务实，劳资改革宣教培训、市场营销技巧和柜面服务礼仪；亮点二，在培训方式方法上采用PPT多媒体演示教学、音像讲座和互动式情景教学相结合，彻底告别黑板和粉笔时代；亮点三，在授课质量上对兼职教师实行优胜劣汰制，每期培训班结束前，学员以无记名形式对教师授课能力进行测评，普遍认为不合格的，由业务处换人，没有合适的人就外聘；亮点四，在检验学习效果上实行期末考试、通报成绩和建立学员管理卡的管理制度；亮点五，在培训时间上错开工作繁忙的时间段，培训时间主要集中在酷热的夏季；亮点六，教育经费改过去支行按比例提取为市分行统提统支，百分之五十划拨支行，百分之五十统一使用，简化了学员参加市行培训自垫费用回行报账的繁琐手续，今后员工参加培训不再交纳任何费用。
    许佳新建议将学员的学习态度和成绩作为员工年度考核和提拔使用的一项内容。
    林启运建议教育经费五五开改为三七开，市分行为七。理由是支行没有常规的培训任务，也没有师资力量，培训的大部分工作在市分行。下拨百分之三十就可以了。
    杨谦辉建议对未完成学员培训计划和学员因违反培训纪律被责成退学的支行，要按缺额人数收取该支行的学杂费，防止有些支行少派人或派人凑数的现象发生。
    尹力平完全同意大家的建议，培训计划过了。
    接下来是由钟山乔汇报。几个行领导不太了解钟山乔，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他身上。
    钟山乔控制着语速，平静地说：“这次下基层调研，处领导安排我带了一个组负责党建工作，到了潇水县支行和船山县支行。总的感觉是，系统党委成立以来，基层党支部工作“两不管”的状况得到改善，思想政治工作的管理格局基本形成，党员组织生活状况有所好转。但不可否认的是，党组织建设在公司企业中的通病也毫不例外地在我们的基层单位中或多或少地存在。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基层党委重视党建工作仍不同程度地存在‘两张皮’或‘剃头担子一头冷一头热’的现象，党建工作还没有找到最佳的切入点，党建工作如何促进业务经营发展，在认识上还存在一定的偏差。二是各行党委的基层组织虽然进行了调整，更多的是在量上和表面上做文章，没有在质量上和合规上下功夫，如有的支部只有寥寥几名党员，有的支部党员人数达到二十多人，还有一些边远山区被撤销的营业所，所在地的退离休老党员，无法过组织生活。三是各支行基本上没有专职的党务工作者，就是兼职队伍也不稳定，去年以来，已有九个支行对党务工作者进行了换岗。四是‘三会一课’流于形式。普遍存在‘平时不过问，七一走过场’的现象，为了应付检查，在记录本上弄虚作假的情况也存在。另外，基层党员普遍反映没有合适的党员学习资料。五是缴纳党费不能成为每个党员的自觉行为。一些党员对缴纳党费的认识存在偏差，说明了我们对党员的党章教育还做得不够。近年来，由于我行在核定党员党费基数比地方上高了点，有个别党员牢骚满腹，特别是少数退休老党员反应比较强烈。六是党务工作者能力水平亟待提高。大多数党务工作者对党建工作的操作规程不熟，对工作的处理各行其是，很不规范。”
    钟山乔见大家都静静在听，没有人提问题，便放下心来。他接着说道：“以上是我个人通过平时掌握的情况和这次的调研中发现的问题。如有不妥，请在座各位领导批评指正。”接下来，钟山乔就《关于北港市分行当前基层党建工作的指导意见》，提纲挈领地汇报了八条措施。一是因地制宜地完善基层组织机构，市、县两级离退休内**员要单独设立支部。二是丰富基层组织生活，除按党章要求坚持‘三会一课’外，还要创新活动形式。三是市分行重新核定一次党费基数，对党员进行交纳党费的教育。同时，合理用好用足党组织费用，及时向基层困难党员提供救助，支持基层党组织开展一些有益的党员活动。四是无农村网点的区域，离退休老党员的组织关系就近转到地方，人事关系不动。五是加快解决党员‘空白所’和‘空壳所’的问题，一方面基层党委在对农村网点的人员调配中尽量考虑党员的调剂，一方面今后发展党员的指标计划要向农村网点优先和倾斜。六是抓紧编写党员学习材料。由市分行组织部组织人员编写，初步计划编写两本书，一本是每年一册的《党员学习资料》，一本是《基层党建工作指引》。七是在党员中积极开展“创先争优”活动，每年评选一批先进基层党组织和优秀党员，大张旗鼓地宣传党员先锋模范作用。八是建设一支优良的较为稳定的党务工作者队伍。
    《关于北港市分行当前基层党建工作的指导意见》，大家没有异议，一致通过。
    尹力平说：“这三个办法，请人事部门把党委会研究的修改意见补充进去，交许行长审定后，分别以党委文件
    和市分行文件印发，抓紧组织实施。《全行的业务经营季度考核办法》和《市分行机关绩效工资分配办法》这两个附加办法，请分管行长牵头并通知相关部门开始起草，下周先在行务会上研究。好吧，散会。”
    3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不久，包谨中和钟山乔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了。包谨中看看文一帆，笑着说：“搞方案写材料，就是怕上会，你一句我一句，结果不知如何修改，有时候还要重起炉灶，真不亚于一次毕业论文答辩。这次很顺利，终于完成了几件大事。”
    文一帆说：“是哦，我也松了口气。但是，尹行长也将了我们一军，我们到哪去弄一块工资来补满员工年现金收入不低于一万元的缺口呢？”
    “也许不要补，今年的工资额度肯定比去年高。万一要补，跑一趟省行找沈处吧。尹行长可能也是这个意思。”包谨中没有把这个问题当一回事。
    “你心里有数就可以，到时候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咯。”文一帆开玩笑地说，“好吧，我们已有了尚方剑，下一步就是组织实施。包处，你告诉大家，虽然这段时间比较辛苦，但后续工作还要衔接好，实施过程中还会暴露一些问题的，切不可掉以轻心。还有，这些办法大家赶紧自学消化一下，不管是不是自己岗位上的事，大家都要视同自己的工作，达到胸有成竹、如数家珍的熟练程度。”
    包谨中说：“好的，等会就去告诉大家。还有一件事，农村退休老党员属地管理的问题，请示了省行，他们叫打一个请示过去。前些天，山乔写了一个初稿，请你看看。”
    文一帆从包谨中手中接过一个手写的稿子，认真看了起来：
    关于将居住在农村的离退休人员中的党员移交地方党组织管理的请示
    省分行党委组织部：
    自系统党委成立以来，我行在执行上级行机构撤并任务中，共撤并农村基层营业网点21个，无形中造成了在农村定居的离退休、内退人员中的45名党员无法按时参加党的组织生活和正常交纳党费，有些党员同志长年不能到隶属的党支部过组织生活，党组织下发通知和进行联系也相当困难。由于党费不能代扣或代交，有的党员同志要步行或者乘车到数十里外的党组织所在地去交纳党费。随着撤并网点工作的继续进行，将还有更多的居住在农村的老党员面临这样情况。不久前，在我部组织的党建工作调查中，所有的农村基层党支部和部分党员对这个问题反映比较强烈。
    我部经过反复讨论，并经市分行党委会研究，认为执行总行党组[1998]47号文件中的第三条比较适宜，拟“将离退休党员的组织关系转移至地方党组织，参加地方党组织生活”。这样，既解决了我行党建工作中自身难以克服的问题，又使这些老党员可以在本地或就近参加组织生活，按时交纳党费，在本地的党建工作中发挥余热，充实自己离岗后的生活。
    妥否？请批复。
    北港市分行党委组织部
    二○○一年三月二十八日
    文一帆说：“可以。把落款日期改为今天。这样吧，请包处近期做好三件事。一件是做好这些老党员的思想工作，不能强行转出；第二件是，省行批复同意后，市委组织部你有熟人，你和山乔一起去请示一下，别忘了带上组织介绍信和省行的批复，争取他们有一个书面的东西下去。当然，应该客气点，别人毕竟不是非接不可。第三件，上述工作完成后，一鼓作气按要求办好转移手续。千万不要拖。”
    文一帆看了钟山乔一眼，说：“山乔，也交待你一个任务，党费缴费基数的重新核定这项工作就归你了。参考面，一个是其他地市的兄弟行，一个是地方上相近的部门或单位。原来我也听说我们的基数比别人高点。”
    文一帆又看着包谨中说：“学习材料的事，还是请包处全盘负责，争取‘七一’前能把第一期学习材料编印出来。人手问题以本处人员为主，如果有困难，在基层抽调一至二人也可以。尹行长和支行领导那里我来说。”
    包谨中和钟山乔离去后，文一帆想了一下，给雷启明打了个电话：“雷处，劳资方案通过了，宣传解释工作的第一步要到支行的人事监察部。你定个时间，开一个人事监察部经理和劳资员会吧。培训的事也要着手安排。哪天去一下干校，教学设施的添置，学习用具的补充及后勤上的一些东西，都要摸清楚，做一个预算，提交财务管理委员会，尽快把准备工作做好，看能不能五月份办两期培训班。”
    雷启明说：“会议就定在下周吧，包处那边的工件也可以一起布置。培训嘛，五月份保证一期，争取两期。投影仪及配件的采购，兼职教师的聘任及教案的制作等准备工作要一段时间。”
    “好，就这样吧。包处的工作我告诉他。主要还是新的工资分配办法的培训，要做成幻灯片，直观和新颖一点，你来主讲。”文一帆放下电话后，身子往椅背一靠，吐了口长气。
第二十一章 “一刀切”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豫都到北港是一条高速公路，小车约两个小时的路程。
    进入五月，江南已经是雨季。远山，峰峦奔突、云山雾沼；近处，烟雨蒙蒙，万物并秀。公路两旁，成片成片的油菜已告别了金色的亮丽，接近成熟的籽荚沉甸甸地随风摇曳；人们穿着雨衣和高靴，稀疏地散落在水田里，旱地上；小憩的水牛寻觅着可口的青草，时而看看公路上狂奔的车流；冒着黑烟的手扶拖拉机狂叫着，在泥海中拉出一条条白浪。这一切，组成了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图，呈现出“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的暮春初夏的景象。
    坐在车上的文一帆，无心观花赏景，默默地在思考。他此时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家里的工作进展顺利，人事工作会议已开过，员工培训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忧的是省分行这次人事工作会议是精减人员和网点撤并工作的专门会议，任务数是背靠背的，北港的任务很重，精减人员任务是去年的四倍，撤点任务是去年的三倍。而且还有一个令人头疼的政策：满三十年工龄的员工（含市分行的中层干部和支行行长），一律办理内部退养。考虑司机梁山在身边，文一帆给包谨中发了一条信息：“速查全行三十年工龄的人数，其中科级干部多少。暂时保密。”
    半小时后，包谨中回复：“约一百二十人。科级干部十四人。”
    文一帆又发送：“晚上七时，召开处务会，周颖菲记录，请你通知并准备好去年双精简的资料。”
    包谨中回复：“知道了，照办。”
    文一帆放下手机，往后伸展了一下身体，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了拜会沈斯山的情景。
    吃完中饭后，文一帆去了沈斯山办公室，两人促膝长谈了一个多小时。文一帆汇报了接任后的工作，得到了沈斯山的充分肯定。
    沈斯山说：“你的三个调研材料我们都看了，刘处长大为欣赏，已批转各市分行参考学习。开局很好，我为你高兴。”
    文一帆说：“肯定是师哥极力主张。目前仅是表面文章，实施起来估计不轻松。我已向尹行长立了军令状，到时候要请师哥大力帮忙。”
    “立了什么内容？”
    “北港市分行的人事工作在全省，一年进中游，两年进前三。”
    “目标不算高，比较客观，照这样下去，应该没问题。”
    “这次的精简任务太重了，万一完成不了任务，有影响吗？”
    “那不行，是指令性的，何况你还立了军令状。”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文一帆一眼，两人会意地笑了一下。
    “你们报上来的农村老党员组织关系属地管理的请示，处里马上会批复下去，同时准备抄送其他市分行，一并参照执行。与地方组织部门的协商还是由你们去谈吧。”
    “好的。能不能透露下一步人事制度改革的工作任务。”
    “目前不是很清楚，裁员撤点可能还要进行几年，裁员仅靠内退这种形式，成本也不低，后续问题不少，估计总行还会出台其他措施。机关机构调整，网点职能转换可能是下步的配套工作。一帆，这几年工作压力很大，要细致处理好果敢决断和谨小慎微之间的关系，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沈斯山有点不放心这位“大干快上，立功心切”的师弟，郑重地叮嘱了一下。
    想到这里，文一帆心里一紧，思绪又回到了下步工作上。
    到北港已经是傍晚了。文一帆拉着梁山，进了市分行附近一家小餐馆。因为经常光顾，与服务员很熟，服务员是位小姑娘，姓洪，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明眸皓齿，娇小水灵。文一帆总是想，这孩子不是不愿读书就是家里重男轻女，站在这里的要是女儿文静，真不知多心疼。由此，每看见这位小洪姑娘，便想起了文静，总带有一种慈祥和怜惜的眼神。小姑娘似乎也意识到这位客人特别和善，只要文一帆一到，她便眉开眼笑，主动招呼，特别热情。文一帆笑着与小洪说了几句话，点了三菜一汤，两瓶啤酒。
    文一帆先为梁山斟上啤酒，笑着说：“梁山，这段时间总是辛苦你，不好意思了。来，我敬你一杯。”
    梁山急忙站了起来，说：“文处，你平易近人，我喜欢跟你出差，有事你就叫我，没关系的。你总是那么客气，我承当不起。我也敬你一杯。”梁山喝完后，马上毕恭毕敬地给文一帆斟上，然后很有礼貌地回敬了一杯。北港市分行只有四辆行政用车，其他的都是行领导的专车。各部门为用车，与办公室闹意见的事时有发生。办公室对人事教育处比较关照，只要有车，都会优先安排。
    两人边吃边说着话。梁山说：“文处，是不是又要裁员了？上次的末位淘汰把我们搞得够紧张，我们当司机的一旦要下岗，不懂业务，其他事都不会干，谁要？文处，你要有机会，帮我挪动一下，安排我去搞信贷业务吧。当一辈子司机也不是个事，照这样下去，司机这碗饭还不知能吃多久。”
    文一帆说：“放心吧，哪个单位不要司机，就是万一要减少行政用车，我会留意，帮你找一个合适的岗位。”文一帆岔开裁员的话题，聊起了灵山之行的趣事。梁山听得津津有味，后悔死了那次不该一人回了北港。
    2
    七点钟，文一帆的办公室灯火明亮，大家正在听着文一帆传达省分行会议精神。
    文一帆神态凝重地说：“今年的减员和撤点任务都很重，减员任务二百二十七人，占在职人员百分之十。撤点任务也不少，五十七个，占网点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五。通俗地讲，十个人要走一个，网点要关闭四分之一，是前所未有的大精简啊！”
    “政策嘛，精简人员给了六个：一是继续执行长期合同工中男员工五十五周岁；女员工中干部编制五十周岁，工人编制四十五周岁的强制内退政策。二是从今年起执行员工不分性别，不分职务高低，满三十年工龄强制内退政策。当然，处级以上干部除外。三是从今年起执行长期合同工男员工五十周岁，工龄满二十五年；女员工中干部编制四十五周岁，工人编制四十周岁，工龄都满二十年的自愿内退政策。四是执行储蓄合同工男员工四十五周岁、女员工四十周岁的强制内退政策。五是辞退短期合同工。六是在病退上可以放宽政策，只要手续齐全，就给予办理，不考虑年龄。”
    长江银行在用工形式的划分上有一个衍变过程。上世纪八十年代分为国编（干部和工人身份）、大集体（储蓄代办员）、临时工（勤杂人员）。九十年代分为正式工（国编和转制代办员）、临时工（银企代办员和勤杂工）、九十年代末分为长期合同工（干部和工人身份）、储蓄合同工（转制代办员和返聘代办员）和短期合同工（暂聘代办员和勤杂工）。
    储蓄代办员的衍变较为复杂，上世纪八十年代，长江银行大量增设营业网点，每年都大量招收业务临时工，大多为员工子女和亲属，称储蓄代办员。早一些时候的储蓄代办员是总行给指标，地方劳动部门盖章承认的，属于大集体编制。后来，在省分行认帐的前提下，由各市分行又招了不少人，称银企代办员，没有进入人事编制，管理部门为市分行储蓄科。再后来，为了加强用工形式的归口管理，这些银企代办员通过业务考试，按成绩排名，一部分转为省分行管理的返聘代办员，有了一个名份。成绩差的一部分本应辞退，考虑到营业网点缺人，便留下下来，称暂聘代办员，由市分行暂管。
    文一帆起身添了杯水，接着说：“省分行今年不会下达撤并网点名单，原则上由市分行确定，省行审查。估计存款余额二千万以下的网点难逃一劫。大家谈谈，处里先拿出一个初步意见。”
    包谨中说：“去年精简五十五人，机构撤了二十个，从工作难度和工作量上看也不算轻松。今年的任务确实很重。先说减员吧，硬性减员我初步掌握约有一百五十人。三十工龄的一百二十人，按去年年龄段内退的标准，今年只有三十人左右，缺口有七十多人。这就要通过其他渠道走人，就要做细致的工作了。看来今年任务要分到支行，否则靠我们隔空打穴难度很大。按工龄减员比较复杂，参加工作早的只有四十五六岁，更难的还圈到了十多个科级干部，五十岁以下的就有两人。这么年轻就要回家，是大家始料不及的，更想不通，这个工作难做。撤网点嘛，撤这么多网点对业务影响很大，但比减员的压力相对小一些。这次撤点要接受去年的教训，不要以存款余额定标准，要综合考虑网点的各种因素，有些网点论外部环境很好，但就是存款搞不上去，有些网点内外条件都不好，可工作很有起色。我个人认为，主要是网点主任能力的原因。所以在撤点的问题上，可以采取下达任务，支行申报，市行实地考察，专业审查，党委审定的自下而上的办法。”
    文一帆连连点头，心里暗暗称赞包谨中清醒的分析和思路。
    雷启明说：“今年的减员，我看主要在短期合同工上做文章。去年末的统计报表，我们有三百四十名短期合同工。按包处说的减员缺口只有七十多人，我看问题不是很大，储蓄合同工内退估计有十多人符合条件，我们还有去年就应该辞退的五十多名暂聘代办员，还有被撤销的农村网点炊事员，仅这两块就能凑满，自愿内退的也应该有一部分人。这样完成任务就绰绰有余了。因此，我倒认为任务没有必要下到支行，免得既影响业务工作，又弄得人心惶惶。撤点的措施，我同意包处的建议。”
    雷启明的话令文一帆心中一亮，气场一下大增，压力顿时释放了许多。文一帆为有这样的搭档感到自豪，一个是客观地分析了困难，一个能睿智地破解矛盾。文一帆看着周颖菲，笑着问道：“颖菲也说说看法吧。”
    周颖菲说：“我本是记录的，既然文处要我说，我也说几句吧。减员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能完成任务，我认为宣传不宜太施压，如果走的人很多，会为明年的减员工作带来压力。就像我们存款任务超额太多，明年存款工作一定被动。这次减员，能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我也同意计划不要下到支行。撤点嘛，要综合考虑网点设立时间，外部经济资源，金融服务环境，辖区存贷总量，网点资金规模。考虑细致一点，遗憾的事就会少一点。”
    雷启明带着诙谐的口气说：“文处叫你说，我还认为是客套话，真没想到你也是只雄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后，对你，我真不能等闲视之。”
    包谨中怪怪地笑道：“很有见地，真是我们人事处的一朵奇葩。”
    大家都笑了起来。得到大家的赞许，周颖菲有点不好意思，高兴得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文一帆笑着说：“颖菲是说得不错，合理的我们要采纳。这样吧，我们来确定一下，明天好向尹行长汇报。减员工作仍采取去年的作法，具体政策要求，省行没有给文件，只有一纸普通的通知，我们也以省行同样的形式通知到支行，除继续执行去年的政策外，明确四个‘一刀切’，长期合同工三十年工龄一刀切、储蓄合同工规定年龄段一刀切、暂聘代办员一刀切和被撤网点炊事员一刀切。这项工作请包处作好准备。涉及到副科以上干部，建议行领导逐个谈话，做通工作。撤点工作请颖菲拟写一个通知，设计一张网点摸底表格，请支行填报，一定要提出撤点初步意见，我们参考支行意见，再来下计划。实地考察和专业审查工作就由零售业务处牵头组织吧。省行要求十月底完成撤点任务，我们争取在三季度落实到位。”
    第二天上午，文一帆和包谨中到了行长室，向尹力平汇报了省分行的会议精神，汇报了本处的初步意见。
    听完文一帆的汇报后，尹力平感到事情很紧迫，下午就召开了减员撤点议题的党委会，零售业务处处长余剑村和财务会计处处长董仕进列席了会议。会议肯定了人事教育处的思路，同意付诸实施；明确了先撤点后减员，时间定在七月份启动，九月份结束；确定了撤点工作由人事部门主抓，零售业务处和财务会计处全力配合。会议还明确了满三十年工龄的支行和处室主要负责人，一律办理内退，所在单位和部门，今年年内指定一名副职暂时负责工作，不下文件，口头宣布；副职缺额较多的支行由人事部门拿出调剂意见；内退的正副科级干部统一由市分行党委组织集体谈话。
    关于指定一名副职负责工作，文一帆明白尹力平的用意，口头宣布负责工作和下达文件主持工作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是临时的，随时可以换人，特别优秀的也有提拔的可能；后者是准备接任的，不出意外，一年左右就可以转正了。因为时间太紧，合适人选没有考虑成熟，只有这样了。
    减员撤点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相关的消息同时迅速传播开来，对于北港市分行来讲，不亚于一场挟带电闪雷鸣的暴风骤雨。多少年在和风细雨中平静生活的人们，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没有任何应对的思想准备。第一次感到现实的残酷，第一次对生活充满惆怅，第一次为工龄长、资历深而烦恼，第一次为人到中年而羞愧自悲，第一次对未
    来的归宿茫然失措，第一次感到有工作就十分美好，第一次仅为年少就高呼万岁。
    3
    当下，北港分行最忙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尹力平，电话铃吵得心烦，手机烫得要爆，电话不接手机追过来，手机不接电话追过来，所有人一反过去的温良恭俭让，变得浮躁起来。有即将内退的科级干部发牢骚撂担子的，有为撤点持不同看法的，有为辞退短期合同工讨价还价的，出言不逊，指桑骂槐，牢骚满腹，胡搅蛮缠等众生相一并显露出来了。
    一个是文一帆，面对着如集束炸弹般的来电，他唇干舌燥，嗓子冒烟。他关上手机，走进包谨中他们安静悠闲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两手揉着太阳穴，说：“怎么回事，电话怎么都往我那里打？你们倒自在清闲。”
    包谨中帮文一帆倒了杯开水，笑着说：“我们又不能拍板，他们眼皮又浅，肯定是找你。”雷启明也附和着，“我们也心疼文处，可帮不上忙。”
    文一帆说：“这些工作都是我们在一起初议的，党委会上决定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哪有压箱底的宝物。你们不要往我身上推了，主动解释解释，我也就轻松一些。是不是？”两人连忙点头。三人又聊了一会工作，文一帆好像听见自己办公室电话铃声，赶紧回去了。
    查了一下来电显示，没有行领导的，也没有省行的，文一帆才放下心来。他重新打开手机，信息蜂拥而来，他数数，有30条。浏览了一下，大多是手机打不通，改发信息的，问的基本上是减员的政策问题。他心想，不是通过电子邮箱群发了吗？他马上拨通了周颖菲的电话：“颖菲，减员那个通知发下去没有？”
    周颖菲说：“党委会的第二天上午，我就发给了各行人事监察部和市分行各处室内勤。”
    文一帆心想，这件事可能处理得太轻率了，应该下个文件，但省行说怕授人以柄，自己也就上行下效了。他有点后悔，但也只有如此了。他对周颖菲说：“这个通知立即增发给各行一把手和市行机关部门主要负责人。”落实以后，他又给包谨中去了个电话，请他再给各行人事监察部经理追个电话，口气要严厉点，要求这些经理们耐心地做好宣传解释工作，不要把自己能回答的问题都往市分行推。刚挂上电话，铃声又响了，一看，是尹力平的电话，叫他过去一下。文一帆拿着本子匆匆地下楼去了。
    尹力平办公室没有别人，文一帆叫了声尹行长，便轻轻地坐在他的对面。
    尹力平皱着眉头说：“这几天吵得不得安宁，你可能也一样吧。这也是个教训，这种事，以后事先要开个大一点规模的动员会议，把文件方案发下去，透明度也高了，工作会好做点，我们的压力就会小一些。我也知道上级人事部门的苦衷，其实也没什么，全国这么大的声势，哪有不知道的，今后就算有劳动纠纷，少一个红头文件也无济于事。”
    “我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下次还是要把工作做细一点。”文一帆低声地回答。
    尹力平笑了笑，口气温和地说：“我不是为这事找你，有几件事我们再商量一下。我琢磨着，今年减员应该没有好大问题，业务岗位上的短期合同工，没有必要全部辞退，我想，城区支行这次就不动，否则有些网点就要关门了。农村行，你去摸一下底，人员紧张的支行，征求一下行长的意见，就留几个吧。但不是全部开绿灯，人员充足的支行全部走人，像叠峰、潇水和岭南等支行。这是一件事。第二，关于自愿内退政策这一条，我的意见宣传动员点到为止，要考虑为明年储备点资源。长江银行七十多万人，听说要精简三十多万，这还是刚开始，来日方长。第三是这次要内退的科级干部，现在别指望他们安心工作了，我还真有点担心出事。我已和省分行刘处长沟通过，他说，口头宣布暂时负责工作的人选和副科干部的平级变动，不用征求省行的意见，本行党委会形成记录就可以了。我看下周就通知他们到市行集中谈话，把工作移交掉。再就是安排他们出去旅游一下，为长江行干一辈子了，就这样毫无思想准备地离去，谁都接受不了。路线远一点，时间十天之内，多花点钱没关系。去年内退的科级干部也一起去吧。你们去安排一下。”尹力平说得很动感情。
    文一帆应允了一声，心里也酸酸的。
    尹力平接着说道：“再说说撤点的事，今年计划太重，存款工作算是没指望了，收息和清收工作都会有影响。好就好在全省都在撤点，都会受影响。在撤点上要反复论证，撤并真正的低效网点。要用历史的发展眼光辨证地看问题，要把撤点看成是一次战略大转移，要把撤点转化为以退为进、养精蓄锐的源动力。撤并的农村网点所有员工不能进城，一律安排在农村网点；无农村网点的支行，被撤网点的员工绝对不能进机关。网点多点人不要紧，如明年减员力度加大，必会自然减员，到时要想从机关调人到网点，工作是很难做的。就这样，去安排吧。”
第二十二章 充满火药味的集体谈话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会议桌上摆着刚上市的新鲜水果，还均匀地放了几包香烟。马上被三十年工龄“一刀切”的十多名科级干部稀稀拉拉地围坐在桌旁。会议室乌烟瘴气，气氛压抑，人们神态各异。这个会议室每年都要来上几次，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有人这样感慨着。也有人脸色阴郁，孤单地想着心事。也有些人苦笑着大声地发着牢骚。也有人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与别人不着边际地扯着闲话。这时，招待所穿着时尚的漂亮姑娘正在给他们沏着新茶，扑面而来的幽幽茶香和身上淡淡诱人的香味，似乎没有引起大家的兴趣。往日开会，这些姑娘进来沏茶添水时，大家有意无意地都要看上两三眼，有的眼睛还会直勾勾地扫着姑娘们的胸脯和臀部。参加会议的人事教育处三个处长，带着微笑，热情地招待着大家，尽量地拉扯一些趣闻轶事的轻松话题，引着大家说话。
    一会，市分行领导鱼贯而入，坐定后，会场一片肃静。
    尹力平目光环视一圈，微笑地向大家点头示意，然后，语调深沉地开了头：“各位，今天是一次特别的会议，我工作二十多年，从部队到地方，第一次组织这样的会议。市分行党委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也相当惋惜。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却要脱下行服，离开热爱的工作岗位，离开为之奋斗几十年的深深眷恋的事业，离开一路风雨兼程、同舟共济的战友。”
    他顿了顿，深有感触地接着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干部啊，这里，我不多说了，简单地说几个人吧，比如说清收办的王主任，是多么好的同志，工作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一身正气，从不叫声苦，喊声累。去年全行收回几千万元老贷款，哪一笔不凝结他的心血！又比如说温石支行的柳行长，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在任何岗位上都能敬业守责，能上能下，从不计名利得失，一个纪律松驰，人心涣散的支行，两年不到的时间，就被他整顿得井然有序，风清气正。不就是因为当兵早点嘛，当行长还不到三年，就要退了。还有我们船山的胡行长，作为副职干部，样样业务都精通，分管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是历届行长的好助手，好管家！”
    他言词恳切，字字珠玑：“同志们，我们都是领导干部，受党教育多年，都知道进入21世纪，国有企业的改革已向纵深推进，同行业的竞争更趋向白热化，长江银行要在竞争中生存下去，必须要经历脱胎换骨的阵痛，必须要有一部分人冲锋倒在最前面。我们看看曾经风光的商业系统和粮食系统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好就好在还有固定上升的工资收入，还有时刻关心我们的娘家，我们还是长江银行的员工，我们最后的归宿还是长江银行！大家要正确理解总行的战略意图，振作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的今天也是我们这些目前还在岗的人的明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明朝有位名人叫洪应明，他有副对联是这样写的：荣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希望大家能从中受到启发。大家还有什么要求就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想办法满足大家。”
    尹力平的一番话，像一股股清泉，沁入了在座的每个人的心田。像一阵阵清风，拂去了这段时间人们心中的烦燥、焦灼和恼怒。
    王主任带头发了言：“尹行长，我们理解你的难处，谢谢你这么苦口婆心地开导我们。这些天，我们也反复思考过，虽然心里不平衡，但全局观念还是有的。我们服从组织安排。反正现在也无心工作了，请党委早点安排人接移交吧。”
    尹力平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赞道，真是个有智谋，顾大局的好心人。
    接着，柳行长也表了态：“说心里话，我还只有四十六岁，从来没有思想准备这么早就回家休息。既然碰得这么巧，也就认了吧。我十分感谢尹行长刚才对我的评价，也感谢多年来对我的关心。以后，也希望行领导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别让我们凉了心。说心里话，我这一辈子虽然没有过人的表现和优异的成绩，但能光明磊落做人，踏实努力办事，对得起长江行，对得起我自己，没有为个人带走遗憾，也没有为单位留下后遗症，干干净净走人咯。”柳行长显得很激动，脸上涨得红红的。
    唐桥县支行李行长说“我已有五十多岁了，与年青的行长比，在工作时间上，还赚了点。唉，想起一些事，心灰意懒，看透了。比如说我们这些科级干部算什么东西，要我们干工作，我们是领导干部；要裁员，我们便变成了一般员工。凭心而论，我们这些基层的科级干部哪个不是‘媳妇熬成婆’，长年累月地一枪一弹拼出来的！上级行那些主任科员能比吗？我建议市分行向上级行反映反映，要善待基层单位这些科级干部。长江行的高楼大厦，是靠基础撑住的，我们这些科级干部才是基础中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李行长的话引起了共鸣，不亚于在已趋于平静的水面上有意无意地投下了一颗炸弹，会场一阵波动，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愤愤不平的，有唉声叹气的，也有言语不逊的。
    有人大声地责问，“处级和厅级干部为什么不内退，这不是明显地把我们不当数！”
    有人赌气地说：“要不科级干部就别设了，让上级行直接管到底吧。”
    也有人后悔莫及地说：“为了履行这个科级干部的职责，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周末和年休假的概念，放弃了爱好，牺牲了休息，耗尽了心血，弄得一身的毛病！在外交流期间，几个月不回家一趟，老婆爱不了，儿女管不了！现在倒好，提前退休，不大不小的年纪，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生活费，叫我们今后怎样过日子？早知今日，何不当初！有权的时候，早就应该去找一条生活出路，去谋一个第二职业。唉！”
    还有人显得很激愤：“人家党政部门可不是这样对待科级干部，自愿提前退位的，经济待遇不变，与在职的一样，百分之百享受工资福利待遇。长江银行这样强迫我们提前退休，太没有道理了，太没有人情味了。”
    ……
    此刻，会场像是点燃了导火线的炸药桶，一触即发。
    2
    就在会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许佳新及时站了起来，面带笑意地与几个发牢骚的人对接了一下目光，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大家不要太激动了，冷静一下吧。科级干部是基层行的领导干部，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特别是我们一线的支行行长。科级干部与上级行管理层的领导干部是有区别的，与一般员工同样有区别，这一点是客观存在的，也是无可非议的。在科级干部待遇上，上级行是关心和关怀的，政治生活、工作待遇和工资福利与一般员工完全不一样，大家哪个不心知肚明。我们的领导干部大多数也是从股长、科长干上去的，哪个不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啊，级别不同待遇就不一样，道理很简单，战争时代哪不是排长连长带头往前冲；在抢险救灾中，哪不是基层领导干部和党员走在最前列。我们能去攀比所有的领导干部吗？我们能去要求所有不同级别的干部一律平等吗？大家好好想想。说到待遇问题，我们也不能光跟好的比，也要看看差的。这个差别是避免不了的，这就是行业的差别，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就是在银行系统内，同一级别，从事同样的工作，行与行之间的工资福利待遇也不同，我们的工资就比那些小股份银行低得多。今天，我们坐在这个会议室里，在这个场合下，争论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吗？政策是上级行制定的，而且是指令性的，现在已进入了实施阶段，谁也不能改变它了。这就好比战场上冲锋号都吹响了，你还能犹豫退却吗？”
    许佳新和蔼地看看大家，见大家都不吭声，便接着说：“我倒是很赞赏刚才李行长说的话，自己马上要退下来，还为在职的科级干部待遇而理性的呼吁。我们市分行这一级，靠得是我们的科级干部带兵打天下。就是你们不提，我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会在合适的时候，向上级行积极反映的。”
    许佳新说得很实在，很客观，既言语温和，但又口气坚决。大家思考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接着，又有几个人发了言，都敞开心扉地谈了对这次减员的看法，谈了几十年的工作感概，谈了自己对长江行的依靠，普遍带有一种伤感、迷茫、失望和纠结的心情。大家说到最后，都表示服从安排，但也提了两条建议：一条是工作这么多年，没有出去玩过，要求出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希望能走远一点。第二条是在基层的人员提的，城区支行的也积极响应，要求把内退科级干部的人事工资关系转到市分行机关，参加市分行机关内退人员的活动，享受市分行同级内退人员的福利。
    尹力平当场拍板同意，叮嘱人事部门抓紧落实。同时也向大家宣布了后天移交工作的决定。
    其他几位行领导在会上也发了言，说了些感谢、安慰和祝福之类的话。
    然后，大家喝着茶，抽着烟，吃着水果，谈着旅游的行程，气氛逐渐地活跃和谐起来了。文一帆知道尹力平没有在讲话时宣布大家去旅游的决定，是故意留了一手。由他们提出来，表示采纳，就成了尊重他们的意见，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与自己主动提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晚上的酒宴在食堂大包厢里，安排两个桌子，一个大桌子，一个是十人的桌子。大桌上是尹力平、林启运、杨谦辉、章必成、武德仁、包谨中、雷启明和几位正科级的内退干部，剩下的位子，由杨谦辉点了几个能喝酒的支行副行长过来；小桌上有许佳新、文一帆、汪和贵、梁文举和余下的六位内退干部。尹力平对这次酒宴很重视，按照接待上级行领导的标准。主菜安排了河豚，甲鱼和海鲜，酒水安排了五粮液。另外，每位内退干部都得到了一个红包，大家为之一动，深深地感到市分行的关心体贴。
    酒斟满，菜上桌后，尹力平站立，举起了酒杯，脸带微笑地说：“今晚，我们怀着依依不舍的复杂心情，欢送各位行长处长离岗休息。在这里，我代表市分行党委，感谢大家多年来为北港分行的发展作出的贡献。明天，将是你们人生中的又一次转折，相信你们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度过磨合期，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借此机会，也衷心祝愿大家生活愉快，家庭幸福，吉祥安康！”
    会场一片掌声，但不是很热烈。
    尹力平接着说：“今晚，我们备了一点好酒，算是代表我们的一点心意，大家要喝好哇。”说完，与大家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干。
    大家一齐响应，一个不拉，互相碰了杯，高脚酒杯在碰撞中发出连续的轻脆的悦耳声音，就像一阵强风吹动着一组组玻璃镶嵌的风铃。
    一会儿，内退的干部们都前前后后地走下了座位，依次地敬各位行领导和各位处长的酒，说着贴心和感谢的话。领导们亲切地与大家碰着杯，不断地夸奖着，赞许着，叮嘱着，场面很感动人。然后，王主任他们互相敬着酒，说着告别的话，大家显然很激动，握着手，拍着肩，心里都是酸酸的，有几人还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几个行领导时刻注意控制着场面，一边劝慰着，一边热情地回敬，同样是每个人都要敬到。为了让大家忘却烦恼，有一个友好的氛围，行领导没有了往日的谨慎和威严，也完全放开了。酒宴被热气腾腾的气氛一**地推向了高峰。文一帆和武德仁他们喝得更多，散场时，腿都站不稳了，坚持着送走客人后，才跌跌撞撞回到各自的家里。
第二十三章 处长不在家的时候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这几天，文一帆、包谨中和雷启明分别陪着许佳新、杨谦辉和林启运到相关支行去宣布调整班子的决定。
    华文修是人事组织岗，刚刚忙完全行党费基数的摸底统计和部分科级干部调整的一些材料工作。此刻，他站立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重新坐下，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地眯上了眼睛，想着心事。
    华文修离开灵山后，与谢凤儿通过几次电话，知道在许风的帮助下，贷款办成了，现在正在进行紧张的鸡舍扩建。两人没有谈其他事，也没有谈诗和诗人，好像心无旁骛，一心只关心养野鸡的大事。听声音，谢凤儿仍是那样甜甜脆脆，天真单纯的样子，对华文修没有一点思念和关心的口气，更不问工作之类的事情。华文修感到很失落，这些天来，做事心不在焉，食欲也不太好，似乎消瘦憔悴了一些。他经过反复的思考，为了体现庄重，终于决定给谢凤儿写封信，表明自己的心迹。幸好上次分手前留了心，问了凤儿的通信地址，不然又是一个难题。通讯手段相当发达的21世纪，自己还要像小学生那样铺纸运笔，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拉开抽屉，发现要去办公室领信纸。他心想，罢了，我还是先在电脑上写个初稿吧。他在电脑中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文档，在目录下建了个文件夹。取个什么文件名？他偏偏头，突然想到任达智给谢凤儿取的昵称，便敲了个“凤凰传奇”。看着这个文件名，他得意地哼哼一笑。他抬头看看任达智和朱乾鹏的卡位，都没有人，估计任达智又到隔壁女生的办公室聊天去了，朱乾鹏可能又去了档案室。华文修新建一个word，设好了参数，开始聚精会神地写信了。
    凤儿：
    近安。
    灵山分手，已有月余了，虽然通过几次电话，但无法释怀我对灵山的向往，对你的思念。一晚两天的灵山之行，虽然极其短暂，但我却在灵山丢了魂。你别笑，真是丢了魂。这些天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全是灵山，全是凤儿你那轻盈飘逸的身姿。请恕我冒昧。
    灵山，脱尽尘埃，清澈秀逸，滋生着我所追求和向往的梦境，是现代生活中的一块绿洲和净土，它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和冷漠，没有外面世界上的喧闹和繁杂。只有温情友爱，宁静和谐，灵魂能够得以憩息，可以让我暂时忘却荣辱得失，沉浸在田园牧歌式的“诗化生活”中。哦，也许我表述得过于空洞虚无，请原谅我的书生气。
    养鸡场的扩建工程进展如何，你和大叔两人肯定累得够呛，有些重活一定要请人，不要把钱看得太重，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哟。如果我在这边能帮得上忙，一定不要客气咯。
    很关心你的事业，但目前不能前往，只能是一种遥远的祝福。处里工作最近很忙，上次在灵山，文处长也讲过，你应该还记得，现在我们又开始减员撤点了，而且任务很重，员工又在怨声载道了。等忙过这阵子后，我一定去灵山看你们，寻找我丢掉的灵魂。灵山其实也不远，只要心诚，就在眼前。你说是吗？不打扰你了，我摘录了一段柯愈勋的《心呼唤心》作为结尾吧：
    在茫茫的人海里/命运在等待着命运/在茫茫的人海里/心，在呼唤着心/心，在呼唤着心/要通过怎样的路径/要通过怎样的考验/才能找到意中人
    不赘，转告向大叔大妈问好，祝全家顺安！
    华文修
    2001年初夏
    华文修默读了两遍，修改了一下，比较满意。心想，写得有点像散文，还算含蓄，但明眼人一看就懂，就作是投石问路吧。如果谢凤儿不回应，也不至于丢面子。华文修在办公室领了信封和信笺，端端正正地抄写后，写上信封，便去了不远的邮局。
    2
    钟山乔和冯哲贤最近比较忙，今年的员工培训下周就要开班了。这些天，钟山乔带着冯哲贤，马不停蹄地多次往返市分行和培训学校，筹划着准备工作。投影仪已安装好了，教室也重新整理了一下，水电都检查了一遍，被子洗了，环境卫生搞了，培训用品都已购买，授课教师也差不多定好，但部分课程要外聘教师。钟山乔拖着冯哲贤帮忙，他称，培训工作也属于冯哲贤的员工管理岗的范畴。
    此时，钟山乔边向烟灰缸弹着烟灰，边对冯哲贤说：“哲贤，今年培训的材料和表格比较多，要写一个领导在开班典礼上的讲话，还要写一个员工培训管理办法，要设计一个课程表和学员管理卡，还要设计教师授课测评表。材料嘛，我来写，表格全部由你来设计，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冯哲贤淡淡一笑，然后说：“你自己挑了重活，我还有什么不可以。我建议那个领导讲话暂时不要写，征求下处长意见，也许可以不写。文处你也知道，你写的东西能合他的胃口吗？”
    “我认为还是要写，如果是雷处讲话呐。准备工作还是充分些好。哎，有些支行到现在还没有报第一期的学员名单，不知他们收到通知没有，你帮我催问一下，要确保学员一个都不能少。”
    两人边干活边聊天，先是绘声绘色地聊起了市分行党委与内退科级干部集体谈话的紧张情形，由于是听来的，有些情节显然是添油加醋。
    接着，钟山乔说：“文处叫我去联系旅行社，我已与国旅谈妥，路线是云南的景点，十天六飞，行里这次要花不少的钱。这次的行程和费用，听文处讲，尹行长已同意了。云南方向，据说是目前国内游最热的路线。我要求旅行社一定要派一名漂亮的导游小姐，他们满口答应了。”
    “不知是文处带队，还是包处带队？”冯哲贤看了看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估计三个处长都不会去，一是最近很忙，二嘛，带队是个苦差事，很累的，而且都是马上退下来的领导，难伺候。”
    “看来带队的，不是华文修，就是任达智。真美死了他们。”冯哲贤酸溜溜地说。
    近几年北港分行基本上没有组织员工出去旅游，一是经营状况不好，费用紧张；二是经营管理目标一直在全省排名靠后，行领导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有公费旅游的机会，作为北港市分行的员工，是很奢侈和向往的美事。
    一会，谈到了华文修。冯哲贤说，“华文修最近像是丢了魂似的，我猜都是那灵山养鸡姑娘勾了魂。”
    钟山乔说，“那姑娘确实不错，连我这个女儿都有一般大的中年人，脑子里也时常浮现她。”说后，他觉得有些不妥，马上解释，“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也仅仅是养眼。我看文处的眼神，对她也是很喜欢的。你呀，也不要笑文修了，落到你头上，早就得了相思病，跑到灵山去了。”
    “钟哥，哪个男人不爱美女，除非有病，你也不用解释了，越描越黑。我真想看看这个凤儿是个什么妖精，弄得人事处老老少少的帅哥们一个个魂不守舍。”说到这里，两人乐滋滋地笑了起来。
    3
    周颖菲这几天忙得一塌胡涂，减员撤点的日常工作都在她这里。杨美琳看她心烦意乱，便主动来帮她。这会，周颖菲在撰写《关于撤并营业网点有关事项的通知》，杨美琳正在整理各行上报的撤并网点摸底情况表。
    杨美琳对周颖菲说：“颖菲，有几个支行没有撤点意见，是不是不打算撤。我帮你问一下吧。”
    周颖菲说：“你告诉他们，其他行都有撤点意见，不撤是不行的。催他们赶快选报一下，等市分行下令就要挨批了。”
    周颖菲的撤点表格设计得比较细，便于分析网点历史情况和发展趋势。摸底表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基本情况部分，其中有网点设立时间、网点人数、近三年对公存款和储蓄存款年末余额及市场份额、上年末各项贷款余额及市场份额。二是金融环境部分，其中有其他金融机构个数、上年末各家金融机构对公存款和储蓄存款余额及市场份额、上年末各家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及市场份额。三是周边经济资源部分，其中有辖区人口总数、上年GDP、乡镇企业个数及生产总值、机关事业单位人数及工资总额、外出务工人数及辖内汇兑总额。四是审查确定部分，其中有支行初步意见及主要理由、市分行管理部门意见及理由、市分行党委审定意见。文一帆曾告诉过周颖菲，余剑村处长审查表格时，大为赞赏，很器重她，说她放到人事上大材小用了，要求把她调到零售业务处去。周颖菲听了很受用，但心里说，八抬大轿我也不去。
    据说，钟颖菲这个“创意”使支行大受其苦，纷纷向零售业务处反映此表填报难度太大，要求修改。余剑村态度很坚决：再难也要填报，总没有比组织存款难。而且要实事求是，发现胡编乱造，严肃处理统计人员。
    保险统筹岗的宋枫霞干的是技术活。人事工作难在劳资这一块，劳资这一块又难在养老保险统筹上。保险统筹岗，既要懂劳资，又要懂养老保险统筹。劳资工作政策性强，前后衔接性强，一般情况下这个岗位不太调整人员。在这个岗位上，要细心，如果搞错了别人的工资，事后很难补救，那边审批表进了上级行，这边又进了人事档案。
    劳资岗和保险统筹岗都有较强的独立性，不太受其他工作影响，也不是一个热门岗位，工作人员要有较强的理解能力和精算能力，工作既比较辛苦，又很难有发展前途。因此，这个岗位女性多，有些人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干到退休。
    长江银行于二〇〇〇年十二月起，在职员工正式参加豫都省省级社会养老统筹，离退休人员实行养老金社会化发放。地方社保部门从一九九八年开始接收行业统筹企业的退休人员，并把一九九九年至二〇〇三年这五年称为过渡期。过渡期内的退休人员退休金，可按原行业统筹计发办法计算，也可按地方计发办法计算，就高不就低。过渡期后，即二〇〇四年元月一日以后，到龄退休人员的基本养老金不再计发过渡性调节金，也不按原行业统筹计发办法计算，只能按地方计发办法计算。
    宋枫霞最近也很忙，刚刚完成今年元月份全行内退人员的一次调资，十月份第二次调资的准备工作现在又开始了。七月份退休人员增加退休费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这些工作别人一时也插不上手，只有宋枫霞一人慢慢地做，还要经常解答支行劳资员的咨询。
    任达智没有去女生办公室，而是被全为民请去帮忙策划“激情仲夏诗歌朗诵会”。任达智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深度眼镜里一双温和善良的眼睛，是一个性格开朗、为人谦和、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别人求他，只要办得到的，丢下自己的工作，加班加点都会去做。这会儿，他坐在全为民办公室里，笑嘻嘻地和两个靓妹主持人交流得火热。全为民一脸春风，买了点糖果和水果，时而提点要求，时而招呼大家吃喝，殷勤地忙个不停。
    朱乾鹏正在档案室忙碌着。人事处的档案存放，使用的是比较先进的轨道式密集架，据商家说，目前属全市第一家。这是文一帆手里添置的，人事处写了一个报告，尹力平爽快地批了。档案室里存放了全行近千册人事档案，配有空调、除湿器，灭火器，还有一整套办公设施。朱乾鹏每月有一半左右的时间在这里办公。档案材料的整理、调阅、拆装和数据采集录入，是必不可少的日常工作。如碰到全员工资调整或员工年终考核，大批材料要入档，那时更要忙上一阵子。
第二十四章 痛苦的抉择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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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帆他们回行后，撤并网点的工作摆上了议事日程。从《网点撤并摸底汇总表》来看，各行上报的撤点数超过了省分行下达的任务数，文一帆心里踏实了。但他仔细一看，有点不太对劲，有的行报得多，有的行报得很少，报农村网点多，报城区网点少。文一帆叫包谨中给尹力平和余剑村各送一份。等他们拿出意见后，再来研究计划。
    近两年内退的科级干部外出旅游的时间和行程也已经确定。行程是云南西双版纳和丽江，十天六飞。派谁去带队，文一帆、包谨中和雷启明三人一碰头，都说去不成。文一帆说家里事太多，根本去不了。包谨中说他走不动，马上就要忙撤点了。雷启明说他下周就要去办班，第一个班还是基层党务工作操作规程的培训，很重要。他还要求文一帆去参加开班典礼，说讲话稿都为他写好了。文一帆说这次开班典礼，他可能去不成，只能到时候再看。叫雷启明不要指望他，自己讲讲算了。哪天有空，过去看看学员就可以了。这次旅游由谁带队的事，商量结果，决定派冯哲贤去。文一帆随即打电话把冯哲贤叫了过来。
    看见处长都在，而且都注视着他，冯哲贤心里忐忑不安，紧张得不知是坐好还是站好。
    “哲贤，你坐下吧，有一事找你商量，”文一帆看看冯哲贤，亲切地说：“这次内退科级干部出去旅游的事，我们研究派你去带队。手头工作丢得下吗？”
    冯哲贤喜出望外，高兴地说：“谢谢各位处长。目前我手上没有什么工作任务，只是配合钟哥做一些培训上的事，现在已经做好了。”
    包谨中笑道：“你就谢文处吧，是他给你派了这趟美差。”
    “低调一点，不要去炫耀了，免得文修他们鼻子都要气歪。”雷启明打趣地说。
    文一帆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苟言笑地说：“我们考虑很久，还是决定由你去带队。你不要太高兴了，这次带队，责任很重。你的任务，一是搞好服务，二是保证安全，三是要让他们玩得高兴。请记住，你是代表市分行的，他们的满意，是对市分行工作的满意，他们如果有意见，便是对市分行有意见。这是一项特殊任务，一定要出色地完成。行程的总费用都与旅行社谈好，签了协议。具体事项你要事先熟知一下，要给他们每人发一份有行程路线、联系电话和注意事项的提醒函，还要在他们之间选两个队长，这样，在管理上你就轻松一点。你与导游要经常沟通商量，我给你个电话，去与她联系吧。哦，原则上不能增加费用，牵涉到费用的要求，不要随意答应，有特殊情况，要先请示后办理。”
    冯哲贤专心致志地在本子上记着，时不时抬头看着文一帆，一付认真倾听之状。文一帆讲完后，冯哲贤收起本子，站了起来，以表态的口气激动地说：“请三位处长放心，这项工作我绝对会办好的。”
    2
    尹力平主持行务会，专门研究网点撤并问题。与会人员每人身边都放了一张《网点撤并摸底汇总表》。
    尹力平从手提包中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极其熟练地完成了开盒、取烟、点火、吸吮和吞吐全过程。由于尹力平带头抽烟，其他行领导也抽，处长们有一半也是抽烟的，行务会变成了“烟雾会”。行务会时间比行长办公会时间长，研究的事项比较多，一般是半天，有时要一天。整个会场就像香火鼎盛的庙宇，烟味四散，烟雾飘绕。咽喉发炎的，感冒咳嗽的，肺部感染的，参加一次行务会，必定会雪上加霜，加重病情。会议室窗子比较多，不抽烟的人被烟熏得受不了的时候，会推开窗子，置换一下空气，但空调便失去了作用，春秋天倒好一些，冬夏天就坐不住了，只好又关上窗子，实在熏得难过，便装作接电话或上卫生间，出去躲避一下。
    尹力平瞅了一下桌上的表格，开门见山地说：“今年的网点撤并工作任务很重，前不久，人事部门和零售部门进行了摸底，各支行自报撤点六十个，比任务多出了三个。我大致看了一下汇总表，认为大多数还是可以的，有一些我感到有些问题，有必要通过今天的会议集中一下意见，再派人下去进行现场甄别。”尹力平看看林启运，“林行长先说吧。”
    零售业务是林启运分管的工作。林启运放下手中的表格，慢条斯理地说：“大规模撤点今年是第二次，去年撤点是省分行点的，全省都是按存款余额‘一刀切’。撤了过后，大家说‘一刀切’不太合适，认为还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比较好。今年，省行只管计划，动刀的权给了下面。应该说，今年在总结去年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结合各行的实际情况，是能够把‘误杀误伤’降至最低点的。但我一看，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今年市行的摸底表设计得很细，但支行操作得很粗，这是我的看法。有很大一部分支行仅是简单地把存款余额两千万元以下的网点删除，没有去认真考虑其他因素，致使撤的网点大多数都是农村网点。农村网点房屋都是我们自己的固定资产，有几个网点还是这几年新建的。农村网点也是我们惨淡经营多年建设起来的阵地，是我们的金字招牌，撤很容易，假如以后又要恢复就难了。因此，我个人的意见，农村网点不宜撤得太多，最少要保留百分之四十。”
    许佳新接着说：“撤点工作是要认真研究，撤掉了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没有后悔药吃。年初，我去了一趟岭南，路过我们过去的一个网点，虽人去楼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但还是完整的，这个网点只建了两年，崭新的房子哟。前不久，我又去了岭南，当我再次看见这个网点的时候，是一副破败凄凉的景象，枯叶满地，杂草丛生，两个窗户都被别人下走了，留下两个黑呼呼的窗洞，就像一双无助的眼睛乞求和怨恨地看着我。当时，我真感到心痛，差点流了眼泪。这幢房子到现在还没有处理，有关部门要抓紧操作。这次撤点真要认真权衡利弊，我同意林行长的意见。”
    许佳新这样生动地一形容，大家都有点伤感。
    会场静了一会后，章必成说：“撤农村网点是令人心痛，但舍不得孩子便打不到狼。说心里话，我不太赞同林行长的观点。现代企业制度提出的核心理念就是利润最大化。衡量一个企业的品牌形象，首先应该是经济效益。我们的农村网点，大多数在人民银行直管体制下就存在，相当一部分有三十多年历史了。这些农村网点，在经济效益上是不尽人意的。首先，你看看存贷款规模，与城区网点比，没有竞争性，更谈不上实力。一个城区网点存款余额少则几千万，多则一个多亿，而农村网点惨淡经营几十年，一千万左右的比比皆是，有些还只有几百万元。其次，从实现利润来看，效益比较好的只是凤毛麟角，相当一部分在保本点以下，是低效网点。我们再看，因为在管理上鞭长莫及，各类案件的高发区在农村网点，安全保卫工作的隐患也在农村网点。因此，多撤点低效的农村网点，有利于资源的合理配置，有利于企业的转型，更有利于经济效益的提高。”
    杨谦辉比较赞同章必成的观点，从分管工作的角度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农村网点的管理是一个瓶颈。从现实的情况看，农村网点就是一个纯生产平台。思想政治工作，员工行为管理，安全保卫工作和内控监督机制，在农村网点难以得到有效地落实。就连个‘集体学习日’都难坚持，为了应付上级行的管理工作检查，弄虚作假形成一色，安全隐患很大。从管理角度看，多撤点农村网点对管理有好处，对目前的业务经营影响也不大，毕竟在全行资产负债业务的有效总量上，农村网点占比相对比较小。”
    几个行领导明显地分为两种意见。与会的这些处长开始都认为林启运讲得切合实际，合情合理。听了章必成的发言，认为也有说服力，既切合实际，又符合改革的需要。好像林启运讲授的是历史学课程，章必成讲授的是经济学课程，都有一定的道理。大家一时不知道倾向谁，有一种无法取舍、雾里看花的感觉。
    林启运虽然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带着笑意，口气平和地说：“章行长说得也有道理。但有些观点，我认为值得商榷。农村网点发展慢，效益不太好，不完全是自身的情况，有深重的历史包袱，有很多的不可抗拒的政策性因素，也受农村经济发展的影响。这一点，章行长也应该很清楚。我们不能由此完全否认农村网点，要一分为二地分析农村网点的发展前景。目前，我认为有个不争的事实，就是我们的农村网点在发展速度、经济效益和社会影响力上普遍好于本地的其他金融机构。根据中央的农村工作会议，农村产业结构的调整、农业科学的综合开发和“三农”政策的倾斜，必将会给我们农村网点的发展带来很大的机遇，一举甩掉历史包袱，进入良性发展的时期。哦，有一点要向大家重申一下，我的意见不是不同意撤并农村网点，而是要保留一部分有影响力的、地理环境好的和发展潜力大的骨干网点。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孩子学习成绩暂时不好，就令他辍学。还有，杨书记对农村网点的分析讲了实话，我没有意见，但这一板子不能光打在基层网点，我们难道没有责任？就是把农村网点撤光了，谁又能保证以后就不出案件。”
    章必成看见林启运有点不悦，和解地微笑了一下，没有接林启运的话题。
    杨谦辉笑着说：“我仅是谈谈个人的看法，如何取舍，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
    尹力平不希望几位领导在这个场合继续争论下去，马上接过杨谦辉的话说：“我也说说吧，撤并网点是痛苦的抉择，去年我就有这种体会。就好像祖上留给我们几套房子，后来家道中落，今天卖一套，明天又卖一套。这就叫忍痛割爱。几位领导说得都很有道理，现在就看总行在业务经营方向的战略定位了，是‘洗脚进城’，还是巩固阵地。据我了解，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官方消息。我看，我们这次就不定框框了。我的意见是，今年的网点撤并，我们还是根据表格上采集的各种数据，侧重考虑条件差、环境差的农村网点和城区业务单一的储蓄所或分布不合理的网点，像‘面对面、肩并肩’的网点要合并一些。能定的，就初步定一下；不好定的，下去考证一下再定。这样行不行，处长们都发表一下意见吧。”
    文一帆心想，这就是尹力平的领导艺术，不介入两边的争论，而是结合两边的观点，摘取一些都能接受的合理的建议，形成另一种意见，既巧妙地回避了两边争论的焦点，又使两边都不知不觉地下了台阶。
    这时，余剑村看看大家，见有的在翻着记录本，有的在认真记录，有的在低头或望着天花板思考，好像没有谁打算发言。他心里说：哼哼，都是装模作样的老滑头，我也不是傻瓜，看谁憋得时间长。
    见会场冷了下来，林启运望了望大家，苦笑一下，目光最后落在余剑村身上，说：“余处长，你先说吧，你是分管的部门。”
    林启运点了将，余剑村无奈，只有说：“那我就抛砖引玉，先发个言吧。由于历史原因，我行城区网点的设置，存在着尹行长所说的‘面对面，肩并肩’的情况，而且比较普遍。这几年，不要说外部业务竞争，就是内部也没有闲着，内耗严重，费用资源浪费也严重。我认为要借这次撤点工作，好好地调整一下城区网点的布局。城区目前有网点四十五个，像六个储蓄所，业务单一，不利于竞争，可以全部撤掉，地理位置好的储蓄所，可以把其他网点迁址过来。地理位置差、营业面积很小的微型分理处也可以撤并一部分。农村网点嘛，”他看看林启运，字斟句酌地说：“县城网点可以参照市区的作法进行撤并，农村网点要保留商品集散地、人口居住稠密和经济活跃的大乡镇的网点，像地理位置好，一点管多乡，是自己的房屋的，要慎重考虑。对存款工作连年徘徊不前，业务萎缩，难于管理的偏僻地区的网点要酌情撤掉一部分。”
    文一帆斟酌了一下，接着说：“我也谈点建议吧，撤并网点，今年肯定不是最后一次。有些遗憾也不要紧，有句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认为这次撤点应做到‘两个避免’和‘两个有利于’。避免存贷业务的急剧下降，避免财物资源的大量流失，有利于网点的合理设置，有利于人员的优化组合。具体说就是，各项存款移交给当地金融机构当年能保多少余额？贷款就近转移管理和经营有多大困难？网点的房屋等固定资产采取保全措施后还有多大损失？每个支行要全盘考虑今后三年网点的布局，对今后撤点的名单应该留有后备，免得临时抱佛脚。目前我行的人员配置是倒三角形，机关人多，网点人少。就拿城区四个支行来说，除开各行的营业部，点均只有七人，再除开业务量大，业务品种齐全的骨干网点，一般的网点只有五六人了。这种人员的配置，不利于业务的拓展，不利于管理，节假日营业根本就转不动。这次撤点，建议各行要结合减员，尽量地充实基层网点的人数。”
    董仕进说：“我来提三条建议吧，一是这个撤点工作可能还要继续好几年，分多少计划就完成多少计划，不要去超计划。二是撤并的营
    业网点的房产、地产和财物，包括去年已撤网点未处理的，要认真造册登记，各行不得以任何理由自行处置。三是要确保帐款安全，数据安全，财产安全，不能丢掉任何资料，不能出现任何事故。”
    “哪个网点能撤不能撤，支行心里是透亮的，就是看站在哪个角度来撤，”武德仁也说了几句，“如果支行领导怕担风险怕担责任，就会撤农村网点；如果是考虑今后的发展，就会留一些农村网点；如果怕影响业务，就会撤小网点。反正年年都要撤，我认为就不要研究那么细了，还是采纳支行的意见为好。”
    余剑村不同意武德仁的观点，以温和的口气说：“支行的意见固然重要，完全采纳是不行的。大家从表中也能看得出来，有些支行网点多，主动上报撤点计划却很少，有些支行把农村网点一窝端，全报了上来。有些网点存款余额在全市排名一直垫底，支行仍没有打算撤并。这里都是有情况的，要进行实地调查核实。所以，我认为全市的撤点计划要下到支行，可以依据对全市的贡献度，网点的设置情况，员工的人数和地方经济的发展情况等因素来综合考虑。”
    其他部室处长没有发言，一是领导意见不统一，左右都不好表态；二是与自己的工作没有很大关系，懒得去说。
    尹力平看看没有人再打算发言了，便说：“好，大家都说得差不多。刚才，大家都畅所欲言，谈得很热烈，也很深刻，事情越议越清楚，道理越说越明白，我们心里都有数了。这样吧，现在一个行一个行来，请文处长逐一地介绍网点主要情况，大家来讨论审定。”
    接下来，大家认真地听取文一帆的介绍，踊跃地发表意见，不时也有些争议，由于尹力平紧紧地控制会场，也就没有出现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的情况。会上，周颖菲设计的表格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大家都认为上级行的表格设计得好，当余剑村说是人事上的小周设计的，大家又夸赞了一番。会议整整开了一天，最后确定了各行的撤点计划，圈定了大部分网点。对有疑问的又难以替换的，决定由文一帆和余剑村各带一个组，现场办公拍板。会议还研究了撤点的具体事项和要求，由人事教育处拟文下发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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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哲贤这几天忙得够呛，出去旅游的人员，下周就要起程了。他除了与旅行社的导游面谈了几次，详细地询问了细节，还与每个团员通了电话，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虽然旅行社按照工作程序都打了电话，但他仍不放心。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叫上比较好讲话的朱乾鹏帮忙。另外，冯哲贤还用尽心思，拟写了一个《长江行北港分行干部疗养团行程指南》。这个指南，得到了旅行社美女导游小张的大力吹捧，冯哲贤心里甜甜的。
    旅行社小张，叫张玲，长得秀丽端庄，那天走进人事教育处，大家眼前一亮，按任达智的话说，迷倒了男生，醋翻了女生。这次出行，令冯哲贤头痛的不是忙，而是大家请他捎带物品太多。他怕忘记，写了个购物单，上面记满了张三李四要带的东西：银器，玉石，螺旋藻，干果，茶叶，药材，还有女生们要他赠送的廉价工艺品。当时他心里就骂开了，什么廉价工艺品，说得真体贴人，这就是一个圈套，不宰我一回绝不会罢休。冯哲贤不敢不答应，毕竟自己得了一趟肥差。他一脸愁云地把购物单给了张玲看，张玲看着冯哲贤愁眉苦脸样子，心里好笑，她笑着说：“冯哥，你不要发愁，小菜一碟，包在小妹身上了。”张玲答应帮忙，冯哲贤才放心了。
    周颖菲将《关于撤并营业网点有关事项的通知》发到了文一帆的邮箱，并打电话告诉了文一帆。文一帆拆离修改后，发回了周颖菲，并在邮件上写道：
    “通知拟得不错。根据行长办公会精神，我作了点修改，请校正。通知暂时不发，等我下乡回来再最后确定。文一帆即日”
    周颖菲打开邮件，仔细看了起来。
    各县(市)支行、市分行营业部：
    为了按时实现上级行撤并低效网点计划，彻底改变我行“网点分散，链条过长，经营层次低，管理成本高”的现状，经市分行党委研究，九月底前，全行要完成57个营业网点的撤并任务（名单附后）。为了做好网点撤并工作，现就有关事项，提出如下要求：
    一、撤并的营业网点已报省分行审批，原则上不能改变，如有特殊情况需要调换的，要与当地人民银行联系，并报经市分行、省分行同意后，方能调整。
    二、在撤并农村营业网点时，要同时辞退炊事员，并将辞退的炊事员名单报市分行人事教育处。
    三、要抓紧与人民银行联系，保证能及时向上呈报，争取尽早审批。同时，所撤并的网点要达到上收印章，撤销行号，关门走人的要求。
    四、被撤并农村网点的员工，一律安排在农村网点工作，如无农村网点的，便安排在城区网点。各行不能以任何借口安排撤并网点的员工进机关。
    五、所撤并营业网点的房产、地产和财物（包括原来已撤网点未处理的），要认真造册登记，并向市分行呈报书面处理意见的请示（附财物登记表）。市分行未下达批复前，各行不得以任何理由自行处置。
    六、被撤并的农村网点，各项贷款业务就近并入本行其他营业网点管理和经营；各项存款业务要与当地金融机构达成协议，确保我行网点移交存款总额的70％，以同业存款的形式转存我行，期限一年以上。
    七、营业网点撤并前的五天之内，各行要向市分行科技处和财务会计处报告，以便市分行及时派员做好帐务、财务的技术处理工作。
    八、各行要充分做好撤并网点前的准备工作，不得草率从事。一要确保帐款安全，数据安全，财产安全，不能丢掉任何资料，不能出现任何事故；二要广泛做好正面宣传解释工作，努力消除社会各界和客户的各种猜测和误解；三要稳定员工思想情绪，既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肯定成绩，讲明道理，又要热情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
    读罢，周颖菲在语句上反复推敲后，作了个别字句的修改，然后将材料保存在自己设的“公文起草”的文档里。这样，等文一帆正式通知她时，只要写上文件标题和日期，就可以走签发程序了。
第二十五章 风云突变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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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进入了立夏后第四个节气夏至了。万紫千红的景致算是彻底告别而去，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到达一年的最北端，入春以来雨量东多西少逐渐转变为西多东少，天气逐渐地热了起来，怕热的人已经开起了空调。文一帆他们的工作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也与这夏至一样，热度在继续推高。
    文一帆和余剑村各带一个组，对撤并网点实地勘察，现场办公的工作已经结束。撤并网点的名单，经过与支行反复地磋商，多次地交换意见，终于全部落实。撤点通知已下发，撤点工作进入了实施阶段，开始走报批程序了。撤点审批工作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审批环节比较多，先是市分行呈报省分行，后是省分行批复，然后是撤点行拿着省分行的批复向属地人民银行行文，接着是属地人民银行向市人民银行呈报，最后是市人民银行批准。到了这一步，才可以撤点关门走人。
    在基层党建工作中，农村退休老党员属地管理的问题，通过包谨中的努力，市委组织部向下面发了函，老党员的工作也做通了，组织关系都转了出去。党费基数的调整工作已结束，缴费水平与兄弟行和地方上趋于平衡，这个问题也就算解决了。为了各行开展“七一”庆祝活动，市分行组织部第一次回拨了一部分党费，得到了各支行党组织的充分肯定。基层党组织党员组织生活的问题，各行都有所重视，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正在向努力改善的方向发展。
    减员工作经过各支行的宣传解释，进展比较顺利。工龄和年龄符合“一刀切”的一百六十人，都已通知到本人，虽然有些员工有怨言，想不通，但通过宣传解释，没有出现波折，正在办理手续的过程中。自愿内退的人初步摸底达三十人。短期合同工按支行的意愿，暂时保留二十人，辞退七十人。减员总人数达二百六十人，超出了计划。文一帆估计自愿内退的人年内还会增加。内退的科级干部旅游回来后，心情愉快，压力得到释放，思想也通了，都痛痛快快地离岗回家了。科级干部带头回家是推动减员工作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减员工作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短期合同工的辞退，大多数是业务岗位上的暂聘代办员，工龄都在十年左右，有些更长。他们强烈要求经济补偿和办理养老保险。有些支行的暂聘代办员已经集体向所属支行施加压力，这些支行要求市分行赶紧给予答复，不然、很难控制暂聘代办员集体上诉。
    暂聘代办员集体上诉，这可是大事。接到有些支行的电话，文一帆不敢迟疑，立即把包谨中和雷启明叫了过来，抓紧研究对策。
    包谨中说：“辞退暂聘代办员是从今年开始，共辞了四十人。这些人基本分布在农村行，温石、岭南和潇水三个支行就有二十人。目前，由于上级行没有布置，储蓄合同工和短期合同工都没有办理养老保险，经济补偿不知其他市分行给没有给？最好打电话问一下。”
    文一帆想了一下，然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沈斯山：“沈处，你好！我是一帆。有一个比较紧急的情况向你报告。我行最近减员，要辞退部分暂聘代办员，但他们说在长江银行干了这么多年，不能说辞就辞，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从参加长江银行工作起，养老保险要补办。二是要给予经济补偿金。不然的话，就集体上诉。据我了解，其他市分行去年已经辞退了部分暂聘代办员，不知他们是如何操作的？省分行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指示？”
    沈斯山说：“唷，这个情况我还真不太清楚。你别急，我马上了解一下，半个小时后答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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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一帆放下电话，对包谨中说：“包处，我们也不要闲着。你问一下南州市分行，好像他们去年辞退了暂聘代办员。”
    包谨中说：“我去办公室查一下电话。”说完，便起身离去。
    文一帆起身续了杯水，看了雷启明一眼，问：“要不要泡杯茶？”
    雷启明说：“不用了，在办公室已灌了一肚子的水。”
    一会，包谨中推门进来。文一帆用征询的眼光看着他。包谨中说：“南州的作法是按一年一个月的工资给补偿金，5000元封顶。养老保险没有办，因为没有人提这个要求。”
    三人都显得心事重重，没有交谈，静静地在等着沈斯山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沈斯山回了电话：“一帆，我打听了一下，其他的地市行补偿金都给了，养老保险都没有办。我刚才请示了刘处长，他的意见是，按政策办理，人性化操作。我看补偿金要给，额度不能大了，否则以后就复杂了。养老保险是个敏感问题，为了避免今后的劳动纠纷，我的意见还是办理为好。这个问题，要慎重一点，自己把握吧。就这样，我要去参加一个会，有事与我联系。”
    文一帆挂上电话后，心里一阵感慨，师哥就是师哥，还真是贴心。文一帆对包谨中说：“沈处的意见是经济补偿金和养老保险都要解决，还传达了刘处长‘按政策办理，人性化操作’的要求。我看这样吧，请包处赶紧算两笔账，第一，匡算一下四十人办理养老保险要多少费用。工资基数你查一下，确定一个基数。养老金统筹比例，单位按百分之二十、个人按百分之七计算。起保时间嘛，养老保险行业统筹是一九九三年开始，社会化统筹一九九八年七月开始，我行是二〇〇〇年十二月正式进入地方省级统筹的。要不就从二〇〇〇年开始计算，这样就有一个依据，比较好解释，双方都能接受。第二，每月工资按六百元计算，每年一个月工资，大致要多少钱。”
    文一帆回过头对雷启明说：“哦，请雷处给相关支行去个电话，说我们正在研究短期合同工辞退的待遇问题，要求他们一定要做好稳定工作，千万不要激化矛盾。去吧，我等你们的消息。”
    两人离去后，文一帆陷入了深思。从目前来看，除长期合同工外，其他用工形式都没有办理养老保险。养老保险统筹没有形成全社会的共识，尤其是在基层单位工作的人员，把养老保险统筹叫做“扣养老保险”，已经办理了养老保险的员工，虽然单位统筹了大部分，仍然颇有微词。没有工作的自由职业者大多数不会花费这笔钱去为很多年以后买单。这些暂聘代办员，如果不帮他们办理保险，若干年以后，他们有可能以此为筹码，向单位索取某种利益，到时候花费的精力和资金会远远超过今天。如果他们不同意交养老保险呢？很有这种可能。按五百元工资的百分之七，一个月自己要交三十五元，一年下来就有四百多元了，如果是两年，那就八百元，不是个小数字，如果不续交，按规定，到退休年龄后，只能申领个人账户上的钱，八百元那时候不知贬值到多少了。像这种本人不愿意办理养老保险的，到时候自己又不承认的怎么办？他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写承诺书。他又想到经济补偿的问题，一年一个月工资是没有问题的，但定个什么工资标准呢？是按最后一年的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最后一年十二个月的工资平均数，或者是参加工作以来的月平均工资。他想了想，第三种办法可以排除，因为很难统计准确的数字。第一种是碰运气，如果最后一个月工资比较高，那倒是好事，如果比较低的呢，那就倒了霉。他想到省行刘处长说的人性化操作，那只有第一种和第二种办法结合，就高不就低。
    一会，三人又在碰头。包谨中已算好账，将打印的单子给了文一帆。文一帆仔细看了起来。
    养老保险费用：2000年底最低缴费基数为312元（社保规定），单位缴费比例为20％，个人缴费比例为7％，平均缴费年限为2年。
    单位费用为：312元×24个月×20％×40人=5.99万元
    个人费用为：312元×24个月×7％=524元
    经济补偿金测算：暂聘代办员工资是固定的，月工资为600元，按一年一个月工资补偿，平均工龄假设10年。
    经济补偿金总额为：600元×10个月×40人=24万元
    单位承担的两项总费用为30万元。
    看罢，文一帆问了问缴费基数和暂聘代办员基本工资的事。包谨中回答：“地方社保上每年都公布一个最低缴费基数，也就是上年北港市社会月平均工资的百分之六十，推算出来，与暂聘代办员的工资差不多。暂聘代办员工资一直都是每月六百元，没有调整过。”
    文一帆看了看雷启明。雷启明说：“我给相关支行一把手都打了电话，其他行保证不出问题。温石支行可能有点情况，主持工作的丁向群说，被辞退的暂聘代办员吵得很厉害，他们正在做工作，难度很大，最好是市分行派人去协助处理。”
    文一帆听完包谨中和雷启明两人的汇报后，叫来了宋枫霞和任达智，在暂聘代办员的经济补偿和养老保险的问题上，一项项地进行研究和敲定。
    就在文一帆他们紧锣密鼓地商量对策之时，遗憾的是，他们没有赢得时间，温石县支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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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石县位于云雾山脚下，是一个文化资源和自然资源丰富的旅游小县。古代文人墨客在此办学赋词，吟诗作画，流传不少名句佳作。然而，就在这个文化厚重、民风淳朴的地方，此时此刻，在温石县支行，暂聘代办员正在上演一场全武行。
    暂时主持温石县支行工作的副行长丁向群，这几天被辞退的暂聘代办员纠缠得很苦，因为刚主持工作，不太想把矛盾上交，一直自己苦撑着。昨天下午，他接到雷启明的电话，得知市分行正在研究解决问题的措施后，心中大喜，便叫办公室通知暂聘代办员今天八时半在支行座谈。不巧的是县政府上午有一个紧急会议，指定各单位一把手参加。丁向群只有叫人事监察部经理洪道龙通知暂聘代办员，座谈会取消，时间另定。
    丁向群离开支行一个多小时后，八个暂聘代办员来到了支行，其中有三个女性。他们找洪道龙，不在。找行领导，门都是关的。由于他们表情愠色，神态异常，大家怕惹是非，都尽量回避，没有人主动向前接待。看见无人理睬，他们开始恼怒了，再次直奔丁向群办公室，用拳头急促地捶打着门，不见动静；拨了丁向群手机，关机。一个叫胡勇的大个子大怒，吼叫一声，对不起了！几脚便把门踢开，几个人一涌而上。
    一见室内无人，一个叫张横的人便胆怯地说：“这下闯祸了。”
    胡勇说：“别怕。他是在故意躲我们，用缓兵之计骗我们，我们没有输理，装狠一点，闹就要闹大，多砸点东西，不要伤人，要想解决问题只能破釜沉舟了！”
    几人便操起办公室的木椅子，劈里啪啦地砸了起来。砸了一通后，几个男人拔下了椅子的木条，气势汹汹、骂骂咧咧地一个一个办公室寻将过去，不开门的就踢，接连踢坏了三扇门。机关的员工带着几分忌惮、又有几分同情的复杂心情，纷纷让道，胆大的站在旁边看热闹，胆小的坐在办公室不敢动弹，没有人挺身而出。
    这时，在外面办事的洪道龙和办公室主任柯志得知消息，一面紧急告之丁向群，见手机打不通，马上派人去了县政府；一面直奔现场。看见行长室一片狼籍，两人一阵心痛。
    柯志赶将过去，拦住众人，大声地说：“你们已经闹大了，请冷静下来。”
    “滚开！不要猪鼻子插大葱——装象。”胡勇用力地推了柯志一下。
    柯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站稳后，心里一怒，走上前继续拦着胡勇，愤愤地说：“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不要太过份了，砸坏的东西一定要赔。我可不怕你！”
    这时，洪道龙也走上前，站在柯志身边，镇定地对他们说：“胡勇，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激化矛盾，后果是严重的。收了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到会议室去谈，我一定转告行领导。”
    一个叫贾大力的暂聘代办员冷不防地对着柯志的胸膛一拳打过来，口里大叫：“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到底是谁在违法，到底谁欠谁的，我也不怕你，你这条哈巴狗！”
    柯志重重地挨了一下，他脑子一热，也不管那么多了，一把抓住贾大力扭打起来。洪道龙急忙向前拉架，混乱中头上身上挨了好几下，身上一阵疼痛，眼中直冒金星。这时，有几个在职员工见事情闹大了，赶紧向前劝阻，在劝阻中也不同程度地遭到了暗算。大家一恼怒，劝阻眼看就要变成群殴了。这时，有人打了110。也有人给丁向群打电话，这回总算打通了。丁向群说马上就到。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丁向群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家住手，我来了。”丁向群看着混乱的场面平静地说，声音不大，但有穿透力，现场逐渐安静了。
    他扶起已蹲在地上的洪道龙，痛心地说“对不起，代我受过了。”然后用严厉的眼光扫视了几名肇事的暂聘代办员，强行压着火气，语调深沉地说：“刚才有好心的员工告诉我，这里有人找我麻烦，叫我躲一躲。我感谢了他的好意，但我不躲。我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我不相信我的员工那样不讲道理，我不相信多少年在一起工作的同事，说翻脸就翻脸，一
    点感情，一点良心都不讲！”
    胡勇大声地说：“丁行长，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也不要套近乎，我们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请你回答我们，说开会的是你，说不开的也是你，为什么不给个具体时间答复我们？为什么关闭手机回避我们？”
    有一个满脸憔悴的女性暂聘代办员带着哭腔地说：“丁行长，人是要讲良心的，我们也不是一定就怪你，但你要帮我们说话呀。可你这几天都说了些什么话唷，太伤我们心了！我二十岁进长江银行，已有十多年了，一直老老实实地工作，遵纪守法。可现在，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我上有老下有小，今后如何生活？”说完轻声地抽泣起来。还有两个女的也哭了起来。
    张横咬着嘴唇，叹了口气说：“别哭了。此山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但要给个说法。我听说有些支行没有辞退暂聘代办员，有些行也只是辞退一部分，为什么我们行全部辞退，你们难道没有责任？如果这里面有你们的七姑八姨，你们就不会这样冷漠了。我也听说其他市分行给了钱，为什么我们行就不考虑？”张横越说越激动。
    旁边的人也在小声议论。
    贾大力用餐巾纸擦着流血的鼻子，愤愤不平地说：“这十多年来，我们与你们同工不同酬，拿着你们二分之一的工资，跟你们当官的比，还不止，干着最苦的工作。想着今后的前途和归宿，我们都忍了，才珍惜这份不平等的饭碗。现在梦想破灭了，你们断了我们的后路！是谁在翻脸，是谁不讲感情！我们强烈要求补偿青春透支费和精神补偿费！不然，我们就不走，长江银行不理我们，我们就去找政府评评理。国家能让我们饿死吗？能不讲公平合理吗？”
    现场一片附和之声。
    “俗话说，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有些事大家误解了，”看着几个流着眼泪的女员工，丁向群心中一软，情绪也平稳下来了，“今天县政府的会是临时通知的，而且强调非要单位一把手参加，柳行长内退后，目前是我暂时负责，因此我必须去开会，因为不知道会议内容和会议开多长时间，所以我们座谈会的时间也就定不下来。至于我关手机的事，这是县政府的会议纪律。你们可以去调查。这样吧，我提两条意见，一是所有负伤的人，支行安排去医院检查治疗；二是其他人同我去会议室座谈。”他用冷峻的眼光扫了一下胡勇，“请大家尊重我的意见。”
    大家检查了一下伤势，结果只有柯志、洪道龙和贾大力三人去了医院。其他人随丁向群去了会议室。支行这边，丁向群叫了工会副主席、监察室主任和办公室秘书参加。
    大家刚坐下，支行保卫部陈经理带着两名警察走了过来。陈经理向警察介绍了丁向群，其中一名警察与丁向群握了下手，说：“丁行长，我们是110的，刚才是谁报的警？”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胡勇脸上唰得一下涨得通红，脖子爆起了青筋。张横惊恐失色，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胡勇。其他人低下了头，眼睛互相不敢对接。
    丁向群急速地扫了一下现场，心里明白了。马上急中生智，笑着对警察说：“警官同志，是这么回事，刚才有两个客户与我们的员工为办业务的事发生了争执，客户比较情绪化，我们有个员工擅自报了警。你们来之前，我们做通了客户的工作，已妥善处理，他们满意地走了。真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们，陈经理，”他看了一下保卫部经理，使了个眼色，“你带两名警官去休息一下，我开完会后就过来。”他转身对警察说：“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个会，请陈经理先陪你们坐坐。”
    两名警察有点不悦，但也一时不好说什么，便跟着陈经理走了。
    今天，大家很在意警察的脚步声，都在静静地听警察“咔嚓咔嚓”的皮鞋声，像是在听一个重要事件的倒计时，直到脚步声音彻底消失，大家才松了口气。胡勇等人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眼光也柔和了。
    丁向群盯着胡勇等人，肃然地说：“我想说，对于今天，你们太冲动了。你们表面上是冲着我来的，但实际上是对长江银行发泄不满。你们大多数是长江银行员工的亲属，当时招收你们进来，也是长江行对员工的一种关心。前些年，你们有一次机会转为返聘代办员，可你们没有考上。按当时的政策没考上是要辞退的，就是考虑到你们一时难以就业，才暂时把你们留了下来，叫暂聘代办员，视同临时工，也就是能干多久算多久。因此，当时就有一部分人主动辞职而去。如果你们能记得这些情况，还能责怪长江行吗？”
    这时，丁向群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是尹力平的电话。他紧张地走出了会议室，揿了接听，说：“尹行长好。我是丁向群。”然后，他静静地听着尹力平讲话。
    听完尹力平的问话后，丁向群说：“尹行长，你了解的情况基本属实，但冲突的后果没有那么严重，有三人正在医院治疗，现在我不知道结果。我正在与他们座谈，局势基本控制。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做好稳定工作，等待市分行工作组到来。110的人我已支走，我会妥善处理的，也会保护自己的，谢谢领导关心。”
    丁向群心里一阵感激，很想哭，他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平静地走进了会议室。胡勇观察丁向群的神色，虽没有看出端倪，但心里有点紧张，毕竟闯祸了。听了丁向群刚才对警察的解释，胡勇知道自己误判了形势，错怪了丁向群。
    丁向群接着说：“今天，又是个什么时代，早就不是铁饭碗时代了，大家很清楚，当年的粮食部门、供销部门和食品部门的员工多么风光，人家早就下岗了。那么多国有大型企业的工人，到现在不还在为维持生计奔波忙碌吗。你们今天要走，也是银行改革的需要，去年，上级行就要求辞退暂聘代办员，市分行找理由拖了下来，把你们多留了一年。你们也知道银行的减员不光是减你们，那么多正式工也回家了，我们的柳行长五十岁都不到，正是身强力壮干工作的时候，也回家了，他心里难道好受？今后，长江行和其他行一样，还是继续减员，还有很多员工跟你们一样。你们要从这个角度想想，不要光想自己一个人的委屈。”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
    丁向群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刚才张横提了个问题，我也答复一下。我从市分行人事处那里得知，其他支行确实有一部分暂聘代办员这次没有被辞退，但只是目前网点员工严重不足的支行，为了能保证开门，暂时留了少部分人。我们行网点不缺人，所以市分行不同意留人。城区没有走人，因为城区网点的员工有一半以上是暂聘代办员，暂时无法减员。随着网点的撤并，我估计明年都要辞退的。大家没有必要去攀比。说实在话，多做一年，多一年的精神折磨。你们这些天提出的要求，我都向上级行反映了，并不是你们说得那么回事。市分行也正在研究经济补偿金和养老保险的问题，这几天可能就有结果。昨天市分行人事处叫各支行转告你们，安心等待。今天，由于阴差阳错，大家太情绪化了。虽然我支走了110的警官，但这次打砸的恶劣行为，影响很坏。我可以告诉大家，市分行的工作组明天就要到温石支行。”
    会场一阵骚动，有些人露出惊惶之色。
    丁向群看了一下大家，接着说：“大家不要误解，市分行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秋后算帐。明天，大家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也要适可而止。做了错事的同志，要好好地反思一下，放下包袱，深刻认识错误。我就说这么多。下面，大家说说吧。”
    会场一下子安静极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讲话。丁向群看看胡勇，示意他带个头。
    胡勇干咳了好几声，才说：“听了丁行长一席话，我什么都清楚了，因为脑子里缺根筋，今天太冲动了。在这里向丁行长道个歉。砸坏的东西我赔。今天的事与他们无关，都是我的错。要处理就处理我吧，我毫无怨言。明天我会向工件组作检讨的。错归错，要求还是要提，今天就不讲了。这样吧，我们帮丁行长收拾办公室去。”
    听了丁向群坦诚的话语，大家都清醒过来了。尤其看见丁向群编理由支走110警官，大家很受感动。于是，便一起跟在胡勇后面去了丁向群办公室。丁向群拦都拦不住，只有苦笑地摇摇头。
第二十六章 化干戈为玉帛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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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丁向群与暂聘代办员座谈的时候，温石县支行的坏消息已经传到了市分行。此时，市分行正在研究对策，调兵遣将。
    尹力平办公室里，坐着许佳新、杨谦辉、文一帆、包谨中、全为民和保卫处处长马征武。
    尹力平心情沉重地说：“刚才，我接到温石的一个匿名电话，说温石支行出事了，暂聘代办员砸了丁向群的办公室，双方混战，已有多人负伤，人事监察部经理和办公室主任也伤了。我马上叫梁主任查了，电话号码是电话亭的。随即，我拨了丁向群的电话，情况基本属实，但局势得到控制，他正在与这些代办员座谈。看来，形势比较严峻，如果在全行扩散，后果不可设想。下面，请大家谈谈如何处理这次事件。”
    许佳新说：“市分行应立即派出工作组进驻温石支行，如果控制不了局势，只有请求公安部门介入。当然，最好不要到这一步，要千方百计做好疏导和说服工作。”
    “说服这些代办员，关键是要研究他们的诉求，在不违反政策的前提下，作出适当的妥协。不知他们提了哪些要求？”杨谦辉说完，看了文一帆一眼。
    文一帆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提了两点要求，一是给予经济补偿费，二是办理养老保险。上午，我处已就这项工作进行了研究，参考了其他市分行的作法，请示了省分行人事处，并认真进行了测算和反复论证，已有了一个初步意见。正准备下午向尹行长汇报，不料温石的问题提前发酵了。”
    尹力平重重地在烟灰缸里捻灭手中的香烟，严肃地说：“有些事情是瞬息万变的，人事处还算敏感，反应比较快，只是信息反馈得太晚，加上我们没有严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意失荆州啊！这是教训，人事部门要认真总结教训，在人事制度改革的时期，防患于未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好吧，请文处长说说人事部门的初步意见吧。”
    文一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很快地恢复了常态。于是，他便把研究的结果向大家进行了汇报，说得很慢，介绍得很详细。
    杨谦辉首先表态：“我看可以，特别是我们搞了养老保险，体现了人性化，又不要多少费用。如果暂聘代办员不同意交纳养老保险中自己的那部分，那是另外的事，起码我们做到了仁至义尽。”
    许佳新说：“这个办法可以。如果来得及，我认为，最好今天能以文件形式印发下去，要求各行立即召开减员对象的会议，迅速落实措施，以防温石事件引起连锁反应。”
    尹力平看着文一帆，问道：“文处长，我记得，被精简的短期合同工中有一部分农村网点的炊事员，他们如果也提出这两个要求，该怎么办？”
    文一帆说：“这个问题我们认真研究过，可以不考虑补偿问题，他们也不会提出来。一是他们与网点是协议报酬的关系，由网点自行雇请，与我们没有劳动人事关系。二是这些炊事员带有钟点工的性质，炊事员经常换动，走或留已成习惯。三是大多数炊事员是附近的农民，兼顾家里的家务和农活，不是出满勤。”
    尹力平想了想，说：“道理是这样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通知有关网点主任要做好思想工作，人性化一点，比如在一起吃餐饭，赠送点纪念品咯。好吧，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下人事部门，措施落实很及时，工作做得也很细。下面，我就温石支行的问题及这次全行的减员工作，谈几点意见。第一，成立减员工作应急维稳小组，组长由杨书记担任，成员为文处长、全主席和马处长。应急维稳小组负责这次全行的减员工作，具有紧急情况处理权，包括人事权和费用权。当前，重点是处理温石的问题，散会后，立即赶往温石。第二，人事部门留下两个看家的，其他干部两人一组，全部到支行去指导减员工作，直至工作平稳进行。不仅是暂聘代办员的辞退问题，其他的‘一刀切’也要高度重视。第三，一切围绕稳定，一切服从稳定，要把问题解决于萌芽状态，要化干戈为玉帛。下去的所有工作人员要确保政通令行，平安稳定。重大情况要向减员工作应急维稳小组报告，如因处理不当，酿成群体恶**件，要追究工作人员的行政责任。第四，暂聘代办员辞退的经济补偿金和养老保险的问题以处理意见形式，函文下发支行，由工作组负责指导实施。不愿意搞养老保险的，一定要写承诺书。承诺书要固定格式，请我行的法律顾问审查一下。第五，温石支行代办员闹事的问题，为防止以讹传讹，扩大事态，请人事部门拟一个简要的情况通报，注意措词，宜粗不宜细，过程陈述简单点，要突出说明问题已得到妥善处理。通报中，要对各行提出严格要求，要明确一把手负责制。通报发至各行后，大家知道真相，谣言便会不攻自破。时间很急，大家分头行动吧。”
    由于情况紧急，尹力平匆匆地宣布会议结束，大家便急促地离去。
    考虑到人事上有些急事要处理，杨谦辉决定，应急维稳小组成员吃过晚饭后到市分行集中，连夜赶往温石县支行。
    文一帆马不停蹄地召开了人事处的员工会，急急忙忙安排了工作。宋枫霞和杨美琳留守单位，省分行有工作任务，尽量处理，实在不能处理的要及时汇报。其他人员组成四个小组，包谨中和周颖菲为第一组，雷启明和朱乾鹏为第二组，钟山乔和任达智为第三组，华文修和冯哲贤为第四组。钟山乔和华文修分别为第三、四组的组长。包谨中负责《北港市分行关于辞退暂聘代办员有关事项的处理意见》的修改完善和下发。钟山乔负责《关于温石县支行部分暂聘代办员误判情况引起突发事件的通报》，冯哲贤负责《放弃养老保险的承诺书》。三个材料明天上午都要呈送尹行长审查，上午都要发出去，并向各行追个电话。文一帆对工作组的要求有四条：一是各组成员都要尽快熟悉和准确理解减员工作的政策措施，二是开展工作第一站要到减员压力大的支行，三是在工作中要贯彻落实好尹行长的五点要求，四是各个岗位的工作要安排好，有问题及时沟通汇报。
    这下，急坏了钟山乔，温石的具体情况他浑然不知，怎么写通报？大家离去后，他向文一帆说明了困难。
    文一帆听完钟山乔的话后，没有改变主意，“你先找丁向群和洪道龙，了解一下初步情况，写个初稿。我到温石后，再跟你联系。你别急，这样吧，我带电脑去，你写好初稿后，发到我的QQ邮箱上。一会，我把我的QQ帐号发到你手机上。”
    “我没有邮箱，从没上过QQ。”钟山乔苦笑一下。
    “噢，没关系，你找华文修他们吧。切切记住，今晚一定要发给我。我修改后，不管多晚，都会回复的。你要留意邮箱。明天上午一定要签发。这个任务十分紧迫重要，你应该很清楚，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文一帆用信任和坚定的眼光看着钟山乔。
    有文一帆的支持，钟山乔心里有底了，他就像临危受命一样，神色凝重，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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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谦辉一行到达温石支行后，已经是晚上九时了。一下车，大家直接去了支行会议室，召开了情况碰头会。温石支行参加会议的有丁向群、下乡回行的副行长查本秋、从医院刚出来的洪道龙、柯志，还有保卫部陈经理和工会副主席。
    杨谦辉有意地走到洪道龙和柯志身边，分别紧紧地握了两人的手，关切地说：“你们受苦了！伤势怎么样？”
    洪道龙说：“谢谢杨书记的关心。我们不要紧，下午在医院拍了片子，仅仅是受了点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经打了。”洪道龙虽然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但时不时流露出疼痛的表情。
    柯志接着说：“我没事。有点小伤，过过就好了。”
    杨谦辉放心了，点点头说：“那就好，要坚持治疗，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要不然年纪大了，会落下伤痛病的。”
    大家都坐下后，杨谦辉简要地说了来意，然后看着丁向群说，“丁行长，你看由谁来汇报。具体一点。”
    丁向群说：“前段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赶到现场比较晚，还是请他们两人先介绍吧。”他看了看洪道龙和柯志。
    柯志说：“我先说吧，等下请洪经理补充。”然后便详细地介绍了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
    随后，洪道龙补充了一些细节。
    “我谈谈个人的看法吧，”丁向群说：“这次事件应该是意外的。在这次暂聘代办员的辞退中，进展不能说很顺利，但阻力也不是很大，移交工作都已顺利完成。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全市辞退暂聘代办员并没有一刀切，有些县支行留了部分人，他们有些人互相都认识，很容易打听到，于是迁怒于支行没有为他们说话。另一方面，他们了解到有些市分行辞退暂聘代办员补了钱，于是他们才提出了要求。昨天的情况本来不会导致事情的恶化，主要是推迟了开会时间，又没有约定新时间，再加上我因开会关闭了手机，查行长又不在家，柯主任和洪经理不巧外出，无人接待和解释，才引发他们的不满和误判，冲动起来。后来柯主任派人找我，也有人打了110，我到了不久，110也到了，险些激化矛盾。我临时编了理由，警官才离去，据保卫部陈经理说，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坐了很长时间才走。在座谈会中，我作了解释，这些代办员才知道误会了，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领头的胡勇当场作了检讨，并答应赔偿一切财产损失，接受处理。散会后，他们还主动帮我打扫了办公室。唉，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在争吵拉扯中，伤势重一点的就算柯主任和洪经理，其他人都是轻伤，那个先动手打人的贾大力，只是鼻子出了点血，没有重伤。”
    洪道龙愤愤地插话：“这个贾大力。一点道理都不讲，就像个流氓无赖，就是头破血流也没有谁同情他。”
    “贾大力是个鲁莽火爆性格的人，平日里也总是惹事。这种人素质太差，辞退得好。”丁向群接着说道：“财产损失我估计可能有一万元左右。”
    “丁行长，可能不止，”柯志说，“踢坏了四扇门，砸坏了电脑一台、电话一部、空调一部，还有书柜、木椅、沙发等办公物品也损毁得差不多。我估计有两万元以上。”
    “好吧，”杨谦辉说：“刚才听了温石支行几位同志的介绍，应该说，我们应急维稳小组对这次事件的整个情况基本清楚了。按照尹行长提出的五点要求，围绕稳定的大局，大家都发表意见，温石的同志也可以讲。”
    马征武抢先说：“温石支行的这次事件，我个人认为，可以定性为暴力事件，应该严惩。否则，温石支行今后的工作如何开展，今后裁减人员的工作谁敢去做。这次事件，对全市甚至全省都有负面影响，很容易被复制和效仿。对为首的人应该向公安机关报案，提请治安拘留。对其他参与斗殴打砸公共财产的人追究经济责任。”
    马征武的话犹如丢了一颗炸弹，把大家全炸蒙了。大家心里一紧，会场刹那间静了下来，所有的眼光全投向杨谦辉。
    杨谦辉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表情。
    “这样不妥吧，”全为民慢条斯理地说：“这些暂聘代办员在长江行工作十多年，一直在最艰苦的岗位上，而且工资收入低。作为首批裁员对象被清退回家，如果是换位思考，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并不是无端生事，只是行为过激罢了。我认为还是应该教育说服为主，给予关心和同情。至于损坏的财物，我看就算了吧，单位上只是个小损失，要他们赔偿，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雪上加霜。”
    文一帆说：“我倾向于全主席的意见。在全行大面积减员的敏感时候，对于突发事件，特别是非孤立的问题，我认为，还是要谨慎处理，人性化为好。马处长的建议也没有什么不对，应该是个常理。但在目前的节骨眼上，不太合适，不然会物极必反，那后果就严重了。对于砸坏的公共财物，我认为肇事者还是要赔偿，至于赔多少，按损坏程度比较合适，也就是修理费吧。”他很委婉地谈了自己的看法。
    丁向群看见几个处长都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于是也不受拘束，跟着说：“我仔细分析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能初步断定他们的鲁莽举动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只是一种误判后的冲动。虽然后果比较严重，但我不赞成用强硬手段来处理，何况他们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感到后悔和内疚，并在座谈会上承认了错误。从轻处理有利于稳定大局，稳定人心，也有利于温石支行今后的工作。”
    查本秋接着说：“昨天真不巧，下乡去了，回家才听说行里出了事。让丁行长一人在家独撑，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噢，这些代办员的情况我比较了解，工作还算勤奋，就是文化素质偏低些，前些年有机会转为返聘代办员，但考试过不了。他们在长江银行工作时间，长的有十多年，短的也有七八年了，而且大多数人都比较年青，柜台业务也比较熟练。一句话就把他们辞退了，他们有抵触情绪也很正常，就是表现的方式过火了。如果处理太严，我怕反目为仇，引发其他事端。因此我同意文处长的意见，从
    轻处理对各方都有利。”
    柯志看了一下洪道龙，有点不快地说：“说句实在话，长大以后，没有挨过别人的打，今天，面子算是丢尽了。如果从我受到的耻辱来说，我恨不得公安机关将挑起事端的人绳之以法。但回过头看，各位领导讲得也有道理，还是从轻处理吧。砸坏的公共财物一定要赔偿，这个先例不能开。”
    洪道龙说：“做梦都没想到，平日关系还可以的人，一日之间却翻脸不认人了。但我还是同意从轻处理，毕竟在一个单位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饶了他们吧。但应通报批评，赔偿一切损失。”
    参加会议的其他人也发表了看法，都同意从轻处理。
    杨谦辉听完大家的意见后，点了根烟，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根据大家的分析，温石的问题可以定性为：温石支行的暴力事件是一起误判后的自发的孤立的偶然事件。现在，当事人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追悔莫及，已公开认了错，进行道歉了，在行动上也有所表现。我也同意大家从轻处理的意见。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我认为要具体做好以下几项工作。首先，肇事中为首的人要写出深刻的检讨书，这一点很重要，今后如有人想翻案，检讨书便是证据。其次，对损坏的公共财物作一次比较准确的评估，按修理的价格估价，要多少修理费用，全部由肇事者承担，现在也无法查清肇事的具体人，就人均分摊吧。要让他们知道闹事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三，召开暂聘代办员会议，当场宣布这两条处理决定，当然，会前，几个处长找他们先谈一下，做通工作。文处长牵头吧。会议嘛，就由我主持。第四，温石支行务必在两天之内为他们办完养老保险和补偿金的手续。第五，柯志和洪道龙两名同志在紧急关头，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因公负伤，要在全市范围内通报表扬，医药费全报，并给予物质奖励。这个通报由人事部门起草，我签发。要借这次事件，在全行大力弘扬正气，遏制歪风邪气。”
    3
    当晚，胡勇家里。
    胡勇等人神情沮丧，心神不安地围坐在一起，也在商量对策。
    胡勇已明显没有上午那种指挥若定的镇定心态了，情绪有点低落，但仍强作冷静地说：“明天，市行工作组就要到了，这件事估计没完，丁向群说的话不知能否算数，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工作组找大家谈话时，大家要见机行事，不要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们要问谁领的头，我们要统一口径，就说没有人领头，本是来开座谈会的，因为没人理睬，大家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便出了事。”
    张横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也不要编了，会弄巧成拙的。要不是丁行长保了一下，110已经把我们带走了，估计现在还在号子里。唉，现在想想真不该闹了，裁减我们是上级行定的，与支行没有关系。看着丁行长办公室的东西被我们砸成那个样子，真有点心痛。明天我痛痛快快认个错算了，至于如何处理，那只有听天由命。”
    胡勇看了一眼张横，不高兴地说：“你也真是胆小，想投降，我也没有办法，可不要出卖朋友。”
    张横脸一沉，马上反驳：“你怎么这样讲话，做错了事，认个错叫投降吗？在座谈会上你不是也作了检讨！都是你说闹就闹大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事。”
    大家讥讥喳喳，似乎都赞同张横的说法。
    胡勇铁青着脸，粗声粗气地说：“当初是你们叫我领个头，现在都想溜了。好吧，都往我身上推，让我去坐牢吧！”
    贾大力鼻子还是肿的，鼻孔里塞满了药棉，他瞪了张横一眼，瓮声瓮气地说：“胡哥，你别生气了，我们怎么会做过河拆桥的事。”他看了看胡勇，轻声地接着说道：“张横说得也有道理，现在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躲躲闪闪没有什么用。好汉做事好汉当，干脆我们都认个错，争取宽大处理。我想他们不会严肃处理的，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又是基本群众。”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尤其是几个女的，平日里老实巴交，第一次跟着大家神差鬼使地做了胡涂事，早就心神不安了。听了张横说话，她们很有同感，贾大力说过后，她们公开表示极力赞同。
    一会后，胡勇似乎也想开了，神情慢慢地缓和了许多，他说：“大家知道，座谈会上我已向丁行长作了检讨，承担了责任，我也是为大家担心，才召集大家来商量。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就这样吧，明天，我带个头，大家一起认个错吧，态度诚恳一点。丁行长不是说市行正在研究给我们补偿的事嘛，明天大家再提提，请求市行解决。如果市行揪住今天的事不放，那就由我来承担责任吧，大家不要害怕。”最后一句话，胡勇说得很悲壮，心里泛起一股“两肋插刀”的豪气。
    众人很感激胡勇的侠义，但都说，要追究责任的话，大家都来承担，保证不会坑害他。大家又说了一会如何认错，如何提要求的话后，才怏怏不乐地散去了。
    碰头会结束后，文一帆回到房间，拿出电脑，接通电源，打开了QQ邮箱。一看，钟山乔的初稿发了过来。他下载后，认真读了起来。读罢，总体上比较满意，就是感到有点单薄，心想，已相当不容易，毕竟信息源就只有那么多。文一帆根据刚才会上掌握的情况，添加了一些内容，作了一些修改。校对后，按发过来的邮箱，立即发了过去。然后给钟山乔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写得不错，我已修改，请接收。辛苦了！”
    一会，钟山乔回了信息：“已接收，谢谢！领导辛苦！”
    文一帆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半。
    第二天上午，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文一帆找暂聘代办员谈话时，都诚恳地认了错，并一致表示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理。胡勇表现得更好，一直是忏悔的表情，主动承担了主要责任，并同意写出深刻的书面检讨。
    下午，杨谦辉亲自主持会议。他严厉地谴责了暴力行为，责成胡勇在会上作出深刻检讨。他说，考虑到事情由误判引起，且大家都深刻地认识了错误，经研究，对参加这次闹事的人不追究法律和行政责任，但对损坏的公共财物，每人要处以500元的物品损坏赔偿费。同时，他还对暂聘代办员多年来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对他们的诉求表示理解。当他宣布对被辞退的暂聘代办员进行经济补偿和办理养老保险时，暂聘代办员们一阵暗喜，心里得到了平衡。
    会上，胡勇作了深刻的检讨，对组织上的不计前嫌、宽宏大量表达了感激之情。其他人也主动认了错，保证安心回家，不再麻烦长江银行。会上，丁向群也讲了话，讲了对这次事件自己要负的领导责任，也讲了暂聘代办员对温石支行作出贡献之类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中，温石支行抓紧为暂聘代办员办理了经济补偿金和养老保险的有关手续。遗憾的是只有两人办理了养老保险。其他人考虑到自己要缴纳两年的个人部分费用，往后没有能力续交，于是主动放弃了养老保险，并在承诺书上签了名。
    温石支行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了。由于市分行关于温石情况的通报及时下发，一些传言迅速得以澄清。由于对暂聘代办员安抚政策及时到位，全行暂聘代办员的辞退工作再也没有出现波折。
第二十七章 一封情书带来的好心情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人事教育处的几个工作组在支行间穿梭不停，前后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全行撤点减员工作才算是曲终人散。
    随着减员工作的结束，杨谦辉的“减员工作应急维稳小组”也随即解散了。
    文一帆回到处里后，开始筹备全行的党建工作会议。往年的党建工作会议一般都是与庆祝“七一”的大会套开，今年由于撤点减员工作的影响，“七一”只开了一个由各个层面党员代表参加的座谈会，党建工作会议推迟到八月下旬。
    文一帆召开处务会，点了钟山乔和华文修列席，记录仍是周颖菲。开会前，大家在说着闲话，周颖菲饶有兴趣地追问华文修，打听灵山姑娘谢凤儿的事，华文修不接应，却说起旅行社张玲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旅游回来后，经常给冯哲贤打电话，两人聊得亲亲热热。华文修模仿冯哲贤说话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大家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却被文一帆打断了。
    “开会吧，”文一帆含笑地看了看大家，“这段时间，大家很辛苦，本应好好地休整一下，但工作任务又来了。全行的党建工作会议，尹行长已初定于八月底开，而且要求支行网点主任和机关中层干部都要参加，规模比较大。按照惯例，在党建工作会议上，尹行长要发表重要讲话，还要表彰一批先进基层党组织、优秀党员和优秀党务工作者，也就是我们说的“一先两优”。今年这次会议，大家看看要不要突破一下，增加点新意。”
    由于没有思想准备，大家互相看着，半晌都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钟山乔带头发了言：“在部队里，每年的‘七一’都要进行新党员宣誓，我认为这个办法好，既有气氛，又有教育意义。这次，我们能不能搞一次重温入党宣誓活动，与会党员全体宣誓。”
    雷启明似乎受到了启发，灵机一动，“提一个建议吧，上一次党课，一可以抵算机关党委一次任务，二可以给基层单位党组织一个示范。”
    包谨中接着说：“我认为增加一个先进典型经验介绍的议程比较好，在‘一先两优’中各选一个有典型事迹的代表介绍经验。比原来的表态发言，更有实际意义。我建议把会议由半天增加到一天，安排一下分组讨论。”
    “我也提个建议吧。以往的大会，材料一大堆，既不好保管，又不好查找。我看见有些单位的大会，把会议所有材料汇编在一个册子上，既美观，又好携带。我们不妨也采用一下。”华文修也出了一个点子。
    文一对华文修的建议大加赞赏，“文修这条建议不错。这次党建会议有主题报告、表彰决定、事迹材料、总结讲话，再加上会议议程、会议须知，材料份量不少，可以考虑。这个任务就交给文修，搞就搞美观一点，认真设计一下吧，我们去印刷厂排印。”
    文一帆看看周颖菲，周颖菲摇摇头。
    文一帆便说：“大家的建议很好，我完全同意。下面，我先大致分下工，然后大家再议议。大会的主题报告由钟山乔起草，”他有意识地看了一下钟山乔，钟山乔会意地点了点头。文一帆接着说：“这个材料要注意几个问题，一是庆祝‘七一’的内容带一下就可以了，毕竟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二是结合我们上次的基层党建工作调研材料，对一年来的党建工作作一个简结，问题要点到位，不要顾忌什么。三是我们已经整改的或正在整改的工作要写，具体事情要表述清楚。四是在今后工作任务中，把党员要带头参与、理解和支持人事制度改革作为一个重要部分。”
    文一帆对包谨中说：“包处，你就负责《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和第一期《党员学习手册》的编写吧，原来我们计划‘七一’前编好，被减员撤点的事担搁了。现在我们要尽量抓紧一点，争取国庆节前后能付梓。人手不够的问题，还是按上次说的，在基层行借两个人。处里嘛，可以叫任达智和冯哲贤参与。”
    文一帆看看雷启明，“这次党建会的会务筹备工作劳驾雷处了。华文修和周颖菲负责这块的具体工作，要注意细节。党课的问题嘛，”他顿了顿，继续说：“这种场合上党课，尹行长比较理想，但这次会议规模较大，有各个层次的领导，估计尹行长可能会借这次会议安排下步的业务经营工作，一次会议作两次报告，不太合适。上党课的人还是外请吧。哦，我有一个同学在市委党校，我去找找她。这件事就由我负责。大会典型发言就定三个人，基层先进党支部代表一个，优秀党员一个，优秀党务工作者一个。先进党支部代表就在滨湖支行产生，由蓝行长她们去推选一个支部。优秀党员代表在农村支行优秀党员中优中选优。优秀党务工作者就定宁溪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许泽翔吧，转业干部，工作认真负责，口才还好。有一个前提，发言代表必须是‘一先两优’，我们在分指标的时候别忘了给名额，还要给相关支行提示一下。发言时间限于十到十五分钟。大家看看，这样行不行？”
    包谨中和雷启明他们都表示没有意见。
    文一帆说：“那大家就分头准备。一些细节问题我们再商量。”
    大家起身离去，包谨中没有走，他套上笔筒，合上本子，然后带着请示的口气对包谨中说：“文处，编书的事，我考虑了一下，抽调新城的令仲琛、潇水的邱泊然和叠峰的樊学儒，让我多借一个人吧，再加任达智、冯哲贤和我，三个人一组，工作效率高点。借用人员的时间能否两个月左右，处里的人可能专不下来，毕竟近来事情比较多，还不包括未知的中心工作和省分行的任务。”
    文一帆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就依你，借三个人。你抓总就可以了，不要亲自去顶岗，把周颖菲安排进去。那边会议上的事，先由华文修一人顶着。借用人员先借一个月吧，时间长了会吓坏支行行长的，估计尹行长也不会同意，都是人事监察部经理，还不知能否坚持一个月。哦，他们不要放在一个组里，万一因故非要回支行，其他人也能顶得上去。当务之急是准备工作，尤其是收集资料。等人一到齐，马上就要进入工作。我先向尹行长汇报，估计没有问题，上次我吹过一次风，他比较感兴趣。借人的事我来安排。你找任达智他们，先商量好一个基本的框架，再去找资料。争取这个星期把准备工作做好。”
    包谨中离去后，文一帆去了尹力平办公室。
    2
    华文修从文一帆办公室出来后，一种侥幸心理溢于言表，幸好文处长将那个领导讲话的“大家伙”分给了钟山乔，不然自己又不知道要绞尽多少脑汁。回到自己的卡位上，他吹起了口哨，心情还不错。当然，为这件事，华文修不至于这般高兴，高兴的主要原因是与谢凤儿的关系正处在“春雨润物细无声”的微妙阶段。自从上次给谢凤儿去信后，不久便收到了谢凤儿的回信。回信不长，华文修能记得一字不漏。信是这样写的：
    华文修：
    你好！看了你的来信，我很感动，不怕你见笑，我一口气读了三遍。真没想到，身处繁华都市的你，还记得大山深处的灵山，还记得灵山的凤儿姑娘。你的信既像灵山清澈的小溪，晶莹剔透；也像远方一片绚丽的云彩，飘浮游离。我难以判定，这是你的内心情感的表露，还是你诗人般的本能风格。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你的来信给我带来了愉快，使我忘记了多日的疲劳，也使我感到了一阵温暖。
    鸡舍的扩建工作还在进行，估计还要十来天吧。家里请了一个工人，是我们山里人，力气很大，干活很卖力，繁重的事都是他做。我和爸爸仅是做做帮手。谢谢你的叮嘱和挂念。
    下个月我就要去采购电子孵化机了，顺便添些种鸡。如方便的话，请你帮我查查网上的行情，货比三家哟，再给我发短信。如有时间，到时候我可能去拜访你们。
    前些天，许行长带着一名信贷员来灵山了，就养鸡场的发展规划、市场营销和科学管理提了很多好的建议，使我茅塞顿开，心里一片亮堂。他们很热心，建议我把规模再扩大两倍，保证提供资金支持。那天，爸爸一高兴便喝醉了，我也差不多醉了，当天晚上的事，几天都没有回忆起来。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接到你的来信后，我转告了你对我爸妈的问候。他们表示感谢，都很佩服你的出众才华和知书达理，还叫我好好向你学习。
    太忙，太乱，没有时间给你和诗了，下次吧。
    就谈到这里。祝工作顺利！
    谢凤儿
    2001年夏夜
    接到谢凤儿的来信后，华文修高兴了一阵子，后来仔细推敲了一番，又觉得自己过于乐观，自作多情了。凤儿的用词太客气，语言显得平淡，态度不明朗。华文修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这小妮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又一想，凤儿好像也有点意思，像“我难以判定，这是你的内心情感的表露，还是你诗人般的本能风格。”又像“你的来信给我带来了愉快，使我忘记了多日的疲劳，也使我感到了一阵温暖。”这样一分析，华文修心里又踏实一点。他心里说，看来也只能循序渐进了。当晚，他在网上搜寻了全自动电脑孵化机和种鸡的市场行情，有购物网零售的，也有厂家直销的。他一古脑全发给了谢凤儿，并再一次诚恳地邀请她一定要来北港，并说城中有一座湖泊，叫镜心湖，文处为此写过一首诗，叫《湖畔即景》。在谢凤儿的请求下，他把这首诗发给了她。
    文一帆的诗仅仅是闲赋，没有上任何平台，华文修是如何知道的？原来，有一天上班，周颖菲看见文一帆头发湿湿的，便问，“文处早上也洗头？”文一帆说，“早上沿镜心湖跑了一下，出了汗，冲了个澡。”周颖菲又说，“镜心湖很美吧。”文一帆说自己即兴编了一首镜心湖的诗。周颖菲表示想听听，文一帆便把这首诗读了一下。她有心，便默记了下来。于是，在人事处就传开了。
    就这样，华文修和谢凤儿以手机为平台，你来我往，发了一段时期的短信后，热度逐渐升了起来。正当华文修甜甜地想着心事的时候，钟山乔走了进来，直奔他的卡位。
    “文修呀，又在想凤儿吧。”钟山乔站在他身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华文修不知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钟山乔，忙站了起来，一手摸着后脑，有点尴尬地说：“钟哥，你看你，又拿小弟开心了。有事吗？”
    钟山乔说：“文修老弟，你也知道，文处安排我写领导的讲话材料，有点将我的军了，这几年我还真没有写过像样的东西，手生了。你是高手，本来想请你帮我搭个架子，起个头，但你的事也很多，就不麻烦你了。但是，你要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如何构思为好。”他看见任达智和朱乾鹏都在忙着，便说：“去我那里吧。”
    华文修开始心里一紧，后听出来不是要他写，才放了心。连忙说：“我哪是高手，文处把任务交给你，就是看重你的实力，喜欢你的写作风格。我虽然也接了一摊子事，但能帮得上你，我很乐意，就怕是赶鸭子上架。”边说边起身，跟着钟山乔去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十八章 副教授封铃的惊人才艺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阅读提示：小说中三次出现英国歌曲《可爱的家》，如果大家能下载“梦之旅组合”翻唱的《可爱的家》，边听边阅读相关情节，便会有一番甜蜜、静怡和触及心灵的感受。不信，你就试试。
    1
    文一帆离开尹力平的办公室，心里一阵高兴。尹力平同意了党建工作会议的议程安排，作了一些调整。尹力平对编书的事大为赞赏，表示全力支持，并当即给办公室和科技处打了电话，落实了借用人员的膳宿、办公场所和三台电脑，一下子省去了文一帆去沟通求人的麻烦。文一帆落座后，马上拿起电话，先后拨了新城支行行长李兴邦、潇水支行行长欧阳茂生和叠峰支行行长傅青云的电话，商谈借人之事。由于文一帆亮了尹力平，说话又比较有策略，三位行长都爽快地答应了，新城的令仲琛、潇水的邱泊然明天就可以来，叠峰的樊学儒最迟下周一也能到。
    下午，文一帆叫来了包谨中和雷启明，对两人说：“尹行长已同意我们议定的会议议程，许行长作大会主题报告，大会由尹行长总结，总结讲话稿由办公室起草。我的意见是，这次会议要认真策划一下，气氛热烈一些，形式庄严一些，会场隆重一些。雷处，你叫华文修写个策划书吧。”
    文一帆看了看包谨中，说：“包处，借人编书的事也已落实，尹行长帮了我们大忙，办公、膳宿和电脑都帮我们解决了，这才叫重视。三个支行的行长我已打了电话，没有问题。令仲琛和邱泊然到后，各项准备工作都要就绪，下星期开始工作吧。”
    尹力平这般地重视和支持人事上的工作，包谨中和雷启明都很兴奋，三人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后，便分头准备去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文一帆拿起了电话，一阵粗犷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文处，我是丛向阳，我来北港办事，晚上在一起坐坐吧，好久没见，想聊聊。”
    文一帆笑着说：“听你的声音，像是捡到了宝贝。好吧，那我要带几个人去。”
    “把处里的人都带来吧。定好地方再告诉你。就这样说了，不能变卦啊。”
    文一帆挂了机后，突然想起了外请老师上党课的事情。忙在名片夹中寻找封铃的名片。
    封铃和文一帆是楚江大学同学，封铃比他低一届，是哲学系的。在大学时，因为是老乡，有一定交往，后来关系很热。封铃长得冷艳，心高气傲，两人关系时近时远，一直没有定数。文一帆毕业后，双方打过几次电话，然后便没有联系了。
    封铃是哲学系的才女，学校学生会的干部，是个活跃分子，尤其是口才好，妙语连珠，能言善辩，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不亚于北方人。大学毕业后，封铃分配到北港市委党校，担任助教。这次，听说文一帆调来北港，封铃便主动来拜访过文一帆。那天，两人寒喧后，封铃给了张名片。文一帆一看，见封铃已是副教授了，马上向她表示祝贺。封铃不以为然，戏谑自己仅是一个教书匠，说文一帆已经是组织部长了，是一个众星捧月的职位，更应该祝贺。不巧的是，文一帆要去参加行务会，两人只聊了一会。文一帆把封铃送到大门口，连连道歉，说一定找个时间小叙。
    文一帆拿着封铃的名片，对着号码拨了过去，接通约十秒钟，甜甜的笑声飘了过来：“嗨，是一帆吧，等你的小叙，我已是杨万里笔下‘饥望炊烟眼欲穿，可人最是一青帘’的饥民了。今天是约我吗，这些天我可是一直在吃斋。”
    文一帆喜欢封铃的幽默和儒雅，笑了起来。说道：“瞧你，真修炼成了能掐会算的女巫师了，看来你这个副教授是真金白银。被你猜中了，今晚请你吃饭，但不是我们两人，有几个朋友。”
    封铃说：“有点遗憾。但也好，结交几个银行家，借点贷款总没有问题吧。”
    文一帆说：“这次我正想给你一个交结的机会，不是几个银行家，而是一大堆银行家。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有这般好事？”封铃兴趣来了，猜测地说：“是开行长会，要我去上课吧？”
    “说你是女巫师，还真没有夸大其词，”文一帆说：“哎哎，我们八月底要开一个党建工作会议，规模比较大，要上一次党课。我想起了你，如果与你的日程安排没有冲突，就请你出山吧。”
    “没有问题。这是公务，我们领导求之不得，早就要我们走出去，把党校推向社会，加深与社会各界的联络。哦，我到其他单位上过党课，比如工行、烟草公司，供电局呀。熟人一多好办事。比如去银行办业务，过年买点好烟，家里换个电表，就方便多了。”说完，封铃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不过要做个教案，课题嘛，紧跟形势，三个代表与改革开放的内容吧，结合一下银行业当前的人事制度改革，给党员们灌输点新理念，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披露一点高层的秘闻轶事。总之，少点阳春白雪，多一点下里巴人，让他们感到新颖有趣，大开眼界。哦，要做成PPT。要求不高吧，作为你，应该是小菜一碟。”
    “这还不高，简直是厉以宁、茅于轼的标准。但难不到我，十多年的粉笔灰不是白吃的。我知道，要多放点佐料，才会色香味俱全。为了给校友撑点面子，我就辛苦点吧。到时候多给点辛苦费咯。”
    这时，文一帆在话筒里听见有人在喊封铃。封铃小声地对文一帆说：“就这样吧，我有点事，待会见面再谈。”
    下班前，文一帆在处里转了一圈，包谨中和雷启明说晚上有应酬，谢绝了。任达智、华文修、冯哲贤和周颖菲同意去，都说去为处长保驾护航。其他人，有的怕喝酒，有的说要去学校接孩子。下班后，文一帆他们打了两个车，应约去了“红太阳湘菜馆“。
    2
    “红太阳湘菜馆“位于城郊，是一个三层的小楼，从外表看，装修得古朴简约。这时，门前已车水马龙，可见生意比较火。文一帆到达时，丛向阳、王醒和办公室李主任已在大门前候着。大家分别握着手后，走了进去。两位打扮成湘西苗族姑娘的迎宾小姐，抢先拉开了门帘，用湖南话齐声喊着“敬请光临！”进门的玄关是一幅“**在北戴河”的巨幅画像和“《浪淘沙》?北戴河”那首行云流水般的手体诗词。大厅里穿梭不停的服务女生都是戴着银花冠、挂着银项圈、穿着百褶裙的统一扮装，衬托出一道“花衣银装赛天仙”的苗家姑娘风景线。大厅里已坐满了人，迎面扑来的是热浪翻滚的上世纪六十年代老歌裁剪的《红太阳》。《红太阳》中收集了当时的几十首精典歌曲，由现代流行歌手以大联唱形式翻唱，在曲调上和配器上注入了时代元素，演绎成了迪斯科风格，节奏感很强。四周的墙壁上和楼梯平台处都裱着**的诗词书法和不同时期的画像。餐馆的包厢都是以湖南的名胜古迹命名，丛向阳订的包厢叫“桔子洲头”。
    进入包厢后，文一帆对丛向阳说，“还有位党校的客人，是我的女同学，你派车接一下吧。”丛向阳说，“好的，你派人带路。”文一帆叫了冯哲贤去，随后给封铃挂了个电话。李主任拉着周颖菲去点菜，丛向阳引着文一帆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小声地交谈着，其他人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电视。
    丛向阳说：“文处，上次你的天河之行后，我天河支行是三喜临门，一是解脱了困境，解决了工资打白条问题；二是漏洞百出的计价工资分配制度竟得到了尹行长的多次肯定，我成了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三是在上半年全行经营目标考核排名中斩获了第一。一高兴，我就来了。你说我要不要请人事处的各位领导聚一聚。哎哎，包处和雷处怎么没来，还有其他人呢，你没有叫吧？”
    文一帆说：“七月初，我很注意天河支行的排名，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结果。这真要好好祝贺祝贺，来得太不容易了。说到人事处，你太客气了，无非是做了举手之劳的小事，何必挂齿。啊，全处的人我都叫了，这段时间太忙，大家都比较辛苦，有人买单，我正好帮他们改善生活，但各有各的事，愿来的都来了。哦，党校这位客人是我大学的同学，现在是副教授了。下个月全行的党建工作会议，请她去上党课，前些天她就开玩笑要我请客了，今天也算是搭了个便车。”
    丛向阳说：“文处，不要太客气，否则就见外了。我知道市分行部门多，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今后有困难就找我，不都是为了工作嘛。反正都是用长江行的钱。”
    两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说着说着，封铃到了。她今晚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头乌黑的微微卷曲的短发自然地披落在化着淡妆的脸庞上，绿色格子带有肩章的翻领长袖纯棉衬衫，配着合身贴体的黑裤子和白色的高跟皮鞋，凸显出身材高挑，气质高雅的体态。众人一下惊呆了，不是说副教授吗，怎么像个模特？丛向阳用疑惑的眼光看看文一帆。文一帆忙起身，首先向大家介绍了封铃，然后向封铃一一介绍了在场的各位。
    丛向阳让封铃坐在上首，封铃不客气地坐了上去。他和文一帆坐在她两侧。其他人就随便落座了。
    “封教授，文处说请了您，教授嘛，原以为是个神态严肃，穿着保守，戴着高度眼镜的学者。你刚进来时，我还认为是哪家模特走错了门。哎呀，我丛向阳阅人无数，第一次看走了眼咯。今天，我算是见到中华第一美女教授了。”丛向阳经过多年市场营销的浸泡，很会揣摩女人的心理，半假半真地开着玩笑，露出一付油腔滑调的样子。
    文一帆心里笑着骂道，真是个马屁精，哪像个行长，倒像个整日里寻花问柳的高衙内。不过这个封铃三十好几了，还有这个样子，真保养得不错。他瞅了一下封铃，只见她被丛向阳吹得满脸绯红，估计心里乐开了花。
    封铃笑了笑说：“丛行长，你真会开玩笑。你风流倜傥，阅人无数，见过的美女肯定不少。这样来夸我，折煞我这张老脸了。不过我倒要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结识了在座的银行朋友。”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的男人，喜欢把女性都称作美女，自认为是对女性的的尊重。其实是对美女的一种亵渎。”
    大家惊讶地看着封铃。
    封铃带着惯用的教师口气继续说道：“从美学的角度看，美学家都有各种定义，比如：美是形式的和谐，美是愉悦，美是关系，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美是生活等等。不同的人对同一审美对象会产生相近或相通的审美感受。比如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列宁称它为美妙的，人间所没有的音乐。德国有名的铁血宰相俾斯麦说，倘我常常听到它，我的勇气将永远不竭。但美也是相对性的，汉朝崇尚的是清瘦、窈窕的女性美，赵飞燕便成了美女的代表。到了唐朝，肥硕、丰满成了女性美的主要标志，丰腴体态的杨玉环成为一代美女。美女因时间空间条件的不同而变化。”
    “美也是绝对性的，凡是美的事物只所以美，必然有美的属性或构成美的潜在因素。如果不具备这种因素，外在条件和环境再怎么变化，也不会成为美的事物。比如：东施不管如何模仿和装扮都还是个丑女，变不成西施。一堆又臭又脏的垃圾，不管如何堆放，不管在什么环境中，都不可能成为美。”
    “美的相对性和绝对性是有机地统一在一起的，如女性的化妆品和首饰，在不同年龄、容貌、肤色和体型上有可能是美的，有可能是不美的，呈现出相对性。但这些饰物构成了美的属性和潜在因素，从这一点说，它又具有绝对性的。美还可以分为社会美、自然美、艺术美、形式美、线条美、形体美、朦胧美等等。关键要有审美能力，马克思说过，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在金钱至上的今天，我们把所有的女性都称为美女，这是一种扭曲、虚伪和庸俗的社会现象。哎呀，真不好意思，喧宾夺主了。”封铃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忽视了合适的时空。她带着歉意对着大家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封铃说话的声调很美，纯北方的口音。而且表达能力一般人不可比。大家虽然听得有些朦胧，但听得很舒服，也很新奇，尤其是她口若悬河的谈吐。封铃的突然打止，大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华文修脱口而出：“请问封教授，您是北方人吗？”
    “怎么说我是北方人？哦，是不是我普通话说得还可以。是这样的，在大学，同寝室的同学都是北方人，耳濡目染吧。再加上喜欢参加辩论会，把嘴皮磨薄了，舌头也就收缩自如了。我嘛，与你们文处长是地地道道的老乡。”
    周颖菲亲切地说：“封姐呀，一见面我们就被您迷住了，您刚才的一番话，学识渊博，给我们上了一堂免费的美学课。我坚决做您的粉丝。”
    丛向阳郑重其事地说：“封教授真是才高八斗，听教授一席话，受益非浅。如果教授不烦我老，粉丝也算我一个。今后有什么讲座或辩论会之类的，请送我一张门票。天天搞市场营销，人都变得虚伪和势利了，一身铜臭味。真要好好地修正和陶冶。”
    冯哲贤也说：“封教授，你们楚大真出人
    才，我们文处也是才华横溢。”
    “好啦，别只顾着说话，丛行长，开席吧。”文一帆看见冯哲贤要往他身上引，忙岔开话题。
    “好好，别饿坏了大家。我来说两句开场的话吧，”丛向阳端起酒杯，一板正经地说：“几个月前，文处一行为我们天河支行出谋献策，鼎力相助，致使我行打了一个翻身仗，员工士气大振，大家都说要好好感谢市分行人事处。今天我受天河支行一百多名员工的委托，特地赶到北港，备薄酒一杯，敬谢人事处各位领导和同仁。”
    王醒等天河支行的人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就附和地拍起了巴掌，在掌声的配合中，丛向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目光扫视着每个人，倒拿着酒杯环桌示意一圈。
    大家一看丛向阳如此认真，都干了。
    湘妹子服务员利索地给每人斟满了酒。
    丛向阳接着又说：“这第二杯酒嘛，我代表我行身患重病的网点主任淦金。在文处的提议和努力下，北港市分行全行员工为其捐款救助达八万余元，挽救了他垂危的生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不久，淦金非要来北港感谢恩人，在我的劝阻下，他没有来，但他委托我感谢文处为首的人事处。这杯酒不能不干！”他仰头一倒，又喝了。又倒拿着酒杯，看着大家。
    文一帆一阵感动，不说二话，也喝了。
    碰到这种气氛，能不喝吗，大家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也把酒倒进了喉咙。这时有人叫不行了，文一帆关切地看看封铃，封铃对视了一下，目光中表示没事。
    丛向阳看了一下，又开腔了，“这里除开封教授，大家都清楚，这两年，天河支行业务经营走下坡路，工作垫底，全体员工勒紧裤带过日子，军心动摇，悲观失望，看不到希望，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人事处的《长江行北港市分行2001年劳动工资分配办法》救了天河支行，上半年，由于我行排名大幅度前移，抢了全市的一部分工资。我叫王醒算了下，员工收入大增，比去年同期翻倍了。是不是，王醒。”
    王醒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拍着胸膛高声说道：“报告文处，我这次是精算，并与市分行财会处核对了，一点都不错，如若错了，拿我问斩。干！”丛向阳还没发令，王醒就提前喝掉了。
    丛向阳瞪了王醒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王醒已经醉了，但也喝掉了，免罚。我接着说完，如没有人事处到基层支行进行调研，听取基层员工的建议，出台了这个合情合理的分配办法，我这个行长也当不成了，天河支行员工的基本生活也都成问题了。这杯酒不喝，就是不讲良心咯！感谢市分行人事处，大家干不了就少喝点，我干了。”他嘴一张，毫不含糊地喝了下去。又倒拿着酒杯，看着大家。同时向王醒等人使了个眼色。
    天河支行几个人向前倾斜着身体，双手郑重地捧着酒杯，拼凑在一起，串成一个圆圈，然后大声喊着“哟哟哟”，齐崭崭地干了。
    这情形，就像纤夫过险滩急流时雄壮地吆喝声，就像工地上劳动者打夯号子那般地热烈豪放，就像八仙起棺上路时那声悲壮的暴喝，就像竞技场上开赛时运动员手叠着手那声激动人心的呐喊。
    酒场上一片肃然。周颖菲感动得眼圈都湿了。封铃也深有感触，欲言又止。
    文一帆也受到感染，有点激动地对丛向阳说：“丛行长，天河支行今天的成绩是全体员工努力的结果，也离不开你的正确决策。从刚才的三杯大酒，我们看到了天河人浴火重生、破茧而出的巨大潜能和英雄豪气，我们从内心为天河支行感到高兴。天河的工作是全行工作一部分，为基层服务是我们的职责，只要我们能做得到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今晚你的表扬太多了，我们诚惶诚恐。如果要说感谢的话，我们应该感谢天河支行，全市的工资分配办法是依据你行的母本形成的。”
    他对着人事处的人说：“大家举起杯，感谢天河支行员工的真诚，感谢丛行长的盛情款待，感谢天河支行的母本，为天河支行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干杯。”
    封铃说，“也算我一个吧。”
    大家都真诚地看着从向阳，看着天河支行的其他人，缓缓地把酒喝了下去。
    丛向阳动容地说：“周华健《朋友》的歌词，代表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情不自禁地念道：“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他边念边用目光环视全场，最后落在封铃那里，“今晚我要单独敬一下封教授的酒，如果认为我可以交你这种学识界的朋友，就请你接受我的敬意。”
    封铃淡淡一笑，接受了这杯酒。
    “我很喜欢听封教授见解。不好意思，想给您出个难题，今晚在湘菜馆，能听听您点评一下湘菜吗？”丛向阳多喝了点酒，似乎有点失礼了。
    文一帆生怕封铃难堪，正想插话，不料封铃却接过话题。她微微一笑地说：“丛行长，那我就班门弄斧了。这些年，为了一些课题和交往的需要，现学现卖，也掌握了一些相关或暂不相关的知识点。前些时候，正好看过烹饪方面的书，能作一点简单的回答，不知丛行长能否满意。”
    于是，她便娓娓道来，“湘菜以浓郁的山乡风味著称。在区域上，分为湘江流域菜、洞庭湖区菜和湘西菜三大菜系。共同风味是辣味菜和腊味菜。三地的菜各具特色，但并非截然不同，而是同中存异，异中见同，相互依存，彼此交流。全面地看，则刀工精细，形味兼美，调味多变，酸辣著称，讲究原汁，技法多样。在菜谱上，据有关方面统计，湖南现有不同品味的地方菜和风味名菜达800多个。其中，有腊味合蒸、网油叉烧洞庭桂鱼、蝴蝶飘海、冰糖湘莲、红烧寒菌、板栗烧菜心、湘西酸肉、豆豉扣肉、麻辣仔鸡和炒血鸭等名菜佳肴。湘菜也颇受欧、美、东南亚地区顾客的欢迎。”
    大家一阵喝采，纷纷鼓起掌来。文一帆心想，这个封铃不仅酒量大，知识也渊博，并且三句话不离本行，讲点什么都要带上辨证关系、因果关系。
    这时，大家也基本休战，以品尝佳肴为主了。要喝的话，双方都是礼节性的意思意思。有的改喝啤酒了，封铃和周颖菲她们竟喝起饮料来。
    5
    酒宴散了后，丛向阳建议去唱歌，冯哲贤他们赶紧附和。文一帆问封铃能不能去消遣一下。封铃说没问题。于是大家随着丛向阳到了一家叫“水晶宫”的KTV。天河支行李主任已订好了大包厢。大家坐定后，李主任问丛向阳要不要叫几个“公主”，文一帆抢先说不必了，叫周颖菲联系几个女同事。周颖菲叫冯哲贤把张玲请来。她想了一下，拨了桑雪婷、肖丽红和田秋敏的手机，她们听说文一帆在，都高兴地答应了，说马上就到。
    服务生端上漂亮造型的水果拼盘和几盘干果，随后搬了两箱啤酒，还开了一瓶长城干红。男人点了新上市的绿茶，封铃她们则叫了珍珠奶茶。一个男服务生在调试麦克风。一个女服务生用长镊子把一堆酒杯放置在一个玻璃容器里清洗。一会，张玲、桑雪婷、肖丽红和田秋敏先后都到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
    冯哲贤把张玲介绍给文一帆，文一帆握了握手，赞扬了她上次当导游的出色表现。文一帆向封铃着重介绍了桑雪婷，然后，向封铃和丛向阳他们，一一介绍了三位姑娘。三人带着职业般的微笑很有礼貌地点头示意。本是冷冷清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周颖菲问她们喝点什么，她们都要了珍珠奶茶。桑雪婷坐在文一帆和封铃身边说着话。任达智他们兴奋地和几位姑娘开着玩笑。
    丛向阳容光焕发，拿着麦克风走到小舞池中间，乐悠悠地说道“尊敬的封教授、文处、桑行长及各位同仁，哦，还有旅行社的小妹妹，大家晚上好。作为天河支行，今天是个值得记忆的日子，因为结识了众多的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哇！下面，我先开个头吧，献上蒋大为的《天边的骆驼》，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唱得不好，请多多包涵。”
    音乐一起，张玲便走到文一帆身边，邀请他跳舞。张玲舞步飘逸，文一帆带得很轻松。张玲带着职业的微笑，说着一些感谢支持、今后还要多多关照之类的话。文一帆不时笑着点点头。
    丛向阳刚唱到一半，任达智就上来敬酒了。还没有唱完，周颖菲端着两杯酒也走了过来，两人对饮而干。
    这首歌有点难度，音域较宽，一般人高音拉不上去。丛向阳虽然节奏有时没有赶上，但音质还算可以，有点民族唱法的味道。
    丛向阳刚下场，大家要求封铃唱一首，她也没推辞，叫周颖菲帮她点一首外国歌曲《可爱的家》。在演唱之前，她简要地介绍了这首歌。她说：“这是一首英国歌曲，由佩恩作词，比肖普作曲，是比肖普歌剧《米兰的少女克拉利》的一首插曲。由于旋律优美，广为流传，成为一首家喻户晓的通俗歌曲。歌曲表达了浪迹天涯的游子对亲人、对家乡的怀念和眷恋。”说完，她先用英文唱了一段，然后唱中文。封铃有着甜甜的中音，唱得委婉流畅，有点像成方圆的声音。
    我的家庭真可爱/幸福又安详/无论我在哪里/都怀念我的家/好像天上降临的声音/向我亲切召唤/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当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天边月亮/好像看见我的母亲，把爱儿思念/她正站在茅屋门前/也望着月亮/那家门前的鲜花，我再也看不见/可爱的家/可爱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离开家乡离了根/一切都不会动我心/只要让我回到我简陋的家园/那些听我召唤的小鸟快飞回我跟前/让我重温平静的生活一切都香甜/可爱的家/可爱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可爱的家/可爱的家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忘记了敬酒，也忘记了鼓掌。片刻，文一帆带头鼓起掌来，并向前敬酒。称赞地说，“什么时间学得如此会唱歌，我都听迷了。”封铃说，“我向来会唱歌，无非是你没有关注我。”两人露出神秘的眼神，轻轻地碰了碰杯子。
    张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束花，郑重地献给了封铃，并说，“封教授可以灌唱片了。”
    从向阳也上来敬酒，连说了几声，“太美了，陶醉了！”请求她再唱一首。
    大家也齐声附和。
    封铃想了一下，问文一帆会唱加拿大民歌《红河谷》吗，文一帆点点头。封铃对大家说，“我和文处长合唱一首《红河谷》吧。”
    这首歌两人都比较熟悉，没有看大屏幕的歌词，而是用简单的表情演绎着歌曲。两人高中音配合得比较好，也唱得很动人。
    大家又是敬酒，又是献花，两人啤酒和红酒喝了好几杯才脱身。
    接下来，大家都抢着唱歌，尤其是人事处几个小伙子。女生们便邀着文一帆和丛向阳等人跳舞。桑雪婷陪着封铃说话。
    桑雪婷说：“封教授，你和文处是学友，在学校很熟吗？”
    封铃警觉地看了桑雪婷一眼，然后随意地说：“只是认识，没有深交。毕业后，十多年没联系，只是他这次调到北港，才联系上的。”
    桑雪婷又问，“听他们讲，您是学哲学的，现在不太流行了，对您的事业有影响吗？”
    封铃轻轻一笑，“简单地说，哲学是自然知识、社会知识、思维知识的概括和总结，任何时代和任何国度都需要它。伟大的哲学家，德国有莱布尼茨、黑格尔、恩格斯、马克思，法国有笛卡儿、狄德罗，希腊有苏格拉底，俄罗斯有列宁，中国有**，还有许多。他们首先是哲学家，然后才是自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政治家和军事家。他们代表不同的国度和不同的时代，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不过时，哲学就不会过时。”
    桑雪婷小心翼翼地说：“那是历史时期，这门学科现在好像比较冷落。”
    封铃说：“不对，这仅是一家之言。爱因斯坦说过，如果把哲学理解为在最普遍和最广泛的形式中对知识的追求，那么，哲学显然就可以被认为是全部科学之母。通俗地说，哲学就是哲理，是观察、分析和总结问题的科学方法。”
    桑雪婷没有回应。
    封铃苦笑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说：“我们不妨来听三个小故事吧。第一个故事是，父子二人经过五星级饭店门口，看到一辆十分豪华的进口轿车。儿子不屑地对他的父亲说，坐这种车的人，肚子里一定没有学问。父亲则轻描淡写地回答，说这种话的人，口袋里一定没有钱。哲理是，不正当的虚荣心会助长妒嫉心理和无事生非。第二个故事是，小男孩问爸爸，是不是做父亲的总比做儿子的知道得多？爸爸说，当然啦。小男孩问，电灯是谁发明的？爸爸说，是爱迪生。小男孩又问，那爱迪生的爸爸怎么没有发明电灯？哲理是，经验不是真理，有其片面性和局限性。第三个故事是，晚饭后，母亲和女儿一块儿洗碗盘，父亲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厨房里传来打破盘子的响声，然后一片沉寂。儿子望着他父亲，说道，一定是妈妈打破的。父亲问，你怎么知道？儿子说，她没有骂人。哲理是，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都用双重标准来处世，责人以严，待己以宽。这些故事都与哲学有关。日常生活中具有逻辑关系和因果关系的人和事，经过提炼就是哲理。”封铃语言生动，表达流畅。
    桑雪婷听得津津有味。她不好意思地说，“学生目光短浅，刚才有点冒失，请原谅。封教授，听您讲话，真长见识。如果您能屈驾，我一定请您去我们行给员工熏陶熏陶。”这时，文一帆来请封铃跳舞，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音响正在放着慢四的舞步，文一帆和封铃边跳边聊。封铃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个长江银行，不简单，各类人才都有，赶得上梁山一百零八将了。你看，养着这么多漂亮姑娘，哪有攻克不了的堡垒。你们自己看着也养眼。”
    文一帆说：“你今晚大展了个人才艺，酒量也不得了，算是才色双绝。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这些女孩子跟你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今后，我们聘请你为长江行客座教授吧，行不行？”
    封铃心里很爽，笑道：“你也学会阿谀奉承，不过，我没有给你丢脸吧。丛行长要我解释湘菜的特点，我看你为我捏了一把汗。哦，这两天你叫人给我送点有用的资料，我得好好准备准备，能不能符合你们的口味，我心里没底。什么客座教授，瞎扯。”
    这时，丛向阳扯开了文一帆，叫他去唱歌。自己便和封铃跳了起来。
    文一帆唱了一首童安格的《忘不了》。桑雪婷笑吟吟地走向前敬了酒，献了花，并陪着文一帆坐了下来，询问了封铃的一些情况，特别是情史，并肯定了封铃的深厚造诣，认为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女中豪杰。文一帆则认为封铃虽有才，但只是一名党校教员，那个环境限制了她的发展。
    这时，田秋敏和王醒正在唱着《心雨》，舞池中，几对舞伴跳得正欢，也不拘泥节拍了。冯哲贤和张玲含情脉脉踱着慢步，任达智和周颖菲有说有笑跳起了拉手舞，华文修和肖丽红专心致志地转着华尔兹，丛向阳和封铃踩着节拍变着花样，跳得有模有样。
第二十九章 小飞侠高超的记者梦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这几天，文一帆的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基层借用的三人已到了位，文一帆与他们见了面，询问了起居情况，叮嘱了注意事项，提出了工作要求。借用的三人都是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是人事口的强将，在文字综合上各有特长，令仲琛文学功底深厚，知识面广，擅长于总结类材料。邱泊然在业务岗位上多年，业务比较全面，擅长于业务分析材料。樊学儒有基层工作经验，善于观察问题，擅长于调研类材料。
    包谨中主持了编书工作的会议。任达智、冯哲贤、周颖菲、令仲琛、邱泊然和樊学儒参加。包谨中为六人分了工，《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编写组，由任达智、令仲琛和樊学儒三人组成，任达智任组长。《党员学习手册》编写组，由冯哲贤、周颖菲和邱泊然组成，冯哲贤任组长。会上，确定了基本构架，锁定了参考书籍。两本书的序言分别由任达智和周颖菲撰写。
    雷启明主持了党建工作会议的筹备会议。钟山乔、华文修、朱乾鹏、宋枫霞、杨美琳参加。雷启明把这次党建工作会议的议程作了介绍，并就会议细节，一项项地落实到了人。要求华文修在此基础上，形成策划书。要求大家按策划书上的要求去分头逐项落实，有问题要及时汇报，要多动脑筋，工作环节不能脱节，更不能出现空档。
    钟山乔负责的主题报告构思基本成熟，估计一个星期后，初稿能出来。
    华文修用一天的时间，外加一个晚班，写好了策划书，随即发给了文一帆。
    文一帆找了一些自己认为有用材料，派冯哲贤给封铃送了过去，同时还捎去了一盒包装精致的新茶。得知华文修策划书已写好，他便打开邮箱，拆离文稿，进行审阅。
    长江行北港市分行20001年党建工作会议策划书
    一、会议通知
    内容：简要回顾前段工作，总结经验，分析问题，表彰先进，部署下步工作。
    时间：2001年8月31日会期一天，上午八点半准时开会。
    地点：市分行十八楼大会议室。
    参加人员：市分行全体党委成员、市分行机关全体中层干部、支行班子成员、人事监察部经理、网点主任、支部书记、优秀党员和优秀党务工作者。约300人。
    二、会场布置
    （一）主席台上方悬挂会标：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2001年党建工作会议。红底黄字，字体用长宋体。
    （二）主席台枣红色背景，中央悬挂党徽，两边各插放五面红旗，下方摆放一组柏树盆景，前台摆放一组红黄色的花卉盆景。台上布放能坐七人的桌椅，桌面铺就红色台布，台布前方齐至地面。
    （三）主席台两侧悬挂大型长幅标语，红底白字。上下联为：
    抓班子强基础开创党建工作新局面
    快发展抢市场实现业务经营总目标
    （四）准备好一块红底白字的入党誓词的移动活板，党员宣誓时摆放在主席台前左侧方。
    （五）会场座位分为四个方阵，中间和四周留有宽走道，便于颁奖时与会人员的出入。座位安排从前到后顺序为：
    优秀党员―优秀党务工作者―支行行长―机关处长―副行长―副处长―支部书记―人事监察部经理―网点主任，身份重叠的，落座前面身份位置，比如，既是网点主任是优秀党员，坐在优秀党员的位置上。
    三、工作安排
    （一）会务组：文一帆包谨中任达智冯哲贤宋枫霞朱乾鹏杨美琳。负责会场布置，会议报到，材料分发等。组长，文一帆。
    （二）材料组：雷启明梁文举钟山乔华文修周颖菲。负责材料撰写，打印装订等。组长，雷启明。
    （三）后勤组：武德仁汪和贵等。负责车辆、住宿，饮食，茶水及会议用品的购买等。组长，武德仁。
    四、会议议程
    主持人：上午：市分行党委书记、行长尹力平；下午：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
    上午议程：
    （一）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
    （二）全体起立，唱《国歌》。
    （三）全体党员集体宣誓，新党员在主席台左侧列队，其他党员原地起立。市分行组织部长文一帆领读誓词。
    （四）市分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许佳新作党建工作主题报告。
    （五）市分行党委委员、副行长林启运宣读《关于表彰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先进基层党组织、优秀党员和优秀党务工作者的决定》。
    （六）颁奖仪式。
    （七）先进典型代表发言。
    （八）分组讨论。
    下午议程：
    （一）分组讨论。
    （二）市分行党委书记、行长尹力平作会议总结。
    （三）全体起立，奏《国际歌》。
    （四）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
    （五）上党课。由市委党校副教授封铃主讲。
    五、注意事项
    （一）会议材料要用文件袋，里面除有会议汇编材料外，还要配一本软皮抄和一支圆珠水笔。支行会议代表材料，报到时，分单位领发；市分行机关与会人员由会务组送到各处室。行领导的材料，提前一天呈送领导本人。会务组负责。
    （二）“一先两优”人员都要佩戴红色授带，上面分别写着荣誉称号，提前半小时入场，由礼仪小姐负责佩戴。会务组负责。
    （三）安排五名礼仪小姐，原则上在本行女员工中挑选。头天晚上要走台。服装为颜色鲜艳的无袖旗袍，发型要统一。会务组负责。
    （四）音响师头天晚上要调试好音响，准备好开始曲、结束曲、颁奖曲、国歌、国际歌光碟。会务组负责。
    （五）入党誓词的移动活板要安排工作人员即时放置和撤走。会务组负责。
    （六）奖牌和荣誉证书的购置及内容的书写。会务组负责。
    （七）会议全过程要安排一人摄影。会务组负责。
    （八）茶水一律用矿泉水。后勤组负责。
    （九）讨论分为二个组，会场服务，会务组负责。
    行长处长组：主持人：尹力平，记录人：梁文举，地点：四楼行务会会议室。
    支部书记组：主持人：许佳新，记录人：雷启明，地点：大会议室。
    市分行其他党委委员参加行长处长组讨论，人事教育处全体人员参加支部书记组讨论。分组讨论期间，其他与会代表自由活动。
    （十）会议时间：上午：八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半到六点半。
    文一帆看后，大为满意，一字未改通过了。他推开椅子，走到窗前。远处的云雾山，今天能见度很好，隐隐约约能看见葱葱郁郁中红楼彩阁的轮廓，使他想起了赵佶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的诗句。随后，他手掌十指交叉，手心向上，做了几个极力向前向上向下扩伸的动作，然后双手叉腰扭了数十下，舒心地吐了口长气后，便走出了办公室。这时，周颖菲办公室传出一个男孩的声音和一阵阵开心的笑声，文一帆好奇地走了过去。
    2
    周颖菲办公室里，宋枫霞、杨美琳、国际业务部的谷欣兰和个人业务处的章小雨正在听一个小男孩念诗。男孩不上十岁，胖乎乎的身材，粗眉大脸，双眼皮大眼睛，红色条纹的白底短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男孩没有注意有人进来，在大家的再三请求下，又念一遍自己创作的新诗：
    我的理想当记者，
    无冕之王好威风。
    大官见了称朋友，
    平民见了诉苦衷。
    走遍天涯写新闻，
    吃尽海鲜看珊瑚。
    飞机轮船经常坐。
    世界风光在眼中，
    路见不平一声吼，
    该出手时就出手。
    记者不为民作主，
    不如回家卖红薯。
    宋枫霞她们看见文一帆，正想打招呼，他笑着摆了摆手。
    杨美琳笑眯眯地调侃着说：“超超，你的诗我听得那么耳熟，是你写的吗？好像有几句是抄袭的。”
    小男孩一板正经地说：“阿姨，那不叫抄袭，叫引用。我引用了两句电视剧《水浒》中的歌词，还有两句是豫剧《七品芝麻官》的台词。这是一种写作手法，作家都是这样的。”
    大家都窃笑着。
    谷欣兰问：“超超，你现在是作家了，也应该有个笔名吧。”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小飞侠彼得潘的故事，他是个有本事又讲义气的小伙子，我就叫小飞侠吧。”
    大家都说这个笔名取得响亮，今后一定是个名记者。
    谷欣兰又说：“阿姨有两个问题要问一下小飞侠，‘无冕之王’和‘大官见了称朋友’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见这位阿姨称他是小飞侠了，很是受用，得意地说：“无冕之王，就是没有官职，但很有威信。大家都把记者叫做无冕之王。大官见了称朋友，就是当官的怕他，跟他套近乎嘛。阿姨呀，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知道。”
    几个女人笑得按着自己的肚子。文一帆也笑了起来。
    章小雨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超超，‘吃尽海鲜看珊瑚’是在酒店里看珊瑚吗？这一句好像有点别扭。再说也不太押韵。”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一句我想了好久，就是为了押韵，才写了看珊瑚。其实也说得过去，听爸爸讲，在海南旅游，可以潜水到海里看活珊瑚的。于是我想，吃点海味，喝点酒，来到海滩上，穿上潜水衣，背上氧气筒，下海去看活珊瑚，还是很有意思的。这一句我认为是写得最好的。阿姨啊，你说我的诗不押韵，现代诗都不太押韵的，只注重情感的表露。说明阿姨平时看得少，你去买本现代青年诗人的诗集，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又一阵哄笑，章小雨笑得直不起腰来。
    看见大家都在笑，小男孩有点纳闷，随即也乐了，傻傻地笑了起来。
    “我也认为你这一句写得最好。如果把‘吃尽海鲜看珊瑚’改为‘一品海鲜探珊瑚’可能会更好一些。不然，别人认为你这个记者吃得过多，不太斯文。”文一帆拍着小男孩儿的肩膀，亲切地说。
    小男孩转过身来，闪着明亮的眼睛，很奇怪地看着文一帆，然后很佩服地说：“我没见过你，你是这里的领导吧。还真有点水平，你的建议很好，我同意修改。”
    看见小男孩煞有介事的样子，女人们笑得花枝乱颤。
    宋枫霞站了起来，对文一帆说：“文处，这是我儿子高超。超超，快叫大伯。”
    高超毫不拘谨，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大伯好！”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文一帆摸摸高超的头，和蔼地问道：“今年多大了，读几年级，今天怎么没上学？”
    高超说：“报告大伯，我今年九岁，读五年级。今天不太舒服，请假看医生。”
    “九岁？”文一帆疑惑地看看宋枫霞。
    宋枫霞连忙说：“是九岁，跳了两级，一年级跳了一次，三年级跳了一次。”看着文一帆惊讶的表情，她显得很自豪，接着说道：“这孩子不偏科，但特别爱好读书，科普的书籍和文学作品看过不少。中国古典文学除四大名著外，还看过很多其他的的书。外国的书嘛，看过《哈里?波特》、《魔戒》，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超超，是吗？”
    高超不喜欢宋枫霞的炫耀，不悦地说：“妈妈，你的话真多，大伯又没有问你，你干吗唠唠叨叨地讲个不停。看课外书很平常，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文一帆心想，这孩子天资聪颖，这么小就有这么广的知识面，而且对答从容。从他那首诗看，虽然带有童趣，东拼西凑，但看问题很深刻，有想象力，极不寻常。如果培养得好，今后前途无量。他对宋枫霞说：“好好培养吧，超超很有天赋。也算是一个神童！”他又转过头微笑地对高超说：“大伯也很爱看书，今天比较忙，等有时间，我们好好地切磋切磋。”说完，文一帆去了华文修的办公室。
第三十章 这里目前是块净土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华文修盯着电脑，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在思考。任达智和令仲琛、樊学儒正在商量《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架构问题。朱乾鹏桌上放着一叠叠纸质材料，正在往电脑里输入有关数据。文一帆走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叫了声文处。文一帆面带微笑点点头，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任达智利索地用纸杯倒了杯热水递给了他。大家看着文一帆，等待着他说话。
    文一帆扫了一下大家，泛泛地问了一句，“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华文修抢先说：“我这里正在拟写召开党建工作会议的通知，‘一先两优’名额分配表和先进事迹申报表已设计好。”
    文一帆说：“这件事是要抓紧。要给基层行一个充分酝酿的时间。名额分配可以参照去年的办法，主要依据党员人数，对业务经营好的支行可以奖励个把名额，要师出有名，要严格控制总量。先进事迹就不要另写材料了，现在的先进事迹材料一般都是本人写，变成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看还为他们减压吧，申报表上有三五百字的事迹简介就可以了。但是，大会事迹报告材料要认真把关，要生动，要有事例，要令人信服。哦，文修，你的策划书写得很好，可以作为我们人事处今后策划重要工作的一个范本。”
    华文修听了心花怒放，其他人向华文修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文一帆目光转向任达智。
    任达智赶紧进行汇报：“文处，我们正在商量《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如何搭架子，用哪种写作手法，参考哪些资料的问题。”
    文一帆想了想，然后说：“首先要界定它是基层党务工作者的工具书，具有系统性、全面性、准确性和操作性，每项工作前面有一个要求，后面有一篇例文。基层党支部的各项具体工作，都能到里面找到操作办法。比如说，我找一篇入党申请书，里面有。我要一个支部大会的议程，里面也有。我要了解一下评议党员的工作程序，里面也有。切忌搞成一个空洞说教的理论书籍，但党的基础知识还是要的。简单地说，就是少讲为什么，多说怎么做。基层党组织的全部工作都要涵盖，例文要多，就像‘英语一百句’，‘高考代数解题100例’那种形式。参考资料一定要权威性的，有出处，确保百分之百的准确率。否则好心办成了坏事，得不偿失。框架出来后，你们分一下工，分头去找各自需要的资料，就会节省时间，避免重复工作。”
    任达智笑着说道：“文处，听你这么一讲，我们茅塞顿开，心里有数了。”
    “你们好好琢磨吧。”文一帆说完后，笑着向令仲琛和樊学儒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钟山乔的办公室。
    钟山乔办公室里一股浓浓的烟味，钟山乔夹着烟，正在运笔疾写。冯哲贤、周颖菲和邱泊然在商量着编书的事。
    文一帆说：“山乔，怎么不用电脑？材料架子搭好了吗？”
    钟山乔放下钢笔，抬手猛吸了一口烟，然后苦笑着说：“用电脑写材料我还是刚入门，属于扫盲对象咯，打字比较慢，对付一些小材料，如果不考虑时间，勉勉强强过得去；大的材料嘛，还是手写，这样来得快些。文处哇，有时候我想，过去算盘打得好和字写得好的，很吃香啊。不是有句话嘛，‘左手算盘右手笔，领导器重姑娘喜。’听我爸爸讲，有一个营业所的会计算盘打得好，绰号‘一盘清’，不管多难多厚的帐表，一盘就能打准，从不出差错。‘一盘清’在全省都有名气，年年珠算比赛都拿大奖，最后获得了一个省劳模，由此当了营业所主任，没多久就破格调到一个支行主持工作了。听说‘一盘清’的发展轨迹，当时北港行引起了强烈反响，作为技术练兵的范例，在辖内掀起了一股练算盘的热浪。”
    冯哲贤接过钟山乔的话题，也说了一段故事：“我有一个同学从小就学书法，不论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都写得相当好。我们原来同在一个营业所工作，他因为这个名气，早早就调到支行办公室做秘书去了，后来经常参加不同层次的书法比赛，多次获奖，结果成为全国的书法协会会员，轻而易举地调到省分行工会工作，现在已是一个副处级干部了。”
    听了钟山乔和冯哲贤说的两件事，大家都感叹不已。
    “电脑这东西一出来，先是算盘淘汰了。我看钢笔也用不了多久，你看看，现在呀，全国人民都在用换芯的圆珠水笔了。我这支钢笔跟随我十多年，捏笔的地方都有深深的手印了。”钟山乔凝视着手中的钢笔，轻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感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用笔了，钢笔字都写成了‘鸡爪体’。唉，这也算古代文明的失落吧，太可惜了。哦，扯远了。领导讲话材料整个结构想好了，现在开始动手写了。”
    文一帆笑着说：“山乔呀，你这是鲁迅笔下九斤老太的感叹，不要杞人忧天了。现在是电算化时代，珠算这门学科算是彻底成为历史了。但软笔和硬笔书法永远不会淘汰的，你放心吧。我倒建议，如果你家有品质比较好的算盘，赶紧收藏起来吧，到你玄孙的那一代，肯定价值不菲，是一笔丰厚的遗产。说到你这支钢笔，是个好东西，时间长了，也算是文物，千万不要弄丢了，好好地保存起来吧。这支笔也可以算是一枚军功章吧，等到你孙儿上学的时候，你可以举着这支笔痛说革命家史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文一帆收进了笑容，对钟山乔说：“大会主题报告，别急，不要那么早出炉，慢慢地精雕细琢吧。”
    “我这个人性子急，一件事没做完，心里老是惦记着，不舒坦。我还是抓紧写完吧。材料的质量，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到时候请文处把关。”
    文一帆笑了笑，然后看看冯哲贤他们，问道：“《党员学习手册》这本书付梓越早越好，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冯哲贤说：“我们正在研究参考书籍的事，还有是栏目的设置。”
    文一帆说：“设置栏目，这个想法很好。这样显得版面活跃，美观，选择性强。学习资料的内容，应横纵结合，从横的方面讲，要有综合性、时效性、知识性和趣味性。像老干部喜欢的党史小故事和保健知识也可以适当编点进去。参考资料可以从党内重要刊物中去收集，如《求是》、《半月谈》、《瞭望》等。从纵的方面讲，如中央领导在各种重大场合中的讲话，上级行领导每年的年初工作会议、大型专业工作会议和重大活动的动员报告，可以有选择地编录进去。我们希望学习资料能尽量收集一年来国家和长江行的重要事情，达到‘一本在手，天下尽知’的效果。”
    在文一帆的点拨下，大家豁然开朗。
    钟山乔说：“文处，你说得这么详细，全是高见。就等于木匠师傅把墨都弹好了，徒弟们只要打眼就行了。”
    冯哲贤说：“文处给我们指明了一条路，这下好办了，文处，你就放心吧，保证令你满意。”
    周颖菲接着冯哲贤的话，调侃地说道：“文处‘一本在手，天下尽知’概括得很好，是很棒的广告词，到时候再让英俊的冯组长头戴博士帽，身披黄袈裟，举着这本书，摆个PS，念着这句词，做一个广告片，肯定能促进我们这本书的畅销。”
    冯哲贤不甘示弱，马上回击，“这个广告还是周颖菲去做合适，头戴七凤冠，帽插野鸡毛，身披黄金甲，脚踏绣花鞋，搂抱这本书，扭着小蛮腰，娇滴滴地念着这句词，定会一箭双雕，财色双收，我们就等着数钱咯。”
    邱泊然也凑着热闹，“两位组长直管去营销，我负责送货收钱。”
    大家开着玩笑，斗着嘴，气氛轻松活跃起来，把马上到来的工作压力忘得干干净净。
    文一帆带着笑意来到包谨中和雷启明的办公室。包谨中满头大汗地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书。雷启明正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看着华文修写的策划书。两人见文一帆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陪着说话。
    文一帆说：“编书的事，我刚才给他们谈了我的意见。参考书嘛，不在乎多，只要有几本主流的书籍就可以了。在内容上，其实是大同小异，天下文章一大抄，下级抄上级，全国抄中央。我们编书要编得有特色才有意义，简单的材料汇编是没有人看的。”
    “党建工作会议的策划书，华文修发给我了，写得很好，动了不少脑筋。我刚才表扬他了，建议作为我们部门今后策划重大活动的范本。在支行工作是很难找到像他们这样的人才，真要感谢沈处和你们这些年培养了这批年青人，真不容易。”文一帆看着包谨中和雷启明，深有感触地说。
    雷启明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后，缓缓地吐出一连串大小不一的高质量的烟圈，自我欣赏了一番，然后略有所思地说：“我看，培养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处里的良好风气促成。过去有句顺口溜：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说得是改革开放初期人们思想转变过程中的一种空虚和迷茫的现象。现在呀，有过之而无不及，社会上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风气盛行，休闲玩物之风更加浓厚，麻将纸牌已是一种不得不承认的大众休闲了。在个人的修养方面，又有多少人去看纯文学作品，欣赏中外名著和诗词歌赋，充其量也是看看武侠和言情小说罢了。就是在业务钻研方面，也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练内功，要练也是练‘外功’和’‘‘歪功’，有时候要搞个方案或办法之类的东西，事到临头，就只有去抄别人的，拿别人的东西改一下，贴上自己的标签。嗳嗳，这可不是个别情况，可以说是社会现象。自从有了互联网，大家写个什么东西，不论难易长短，不都是在网上找嘛。说句实在话，他们不是不想写，是不会写，脑筋都生锈了。我们处里，目前还是块净土，还是世外桃园。几任处长都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拉帮结派，不投机取巧，爱学习钻研，无不良嗜好，文化氛围浓厚。有句话叫上行下效，强将手下无弱兵。处里这些年青人深受影响，都学得有模有样，在工作上都在暗暗较劲，不服输，不示弱，争强好胜。这让我想起古代的‘岳家军’和‘戚家军’。这种有压力有动力的环境，肯定会出人才。”雷启明说了一大通平时不说的话，带有深深的感**彩。
    文一帆和包谨中深有同感。
    包谨中长叹一口气，说了一件事：“去年有一个部门要调减一名员工到城区支行工作。被调减的员工在机关多年，长期迟到早退，虽然只能做很简单的事，但还总是对部门的工作品头论足，张三长李四短，效益工资一分钱都不能少，下乡工作总向基层单位伸手要东西。这样，部门领导要撵他走，行领导考虑影响，也同意把他调到城区支行去。于是，我们就来操作。可该员工不愿下去，找到他的处长，该处长怕得罪他，说跟他没关系，叫他来找人事处。他找到我，我便按常理给他做工作，他竟暴跳如雷，用指头点着我说，他的工作是**给的，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没有人有资格动他的岗位，谁把他赶到支行去，他就跟谁拼命。整层楼的人都在看热闹。他就像六十年代那个特殊时期的人，穿越到现代，满嘴仍然是当时的语言。他说得振振有词，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跟他怎么讲道理。这也是市分行的干部。”
    文一帆问道：“此人结果下去没有？”
    包谨中苦笑一下说：“他这么一闹，谁还敢要他。当时我们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把他调减下去，但没有哪个行敢接他。有的行长还说，如果组织决定非要放到他的行里，他就不当这个行长了。你看看，现在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难怪现在有些地方政府设‘见义勇为’奖，说明见义勇为的人少了，只有启动激励机制。你看，就是简单地接收一个人的事，还没有到见义勇为的程度，大家就怯场了。现在敢抓敢管，为工作敢于得罪人的行长还真不多。由于没有单位接收，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行领导也没有再过问了。此人现在还在机关里，听他们处长说，迟到早退的现象改了一些。”
    文一帆和雷启明对视了一下，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一帆感叹地说：“现在的领导大多处世圆滑，敢于碰硬的是不多了，除非是逼得没有办法。将心比心，这件事如果落到我们头上，可能也是一样的。这次人事制度改革，不知他是否能躲过这一关。”
    雷启明说：“我看够呛。如果是大批的走人，搞竞聘上岗，我看没有人敢关照他了，他肯定呆不下去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后，文一帆对雷启明说：“雷处，策划书现在出来了，如果你没有意见，我明天就向尹行长作详细汇报，可能要抓紧组织实施，特别是要给基层行多一些时间，让他们认真开展评选活动。到时候就请你全权负责。”
    “策划书我已认真看了，问题考虑得很细，环节都清楚明了，我完全同意。筹备工作就交给我吧。”雷启明说。
    2
    这段时间，党建工作会议的准备工作有序地向前推进。开会通知已经下发，各支行和市分行机关‘一先两优’的推荐人
    选已经出来，大会典型发言的代表已经初定，主题报告初稿已经出炉。
    不久，市分行召开了一次党委会，审议并同意了会议议程，通过了主题报告，审定了“一先两优”名单和大会典型发言人选，同意了会议的费用预算，确定了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的奖金额度。考虑到月底工作忙，会议时间推迟到九月二日。
    这段时间，文一帆和包谨中每天都要去看看编书的人员，了解一下进展情况。每个周末便和他们在一起，现场解决一些疑难问题。因为周末食堂不开火，两个外长便陪大家到小餐馆吃一点，有时候喝点啤酒或廉价的白酒，几个基层的经理大为感动，每天晚上都加班到深夜。
    任达智和周颖菲把序言也写好了，两人都发到文一帆的邮箱。
    任达智写的序言中规中矩，言简意赅，较为规范，取了个别致的标题：碰到困难就找我。正文是这样写的：
    长江银行系统党组织实行垂直领导以来，由于处于磨合期，基层党建工作出现了做法各异，操作不一，甚至各行其是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提高我行党建工作质量的瓶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这两年，我们征订和下发了一些党建工作指导用书，制定了相关制度。但从效果看，还不尽人意，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书籍和制度，或是过于宏观，或是内容比较单调，或是操作程序和方法有欠详细，或是联系基层单位实际不够密切，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统一和规范的问题。所以，尽快统一和规范我行基层党建工作就显得十分必要和紧迫。
    我们编写这本《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有以下几个明显特点：一是操作性强。立足于操作是本书的特点，全书不仅回答了基层党建工作“做什么”这个首要问题，更重要的是回答了“怎么做”的根本问题。全书多达百余个范例正是这种编撰思想的具体体现。二是规范性强。本书对基层党建工作原先没有明确的地方或是存在疑问的地方都统一了做法和口径，力图使基层单位党建工作更加趋于规范化。三是联系实际紧。这本书的编撰着眼于长江银行基层单位工作实际，较为突出地体现了“围绕经营抓党建，围绕党建促经营”的思想。四是系统性强。本书从党建基础理论到支部各项工作，从党支部的职能到党员具体管理，从工作要求到操作实践，都有所涉及。
    此书既是广大党务干部的案头必备书，又可以作为基层党建工作的培训教材。
    周颖菲写的序言，文学性比较强，组词造句显得华丽流畅。标题引用了文一帆的那句话：一本在手，天下尽知。正文是这样写的：
    近几年我们组织了几次基层党建工作调研，在调研过程中，经常听到这样一种声音：学习资料太少太散。尤其是一些离退休老党员更希望有一本汇编的资料来了解国家的形势和长江银行的发展。其实，我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觉得有必要每年选编一本读本，供广大党员学习。一方面可以让基层党员及时了解当前国内外形势、国家最新颁布的法律法规、银行改革方向及动态。一方面也可以借此丰富基层党员组织生活。
    于是，我们开始着手选编读本了。有时为了针对性找一份材料，用大海捞针为喻也不为过。有时面对浩瀚的信息丛林，如何取舍犹如乱麻抽丝。在读本即将与大家见面之际，我们忘记了曾经的艰辛，有一种了却心愿的喜悦。
    我们把全书分为高层动态、重要言论、银行管理、政策法规、史海钩沉、生活百科六个部分。高层动态收集了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年来在重大场合上的讲话，重要言论精选了专家对时事形势的精辟评论，银行管理选编了行业内上级部门的重要会议精神，政策法规收集了国家一年来出台的重**律法规，史海钩沉转载了党史上一些鲜为人知的秘闻佚事，生活百科介绍了的一些养生保健的小知识。为确保选文的准确性，我们主要从《求是》、《瞭望》等权威刊物中摘录。
    在此书的选编过程中，我们谨向所有为此书最终付梓而提供帮助的单位和领导致以诚挚的感谢。囿于水平，限于时间，寡于人力，欠于经验，全书难免存在着一些疏漏。我们真诚地希望大家给予批评指正，以便我们在每年的分册中加以改进和完善。
    夏天是火热的季节，但愿这本飘着墨香的小册子，像一阵习习凉风，载着我们的心愿，给您带去凉爽和惬意。
    文一帆读完后，给任达智和周颖菲回了邮件：
    序言已读，写得很好，有点睛之妙，能激发大家阅读的兴趣。谨以致意。
    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的党建工作会议如期召开，会议开得很圆满。尤其是会场布置得隆重和美观，尤其是重温入党宣誓的感人场面，尤其是一条条红色授带像一朵朵红色的浪花，尤其是颁奖时那井然有序的喜庆场景，尤其是身边的人讲着身边动人的故事，尤其是久违的《国际歌》那悲壮、雄浑的旋律，把整个会场烘托出一种庄重热烈的气氛。与会代表情绪高涨，心潮澎湃，似乎在接受一次纯洁高尚的洗礼。
    接下来封铃的党课，带给大家的又是另一种的感受，像一阵阵清新的风，吹得大家心旷神怡。封铃用那圆润动听的声音，深入浅出的哲理，妙趣横生的故事，图文并茂的投影，贴近实际的比喻，把本是讲大道理的党课巧妙地注入了新鲜活力，赢得了一片片赞誉和一阵阵掌声。
第三十一章 “作品问世”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党课结束后，尹力平留封铃吃晚饭。在食堂的大包厢里，除封铃和全体行领导外，还坐着文一帆、武德仁、汪和贵、蓝玉、唐召彬、傅青云、丛向阳、曹晓希。尹力平让封铃坐在他身边，其他人依次落座。
    菜上桌后，尹力平面带微笑地对封铃说：“十分感谢封教授给我们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党课，这种形式，令我们耳目一新。深入浅出，雅俗共赏，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大家这么认真地听课，会场秩序出奇得好，连抽烟的人都很少，这还真是第一次。封教授，你辛苦了！”
    封铃心里甚是欢喜，但谦虚地说：“尹行长客气了，当教员嘛，都是这样上课的。要说会场秩序好，是长江行干部素质高。”
    封铃回答得很巧妙，大家都笑了起来。
    许佳新笑嘻嘻地说：“封教授，我是协助尹行长分管党建工作的。感谢您给我们送来了精神大餐。我深受教育，大受启发。您今天授课的形式和内容，为我行今后的党员思想教育工作指点了迷津，制作了样板。听完课后，大家赞叹不已，都称您为美女教授了。我看当之无愧。今后你就是我行的客座教授。哦，我还没有请示尹行长。”
    尹力平笑着说：“你是管党建工作的书记，你说了算。”
    “既然尹行长同意了，哪天我叫文处长给你准备聘书，到时候我们举行一个仪式。好吗？”
    封铃莞尔而笑，说：“客座教授就免了吧，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再说长江行又不是学府，没有这一说。你们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她委婉地谢绝了客座教授的头衔。
    其他行领导也一一给封铃敬酒，都说着赞美的话。
    尹力平转过头来对文一帆说：“文处，这次会议组织得很不错，是我们行近年来开得最好的一次会议。你们人事处功不可没，我代表党委敬你一杯酒，请转告我们向全处同志表示感谢。你们辛苦了。”
    大家没想到尹力平会主动敬文一帆的酒，可见他对这次会议的满意程度不一般。有高兴的，有羡慕的，也有妒嫉的。
    文一帆心里一股热流涌动，激动地说：“工作没有做好，谢谢党委的关心。”
    许佳新说：“一帆啦，做得很漂亮，很大气，就连那本精致的材料汇编也让人耳目一新，给我这个分管党建的副书记挣足了面子。对我行党建工作也是一次促进，希望再接再厉。”
    文一帆说：“人事处的工作离不开行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兄弟部室的大力支持。谢谢领导。谢谢大家。”说完，向在场的武德仁、蓝玉他们点头致意。
    既然领导带了头，大家都跟着学，敬了封铃，就敬文一帆，把封铃和文一帆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顿酒要醉人的话，可能他们首当其冲。文一帆虽已领教了封铃的酒量，但今天炮火太猛，他有点担心她。可自己力不从心，已顾不上她了，能自保就不错。他看看丛向阳，示意他帮帮封铃，丛向阳根本不理睬，也许他正想看看“贵妃醉酒”这出戏。文一帆心想，封铃应该没事，毕竟是一位女教员，与大家又不熟，不会是主攻对象。我还是管自己吧。死守不如巧攻。他灵机一动，赶紧离开座位，逐一地回敬行领导的酒去了。
    封铃这边的形势越来越不好。隔壁包厢的支行行长一拨拨地过来敬酒，都被尹行长指到封铃这边。封铃今天比较谨慎，略施小计，旁边放了一杯白酒和一杯白开水，有时端起白酒杯小口小口地喝，有时端起开水杯喝一口。因为不熟，又是女教授，再加上大家的目标是行领导，因此，没有谁跟她较劲，双方都是礼节性地敷衍一下。
    蓝玉端着酒杯走到封铃身边，爽朗地笑着说：“封教授，听了你的讲课，我为我们女同胞中有你这样的人才感到自豪，我是一个很好强的人，不示弱，不服输，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实力。交个朋友吧，我是滨湖支行的行长，蓝玉。”
    虽然尹力平在开席前向封铃介绍过大家，蓝玉估计封铃记不了那么多，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一定请你去给我的员工上课。到时候我把文处也叫过去陪你。来吧，我们全心全意，圆圆满满，喝个满杯吧。”
    封铃爽快地响应了。
    其他桌上的支行行长穿梭般地敬市分行领导的酒，无形中把封铃和蓝玉挤到了一边。她们便干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就工作、生活、男人、女人，时装、美容等话题，聊了起来，时而开心地笑着。
    2
    几巡后，酒浪就逐渐退潮了，除了武德仁缠着文一帆还在喝，丛向阳和唐召彬在旁边推波助澜外，其他人都在听着尹力平和封铃两人说话。
    尹力平已把封铃请回了座位。吩咐服务员帮封铃沏了杯茶，然后说：“封教授，你的视野比较开阔，知识面比较广，你对银行系统目前大肆减员撤点有何高见？”
    封铃想了想，笑着对尹力平说：“尹行长，这个问题我没有认真研究过，既然领导发了令，我就斗胆班门弄斧，仅供参考吧。减员和撤点是殊途同归，一对难兄难弟，都是为了企业减负。撤点虽能减少开门营业的费用，但也会带来大量的业务流失，失去一部分客户，在短期内是看不到效果的。可它为减员进行了铺垫，一撤点，人员就多了，尤其是撤点过多，这个问题就明显了。所以，企业必须减员。由此，弄清楚了为何减员也就知道了为何撤点。”
    “厉以宁对企业减员有一个论述。我大致还记得一些。他说减员增效带来的直接收益好像有五个方面，一是减轻人员开支压力从而减轻了企业经济压力。二是降低企业运营成本和人工成本。三是适应企业业务和组织机构重组和调整。四是提高企业人力资源质量。五是对企业员工造成一种从业压力，倒逼员工努力工作。我知道长江行正在减员，这些道理，大家一听就明白。厉以宁还谈到了减员的前提条件，这才是关键的。”
    尹力平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封铃，喝酒的那边也静了下来。
    封铃看见大家注意力都转向了她，便微微一笑，“厉以宁提出的前提条件是，企业的产品本身有市场、有发展前途，企业经营困难的主要问题是生产成本高、劳动生产率低而导致的产品价格高，缺乏市场竞争力。这一点是针对国有的生产企业。作为国有商业银行好像不太一样，国有银行经营困难的主要原因，我认为是政策性原因形成的大量不良贷款造成的，与生产成本和劳动生产率没有很大关系，只要剥离这些不良贷款，银行短时间就会扭亏为盈，创造奇迹。我说得对吗，尹行长。”
    尹力平说：“是这样的。”
    封铃接着说：“厉以宁是明确反对减员增效的。他认为减员增效有八大风险。一是短期增效与长期受损风险。当运营状况超越裁员的原有前提和边界时，简单地说就是当减员过多时，它对企业的积极作用就开始降低、甚至走向反面。二是关键人才、重要技术、商业秘密的流失风险。这一点很好理解。三是实施操作与内部公平风险。怎样裁，裁什么人很难合理确定，很容易造成留任员工自危、焦虑、意志消沉、对企业不信任而士气低迷。四是经济损失风险。减员必须要一块用于补偿的经济成本，如果有纠纷，经济损失就会很大。五是法律诉讼和抵制风险。企业裁员的理由虽很多，但对于被裁员工而言，无疑遭受到沉重的损失，时常会引起员工的联合抵制、诉诸法律，从而给裁员战略行动带来巨大风险。六是劳动关系恶化与外界力量界入的风险。如因劳资矛盾和纠纷，造成严重事态，外部力量就会界入企业事务，干预或制裁企业裁员行为。七是要素资源匹配度低，投入与产出不统一风险。这句话有点难懂，通俗地说就是，如果裁员后，人、财、物、技术、信息等要素资源得不到优化，业务经营仍得不到相应发展，那裁员就没有增效。八是企业软实力受损风险。减员如措施不力，容易损伤企业形象、口碑、品牌等软实力。”
    封铃停顿了一下，看见大家意犹未尽，仍在等着她说下去，便继续说道：“厉以宁的观点在理论界是有争议的。我仅把厉以宁的论点简单介绍一下，记得不太全，解释得也不太准确，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银行是特殊行业，不同于一般国企，高层的减员增效决策，应该是长远的战略目标，可能也是股份制改革的前哨战。这里就不妄断了。我曾向文处长咨询过一个数据，长江银行有七十多万人，而美国的花旗银行不上四十万人。大家可以去思考。”
    酒中闲聊本是一味佐料，可封铃的话却无形地揪紧了大家的心。封铃说完后，现场一片沉寂，大家都在思考。
    片刻，尹力平说：“封教授分析得很透彻，我们都听懂了。是啊，长江银行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期，大家都要有思想准备。封教授，谢谢你又免费给我们上了一课。”
    尹力平转过头来，对着文一帆说，“文处，授课费不要太吝啬哟，也应有个‘浮动汇率’。如封教授有用得着我们效劳的地方，你就代表我，开启绿色通道吧！“
    封铃的举止谈吐，很得长江行这些高级管理人员的喜爱，大家很高兴与她交谈。以她为中心，大家又聊了些社会现象之类的话题。
    散席后，尹力平特地派自己的司机用车送封铃回家。
    3
    在编辑组全体人员加班加点的努力下，国庆节前，两本书的初稿终于抢了出来。随即，大家又进入了紧张的校对、排版、封面设计和联系印刷厂等后期工作。
    付梓后，文一帆受尹力平委托，在“黄金海岸”设宴，慰劳全体编辑人员。文一帐要求人事处全体人员参加作陪，这次没有人请假。整个酒宴上一反过去拼命斗酒的惯例，而是和风细雨，谈笑风生，始终都是一种乐融融的氛围。
    文一帆代表尹力平和人事处向参加编辑的全体人员表示了感谢。他说：“当我看到邮件中终于成型的文稿，我如获至宝，这是我们编辑人员的骄傲，是我们人事处的骄傲，也是北港分行的骄傲！当我读着我们自己的作品，在字里行间中，仿佛看见了晶莹剔透的汗水在跳跃，仿佛看见一条荆棘载途的漫漫长路在伸延，仿佛看见秋天里那丰硕的果实在枝头炫耀。你们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把我们大胆的设想变成了现实，我代表尹行长和人事处表示祝贺，并致以感谢！”
    大家掌声骤起。
    周颖菲写了一首小诗，她念道：
    三支人马备鞍行，
    乡村僻壤察实情。
    急攻快打闯关隘，
    长卷两部点迷津。
    周颖菲念完后，博得一阵阵喝采。
    文一帆夸道：“这首诗写得好，巧妙地道出了人事处近来的工作，韵律也不错。”
    得到大家的称赞，周颖菲满心欢喜。
    令仲琛代表几位经理，进行了答谢：“这段时间虽然有点苦累，但我们深深地感受了人事处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宾至如归，乐不思蜀。承蒙领导的信任，给了我们这次参加编书的机会。通过一个多月的历练，通过领导的言传身教，通过处里同仁的循循善诱，我们收获了信心，收获了希望，也收获了经验，尤其是得到了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这将使我们终生受益。谢谢文处，包处，雷处。谢谢人事处各位朋友。说句心里话，和大家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一旦分手，还真舍不得。今后还有什么任务能用得着我们，直管说，我们必将欣然受命，乐于前行。”
    周颖菲、杨美琳和宋枫霞听了令仲琛的话，心里一阵伤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杨美琳说：“令经理，我们也舍不得你们，不过，机会是很多的，到时候我们一定再请你们。要不，我们求求文处，把你们调来算了。”
    杨美琳那女性温柔的表露和朴实厚道的话语，把大家逗乐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吃罢，包谨中问大家是去唱歌还是去洗脚，宋枫霞说去蹦迪，任达智连忙说：“月亮知道我的心。”一时，大家纷纷响应。
    包谨中用征询的眼光看看文一帆，文一帆说：“去吧，也该放松放松。找家好一点的迪厅。”
    于是，大家去了颇有名气的“青春节拍”迪厅。
    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在迪厅里横冲直撞，整个大厅被超强重低音的气浪包围着，吞噬着，也令人血管贲张，兴奋躁动。心脏不好的，则会感到心都要蹦出来。约两百平方米的舞池里人群熙熙攘攘，拥挤得密不透风，蹦迪的多是少男少女，偶而也有几个中年男女在旁边凑着热闹。大家随着节拍扭动着腰肢，摆动着手臂。文一帆一行，除了三个处长，其他人一进来就直奔舞池，融入了蹦迪的洪流。
    三人在高台酒吧处找了个座位，服务生送上了三杯洋酒，两个果盘，共计一百八十元。雷启明给了两张百元币，说：“不用找了。”服务生礼貌地道了声谢，退了下去。
    文一帆环视了一下，高台酒吧处几乎坐满了人，光线昏暗，烟气弥漫。也有几对男女在那里勾肩搭背，泼声浪气。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人群中反复地溜哒着，搔眉弄眼，手指夹着烟，眼光游离不定，像一群饥饿的狼在
    寻找和等待猎物。
    舞池中一阵骚动，三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刺着纹身的青年在地上盘着转着翻着，狂热地表演着街舞，一群青年男女围成一个圈兴奋地拍手，“哦哦哦”地欢叫着。
    文一帆对包谨中和雷启明说：“蹦迪虽然能释放紧张情绪，放松一下自己，缓解工作和生活压力，但这地方还是少来为好，尤其是我们这个年龄层次的人。”两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时，周颖菲她们向他们打着手势，华文修也向这边招着手，包谨中和雷启明含笑地摆了摆手。虽然都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双方一句都没听清，但能猜得出意思，那边是，你们也下来玩玩吧。这边是，我们不去，你们继续玩吧。
    音响里正在放着《站台》的歌曲，DJ歪戴着帽子，合着节奏，摇头晃脑，飞快地转着歌碟。
    舞厅司仪煽情地大叫：“希望今天晚上所有的朋友都开心快乐，让我们聚集在‘青春节拍’，在这动人的音乐声中，寻找今晚最棒的感觉！”
    三个领舞美女穿着短衣短裙，在五颜六色的激光灯的追逐中，踩着节拍，死命地甩着长发，扭着屁股，做着各种**的动作，当短裙旋转起来时，里面的三角裤暴露无遗。
    文一帆他们虽然说着少来为好，但此时此刻，也被这狂热的气氛所感染，三人目不转睛地观赏着三个领舞美女，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看到了美女们裙下偶尔走光的部位。
    国庆节期间，为了兑现对文安的承诺，文一远借了一辆面包车，叶之萍、文一远和文一娴三家人来北港玩了两天。文一帆不仅负责吃住玩全部费用，还高兴地全程陪同，游了镜心湖，去了动物园，吃了肯德基，尝了麦当劳，看了两场电影，逛了两次街市。大家还站在沱宁江大桥上，观看了沱宁江水道“百舸争流”的繁忙景象。文一远拿着相机，带着文静和文安在公园、街道、湖心、江边和桥头堡狂抓猛拍。大家在一起也照了几张合影。
    两天下来，大人们累得都快趴下了，两个孩子却没事，一路上唱唱跳跳，大呼小叫，玩得痛快淋漓。文静是自豪感，文安是满足感。第二天，吃过晚饭后，大家拎着大包小包，欢欢喜喜地满载而归。临走时，文静和文安很懂事，主动地亲着文一帆，摆着小手，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国庆节后的第三个星期，印刷厂如约把书送了过来。
    看着设计新颖，装裱精致，散发着浓浓墨香气味的《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和《党员学习手册》，全处人员高兴得欢呼雀跃。文一帆也喜形于色，心里说，终于办成了一件大事。文一帆叮嘱包谨中这几天把书分到支行去。然后自己拿着一套书，兴冲冲地去了尹力平办公室。
    尹力平拿着书，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个够，大为高兴。连声说：“好好好。”
    尹力平兴奋地对文一帆说：“一帆，做了件好事，也是件大事，不容易，真不容易。与正版的书没有区别，这也是我看到的长江行目前最漂亮的资料书。”
    文一帆笑着说：“内容也很丰富。《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上，有一百多个范例，今后基层行的党务工作者开展工作就简便多了，像查字典一样方便。《党员学习手册》知识面广，一年来的国家大事和长江行的大事一目了然，还有老干部喜欢的党史小故事和养生保健知识。既可以用于集体学习，又方便空闲时间阅读。”
    “很好。有空我一定读读。这样吧，以党委文件下一个通知，要求各行党组织和机关党委组织党员学习，借此推动基层党建工作。同时，在文件中对参加编辑的人员通报表扬，给予奖励。哦，记得给省分行领导每人送一套。”
    文一帆高兴地向包谨中和雷启明传达了尹力平的评价和要求。对于通知如何写，提些什么要求，由谁来起草，三人商量了一下，都认为任达智起草比较好，他参加了全过程的编辑工作。
    文一帆随即打电话，叫来了任达智，作了几点提示。任达智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基层党建工作指引》和《党员学习手册》使北港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名声大振，好评一片。
    省分行人事处一次要走了三十套，刘处长亲自给文一帆打来电话，给予了充分肯定。沈斯山也来电话，表示祝贺。还有其他市分行人事处也纷纷索要这两本书，请求包谨中给他们寄送几套。市分行几个行领导也一致称赞，尤其是许佳新，还专门把文一帆叫去表扬了一番。机关里也有小小的反响，茶余饭后，大家都会谈谈人事处这两本书。也有一部分支行的行长，专门打来电话，感谢他们解决了基层党建工作的基本问题。还有几个退休老党员给人事处写了表扬信，谢福生就是其中一个。
第三十二章 脚踏船上的帅哥靓妹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进入晚秋的镜心湖，虽然临岸的樱花、杨柳和法桐失去了春日的光彩，但有力的干枝紧握着地下的根，像一个个健美运动员，自信地展示着他们的“铜枝铁干”。由于环卫工人的及时清扫，人行道上不见黄叶满地的肃杀，显得洁静、空旷和深邃。车行道两旁粗壮的香樟依旧伸出翠绿的手臂彼此拥抱着对方，组成了拱形的绿色长廊，仿佛仍然是春天的延续。镜心湖上，秋日的阳光不愠不火，照射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辉映在载着欢歌笑语的游船上。
    镜心湖的游船，风格不一，形式多样。在造型上，有仿照动物的迷你船，有普通的玻璃钢船，也有漂亮美观的画舫。在动力上，有脚踏的，有划桨的，也有电动马达的。此刻，在一只红色雨蓬黄色船体的脚踏船上，面对面坐着华文修、谢凤儿、冯哲贤和张玲。
    谢福生和谢凤儿昨天到了北港。晚上，文一帆在“仙客来”宴请了谢家父女，去灵山的原班人马加上任达智、冯哲贤和周颖菲参加了酒宴。谢福生很高兴，一心跟文一帆和钟山乔拼命地喝酒。华文修眼笑眉飞，与谢凤儿聊得不休，就像久别的小两口。谢凤儿亲热地称任达智他们为哥哥姐姐，时不时与他们说着话。原来有疑虑的任达智他们，现在不得不承认谢凤儿是个冰清玉洁的小美人，气质很不错。
    吃过晚饭后，几个年青人陪着谢凤儿去歌厅唱歌。谢福生在文一帆和钟山乔的陪同下，在镜心湖畔走了走。谢福生开始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后来就不行了，走路摇摇晃晃，说话结结巴巴，文一帆知道是酒发作了。于是，便叫钟山乔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谢福生送回了市分行招待所。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谢福生在钟山乔的陪同下，参观了市分行办公大楼，然后在文一帆的办公室喝了杯茶。看见文一帆比较忙，便起身告辞，说他要去访友，谢绝了文一帆的其他安排。
    一会，华文修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文一帆说，他和冯哲贤想请个假，陪谢凤儿玩一下。文一帆满口答应了。
    这时，华文修他们在镜心湖玩得正欢。四人脚踏船中间有一张小方桌，摆着果汁饮料和干果，冯哲贤握着方向盘，与华文修各踩着一只脚踏板。谢凤儿入神地看着湖上的景色，不时啧啧地赞叹着。
    看着谢凤儿陶醉的神态，华文修笑着问道：“凤儿，镜心湖与灵山水库比，有何不一样？”
    “灵山水库幽静浩淼，镜心湖灵秀亮丽。”谢凤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看着华文修，又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们文处的《湖畔即景》描写得很形象。城中绿洲何处寻，看来珍品是镜心。烟云缥缈彩船来，廊桥拂柳情人行。”谢凤儿即兴朗诵起来。
    “空气清新催人早，草木葱茏总是春，鸟语花香一路歌，碧波浩荡寄远情。”华文修随口接了下去。
    谢凤儿问华文修，“廊桥在哪里？”
    华文修指着远处沿岸错落有致的一组组仿古建筑的红色长亭说：“那里就是廊桥，长亭之间是由观光木桥串接的。廊桥上面有一条幽静的小道叫翠屏路。翠屏路上面有座小山叫凤居峰，传说是凤凰居住的地方。这座廊桥与美国作家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中描述的廊桥不一样，那是个古老的建筑，这座廊桥是个现代的东西，仅仅是夏天歇凉的好出处，青年人恋爱的温柔地。”
    谢凤儿含蓄地说：“你在这里体验过吧。”
    “体验过，但只是和冯哲贤他们在这里纳过凉。”华文修巧妙地解释着。
    张玲问冯哲贤，“《湖畔即景》是文处的原创吗？”
    “是的，清晨跑步有感而发。”冯哲贤说。
    昨晚在歌厅唱歌，冯哲贤叫上了张玲，一看见谢凤儿，张玲很是喜欢，当晚就结拜为姐妹了，张玲大三岁，为姐。今天来游湖是谢凤儿提议的，因为她受了文一帆《湖畔即景》的影响，想一睹为快。作为姐姐，昨晚唱歌，今天游湖，都是张玲买的单。
    华文修为谢凤儿身边的果汁插上吸管，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绅士般地打着手势，说，“凤儿，口渴了吧，请用。”
    冯哲贤开玩笑地说：“文修，你这就不对，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开始偏心了。别忘了，张经理也是客人呐。对，现在已是你有名份的姐姐了。”
    华文修毫不含糊地回应，“哲贤，张玲是你云南之行的搭档，也是工作上的伴侣，你应当主动点，如果我喧宾夺主，你何等的尴尬。”
    张玲赶忙插上吸管，端起了饮料，笑着说：“好了，别争了，这个问题本小姐自己解决了。”
    大家都开心地微微一笑。
    华文修剥着开心果，问冯哲贤，“你这次去云南，看见有名气的湖泊没有？”
    冯哲贤说：“好像没有，我责任太大，忙得要命，没有注意。你问张玲吧，她是导游。到过的地方多。”
    张玲说：“噢，云南这条线上有一个出名的湖，这次没去。这座湖泊，云南和四川两省各占一部分，叫泸沽湖，面积五十多平方千米，海拔二千六百九十米，平均水深四十五米，最深处达九十三米，透明度高达十一米，最大能见度为十二米，湖水清澈蔚蓝，是云南海拔最高的湖泊，也是中国最深的淡水湖之一。湖中有五个全岛、三个半岛和一个海堤连岛，形态各异，翠绿如玉。”
    大家很感兴趣地听着。
    张玲继续说：“泸沽湖又称‘女儿国’，至今保留着全球唯一的古老原始的母氏社会形态，世居湖畔的数万摩梭人至今仍生活在以女性为轴心的母系氏族大家庭里，过着男不娶、女不嫁的男方走婚生活。在摩梭人中，母亲的权威最高，男方走婚所生的孩子一律随母而居，跟随母姓，由家庭中的母亲，舅舅和姨母等共同抚养。”
    华文修半开玩笑地说：“听说过女儿国，我们平时聊天，都很羡慕走婚的习俗，很想去考证考证，遗憾得是没有机会。张玲，你就说说走婚吧，愿闻其详。”
    谢凤儿也说：“姐姐，女儿国，我还认为是出自《西游记》的神话故事呐，还真有此事。赶快说说沪沽湖女儿国的风情吧。”
    “既然大家想听，那好，我就慢慢道来。”于是，张玲清了清嗓子，拉出了导游的架势，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听罢，冯哲贤诙谐地说：“女阿肖很幸福，简直像武则天的待遇，艳福不浅。男阿肖则很辛苦，首先要学飞檐走壁的武艺，不然的话，黑灯瞎火爬花楼，不摔个一等残废才怪。文修，死了这份心吧，凭你那两下子，还是保命要紧。”
    华文修调侃地说：“女儿国中，父亲不养儿子，养外甥是对的，那么多男阿肖，天知道是谁播的种。爬花楼倒不是很难，我经常打篮球，身段弹性好。可生儿育女是原则性的问题，稀里糊涂帮别人养孩子，那就惨了。哲贤，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一夫一妻制算了吧。”
    张玲和谢凤儿忍俊不禁，掩口而笑。
    大家说说笑笑，便说到谢凤儿养野鸡的事上来了。通过谢凤儿的介绍，大家知道了谢凤儿的鸡舍扩建工程已结束，种鸡已配齐，设备已到位，野鸡生长良好。大家为谢凤儿感到高兴，尤其是华文修，心里甜甜的，好像养鸡场是他和谢凤儿两人共同所有的。
    突然，谢凤儿想起一件事，她说：“我有一事，要求助大家。鸡场现已扩大了规模，我想注册一个商标，不知如何办手续？取个什么名称好？”
    “我们也不太清楚，到网上去查吧。”华文修说。
    张玲说：“不用，我知道一点。首先要有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这个是作为申请商标的必要条件。其次是清晰的商标标识，不能与已存在的商标出现相同或近似的情况，费用嘛，一千元左右。凤妹呀，我建议你还是找家代理公司吧，少走些弯路。营业执照办了吗？”
    “谢谢姐姐，营业执照嘛，去年，父亲帮我办了。你看看，还是我姐姐贴心，你们就知道叫我到网上去查，到网上去查还用问你们吗？”谢凤儿装作生气的样子看了华文修一眼。
    “冤枉，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我将功责罪，负责取一个商标的名称。”
    谢凤儿说：“那还差不多，你说说看。”
    华文修想了片刻，然后说：“想好了，就叫灵山凤。表面上很一般，其实含义很深。有两种诠释，一是这个产品是灵山谢凤儿的，道出了出处，二是这三个字拆义，灵表示灵宝、灵芝和灵秀，山表示绿色、深厚和洁净，凤表示美好、吉祥和产品。”
    大家齐声叫好，谢凤儿高兴得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
    看着谢凤儿姣美的神态，冯哲贤也入迷了，想起了华文修说的“嫣然一笑的风韵”。
    “不错，文修真是个才子。凤妹，姐姐支持你。”张玲一语双关地说。
    2
    就在华文修他们在镜心湖开心地游弋时，文一帆在尹力平的办公室里，两人正在闭门交谈着干部调配的事情。
    尹力平有个工作习惯，研究干部调配的人选问题，在上党委会之前，都要单独与组织部长酝酿，形成一个初步意见。如果面比较大，或对人选拿不准，或是破格提拔，还要与其他行领导逐一地单独交换意见。
    桌上，放着一本《北港市分行科级干部花名册》。
    尹力平看着文一帆，缓缓地说道：“最近，我想解决一下温石支行的班子问题。丁向群主持工作以来，业务经营上比较糟糕，存款还是倒挂，清收上也没有起色，任务差一大截。据反映，该行员工队伍纪律涣散，士气低落，前任行长好不容易整顿出来的局面又反弹了。我认为，丁向群在管理上缩手缩脚，打不开局面，很可能与那次暂聘代办员闹事有关，也可能是缺乏管理经验，也有可能是班子力量配备不强。原来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总想等到明年年初一并考虑。现在看来，不能等了。你看谁去比较合适。”
    文一帆事前并不知情，毫无准备，心想，这可能是尹力平在检验自己调配干部的能力。他看着桌上的花名册，又不好意思翻阅，只有在脑子里快速地进行遴选。片刻，他说：“如果从正职中平调，零售业务处的余剑村比较合适，优势有以下几点：余剑村是温石人，在温石支行担任过副行长，情况比较熟，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这是第一。二嘛，在机关和基层都工作过，管理上有优势。三是业务能力比较全面，能较好地驾驭各项工作。”
    尹力平说：“余剑村确实不错，如放在其他支行是可以的，但回温石不是最佳人选，首先，温石已是个烂摊子，本地人管理有顾忌，下不了猛药。其次，余剑村在温石担任副职多年，有自己的关系网，不管如何用人，别人都有说法，弄得不好，会形成小圈子，不利于工作。”
    尹力平微笑地看着文一帆，“再说说其他人选吧。”
    在副职中，文一帆也想好了一个人。他说：“正职中，我一下子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如果副职行，我推荐一个人。”
    “副职也可以考虑，是谁，说说看。”
    “潇水的副行长邓鹏飞。我在潇水三年，与他接触比较多，邓鹏飞有较强的破解难题能力，社会沟通和交流能力是他的强项。”
    “等等，破解难题能力和社交能力能说具体点吗？”尹力平很感兴趣地打断了文一帆的话。
    “好的，”文一帆接着说：“简单举个例子吧，邓鹏飞分管的是大前台，储蓄工作潇水做得比较好，与庞大的外出务工队伍有关。为了这块储蓄资源，他策划了‘走出去，请进来，塑形象’的揽储活动。走出去，就是每年元旦前后，潇水支行会组织几个慰问组，前往务工密集的城市拜访那些领头的人，把揽储工作做到了全国各地。请进来，就是每年春节期间，支行要召开一次务工人员团拜会，与那些务工的领头人融洽感情。塑形象，就是每年务工人员回家过年的时候，在县城、乡镇到处张贴慰问务工人员的横幅和标语，只要务工人员来办业务，都送上春联、慰问信和节日适用的小礼品，极力塑造长江行的品牌形象。”
    尹力平在认真地听着。
    文一帆接着说：“说到社交能力，他与政府和一些重要的部门都有深厚的关系，与一些大客户也相处得很好。当然，这些关系都是他平时用心良苦地培育出来的。在季末和年终冲刺的时候，全行就靠他的斡旋了。哦，在管理能力上，业务全面，敢抓敢管，也特别能吃苦。”
    尹力平满意地说：“你推荐的理由很充分，也点到了穴，就初定邓鹏飞吧，我就是需要一个有市场营销能力的干部来救温石。只要业务做起来了，士气就会自然地起来。管理也就容易多了。”
    “邓鹏飞的使用，是提职，还是主持工作？还有个建议，丁向群最好要交流出去。”
    “先主持工作吧。”尹力平思考了一会，然后说：“丁向群主持了一段时间的工作，继续留在温石是对工作不利，让他去新城吧，离家也不算远，新城的班子目前只剩下李兴邦一人在单打独斗，丁向群去了，明年初再配一人，班子就齐了。”
    尹力平停顿
    了一下，接着说道：“丁向群走后，温石要配一个能做大项目的副行长，因为最近台湾知名的KP公司有一个代工项目要落户温石，我们要全力去营销。我想把信贷管理处的贾九贤调下去。这个同志工作能力是强的，我曾经想用他，但在党委会上一直有争议，大家说这人好酒，经常误事，因此就搁了下来。他也是个老同志了，搞营销喝点酒也正常，但要有节制。这次，借这个机会用他一下，就不搞助理了，任副行长吧。”
    “我看可以。”
    “还有你的问题，”尹力平以关心的口气说：“一帆，你到人事上后，工作思路清晰，抓管理有条不紊，办了几件很大的事，上上下下都比较满意。我当然也是满意的。在全省上半年业务经营目标考核中北港前移了三位，很不容易，是这几年最好的成绩了。这与人事上新的工资分配办法是有关系的，它稳定了人心，调动了各行抢工资的积极性，促进了业务的发展。天河支行就是一个明显的事例。你主持工作时间也不短了，这次想把你的转正问题解决。既是组织上对你工作的一种肯定，同时也利于人事上的干部管理，一个副科管理那么多正科毕竟不太合适，尤其是人事制度改革的时期。”
    文一帆心中一喜，用平静的口气说：“我的工作做得不好，我还要继续努力。感谢尹行长的关心。”
    “这样吧，由于要研究你的转正问题，这次党委会你就回避一下。”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想给邓鹏飞打个电话，又一想，如果尹力平变卦，邓鹏飞不是空喜欢一场，自己也弄得很尴尬，何况也有点违反组织人事纪律。仔细一想，这个关键的时刻，应该警示他不要出岔，否则就不够朋友了。怎样暗示，才能既不违反纪律，又能使他警觉，万一不成也不丢自己的面子。
    文一帆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脑子急速地在转动。片刻之后，他从柜子里找出了邓鹏飞的简历表，然后拿起了电话，拨了邓鹏飞的手机。接通后，那边传来了邓鹏飞的声音：“嗨，文处，你好！”
    文一帆轻声地说：“你在哪里，说话方便吗？”
    “我在办公室里，没人。有事吗？”邓鹏飞意识到文一帆有重要事情。
    “啊，没有什么大事，我在整理档案，想核实一下你的工作简历。我念一下，你看看有什么出入。听着啊。”文一帆便看着邓鹏飞的简历表，念了起来。
    邓鹏飞仔细地听着，然后说：“不错。”
    文一帆说：“那就好。哦，家里还好吗，小宝这孩子还是那么淘气吗？”
    “家里老样子，小宝也是老样子，调皮捣蛋，不过读书悟性还好，不用操心。”
    “那就好。哦，马上年终了，最近工作一定很忙，很多工作都要收关，你千万不要大意哟，处理问题谨慎一些，不要出什么纰漏。”文一帆以郑重的口气叮嘱着。
    “最近比较忙，经常和几家银行抢客户，打消耗战。工作上的事，你就放心吧，谢谢你的提醒。什么时候来趟潇水，你走了大半年，一直都没有来过。几个中层干部早就想去拜访你，被我拦住了，我说等文行长转正了，我们一并去祝贺。啊，现在学会了钓鱼吧，市分行的处长都喜欢钓鱼，哪个周末，我接你过来钓鱼。”
    文一帆笑着说：“来北港后，一直忙得焦头烂额，个人爱好丝毫没有长进，钓鱼就免了吧。找一个周末，你带兄弟们过来玩玩，如果我转不了正，你们是不是就永远不见我咯。你这是给我施加压力。来吧，没有事的。哦，我要出去一下，下次再聊吧。挂了。”
    邓鹏飞放下手机后，有点纳闷，隐约感到有点玄机，如果是核实简历表，不用文一帆亲自打电话，叮嘱的事情也有点反常，是不是要提拔干部，文一帆想给我透露点机密，又不好直说。不可能吧，昨天林启运行长来潇水，也只说年初会选任一批干部。如果文一帆突然想起潇水的那段经历，正好又有件小事，便与我联系，询问一下近况，这也很正常。是不是我神经过敏，想得太复杂了。他自嘲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一会他又细细回味刚才文一帆打电话的细节，仍感到文一帆有点神秘兮兮。心里说：不猜了，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第三十三章 邓鹏飞上任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十二月上旬，文一帆、邓鹏飞、贾九贤和丁向群的任职文件已下达。
    文件下达的当天，文一帆要陪尹力平送邓鹏飞和贾九贤去温石支行上任。一般情况下，尹力平不会送干部上任的，考虑到温石支行这次干部动得比较多，情况比较特殊，也想安抚一下丁向群，才决定自己亲自去。
    办公室安排两台车，尹力平说去一台车就够了。邓鹏飞和贾九贤早早就上了车，文一帆在秘书室等着。
    尹力平处理完电子公文后，文一帆接过尹力平手中的公文包和真空玻璃茶杯，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看见尹力平走出大门，司机小王赶紧下车为尹力平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解释说，“后排好挤。”
    尹力平“唔”了声，便低头上了车，然后，接过文一帆手中的包和杯。小王轻轻地为尹力平关上了车门。文一帆拉开后排车门，迅速钻进了车内。邓鹏飞和文一帆互相打了声招呼，紧紧握了下手，两人会意地一笑。贾九贤看着文一帆，微笑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王迅速平稳地启动了奥迪A4，一加油门，车子徐徐地汇入了滚滚车流。
    车上，尹力平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大家也不敢吭声，都默默地想着心事。
    前些天金翼谋带人来考察邓鹏飞时，提任的事已基本上公开。
    邓鹏飞表面上没有那种受宠若惊的激动表情，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是副科主持工作，但离正职只有半步之遥。像点多面广，人员众多的长江银行，能够干到支行行长这个级别不容易。地方上，一个县少则也有百来个正科级职位，而且流动性大，概率比较高，升迁机会多。而长江银行一个县只有一个正科，像十多年前，大家都要干到退休，还要论资排队，能升到正股级也就不错了；后来有一个任职年龄，流动性才大一点；现在又有个内退政策，像邓鹏飞这样有能力的少壮派，才有了机遇。
    这次干部调配，按照惯例，事先都谈过话。此时，车轮的飞速旋转，把邓鹏飞带回了前天尹力平与他谈话的场景。
    在尹力平办公室里，文一帆在场。
    尹力平说：“鹏飞呀，我对你不是很了解，是文处长推荐了你。凭他对你的评价，党委看重你破解难题能力和社会交往能力这两点，当然，其他的方面也比较优秀。因此，决定派你去温石支行担任副行长，主持全面工作。老实说，温石的工作不太好做，今年以来，业务一直在滑坡，员工队伍也不稳定。但也有好的一面，温石是个小县，船小容易调头，何况该县旅游资源和矿产资源都比较丰富。只要工作方法得当，打翻身仗并非难事。我很想听听你的工作思路，说说吧。”
    邓鹏飞充满信心地说：“首先，感谢市分行党委对我的信任，我保证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工作打算初步思考了一下，肯定很不成熟，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尹行长批评指正。我认为，温石支行的病症三副药可治愈。第一副药是做大做强资产业务。可以向三个方面努力，一是在招商引资上做文章，KP要千方百计拿下。拿下这个项目，温石支行的业务经营状况将会明显改善。二是在旅游资源开发上做文章，在景点开发和温泉开发上去找项目。三是在矿产资源综合利用上做文章。如青石制品、花岗岩制品都可以精加工，创品牌。第二副药是建立社会人脉关系网，抢占存款的市场资源。象政府、重要职能部门、大企业公司和一些垄断性的企事业单位，都要建立良好的的合作关系，支行要有专门的部门和能人管理和维护这项工作。我自己工作重点和精力主要放在这上面。第三副药是从严治行。从绩效考核抓起，奖优罚劣，奖勤罚懒。从制度管理入手，加强内控，防案防风险。”
    “这个工作思路很好，”尹力平满意地笑笑，“当前，KP要紧紧跟进，一定不能让这条泥鳅从指缝中跑掉。为了这个项目，党委调整了温石支行的班子，丁向群同志的工作另行安排，市分行把做大项目的贾九贤给了你，任温石支行副行长，全力配合你拿下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一旦拿下，必将改变全市信贷资产质量结构，温石支行这两年日子便会好过。提振士气也是温石支行当前一项重要工作，从严治行，奖罚分明是对的，但不能忽视人性化管理。就像我们平时说得一样，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大胆地干吧，市分行党委全力支持你。”
    邓鹏飞想到这里，心里热血沸腾，就像大战前准备厮杀的勇士那样充满渴望和兴奋。
    贾九贤此时此刻的心情与邓鹏飞不太一样，他还沉浸在兴奋和感激的氛围中。二十多年工作生涯，自己有过几次提职的机会，但都因喝酒误事，运气与自己擦肩而过。每逢身边的同事或徒弟噔噔地跑到自己前面时，心里便隐隐作痛。
    他清楚地记得为喝酒出洋相的事，一次是因上级行信贷检查组过于苛刻，他借着酒兴，大闹一场，差点出了大事。有一次是敬市行某位领导的酒，领导喝了水，他把酒浇在地上，摔杯而出，领导丢了面子，很久都没有理他。还有一次与同事酒后在洗脚屋洗脚时，小姐服务态度不好，并顶嘴，他稀里糊涂地扇了她一个耳光，结果给了五百元钱才得以脱身。还有一次去支行检查工作，晚上，带了几个信贷员到田野上抓蛇泡蛇酒，致使一个信贷员被蛇咬伤，为此，受到了通报批评。这些传奇，使他名声大振，被别人昵称为“酒仙”、“假酒仙”、“九仙”。“酒仙”是说他酒量大，豪爽；“假酒仙”是说他好酒，经常自己把自己喝醉；“九仙”是戏谑他是“八仙”中名列何仙姑之后的第九位神仙。
    喝酒的人比较容易交朋友。有一次，一位内蒙某市的支行行长路过北港市分行，该行长是个蒙古族人，酒量过人，大家怯场不敢上，领导便安排了贾九贤作陪。贾九贤那次没有硬拼，精心策划了一下，白酒、红酒和啤酒三管齐下，这位行长不擅长喝混酒，结果大醉，两腿不听使唤，舌头打结，贾九贤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了车。从此，两人也就成了朋友。前些年，贾九贤和几个朋友去内蒙看草原，这位行长很是高兴，吃住行全免费，又派车，又全程作陪，贾九贤在朋友面前挣足了面子，但自己喝得死去活来，就差点醉死在草原上了。
    现在，贾九贤已过了不惑之年，就在对仕途死了心的时候，竟然峰回路转，运气来了。前些天，尹力平找他谈话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眼前。
    尹力平庄重地对他说：“老贾，你有工作能力，在市场营销上点子比较多，可大家对你的评价也有争议。我知道，你是清楚的，心里也是委屈的。现在，你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也算是组织上对你工作的肯定。你这次去温石支行任副行长，如何改变温石支行的落后面貌，大家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要发挥你的特长，主攻方向是大项目大客户。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要想方设法把该行的信贷业务这块蛋糕做大。你去温石，有两件事要提醒你，一是KP要积极去跟踪，全力配合邓鹏飞，有事多商量，不要一意孤行，该项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二就是你的饮酒问题，一定要节制，尽量少喝，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不要让别人看笑话，更不能再出问题了。”
    贾九贤当时很激动，拍着胸膛保证，“项目一定抢到手，到了温石就戒酒。”说完，自己感到说得不全，急忙又补了两句，“配合工作会全力，领导期望不辜负。”
    “前两句像顺口溜，加了两句后，像诗了。你倒是个武将，什么时候学得文诌诌的。别人出口成章，你出口成诗。”尹力平也幽默了一下，但表情还是严肃的。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说的。”贾九贤不知道尹力平是开玩笑还是不满意自己的表态，心里有点急，不知说什么好，一下子卡住了话匣。
    “矫枉过正也不好，酒就不要戒了，”尹力平没有去观察贾九贤的表情，坦诚地说，“搞市场营销能喝点酒也是优势，但要把握度量，要接受教训，不能误事。内部的关系酒，友情酒，就少喝点，大家也不会怪你。现在不年青了，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2
    宣布班子调整的会议在温石支行的小会议室进行，除支行几个行领导外，行务会成员和网点主任也参加了会议。
    此时，丁向群正在与邓鹏飞寒喧，表情坦然，时有笑脸。那天尹力平找他谈话时，他思想是通的，对温石支行的业务经营他自感无力回天，已有了知难而退，换工作环境的想法。这次动他，正遂了他的心愿。知道去新城任职后，心中一喜，新城工作条件好，环境也好，离家又不远。如果说有什么想法，那仅仅是打了败仗，面子上有点难堪。
    尹力平坐下后，文一帆递过公文包和杯子，在旁边坐了下来。尹力平喝了口水，点了根烟，扫视了一下全场，对丁向群说：“开会吧。”
    丁向群看着在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大家也齐崭崭地用同情怜惜的眼光抚慰着他。陡然，他心里一阵颤抖，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他面带微笑地说：“今天，是我行一个特殊的日子，尹行长，文处长百忙之中来我行工作，看望大家，是对我行工作的重视，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
    会场一片掌声。
    丁向群接着说：“下面，请文处长讲话。大家欢迎。”
    又一片掌声。
    文一帆向大家礼节性地点头致意，然后，一字不漏地宣读了《关于邓鹏飞等同志任免职的决定》。
    会场一片寂静，大家听得很仔细。
    文一帆宣读完后，丁向群向大家分别介绍了邓鹏飞和贾九贤。两人站立示意，大家鼓起掌来，但掌声不齐，稀稀落落。
    丁向群接着说：“下面，请尹行长给我们作重要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且时间比较长。
    尹力平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停下来。掌声停息后，他平静地说：“同志们，这次对温石支行班子的调整，市分行党委是深思熟虑的，也是很正常的一次工作变动。温石支行工作落伍的问题，不是哪个人或哪几个人的责任，有其一定的客观性，有市场的问题，有综合实力问题，也有历史遗留的问题。丁向群同志主持工作以来，虽然时间很短，但工作有起色，这一点，市分行党委是肯定的。丁向群同志的这次工作变动，是新城支行组建班子的需要，新城支行最近一段时间，只有一个行长在维持工作，急需配置象丁向群同志这样管理型的干部。一个干部在本地工作时间长了，调动一下是有好处的，这种作法，今后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希望丁向群同志一如既往，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配合一把手，大胆地抓好经营管理，把新城支行的工作做得更好。”
    尹力平喝了口水，继续说：“温石支行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信贷规模总量不足。新的班子组建后，要把存贷款业务有效拓展作为工作的重中之重，全行都要动起来。邓鹏飞同志在潇水支行工作期间，有市场营销的工作经验，有些方面做得很出色，在全市遥遥领先。贾九贤同志一直在市分行信贷部门工作，多次参加过重大项目的公关营销，对信贷政策和流程了如指掌。查本秋同志是本地干部，情况熟悉，有工作经验。我相信，温石支行在新班子领导下，能迅速改变落后的面貌。这次，市分行党委专门研究了温石支行的员工队伍建设问题，要求新班子从严治行，从严管理，扫除歪风邪气，树立新风正气，打造一支同心协力，共度难关的员工队伍。”
    尹力平话锋一转，脸色严峻地说：“在座的都是中层干部，要带头无条件支持和执行支行党委的工作举措，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带好自己的队伍。上次温石支行暂聘代办员闹事，不仅仅是两个经理负伤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财物损失的问题，更不是胡勇之流的素质问题，它反映了温石支行一个令人揪心的现状，那就是温石支行是邪气上升，正不压邪。这样下去，那还得了，温石支行还能办下去吗？这种纵容、姑息和迁就将会严重影响业务经营的发展，最终将会撤销行号，关门走人，温石县这个地方没有了长江银行。”
    尹力平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如一阵阵寒气飒飒逼人。
    会场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大家神情凝重惊惶。
    文一帆心里清楚，这是尹力平敲山震虎的威慑之计，是为新班子即将开展的从严治行打桩铺路，也是向温石支行的干部员工展示市分行的决心，传递一种强硬的信号。
    尹力平接着说：“这不是耸人听闻，即将到来的人事制度改革将会涉及到这个问题。今后，对搬弄是非，幸灾乐祸，危难面前畏缩不前的行为要严肃处理，是党员的给予党纪处分，不是党员的给予政纪处分。温石支行的工作，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便会走出困境，稳健地向前发展。我就说这么多。大家都谈谈吧。”
    丁向群听得很舒坦，心里涌起一阵快感，尹力平说了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市分行正在策划自己想做不敢做的事。丁向群不想说很多，只简单地说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温石支行的会
    议了。心里有些感慨。说两层意思吧，一是这些年来，工作上如有得罪大家的方面，请大家原谅我的方法不当，我做得不好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二是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不埋怨，不失落，不丧气，不退缩，在新的工作单位继续努力工作，再立新功。”
    作为老班子成员，查本秋接了下去：“温石支行的工作上不去，我作为副行长，也是有责任的，在管理上存在怕得罪人，在业务经营上开拓精神不够。今后，我将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全力支持邓行长，努力做好分管的工作，做到用权不越权，到位不越位，分工不分家，维护班子团结，努力完成各项目标任务。”
    邓鹏飞看了贾九贤一眼，示意他先讲。
    贾九贤想了一下，然后说：“温石支行的工作，目前虽然是个瓶颈，但突破这个瓶颈，我是有信心的。温石是个好地方呀，市场资源潜力很大，只要我们掌舵的人能统一思想，对准一个目标，所有操桨的员工向同一方向使劲，我们便会通过激流险滩，到达彼岸。我表个态吧，保证全力支持邓行长的工作，就是脱一层皮，掉一身肉，也要把温石支行的工作做上去。”
    贾九贤的表态发言赢得了一阵掌声。
    最后是邓鹏飞发言，他说：“我刚来，情况不熟，工作思路还没有想好，没有很多话要讲。尹行长刚才的讲话，就是我们今后的工作指导意见，也是我们班子努力的方向。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丁行长为首的前任班子给我们打下了良好基础，铺实了前进的道路。我也向大家表个态，我本人会竭尽全力做好工作。市分行党委把我放在温石支行，就是把温石支行一百多名员工的吃穿住行交给了我，我们这一百多人是一个大家庭，我是家长。为了这个家，我能不鞠躬尽瘁，竭尽全力吗？为了这个家，我坚信，大家肯定会充分理解和全力支持我的工作。只有工作上去了，大家的口袋才会鼓起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大家感到新来的行长说话很实在，很谦虚，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按照惯例，这种宣布领导干部任职的会议，班子成员表态就行了，其他人属于列席会议，发言或不发言都可以。一般情况下，大家不会发言，除非是刻意安排。丁向群看看其他的人，象征性地问：“还有谁要发言？”见没有人吭声。丁向群便宣布散会。
    中午，温石支行在政府宾馆安排了宴席，县委书记和县长看望了尹力平，与新班子见了面，表示全力支持温石长江行新班子的工作。由于有更重要的应酬，留下了分管金融的副县长陪尹力平。因为是中午的缘故，大家只喝了点一般的张裕干红，便早早地吃了饭。
    下午，尹力平带着查本秋和贾九贤礼节性地拜访县长，主要是了解一下KP的进展情况。丁向群带着文一帆和邓鹏飞去了县人民银行，一是走一下程序，二是表示尊重。
第三十四章 雷启明开启跳槽先河（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这段时间，雷启明心里很矛盾，他的人生又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需要他当机立断，作出抉择。就像高中毕业那年，是上大学还是当兵；也像大学毕业那年，是留校还是回北港。
    闽江银行作为第一家股份制银行即将落户于北港市。筹建北港分行的负责人，也就是将来的行长，是雷启明大学的同班同学戴冲。
    这段时间，戴冲一直在做雷启明的工作，真诚地希望他过去帮他，许诺公司部总经理职务。
    雷启明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我在长江行十多年，论资历和经验、论市场和人脉，这个职位策反不了我。
    戴冲知道雷启明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下决心要挖走他。为此，专门去了一趟总行。在戴冲多方奔走，陈述利害关系后，总行才原则上同意安排雷启明任行长助理，进班子，但要面试。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要带一千万元存款入行。
    有了这道“圣旨”，戴冲趁热打铁，步步紧逼，雷启明提出来的条件一概答应。经过多日的思考，尽管家里反对声一片，雷启明终于下了跳槽的决心。
    这天，雷启明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在船山县大地银行工作的父亲雷振林坐在沙发上。
    雷启明心里明白，轻声地说：“爸，你来了。”连忙换了拖鞋，拿着水瓶给父亲的茶杯添了水，点了根烟，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这时，妻子张小桃也在身边坐下。
    雷振林拉长着脸说：“启明啦，上次你说要去闽江银行，我劝阻了你。听小桃说，你还是执意要去。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头，专门来北港和你谈谈。”
    雷启明笑着说：“爸，你说吧。”
    雷振林捻灭手中的香烟，慢条斯理地说：“爸送你上大学，就是想你将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现在你做到了，在长江银行市分行工作，在北港安了家，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生活过得平平安安。你不应该走。”
    雷启明不紧不慢地说：“爸，现在的形势变了，换工作很正常。你不是跟我说过，人挪活，树挪死嘛。”
    “长江银行是大银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从哪方面讲，闽江银行是比不了的。闽江银行是个外省的小股份制银行，如果有一天撤走了或倒闭了，你怎么办，你还要养一家人。长江银行是国家的，虽然现在收入不是很高，以后肯定会提高的。就是现在的水平，也比公务员强多了，何况还是稳稳当当的铁饭碗。”雷振林苦口婆心，一心想说服雷启明。
    张小桃也说：“启明，我们还是不去算了，爸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现在过得安安稳稳的，无忧无虑。你平白无故地跳槽，前面的事哪看得准，我也很担心。“
    “爸，你这个道理过了时。长江银行马上也要改革，也要搞股份制，以后也不是铁饭碗了。我不是心血来潮，是经过反复权衡的。”雷启明轻声低语地反驳着。
    雷振林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爸，你听儿子给你分析对比一下，”雷启明看着父亲，带着笑脸接着说：“第一，我在长江行，在个人前途上，很难有进步，毕竟人太多了，最多能转正科就到顶了。而去那边，一去就可以进班子，以后再上一个台阶也是有可能的，我有高学历，有管理经验。第二，从收入上看，长江行的工资太低，又没有什么福利。那边干一年可以抵在长江行干三到五年。你孙子马上要上中学了，只要我们有了钱，以后上名牌大学，就是今后出国留学，都不是梦想了。第三，去闽江银行工作我很自信，我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有一定的社会资源，何况是他们挖走我的，行长又是我的同学，不会有很大的压力。第四，就算闽江分行将来倒闭了或撤走了，我还可以去其他银行，只要我有社会资源，有业务能力，其他银行都会抢着要我。因此，爸，小桃，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再劝我了，我决心已下。”
    听了雷启明一番话后，雷振林觉得也有道理，他点燃了刚才捻灭的半截烟，沉思了很久，最终抬起头，看了看雷启明，叹了口气说：“唉，你爸老了，思想也落后了，说不过你。你一定要去，我也没有办法。启明啦，你这一脚踏出去，就没有退路了。说实在话，从你上中学后，什么时候又听过我们的。不要认为你长大了，不用我们管了，但你要知道，你要有个伤，痛在你身上，疼在父母的心里。你要有个好，你可能只有个好心情，可父母一高兴，就要多活几年。”
    雷启明被雷振林的话感动了，拉着他的手说：“爸，你就放心，做儿子的继承了你的秉性，会把握好自己的，会让你高兴的。要不多久，你就会看到儿子这一步是走对了。”
    晚上，雷启明陪着父亲喝了几杯酒，又说了一大堆话。雷振林似乎也理解了，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
    雷启明侍候父亲休息后、回到了房间。儿子雷明今年五年级，平日住在学校附近的外婆家里，周末才回家。张小桃坐在床上看电视，没有搭理雷启明。雷启明也装作看电视，两人半晌没有搭话。
    一般情况下，夫妻吵嘴，在较劲这方面，男人的定力犟不过女人，基本上都会败下阵来。雷启明心里说，这女人真不开窍，还在发闷气。算了，还是再开导开导吧。他抚摸着张小桃的手，温和地说：“小桃，还在担心吗？爸现在都想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你透露点秘密吧，去闽江后，我的年薪是十二万元，你知道我现在的工资还不上三万元。我虽然暂时是行长助理，但我分管公司部，可自掌一部分费用，业务权限也很大。戴冲还说，只要业绩上去了，一年后会尽力帮我转副行长。也就是林启运行长的位子。你想想，在人事处，我前面还有文一帆和包谨中，如果调到其他部门，哪有人事部门好，就假设到支行去主持工作或直接当行长，没有三年五载，哪回得了北港。那时候，家里的事里里外外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张小桃想了想雷启明说的话，脸色温和了许多，但仍不放心地说：“要是闽江银行以后撤走了呢，你是不是拍拍屁股跟着他们走，把我和雷明丢在北港。”
    “哎呀，我说夫人哪，你是怎么想的，那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事。好吧，就当作有这么回事，我们是三口一家呀，肯定是有福同享。我舍得丢下你们吗？就是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去，只要青山在，还怕没柴烧。”雷启明双手在张小桃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睡吧，不早了。”
    两人穿着睡衣，钻进了被子。雷启明关掉了灯，两只手不老实地摸着张小桃的**。张小桃半推半就，娇嗔地说：“听说那些小银行的领导都有女秘书，整天里唱歌跳舞，洗澡按摩，不受约束。你不要变坏了，否则我和雷明饶不了你。”雷启明声音急促地说“我的小娇娘，你还信不过你的老公。小银行也不是那么回事。也有纪律管着。哎唷，小娇娘，我口渴了，喂喂我吧。”两人迫不急待地褪下内衣，张小桃一个翻身，骑在雷启明身上，轻声淫荡地说：“雷雷啊，你是只喂不饱的狗，胃口太好，我还真担心你偷吃野食。”雷启明没有吭声，双手在张小桃肤如凝脂的背上一路抚摸下去，结果停留在她的大屁股上。张小桃低声地呻吟着，紧紧地贴在雷启明的身上。两人说着**的话，来来往往斗了百十个回合，才鸣金收兵，尽兴而散。
    文一帆从温石回来不久，雷启明交了请调报告和闽江银行的商调函。文一帆看过后，只平静地问了一句，“决定了？”雷启明回答了一句，“是的。”文一帆去了尹力平那里。尹力平只讲了一句，“人各有志，让他走吧。”于是，包谨中向省行人事处行文请示。于是，雷启明请了年休假。于是，北港市分行一片哗然。
第三十四章 雷启明开启跳槽先河（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二〇〇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省分行同意雷启明调离长江银行的批复到了。看着批文，文一帆心里一阵感叹，又有一丝担心，感叹的是雷启明是北港长江行自愿去小银行的第一人，又是一个吃螃蟹的人。担心的是会不会出现多米诺骨牌现象，走掉一批骨干。
    雷启明那天请假后就一直没来上班，听别人说他已经去了闽江银行，跟着那个戴冲忙着筹建的事。人走茶凉，文一帆感到雷启明不太够意思，相处一场，感情也不错，走了十多天，电话都没有一个。
    十二月三十一日，是银行的年终结算日。下午四时左右，所有营业网点停止营业，关门轧账。下午，市分行领导要听取资金计划处和财务会计处的初步数据汇总结果的汇报，然后要对照上级行的目标管理任务，调剂数据，有缺口的要补上，超得太多的，要调减。晚上，管计划财务的副行长要守在这两个部门，及时处理和分解上级行少量费用和工资额度的增补，支行各项计划的调剂。其他行领导则分别带着相关处长，分片到各支行现场指导工作，看望基层员工。
    这天晚上，机关员工都守在机关，有事的忙事，没事的自由活动。每个办公室都统一安排了水果和瓜子，还有丰盛的免费晚餐和夜宵。坚持到凌晨十二点的人还可以得到一个小红包。
    晚上，没有领导带文一帆下乡。省分行增加了一点工资额度，按尹行长意见，暂时不分解下去，元月份兑现四季度绩效工资时一并考虑。文一帆忙完后，正在给上级领导、朋友和同学写贺年卡。雷启明敲门进来了。
    文一帆微笑着打着招呼，“启明，什么时候来的。”
    雷启明一屁股坐在文一帆对面，说：“刚到。文处，忙完了吧。”
    “今年没什么事，增加了一点工资额度，摆在账上的。你这些天忙什么去了，也不联系联系，端了金饭碗，把朋友都忘掉了。”文一帆装作责怪的样子，给他倒了杯水。
    “不好意思，去了闽江银行。考虑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否则让你左右为难。我这样做，就是行领导批评，我反正是一个快离开的人，无所谓了。”
    “今晚来站最后一班岗？”文一帆疑惑不解地看着雷启明。
    “我没有惊动处里的人，只想来看看你。你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我们能出去坐一下吗？”
    文一帆看看表，已十点多了，行里应该没有什么事了，便说：“好吧。去哪里？”
    “去喝茶吧。”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雷启明，热情地打着招呼。出了大门，两人拦了一个的士，去了“春叶音乐茶楼”。
    不知从何时起，北港市冒出了多家茶楼。茶楼的出现，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喝茶已成了一种时尚，成为一种流行风。在大酒大肉之后，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携两三好友，或伴红颜知己，于朦胧的灯光下，舒缓的乐曲中，沏一壶或浓或淡的香茗，谈工作，聊生意，忆往事，诉衷情，别有一番情调。
    两人上了三楼，找了一个靠窗的边座。一身舞台上采茶姑娘扮装的小姐走了过来，询问喝什么茶。
    雷启明征询着文一帆，“龙井？碧螺春？”
    文一帆说，“就喝春叶吧，支持家乡的茶业建设。”
    小姐抿嘴一笑，“好的。”
    雷启明也笑了笑，然后点了核桃、开心果等干果。
    大厅的中央，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弹着古筝，演奏《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两人落座后，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外。宽阔的街道，滚滚的车流，醒目的广告，尤其是看见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变幻光束的激光灯、柔和暖色调的地灯和高光衬托景观的探照灯把各种建筑物、街道两旁的绿荫，装扮得童话世界一般时，两人有点着迷，静静地欣赏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头来。
    雷启明说：“这几年，北港的变化真快，有点大都市的味道了。特别是晚上，登高一望，叫人浮想联翩。”
    “是哟，城市在变，观念在变，人也在变。”文一帆意味深长地感叹着，他等着雷启明转入正题。
    雷启明说：“文处，我知道，你对我离开长江银行有想法，可以理解。长江银行养我十多年，给了我一个好工作，给了我不菲的收入，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我何曾没有这样想过，但我还是决定要走，我不说假话，高职高薪的引诱太大，但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还有其他理由？”文一帆奇异地等着雷启明的下文。
    雷启明无所顾忌地说：“这些年来，不知什么原因，我越来越难适应长江行的管理机制，比如说裁员撤点吧，对象在基层，并且强力地动摇长江行的基础，冷却了基层一般员工的心，致使基层员工爱岗敬业的忠诚度在急剧下降。上级行机关仍然是春风依旧，机构臃肿，人浮于事。部门壁垒，公权谋利的现象形成一色。”
    文一帆不太赞同雷启明的观点，他认为这是雷启明的托词。一个人要想抛弃一件物品时，会列举它的种种缺陷；一个人不想干某件事时，必然会罗织种种理由。就是一对曾经恩爱的夫妻，一旦分手，也会大翻陈年老帐，无情地数落对方很多的不是。
    文一帆浅浅地品了一口春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语气平和地说：“启明，人生有很多活法，这是由人的价值观决定的，价值观是随着人的实力而变化的。高中毕业的时候，有人认为能上大学就可以了，有人则想上名牌大学；大学毕业时，有人说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可以了，有人则要找一个高薪厚禄的职位。你有这个实力，去闽江银行，我理解你，也知道你下了很大的决心，可能在家庭中还有一定阻力。作为朋友，我说句直率的话，长江银行在体制和机制上尽管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不会对你的事业发展有很大的影响。何况，各家银行都有自己的利弊，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离开长江行，我还比较同意你所说的，是高职高薪的引诱。其他的理由不是心里话。”
    雷启明笑了笑，也呷了一口茶。然后说：“我只求你能理解，没有想贬低长江行的意思。总的来说，这个大家庭是温暖的，舒适的，没有亏待我，没有长江行的培养，没有这个良好的平台，我也去不了闽江。我会永远记住这段经历。谢谢你的点拨。”
    “那边怎么安排的？”文一帆以不经意的口气换了一个话题。
    “那边拟安排行长助理，但还要面试。答应的薪酬也比较丰厚。”雷启明实实在在地回答。
    文一帆笑道：“如是这样，你这一步没有走错。启明哪，你开了一个先河，但愿不要引起连锁反应，否则，又要把我忙死。”
    这时，那边的古筝换了曲目，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款款地走到古筝旁，彬彬施礼后，演唱了电影《少林寺》中的插曲《牧羊曲》，在大家的掌声中，又唱了首电影《小花》的插曲《绒花》，声音甜润丰满，声情并茂，一下子把人们拉回了很多年前那如歌的岁月。
    文一帆和雷启明停止了交谈，静静地欣赏着。那女子演唱完毕，轻盈地退了下去，古筝演奏也结束了。
    雷启明轻叹了口气，继续交谈，“文处，说心里话，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人的观念也变了。原来大家都是寻找一个有归宿的工作，也就是铁饭碗。那个时候，行业间工资福利都差不多，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少也少不了多少。大家考虑是一个安稳的工作，单位能分房，夫妻都能拿工资就可以了，心无旁骛。现在不同了，行业间工资福利差距很大，生活质量差别也很大，打破了心态上的一种平衡。像一些垄断行业，是令人羡慕的求职的选择。还有同一系统的上下级单位收入差别也很大。现代社会高档物质生活的引诱，大家向钱看，奔钱去的拜金主义思想盛行，归宿感渐渐地淡化。很简单，如果我一个月工资是文处你的五倍，而且是同一种性质的工作，我一年工资可以买一部我喜欢的轿车，两年工资可以买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而你则是个美丽的梦想，或者是毕生的奋斗目标，你不动心吗？你还能守在一个单位慢慢地熬到退休吗？除非你没有能力，碌碌无为。”雷启明敞开心扉地表述了自己的价值观。
    “我不这样认为，人的幸福指数不是用物质生活来衡量的，”文一帆笑着反驳地说：“我认为，人虽然生活在物质中，但主要还是精神生活，我指的不是‘越穷越是社会主义’那个年代的生活，是指同一社会条件下。人到了没有什么追求了，精神空虚了，就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自恋、自闭、狂想症、忧郁症、同性恋、变态、性虐、吸毒、自杀，我们在媒体上经常看到。如果变成了这样，有钱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认为，一个家庭通过半生的积蓄终于有了一部心怡的爱车，他们的的幸福指数肯定比随随便便就拥有一艘家庭游船的富人高。一对外出打工的夫妻风尘仆仆赶回家过年，全家人在一起喜洋洋地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他们的幸福指数肯定比在五星级酒店里西装革履，喝着洋酒的人们高。有时简约、单调、无为就是幸福。用物质生活衡量幸福，是常理，但不是真理。”
    “你说得也是对的，但只是理论上，它离现实生活太远。我们还是打工族，拿着薪金，远没到贵族阶层有钱人那个醉生梦死的层面。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想多吃点肉，多喝点酒，穿点好衣服而已。文处，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说点高兴的事吧。”雷启明笑笑地说。
    接下来，两人喝着茶，吃着瓜果，聊了各自儿女的话题，聊了两人在长江银行十多年生涯中一些有趣的片断，聊了长江银行未来的改革走向，也聊了闽江银行在北港市的生命周期和雷启明今后的工作愿景，还聊了文一帆的事业发展。当聊到他们的人事处这个大家庭和一群充满青春活力、和谐友爱的年青人时，雷启明眼睛有点潮湿，依恋之情油然而生。
    离开“春叶音乐茶楼”时，已经是月挂中天，接近午夜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紧接着又一阵鞭炮声响起，接下来四面八方鞭炮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同时，烟花礼炮拔地而起，在高空绽放着璀璨的火花，此起彼伏，组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图案，把浩瀚的天空编织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最后一刻，有些单位要燃放鞭炮辞旧迎新，各家银行更在意，燃放鞭炮时间更长，有的长达十多分钟。文一帆和雷启明站在人行道上，凝视着这壮观的景象，心里一阵兴奋，一阵惆怅，喃喃自语：新的一年来了。
第三十五章 排兵布阵巧取黄金客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二〇〇一年，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业务经营开始走出低谷。在年终考评中，捷报频传。北港市分行在全省年度经营管理目标考核中，排名前移了三位，员工收入明显增长；北港市分行人事教育处在全省人事工作考评中，名列第一，远远高于军令状的承诺。
    二〇〇二年，是长江银行人事制度改革的第三年。刚过完元旦，机关组织结构体系调整，城区经营行重组，农村营业网点“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教活动在全国全面铺开。
    北港市分行机关进行了有史以来一次较大的组织结构体系调整和精简。机关工作人员也进行了的大面积的调整组合。
    一是内设机构名称统一为“部、室”，内设机构总数由原来的十八个精简为十二个。
    法人客户部：原市场开发处和国际业务部
    个人客户部：原零售业务处和银行卡部
    风险资产部：原风险资产监管处和清收办
    农业信贷部：原专项贷款处
    人力资源部：原人事教育处和培训学校
    计划财务部：原资金计划处和原财务会计处部分业务
    信贷管理部：原信贷管理处
    会计电算部：原科技处和原财务会计处部分业务
    办公室：原办公室和机关物业管理中心
    保卫部：原保卫处
    稽核部：原总稽核室
    监察室：未更名。
    二是中层干部职数由原来三十个精简为二十六个。员工编制由原来七十人增加到一百一十六人。
    第一次没有套用地方行政干部的级别，“处长、科长和股长”称谓已成为历史，部室负责人统称“经理、主任”。
    第一次在全市范围内公开竞聘，通过笔试、面试和考察的程序，市分行机关招收了十二名业务骨干。
    在城区经营行的重组上，省分行明令，各市分行最少要撤并一个城区支行。北港市分行党委硬是下不了决心，林启运的比方打得很恰当和生动：你有四个孩子，必须卖掉一个，卖谁都是割父母身上的肉，难以割爱呀？
    重组方案四次易稿后，才确定将桑阳支行业务并入营业部，桑阳支行改为不良贷款清收支行，暂时保留行号。这个方案报省分行后没有得到同意。后来，尹力平专门去了趟省分行，向省分行主要领导陈述了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北港不良贷款占全省的大头，而城区行的不良贷款又占北港分行的大头，如若还是各行各自清收，一则力量分散，二则资源浪费，这几年清收效果不好就是实例。如果城区有一个专门的清收支行则会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增强拔钉子啃骨头的突破能力。借桑阳支行的牌子便于开展工作，是一个借壳生蛋的权宜之计。凭着尹力平能言善辩，对答如流的口才，省分行才勉强同意。于是，北港市分行保住了城区所有支行，在业务划转和人员分流上算是平安过渡了。出于工作考虑，唐召彬和桑雪婷带着他的二百多人马开进了营业部，分别任正、副主任。营业部原主任鲁青寿接任桑阳支行行长，也就是清收支行行长，手下基本上是城区各支行划入的专职清收人员，有一个具有四十多人的庞大清收队伍。
    农村营业网点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习教育活动，也在年初紧锣密鼓展开。市分行和农村各支行都成立了学教活动领导小组和学教活动办公室，制定了实施方案和实施细则，建立了领导干部联系点制度。
    与此同时，北港市分行党委正在酝酿一次干部选拔工作。
    2
    这两天，文一帆随同尹力平到了温石县支行，对外说是来检查工作，其实更重要的任务是为干部选拔搭架子，初定人选。邓鹏飞听说尹力平要来温石视察工作，喜出望外，事前开了一天的行务会，精心准备了汇报材料。
    尹力平到温石支行后，马上单独约谈了邓鹏飞，文一帆在场。
    邓鹏飞原来准备好的汇报材料派不上用场，只有挑主要工作简单地进行汇报。
    当得知KP已在长江行开了基本帐户后，尹力平心中一喜，饶有兴趣地问：“你们采取了什么办法，说给我们听听。”
    邓鹏飞眉飞色舞地说：“尹行长呀，这次公关，开局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县领导当你尹行长的面说的话没有兑现，而是把这块蛋糕摆在桌上，让各家银行去争抢。我们理解县领导的难处，各家银行都在公关，都是他的子民，他们难以取舍。当然，当官的都胸有城府，也许有其他的用意吧。当时，我和贾行长都认为，这条路可能走不通，就是政府有倾向性的意见，KP是台湾知名企业，他肯定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政府左右。于是，我们兵分两路，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让查行长和其他银行一起去继续缠着县政府和有关部门，寻求政府支持。我和贾行长则采取直接与KP接触的策略。贾行长还是比较有办法，很快就有了内线。前不久获取了一条重要线索，KP的副董带着夫人，在财务总监的陪同下要来温石考察，并大致知道部分行程安排。于是，我们就KP到温石的当天日程，作了周密安排，得到了KP工程筹建处老总的赞许。我们的安排有个组合拳，一是在北港市借了部奔驰S300，还找了公安局的熟人，安排了一部警车，我和贾行长去飞机场接机；二是当晚安排了很有地方特色的酒宴，精心地研究了菜谱。三是在‘仙池温泉’订了几套豪华套房。我们还在旅行社请了两位漂亮的能歌善舞、会喝酒的导游小姐全天候陪同。”
    “结果怎么样？”尹力平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我们有四个车去机场，警车开道。接机时，两位导游小姐迎上前献了花，KP筹建处老总美言地介绍了我们后，这位副董、夫人和财务总监看见这个场面，很满意，三人高高兴兴地上了S300，直接去了“浓情乡醇”。两位导游小姐这时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一位坐在副董的夫人身边，一位坐在财务总监身边，满桌可口的特色菜和豫都的名酒，使整个酒宴热热闹闹，客人们开心尽兴。席间，他们爽快地接受了我们的应邀，去长江行坐一下。支行这边，昨天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员工一律穿着标准行服上班，营业和办公场所窗明地净，停用已久的电梯也检修开启。还专门安排了两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女员工在营业厅大厅里接待客户，引导业务，维持秩序。会议室也作了精心安排，但不露特意安排的痕迹，长江行的企业文化理念都用镜框装裱上了墙，投影仪和大屏幕也架设好了。”
    尹力平大笑，“很不错，策划得太好了！”
    邓鹏飞听见领导赞扬，更加高兴，接着说：“他们一行一到支行，就很仔细地观察一切，感到既新奇，又很满意。那位财务总监说着台湾的普通话，大陆的大银行还是很有实力的！那位副董问筹建处老总，办公的地方定好没有。老总说还没有。副董说，如果长江行有空余的房间，可以考虑。我马上说，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两层楼房，吃住都可以解决。那位财务总监说，这地方环境好，也宽敞，但要稍微装修一下，就OK了。我没加思索，随口就答应了。说了过后，有点后悔，应该先请示市分行。”他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下尹力平。
    尹力平爽快地说“你做得对，机会稍纵即逝，特事特办。我答应你。做个预算报上来。”
    “谢谢尹行长，”邓鹏飞接着说：“然后，他们看了我们七楼和八楼，比较满意。由于我们答应装修，那位副董当场就拍板了，并且说他们也出一部分费用。还说具体事项由筹建处与长江行商洽，时间越快越好。在支行呆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便去了‘仙池温泉’。台湾的温泉比较多，他们说好像回到了台湾。稍微休息了一会，大家便换了泳装泡温泉去了。那位副董夫人一下飞机就很满意，再加上有一位导游小姐专门陪着她，贴心为她服务，她一直帮着我们讲话。当天晚上在茶楼喝茶时，那位财务总监越发开心，主动跟我讲，基本帐户就开在长江行。他还说，项目前期工程用自有资金解决，但整个筹建工程可能有点资金缺口，如果主办行放在长江行，问我们能解决多少。我说，长江银行是国有的大型商业银行，资金任何时候都没有问题。他说，我们如果要八个亿呢？我说，八十个亿都没有问题，主要是看投资风险和回报率。他说，好吧，我放在心上，尽快会答应你。他们在温石呆了三天，贾行长带着S300一直陪着他们。”
    文一帆插了一句，“其他银行没有跟进吗？”
    邓鹏飞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无非是我们抢在前面了。第二天，在政府的举荐下，以及其他关系人的介绍下，他们同其他银行也进行了接触。我们也很紧张，我是经常与贾行长保持联系，因为他们用了我们的车，我们也会及时了解一些情况。临走时，KP设了答谢酒宴，请了政府大员，银行的客人只请了我们一家。我们大喜过望，知道有戏了。第二天，KP在我行开立了基本帐户，我们抢到了主办行。这两年的公存款不愁了，下一步就是做资产业务了。只要我们的审批程序能走绿色通道，估计营销KP的庆功酒为期不远了。”
    “我还想问一下，这个内线是如何争取的？”尹力平若有所思地问。
    邓鹏飞说：“这个内线就是KP筹建处的老总。贾行长他不知从哪打听到这个老总是他母亲老家的老乡，于是主动找到他，说着家乡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两人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都爱这一口酒。于是两人酒逢知己，一拍即合。那段时间，贾行长天天晚上陪着这位老总，关系越来越密切。当知道老总爱喝御河酒时，他便对老总说：老乡呀，你的眼力不错，御河酒上过国宴。这里买的不太正宗，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去酒厂给你弄点正宗的来。这位老总认为是玩笑话，也不经意地说，那就谢谢老乡，我就等你的正宗酒。贾行长便与御河酒厂所在地的长江银行客户部门联系，贾行长并不认识人，毛遂自荐，请求他们支持。那边还真不错，特批了几箱正宗的御河酒。贾行长自己开着车，来回两天，把酒拉了回来，送到了这位老总住的宾馆里。老总开始不敢相信，后来大为感动，当场就表态，全力协助贾行长做成这个项目。”
    尹力平和文一帆都被邓鹏飞生动的汇报感染了。
    尹力平兴奋地对文一帆说：“市场营销大有学问，是一门技术活，温石支行这次营销要作为范例在全市推广。回去后，请法人客户部的郝金才来一趟温石，好好地总结一下。”
    尹力平转头微笑地看着邓鹏飞，称赞地说：“温石支行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坚战，为北港分行立下了大功，要重奖，要在全行通报表扬。下一步市分行乃至省分行一定会配合你们，你们还要紧紧跟进，千万不要盲目乐观。”
    邓鹏飞虽然满心欢喜，但不露声色，一付谦卑的样子。文一帆也很高兴，他为自己推荐邓鹏飞感到高兴，也为邓鹏飞的优秀表现感到高兴。
    尹力平对邓鹏飞说：“这次我和文处长来温石，还有其他任务。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谢绝一切应酬，不要告诉县委县政府了。还要为我们保密，别人问起，就说我们走了。哦，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只住一晚，明天回北港。”
第三十六章 久违的科举制又回来了(一、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邓鹏飞告辞离去后，尹力平深有感触地说：“一帆，你推荐的人不错，北港分行有两三个邓鹏飞，我的担子就要轻多了。我有一个想法，鉴于温石支行对全市的卓越贡献，作为奖励，让邓鹏飞提前转正。支行领导班子给予重奖。哦，还有唐桥支行主持工作的副行长曾思懿也很不错，各项目标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存款工作一直领先，这次也一并考虑转正吧。”
    “我认为可以，”文一帆说：“这样，便能起榜样和示范作用，激发和促进市场营销工作，如果市分行有一个市场营销重大贡献的奖励办法，那就更好。”
    尹力平说：“说得好，回去就办。好吧，这件事就这样。下面，我们来摆摆干部吧，你先说一下基本情况。”
    文一帆说：“科级干部的职数，前年结余了十三个，去年科级干部内退了十四人，再加上雷启明的调离，空出了十五个，总共结余了二十八个职数。我的建议是用足。在资历深，工作能力强的股级干部中提拔一批副行长和副经理，在高学历、业务骨干的年青人中选任一批行长助理和经理助理。形成一个老中青结合的梯次结构。这次干部任用，一定要把看得见的工作业绩作为主要考核内容，工作激情和营销能力也要作为一个重要方面。”
    “留六个职数吧，以防万一，就用二十二个。支行的职位要配齐，机关里的大部室配一正二副，中部室一正一副，小部室配一个。条件不成熟的，暂不配齐。多设点助理，行就上，不行就下。哦，人事上缺个人，让你优先选择一个吧。”
    “就钟山乔吧，在部队是个中校，到人事上来，一直表现不错，我们经常把他当副职用，工作任务都完成得很好。”
    “今年的党建工作起色很大，他是有功劳的，应该提拔他了。他年龄也不小了吧，就直接任副处长和副部长吧。”尹力平说。
    “尹行长，要改口了，没有处长，只有经理。”
    “上级行不知怎么想的，职务改来改去。这个经理叫起来也拗口，信贷员叫客户经理，部门领导也叫经理，简直乱了套，几个客户经理在一起，别人真不知道你在叫谁。我看，部门经理应该在前边加个总字才上口，才有区别。还有，好好的科技处改成会计电算部，意思表达很不准确，还不如叫科技部。你看吧，用不了几年又会改的。”尹力平对职务称谓和机构名称的改变谈了自己的看法。
    他接着说道：“好吧，我们回到正题。一个支行班子有老中青结合比较好，我同意你的思路，对于年青干部，从培养出发，设助理是个好办法。我们先从支行开始吧。”
    文一帆带了两套花名册，一套为三本，一本是科级干部花名册，一本是全日制大专以上学历人员花名册，一本是各支行中层干部花名册。
    尹力平根据各支行和市分行机关部室领导干部的缺编情况，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些人选心里早已想好，有些人选是翻着花名册比较出来的。
    文一帆边记录，边对人选进行介绍，边谈自己的看法。
    两人拿着名册，反复酝酿，时而更换人选，时而调换单位，都感到满意的就直接定好，拿不准的加一个候选人。一个下午，还没有物色到一半。
    快下班时，邓鹏飞来了，他对尹力平说：尹行长，县里领导听说您来了，晚上非要请您吃饭。我又不好撒谎，只含糊地说，领导可能要走。我看你们还是去‘仙池温泉’吧，那里安静偏僻，条件比我这里好。”
    文一帆也说：“晚上的酒可能是一场恶战。我看还是听邓行长的，挪个地方为好。”
    尹力平想了一下，同意了。
    于是，大家收拾了行李，在邓鹏飞的陪同下，登车去了“仙池温泉”。
    2
    就在尹力平和文一帆花上两天一晚的功夫，把二十二个科级干部职位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包谨中来电话找文一帆。
    一贯稳重的包谨中火急火燎地说：“喂，文处，你和尹行长在一起吗？告诉你一个麻烦的消息。省行人事处来了文件，而且是急件，干部任用要实行公开竞聘、考试答辩制度。”
    文一帆心里一沉，问，“具体要求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实行？”
    “有五个程序，报名，推荐，笔试，面试和考核。在必备条件上，对学历和年龄有明确要求。现在就要实行。”
    “噢，这下复杂了。这个文件请暂时保密。我马上向尹行长汇报。”文一帆叮嘱着包谨中。
    文一帆急忙把情况向尹力平作了汇报。
    尹力平马上给沈斯山通了电话，两人说了很长时间。尹力平放下手机后，沉着脸对文一帆说，“马上回市分行。”
    尹力平他们回北港不久，省分行人事处沈斯山和干部科科长安明昌也到了北港。文一帆和包谨中在大门口迎接沈斯山一行，并把他们送进了尹力平办公室。接下来，沈斯山和安明昌与尹力平会谈，文一帆和包谨中旁听。开始，尹力平脸色不太好，听了沈斯山的话后，才慢慢地有了一点笑意。
    晚上召开了党委会。列席会议的有沈斯山、安明昌、文一帆、钱正廉和包谨中。大家到齐后，尹力平说：“今年，长江行的干部任用制度有较大修改。为了贯彻落实新制度，省分行党委派沈处和安科来我行指导这次干部聘任工作。下面请沈处讲话。”
    沈斯山笑着说：“很久没有与各位领导在一起了，首先向大家问个好，祝大家新年快乐，也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尹力平带头鼓掌，表示感谢。
    沈斯山接着说道：“年前，总行人事部下了个干部任用的新规定，省分行党委经过研究，决定从二〇〇二年起，全省各级干部提拔使用执行总行的新规定。根据这个规定，处里制定了一个指导意见。这个文件还是前不久才签发。有两个市分行在指导意见下发前已研究了干部任用问题，就任职人选已向省行行文请示了。很不好意思，我们不得不退回，要求公开竞聘。据尹行长讲，我们北港的干部选拔也差不多成型。由于事先没有吹风，给各市带来了影响，甚至比较被动，我们表示歉意。我们这次来北港，是受省分行党委委派，搞一个全省干部公开竞聘的模板，在全行推行，顺便协助北港做好这次干部竞聘工作。一季度各行都在动干部，我们不参加北港分行的全过程，方案出来后，我们要赶回省行，指导全省面上的工作。”
    尹力平看看安明昌，说：“安科长是这方面的专家，下面请安科长布置工作。”
    安明昌说：“尹行长过奖了，我仅是一个做具体工作的人。总行这个干部任用的新规定，是长江行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目的是建立一个能上能下、严格监督、竞争择优、充满活力的用人机制，创造一个有利于优秀人才脱颖而出、健康成长的良好环境。这个新规定和我们过去的作法有相同部分，考察程序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公开职位，确定条件，报名推荐，闭卷考试、面试答辩，员工测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职位都要实行差额竞聘。我的任务就是配合你们制定一个竞聘方案，因为马上要过年了，时间很紧，其他市分行也在等着这个样板，我想这个方案最好是明天要出来。今天的会议要确定好北港分行这次干部任用的职数、岗位、条件和日程安排。这样，我们的方案便会一次成型。文处长他们有很多事，起草方案还是以我为主吧，你们只要安排一个笔头好的一般干部协助我就可以了。哦，就叫任达智跟我吧。”
    尹力平说：“安科长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开始研究吧。下面请文处长先算个账，交待一下家底吧。”
    党委会开了很长的时间，考虑到方案的起草，每个问题都研究得很细，尤其是笔试题目和答辩题目的出题问题和保密工作。说到泄题的事，大家认为难以防范，高考题目都会泄露，只能在客观上采取一些措施，主观上只有看出题人的素质了。大家都说要有一个题库，可以避免很多问题。尹力平说我们今后建一个题库。因为有沈斯山和安明昌在场，在一些环节和流程上，大家不要动很多脑筋。
    第二天下午，又召开了一次党委会。会上，通过了《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公开招聘副科级（含助理）以上干部的实施方案》，并研究了一些具体事项。
    散会前，沈斯山对尹力平说，“这个方案要报省行批复一下，你们今晚就行文呈报。为了抢时间，我带份纸质方案去，呈刘处长和行长审定。如不出意外，明天下午会批复下来。准备工作你们可以边开始。”
    吃过晚饭后，沈斯山和安明昌执意不肯留宿，说明天要汇报，匆匆地回了省城。
第三十六章 久违的科举制又回来了(三、四)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3
    二月四日，省分行已批复。二月五日，《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公开招聘副科级（含助理）以上干部的实施方案》作为文件附件已印发各支行和市分行机关各部室。
    这次公开招聘的职位共有二十五个，其中：正科级七名：市分行风险资产部经理、市分行农业信贷部经理、市分行会计电算部经理、市分行稽核部经理、温石县支行行长、唐桥县支行行长、富丰县支行行长；副科级七名：市分行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市分行稽核部副经理、新城县支行副行长、宁溪县支行副行长、叠峰县支行副行长、岭南县支行副行长、潇水县支行副行长；助理十一名：按缺岗情况酌情分配。正科、副科和助理都有不同的基本条件和应聘资格。在具体操作中有八个步骤，一是下发招聘通知，二是公开举荐报名，三是资格审查，四是进行笔试，五是面试答辩，六是员工代表推荐，七是组织考察，八是决定任用。在组织领导上，成立了招聘领导小组、评委专家小组和资格审查小组。
    干部公开招聘的消息，像一场急促的雨，密集地敲打在镜心湖平静的水面上，泛起微微波澜，向四周一圈圈地扩散开去。大家奔走相告，互相传递着信息，那些自感怀才不遇、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少壮人士迎来了机遇，那些资历浅工龄短的高学历年青人看到了希望。有人感到很失望，有人感到很兴奋。
    钟山乔坐在文一帆的办公室里，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应聘还是放弃，拿不定主意。
    文一帆说：“我的意见还是要报名，还有一段时间考试，复习范围叫华文修他们帮你归纳一下。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千万不要放弃。”
    两人正谈着，电话响了，文一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邓鹏飞的电话。钟山乔准备离开，文一帆示意他留下。
    文一帆按了免提。
    邓鹏飞的声音飘了进来：“文处，这是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干得正欢的时候，我的位子却让大家都来抢。这是我的老婆，怎么安排那么多人来相亲。我怎么办，你给我参谋参谋吧。”
    文一帆和钟山乔都笑起来了。
    文一帆说“这还不简单，参加竞聘嘛，你从来都没有怕过谁，总不会在这个破考试面前做狗熊吧！你的老婆？在明媒正娶前，也只能算相亲，你只不过比别人来得早一点罢了。”
    “运气真不好。既然你支持我，那我就考考吧，能透露点复习范围吗？”
    “暂时没有，到时候，只要我知道，会告诉你的。暂时不要猜测题目，老老实实地看书吧。”
    “那好，知道你很忙，挂了。”邓鹏飞挂了电话。
    文一帆刚放下邓鹏飞的电话，唐桥的曾思懿也来了电话。
    “文处，像我们主持工作的副行长也要参加竞聘吗？如果过不了，我们怎么安排？难道工作业绩一点都不考虑？”曾思懿显得很焦急。
    文一帆说：“曾行长，说实在话，这次干部公开竞聘，我们也感到意外，前不久，市分行党委正在考虑干部的调配问题，你看看，也做了无用功。这次干部公开竞聘的形式改变不了，不考虑特殊情况，省分行在我行坐阵，方案都是他们起草的。你的工作情况我们知道，党委都很满意，前不久尹行长还表扬了你，对你评价很高。现在，你不要想多了，静下心来复习吧，凭你的能力，没有问题的。”
    曾思懿叹了口气说：“也该当我真倒霉，那么多年干部任职都是平平常常过来了，我一主持工作就要考试。如考不上，转不了正倒无所谓，这张老脸真不知搁到哪里去，笑都要被别人笑死。啊，文处，有复习资料吗？”
    “暂时没有，如明确了复习资料，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好吧，有机会一定要给我开绿灯咯。我就碰碰运气，考考看吧。”
    “好的，预祝你成功。”文一帆按掉了免提。他转过头来，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中校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好笑，这天下，看来没有不怕考试的人。
    他轻声地对钟山乔说：“你的问题本来这次解决了，可惜的是这场暴风雨来早了一点。尹行长很看重你，万一这次没成，总会给你想办法。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不要把考试想得那么可怕，这是第一次，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何况还有我们在支持你。你一定能成功。啊，出题的人年前不会确定的，如没有特殊情况，我会让包处去。在复习的范围上，与包处多联络。”
    “我知道。谢谢文处。”钟山乔心里踏实了一些。他离开文一帆的办公室后，在本部其它办公室转了一圈，
    任达智开着玩笑说：“钟哥，你一定要接过雷处的接力棒，把我们组织部的光荣使命传承下去。到时候就传给兄弟们吧，千万别让别人抢了我们的传家宝。”
    华文修也凑了过来，“钟哥，人力资源部这个空缺，我们是垂涎三尺啊，我们通过慎重研究，最后决定还是让给钟哥，谁叫你是我们的大哥。好好考吧，另辜负弟妹们的期望。”
    几个女生都鼓励他报名，并答应帮他找资料。
    钟山乔去了包谨中的办公室。
    包谨中说：“山乔啊，这是个好机会，一定要下决心。我去跟文处说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复习吧，工作上的事，我让哲贤他们帮你挑着。”
    钟山乔说：“那就谢谢包处。包处，如有一些内部消息，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一定要告诉我呀。”
    包谨中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钟山乔回到办公室后，认真想了一下，便叫冯哲贤帮他去华文修那里领了报名表。
    报名时间虽然只有两天，但报名人数已达一百五十人之多。按照规定，每个岗位最少要有四人报名。有些职位远远超过了四人，如唐桥县支行行长岗，叠峰县支行副行长岗，潇水县支行副行长岗等都有十人以上报名。但也有些职位没有四个人的，比如温石县支行行长岗，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岗和稽核部副经理岗。包谨中心里很清楚，这是同向思维造成撞车，有人为了少一些竞争对象，报冷门岗，报偏远地区岗；也有些岗传有既定人选，自己没有优势，不敢报；也有些岗位工作比较辛苦，大家不想报。这样就造成冷门不冷，热门不热。
    包谨中给文一帆挂了个电话，“文处，温石县支行行长岗，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岗，稽核部副经理岗这三个岗位申报，没有达到规定人数。你看怎么办？”
    文一帆说，“一定要报满，反正每人都能报两个岗，叫他们去找人报名吧。哦，你去告诉钟山乔，叫他找几个人凑凑数吧，千万不要找那些势均力敌的人。别人是冲着他的面子，才没有报人事上这个岗。否则，也是多人挤独木桥。”
    下班前，包谨中把报名汇总表给了文一帆。文一帆认真看了看，没说什么，叫包谨中送给杨谦辉，并说，“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资格审查小组最好是今晚开会审查，让大家早点回家过年。唉，今年这个年难得自在哟。”
    包谨中说：“是哟，正月初八上班，正月十二考试，我们可能初五六就要上班。”说完，摇摇头，便去了杨谦辉那里。
    4
    在资格审查小组会议上，其他问题都达成了统一意见，对党校学历算不算国民教育的问题上，引起一阵争议。
    钱正廉说：“党校文凭，地方上是认可的，我的小舅子是党校的本科文凭，这次参加地方上的副处竞聘也承认。”
    全为民说：“这些有党校文凭的人，大多都是资历深的、工作经验丰富的支行中层干部和市分行机关骨干，还有一些是支行副行长。不管怎么说，他们进入领导干部层，总比参加工作没有几年的年青大学生强吧。我认为，就视同国民教育算了。”
    包谨中说：“国民教育是指国家教委承认的。党校文凭教委没有盖章。这个问题，我们请示过省人事处，他们已作了答复，党校文凭不算国民教育。”
    杨谦辉说：“如果党校文凭不行，就有二十多人不合格，这个面太大了，很多人是我们的业务骨干，对我们选拔人才有影响。包处，我看还是再请示省分行吧，把我们的客观情况说一下。”
    包谨中没有吭声，一付很为难的样子。
    杨谦辉看见包谨中不太愿意的神色，心里有所不悦，只有说，“还是我来给沈斯山打个电话吧。”
    杨谦辉拨通了沈斯山手机，把情况反映了一下。
    沈斯山说：“党校文凭的事比较普遍，总行也没有明确说不行，只是强调了国民教育。其他市分行也反映了这个问题。刘处的意见是，根据本行实际情况，灵活掌握，一视同仁。这一次竞聘太仓促了，而且我们一直以来又没有明确这个文凭不行，一下子把一批人挡在门外，也是太可惜了。我看，你们还是按刘处的意思办吧，党委研究一下，形成个记录。”
    杨谦辉又给尹力平打了电话，简要地说了应聘报名的情况，党校文凭的情况，省分行人事处的意见。
    尹力平说：“既然省行松了口，我的意见，党校学历这次就认了吧，下次竞聘不行。人事上要告示一下，逼大家吃点苦，多学点知识，搞个合格的文凭。这两天行长到不齐，党委会就不开了，你打个电话，分别征求大家意见，叫包谨中作个记录吧。”
    杨谦辉分别给其他党委委员打电话征求意见，既然尹力平同意了，大家都没有意见。党校文凭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资格审查后，所以应聘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
    这段时间，人力资源部也开了几个会，研究了一些流程的细节问题。如笔试监考人员是外聘还是内选的问题，大家认为监考越严才会体现公平，本行的人很难做到，结果定了外聘。如面试环节的主持是行长一人贯穿始终，还是用两个主持人的问题，大家认为要从活跃现场气氛、缓解应聘人压力和有一定观赏性出发，还是用主持人比较好，结果定了用两个主持人，由华文修和周颖菲主持。如评委人选和人数的问题，最后确定评委九人，五名部门经理，四名行长。如参加推荐的代表的问题，最后确定科级干部代表为担任实职的全体正科级干部；一般员工代表必须是上年度考核优秀或评为先进个人的员工，每个支行一个，市分行机关三个。如应聘人面试答辩后，是当时亮分，还是最后所有应聘人一起亮分的问题，大家认为当时亮分显得竞争激烈，可缓解现场压抑、单调和枯燥，结果确定当时亮分。如应聘人抽到答辩题后，是直接答辩，还是给一定的思考时间，大家认为给一定的时间比较人性化，在众目睽睽下思考，部分人脑子是蒙的，应该安排一个封闭的地方思考，结果确定安排一个房间思考，时间五分钟。如应聘人能不能旁听的问题，大家认为没有面试答辩的应聘人不能旁听，面试答辩后的可以。如向应聘人提问的评委是随机抽取，还是事先确定的问题，大家认为随机抽取，评委难度太大，易出差错，结果定了事先确定评委。如应聘人上交演讲报告是署名，还是不署名的问题，大家认为还是随机编号的办法好，结果确定演讲报告不能署名。
    文一帆和包谨中一直忙到腊月三十下午才收场，一个去了宁溪，一个去了唐桥。
    三十晚上，文一帆遇到了“百年不遇”的信息洪流，挟带着最华丽的词汇，最美好的祝福，宣泄而下。拜年的信息不得不回，文一帆一整晚就是回信息，第一次断断续续地看春晚。从正月初二起，就有素无来往的同事上门拜年了，有本地的，也有其他支行的。文一帆心知肚明，正月里嘛，不得不热情接待，把叶之萍忙得够呛。
    初三晚上，曹晓希又约了文一帆和廖海涛等人在一起聚了一次。席间，曹晓希提醒文一帆，这次竞聘一定要关照许泽翔。大家也帮着腔。文一帆也称赞着许泽翔。许泽翔感谢文一帆给了自己优秀党务工作者荣誉，指定自己在全市党建工作会上发言，使自己有了一点知名度。许泽翔似乎很激动，一直敬着酒，结果酩酊大醉。
    包谨中父母在唐桥县城，都是政府官员。包谨中回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事与愿违。先是唐桥支行请客，邀请在上级行工作的唐桥人在一起吃了顿团拜饭。然后，曾思懿单独请了包谨中一次。接下来，唐桥支行报名参加这次干部竞聘的几个应聘人，轮流作庄请包谨中吃饭，曾思懿一直作陪。今天这个山庄，明天那个酒楼，山珍野味吃了个遍。包谨中连喝了三天酒，弄得头昏脑胀，疲惫不堪，有空就想睡觉。就连到亲戚家拜年，包谨中一家都没走，全是老婆带着儿子去的。
第三十七章 现在想当个小官也不容易(一、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正月初五，文一帆和包谨中，都接到市分行办公室的通知，两人匆匆回了北港。路上，尹力平来电话，叫文一帆到北港后直接去他的办公室。
    下午，尹力平主持召开一个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纪律书记杨谦辉，人力资源部经理文一帆，法人客户部经理郝金才，个人客户部经理余剑村，监察室主任钱正廉，人力资源部副经理包谨中，计划财务部副经理肖志强，办公室副主任梁文举。
    尹力平说：“首先，给大家拜个年。春节期间，把大家召集起来，大家也许知道，就是我们这次干部竞聘的事。因为二月二十三要进行笔试，也就是正月十二，下个星期六。到现在，我们的试题还没有出。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是我们自己出题，还是请人出题。因为这次题量太大，既有考试题，又有答辩题，而且还要分专业。如果外请，要请几个人，保密工作太难。所以我想还是我们自己弄吧。下面，我宣布出题组人员名单：组长杨书记，成员郝金才、余剑村、钱正廉、包谨中、肖志强、梁文举。”
    大家表情严肃，心里一片茫然。
    尹力平接着说道：“这次大规模的科级干部公开招聘，是我们北港市分行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今后干部招聘的样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对大家的要求，就一句话：成功或失败取决于你们这次出题的保密，不是题目的难易。下面，请杨书记宣布工作纪律。”
    杨谦辉说：“尹行长的讲话，点到了实质。如果泄了题目，便会造成不公平公正，我们这次公开招聘就失败了，后果极其严重。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一是从现在起，大家关闭手机，手机由我统一保管；二是从现在起，办公大楼所有电话锁频，大家不能用任何方式与任何人联系，外出要向我请假；三是散会后，大家去准备资料，中午统一用膳，下午我们就起程，去一个工作的地方；四是严格遵守保密纪律，不能擅自离开工作场所，不能泄露工作地点。”
    “请文处长谈谈出题的要求吧。”尹力平说。
    文一帆说：“先说笔试题吧，一是出题的范围。以人民银行对各行高管人员测试的‘金融系统高管人员复习资料1000题’为主，长江行各项专业知识为辅。我认为，这个复习范围比较大，便于应聘人的复习，可以公开。二是出题的类型、题量和分值。填空题十题，每题1分；单项选择题四十题，每题0.5分；多项选择题二十五题，每题1分；判断改错题十五题，每题1分；简答题四题，每题5分；案例分析题一题，10分。”
    文一帆看见大家在记录，又重复了一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再说答辩题吧，一百五十个应聘人，每人两个题目，至少要三百个题目。噢，大家不要吓倒了，因为未答辩的人不能旁听，题目可以适量重复，同样的题目也可能变换形式，也就是我们通常讲的设陷井。答辩的题目不要太长了，一句话，两句话都可以，几个关键字也可以。分专业也不难，支行的职位出综合管理的题目就可以了，市分行机关要分专业，细一点，但也不难，你们都是专家嘛。评委提问的题目由评委根据应聘人演讲报告临时选题，不要你们出题。我建议带上打字员，题目出好后，可以当即排版，找地方打印试卷，考试前直接去考场就可以了，省得回北港还要找地方打印，又要防止泄密。我就说这么多，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文一帆说得比较清楚，也很细，大家都已听明白，心里有数了，没有人提问。
    尹力平最后说：“我完全同意杨书记和文处长的工作安排。家里的筹备工作，人事上要考虑细致一些，确保这次干部竞聘圆满成功。就这样吧，辛苦大家了。杨书记啊，现在还是过年，伙食上要安排丰盛点，喝点好酒，让大家安心工作。再请文处长给点加班工资，别亏待了专家们。”
    大家喜笑颜开，鼓起掌来。
    2
    笔试地点安排在北港第二中学，监考人员全部用了本校老师。主考是尹力平，副主考是市分行其他党委委员，巡考是文一帆、钱正廉、全为民、武德仁和包谨中。保卫工作由市分行保卫部负责。考务工作人员，除人力资源部全体人员外，还有工会摄影人员，办公室医务人员。
    考场外站满了考生，大家神态不一，有紧张不安的，有仍在临阵磨刀的，有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聊着天的，一百五十人中，大多数人没有参加过高考，也没有想到一生中还要这样折腾一次。曾思懿和邓鹏飞站在操场边上，抽着烟，说着话。
    曾思懿说：“老邓，你肯定胸有成竹，毕竟比我年纪几岁。我啊，可能是这些年喝多了酒，记忆力严重衰退，拿起书半天进入不了状态，看过以后，当时记得，转过身就忘了。”
    邓鹏飞摆摆头说：“一样的，记忆力也不行了。这种形式选拔干部，表面看公平合理，其实也有不公平的方面。考试高分，工作就能高分？我表示怀疑。何况我们这些人考得过年轻的大学生吗？”
    曾思懿说：“是哟，上级行总是做一些矫枉过正的事。这种竞聘跟古代科举制如同一辙，搞企业的，搞市场的，有这种必要吗？从没有听说国外企业招高管有这么多名堂。我同意你的观点，高分低能。唉，一把年纪，跟这些年轻人坐在一起抢官做，多少难堪，我那个岗位，十一个人报名，简直疯了。可悲可笑。”
    邓鹏飞环视全场，大多数人脸色凝重，有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资料书的，也有摇头晃脑地背题目的。他叹了口气说：“现在想当官难咯，就是想当个小官也不容易。”
    两人正说着，考试的预备铃声响了。操场上人头攒动，大家陆陆续续地向考场走去，邓鹏飞和曾思懿握了下手，互相说了句祝福的话，随着人流进了各自的考场。
    考场上，大家自觉地将一切物品交到了指定位置，一位监考人在宣读考场纪律，一位监考人在核对准考证。然后，两位监考人拿出封装好的试卷，向考生展示密封处的骑缝章，无异议后，当场拆封，分发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考生浏览试卷后，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紧锁眉头，有的焦灼地翻着试卷，有的茫然地东张西望。一会，教室一片安静，只听见翻试卷的声音。
    尹力平等行领导在每个考场巡查了一下便离去了。监考老师很认真，一前一后，盯得很紧，收缴了极少数考生夹带的复习资料和小纸条。巡考们也很负责，一直在巡查，清扫了残存的作弊工具。考场秩序良好，考试在有序地进行。一会，巡考们便放下了心，坐在外面晒起太阳来。
    文一帆坐了一下，因牵挂着几个人，便又进了考场。来到了钟山乔的考场，看见他不慌不忙地做着题目，也就放心了，两人对视一笑，文一帆说了一句，“别急，还有时间。”在另一个考场里，文一帆看到邓鹏飞全神贯注地在答题，心里也踏实了。去了曾思懿的考场，曾思懿表情平静，也在那里忙着答题。文一帆心想，如果邓鹏飞或曾思懿笔试淘汰了，温石支行或唐桥支行的人事安排真不知怎么办，但愿他们千万要过笔试这一关。
    几个巡考也陆续进考场去观察关注的人的考试情况，做做样子，表示自己的关心。
    文一帆有一个秘密安排，只有尹力平和包谨中知道。
    年初，省分行分配给北港分行五个大学生尚未落实单位。昨天，文一帆叫包谨中一个一个地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今天来市分行参加一个座谈会，九点半钟在人力资源部集中。包谨中已经去了市分行。考试结束后，文一帆便会和钱正廉带着密封的试卷去和他们集中，悄悄地去一个秘密的地方评卷。钱正廉知道一点，但不知道核心秘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每个考场的最后十多名考生在监考人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交了卷。个别考场在最后的几分钟里有点混乱，有些考生相互配合，趁机填写尚未完成的题目，或者互相核对答案。毕竟不是高考，监考老师出于同情心，装作没看见，在最后的时刻放了一马。
    监考人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收回试卷，清点答题卡，装订成册，封闭姓名，分类装袋，粘贴封条，签名盖章，最后放进密码箱。钱正廉提着箱子跟着文一帆上了考试专用的面包车。
    这次行动，文一帆特意点了梁山开车。车子转过几个小道，出了校门，一加速，向市分行急驰而去。包谨中一行已在市分行门口等候，大家上车后，梁山问：“去哪里？”文一帆说：“松林山庄。”
    钱正廉这时全明白了。装作委屈的样子，大声说道：“文处，我抗议，你也太保密了，连我这个监察室主任都不相信，又要我盖章，又要我管密码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你是军统，也不该瞒我这个中统。”
    文一帆也开着玩笑，“军统和中统本来就是两家，我姓戴，你姓陈，明摆着就不是一家人。再说，我也是为你好，你本性善良，是个诚实的人，考生问你，你若知道，便不会撒谎。我不告诉你，一旦有事，你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便可全身而退。”
    两人互相看看，哈哈地大笑起来。
    全车人捉摸着两人的对话，片刻，恍然大悟，爆发一阵笑声。
    “松林山庄”在北港郊区，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是一个休闲和娱乐的场所，约一个小时的路程。
    在“松林山庄”的大会议室里，文一帆向五个大学生介绍了自己、钱正廉、包谨中和梁山，然后大学生分别作了自我介绍。
    “我叫贺之俊。”一个高大的，留着平头的小伙子站起，躬着身子，露出一张白皙英俊的笑脸，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叫肖红。”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站得很直，一付活跃天真的表情，声音甜甜的，有点磁性。
    “我叫全小刚。”一个中等身材的小伙子歪歪地站着，戴着近视眼镜的脸上显露一付精明能干的样子。
    “我叫王文强。”一个清瘦的小伙子欠了欠身子，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有着一种书生气。
    “我叫胡丽琴。”这是一个小脸蛋上有着小酒窝儿的姑娘，她局促地站起，一付腼腆的表情。
    文一帆笑着，一一点了点头。然后，他说明了来意，宣布了纪律。钱正廉便收拢了所有人员手机统一保管。
    文一帆对五名大学生说：“今天安排你们评卷，一是从保密角度考虑，二是从能力方面考虑。你们手中的权力很大，稍一闪失，便会影响别人的去留。请你们务必认真和公正，确保不出差错。评卷时间就是今天一天，为了加快进度，保证质量，评卷采取各管一块，流水作业。下面我来分工，全小刚负责填空题和判断改错题，肖红负责单选题，胡文秀负责多选题，贺之俊负责简答题，王文强负责案例题。钱主任、包处长和我负责现场指导和统分。”
    文一帆看了梁山一眼，说：“梁山啦，你说帮我管管后勤吧。让大家吃好喝好。”
    “这还不好办，只要你文处给钱。”梁山笑嘻嘻地答应了。
    接下来，包谨中分发了标准答案和评分规则，并进行了解释。钱正廉强调了保密纪律。
第三十七章 现在想当个小官也不容易（三、四）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3
    钟山乔这个春节过得很累，按他的话说，是个苦难之春。
    看见钟山乔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上初一的儿子钟声开心极了，心想，总算有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他不许父亲走亲访友，不许父亲打麻将玩牌，不许父亲看电视，动不动就学着钟山乔原来管教他的话反唇相讥：“爸爸，不要贪玩，进屋去吧。学习不吃苦哪行，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考出了好成绩，我就不管你了。”弄得钟山乔哭笑不得。当背得头昏脑胀时，当看得视线朦胧时，他真想放弃，思前想后，又坚持下来了。
    那天考试，他看了一下题目，心里便踏实了。离开考场时，一身轻松。他回家分析了一下，感到笔试应该没有问题，人力资源部副经理这个岗位只有四人报名，那三人本没有参加这次应聘，是帮他凑数的，应该考不过他。按笔试规定，四人只淘汰一人。就是爆冷门，他也不至于排在最后一位。笔试成绩公布后，一百五十人中，他的分数排在第六十五位，在申报的岗位上排名第一。当晚，任达智和周颖菲他们硬拉着他去了“仙客来”，喝了第一阶段的庆功酒。
    邓鹏飞和钟山乔等人入选了，但曾思懿和几个看好的人选出局了。尹力平和他初定的干部布局变成了一盘死棋。曾思懿给尹力平打了电话，一股怨气，撂下工作等分配了。尹力平无奈，只有安慰和劝说，叫他先休息休息。
    笔试过后，很多入选的应聘人开始向评委公关了，就连一般员工的小评委都不放过。所有评委都烦燥起来，纷纷责怪组织部不应过早地暴露他们。这时，文一帆才意识到方案有一个疏忽，对评委没有采取保密措施，从而带来了不少麻烦。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保密。
    面试在市分行十八楼举行。评委席在主席台后侧，前台右侧是应聘人员席，台下第一排一侧是行领导席，一侧是电脑统分员、复核员、监票员和计时员席。接下来依次是科级干部代表评委席、一般员工代表评委席、工作人员席和旁听席。
    所有应聘人提前半小时集中，文一帆召集开了一个短会，强调了注意事项，提示了一些细节。然后应聘人员抽签，确定出场顺序。
    八点半钟，面试答辩正式开始。
    华文修和周颖菲穿着整齐，打扮一新，拿着话筒走上台，来了一段简洁、华丽的开场白。然后介绍行领导、评委和工作人员，然后宣读面试答辩规则，然后应聘人员退场，然后由华文修主持第一个应聘人的面试答辩。
    两位主持人轮流上场，模仿“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奖赛”的风格和流程，使整个会场呈现出既严谨又活跃，既紧张又轻松的气氛。由于当场报分，由于实行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的规则，由于有应聘人得分情况即时打上了投影屏幕，由于整个工作配合默契，环环相扣，大家感到公平合理，耳目一新。面试答辩原计划两天，由于中午和晚上加班，提前了半天结束。
    钟山乔办公室里热闹非凡，除了两个经理，其他人都在。钟山乔入围已经没有悬念了，那两个竞聘对手弃权了，没有参加面试答辩。还有两个支行的人事监察部经理也入了围，一个是宁溪支行的许泽翔，一个是新城支行的令仲琛。大家首先祝贺人事部门打了胜仗。然后，拿钟山乔在面试答辩中的花絮及狼狈相说事，笑声一片。
    华文修比划着，笑笑地说：“钟哥往台上一站，有一点托塔李天王的架式，演讲报告读得很响亮，但在答辩中就像泄了气的轮胎，两个题目回答得结结巴巴，我特地作了几次提示，评委都警示我了。钟哥像小孩子猜谜，回答一下，看我一下，搔头晃脑，一脸愁容，引得很多评委都笑了。”
    任达智也笑嘻嘻地揭着短，“打鹰的人反被鹰啄了眼睛。干部公开招聘基本原则的题目，应该是你的强项，这次招聘的方案里就有，而且就在第一页第一段，四个原则，二十来个字吧，你作为人事干部牵强附会乱扯了一通，让人大跌眼镜，顶多只能算答对了一半；还有一个业务上的题目，答案有七个方面，尽管你说了一大堆，都是废话，完全跑了题。怪了，评委却没扣什么分。钟哥，你买通了评委吧，快快老实交待。”
    “钟哥表达能力很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周颖菲也挤眉弄眼地说：“评委那个即兴提问，我记的是，谈谈如何做好基层党建工作。钟哥的报告中就有，而且总结得很好。钟哥可能忘了，站在那里脱稿夸夸其谈，结果超了时，计时员摇了铃。钟哥不理睬，结果被计时员喝止。我在一边急得要命，几次给钟哥做眼色，他理都不理，想提醒他，但又不敢。”
    钟山乔听着大家数落和挖苦他，一点都不生气。这次参加竞聘，这些弟妹们都是全力一赴，找资料，划重点，修改演讲报告，介绍经验，提示技巧。他不无遗憾地说：“我随便抽了两个签，到等候室后，打开一看，傻了眼。早上，我原考虑带一大堆复习资料在身上，怕引人注意，便自作聪明，拿掉了认为不会考的一部分资料，而那个业务上的题目就在那上面。当时，我气得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那个坑人的干部招聘基本原则认为太简单，不会出题，把它忽略了。当时看着这两个题目，时间又短，心里又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仓促上场了。要知道那两个家伙弃权了，我也就没有这么紧张。”
    宋枫霞同情地说：“那种场合下，没有几个人能淡定，多多少少都会有遗憾的。”
    “钟哥人缘好，大家都同情你，说你在部队里就是营级干部，搞个副科也不算提拔。还有几个年轻的女评委，说你一表人材，赞不绝口。”杨美琳也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交换着眼色，都嗤嗤地笑了起来。
    钟山乔苦笑着，摇摇头说：“大家别笑了。唉，这么大年纪，做父亲的人，往台上一站，让别人看我丢丑，拿我取乐，太折人格了。这样的事，下次再也不参与了。”
    冯哲贤看见钟山乔那种苦楚的样子，劝说道：“钟哥，好事多磨，大家都是一样，不要想那么多了，何况你挑战自我，已冲过两大关卡。还有一扇小门，那是我们的事，你就放心休息几天吧，蓄点精力请我们喝庆功酒咯。”
    大家把目标转向了冯哲贤，都说冯哲贤认识张玲后，特别会讲话了，是不是她言传身教了。
    冯哲贤说玩笑开大了，求大家千万不要到外面乱讲。
    钟山乔心里一片温暖，也随着大家乐了起来。
    4
    尹力平坐在办公室里，夹着的烟自燃着，烟雾像黑色的丝带在空中静静地飘荡。这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进入组织考察阶段的人员名单。邓鹏飞的入围让他悬挂的心踏实了下来，温石支行的工作可以放心了。但也有几个在棋盘上的人没有入围，让他多少有点遗憾，尤其是曾思懿的出局，使他感到头痛。仍让他主持工作，与方案相悖，省分行也是不会同意的。仍留在唐桥支行任副职，对工作不利。调到其他支行，他肯定没有积极性。看来只有先安慰他一下，让他进市分行机关，任个部门副经理。反正还有机会，说不定以后又不要考试了，朝令夕改的事见得多，到时候再让他下去当行长。就这样定了。他心里说。
    尹力平对这次干部公开招聘工作心里没有数，一直放心不下。他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一个企业，取决定因素的不是基本群众，而是干部，尤其是一把手。过去多年，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还是英雄创造历史一直有争议，他从内心还是倾向后一种观点，但不能公开讲。其实，事实胜于雄辩，从大的方面讲，从古到今，都是英雄在改变世界，推动历史进程。从小的方面讲，改变一个企业的面貌，干部是决定的因素。往往是，一个落后的支行，去了一个能力强的行长，天还是那片天，员工还是那些员工，但经营管理便会大大改观，经营效益便会大大提高。一个先进的支行，天还是那片天，员工还是那些员工，由于换了能力差的行长，可能会管理混乱，业务萎缩，变成了一个落后的支行。实践证明，不管如何解释，归根结底，就是行长的能力问题。因此，一个单位工作上不去，就换一把手，成为干部管理的一个屡试不爽的法宝。
    尹力平从心里对干部全面公开招聘通过笔试答辩形式来“一考定终身”有异议，也可以说持保留意见。他认为起码有以下几个缺陷：一是重蹈了矫枉过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覆辙。有工作能力的人不一定会考试，会考试的人不一定有工作能力，如果仅通过考试答辩择优录取，必会有一些实干能力差的庸人得到提拔，埋没或浪费了一些人才。因为这不是上大学，而是去从事基层的管理工作，去搞市场营销。二是这种应试提拔干部发现不了个性鲜明，有专长的能人。比如迫切需要一批有市场营销能力的干部，需要会管理，能开创局面的干部，这种应试形式就没有办法解决。应该像地方政府一样，拿出部分职位来公开竞聘，重要岗位还要体现党管干部的权力。三是在mz集中制中，集中变成了马后炮，因为这种应试的办法，党委的决策是滞后和被动的，如果组织上需要提拔某个人去完成一项重要工作，但这个人被一场笔试淘汰出局，给了你一个会考试的人。这样，就会影响工作，违背了我们公开选拔干部的初衷。
    想到这里，他感到在下次干部竞聘中，如果上级行允许的话，在方案上最少有三个方面要完善。第一，党委成员要进评委，而且在分值上要有大比例的权重。第二，因地制宜，严格报名名额，所有应聘人，全部进入最后环节，实行总分淘汰制。第三，降低笔试权重，取消抽题答辩，只要回答一个与未来工作有关的灵活性的面试题目就可以，不要标准答案。
    不过，尹力平还是认为这次干部公开竞聘，起码给大家传递了一个信息：要想事业有进步，还要靠真才实学，还要认真学学业务，前后台都要贯通。拉拉扯扯的歪门邪道走不通了。
    组织考察工作分为四个组，除尹力平外，四个行领导分别带着文一帆和任达智、包谨中和朱乾鹏、钱正廉和华文修、全为民和冯哲贤，到入围人员所在单位进行考察。步骤仍是召开员工大会，进行my测评及推荐，设立举报箱和公布举报电话，开展与行领导、中层干部和本部门员工谈话，考察组写考察材料。
    一直到三月下旬，才召开了研究这批干部的专门党委会。几个一把手，大家比较慎重，反复进行了研究。其他的人选，大多数是按成绩排名确定，有些是按工作需要确定，还有些是考察组的意见。会上，对十一名行长（经理）助理，都落定了工作单位。曾思懿调到市分行个人客户部任副经理。
第三十八章 暗访新城（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党委会的第二天，尹力平带着文一帆去省分行汇报。
    由于事先约定，省人事处处长刘清引着尹力平和文一帆直接去了省分行一把手解正的办公室。在沙发坐定后，解正很客气，给尹力平和文一帆倒了杯水。尹力平趁机向解正介绍了文一帆。解正含笑地握了一下文一帆的手，并对北港人事组织部门编书的事称赞了几句，然后，便转入了正题。
    解正拿起北港分行拟聘任人员的基本情况表，听着尹力平对拟聘任人员的逐个汇报，对拟聘任人员的工作经历和学历很关注，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有时是刘清解释，有时是尹力平解释，文一帆则一心一意作记录。由于这些人选是公开竞聘择优录取的，解正和刘清没有刨根问底，很顺利地全部通过。
    尹力平松了口气，看了文一帆一眼，文一帆会意一笑。
    在大家喝茶的时候，解正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烟，拆开后，给了刘清和尹力平每人一包，看了一下文一帆，也递了一包，问：“小文抽烟吗？”
    文一帆忙起身摆摆手说：“我不会抽烟，不要咯，谢谢解行长。”
    解正顺手把烟丢在桌上，说：“年轻人还是不抽烟好，我们已经戒不掉了。这烟，你们尝尝，这是他们上次出国带回来的，是美国烟，牌子叫沙龙。”
    尹力平说：“那就谢谢领导咯。美国烟只抽过万宝路，这个牌子没听说过，肯定是好烟。”
    刘清看了看烟盒，说：“这烟盒很秀气，是不是女士香烟？解行长，我们现在就品品吧。”说完，麻利地拆开烟盒，一抖烟盒，一支香烟露出了半截。刘清把烟盒递向解正，解正抽出香烟，尹力平马上把火凑了上去。然后，刘清和尹力平也点燃了一根。
    三人猛吸了一口后，表情各异。
    刘清说：“味道带点辛辣，还有一丝丝苦味。”
    尹力平说：“这烟很短，还有点清凉，我感到有点眩晕，可能真是女士抽的。”
    解正说：“是有些薄荷味。味道嘛，由于烟草文化的差异，品质也不一样。抽吸一种香烟，其实是在感受香烟背后的文化。万宝路把美国‘自我奋斗的开拓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555将科技之光展现得爽心悦目，红塔山的豪气，白沙的自由，大红鹰的拼搏，红河的朝气，云烟贵族般的优雅，香格里拉的神秘。每一个烟草品牌向你展示的都是一种文化。”
    解正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香烟的价值在燃烧后得以完全实现，在烟与火的接触中，卷烟在燃烧中升华。卷烟消失的时候，烟雾也如同云一般地飘移走了。对吸烟者而言，得到的同时也就失去了，得到烟草满足感的同时失去了烟草本身。人的一生，犹如卷烟的燃烧过程，虽然很短，但也是在燃烧，失去了的也就无法挽回了，没有后悔药吃。一生中，工作生涯短暂，这就要求我们少办错事，少走弯路。我们从事的工作，就像香烟一样，燃烧的品质如何，决定于自身的品质。干部队伍建设也是如此。”
    解正对烟草文化的见解和寓意，令刘清、尹力平和文一帆吃惊不已，都表示深有同感。
    谈了一番烟草文化后，解正微笑地看着尹力平，问道：“尹行长，你们行在全省率先实行了干部公开竞聘这种形式，下面有什么反响，你们这些行长有什么看法吗？”
    尹力平说：“解行长呀，干部公开竞聘，毕竟是大势所趋，大家基本上持肯定态度，这种办法对抑止任人为亲，跑官许愿的不良风气还是有些用的，同时也给了高学历的年青人一个快进的平台。但也有不同的声音。”他看着解正，直言不讳地说，“应试制度只能相对衡量一个人的理论知识的掌握程度和记忆力的好坏，对全面衡量一个干部的能力水平还是有缺陷的。大家建议拿出一部分副职的职位公开竞聘就可以了，如果非要有正职，最好是机关技术性强的部门，支行一把手的职位要慎重。光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营销能力和管理方法是管不好一个支行的。”
    解正饶有兴趣地说：“噢，说说看。”
    尹力平便把这段时间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建议和盘托出，着重举了曾思懿的例子。
    解正听后，表情凝重，思考了一下，然后对刘清说：“老刘呀，尹行长真动了脑筋，说得很实在，也一针见血，有些建议很有参考价值。省分行人事处要对全省这次干部公开竞聘情况进行一次调研，修改和完善干部任用制度。要记住，干部的问题永远是人力资源管理中的第一要务，也是我们业务经营成败的决定因素。”
    刘清快速地在本子上作了记录，然后说：“记住了。我们马上安排调研。”
    解正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哦，就到这里吧，我还要去拜会一个客人。老刘，你就代表我，中午好好陪一陪尹行长和文经理他们吧。尹行长酒量大，要陪好哟。”
    刘清说：“好呐。”
    尹力平连忙站立起来，笑着说：“谢谢领导关心。”
    刘清他们告辞而出。解正送到了门口。
    省分行食堂宽阔，明亮，豪华，气派，像个高星级大酒店的宴会厅，也像个小迷宫。尹力平一行在刘清的带领下，穿过人声鼎沸的大餐厅，七拐八转才到了包厢。文一帆第一次来省分行食堂，看看这里，想想北港市分行食堂，心里一阵感概，小巫见大巫。
    包厢里，除沈斯山外，还有副处长施淑媛，劳资科长傅雨婷，干部科长安明昌，组织科长林海。大家都与尹力平和文一帆握手，然后按惯例坐定。
    刘清说：“尹行长很少来我处，我今天又代表解行长，就喝点好酒吧。”
    安明昌说：“沈处已作了交待，但我知道找后勤处要点好酒，程序比较麻烦，于是便去专卖店买了两瓶茅台。”
    刘清说：“尹行长是海量，两瓶不够，你安明昌就像传说的滨海市人一样，又要请人吃饭，又只买半边鱼。”
    大家都笑了起来。
    傅雨婷老实地说：“刘处，安科长是买了三瓶。”
    林海调侃地说：“那安科长是假公济私。世风日下呀，连干部科长都顺手牵羊，还有放心的人吗？”
    安明昌笑着给大家斟酒，只有傅雨婷和司机小王喝饮料，其他人都喝白酒。这个酒杯也特大，一巡倒下来，两瓶酒只剩一点。
    施淑媛说：“傅科长也喝点吧，尹行长和文处难得来一次。”
    傅雨婷无奈地说：“那就倒点吧，我喝不了一杯。”
    安明昌说：“还是要施处开口。”边说边把那一瓶剩下的酒倒给了傅雨婷。文一帆看看，也有一两多酒。
    刘清带头，大家统敬了尹力平和文一帆的酒。然后是尹力平回敬了大家的酒，邀请人事处全体干部找一个周末，集中去北港玩一下，泡泡温泉，登登山。沈斯山也介绍了北港的一些特色旅游。刘清应允在合适的时候带大家去玩一下。
    文一帆往肚里塞了一点菜后，忙下位，依次敬酒去了。
    尹力平与几位处长说着工作上的事，互相敬着酒。
    省分行人事处的干部，都很正统，不喜欢开乱七八糟的玩笑，也不讲黄段子，都很关注国际和国内大事，也对投资理财感兴趣。大家边喝酒边聊天，聊了“神舟”三号飞船发射升空成功进入预定轨道，聊了即将在韩国和日本举行的世界杯足球赛，聊了阿拉法特被以色列围困在官邸中不得外出，聊了美国总统布什访华对台湾问题的表态，聊了欧元正式进入市场流通，聊了中国建设银行收购香港建新银行，聊了花旗银行上海分行获准开办国内个人外汇业务，还聊了股票、保险和收藏。
    这顿饭吃了约有个把小时，酒也全喝掉了，大家都轻轻松松没有事。
第三十八章 暗访新城（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离开豫都后，尹力平看看手表，说去新城。文一帆问要不要给李兴邦打个电话，尹力平说不要，说正好看看他们在忙什么。
    新城县是北港市的一个工业开发区，这几年发展很快，现有企业百余家，基本形成了纺织、染整、绣花、拉链、服装生产一条龙的产业链。城区道路宽广，厂房林立，绿树如茵，风景迷人。长江银行是这里设立最早的银行，被企业称为“母行”。
    文一帆帮尹力平提着包，进入了新城支行的营业大厅。大厅里的大钟已指向下午三点，四个营业窗口只开了一个，客户排着长长的队，几排座椅上也坐满了人。尹力平透过玻璃，看了一下营业厅内，有几个员工坐在那里聊天，尹力平皱起了眉头。尹力平和文一帆步行上楼，每层都观察了一下，二楼有一张台球桌，有两人在打球。三四五楼是各部门的办公室，聊天上网打游戏的屡见不鲜。六楼是办公室和行长室。李兴邦的办公室里一片嘈杂声，一个黑黑胖胖的人仰靠在李兴邦的座位上，把脚架在桌上，在电脑里看电视剧，还有两个戴着大戒指的人也在旁边瞧着。沙发上还有两人在睡觉，打着呼噜。满屋一股酒气和烟气。
    尹力平沉着脸转身离去，走进了楼梯口旁的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金铁桐正在写材料，抬头看见尹力平和文一帆，一片愕然。忙起身打招呼，让坐，倒了两杯茶叶水。
    文一帆与金铁桐比较熟，在潇水支行搞办公室时就认识。他问，“金主任，两个行长去哪里了？”
    “李行长下午没过来，可能是喝多了酒吧，丁行长下网点去了。”金铁桐笑着回答。
    “李行长办公室里是些什么人？”文一帆又问。
    “是几个私人企业的老板，李行长的朋友，经常来。”金铁桐如实应答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李兴邦的电话，等了一会，接通了。金铁桐告诉他，尹行长来了。
    李兴邦办公室的人可能猜到来人是谁了，都轻轻地走了。
    一会，令仲琛从楼上噔噔噔地跑了下来，给尹力平和文一帆打了声招呼，恭敬地给尹力平点了根烟，然后与文一帆说起话来。
    尹力平绷着的脸慢慢地松驰了，恢复了惯有的严肃神态，问令仲琛，“营业厅为什么只开一个窗口，平时开几个窗口？”
    令仲琛说：“平时开三个窗口。开一个窗口的情况我不清楚，照说不会的，就是周末也会开两个窗口。尹行长，我要去了解一下，再向您汇报。”
    说着说着，李兴邦来了，一脸惊惶，连声道歉，连忙把尹力平和文一帆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令仲琛则去了营业厅。
    尹力平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文一帆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李兴邦从柜子里拿出一筒茶叶，手忙脚乱地泡了两杯茶，端放在尹力平和文一帆旁边的茶几上，轻声说了声请喝茶。文一帆瞧着李兴邦的狼狈相，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一会，金铁桐提了桶水，拿了块抹布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把房间整理了一下。一会儿，一位姑娘端上了几盘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果。一会，丁向群也赶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包软中华，散了起来。尹力平接过后放在茶几上没有抽，说刚抽过了。
    看见尹力平不抽，大家都没抽。
    尹力平控制着情绪，平和地说：“你们都坐下吧。”
    李兴邦和丁向群拿着本子，坐在尹力平侧边的双人沙发上。
    这时，令仲琛进来了，意识到是在开会，正准备退出去，尹力平亲切地说：“小令就不要走了，你的任职马上就下，现在是班子成员了。坐下吧。”
    文一帆点点头，令仲琛心中一喜，李兴邦和丁向群向令仲琛投去祝贺的眼神，令仲琛报以一笑。然后，他轻轻地搬了把椅子放在文一帆旁边，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
    尹力平以缓慢的口气说：“今天我和文处去省行汇报，我们的干部都审批通过了。一高兴，想来新城看看，一来嘛，看看丁行长，二嘛，马上就是季末了，看看李行长给我一个什么数字。”
    丁向群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连声说道：“感谢尹行长，羞愧，工作没做好。”丁向群看了李兴邦一眼。
    李兴邦说：“存款任务有点缺口，还差个几百万，中午请了一个老板吃饭，他答应了，如果没有意外，还是能完成任务。所以中午喝多了点。”
    他扶了扶眼镜，内疚地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新城最大的问题是清收，前些年我们都是借新还旧，放贷收息，现在一规范，问题就暴露了。有些企业的老板说，是你们要我们借，全还了贷款和利息，我们没有用到钱。”
    “不要老调重弹了，”尹力平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李兴邦的话，严肃地说：“照你这样说，这些贷款不要去收了，新城支行的清收工作也不要做了，如果顺其自然，只是强调客观理由，谁都可以当行长，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尹力平拿起了茶几上那根烟，丁向群敏捷地凑向前帮他点燃。尹力平沉下脸说，“我说兴邦，你看看新城支行成了个什么样子，堂堂的行长办公室，鱼龙混杂，是人是鬼都可以进来，都可以坐在你的位子上，都可以把脚架在桌上，都可以睡在你的沙发上，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洗脚屋还是按摩房。我警告你，少与这些所谓的民营企业家深交，他是跟你交朋友吗？不！他们是看上了你的贷款。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你想想，这种案例还少吗？”
    李兴邦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大家第一次看见尹力平发这么大的火，都吓得不敢吭声。
    尹力平仍不罢休，接着炮轰，“不知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管，这么大这么气派的一个营业厅，在正常的工作时间里，开一个窗口，让客户排着长长的队等候，要是在城区，客户早就投诉你们了。机关里，上班时间还有人在打台球，聊天上网玩游戏的人形成一色，这样上班当然舒服，谁还愿去收贷款搞存款。这样的机关还有战斗力吗？我看就是一个杂货店。”
    李兴邦一头大汗，欲言又止。
    丁向群瞅着尹力平在喝茶，连忙插话，“尹行长，你说得很对，语重心长。新城的班子自前年起，就一直没有配齐，去年李行长一人自打鼓自划船，也不容易。我来的时间不长，有一个熟悉的过程，目前还没有帮李行长分忧解难，工作没做好事，我也有负责。现在仲琛进了班子，我们的力量强了。今后，我们一定会按照市分行的要求，做好每一项工作。请领导不要再生气了，响鼓不用重锤。”
    丁向群看见尹力平没有吭声，接着说：“这两天，五个网点我都到了，存款计划百分之百没有问题。清收上一季度完成不了计划，但全年的计划很有希望完成。我掌握了一个情况，政府城建项目贷款中，用于抵押贷款的五十亩那块地，已准备搞房地产开发，拍卖竞标工作正在进行。这条信息很可靠，我一个同学在政府工作，是他悄悄地告诉我的。这件事办妥了，今年的清收计划没有问题。现在关键的是要与政府沟通，取得他们的支持。新城的经济建设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很多贷款都是可以盘活的，我们这些不良贷款不是政府担保，就是厂房或土地抵押。从这方面讲，清收工作比农村支行容易一些，不用零打细敲。”
    尹力平听后，脸上开朗起来了。
    令仲琛见机，忙说：“尹行长，我刚才去了下营业厅，今天是开了两个窗口，您来以前，有一个窗口的柜员突然发病送医院了，一时没有人顶班。我打电话问了一下，这名柜员犯了急性阑尾炎。营业厅本应开三个窗口，有几个柜员因特殊情况同时调休，人手不够，只有关一个窗口，明天我们采取措施，保证恢复三个窗口对外营业。”
    文一帆问：“柜员不是两班倒吗，怎么还有调休假？”
    “是这样的，”令仲琛说，“如果柜员参加上级行组织的学习或比赛或其他工作，是属于出差，不能采取换班的办法，那个顶班的柜员就要给假。一有特殊情况，就用调休假。”
    尹力平问：“后面还有几个人坐在那里，是什么岗位的？”
    令仲琛说，“有坐班主任，事后监督员，三级主管，还有信贷员。他们没有柜员号，是不能顶班的。哦，尹行长，那两个打台球的人是外单位的人，总是我们上班的时候来玩，说过多次，就是不听。现在看来，只有把球桌封掉算了。”
    李兴邦这时才“活”了过来，他看着尹力平，一付诚恳的样子说：“刚才听了尹行长的教诲，如雷贯耳，猛然醒悟。新城的工作出现这种不堪的局面，是我的责任。我在整个工作思路和谋划上过于保守和安于现状，在管理上缺乏严谨态度，在营销上缺乏社交手段。现在班子配齐了，下一步，我们将采取以下措施，一是要整顿机关作风，优化人员组合，充实网点、营销和清收力量。二是要加强与当地政府的联系，密切与企业的关系，及时掌握有价值的信息，做好跟进工作，把一项项工作落到实处。我本人不会忘记尹行长向我敲的警钟，加强自律自省，不辜负领导的关爱。”
    文一帆心想，真是一条老狐狸，察言观色，转得真快，既鞭笞自己，又迎合奉承，不动声色，恰到好处。他瞅了一下尹力平，他好像对李兴邦的检讨比较满意。
    “文处有什么意见？”尹力平看了文一帆一眼说。
    文一帆说：“新城的下步工作我有两个建议，一是人员要优化重组，新城支行有九十多号人，机关差不多有一半。要在这一半人上做文章，尽力压缩后台和内勤人员，增强市场营销和清收的力量。在柜员的问题上，在不违反操作系统规定的前提下，实行预备队制，在机关抽一些年青人身兼两职，忙时都要上柜，彻底解决柜员短缺的问题。二是对全行员工要实行绩效挂钩的办法，天河支行的办法可以借鉴。新城历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地方，员工的压力太小，工作舒适节奏慢，整个业务拓展工作大家都看着行领导。这种观念一定要打破。”
    尹力平说：“我同意文处的建议，请你们务必抓好落实，落实情况要向我汇报。今天就算你们行的一次党委会吧，要形成记录。我也讲两点意见，第一点，在党委分工上，我提一个原则性的要求，李兴邦同志除主持全面工作外，还要负责清收工作。丁向群同志负责整个市场营销工作，还要分管财务会计工作。其他工作都由令仲琛同志负责，重点是抓好人力资源的配置和员工的业绩考核分配。第二点，在市场营销上，你们要学学温石支行，看他们是如何拿下台湾知名企业KP的，看他们是如何与政府和相关部门打交道的，看他们是如何开发市场资源的。这里有大学问，光喝酒是喝不出来的。丁行长哪天带一些营销的员工去取取经，这是邓鹏飞他们的秘笈，他们说不说，就看你这个老领导的面子了。”
    李兴邦脸上一红，说：“我们记着了，对尹行长的要求和文处长的建议，一定抓紧贯彻落实。”
第三十九章 云雾山酒诗大战（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四月，文一帆的人力资源部人员又有变动。
    钟山乔已任命为组织部副部长，人力资源部副经理，搬进了包谨中的办公室，两人的工作稍微调整了一下，包谨中的老干部管理给了钟山乔，原雷启明分管的劳动工资给了包谨中。
    朱乾鹏一次成功，考上了省政府一个部门的公务员，已踌躇满志地上班去了。
    尹力平特事特批，人力资源部补进了两人，一个是上次参加评卷的浓眉大眼的大学生贺之俊，文一帆看上了他的机灵。一个是潇水的范恒丰，文一帆搞办公室时，他是秘书，做事麻利，尚能吃苦。
    文一帆还兑现了对全为民的承诺，给他挑了个声音甜甜的会唱歌跳舞的女大学生，就是上次参加评卷的肖红。全为民很高兴，也讲义气，主动要为文一帆解决一个问题。文一帆知道工会有钱，也不含糊，为培训学校要了一套高级音响。
    人事上变动这么大，钟山乔又提拔了，大家强烈要求文一帆组织一次集体活动。文一帆答应了，叫华文修好好策划一下。钟山乔说可以去云雾山，他有一个战友与别人合伙承包了一个宾馆，价格可以优惠。于是，华文修提出了利用一个周末，登一次小天门，在云雾山搞一次聚会的建议。这一建议大家一致赞成。文一帆最后拍板，时间两天，周日下午原路返回。华文修和冯哲贤负责行程安排，任达智、范恒丰和贺之俊负责安全援助工作。
    云雾山脚下有个小山村叫野泉洞，有条山道连着云雾山。这条山道叫小天门，解放前，是上云雾山的主要山道，留下了不少伟人名家的足迹。解放后，政府修了盘山公路，小天门便成了人们锻练身体、踏青观景的去处。小天门是一条石阶小路，地势险峻，林深谷幽，一万多级台阶蜿蜒而上，一直到云雾山的月照街，总路程约有九公里路。早些年，小天门的山道上主要是登山爱好者。近几年来，登小天门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在春季，很多单位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登山活动。每逢周末和黄金节假日，大家三五成群，你来我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登山的人都返回山下吃中饭。野泉洞的农家菜小餐馆由此应运而生，两边排开，红红火火，很多农民赚得盆满钵溢，一幢幢小楼房拔地而起。
    这一天清晨，人事处全体人员参加了活动，还带了两个编外人员，高超和钟声。大家都弄了个遮阳帽，穿着运动服或休闲服，男人基本没有行装，女生都挎着小包，带着一大堆吃的东西。
    从市区到野泉洞，约半小时的路程。下车后，钟山乔集合大家讲了一些男同志照顾女同志，注意安全，相距不要太远之类的话后，大家整理了一下物品，便开始登山了。
    小天门路程虽不长，但比较陡峭，平缓的地方不多，虽然有石阶，但都是几十年前石块垒成，长长短短，高高低低，没有那些名山峻岭那样整齐平稳、阶距统一的台阶，初次登山的人都不习惯。
    任达智走在人群的中间，毛遂自荐地当起了导游。他装模作样地大声问道：“各位游客，小天门沿途有三个不同地貌的地段，大家称为‘三关’，请说出它的名称。回答正确的，赠送野泉开发有限公司荣誉赞助的国际驰名品牌野泉矿泉水一瓶。”
    跑在前面的高超回过头说：“任叔叔，我来回答，一个叫雄关锁道，一个叫翠竹清流，一个叫松林唱晚。名牌产品我不要了，孝敬你老人家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已经气喘吁吁的几个女生，笑得要昏过去。
    任达智也咯咯地笑了，接着说：“高先生的回答完全正确，赠品暂时由我保管。雄关锁道，约有五分之二的路程，路窄坡陡，台阶杂乱，行走困难。体弱的人，在这一关上，便大汗淋漓，腰酸腿软，知难而退。万里长征才第一步，大家不能当逃兵咯。”
    杨美琳学着温石县的方言说：“报告班长，我走不动了，我想回家种地。”
    “好同志，干革命不能三心二意，坚持一下，前面有家酒店。”任达智风趣地说，“各位游客，前面不远是翠竹清流，两旁翠竹林立，溪水潺潺，风景旖旎。大家可以调整气息，松松腿脚，也可以在路旁的亭子里小憩一下。”
    在一连串高石阶面前，杨美琳和宋枫霞真得爬不动了，贺之俊和范恒丰急忙跑过去拉了她们一把。
    冯哲贤逗着高超，“你这孩子，别光顾自己高兴，养儿千日，用儿一时，赶快去帮帮你妈吧？”
    高超拍拍自己脑后，“是啊，我怎么忘了。”于是，赶紧跑到周枫霞身边，很认真地说：“妈，爬不动就叫我，谁叫我是你的儿子。来，把手给我，我来拉你。”
    宋枫霞心里很舒坦，大家都夸高超懂事。
    周颖菲可能平时喜欢运动，虽然走得慢，但仍可以坚持。到了翠竹清流后，大叫爽快，学着小女生的腔调，嗲声嗲气地说：“真美真美哟，请问导游哥哥，这段美景路有多长哟，我可以去下面的小溪洗洗脸洗洗手吗？”
    “这一关约有五分之一的路程，”任达智拿着大人的腔调说：“小姑娘，不行的，出了汗不能洗山泉的，否则会中暑的。”
    钟声是中学生，不喜欢与大人搭讪，一个人一溜烟跑得老远。
    文一帆他们慢慢地向前走去，一路上开着玩笑，不知不觉便到了松林唱晚脚下。这一关比较难登，前段路坡度约有六十度，两边没有护栏，站在这段坡的中段，向上仰望，直见一线蓝天白云；往下看去，脚下人群蚁动。体力消耗过大的人，望而生畏，便会在此打止，转身下山。几个女生坐在旁边的亭子里，久久不愿离开，不敢再往上爬了。
    华文修激将地说：“男人和女人能力的对比，就体现在这个时候。考验意志力，松林唱晚是最好的试金石。你们认输了吧。”
    三个女生对华文修的激将法根本不回应，仍坐在那里动都不动。
    钟山乔走了过来，装作轻松地骗着哄着，“姑娘们啦，这个陡坡只有五十米，咬咬牙就上去了，后面都是平路，散散步就到了月照街。这样吧，每人发一个助理，实在不行，就叫他们背吧。”
    任达智打趣地说：“钟处，能背吗，如组织上认可，我算一个。”
    “你没安好心，我不放心，一边去吧，要背你就背包处吧。”钟山乔也开着玩笑，假装正经地下了命令，“贺之俊背杨美琳，范恒丰背周颖菲，冯哲贤背宋枫霞。”
    高超吓一跳，赶紧拦在宋枫霞前面，着急地说：“我妈妈不要你们背，我自己来背。”
    宋枫霞啼笑皆非，拍着高超头说：“叔叔是开玩笑的，不会背的，是站在旁边照应妈妈。”
    高超“哦”了一声，拉着妈妈的手，不吭声了。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了半天，杨美琳和周颖菲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拉着推着，大家终于登上了小天门顶峰。登山的人到了这里，大多数不会去月照街，休息一会，便会原路返回。
    松林唱晚的后段路，是云雾山的脊背，基本上是平缓的山道，两旁松林，山风徐徐，松涛阵阵，一片凉爽，令人赏心悦目。大家坐在两旁的石凳上，解决了剩下的矿泉水，水果和食物。
    华文修拿起相机，吆喝起来：“松林唱晚景象美，小天门上白云飞。先生们，女士们，来张留影吧，你看今天，风和日丽，红花绿地，十元一张，包你不悔。”
    华文修说得有模有样，还真有个女游客请他照相。他连忙解释，“大嫂，我不是照相的，我跟他们说着玩的，”他往冯哲贤这边一指，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位游客笑了。大家看见华文修狼狈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
    接下来，大家摆着POSS，照了一些单人照。然后，这样组合一下，那样组合一下，也照了一些小合影。最后，请其他游客帮忙，照了一张全家福。
第三十九章 云雾山酒诗大战（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天心宾馆到街中心有一段路，在云雾山景区中虽然算是普通的住所，但环境幽静，房间简洁，离大家要去的几个景点比较近。
    吃午饭的时候，钟山乔介绍了这次活动的安排：下午自由组合在市区看人文景点，晚上集体去月照街，明天上午统一搭乘游览车看几个自然景点，吃过午饭原路下山。用餐就在天心宾馆餐厅。
    下午，几个女生带着两个男孩早早地逛街去了。稍后，小伙子们相邀一同出了门。三个经理毕竟不算年轻，人困马乏，睡得好久才起来，大家在附近转了转，便回了宾馆，钟山乔叫上了他的战友，四个人打起了扑克牌。
    晚上，钟山乔的战友安排了一个豪华的大包厢，大家高高兴兴地围着在一起。
    高超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几次拿起了筷子跃跃欲试，都被宋枫霞制止了。钟声斯斯文文坐在那里，似乎对桌上诱人的味道毫不在意，静静地听着大家讲话。
    钟山乔侧身问文一帆，“喝点白酒吧？”
    “可以呀。给两个孩子拿点饮料吧。”文一帆说。
    包谨中说：“我喝点啤酒吧。”
    一切就绪后，钟山乔开了个头：“今天，我们人力资源部欢聚在云雾山，这很难得，也很有意义。下面，请文处致酒词。”
    大家鼓起掌来。
    文一帆笑着说：“太庄重了，我们今天是来休闲的，难得放松一回，不要太正规了。”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说道：“我来人事处工作已有一年零一个月了。一年多来，正赶上人事制度改革惊涛拍岸的时候，大家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本想早点在一起聚聚，但都因这个原因或那个原因担搁了。今天，还是在包处和钟处的鼓动下，才得以成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春风满面地说：“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我们徒步登上了云雾山，战胜了困难，挑战了自我，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行程，达到了‘山至高处人为峰，海到尽头天是岸’的意境。来，请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为我们这次愉快的活动，为我们的事业，为我们的家庭，干杯！”
    大家站了起来，一一碰了酒杯，干净利落地干了。
    文一帆说：“我刚才突发奇想，今天喝酒，不要互相敬了，太俗也太乱。我提个建议，我们用诗词接龙，接不上的罚酒，喝白酒的一小杯，喝啤酒的一大杯。”
    包谨中说：“对诗难度太大，还是击鼓传花吧。”
    “击鼓传花是幼儿园的游戏，我们这么一把年纪，不合适吧。我同意诗歌接龙，诗歌要简单一些，我建议来点**诗词吧。”钟山乔可能对**诗词比较熟悉。
    华文修说：“我反对。**诗词我们年青人都学得不好，我看今天是酒宴，关于酒的诗词很多，为了彰显中国的酒文化，练练内功，我建议以酒为题。只要诗词中有酒字或有酒的含意就可以，不要求报作者和诗名，也不要求衔接一首诗。”
    大家一致赞同。
    文一帆说：“总量是两瓶白酒，喝完为止，不能弃权，都要参与，最后大家都没戏了，就把剩下的酒平均分掉。高超和钟声可以喝饮料。冯哲贤为监酒官。第一巡从我开始，逆时针转，第二巡从我下首开始，依次类推。好吧，现在开始。”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大家都搜肠刮肚地在想着喝酒的诗歌。
    文一帆：“开君一壶酒，细酌对春风。”
    包谨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任达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冯哲贤：“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周颖菲：“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杨美琳：“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宋枫霞赶快接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高超：“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大家惊奇地看着他，连声叫好。
    钟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大家也连声叫好。
    贺之俊：“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范恒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华文修：“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钟山乔：“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一巡下来，大家全过关。第二巡从包谨中开始。
    包谨中摇摇头说：“粗人江郎才尽，我自罚一杯。”老老实实地喝了一杯啤酒。
    任达智：“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冯哲贤作投降状说：“小生才疏学浅，认啦。”喝了杯白酒。
    周颖菲：“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任达智说：“这没有酒字，不算。”
    周颖菲争辩：“这也是李白的《将进酒》呀。”
    大家看着冯哲贤，冯哲贤一本正经地说：“不算。”
    周颖菲无奈，喝了一杯白酒。
    杨美琳：“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宋枫霞又接了下去：“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高超不快不慢地接着：“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钟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贺之俊还没想好，喝了一杯白酒。
    范恒丰也喝了一杯白酒。
    华文修：“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钟山乔：“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文一帆：“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第三巡从任达智开始。
    任达智拍了拍脑门，无奈地摆摆头，喝了杯白酒。
    冯哲贤：“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周颖菲：“浊酒难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杨美琳尴尬地笑笑，喝了一杯白酒。
    宋枫霞也喝了一杯白酒。
    高超摸摸头说：“我还有，一下子忘了，喝杯酒算了。”喝了杯啤酒。
    钟声没说二话，喝了杯啤酒。
    贺之俊还是没想出来，只有接着喝酒。
    范恒丰苦笑着说：“一心喝酒算了，我头都想痛了。”
    华文修还能坚持：“九转灵丹那胜酒？五音清乐未如诗。”
    钟山乔说：“吃不消，吃不消，比参加考试还紧张，我还是甘拜下风，老老实实地喝酒吧。”
    文一帆想了一下，“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第四巡从周颖菲开始。
    周颖菲：“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下面几个人都接不了，举了白旗。
    到了华文修，他想了好一会，才说，“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冯哲贤说这句不行。
    华文修想想，是很牵强，赶紧喝了杯酒。
    钟山乔很自觉地喝了杯酒，转头看看文一帆还有没有辙。
    文一帆笑着说：“我还能坚持一会。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冯哲贤有疑问，“这也是诗吗？”
    文一帆说：“是李白的《把酒问月》。”
    下面的人全投降了。
    文一帆：“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高超突然高兴地说：“我家的《看图识字》有这首诗，我能接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文一帆赞许地看看高超，读了一段李白的《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高超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家的字画上有这首诗，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全场一下子安静极了，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都称高超反应特快，是神童。
    高超红光满面，宋枫霞心花怒放。
    对酒战算总是结束了，大家把剩下的酒平均分掉了。
    大家余兴未了，一起去了月照街。
    月照街是云雾山景区的中心，街上商店鳞次栉比，休闲场所比比皆是，酒楼茶座也有不少。月照街上，有一座美丽别致的街心公园，白天，可以眺望星罗棋布的北港市、弯弯曲曲的沱宁江，还经常能看见飘逸游离的白雾渐隐渐现。晚上，公园火树银花，轻歌曼舞，有月亮的晚上，便会感到月光如水，人与人之间依稀可辨，别有一番情调。如满天繁星，则感到星空灿烂，离天很近，遐想联翩。
    今晚的街心公园，一轮满月当空。文一帆一行凭栏远眺，几个女生啧啧称叹。五彩斑斓的北港市恰似璀璨的繁星点缀着广袤的夜色，横亘沱宁江的大桥上一排排路灯像一串串闪亮的明珠灿放着星芒，夜幕下流萤般的车流酷似一条条飞舞的火龙把大地拉成一缕缕熠熠的金线。此起彼伏的林涛奏出雄厚的男中音，潺潺不息的涧水恰似低吟浅唱的少女，扑面而来的晚风像按摩师的手轻柔地做着面膜。大家悠然自得，一片陶醉。这时，华文修情不自禁地给大家讲起了灵山那个迷人的晚上和天仙般的谢凤儿及那只牧羊犬贝贝，大家更是神往，渐进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
第四十章 司怡芬的抗争（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五月，文一帆又去豫都开会，省分行的撤点和减员计划又下了。撤并网点二十五个，减员二百二十人。
    今年的撤点没有新要求。在人员精简上，除继续执行上年的政策外，又有几颗重磅炸弹：一是自愿内退的长期合同工适当放宽工龄和年龄、原则上控制在年龄四十周岁以上或工令二十周年以上。二是自谋职业。已从事第二职业，不能保证在长江行工作时间的员工可自愿办理劳动关系解除手续，计发经济补偿金和生活补助费，两项合计，长期合同工八万元封顶，储蓄合同工二万元封顶，生活特别困难的，可以由在职员工自筹互助金给予补贴。三是受到行政记大过处分以上（含），处分期未满的长期合同工，一律办理内退。四是储蓄合同工停止办理内部退养手续，因机构撤并下岗或竞争落聘或因能力和身体等原因不能适应工作的，要解除劳动合同，合同未到期的，按规定计发经济补偿金和生活补助费。五是全部辞退暂聘代办员和各种岗位上的季节工和临时人员。在内退人员生活费标准上，以本人工资为基数，按工龄套算：工龄满三十年的员工，按百分之八十五计发；工龄满二十年不满三十年的员工，按百分之八十计发；工龄满十年不满二十年的员工，按百分之七十计发；工龄不满十年的员工，按百分之五十计发。
    今年是长江银行大肆裁员的第三年，大家已经基本适应。但政策的调整，并且力度越来越大，在全行员工中又起波澜丫。
    年龄偏大的员工都在担心，照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回家。与其提心吊胆过日子，不如内退算了，到时候想办法找点其他的事做做。
    有些中年人也厌恶了这种无休止的裁员，感到今年的内退政策有吸引力，也准备办理内退。这边可以拿着有保障的生活费，无后顾之忧，那头又可以去找份新的工作，闯一条新的发展之路媲。
    真正左右为难的是那些储蓄合同工。上级行今年的政策把他们打入了另类，明确了储蓄合同工不能办理内退。在自谋职业上，长期合同工经济补偿是八万元封顶，而他们是二万元封顶。多年的同工不同酬，他们忍了，多年的在工资晋级和职称评定上的不平等，他们也忍了，总认为将来肯定有一个好归宿。这一盆水，浇灭了心中的愿景，浇灭了与长期合同工一样的那颗火热的心。
    司怡芬阴沉着脸，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蹬掉鞋子，甩下挎包，满脸愁容地倒在沙发上。
    那年高考，司怡芬只差五分，一气之下，找了个军官，嫁了出去。随军那一年，碰上一个好机会，长江银行要在部队驻军的所在地设个网点，给了部队两个储蓄合同工的指标。通过丈夫的努力，司怡芬便参加了银行工作。五年前丈夫调北港军分区工作，司怡芬的工作关系便转到了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安排在滨湖支行七里香分理处工作。司怡芬由于在部队的氛围里受过熏陶，思想活跃，视野开阔，工作努力，主持公道，善于与客户沟通，工作业绩显著，很快就在储蓄合同工队伍里脱颖而出，第二年便破格提拔为网点主任，按当时长江行的规定，储蓄合同工原则上不能担任主任职务，全北港分行唯独她一人。随后，各种荣誉接踵而来，在全省都有一定知名度。就在她顺水顺风的时候，去年减员的“一刀切”差一点切到了她。真悬，只差一年。
    从此，她便紧急行动起来，策划新的工作生涯。两年前，她因识破了一张假票汇，避免了一家民营企业巨大的经济损失。公司老板史总千感万谢，成了她网点的黄金客户，也就成了朋友。史总看中了她的综合能力和气质，多次诚心诚意请她去他的公司工作，并承诺高于长江银行两倍的薪金。当时，被她婉言谢绝。今年春节期间，她找了史总，说了自己的情况，轻易地落实了工作。只等一到内退年龄，便可顺势而退，长江行这边有可观的生活费，那边有一份轻闲厚薪的工作。想着很快就要离开为之奋斗多年的长江行，离开热热闹闹的营业间，离开天天相处的同事，司怡芬心里便一阵阵酸楚，咬着嘴唇默默的说：长江行，对不起了，不是我背叛你，你是逼走了我。
    良久，司怡芬站了起来，脱下行服，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梳洗化妆，穿上时装，背上坤包，出门而去。在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岁月如歌”酒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一会，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青女子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司怡芬对面。笑笑地说：“司姐，这么急，你看，我衣服都没有换，就这样匆匆赶来了。”
    司怡芬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找大律师，肯定有急事。”她招了招手，服务生走了过来，她点了两杯龙井，叫了两份“冬菇滑鸡”煲仔饭。
    “嗨，小莉啊，这次你一定要帮姐拿拿主意。按照去年的政策，今年我可以内退了，不瞒你说，我对今后的生活也作了安排。可是，长江行这个政策今年变了，储蓄合同工不能办理内退，只能走自谋职业这一条路，而买断工龄的钱是两万元封顶。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小莉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因为到长江行查过几次当事人的存款，便认识了司怡芬，后来，司怡芬帮她做点理财，两人便成了朋友。虽然司怡芬说得比较简单，她听得很明白，但证实了一下，“也就是说，你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上班，一条是自谋职业。”
    “是的。”
    “那还不简单，继续上班吧。”
    司怡芬坚决地说：“不行，长江行裁员越来越厉害，迟早要被裁掉的。我现在离开，还能找到事做，再过几年，人老珠黄就没人要了。长痛不如短痛。告诉你，我已找到了一份比较好的工作。但我不愿走自谋职业这条路。”
    “那你什么意思，还想走内退这条路吗？”
    “是的。你看能不能通过法律手段，迫使长江行继续沿用去年的政策。”
    小莉沉思了一下，说：“很难。企业裁员是一种经营行为，何况还给予了一定的经济补偿，没有违反劳动合同。各家银行的劳动合同文本我都见过，基本上是一个格式，都是由我们这个行业的人反复推敲论证而成，在法律上无懈可击。不过，走内退这条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们来分析一下。”
    司怡芬眼睛一亮，正准备专心听着下文，这时，服务生送上了茶水。两人便品着茶，中断了话题。
    片刻，司怡芬问：“小莉呀，有何妙招？”
    小莉用手指在台面上写了一个字。
    “闹？”司怡芬疑问地说。
    “对，有理有节地闹。我分析，取消你们的内退政策，很有可能是上级人事部门的意思，主要是体现正式工与你们储蓄工的差距，经济负担是次要的。你们这种用工形式多是内部亲属，只要能引起共鸣，成功率比较高。我认为，有几招同时发出，可能会引起上层重视，出于维稳，上面可能会考虑你们的诉求。”
    司怡芬兴奋起来，“快说说你的几招。”
    “第一招要联名向省分行领导写信，力量越大越好。第二招，串连四十岁上下的女员工分期分批上门诉求，不要找人事部门，直接找行领导，硬缠软磨强烈诉求，多流点眼泪也在所不惜。第三招，请求一些老干部和在职的相关干部向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说情，再添一把火。这三招，要把握一条，注意分寸，见好就收，不能有过激行动。否则，物极必反。”
    司怡芬大喜，连声称赞：“好计，真要感谢小莉。”
    小莉说：“这几招操作好了，成功率比较高。司姐呀，千万不要出卖我，否则会砸了我的饭碗咯。”
    “不会的，你司姐没有那么傻。”
    两人喝着茶，进一步聊了一些细节。一会，煲仔饭上来了。
第四十章 司怡芬的抗争（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司怡芬牵头，二十多人签名，给省分行行长解正、省人事处长刘清、市分行行长尹力平写信，强烈要求延续储蓄合同工内退政策。也有部分离退休老干部给相关领导写信，要求给他们的子女一条生路。还有一些在职的员工也要求行领导主持公道，不能朝令夕改。一件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比较复杂的问题，闹得沸沸扬扬，局面难以掌控。
    文一帆他们的减员工作搁浅了。
    这一天，尹力平办公室前后来了三波女性储蓄合同工，她们诉说了对长江行的贡献，讲述着自己爱岗敬业的事例，有些还展示着一叠叠荣誉证书，有的抨击长江行对待储蓄合同工是卸磨杀驴的无良行为，认为长江行对待储蓄合同工是一种剥削和歧视。她们强烈要求享受内退待遇。有些人态度强硬，据理力争，有些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擦着不停，逼着尹力平给予答复。来的都是最基层的女员工，尹力平不能用极端手段撵走她们，但也无法说服她们。无奈，只有叫文一帆马上过来把人领走。文一帆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累得筋疲力尽，总算是帮尹力平清了场。
    在文一帆的办公室里，三个经理陪着笑脸，接受着劈头劈脑的责问和奚落，平时相识的人就像素未谋面一样，平日里善良温和的女员工露出了悍妇一样的神态。文一帆他们反复地做工作都无济于事，结果只有说积极向省分行汇报，近期给予答复，才算把她们劝走。
    她们临走都丢下了一句话：下周不答复，我们来的人更多。
    几个经理摇摇头，心里一阵阵寒意和感叹，显得很无奈。下午下班前，三人心情沉重地一起去了尹力平的办公室。
    尹力平阴着脸问文一帆，“人事上，这件事办得真不太好，也令人费解。让她们内退，有什么不行，非要人家买断，在银行十多年，二万元补偿也太少了吧。去年可以内退，今年又不行，叫基层如何做工作。现在，你们说说，怎么办？媲”
    文一帆说：“这次在省行开会，我们都对这个问题提出了质疑，但省行说是总行要求的，我们只能执行。我们也没有想到有这么激烈的反弹。看来，现在只有如实地向省行陈说利害关系，努力争取让满四十岁的储蓄合同工再办一次内退。”他顿了顿，看了一下尹力平，接着说：“尹行长，我们人事部门这边以书面材料向上反映，也想请你出面向解行长反映一下，这样，省行才会有可能重视。如若上级行不松口，市分行组织干部下基层，当然，主要是人事部门，配合支行做好储蓄合同工的劝说工作。其实，仔细想想，储蓄合同工不能内退的规定，是有点矛盾。也就是说，储蓄合同工只要自己愿意，一直可以干到正式退休，因为自谋职业是自愿的。这样一来，对长期合同工来说，又不平等了，储蓄合同工可以干到退休，他们反倒要强制内退。”
    尹力平说：“是啊，我也很纳闷。我上午给她们讲，不要你们内退，你们就干到退休，这不是更好嘛。但她们担心政策明年又会变，而且会变得越来越差。”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们的书面材料，今天要出来，以行文形式发出，既要讲问题的严重性，更要谈我们的建议，建议要具体一点，合情合理，我估计这个问题在省分行这个层面可以解决的。我等你们的材料出来后，再去找解正行长。”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后，想了想，给沈斯山打了个电话，焦急地反映了储蓄合同工sf的问题。
    沈斯山说：“这件事我知道，各市分行都有反映，你们的信息算来得晚的。唉，我们也不轻松，狼烟四起哟。有些市分行的储蓄合同工把问题都捅到报社去了，就连省行有些行领导和处长都在给我们施压。我们正在考虑用一种什么办法来破解，既不违反总行的精神，又能使储蓄合同工比较满意，尽快平息这件事情。你点子比较多，有什么好建议吗？”
    知道全省都有这个问题，而且都在反映，文一帆心里踏实了一点。他说：“我们正在准备向处里写情况反映报告，现在还没有考虑好，考虑好了，形成材料后，发一份给师哥。”
    搁下电话后，文一帆思考了一下，便急促地敲打着键盘，自己亲自动手向省分行写报告：
    省分行人事处：
    几天来，我行储蓄合同工通过多种渠道，强烈反映他们为什么不能内退的问题。今天，他们集体sf，严重影响了市分行工作秩序，致使行领导无法正常工作。
    他们的理由有三：一则储蓄合同工内退去年可以，今年为何又不行。二则储蓄合同工多年来与长期合同工同工不同酬，有何政策依据。三则长期合同工买断八万元封顶，为何他们二万元封顶，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虽然我们已经劝说他们回到了工作岗位，据了解，他们的正在酝酿更大声势的集体上诉。这件事情如不抓紧妥善处理，将会使问题更加复杂，后果更加严重。
    我们通过反复考虑，有以下三条建议：一是储蓄合同工内退政策要继续执行，但内退条件可以修改。二是增加储蓄合同工自谋职业的经济补偿金额度，增加至五到六万元。三是动员男四十岁以上，女三十五以上的储蓄合同工离岗休息，五年内每月发给70％的生活费，五年后解除劳动合同。从解除劳动合同时间至退休时间，每年给予一至二个月工资的一次性经济补偿金。
    特此报告，望能尽早答复。
    文一帆写完后，发给了包谨中，请他以行文发出，同时发一份到沈斯山邮箱里。
    尹力平看了报告后，给解正打了电话。
    解正的答复有两条，一是稳定储蓄合同工思想情绪，确保工作安全和资金安全。二是省分行正在向总行积极反映，近期会有一个结果，储蓄合同工的精简工作暂时不要进行，等待上级行的通知。
    三天后，文一帆接到了省分行通知，对储蓄合同工仍不执行内退政策，但要求各行对男四十周岁以上、女三十五周岁以上的储蓄合同工进行摸底，身体不好的，可以申请离岗休息，生活费按工资的70％计发。并强调储蓄合同工离岗休息政策仅今年实行一次，要求各行务必告示所有储蓄合同工。
    文一帆看完通知后，心里说，离岗休息就是内退，无非是一种变通而已。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尹力平，简要地汇报了省行通知的精神。
    尹力平心里踏实了，他在电话里对文一帆说，“离岗休息仅此一年，这一点很重要，一定要清清楚楚地告诉储蓄合同工中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员工，愿意走的尽量走，明确告诉他们，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了。”
    文一帆刚放下电话，尹力平又拨了过来，“一帆啦，今年的减员工作，虽然政策比较宽松，但不能掉以轻心，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要使全行员工了解政策。在自谋职业这种类型上，今年是第一次实行，要认真妥善考虑后遗症问题。”
第四十章 司怡芬的抗争（三）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七里香分理处在北港市的一个新区，周围有几个较大的住宅小区，有一个名气很大的建材市场，还有一所有几千学生的大学，地理地置相当好，是北港市分行市区业务比较繁忙的网点之一，也是营业面积大，装修比较豪华和员工人数多的骨干网点。
    司怡芬当主任这几年，七里香分理处业务经营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各项存款已突破了亿元大关，有实力的信贷客户在全市榜上有名，员工收入远远高于滨湖支行的其他网点。司怡芬有超前创新意识，在柜面服务上，她两项创新得到了市分行的充分肯定，一是试行了大堂引导员制，后台员工和客户经理轮流到大厅担任引导员，维持秩序，分流客户，介绍产品，回答咨询，提供便民服务。二是设立了敞开式的大厅低柜，办理个贷业务、理财业务和银行卡业务。两项措施的实行，既得到了客户的广泛赞誉，又缓解了高柜的工作压力。
    今天，是司怡芬担任七里香分理处主任的最后一天，明天新主任就要到岗了。
    今天，是司怡芬轮当大厅引导员的最后一天，也是在长江银行工作的最后一天。
    开门营业前，她穿着整齐的行服，系着漂亮的纱巾，佩戴着工号牌，在大厅里开了一个简短的晨会，作了最后一次讲话：“各位兄弟姐妹，大家早上好！今天是我在长江银行工作岗位上的最后一天，这几年一路起来，得到了大家无私的支持和热心的帮助，使我充实和快乐，永难忘怀。在这里，我衷心地感谢大家!”她毕恭毕敬地向大家鞠了个躬。
    大厅响起了一片掌声，在四壁的回音下，显得特别响亮经久。
    司怡芬有点激动，声音有些哽咽：“接下来，我对昨天的工作作一个点评吧，也是我最后一次点评。昨天的工作总的来说，大厅井然有序，引导员和保安配合得比较好，客户没有服务态度方面的诉求。三个窗口虽然都比较忙，客户等待时间和单笔业务的办理时间都符合标准化要求。在低柜上办卡的比较多，低柜员小洪非常耐心，忙到一点钟才吃中饭，在这里表扬一次，希望大家向她学习，也希望小洪再接再厉。昨天的工作也有不足之处，比如，柜台上的传票脱节，老花眼镜没有放上柜台，业务宣传活页摆放零乱，地上纸屑没有随时清扫。希望今天改正。我的点评完了，谢谢大家！散会。媲”
    大家散开后，马上围在司怡芬身边，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说着暖暖的话语，有几个女员工还流了眼泪。
    一会，保安开启了大门，支行的运钞车已到，接收头寸后，大家迅速去了各自的岗位。
    司怡芬站在大门旁，以职业的微笑和手势，迎接第一位客户的到来。
    接下来，司怡芬在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巡回，依次对宣传灯箱、电子利率牌、液晶显示大屏、ATM、叫号机、客户评价器、验钞机、凭证盒、小插笔、老花镜，意见簿、便民箱、宣传架、报纸架、垃圾桶、饮水机等器具一路查去，一丝不苟，一项也不漏。
    这时，客户渐渐地多了起来，司怡芬熟练地进行分流引导。大客户请进了贵宾室，办贷款和办卡的引导到低柜处，存取款金额不大的便带到了ATM间。对咨询理财业务的，司怡芬便把客户让到休息区，耐心周到、如数家珍般地进行介绍和推荐。
    很多客户认识司怡芬，有叫司主任的，有叫司姐的，也有叫怡芬的，还有叫阿姨的。司怡芬都满脸春风相迎，拉着嗑，说笑着。有些客户得知司怡芬马上要内退了，都不敢相信，毕竟只有四十岁。有惋惜的，有帮助介绍工作的，有请她去他公司任职的。司怡芬心里阵阵感激，久久不得平息。
    这一天，司怡芬奔波忙碌，一直没有休息，但她没有感到累，反而感到这一天过得很快。她送走了最后一名客户后，回到了主任室。
    这几天，她使出浑身解数，到处串联和沟通，并精心组织sf，有条不紊地实施着律师小莉的计谋。现在，战斗结束了，终于争取了一个“离岗休息”的名份。她知道这个结局来之不易，也知道省分行的用心良苦，心里一阵藉慰，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但瞬间即逝，脸上泛起了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
    司怡芬靠在高靠背椅上，这时才感到很累，她闭上了眼睛。良久，她坐正了身子，拿起了笔，铺开了纸，对照固定格式的样张，写着要求离岗休息的申请。
    她把申请书装进信封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张近一米长的合影照片。那是前年参加省分行“创先争优“表彰大会的合影，当时，自己还代表全省几千名储蓄合同工在会上作了表态发言。看着自己笑逐颜开地站在省行领导后面的照片，再看着自己这一身行服，她轻叹一声，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好大一会，心里才逐渐地平静。
    当天晚上，司怡芬叫上小莉，两人去了一趟“白金女人”生活馆，彻底放松了思想，放松了身体，完完全全地感受了一下白领女人的生活情趣。在护理小姐的甜言蜜语下，在又是优惠又是打折的诱惑下，结账时，司怡芬办了两张会员金卡，给了小莉一张。小莉假意地推辞了一番，结果还是接受了，高兴得眉开眼笑。
第四十一章 接风宴上的意外收获（一、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自谋职业原称“买断工龄”，是国企改革中分流职工的一种有偿措施，由一年工龄补偿多少钱来弥补下岗职工的部分损失。补偿标准根据企业的经济实力确定，国家没有统一规定。
    文一帆召开了人力资源部员工会，专门研究自谋职业的有关问题媲。
    “在员工自谋职业问题上，虽然总行前年在分流人员的有关文件上提出过，但没有明确经济补偿的额度，因此这两年我们在减员中没有涉及到自谋职业这个类型。今天，我们专门研究自谋职业的具体细节问题。请大家发表意见。”文一帆开了个头丫。
    包谨中说：“自谋职业善后问题很多，一是人事档案和组织关系的落地单位，按长江行的规定，凡自谋职业的员工人事档案和组织关系一律转出，不能寄放在长江行。二是社会养老保险的接续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妥善处理社会养老保险的接续问题，造成自谋职业员工的社会养老保险中断，我们是要吃官司的。三是社会医疗保险问题。虽然自谋职业的员工不能统一在北港市保险，但市里一块我们要负责，县里的员工我们要有指导意见。四是互助金问题，标准要确定。五是劳动仲裁的问题，劳动局有一个劳动合同科，专门负责企业改制劳动仲裁的问题，如果他们盖了章，在劳动纠纷上，我们便无后顾之忧了。”
    “好吧，按包处说的四点，大家一项项地来议吧。”文一帆说。
    钟山乔说：“地方上接收人事关系和组织关系的部门，有人事局和劳动局，他们有专门的机构，人事局叫人才交流中心，劳动局叫技术工人交流中心。都是收费单位。虽然一个是管干部的，一个是管工人的，其实业务范围是一样的，都可以交叉。我个人意见，我们还是找人才交流中心好一些，对于自谋职业的人来讲，在名义上还有一个干部身份。”
    “我来说说养老保险接续的问题，”宋枫霞说：“先说长期合同工，缴费比例是28％，如果是续接的话，这个比例不能变。现在的问题是，这笔钱数目不小，如果不预留，靠自谋职业人员主动去交，很难做到，肯定要断档。如果让中介机构去代交，他们是没有能力垫付的，就是有能力也不会垫付。再说储蓄合同工吧，由于上级行没有明确要求，养老保险我们一直都没有办理。据我了解，有些支行领导重视，他们主动为储蓄合同工办理了养老保险，如潇水支行和船山支行一九九八年就起了保。还有一些支行的储蓄合同工自己有保险意识，自己主动办了养老保险，支行都给予了支持。按照现行规定，新起保的员工一律从一九九八年开始。在这个时间段里，单位交纳的部分我们还是要负责的，也就是一九九八年一月到现在，最好是到十二月底。关于养老保险的属地管理问题，我认为，除开市区，其他支行储蓄合同工的养老保险还是由各支行在本县办理比较好。”
    冯哲贤说：“医疗保险也应该接续，要不然，到时候我们又会碰到麻烦事的。”
    任达智说：“我粗略算了一下，自谋职业的经济补偿金、生活补助费和互助金这三块补助加在一起，只要有二十年工龄，能达到十二万元以上。”
    大家都看着任达智，任达智笑着说：“我不是乱估的。假设月工资是一千五百元，工龄二十年，按照上级行确定的经济补偿金和生活补助费一年工龄三个月工资，一年就补助四千五百元，二十年工龄便超过八万元，如果互助金一年工龄按二千元测算，则四万元，加在一起就十二万元。工龄长的，补助费就更多了。所以，我认为，今年肯定会有不少员工选择自谋职业的方式。”
    杨美琳说：“互助金虽然说是由在职员工自筹，其实就是在工资总额中列支。我认为，一是金额不要太大了，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互助金多了，我们的工资就少了。二是储蓄合同工要一视同仁，他们在经济补偿中差距也太大了。”
    华文修说：“我有个姑姑在一个国企当经理，这次他们改制，劳动局盖了一个置换身份的章子，她干部身份变了工人身份，就可以提前五年正式退休了。如果我们能这样办，那就帮了我们这些干部编制的女员工的大忙了。”
    大家听后，感慨不已，干部编制是多么耀眼，想当官少不了它，就连工资福利待遇，也是干部编制好。现在倒好，老了又可以把干部弄成工人，早点拿退休费。这个社会也变化得太快了。
    除了周颖菲在记录外，大家都发表了意见。
    文一帆最后说：“大家都谈得很好，我很受启发。看来，自谋职业确实比较复杂，我们要慎重再慎重，稳步细致地推进，确保不能留有后遗症，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下面，我粗略地分下工吧。包处带任达智、华文修、范恒丰和三位女将，负责补助费、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的测算，负责劳动仲裁的咨询。钟处带其他人负责与劳动局和人事局谈人事组织关系的接交问题，哪家优惠和便利，我们就与哪家谈。请大家抓紧点，越快越好。我们下星期碰头吧。”
    2
    周五，文一帆参加了行务会。
    会上，由计划财务部经理董仕进通报和分析了当前业务经营计划执行情况，大多数目标实现得比较均衡，有些进入了全省前列，比如说不良贷款清收目前名列第一，美中不足的是存款计划欠账较多。董仕进认为，不采取强有力措施，存款计划要落空。
    于是，会上着重研究了存款工作，确定了一系列工作措施，其中一项就是机关员工要分配揽存任务。这项举措是余剑村提出来的。当即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是支持余剑村，强调存款是立行的根本，是重中之重的中心工作，是每个员工的工作职责，不论机关基层，前台后台，大家都有义务履行这种职责，机关员工更要起表率作用。一种是不支持余剑村的，认为各部门有各部门的工作职责，哪个口子出了问题，哪个口子负责，不能认为今天存款吃紧就分存款任务，明天贷款放不下去，就分贷款任务，要是人事上完成不了裁员任务，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分点裁员指标。两种意见争论得很激烈，各不相让。结果是尹力平倒向了余剑村的一方，争论才偃旗息鼓。最后确定，行领导每人二百万元，正副经理每人一百万元，其他员工每人二十万元，六月底要完成任务，保证每个季末余额不能下降。挂钩一个月绩效工资，奖优罚劣，年末兑现，由个人客户部负责统计考核。尹力平不是很主张机关分配存款任务，但在这种场面上，于情于理都要全力支持余剑村的建议。但从任务上看，只要求冲时点，大家压力不是很大，尹力平还是考虑了没有揽存能力的部分机关员工。
    下午，文一帆正在包谨中办公室商量工作，周颖菲走进来告诉他，有客人在他办公室等候。
    文一帆立即起身去了自己办公室，推门一看，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个人站起来神秘兮兮地说：“老文，你看看，谁来了？”
    文一帆仔细看看，很面熟，恍然大悟，急忙走向前，连连拉着手，带着感情地说：“哎呀，是洪少君！天啦，十多年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故乡的风。老文啦，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一点都没变，你看我都成水桶了，你已把我当路人了。”那个叫洪少君的人说完，自嘲地笑笑。
    两人都是文一帆的中学同学，一个叫范树华，是宁溪县司法局法律事务所主任；一个叫洪少君，中学挚友，在部队服役。
    周颖菲麻利地泡了两杯茶后，匆匆地去办公室领了两包香烟，然后，很有礼貌地给两位客人打了招呼，随即离去。
    范树华目送着周颖菲，然后说：“老文，你的女部下很有素质，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老洪已转业，当局长了，分在北港市桑阳区财政局。”
    文一帆高兴地说：“好哇。这么好的单位，真有本事。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回来两个来月了。你也知道，现在转业干部工作安置比较困难，幸好我首长一个战友在省财政厅工作，半年前就一直在联系，才有这样一个位子。不过纠正一下，是副局长。哦，上星期回家，老范告诉我，你也在北港，是一个银行的组织部长了。于是，我一高兴，就把他拖来了。”
    “你们不是部长就是局长，可我老范仍是过着‘吃了原告吃被告’的劳心伤神的苦日子。现在你们要扶兄弟一把哟。”
    “你那个位子好哇，吃来吃去就是不吃自己的。”洪少君仍是那样风趣幽默。
    三人哈哈笑了起来。
    文一帆把烟丢给他们，说：“你们抽吧，我不会。今晚我来给少君接风。小范围聚一聚。不会扫我的兴吧。”
    范树华一本正经地说：“可以，我们也是这样安排的。”
    文一帆笑了笑，看着洪少君，彬彬有礼地问道。“那我还有两个同学，一起叫来方便吗？”
    “什么关系，好相处吗？”洪少君开玩笑地说。
    “一个是大学女同学，一个是初中男同学，都很有品味，见面后你就忘不了啦。啊，你们还有人吗？”
    “那好。我们就两人，就这样吧。”洪少君说。
    文一帆拿起了电话，拨了周颖菲，叫她联系“蓝色海岸”，晚上一起参加。随后又拨了封铃和廖海涛的电话，两人都应允了。
第四十一章 接风宴上的意外收获（三、四）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3
    “蓝色海岸”的“星河苑”包厢里，文一帆他们正喝得谈得热气腾腾。
    洪少君在部队是团政委，能说会道，酒量也不小，爽快地接受每个人的敬酒。与廖海涛聊起部队的事，两人乐此不疲。洪少君在部队进修过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封铃的谈话也显得很专业，马克思主义哲学十九个基本原理和四大功能还能凑得起来。封铃不得不佩服媲。
    周颖菲知道洪少君是桑阳区财政局副局长后，心里一动，便主动下位来敬洪少君的酒，“洪局长，今天看见您，有一种小常宝看见解放军那种喜悦，有一种劳苦大众终于盼来大救星那样的激动。我敬您一杯酒。丫”
    大家都静下来看着周颖菲，文一帆心里明白，暗暗一笑。
    洪少君被她认真的样子逗得直想笑，也调侃着：“你小小年纪也看过《智取威虎山》？小常宝，有什么苦楚你就说吧，我们是解放军剿匪小分队，叔叔为你作主。”
    “有一个困难，我不好启齿，今天文处给您接风，我怕扫了您的兴。”钟颖菲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吧，没事的。”洪少君心里要笑。
    “那我就说了，我们人事处有点存款任务完不成，您能拨一笔钱存在长江行吗？”
    洪少君大笑起来，“难怪小常宝、解放军的，想我的钱啦。要多少？不会是个天文数字吧。”
    “不多，四百六十万元，每个季末存一下就可以，如果能放着不动那就更好咯。”
    “数字倒不大，不知好不好操作？我了解一下，如合规，我就救救小常宝吧。”
    “不是光救我，还救了您朋友文处的人事处呐。”
    “你们机关的干部都有存款任务，看来银行这碗饭也不好吃。”洪少君看着文一帆说。
    文一帆说：“机关里员工很少分存款任务，这一次是全行任务差得太多，想通过机关带个头，促进一下。财政局只要在我们的网点开一个临时账户，放点资金就可以了。我部门十一个人，否则，他们就要到处去化缘了。完成不了任务要扣工资，还要挨批评。”
    廖海涛看着周颖菲，笑着说：“小周，我佩服你大局观念和集体主义精神，如剿匪小分队有困难，你可以找我呐。小菜一碟。”
    大家都是说库区办也是一个有钱的部门，廖海涛也是位财神爷。周颖菲乐颠颠地敬了廖海涛一杯酒。
    文一帆说：“老洪来了后，在北港我们又多了一个朋友。噢，嫂子在哪工作？”
    洪少君说：“她一直在宁溪，不肯随军。我啊，也和你一样，也算是一个交流干部。”
    范树华说：“交流干部好哇，不是有句顺口溜嘛：交流干部实在好，家中琐事烦不倒，吃喝玩乐自由行，金屋藏娇无人晓。”
    文一帆笑着说：“交流干部没有那么潇洒，要有也是个别现象。其实交流干部是辛苦的。有顺口溜为证：交流干部真是苦，生活起居无定所，生病喝醉无人管，夜深人静好孤独。”
    大家都说好诗，笑着又喝开了。
    洪少君与文一帆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文一帆在县城上高中三年，两人因为爱好相同，性格相仿，玩得相当好，周末不是你在我家，就是我在你家，或是约几个同学，找个地方玩玩篮球，打打乒乓球。
    文一帆与洪少君连喝了好几杯，两人津津乐道地谈了一些往事，范树华时不时也插上几句。比如上英语课去打篮球，把漂亮的年轻女老师气得眼泪汪汪。比如晚上在寝室里，大家躺在被窝里轮流唱歌，那时候流行唱电影插曲和外国歌曲，一首一首唱到深夜，隔壁房间的学生被吵得睡不着觉，称“夜半鬼声”，向文一帽他们的班主任告状，结果挨了批。比如说大家在称呼上都不叫名字，喜欢在姓前加个老字，一次，文一帆在洪少君的窗外叫“老洪”，洪少君当官的父亲探出头应了声，文一帆仓皇逃窜。比如说那时候流行吹口琴，为了练习吹和弦，嘴唇都磨破了，舌头都挺肿了。比如说男同学在校不与女同学说话，班主任利用这种现象，整顿课堂纪律，男女搭配安排座位，效果显著。但成绩不好的男同学由此受益非浅，每逢测验考试时，同桌的女同学会心照不宣地把卷子放靠男同学的桌边，装作不知道，让他大抄一顿。
    吃完饭后，大家便去了楼上的KTV唱歌。洪少君和廖海涛拼命地唱着军歌，范树华和周颖菲，文一帆和封铃便不停地跳着舞，漫无边际地扯着闲话。
    封铃说她做大夫的爱人在非洲援外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回来了，孤独的日子终于快熬到头了。文一帆说他妻子调动的事没有进展，女儿来北港读书的事比较困难，自己经常下乡，照顾不了。两人还说了大学时一些有趣的事情，封铃迷迷地看着文一帆，身体慢慢地贴靠他。文一帆很久没回家了，借着酒兴，心里有一种渴望，特别是搂抱着在大学里有过一段恋情的情眼朦胧，柔情绰态的封铃。就在越搂越紧，马上就要靠上封铃那吐气如兰的小嘴唇时，他突然想起了在家辛勤地带着文静的叶之萍，刹那间，心里一冷。他渐渐地松开了搂着封铃柔软腰肢的双手，恢复了平静，笑着给封铃讲了一个段子。封铃心里一阵失望，但不显声色，露出浅浅的微笑静静地听着。
    文一帆说：“某市一首成人教育学校开办首届函授教育本科班时，一批科、处级干部成功入学。大部分干部基础较差，只读过初中或高中，而且还是wg期间的。第一学期考试前集中授课时，老师突击划了和讲了各科考试重点。班主任考虑年纪大的领导干部的实际情况，在排座上，把年青的基础好一点的学员进行了搭配。考试时，其他课程都算过了，但头痛的是英语，年青的学员自己也过不了。于是，监考老师只有偷偷地把答案写在黑板上。选择题和判断题还好一点，但单词就难了，很难照葫芦划样。有一个四十多岁肥头大耳的学员满头大汗，站起来大叫，我说老师呀，我只认识“勾圈刻尖”（JQKA），你写得那么潦草，叫我怎么抄。”
    封铃听后，抿嘴一笑，然后假作生气地说：“你这是恶意编造，败坏成人教育。我要投诉你。”
    范树华在宁溪县支行兼法律顾问，多少了解一些银行的事情，尤其是对银行不良贷款的成因有一定的研究，与周颖菲交谈不至于冷场。周颖菲似听非听，心里一直惦记着四百六十万元存款。
    4
    周二，文一帆听取包谨中和钟山乔的工作汇报。
    包谨中说：“先说互助金吧，省行规定一年工龄补助费上限为二千元，我问了几个市分行，他们走上限，我估计其他市分行也会走上限，我们也走了上限吧。储蓄合同工因为在前两项补助中与长期合同工有很大的差别，在互助金上就不打折扣了。如果考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住房公积金，今后劳动纠纷就少一点，但自谋职业人员就要扣除一部分补助费。”
    “能举个例子吗？”文一帆问。
    “可以，”包谨中慢条斯理地说：“假设我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十二年，工龄三十年，我的补助费总额应该有是十四万元，如按百分之二十八的养老保险缴费比例，百分之十的医疗保险缴费比例和每月五十元的住房基金，剩余款只有七万元多一点，如果同样的条件下的早五年退休的女性，剩余款则有十万元。”
    文一帆看了看钟山乔，说：“山乔，你也谈点看法吧。”
    “我认为，养老保险代扣代缴操作起来比较复杂，自谋职业的人未必会乐意。”钟山乔若有所思地说，“养老保险是按年度缴纳的，不能预缴，我们代缴或是中介机构代缴很难操作。我们从自谋职业人员的经济补助上扣下部分资金，又不能一次***社保，存在我们这里或存在中介机构，既不合规，在管理上也会有漏洞，弄得不好还会出事。我的意见，我们缴到自谋职业批准后当月为止，便办理封存。由他们自己去与中介机构协商，解封启保。医疗保险更不要代缴了，在县城居住的人不可能到北港来看病，中介机构还要到每个县去缴费，工作量太大，他们不会干的。我看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办吧，医疗保险既有社会保险，还有商业保险，他们可以灵活选择。住房公积金，单位等额补助，对他们也是一个小小的福利，是好事，但有个问题不得不考虑，如在职员工住房公积金提高了标准，他们能不能享受，如不能享受，便又有纠纷，如能享受，差额部分怎样扣他们的钱，单位承担的部分，财务上能不能出账？”
    包谨中想了一下，感到钟山乔说得在理，便说：“我同意钟处的意见，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还是让他们自己办吧，解除了劳动合同，我们也没有这个责任了，否则会吃力不讨好的，很容易引起劳动纠纷。住房公积金要不就算了，确实也扯不得，都不是长江行的人了，财务上肯定不允许。是宋枫霞她们说金额又不大，可以体现一点关怀。哦，那个劳动仲裁的事，我们与仲裁办的关主任见了面，搞清楚了身份置换的概念。身份置换是指职工身份的置换，即职工通过变更、解除劳动合同，由全民所有制职工置换为社会的从业人员，由企业人变为市场人。置换以后，原来的身份都不存在了，也就是华文修说的干部编制变成了工人编制。关主任说身份置换的前提是国有企业职工，并有经济补偿，说金融系统职工自谋职业适应于身份置换，他给其他银行也办过。关主任很热情，哪天请他过来坐坐。”
    文一帆说：“我同意你们的意见，员工既然选择了自谋职业，便与银行解除了劳动关系，就是一个社会人了，一切经济往来该断的都要断，如果藕断丝连，我们还代办一些事务，上级行不会同意的，弄得不好，还会官司缠身。委托一个正规的中介机构进行管理和服务，只要他们主动配合，慢慢会适应的。好吧，这件事就这样。下面请山乔说说中介机构的事吧。”
    钟山乔说：“劳动局和人事局两家中介机构我们都去了，并且认真地谈了。管理费都是一样的，每人每月十元管理费，劳动局那家只保管档案，如要代缴养老保险的话，还要加钱。人事局那家同意代缴养老保险，目前不要加钱，可能是出于竞争吧，党组织关系他们也同意接收。我们反复比较了一下，认为还是人事局的人才交流中心比较合适。关于管理费用的问题，我个人的意见，我们一次性承担每人五百元的管理费，今后就让他们自己交，一可以体现一下对这些员工的关怀，二可以为我们第一次顺利办理好员工自谋职业加点佐料，大家皆大欢喜。”
    “可以，我去向尹行长汇报。如没有问题，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安排时间去谈细节问题，早日签个协议吧。”文一帆转身对包谨中说：“包处，我们要大致测算一下自谋职业的总费用，以一百人为例吧，测算出走费用要多少钱，走工资要多少钱。”
    包谨中说：“可以，下午给你。”
    两人刚走，文一帆的电话响了。
    那边是洪少君的声音：“嗨，老文，你那天的酒，我还认为是感情酒，感动了一番。妈的，原来是鸿门宴，你那个女部下也太会公关了。你的事，我不敢怠慢，也不让你小看我，事情办妥了，给你六百万，时间不能保证，这笔钱是流动的，但季末在账上没有问题，如钱不够，提前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哎啊，真要感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朋友就是朋友，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我必须申明，我那个部下的行为我真不知道，我要宰你，也不会选在十多年后第一次重逢。下次我带上几个美女好好地陪陪你。那我叫小周现在就去找你，方便吗？”
    “可以，你把我的电话告诉她，叫她来找我。”
    文一帆放下电话，去了周颖菲办公室，宋枫霞说周颖菲在任达智那里。
    文一帆便去了任达智的办公室，果然，周颖菲正在与任达智他们说着存款任务的事。
    周颖菲故弄玄虚地说：“存款任务嘛，我不急，我找到了一个大财主。你们的任务嘛，要看你们的表现，谁表现好，就包在我身上，只要我一高兴，也许大家的任务我一块解决了。”
    华文修大喜过望，“颖菲呀，要是有办法，就帮我们弄吧。弄成了，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一定好好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谈具体点，不要打马虎眼。”周颖菲哼了哼。
    “我们每人请你去‘仙客来’喝点小酒。这样总可以吧。“任达智试探地说。
    看见文一帆进来，大家都不吭声了。
    文一帆笑着说：“大家请周颖菲喝酒，别忘了我们几个处长。颖菲，刚才洪局长来电话，存款的事落实好了，你和任达智去一趟桑阳财政局，找洪局长，他答应了六百万。客气礼貌一点，代表我，好好感谢他。”
    大家听后一楞，猛然欣喜若狂，把周颖菲当作英雄拼命地赞美。
    周颖菲更是高兴，谦虚地说：“是文处铺好了路，我仅是跑跑腿，大家要谢就谢文处。”
    文一帆说：“功劳是周颖菲的，大家好好感谢她吧。晚上我请大家喝酒，祝贺一下吧。”
    “文处，晚上喝酒还考不考酒诗，我已经把李白的《将进酒》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我不怕了。”冯哲贤笑着说。
    华文修说：“我说哲贤你呀，一根筋。背一首诗有什么用，据我了解，《将进酒》，大家都背了下来。一人一句，就去掉十一句。第二巡，你还不是罚酒。这是要靠平时积累的，基础很要紧咯，临阵磨刀是没有用的。”
    “去你的，上次你不也死了，无非比我们多活了一下，其实也是在受折磨。哎哎，这一次，你可以向文处建议来爱情诗歌吧，这倒是你的长项。嗯嗯，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凤儿在那头。”冯哲贤拖腔拉调，学了起来。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笑了起来，文一帆也笑得很开心。
    周颖菲和任达智当天就把存款转成了，放在田秋敏的镜心湖分理处，田秋敏很高兴。
    文一帆转正的时候，大家一直吵着要他请客，文一帆今天总算兑了现。晚上，文一帆叫上了雷启明，任达智叫上了田秋敏，一起去了“蓝色海岸”。
    次日，文一帆将员工自谋职业的工作向尹力平作了汇报。第二天，召开了党委会，审定通过了人力资源部提出来的工作议题。接下来，文一帆召开了本部的员工会，敲定了各项具体细节。
    从此，员工自谋职业的减员分流形式拉开了序幕。
第四十二章 铁饭碗的纠结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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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利益驱动的魔力颠覆着人们几十年来形成的惯性思维，在“金饭碗”和“铁饭碗”体制内悠闲自在的人们也开始***动起来，先是孤注一掷的“下海”，后是奔利而去的“跳槽”，再后来是鱼熊兼得的“第二职业”。“第二职业”后来被禁，胆小的由此住手，也有人悄悄地转入了地下。
    长江行的员工也不能独善其身，暗地里，做做小生意的，高息投资的，搭股分红的也大有人在。在长江银行，“第二职业”作为违纪问题，每年监察部门都要排查一次，每个员工都要填一张表，作出保证承诺。其实，“第二职业”排查和很多的活动一样，仅仅是走走过场而已，没有谁认真去查实追究。谁在外面做生意，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心照不宣罢了。但是，从事第二职业的人毕竟心虚，犹如捧了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在精神上有一定压力。现在，有了一个量身定制的自谋职业的政策，而且在经济补偿上又比较可观，远远高于其他国企工人买断工龄的经济补偿。于是，不少的人便主动选择了自谋职业。也有些工龄比较长的无第二职业的员工，本可以内退，经不起这笔钱的诱惑，简单地测算后，也草率地选择了自谋职业媲。
    欧阳林是部队转业干部，进入长江银行后，一直在桑阳支行工作。当过网点主任，保卫股长，后来担任办公室主任多年。今年年初，在一起当过兵的鲁春生带着清收的人马到了桑阳支行，执意挽留他。他考虑清收支行比较单纯，收入高一点，便婉言谢绝了跟唐召彬去营业部，留了下来丫。
    半年来，欧阳林工作一直不顺心，虽然是办公室主任，但还兼了清收一部的主任，作为一个清收支行，来人接待的工作比较少，主要精力在清收上。他整天跟那些“赖皮户”、“钉子户”打交道，还时不时要跟政府、企业去讨价还价，虽然收入比原来强，但也受了不少委屈。有一件事，对他影响很大。
    清收一部有一个员工劳动纪律很差，经常迟到早退，有时几天不见人，在单位上没人敢管他，造成了很坏的影响。鲁春生多次要他找该员工谈话。那天，欧阳林找了该员工，还没有说上几句，就谈崩了。该员工趾高气扬，相当张狂，指头点到了欧阳林的脸上。欧阳林一气之下，揍了他一顿。由此，引发了轩然大波，鲁春生没有保住他，结果受到了一个警告处分。
    欧阳林家境不太好，老家在农村，妻子赵莲在供销系统工作，很早就下了岗，后又落下了一个慢性病，每年都要花不少钱；儿子欧阳强上中学，也到了花钱的时候。虽然组织上每年的困难党员补助和“送温暖”活动，都考虑了他，但毕竟是杯水车薪，不能改变他全家的生活现状。于是，欧阳林总想去找点事做，改善一下生活环境。由于他在部队时，是在一个水电施工单位服役，有技师职业资格证书，对水电安装和维修比较娴熟，因而，有时也出去赚点辛苦钱。俗话说，人穷志短。欧阳林这几年由于生活的拮据，对未来感到渺茫，工作激情也淡化了，再加上背了个警告处分，心里总有个阴影。前些天，他看见有关自谋职业的通知后，心里一动，便认真考虑自己的去向。他今年二十八年工龄，是走内退好，还是自谋职业好，他找了过去一起工作过的人事上的杨美琳，叫她帮他细细地算一下，看看走哪边划算一点。
    两天后，他去了一趟市分行人力资源部。
    先到了文一帆办公室，文一帆有了唐召彬这层关系，与欧阳林接触比较多，他热情地请欧阳林坐下，泡了杯茶水。欧阳林问了自谋职业的有关问题。文一帆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坐了一会，欧阳林告辞而出，去了杨美琳那里。杨美琳告诉他，如果走内退，按他的现行工资，内退生活费每月大约是一千七百元，扣除目前标准的养老保险、补充养老保险和住房公积金，每月还剩一千四百六十一元。如果走自谋职业，各项补助合计为一十三万六千元。杨美琳测算得很精细，金额保留到元为止，零头都没有四舍五入。
    听罢杨美琳的介绍后，欧阳林说：“小杨，不瞒你说，这两天我都被赵莲吵昏了头，一天到晚铁饭碗铁饭碗，到现在老是走神，脑子也不好使了。请你把我当朋友，告诉我实在话，走哪边划算点？”
    杨美琳富有同情心，便快人快语地说：“欧阳主任，这是件大事，旁人就不太好说了，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比较好。但我理解你，可以帮你分析一下。但仅供你参考，今后有事，可不能怪我哟。”
    “决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欧阳林正色地说。
    “好吧，我就帮你分析一下吧。如果求稳，走内退这条路比较好，虽然生活费比较低，但可以参加调资啊，在职的调资，内退的也会按比例调的，何况还有一些福利，退休时可以享受，你还可以去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弥补一下经济损失。如果你有目的去投资，自谋职业这条路也是可选的，一次性经济补偿这笔钱数额比较大，用于投资，回报率可能比较高，但这笔钱是保命钱，一定要慎重，前提是投资项目没有风险。如不去投资，放在家里保生活，不管你如何精打细算，都保不了多久，因为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制约，如物价上涨，货币贬值，这笔钱便会缩水。”
    欧阳林回家后，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晚上做妻子和儿子的工作。吃过晚饭后，他便郑重地把妻儿叫到客厅。
    妻儿奇怪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欧阳林想了想，说道：“今天，我们开个家庭会，有一件大事要商量一下。这些年，我们家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一直是维持温饱的生活水平。这栋宿舍的同事，现在大多买了新房，我们还是住在狭小的老房子里，心里总不是滋味。你呀，身体不好，由于缺钱，没有认真去治疗，耽误了好些年。强强想要一部年青人骑的山地自行车，说了两年都没有帮他买，到现在还是骑我当初的老永久。唉，都是我这个当家长的无能。你们也知道，我的工资每年发到手就两万多一点，做点私活每年也只有几千块钱。照此下去，家里的生活水平难以改善。因此，我有一个想法，告诉一下你们，同时也听听你们的意见。”
    赵莲知道欧阳林想说什么，不假思索地说：“你还是想内退吧。这不行，你不上班，拿点内退生活费，全家今后如何过？强强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虽然家里留了点钱，但也起不到好大作用。”
    欧阳林耐心地说：“你说得不错，内退是不太合适。我现在不内退了，走自谋职业，也就是买断。前些天，请人事上算了一下，我可以一次拿到十三万多元。这些钱，我想去做点生意，肯定比在银行上班强。”
    赵莲不无担心地说：“欧阳，你真要慎重，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万一亏本了呢，全家还要不要活？你在银行上班，我们还能过上平稳的日子，等我身体好了再找点事做，强强以后参加工作了，家里会慢慢地好起来的。求你不要去做冒险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去做冒险的事。我有一个计划，与战友合伙办一家水电安装公司。可以告诉你，由于朋友的帮忙，目前有一单生意，但客户要求是一家有资质的公司。买断后，由于我有技师证，又有这笔钱，找点关系，可以很快地注册一个公司。有了这一单生意打基础，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强强有点兴奋，他也发表了意见：“我同意爸爸下海。爸爸在银行做一个办公室的工作，一年到头起早摸黑，侍候那些当官的，妈妈生病也管不了，儿子读书也管不了，得到了什么好处？家里还不是老样子，住在这个破房子里，今后我要成家，也挤在这里？爸爸如果去办公司，自己是老板，又能说了算，又懂技术。妈妈也可以在公司里帮帮忙。我看，爸爸这个计划很好。”
    赵莲苦笑着说：“强强，你还小，做生意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有很多复杂问题的。爸爸在银行，只会一年比一年好，又是铁饭碗，人哪，总有转运的时候。何况我们家也不是好差，还有那么多下岗工人比我们过得更困难。”
    “你呀，期望值这么低，还不如强强，”欧阳林不无责怪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铁饭碗，你没有看见银行年年裁员，我今年二十八年工龄，按长江行的规定，三十年工龄便要一刀切，我赖在银行不走，也只有两年了。迟走不如早走，何况今年还有自谋职业这个好机会。你就放心，我有一技之长，在北港也有朋友，在长江行这么些年，多少有点社会资源。我有信心，要不多久，我们的运气就要来了。就这样吧，别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见欧阳林去意已定，赵莲也就不吭声了，只是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厨房。
    2
    全行申请自谋职业的员工一百五十人，大大出于文一帆的意料之外。于是，文一帆紧急布置了工作。
    冯哲贤根据省分行的要求，结合实际情况，拟了一个详细的员工自谋职业操作流程，发给了文一帆。
    文一帆拆离后，仔细看了起来：
    一是自谋职业人员本人手写固定格式的“要求办理自谋职业的申请书”。
    二是相关部门提供自谋职业人员的责任审计报告。
    三是自谋职业人员填写“经济补偿金和生活补助费审批表”及“自谋职业互助金审批表”。
    四是人事部门拟文向上级行报批。
    五是自谋职业人员填写“长江银行解除劳动合同申请书”和“长江银行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
    六是将自谋职业人员劳动合同在档案内抽出，连同“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一起拿到劳动局劳动仲裁部门鉴证。同时办理置换身份的手续。
    七是自谋职业人员签订“承诺书”。
    八是填制自谋职业人员“经济补偿金和生活补助费”领取表，自谋职业人员在领取表上签字，原件交财务部门作出帐凭证，人事部门留存复印件。
    九是办理自谋职业人员的养老保险封存及起封手续。
    十是召开一次自谋职业人员会议，通告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到龄退休等政策及有关事项。
    十一是将自谋职业人员档案和党组织关系移交人才交流中心。
    十二是各支行将整套资料原件装订后交二级分行人事部门专门保管，各支行留存一套复印件。
    文一帆看了很满意，召开了部务会。经过反复考虑，最后确定以下事项。一是召开一次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和劳资员培训会。二是请市分行法律顾问审定全部文本和表格。三是与劳动仲裁部门商定工作配合事宜。四是与人才交流中心商定托管事宜。五是确定分片区的自谋职业人员会议时间，劳动仲裁部门和人才交流中心派人宣讲，人事部门当场办理有关手续。
    晚上，文一帆在“仙客来”宴请了仲裁办的关主任和人才交流中心的夏主任、黎经理。文一帆这边，包谨中、钟山乔、冯哲贤、周颖菲和贺之俊参加。
    三巡酒下去后，人与人的距离感缩短了，说话都亲热起来。
    仲裁办关主任是个豪爽的中年人，他说他这些年参加了很多国有企业改制，仲裁和处理了很多劳动纠纷，对下岗工人的心理他太了解了。他说他两个印章能解决很多问题，他说他的劳动仲裁章盖下去，就是法律保障，有些人想闹事也闹不起来。身份置换的印章可以解决很多下岗工人的实际问题。他说他的印章与银行的章子一样重要，是随身带的，放在办公室不安全，尤其是晚上。
    人才交流中心的夏主任比较书生气，说话很体贴也很实在。他说大批量接收省管单位的托管业务还是第一次，可能有一个适应过程，尤其是养老保险接续的代缴问题，还要认真地研究一下。他感谢长江行对人才交流中心的信任，希望双方都能满意，一直合作下去。黎经理是贺之俊的中学同学，是人才交流中心的业务骨干，他表态一定全力配合，保证让长江银行满意，让自谋职业的人员也满意。
    文一帆最后提出了分片区召开自谋职业人员会议的安排意见，说需要两三天时间，届时请两个部门领导支持工作，派员现场宣讲，让自谋职业人员了解相关政策和具体的要求。
    关主任和夏主任都说没有问题，只要提前两天打招呼就可以，以便安排工作。
    第二天召开了人事监察部经理和劳资员会议，文一帆对他们进行了细致的培训，并组织了现场模拟操作。
    三天后是个周末。这天上午，第一站自谋职业人员会议安排是北港市城区各行。城区行自谋职业人员五十人，在市分行十八楼会议室参加会议。
    九时，与会人员到齐了，因为牵涉到切身利益，在外地的都赶了过来。文一帆这边，有仲裁办关主任，人才交流中心的夏主任和黎经理，城区行的人事监察部经理和劳资员，人力资源部全体人员。会议由钟山乔主持，他作了简单的开场白后，便叫工作人员把各种文本和表格发到每个人手上，然后便请文一帆讲话。
    文一帆看了在座的自谋职业人员，认识的不多，看见欧阳林后，向他笑了笑。欧阳林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文一帆首先充分肯定了自谋职业人员对长江行作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在长江行困难的时候有大局观念，有奉献精神。其次是代表人力资源部表示敬意和感谢。第三是要求大家认真了解相关政策和有关规定，没有听懂要当场咨询，有些事情很重要。
    接下来，包谨中详尽地介绍了自谋职业的流程和一些具体要求。大家边听边对照手中的文本和表格，当包谨中谈到自谋职业人员要签订承诺书时，欧阳林认真看了一下：
    承诺书
    某某支行：
    本人自愿申请自谋职业，与长江行解除劳动合同关系，原自借长江行贷款本息元，为他人担保贷款本息元，在长江行的其他借款元，合计金额元，同意在长江行按规定补给的生活补助费、经济补偿金和互助金中扣回，不足部分另筹资金一并补齐。
    为避免今后因我在长江行工作期间可能产生的各种法律纠纷，本人郑重承诺：我在长江行工作期间，因我个人原因导致发生事故、案件、经济等各种法律纠纷，本人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如给长江行造成经济损失的，本人愿意依法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本人充分理解关于生活补助费、经济补偿金和互助金等的现行政策，而且自愿接受按此标准的补偿，不管今后政策如何，本人决不反悔。
    特此承诺
    承诺人：
    年月日
    欧阳林脸色铁青，他打断了包谨中的话，说：“包处，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这个承诺书是上面发下来的，还是市分行自己搞的？”
    包谨中楞了一下，然后如实地说：“是按上级行的要求，市分行起草的。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林刷地站了起来，提高嗓门说：“包处呀，我在长江行工作快二十年了，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长江行。但我不明白，长江行对我们为什么这样苛求，既然审计部门对我们进行了离岗审计，有结论报告，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签什么承诺书，这样保证，那样承担，绞尽脑汁，把一切紧箍咒都套在我们头上，我们是劳gai犯，还是不良人员？为什么要这样做，请给个解释。”
    “是啊，莫名其妙，”有人附和着，“既然写了自谋职业的申请，在解除劳动合同申请书和协议书上也要签字。我还会扯皮吗？对我们太不信任了。长江银行没有一点人情味。”
    “人还没走，就翻脸不认人了。老子不买断不行吗，大家都在上班，我哪不能去上班啦，一刀切暂时切不到老子头上！”
    “我们在长江行干了二十多年，业务发展了，工作上去了，为什么工资不见涨，这是谁的负责？行长作报告，年年说提高员工经济待遇，为什么承诺了不兑现。啊，想方设法动员我们回家，我们响应号召，又要逼着我们承诺，世上哪有这个理！”
    难听的还在后面，“妈的个B，业务做不上去，为什么自己不承担责任。你们当官的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北港分行几个亿的不良贷款是谁的责任，为什么不去查，不去追究。我们呕心沥血多年，换了一点血汗钱，还要这样扣，那样抵。出这种坏点子的人，要断子绝孙！”
    钟山乔知道不能让他们这样讲下去了，否则收不了场。马上大声地说：“大家静一下，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听我说几句话。”他控制着情绪，不慌不忙地讲开了。他说自谋职业是分流人员的一种形式，是自愿的，组织上没有半点施压和暗示，而且还增加了互助金这种补助形式，想尽办法给大家多解决一点困难。在今后的人事组织关系的托管上，也比较了好几家，结果优中先优，选择了人事局的人才交流中心，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在场工作人员也有十多人，大家纷纷向前去劝阻，有些人大家都认识，做做工作，会场慢慢地静了下来。
    文一帆察言观色，知道欧阳林的影响力很大，他走了过去，把欧阳林叫到了一边。
    文一帆看着欧阳林的眼睛，表情严峻地说：“欧阳主任，你的心情我理解，今天说得也没错。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不承认，起码是和睦相处的同事吧。平日里你尊重我，我对你的印象也不错，你的离去，我从内心上讲，还真有点舍不得，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这样想的。直率地说，你今天的话有点偏激，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上，有很大的杀伤力，可能还会引起严重后果。你是党员，又是部队转业干部，这样不太好。这些年来，组织上有没有亏待过你，你心中有数。你选择了自谋职业，是自愿的，对政策也是了解的。承诺书有些语句虽然有些刺耳，但句句都在理，是经我们的法律顾问多次修改完善的。大家得了一笔经济补偿，解除了劳动合同，我们又是掌管国家信贷资金的金融部门，难道不应该承诺一下吗？”
    欧阳林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没想到矛盾激化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有怕了，尤其是文一帆说的话刚柔相济，软中带硬，如果有什么后果，自己难辞其咎。想到这里，背上一阵冰凉。
    这时，杨美琳也过来劝他了。
    钟山乔讲完后，仲裁办的关主任主动接上钟山乔的话题：“银行的各位朋友，我是市劳动局仲裁办的关主任，我也想说几句公道话。刚才钟处长说的话，大家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我搞劳动合同仲裁工作十多年了，我手中置换身份的人可能有几万人，碰到的劳动纠纷案不下几十起。但那些工人最终都能通情达理，理解国家的难处，理解企业的难处。”
    会场完全安静了下来。
    关主任接着讲：“这些下岗工人得到了什么，大多数是几千元的经济补偿，有些全部缴纳了养老保险，分文未得。好的企业，下岗工人的经济补偿最多也只有几万元。而你们，都是十多万元的经济补偿，对于工厂那些下岗工人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你们的管理层还是很人性化的，帮你们找娘家，联系养老保险和人事关系接续工作，还给你们付了好几年的管理费用。只有在你们银行工作才有这种待遇，应该知足了。如果你们还认为不公平，可以不自谋职业嘛，毕竟是自己选择的，又不是企业倒闭了非走不可。因此，我认为，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好好地谈，不要说那些伤感情的话，毕竟大家是吃长江银行这碗饭养家糊口的，今后还要见面，也有可能你们成了老板后，还要和长江银行谈生意呐。你们不要不相信，北港市就是这么大，很有可能。这是我的有感而发。下面说说正题吧。”接下来，关主任说了解除劳动合同的严肃性，仲裁的法律效力。并解释了国有企业职工买断工龄后自谋职业的身份置换，着重谈了女干部置换身份后，可以提前五年拿退休工资。
    在座的自谋职业的女员工大多是干部身份，听到可以提前五年拿退休工资，都高兴起来。给予了关主任热烈的掌声。
    人才交流中心的夏主任谈了人事组织档案移交的一些具体注意事项，强调了养老保险解封接续的问题，请大家每年别忘了缴纳养老保险，可以自己在社保局发的卡里直接充钱，也可以由人才交流中心代缴，前提是要及时咨询每年的缴费金额。如果断档，责任自负。还提到了党员组织生活的问题，要求大家在市区，一定要参加支部生活，要按时缴纳党费。
    黎经理谈了人才交流中心的服务项目，介绍了几个服务部门的工作职责，留下了几个热线电话。他还谈到人事托管的管理费用的问题，长江行代缴的五百元管理费用完后，请大家要及时续交，他说人才交流中心是一个独立核算的单位，请大家理解和支持。
    下面，包谨中专门谈了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的缴纳方法，缴费比例和基数。特别强调了养老保险每年不同的缴费基数和年度结算日，要求大家要及时向人才交流中心咨询，按时按量交保险。谈到医疗保险时，提醒大家可以根据自身具体情况，自主性地选择社会医疗保险或保险公司的商业医疗保险。
    会议进行到这里，会场硝烟散尽，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下面的各种手续办得很顺利，欧阳林没说二话，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带头把字全签了。看见欧阳林签了字，大家紧接着也签了。
    这时，文一帆才松了口气，提前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话别。文一帆和欧阳林握手时，欧阳林歉意地笑了笑，文一帆说：“好好干吧，我会去看你的。”
    有了第一站的经验，接下来的三个片区，比较顺利，两天就结束了。
第四十三章 后花园狩猎（一、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减员工作告一段落后，一个周五，华文修请假去了灵山。
    华文修搭了顺风车到了叠峰县，在支行吃过中饭后，樊学儒找办公室要了个车，把华文修送到了灵山乡。
    自上次谢凤儿北港之行后，华文修和谢凤儿两人已进入卿卿我我的热恋阶段，几乎天天短信交流，爱得有滋有味。华文修忘不了在北港影院的情侣包厢里第一次亲吻了谢凤儿，第一次说了我爱你，几个月来仍回味无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依然感到谢凤儿甜甜的吻，香香的唇丫。
    到了灵山，华文修下车后，向叠峰支行的司机道了谢，有礼貌地等着车子先离去。司机回了一声喇叭，车子徐徐地驶出了灵山媲。
    谢凤儿带着贝贝，上午就下了山，早早在灵山乡等候。
    谢凤儿这次不是山里姑娘的打扮了，烫着披肩的长发，穿着圆领短袖白色碎花的连衣裙，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脚上是一双粉红色的平跟皮鞋。
    华文修转过身来，目光一扫，只见谢凤儿微笑地向他走来。
    他大步地奔了过去，想拥抱她。谢凤儿笑着躲开了，轻声地说：“这不是城里，注意点影响。”
    贝贝瞪着眼睛，对华文修发出一种警示的低吼。
    谢凤儿说：“贝贝生气了，快给它打招呼吧。”
    华文修立即蹲下去，摸着它的头，亲昵地说：“贝贝，我是文修，你未来的姐夫呀，不认识了，仔细看看。”
    贝贝似乎听懂了，闻了闻华文修的裤腿后，便摇头摆尾，表现了友好的姿态。
    华文修和谢凤儿对视一笑。
    谢凤儿仔细看看华文修，华文修一身时尚休闲，TUMI双肩旅行包，Kappa外套，花格全棉衬衫，发白的牛仔裤和NIKE篮球鞋。
    她微微一笑地说：“塔米，背靠背，耐克，一身名牌，打扮得很靓，是来旅游，还是来看我？”
    “就是为了来看你，也为了给你们家一个好印象，我精心包装了一下，还行吧？”华文修抬起手，转了转身子。
    “OK。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谢凤儿看了看天。
    华文修入神地看着谢凤儿，就像在观赏一幅美术作品，“凤儿，你这样一打扮，清新脱俗，淡雅得体，婀娜多姿，像出水的荷花仙子，太迷人了。”
    谢凤儿嗔道：“不要贫嘴了，留点精力登山吧。”
    踏上了灵山的山路，有着凤儿的相伴，华文修有一种故地重游的喜悦和满足。华文修的到来，谢凤儿心里很高兴，她一直盼望他来，今天终于盼到了，看着华文修在自己身边，仿佛像梦，她虽压住心头蹦跳的欢愉，但难掩满面春风。一路上，贝贝欢快地前面带路，两人有着说不尽的话。
    谢凤儿问：“我姐还好吗？文处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华文修说：“你还真把张玲当姐姐了，说得那么甜。哦，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张玲了，可能带团出去了吧。旅行社现在很红火，大家口袋有钱了，观念就变了，都想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凤儿呀，你不仿也去考考导游证，先周游世界，然后办个旅行社，你当老总，我来帮你搞管理，你去跑市场。这种生活也比较滋润。”
    谢凤儿笑着说：“能结拜这么个姐姐是我的福份，我哪能儿戏。我学导游？不是那份料。你看张玲姐姐口齿多伶俐，言谈举止那么高雅，长得又那么好看。她以后肯定能当老总。我啊，能办好这个养鸡场就不错了。”
    “你啊，太谦虚了。不过，养殖方面你已经是专家了，放弃了怪可惜的。还是干你自己喜欢的事业吧，我全力支持你。刚才是开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哦，文处最近很忙，我们这个长江行裁员撤点无休无止，最近又走了二百多人，大家一肚怨气都发在我们人事上。文处既操心又委屈。”
    “那你要多帮帮他，他可是一个大好人，爸爸经常念叨他。”
    “会的，他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哦，上次来的钟山乔当了副处长了，原来副处长跳槽去了一家小银行。”
    “小银行？为什么？”
    “小银行工资高好多，现在嘛，就是金钱世界，官不官都无所谓了，哪里收入高，大家都往哪里跑，跳槽的形成一色，我看以后会更多。不谈这个了，鸡场最近销售还好吗？”
    “告诉你，我发财了，”谢凤儿神秘地说，“我与楚江一家大企业签了协议，他一年要一万只，前几天调走了三千只，六十元一只，我一次就赚了十多万元。”
    华文修高兴地问：“协议是怎样约定的？”
    “因为他是批量进货，可以解决我百分之五十的市场，于是，我给了他优惠价，也可以说批发价。协议上也有双方的违约处罚条款，我货源充足，保他一家没有问题。豫都的一些大酒店，原来只签了一年的协议，现在不与他们续签了。我卖八十元一只，给他们零售价，预约销售，有货就发。今年两万只的产量应该没有问题。这样，保守地算，年收入可以突破一百万了，我们家发财了。今后，灵山凤公司如何发展，你这次帮我好好策划一下。”谢凤儿欣喜地说。
    华文修很兴奋，“好的，我一定帮你策划好。”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到了家。
    谢福生夫妇笑容满面地在院子里迎接。华文修亲切地叫了大叔大婶，谢福生连声说欢迎。双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进了饭厅。华文修拿出了礼物，谢福生是两瓶白酒和一条香烟，谢凤儿母亲是一件羊绒大衣，给谢凤儿的是瑞士欧米茄情侣表，他和她每人一块。华文修马上给谢凤儿戴上，自己也戴上。谢凤儿扬起了手腕，看着精致玲珑，熠熠发光的小表，满心欢喜。谢福生夫妇也凑前看了看，连声说真好看。
    谢福生高兴地说：“文修呀，让你破费了，花了不少的钱吧？你能来，我们就高兴，下次不要再买东西了。”
    华文修说：“大叔大婶，我早就想来看您们，因为工作一直很忙，不好意思请假。带点小礼品，是常情，没花多少钱，小意思，只要你们喜欢，我就高兴了。”
    谢凤儿母亲说：“你这孩子，真懂礼。我们喜欢。”
    谢福生说：“文修，喝点酒吧。”
    谢凤儿说：“爸，文修今天坐车走路一整天，很疲劳，今晚就不喝了，明天陪你喝吧。”
    谢凤儿看了华文修一眼，华文修连连点头。
    谢福生说：“也好，我听凤儿的。那就多吃点菜。”
    华文修确实饿了，也不装斯文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谢凤儿笑着帮华文修夹着菜，问道：“我妈弄的菜好吃吗？”
    华文修装作陶醉的样子说：“色香味俱全，好吃无比，这是一次彻底的物质享受。”
    谢福生他们看着华文修幽默可爱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2
    晚饭后，谢凤儿母亲忙着收拾和洗刷，谢福生他们便来到院子里，谢凤儿给父亲和华文修沏了茶，然后坐在一旁。
    谢福生问了一下华文修的工作情况，听了华文修的介绍后，对长江行继续裁员和撤点感到遗憾和担忧，显得心事沉重。
    一会，谢福生话题一转，郑重其事地说：“文修呀，大叔和大婶想问你个话，你和凤儿接触差不多一年了，你们应该互相了解啦，现在都不年轻了，有些事你们该考虑了。按理说，这个年代，这件事本不应该我们着急，但我们老了，心里总是惦记着，着急哟。”
    华文修这次灵山之行，就是为此事而来。谢福生主动提了出来，他心中一喜，便如实地说：“大叔，我和凤儿交往了这么长时间，我感到凤儿很优秀，也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女儿，我很喜欢凤儿，我父母也很满意，就连我们的人力资源部，大家都很喜欢凤儿。这件事就请大叔大婶作主，我听您们的。哦，我听凤儿的。”
    谢凤儿心头有一个结，自己一直想解开，至今都没理出头绪，由于太爱华文修了，一直坠入爱河里，当初没有考虑现实情况。她红着脸说：“爸，你急什么，女儿公司的事还是一个半成品，刚刚起步，我不可能一辈子在深山里养鸡，要找一条出路。我和文修相隔几百里路，还要跋山涉水，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山里，今后如何生活，你想过吗？这件事，你让我和文修好好考虑一下再说吧。”
    谢福生说：“你和文修成家后，就去北港，这个养鸡场我帮你打理，爸爸身体硬朗，没有问题的。”
    谢凤儿说：“我有一双和别人一样的手，我有我的事业，我的自尊，我不会要文修养我，在家当太太。”
    看见他们父女争执起来，华文修赶忙说：“大叔，今天在来的路上，凤儿叫我帮她的公司策划一下发展规划。我有一个建议，还没有跟凤儿商量，我先提出来，大家琢磨一下。灵山凤公司的发展可以走生产基地―流动市场―综合开发这条路，形成一条上规模的产业链。”
    这时，谢凤儿母亲也收拾完了，来到院子，坐在女儿身边。
    华文修的设想，他们都很感兴趣，谢凤儿露出渴望的神情说：“文修，你快往下说吧。”
    “从灵山凤公司最近的销售情况看，市场这几年没有问题，通过资本的原始积累，很快会有一定的实力。作为一个公司，生命都是有周期的，就像人的寿命一样，如果一直走单一的粗放性经营，也就是单一的养殖，很有可能被市场的杠杆制约，没有长足的发展。比如说，我们灵山凤赚了钱，灵山的人甚至其他地方的人都会养野鸡，这样市场就出现饱和，也就是供大于求，产品的价格必会下跌，产品出现滞销，用于市场营销的成本必会增加，这样下去，必会倒闭一部分公司。”
    谢凤儿认真地听着，谢福生露出惊讶的表情。
    华文修接着说：“所以我们的灵山凤要未雨绸缪，抢先走一条新路子。一是我们可以依托灵山这个资源丰富的良港，扩大生产，形成有规模的生产基地。二是我们可以把批发市场延伸到销售的密集地，在豫都、楚江和北港都可以尝试设点建立市场，便会增加竞争力，加快产品的流通周转。三是由粗放型向集约化转换，在灵山凤的旗下，条件成熟后，可以逐渐地设立子公司，如以灵山山珍为主的餐饮业，如把野鸡腌制板鸡型或熟食型的真空包装食品业，如利用野鸡广泛使用价值的特征、开发保健品和工艺品行业。这个市场可以先放在北港市，好处是我可以协助你。如果业务做大了，我也可以下海，一心一意跟着凤儿办公司。”
    大家听后，都很兴奋，尤其是谢凤儿眼睛亮亮的，芳心大喜。撒娇地说：“文修，你思路太敏捷了，我下午才给你讲的，你这么短时间就能滔滔不绝，而且说得很有道理。你们家有天书吧。”
    谢福生说：“凤儿，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谢凤儿说：“我哪天去北港办公司，哪天就和文修去登记。”
    华文修大喜：“凤儿，你说话要算数，不能反悔啊。”
    谢凤儿学着男人的口气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接下来，谢福生说先办个灵山风味的酒店还是可行的，叫华文修先考察一下，作个预算，大家来凑钱。还说她的哥哥姐姐都可以入股。谢凤儿说不用哥哥姐姐入股，如不出意外，今年赚的钱，再找许行长他们借点贷款，估计差不多了。华文修说办餐饮业，厨师手艺和菜谱很重要。谢福生说只要多给点工资，灵山能找到手艺好的师傅。说了一会话后，谢福生夫妇知趣地起身告辞，回屋睡觉了。
    两位老人刚走，谢凤便儿坐到了华文修身边。华文修用手搂了过去，她趁势投入了华文修怀中。两人含情脉脉看着，他的嘴唇向她靠去，她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脸颊，脖子，然后缓缓地移向她的樱桃小口。她颤抖了一下，张开了嘴唇，两人热烈地吻了起来。她一下坐了起来，搂着他的双肩，紧紧地贴了过去，双方都听见了对方急促的心跳。他右手游移着，伸进了她的内衣，她用手拦阻，轻声说：“不要。”他说：“就一下，救救我吧。”她手一松，他握住了她的***，她呻吟着，由着他任意的揉捏。可能他用力太大，她颤抖了一下，把他的手拉了出来，娇嗔地说：“你弄痛我了。”他一楞，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她艳若桃花的脸庞。她轻轻地说：“傻子，再亲亲我吧。”她主动地亲着他，拼命地搅动着舌头。他紧紧地抱着她，狠不得把她装进心里。
    良久，华文修和谢凤儿安静了下来。他们搂抱着，脸贴着脸，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脑海里一片空白，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感到这世界此时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人了。
第四十三章 后花园狩猎（三、四）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3
    清晨，华文修叫上谢凤儿，带着活蹦乱跳的贝贝，沿着山间小路，小跑了一圈，一路领略了大山深处的旖旎风光。
    吃过早饭后，华文修和谢家父女去了养鸡场媲。
    扩建后的养鸡场大变样了，外墙都粉了水泥，建了个小水塔，装了一个泵，通过皮管把小溪里的水抽上水塔。清洁鸡舍和鸡饮用水现在方便多了，大大地减轻了劳动强度。鸡屋已有五百多平方米，分了种鸡区、成品鸡区、半成品区和幼鸡区及隔离观察区几个区间，刮了白色涂料。栏内有一部分成品鸡，半成品鸡和幼鸡比较多，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甚是壮观。孵化室扩大了许多，看上去比较规范，设备也比较先进丫。
    华文修心里感概不已，一个小姑娘凭着胆识和执着，在深山老林，单打独斗，百折不挠，成功地圆了一个梦。他自愧不如，感到自己渺小和无能。想到自己与凤儿能相识相爱，真是自己修到的福份，犹如获得了一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犹如挖掘到珍贵的宝藏。他暗暗地对自己说，文修呀，要珍惜，要支持，要呵护啊。
    谢凤儿看着华文修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说：“华才子，在想什么呐？”
    华文修深情地说：“你真行！有你同行，我一辈子足矣。”
    “有你同行，犹如美丽的诗行，我更有信心去热爱生命。”谢凤儿真心地应答着，并深有感触地读起诗来：
    我流浪儿般的赤着双脚走来，
    深感到途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
    再加上那一丛丛拦路的荆棘，
    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
    我乞丐似地光着脊背走去，
    深知道冬天风雪中的饥饿寒冷，
    和夏天毒日头烈火一般的灼热，
    这使我百倍地珍惜每一丝温情。
    但我有着向命运挑战的个性，
    虽是历经挫败，我绝不轻从。
    我能顽强地活着，活到现在，
    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华文修笑着说：“你诗兴又发了。是食指的《热爱生命》吧。这首诗借物载情，寓理于形，极具内质和张力，充分构筑了全诗的沉郁悲慨、深沉丰沛的诗美空间。这首诗继承了食指一贯的艺术风格，悲壮而不悲戚，凝重而不沉重，感慨而不感伤，是痛苦中的呐喊，是滴血的呼唤，是含泪的微笑，是一曲顽强奋进的生命之歌。”
    谢凤儿伸出大拇指说：“相当精辟，你应该去写诗评。”
    谢福生忙着干活去了。鸡舍里还有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中年妇女，也在忙着。谢凤儿陪着华文修边走边介绍，华文修认真地听着，他深感自己要掌握这门技术，否则帮不上凤儿很多忙。他听着问着，脑子里慢慢清晰起来，感到心里有点底了。
    下午，谢凤儿背着包，带把柴刀，领着华文修去了后山。谢凤儿说那里有点风景，很少有人去，是她家的后花园。
    六月正午的太阳，有点烤人和刺眼，华文修直叫热。沿途崎岖曲折，荆棘载途，茅草丛生，虽只有四五里路，两人一路清障开道，走了很长时间，累得一身大汗。当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后，文一帆估计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悬崖瀑布，落差约有五十来米。下面是一处碧绿的水潭，约有一百平方米，浅深处之间有平缓的坡度，最深处约有五米左右，能见度很高，几米深的水还能看到水底。瀑布里面有一个山洞，高处跌下的水流撞击岩石发出的声音通过山洞的回音，像龙吟虎啸。看见直流而下的瀑布像银色的大幕，看见朦朦胧胧的水雾像温柔的白云，看见溅起的水花像沁人的春雨，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李白《望庐山瀑布》的诗句：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两人深深地陶醉了。华文修说：“太美了，你们家的后花园太爽了，太震撼了。”
    “是仙境，是伊甸园。”谢凤儿意味深长地说。
    华文修情不自禁地搂着谢凤儿吻了起来。她抚摸着他的臂膀。他抱起了她，两手在她的大腿上，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抱起她向浅水处走去。问：“会游泳吗？”她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水里，激情地亲吻着，他脱去上衣，露出了健壮的肌肉。他解开她的外衣，她没有拒绝。他解开她的胸罩，她没有拒绝。她肤如凝脂的身体，雪白挺坚的***，裸露在他的眼前。他全身发热，喃喃而语：“我爱你。”她娇媚地说：“我也爱你。”正当他的嘴唇向她***奔去时，她猛地推开他，调皮地向深水处游去。他用自由泳追了过去，直叫：“凤儿，注意安全。”她游到一块岩石旁，褪下了长裤，晾在石头上。他游了过来，也脱下了长裤，晾在她的裤子旁边。他抹了下脸上的水珠：“凤儿，好水性。”她说：“你游得更好，自由泳很标准，什么时候教教我。”他说：“求之不得，下次你去北港，找个恒温游泳池，好好地切蹉一下。”他靠近她身边，两人抱在一起，你亲我爱，互相抚摸起来。一下子，两人心里燥热起来，她放弃了最后一道防线，他长驱直入。她感到下身一种撕裂的痛，轻声地说：“好痛。”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嘴，继续摇摆着身体。一会，她躲开他的嘴，浪浪地叫了起来，紧紧地贴着他，扭动着下肢。
    一番**过后，两人躺在浅水区。她把头枕在他胸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文修，我一切都给了你，是你的人了，你不要欺负我。你发誓吧。”他说：“从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成为你终生的奴仆了。我发誓，我爱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辈子都在你的鞍前马后，一辈子保护你。哦，我还是给你读一段柯愈勋的诗吧。”他看着她千娇百媚的神态，轻柔地扶着她坐好，跪在她面前，高声地朗诵：
    找到她，因为你的幸福，
    就在她的心儿里贮存；
    找到她，因为她的幸福，
    将由你的双肩承担！
    她热泪盈眶，赶紧拉起了他，抱着他激情地亲吻着。他为她轼去眼泪，她幸福地笑了。他亲着她的胸脯，***，手指在她全身周游着。她心里又燃烧起来，迷迷地看着他，轻声低语：“我还要你。”他抱起她，来到了树荫丛中开着夏花的绿地。两人在极度燃烧的***中，舔吻彼此所有裸露的肌肤，快乐得欲仙欲死。
    4
    第二天，谢福生扛着猎枪，带着华文修去狩猎，贝贝欢快地跑在前面。
    华文修看着谢福生的猎枪，问：“大叔，你这杆猎枪很漂亮，不便宜吧？”
    谢福生自豪地说：“退休那年，凤儿的哥哥送给我的，听他说是美国造的，说要三千多元，叫什么雷鸣登吧，打霰弹的。杀伤力很大，野兽近距离跑不掉。”
    “怎么装霰弹？是单发还是连发的。”
    “这是开膛式的猎枪，比较简单和安全，后枪管与枪托有一个铰链，扳开就可以把子弹放进枪膛，关上就可以射击了，霰弹枪一般都要手动退弹壳的，就像原来的老式步枪一样。”
    两人说着话，一直朝深山走去。突然，贝贝发出汪汪的低吼，霎时，向密林中冲去。谢福生说：“它发现动物了，可能是兔子之类的。”一会，贝贝跑了回来，嘴里咬着一只灰色的兔子。
    谢福生从它口里抢了下来，一看只剩下半只了，惋惜地骂道：“贝贝，你也太馋了。”
    华文修说：“奖给它算了。”
    “好吧，就奖给你吧。”谢福生把半只兔子往地上一丢，贝贝高兴地衔了起来，摇着尾巴，连皮带骨狼吞虎咽，一下子就吃掉了。
    华文修很佩服谢福生的判断，不解地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是兔子呢？”
    “如果是它对付不了的动物，它便会向主人示警，不会擅自往前冲。所以我猜是小动物，这个时间，兔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对贝贝我比较了解，抓兔子它才会这么带劲。”
    两人进入了密林中的一条羊肠小道，谢福生仔细观察了四周，蹲在地上良久，然后说：“就在这里吧。”
    华文修奇怪地问：“大叔，你是在看脚印吗？”
    谢福生说：“狩猎首先是现场勘察，一是看动物的脚印。多数动物活动都很有规律，在饮水、觅食和归巢之间有比较规则的路线。在湿地、雪地和松软沙石上动物足迹会更明显一些，在山林里比较难观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足迹大小基本与动物体型成正比，通过判断足迹的清晰度及其脚印含水渍的多少，可以判断动物通过的时间，足迹越清晰，动物通过的时间越靠近。比如兔子，活动半径不会很大，清晰的足迹很可能说明它们就在附近。二是观察现场踪迹。如果露水或蜘蛛网被碰掉或破坏，动物离去时间离现在可能不会超过几小时；有些动物会从茂密的矮灌木丛中打开通道，通道大小表明了动物的体型大小；道路两侧嫩枝的破损程度也会提供有关动物的信息；动物粪便的气味和干湿也可以判断动物路过的大致时间。三是判断动物种类。通过分析动物的脚印，气味和粪便，从中判断动物的种类，然后根据动物的习性，采取相应的捕猎方法。”
    谢福生一番话，对于华文修来说，不仅是启蒙，还使他增长了狩猎的不少知识，他内心佩服不已。这时，他不禁想起了谢凤儿的聪慧和胆识，心里感叹到，有其父必有其女。
    谢福生选了路旁一棵结实的毛竹，从包中拿出了一根粗粗的麻绳，一头系在毛竹的顶端，一头在路上做一个“8”字型的圆环扣，打一个稳实的木钩，然后把毛竹上的绳子拉下来，把绳索、木钩、横杠组合成一个猎兽的“小机关”，并在绳索上放了一些树枝，做了伪装。
    “大叔，这叫什么陷阱？”
    “叫绳套陷阱。好了，我们换个地方，注意，不要碰上它。”
    谢福生带着华文修到了另一个地方，从包里拿出一串串插在细竹签上的白色圆球，看上去像白色的棒棒糖，有选择地放置在路旁。
    然后，两人便离开了密林。华文修饶有兴趣地问了设捕猎陷阱的一些知识。
    谢福生说：“山里人狩猎一般有几种办法。一是围猎。众多猎人包围一座山，大家围拢过去，打死的猎物，大家都有份，包括猎狗，开枪命中猎物的猎人还要独得兽头和兽皮。这种办法只是在发现大型猎物时，或是野兽对附近村庄有影响有威胁时，才采用。”
    “那么多人，从不同的方向围拢，会误伤吗？”
    “这个情况很少有，大家事先都有约定和信号，开枪时会特别注意。二是陷阱。这里面有几种常见的办法。我刚才开始用的是套索法，是常用的简便办法，猎物一旦触动横杠，毛竹便会利用其强烈的弹力拉动绳索，把野兽套住，猎物便会悬挂起来。我后来在路上布放的白色圆球，是炸弹法。制作方法是用黄色火药混合铁屑玻璃渣，用油纸包好，外面沾上一层猪板油，猎物经过时只要张口一咬，炸弹就会爆炸，小野兽会当场炸死，大野兽会被炸得嘴破舌烂，走不多远也会痛极而亡。还有一种是装弩法。这种办法制作复杂。它用长短不一的几根毛竹片扎在一起，装在一根上小下大的四方形的木头里固紧，竹子的两头用一根圆麻弩索套牢，便成了一张弓弩。用红竹做箭杆，用铁打的叉头作箭头，有锋利的倒钩，箭头上粘有熬成胶状的毒药，打一木桩将弩架好，把弩索拉起，在弩柄的活跳上拉一根不易看见的细线横过山路，只要野兽经过，绊着横过路上的细线，活跳即滑脱，弩绳顺着弩的弹力把弩箭射出，被击中的野兽不会立即死亡，在痛极之时便用舌头舔伤处和箭头，便会中毒慢慢死去。”
    华文修听得心惊胆战，想起猎物也是一条生命，尤其是一些自己比较喜爱的动物，心里有点不好受。
    谢福生接着说：“设狩猎陷阱，对自己对别人都是比较危险，特别要注意安全，要在众人路过的山道竖起狩猎警示标志，告示安装狩猎器具的范围、傍晚什么时候装设器具、早晨何时收好器具，以确保大家的安全。三是打猎。前提是猎人要有较丰富的狩猎经验，拥有上好的枪支弹药，带上猎狗，单人孤胆地寻找野兽踪迹，发现猎物立即进行伏击，擒获或猎杀野兽。”
    华文修听了谢福生对狩猎的介绍后，有一种血淋淋的感觉，使他联想到小说中描述皇家围猎的那种野兽亡命奔逃，遭人宰割的血腥场面。顿时，他内心生出一种厌恶捕猎的情绪。
    中午，两人回到了家。吃罢饭后，谢凤儿陪着华文修坐在门前的绿荫下的小溪边的石头上，把脚放在清澈的水中。
    谢凤儿软软地靠在华文修身上，懒懒地问起上午狩猎的情况。他摸着她柔软黑亮的长发，笑着说：“我们的爸爸真行，是个好猎手，我增长了不少知识，回行又可以向任达智他们炫耀一番了。这样一来，他们真得要来灵山了。”
    “那好哇，叫他们把我姐姐也带来。”
    “你放心，冯哲贤肯定会把她带来。”华文修话中有话地说。
    “你什么意思，不要认为他们都跟你一样。妒嫉了，小人之心。”谢凤儿刮了一下华文修的鼻子。
    “我会吗，我有凤儿，其他的都是燕雀了。”他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
    她回吻了一下，说：“下午鸡场要消一次毒，给它们进行一次沙浴。你给我帮一下忙吧。”
    “可以，正好学学技术。”华文修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鸟鸣水响的声音，一片寂静。他把谢凤儿抱起来，面对面坐在自己大腿上。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微微闭着眼，扬起了香唇，他贴了过去，疯狂地亲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华文修跟着谢福生去收猎，逮到了一只黄麂，炸死了一只兔子。谢福生大喜，高兴地说：“文修，还是你的运气好。中午我们爷俩好好喝一盅。”
    华文修说：“大叔，我上午要下山了，否则赶不上明天上班。下次再来陪你喝酒吧。”
    谢福生不无遗憾地说：“对，不耽误你工作，那我就熏好，下次带给文处吧。”
    “这样最好。”华文修由衷地说，心里想，不是文一帆带他来灵山，他永远也不识谢凤儿，哪里有这段美妙的情缘。
第四十四章 城区扁平化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入秋以后，文一帆他们刚松了一口气，城区行扁平化管理的工作又来了。
    所谓的扁平化管理就是增强二级分行直接经营职能，缩短管理和决策链条，提高决策水平和决策效率，优化资源配置，节约经营管理成本，提升城区业务整体竞争能力。具体说就是把原城区支行管理的网点集中由市分行管理，减少支行这个环节媲。
    市分行行务会上，确定了北港中心城区二十八个网点划归市分行直管，涉及到四个支行。有些支行是全窝端，有些支行只保留农村网点，有些支行只剩下了城郊网点。在讨论中，专业部门叫苦不迭丫。
    保卫部经理马征武首先诉苦：“这么多网点的头寸押运不是个简单的事，我保卫上就是四个人，保卫工作本来就责任重，事情多，现在又要管这么多网点，就是有分身术也忙不过来。我建议，要不设一个押运中心，要不增加我部的人员编制。否则，工作无法运转，安全保卫很难保证。”
    计划财务部经理董仕进说：“这些市直网点的财务和计划管理，过去支行管理那么多年，轻车熟路。我们刚接手，一点经验都没有，弄得不好，既混乱，又会出事。比如说，费用怎么配置和管理？计划如何下达和考核？还有很多事没有细想，如此大的工作量，我这个部门不加两到三人，无法做事。”
    会计电算部经理说：“市直网点近三百人的会计基础工作，操作系统管理工作，工作量太大，我部迫切需要加人。二十八个网点，按五个网点一个会计监管员，至少要配五人，系统维护员也至少要配四人，否则工作无法正常运行。”
    文一帆说：“实行扁平化管理，我认为，有五个问题是急需研究的。一是直管的二十八个网点，今年撤并多少，撤哪些点。二是我们整合了三个支行的机关，这一百多名机关工作人员如何安置。三是营业网点的主任是重新竞聘还是暂时不变。四是网点员工是双向选择，竞聘上岗还是正常的调整分配。五是市分行机关相应增人是公开招聘还是正常选配。扁平化后，机关大多数部门增加了工作压力，比如说，市直网点近三百人的劳动管理、劳资管理和员工管理落在了我们人事上，吃点苦倒无所谓，如果人手不足，工作落实不好，就会直接影响扁平化的成效。要想工作能短时间衔接上去，市分行有必要在原支行机关里选拔一部分骨干力量充实市分行的扁平化工作。”
    个人客户部经理余剑村说：“这个扁平化全面铺开太仓促了，在只有三四个支行的小市分行先试行倒也说得过去，像我们有十多个支行的大市分行，确实值得商讨。市分行各部门管理职能大多，那边要管十多个支行，这边又要管理二十多个网点，能不能管得好，我表示怀疑。搞得不好，就会出现疲于奔命，顾此失彼的现象。像我们个人客户部具体工作确实太多，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大家知道，网点的业务主要是个人业务，原来有个支行有个部门在管它，都那么忙，现在全部到我这里来了，如何管理，如何管好，确实是个大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增加力量，做好平稳过渡工作。”
    每个部门都发了言，口径基本一致，都对扁平化持怀疑态度，都要人。
    听了大家的发言后，尹力平不太高兴，板着面孔说：“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感到，大家满脑子就是要人，至于今后怎么做，谈得很少。我们这次行务会，不是研究搞不搞扁平化，扁平化是上级行的工作要求，我们没有资格取舍，谈那么多困难更没有意义。诸位，走题了。今天的会议议程不是座谈会，首先要解决一个思想认识的问题，连我们思想都不通，还能做好工作吗？会后，大家去看看文件，看看资料，先弄清楚扁平化的意义，把思想统一在如何做好工作上面来。今天，我们是要研究怎么做的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不吭声了。
    “刚才文经理提的几件事情，我认为提得比较好，动了脑筋。下面，我们们就以这些事情作为议题，逐项进行研究吧。”他以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其他几位行领导，
    几位行领导有的点头，有的说可以。
    会议最后作出了几项决定：一是有关支行的财务、财产、物资和资金，进行清理盘点、造册登记。由林启运组织有关部门实施。二是调整和完善市分行各部门工作职责，将市直网点管理纳入其中。由许佳新组织部有关部门制订。三是公开招聘市分行机关员工，制定招聘办法，开展报名，举行笔试，审查聘用。由杨谦辉组织有关部门实施。四是市分行成立头寸押运中心，押运中心经济民警的招聘与招聘机关员工同步同方法进行，由杨谦辉组织有关部门实施。五是原金桥支行改为金融超市，抓紧做好组建工作。由章必成组织有关部门实施。六是公开竞聘市直网点主任。通过竞聘人演讲、竞标、考察和审定形式，确定网点主任人选。由许佳新组织有关部门实施。七是营业网点员工实行竞聘制。核定各营业网点人员编制，在员工中通过双向选择，竞争上岗。落聘的富余人员，一可跨行分流，由市分行分配到缺编的其他支行工作；二可参加上级行举办的下岗员工培训班，接受培训教育，等待分配；三可待岗，拿基本生活费，等待有空岗时，再参加竞聘；四可按上级行文件要求，办理内退或自谋职业。由许佳新组织有关部门实施。八是撤并五个低效网点。由许佳新组织有关部门实施。
    会议还研究决定了由许佳新分管市直网点工作，成立了市直营业网点管理领导小组，组长由许佳新担任，成员由人力资源部、计划财务部、会计电算部、个人客户部、保卫部和办公室负责人组成。
    在城区行员工动员大会上，尹力平讲了扁平化三大好处：一是有利于市场竞争。过去市场交叉、客户交叉，服务层次、竞争层次不高，竞争内耗较大，形不成竞争合力，制约了我行的市场拓展和业务发展。实行扁平化管理后，可能改变竞争乏力的局面，提升竞争层次，形成竞争合力，提高综合竞争能力。二是有利于降低成本。过去管理层次多、人员多、费用开支高，加大了管理成本，影响了经济效益。实行扁平化管理后，可以减少管理环节，降低管理费用，优化成本收益比，提高经济效益。三是有利于提高效率。过去内设机构部门偏多、职能重叠，推诿扯皮、效率低下，实行扁平化管理后，可以建立分工明确、上下联动、高效灵活、运作规范的决策执行机制，提高工作效率，提升企业形象，赢得更多客户。
    文一帆在会上宣读了《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城区扁平化管理实施方案》、《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关于招聘机关员工和经济民警的实施办法》和《长江银行北港市分行关于公开竞聘市直营业网点主任的实施方案》。
    台下的员工对扁平化大道理听得不是很明白，因为扁平化是一个新词，一下子消化不了。但有一点听得清清楚楚，从今以后直接归市分行管了，又要竞聘上岗了。台下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骂骂咧咧。
    “又是那些年轻的博士从外国抄来的东西，前天撤点减员，昨天机构调整，今天又扁平化，明天不知又捣弄些什么。唉，这样下去，人都要弄出神经病来，哪有心事工作。”
    “是哟，这些制订政策的人，自己永远是局外人，改来革去自己不受伤，整天防着基层的人偷懒不干活，想着如何念紧箍咒，与那个地主周扒皮变着花样整长工没有两样。”
    “上头机关的人真是闲得没事干，我就不相信这样一扁平就赚钱了？如果把省分行和市分行撤掉，也许能省点钱。”
    “没有用的，上面的人还会砸自己的饭碗，除非吃错了药。”
    “道理也有一点，这样一扁，我们内部就不要去抢同一个客户了，减少内耗，省点人力财力。”
    “我不知道市行机关如何管我们，他们又不了解基层情况，自己又有那么多事，就像一家人本来已有两个小孩，一下子又给了他一大堆，这不要拖死他。好戏在后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人事处这些家伙，搞竞聘上了瘾，想当官的去参加竞聘是自找的。现在，连我们这些在最底层工作的老百姓也不放过，最辛苦的岗位也要搞双向选择，真缺德。”
    “为了这碗饭，这几年没过个安稳的日子，这么大年纪了，又要去找岗位了，这是什么世道，内退算了。”
    “还是自谋职业吧，弄点钱去做点小生意，总比在长江行提心吊胆过日子，在一棵树上吊死好。”
    2
    这几天，整个人力资源部忙得喘不过气来。扁平化的准备工作看起来是分解给了各部门，其实，主任竞聘和员工招聘，定编定岗定责，人员分流和网点撤并等重头工作大多落在人力资源部。文一帆作为这项工作的设计人员之一，责任重大，不得不考虑步骤、环节和细节，脑子里这根弦时时绷得紧紧的。
    人力资源部的初步意见出来后，许佳新主持召开了两次市直营业网点管理领导小组会议，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会议要求由人力资源部牵头，抓紧组织实施三项工作，大家戏称为，程咬金三板斧。
    第一板斧是撤并五个低效网点。撤点工作已是轻车熟路了，但五个网点的三十多号人，却下岗了。尽管在网点重组上，人力资源部是按一比一定的人员编制，从理论上讲每人都有岗位，但由于这次是双向选择，竞争上岗，有可能会出现少数员工没人聘用的情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批首先下岗的员工面临失业的问题，虽然口里说正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但心里憋得慌，一边牢***满腹，一边暗地里找关系，也不选择网点，也不提条件，病急乱投医了。
    第二板斧是公开市直网点目标任务标的，在全市范围内公开竞聘网点主任。二十三个网点，有四十二人报名，其中，农村支行就有十人。农村支行员工竞聘北港市区网点主任，这是长江北港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是不是人事上搞的政治作秀，全行上下拭目以待。
    网点主任竞聘的基本条件是一个很低的门槛，第一次在学历上没有要求，第一次允许储蓄合同工报名。但工作目标却是高标准，要跳起来摘桃子。每个网点的目标任务公开后，就像一次拍卖场的景象，大家都在冥思苦想，盘算着家底和能量，拍哪件物品，出什么价，上限是多少，在心里反复进行沙盘推演。这次竞聘程序上比较简单，竞聘人只要谈标的和具体措施，然后评委评分，市直营业网点管理领导小组审定，领导小组组长与受聘人签订协议书。若年末不能完成协议书达成的目标任务，受聘人自行解职，农村行的回原单位工作，城区行的自行找接收单位。受聘人有一定的权利，可以自主聘用一名副主任，可以在扁平化支行的范围内，自由选配三分之一的员工，可以自行制订薪酬分配办法。虽然压力较大，但也有不少人想试试，一场激烈角逐的竞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最终的结果是，原来的主任保留了十二个，农村行进了三个，储蓄合同工提拔了五个，原支行机关中层干部下去当主任的三个。
    第三板斧是在扁平化的支行中通过考试考核，选拔市分行机关员工。选聘名额为三十五人，其中，信贷岗十二人，财会岗八人，微机岗一人，人事岗二人，经济民警岗十二人。报名参加竞聘的只有三十八人。
    钟山乔在周颖菲的办公室看到报名汇总表后，奇怪地问道：“报名的人怎么这样少？”
    周颖菲说：“一是学历、年龄和岗位的限制，尤其是限于原机关的工作人员报名。二是对考试的恐惧，这些城区支行机关的员工养尊处优习惯了，怯场的还是多数。”
    在扁平化支行原机关人中的分流中，市分行只接收三分之一的员工，金融超市接收三分之一的员工，还有三分之一的员工要不下网点，要不内退或自谋职业。一时间，人心浮动，怨声载道一片，人事部门成了众矢之的的靶子。
    扁平化启动前，人力资源部三个领导作了分工，文一帆和包谨中负责组织实施工作，钟山乔专门负责接待员工来访。
    这些天，钟山乔唇干口燥，在一批批上fang者的责问和愠怒中，镇静自若地解释一些具体规定，回答一些具体问题，巧妙周xuan，不亢不卑。
    在招聘机关人员的考试出题上，许佳新与文一帆密谈了很久，由于涉及到五个类别，五套不同的试卷，内部人出题，一人包揽难度太大，出题的人过多又难以保密；外包，在专业知识上难以满足要求。结果商定，由许佳新出面联系，请省分行干校老师出题，由出题老师直接发邮件给许佳新。
    考试头天下午，文一帆亲自去许佳新办公室把试卷拷入了优盘。晚上，文一帆叫上包谨中和钟山乔，三人在街上的商务中心印了试卷后，把试卷和存有试卷题目的优盘放入了文一帆办公室的保险柜，关门上锁后，文一帆保管一把钥匙，把另一把钥匙交给了钟山乔，笑着说：“两人管库，同进同出。”这两句话是银行管理金库的工作要求。
    钟山乔笑着对包谨中说：“包处，你对我们放心吗？要防我们两人合伙作案，你看来只有在这里守库啦。”
    “这是没有用的，到处是漏洞。文处持有优盘，许行长电脑有题目，邮箱管理员有授权，省行干校老师有底稿，都有作案的条件呐。”包谨中故作严肃地说。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稍许，文一帆心里一紧，心想，包谨中说得没错，确实漏洞百出，但愿别出事。
    第二天上午，考试在市分行十八楼进行，监考人员都是市直营业网点管理领导小组成员。考场纪律特别好，很少有人东张西望，就连几个司机也都在认真地答卷。
    下午刚刚上班，文一帆接到了尹力平的电话，叫他过去一下。
    文一帆到了尹力平办公室，看见许佳新也在，向两位领导打了招呼后，便坐在尹力平的对面，许佳新的旁边。
    尹力平递了张纸条给许佳新，许佳新看后，给了文一帆，脸色阴沉。文一帆认真看了看，是上午考试作弊的纸条，应该是保卫岗类型的考试答案。
    文一帆心里骂道，越怕鬼越撞见鬼。
    尹力平毫无表情地说：“文处，能解释一下吗？”
    文一帆平静地说：“这是保卫岗试卷的答案，说明我们的试卷泄密了。应该说，我们这次考试，在防止泄密上还是作了一定的努力。一是由许行长亲自联系省干校出题，我都不知道出题老师。二是昨天下午我亲自去许行长办公室的电脑里拷下试卷，而且文档带密码，当天晚上我和包谨中和钟山乔在街上印了试卷，并当场销毁了在商务中心的一切痕迹。三是回行后，考试试卷和有题目的优盘，随即放进了保险柜，我们三人始终当场，我和钟山乔各保管一把钥匙。今天早上试卷出库时，我们三人都在场。”
    许佳新苦恼地说：“文经理说得都属实，我们在保密上确实采取了必要的措施，这些人就像耗子，也太会钻了。唉，防不胜防呀。”
    尹力平思考了一下，说：“我相信你们。全国性的考试有时也会泄密。事在人为呀，当事人想泄密总会有办法。好吧，文处说说考试的结果。”
    文一帆听得很不舒服，但也无奈，说：“这次机关员工招聘，三十五个名额，三十八人参加考试，只要淘汰三人。按分数排名，淘汰的人员是丁大林，张智和王灵芝。”
    尹力平说：“这张纸条是丁大林和张智中午给我的，他们说是在考场的地下捡到的，并声称如果市分行不处理，明天就去省分行。”
    “尹行长，追查吗？应该很容易查清楚。”文一帆咬着牙说。
    尹力平淡淡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否则很可能骑虎难下。就是三个人，都录用了吧。许行长找他们谈谈，妥善处理一下。许行长，这样可以吗？”
    许佳新心中不悦，但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便说：“我同意，就按他们报的岗位安排吧。”
    文一帆离开尹力平的办公室，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被人绑架勒索的感觉。
第四十五章 一丘干涸荒芜的田（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这天晚上，人力资源部全体人员在加班。
    文一帆正忙着，手机响了，一看是封铃来的，按了接听，封铃的声音沙哑和低沉，口气不容置辩：“我在‘蓝色海岸’歌舞厅，你来一下。”
    文一帆抬手看看表，已九点半了，便说：“我在加班，有事吗？”
    封铃焦躁地说：“有事，我等你。媲”
    “好吧，就来。”文一帆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忙与正在加班的包谨中和钟山乔交待了一下工作，便匆匆地走出门，拦了出租车，直奔“蓝色海岸”。
    封铃坐在离歌台较远的靠窗的边座上，桌上放了一瓶洋酒，还有几个果盘，她正在静静地品着洋酒。看见文一帆，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文一帆坐下后，看看酒瓶，笑着说：“咿唷，够奢侈了，十八年的芝华士。怎么喝这么烈的酒？”
    封铃拿起桌上的高脚杯，给文一帆倒酒，放了几块冰。说：“现在不烈，成鸡尾酒了。”
    文一帆看着封铃，感到她神情不太自然，便故作轻松地说：“芝华士的广告词很精彩，我读一段给你听：茫茫人海中，每个人都为了自己而四处奔波，难道，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前进方向么？不！让我们为荣耀干杯！为绅士风度得以长久流传，为心怀他人并乐于伸出援手，为恪守承诺干杯！为我们中的勇士，为真正懂得何为人生财富，为共同拥有这种行为方式在世俗中脱颖而出干杯！为我们干杯！”文一帆以朗诵的语调，配着简单的手式，倒也有模有样。
    封铃眼睛一亮，恢复了以往矜持的神态，说：“我也会芝华士的广告词，这一段也比较精彩：在这个唯我主义时代，个人利益高于一切。但是，有一条迥然不同的路。以信念为盾，积极成就越近，完美彰现荣耀、绅士风度、勇气与手足情义，领悟时间和友谊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为这群捍卫另一种生活方式的绅士们干杯。这就是芝华士，这就是骑士风范。”
    两人互相对视着，良久，都笑了起来。
    “就是奔着这优美的广告词，我花了不少的钱，这个广告师应下地狱。”封铃幽默地调侃着。
    文一帆叹了口气说：“仔细琢磨，每句话都耐人寻味，很有哲理。只可惜很少有人去理解它，在歌舞厅里，什么芝华士，什么轩尼诗，都是加点冰块和雪碧，把它当啤酒喝掉了。国人嘛，大多是这样。哦，深更半夜找我，就是品洋酒吗？”
    封铃眼神又暗淡下来，看着文一帆，淡淡地说：“我那口子在非洲失踪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况搞清楚没有？”文一帆神情凝重地问。
    “据安全局的人说，他在回国的头三天，请假外出就没回来。找了几天，没有踪影。与他一起援外的同事说，他与一些西方人关系密切，经常联系。”
    “他掌握什么秘密吗？”
    “一个小城市的外科医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不过医术还可以，号称‘神一刀’。后来搜查了他的所有物品，在他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一段话，估计安全局他们研究了很久，结果撕下来给我了。”说完，封铃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文一帆。
    文一帆打开一看，后面没有署名和日期，上面简单地写着：
    封铃：
    我的医术在这里可以无限施展，实现了我这辈子的追求，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我已下决心不回国了，对不起你。离婚吧，所有财产都归你。愿你幸福。
    “他们核对了笔迹和进行了分析，认定他已叛逃了。因为他不是党员，不是国家公务人员，又没有掌握重要秘密，又没有经济问题，便没有立案追捕，仅下了失踪的结论，备了案，并通知了我。我倒希望把他抓回来判刑，这个没良心，缺德的东西。”封铃眼圈一红，狠狠地说。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空气凝固起来。这时，歌台上那穿着时尚的年青女歌手以凄凉的声调演唱着那英的《一笑而过》：
    不要把脸藏在月光背后/有谁在意我们的生活/坐在安静角落/该为这一刻找个解脱/不要你眼里伪装的内疚/该是自己幸福的时候/静静的想一想/谁会追求刻意的温柔/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爱的贪婪我爱的懦弱/眼泪流过回忆是多余的/只怪自己爱你所有的错/刻骨铭心就这样的被你一笑而过/心碎千百遍任谁也无法承担/想安慰自己没有语言
    两人静静地听着歌。文一帆心想，这些通俗歌曲，平日只是欣赏它的旋律，总感到歌词是千篇一律的卿卿我我，无病呻吟。现在静下来仔细听听歌词，觉得写得有情有味，而很动人。这些歌词一旦与自己的心境相吻合，便会有一种强大的情感催化力。
    女歌手唱完后，有人喝彩，有人上台献花。
    封铃仍沉浸在歌词和旋律中。一会，她看着文一帆，苦笑地说：“为我的彻底解脱，干杯！”一口喝掉了杯中之酒。
    封铃再倒了一杯酒，没有加冰块，自嘲地说：“为我傻傻地苦苦等待一年，罚酒一杯。”
    文一帆劝阻不及，她又干了。
    封铃起身，对文一帆说：“我去唱首歌。”径直去了点歌室，点了一首歌，然后走上歌台，看着文一帆笑了笑。
    文一帆带头鼓起掌来，得到了四周稀疏的回应。
    封铃优雅地鞠了躬，用低沉圆润的声调唱了苏芮的《是否》：
    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走向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我不在乎
    文一帆仔细观察着封铃，她仍是那样意气自若，雍容闲雅，但从她表面坚毅的眼神中读到了内心的苦楚和幽怨。文一帆心里一阵痛，知道封铃正在经受着感情的煎熬，内心的伤口正在撕裂和流血。他心里说，一定要帮她，保护她。
    大学时，封铃曾是文一帆的恋人，两人有过浪漫的故事，后发展到肤肌之亲。因性格不和，在文一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两人平静地分了手。
    封铃的演唱吸引了全场，有几对男女进入舞池伴起舞来，有人在细细地品味着，虽然是首老歌，但封铃声情并茂的演唱得到了共鸣。在间奏时，有喝采声和热烈的掌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上台献了花，并礼节性地拥抱了她，她优雅宽容地对他微微一笑。
    封铃唱完后，文一帆也上台献花。封铃主动地紧紧拥抱了他，轻声地说：“你能吻吻我吗？”文一帆在她脸颊象征性地吻了一下。台下一片掌声笑声，两人点头致意后，手挽手走下了歌台。
    两人落座后，封铃情意绵绵地笑着说：“在你吻我的时候，我想起在大学时，你第一次吻我时腼腆和惊慌的神态。唉，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已人老珠黄了，你吻我是迫不得已，干巴巴的，完全像外交礼节了。”
    “我也老气横秋了，当然没有年青时那种激情。再说，这个场合我能深吻吗？封铃，不要过份悲伤，振作起来，你年纪还不算大，今后的路还很长。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吧。”文一帆诚恳地劝道。
    两人说着话，喝着酒，扯着大学时的八卦，追溯着两人的恋爱季节，回味红叶苑的舞会，斯特劳斯家族的音乐，平安夜的通宵电影，寝室里的纸牌麻将，永和房和川菜馆的风味，光明桥和金融街的情调，黄金周的游山玩水。就这样聊着，一直到深夜。封铃喝多了，心累了，竟靠着椅背睡了。
    文一帆结了账，搀扶着封铃离开了酒店。看着封铃的样子，知道让她一人回家已不可能。文一帆苦笑了一下，用耳朵贴近封铃，问了住址，便打着车去了封铃家。
    封铃家住在一个新型小区里，一栋电梯房的十二楼。进屋后，文一帆扶着封铃靠坐在沙发上，在她的卧室里拿来绒毯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用电热水壶烧了开水，在餐边柜中找到了白糖，为她泡了一大杯糖水。正准备悄悄离开时，封铃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文一帆说：“封铃，我给你泡了杯糖水，解酒，等下喝掉它。我走了。”
    封铃抬头看看墙上挂钟，已是午夜三点了。她说：“这么晚了，不要走了，就在客房将就一下吧，被子是干净的。”
    “那不合适吧，我还是回家。”
    “不行，我心里很慌，要是有事，谁来帮我。”封铃可怜兮兮地说。
    看着封铃头发蓬松散乱，秀眼迷迷，楚楚动人的凄艳样子，文一帆不忍离去，笑着说：“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明天就会见小报了。”
    “就是上《人民日报》，我都不在乎。当初不是我太任性，早就是你的正宫了。过来，坐在我身边，我要喝糖水。”封铃已步入中年，在自己家里，面对自己过去的恋人，仍有点撒娇。
    文一帆已有三周没回家了，加上封铃毫不掩饰地挑dou，心里如干柴碰到了烈火，啪啪地燃烧了起来。他心想，这虽然是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但今晚绝对安全，何况她过去就是我的。
    封铃斜着眼，偷偷地看去，只见文一帆直勾勾的眼神和胀得通红的脸庞，心里一热，便一侧身，仰面躺在了沙发上。文一帆嘴唇凑近时，她俏皮地一指那杯糖水，娇滴滴地说：“我口渴。”
    文一帆明白了她的用意，喝了一大口水，俯下身，嘴对嘴喂了起来。封铃的喉头就像一道水闸，开开关关，文一帆那条小溪的甘露咕噜咕噜地流进了她久旱的心田。
    文一帆喂完水后，已不能自持了，抱着封铃疯狂地吻了起来。随手剥开了她的上衣，封铃没生孩子，体态堪比少女，白嫩细腻的皮肤，硕大挺坚的***呈现在眼前，他大喜，捧着吮xi起来。她细声地说：“抱我上床去吧。”他抱起她，边走边剥，把她剥成了赤条条白嫩嫩的莲藕，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他脱光衣服，像疲奔于沙漠的旅人看见绿洲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此时，他已彻底忘掉了家里那块责任田，尽职尽责地在这块目前无人承包的田里精心地耕耘着。她尽情欢快地大叫，为一年来干涸的土地迎来了喜雨而欢呼着，为一年来希望的破灭而宣泄着，为即将荒芜的田地能春回地暖而呐喊着。
    火焰渐渐地熄灭后，封铃大哭起来，女人的懦弱本能一下子释放出来。文一帆从没有见过她这样情绪化，被她哭得心酸不已，知道她失去了依靠，知道她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劝慰着：“铃铃，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自私的男人嘛，就是件旧衣服，丢了就丢了，没有什么可惜的。哲学上不是有一分为二的观点嘛，也许会转变成好事。来，我班门弄斧，给你讲个哲学故事吧。”
    两人chi裸裸地躺在床上，封铃把头枕在文一帆的胸前，听着他的哲学故事。
    “有一次，苏格兰国王与英格兰军队打仗。他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得躲在一所不易被发现的破旧的茅屋里。当他正失望和悲哀时，看见一只蜘蛛正在结网。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毁坏了它将要完成的网。蜘蛛并不在意他的破坏，继续工作，打算再结一个新网。国王又把它的网破坏了，它又开始在结另一个网。国王惊奇了，自语地说，我被英格兰打败了六次，准备放弃战争了，如果我把蜘蛛网破坏六次，它会放弃结网吗？国王真毁坏了蜘蛛网六次，蜘蛛毫不介意，开始结第七个网。由于国王没有再破坏，终于成功了。国王被蜘蛛感动，鼓起勇气，决意再进行一次战斗。他召集了一支新的军队，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打了一个大胜仗，终于把英格兰人赶出了苏格兰的领土。”
    封铃破涕为笑，翻到文一帆身上，抱着他一阵阵地亲吻。
第四十五章 一丘干涸荒芜的田（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在市直网点员工双向选择，竞争上岗中，是一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搏杀，每个员工这个时候才清醒地、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就像长年见不到阳光的山谷里的郁郁葱葱的绿丛，一旦有一天受到了强烈的日照，是木是草，是叶是花，是荆棘还是果枝，便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平日里自我感觉良好，大事做不好，小事不愿做，常发出怀才不遇感叹的人，第一次被刺透了自尊心；平日里吊儿郎当，劳动纪律涣散，老虎屁股摸不得的人，第一次低声下气到处求人。还有，那些身体差且经常请病假的人，反应迟钝且业务能力差的人，服务态度不好远近有名的人，也很难找到接收单位。最终落聘的员工，他们找到人力资源部，软硬兼施，陈述着各种理由，有对市分行竞聘方案发泄不满，要求修改的；也有反映网点主任任人为亲，拉帮结派的；还有咒骂网点主任，揭露一些陈芝麻烂西瓜鸡毛蒜皮问题的；还有的竟口出比较恐怖的威胁狂言。总之，都要求安排工作。
    文一帆与包谨中和钟山乔商量了一下，认为从维护稳定出发，这些问题还是要妥善解决为好。反正不影响编制问题，大家决定还是出面找找网点主任，私下安置算了。于是，三个经理简要分了一下工，都分别给网点主任打电话。
    文一帆先给缺编的镜心湖分理处主任田秋敏打了电话，出乎意料的是，碰了一鼻子灰。
    田秋敏委婉地说：“你文处长出面，本来没有问题，因为签了‘生死文书’，目标实现不了，我便要夹着被子滚蛋的。到那时候，你文处就是帮我求情，我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文一帆还在争取，“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工作也好安排一点。有了这次教训，他们会好好工作的。”
    田秋敏直截了当地说：“文处呀，我一直在基层工作，这些人，我基本了解，那么多主任都情愿得罪他们，不聘他们，充分说明不好管理啊。我若聘了他们，就是给自己下套子，自寻烦恼，到头来，后悔莫及哟。”
    “你网点少了人怎么办？媲”
    “那就请文处帮忙呐，如你暂时有难处，少个把人也不太要紧，宁缺勿滥。文处呀，有机会一定要帮我考虑考虑。”
    宁缺勿滥？文一帆摇摇头，放下电话。紧接着，又给几个缺人的主任打电话，他们都是田秋敏一样的态度，丝毫没有松动的余地。
    包谨中找了肖丽红。肖丽红这次竞聘离开了金鹿分理处，应聘了七里香分理处主任。这时，她正在生气，一肚苦水洒向了包谨中。
    “包处啊，我正想找你。唉，我真不该来七里香，司怡芬在这里经营多年，员工不好管咯。”包谨中还没有开讲，肖丽红便抢先诉起苦来。
    “怎么回事，还有令你为难的事情？”包谨中笑着说。
    “包处，按照市分行的要求和我的工作思路，本想捣动一下现有的员工队伍，进出几个人，增加一下员工的危机感，促动促动工作。可是，原七里香的人一个都不愿走，通过我做工作，有几个人好不容易松动了，昨天突然又变卦了。当我准备强行不聘，市分行几个处长亲自打电话找我，帮他们求情，而且口气很坚决。哎，你能不能帮我找找那几个处长说说，求他们不要干预我的工作。”
    包谨中一听，心里想，这件事情超出了职责范围，自己哪有权力管。连忙说：“肖主任，这个问题很复杂，我可帮不上你的忙。我倒建议你就给处长们的面子吧。也许还是好事呐，他们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你有事便可以找他们了。”
    肖丽红仍很苦恼，继续发着牢***。她已承诺带几个人来七里香，现在一个都兑现不了。
    包谨中知道自己这边的事没戏了，心不在焉地开导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拿起了电话本，又拨打了几个电话，都一事无成。
    钟山乔那边也没有做通其他网点主任的工作。
    这些落聘的员工得知人力资源部出面都没有用，无奈之下，一大部分人办了内退，少部分人自谋职业了。
    折腾了一个月，扁平化管理才正式运转起来。
    扁平化管理犹如一台大型的机器，维持它的动力，必须要有足够的燃料和每个部位及零件的有机配合。扁平化后，市分行机关大多数部门被拖入这个运行机制，一边对支行继续行使过去的管理职能，一边对市直网点开始实行县支行机关那一套的工作职责。虽然各部门都最少确定了一名网点管理的联络员，但网点主任有事没事都是直接找部门经理。这样，这些部门经理便应接不暇。二十三个网点主任经常往市分行跑，有要求市行领导去公关的，有要求有关部门去走访企业的，有报费用的，有水电坏了要求派人去检修的，有柜员休假或生病要求派人去顶班的，有电脑设备出故障要求维修和调换的，有员工住院或家人过世要求派人去探望或去吊唁的。也有些主任没事也往市分行跑，与管理小组这些领导联络感情，尤其是一些有点气质、长的好看的女主任，更会磨蹭。
    许佳新对市直网点的费用管理要求很严，又是审批“一支笔”，扁平化运行后，每天坐在办公室审批费用难以出门。有时，也有一些大胆的网点主任请他去陪客户，找关系的。只要有空，许佳新尽量会去，为一些网点办成了几件事。消息传开后，其他主任都来找他，都说手掌手背都是肉，要求他端平一碗水。许佳新忙得焦头烂额，很长时间无法顾及分管的其他工作。为此，尹力平含蓄地提醒他，要坐正位置，不要把自己当成了支行行长。许佳新无奈，只有作出了几条规定，一是每周五上午为费用审批时间，其他时间不受理。二是要求市分行领导出面营销的，必须先由市分行相关部门去配合，如确实要行领导出面的，应逐级走程序，由市分行部门经理向行领导汇报后，再行确定。三是严格费用开支，尤其是招待费的开支，不能以特殊情况为由，必须先批后用。
    市分行其他部门也很忙，由于一下子二十多个网点直接插了进来，都很不适应，打乱了原有的工作安排和工作秩序，对本身专业的管理工作造成了影响。
    法人客户部的郝金才说他们本身就有大项目的营销和维护，还要对各支行的法人业务进行管理和指导，现在这些网点主任也搅了进来，纷纷要求他们去帮助网点营销。又没有分身术，这哪应付得了。他几次找行领导，问到底是管支行，还是管网点，鱼熊哪能兼得。
    个人客户部的余剑村也有一摊子事在身上，个人业务的管理加上了二十多个网点，在计划下达和数据统计上，增加了难度，再加上经常要处理客户对网点的投诉，他也叫苦不迭。
    人力资源部加了两人，一个是姜仲东，原金桥支行的劳资员。一个是段禹进，原城区行审计中心的审计员，这次扁平化，他的部门归并了市分行稽核部。
    文一帆在自己部门设立了一个市直网点管理三人小组，由钟山乔兼任组长，负责人力资源部应承担的市直网点全面工作。姜仲东是劳资管理岗，负责市直网点员工工资管理，薪酬分配。段禹进是劳动管理岗，负责市直网点员工调配，劳动纪律管理。
    人力资源部是网点主任光顾最多的部门。钟山乔成了地地道道的支行行长，开始还挺有劲的，一个星期下来，便也找文一帆诉苦了。三人小组除了要统筹考虑网点的党团建设、工作考核、员工管理、劳资管理和劳动纪律管理外，还要经常接待网点主任，帮助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有的要求把某人调走，有的要求帮他开个员工会，有的要求安排人顶班，有的要求加人。三人尽管忙忙碌碌，但仍是乱七八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姜仲东是个言语不多、埋头苦干的小伙子，工作认真负责，尽管是高学历，但与网点员工接触交流，平易近人，耐心和善，丝毫没有架子，永远都是一付笑脸。
    段禹进文质彬彬，为人谦逊，喜欢思考分析问题，工作特别主动，负责市直网点员工管理后，经常下网点熟悉情况，检查工作，有时还主动到网点顶班。在处理问题上，不怕麻烦，敢抓敢管，主持公道。有一次还主动找文一帆，指出了市直网点目前存在的问题，建议编办每月一期的《城区网点工作交流》的电子版工作简报，加强网点管理和交流，促进网点工作。他还把自己设计的样张发给了文一帆。文一帆很满意，给予了充分肯定，把简报编辑的任务交给了他，并在部里员工会上进行了表扬。
    几个月后，省分行召开了一次扁平化管理汇报会，各市分行提了一大堆问题，如市分行各部门对支行的管理职能有所削弱，网点管理费用成本增加，市场竞争力反而下降，对网点的管理效能弱化，机关运行严重负重，网点员工行为管理难以顾及，网点在工作上对市分行依赖性增强。大家口径一致地建议成立专门的市直网点管理部，行使日常工作管理职能，给职能部门减压减负。
    不久，各市分行都成立了市直网点管理部，各部门终于松了口气。三年后，各市分行又逐渐地恢复了城区支行，城区网点又划了回去。扁平化改革作为一段历史寿终正寝了。
    正如一位专家所讲的，扁平化并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要看是否适合企业成长的土壤。面对着相同的外部环境，不同的企业会有不同的选择，有的企业钟情扁平化管理，而有的企业则强化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先进和后进，只有适合与不适合，适合的话，传统的方法也是好方法；不适合的话，就是别人最成功的模式，用到你这里，也会失败。
第四十六章 阳光下绿地里的粪堆（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减员撤点和扁平化管理工作告一段落后，就在文一帆认为可以休整一下的时候，又来了新任务。
    在尹力平的办公室里，文一帆正认真地听着尹力平讲话。尹力平一反常态，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一帆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去年三月到职的，到现在已有一年半多了，你感觉这日子过得是快还是慢？”尹力平试探地问道丫。
    文一帆不知如何回答好，想了一下，如实地说“有时快，有时慢，总体上还是快。媲”
    尹力平笑了一下，“有句话不是叫度日如年嘛，压力大，心情不好，这日子就过得慢。心情愉悦，精神状态好，就会感到日子过得很快。别看这简单的快与慢，它反映人生，事业和精神的状态。你说总体上还是快，说明你人生，事业和精神都处在一种良好的状态中。这一年多来，人事上惊涛骇浪的事不少，你都能应付自如，我没有看错你。好好干吧，下个月省分行就要我们推荐处级后备干部了。”
    文一帆听懂了尹力平的意思，感激地说：“没有党委的支持，特别是你尹行长的关怀，凭我的能耐，也难过这一年多来的沟沟坎坎。因为领导的器重，我有了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无后顾之忧，能尽力去工作，才会感到时间过得很快。到人事部门后，在工作中，有不少失误，都是领导的及时化解，才化险为夷。今后，我会不断地总结教训，努力去工作，当然，还要靠领导多多劳心和关照。”
    尹力平笑了笑说：“今天，找你来，有几件事与你商量一下。一是今年我们组织的两次竞聘考试，关上门说，不是很成功。我这里有几封反映问题的信件，我认为真实性比较大，但我都压了下来。”
    文一帆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尹力平。
    “两次竞聘考试的保密措施不能说不严密，”尹力平接着说，“但在关键的地方出了问题，就像我们在谍战片中看到的一样，似乎一切都很严密，但就在某个细微的地方有纰漏。第一次出题，我们是秘密出行，收缴手机，不准外出，电话锁频，但我们在最后一个环节中有漏洞，回来的时候在某县住了一个晚上，晚上十二时，有一个评委有急事要与家里联系，杨书记把手机还给了他，其他人两两三三找理由也来要手机，杨书记索性全给了他们，认为只剩下几个小时就考试了，又是深夜，不会出事的。反映问题的人举了几个业务素质差的应聘人却考出了高分，简答题和案例分析题作答的与标准答案一模一样。也有人反映了这次扁平化机关人员招聘考试漏洞更多，省行干校老师有底稿，许行长电脑有题目，你文一帆持有优盘，邮箱管理员有授权，每个环节都有作案时间。”
    文一帆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第二次竞聘考试出现泄密时，你想去追查，我没有同意，”尹力平点燃了香烟，接着说：“我从内心也想查个水落石出，严肃处理，但我忍了。因为我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那位得到标准答案的考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遗落了保卫岗答案的纸条，不符合情理，只有一种可能，是故意露出马脚，目的是让我们去追查，把事情闹大，唯恐天下不乱，看我们的笑话，以此对我们这次城区扁平化改革发泄私愤，进行报复。”
    “那他自己也要牵连进去。”文一帆不解地说。
    “如果这是一个阴谋，他会采取自保措施的。比如，那份答案的手体可以请无关的人来抄写，使你查笔迹毫无结果。更阴险的是，也许他是报考其他岗位的，故意用保卫岗的答案来迷惑我们，把我们引入歧途。这是一个金蝉脱壳的计谋。”
    文一帆惊愕得身上冒汗。
    “如果是刑事案件或是经济案件，有人举报，那就非查不可。这仅是一般的违纪行为，而且很敏感，查第一次泄密，会把杨书记牵进去；查第二次泄密，会把许行长和你及省行干校老师带进去。这样，不就乱了套，捅了个马蜂窝，把大家都螫了。”
    文一帆不太苟同尹力平的观点，委婉地说：“尹行长说得有道理，但反过来，不查出来，大家都是嫌疑人，无关的人便会背黑锅，有委屈，心里不好受。那些泄密的人今后更肆无忌惮。”
    尹力平宽厚地笑了笑，“举个例子吧。春日的阳光下，有一块绿地非常漂亮，路过的人们都要停下来啧啧地称赞。有一个细心的人，发现绿草丛中有一堆粪便大煞风景，他便走过去用树枝拨动它，想把它移到一处灌木丛里。粪便表面是干的，其实里面还是湿的，挑动后的粪便发出了臭味，在阳光的照射下，臭气越发浓厚，在空气的流动下，绿地里散发出一片恶臭。”
    文一帆看着尹力平，知道他想说什么，全神贯注地听着。
    尹力平接着说：“去年春天那次机关查岗，今年春天从省行汇报回来路过新城支行，就是看见了春日绿地里的粪便。这两次竞聘考试题泄密又是两堆粪便。去年机关搞末位淘汰后，是不是每年都搞一次，我认真思考过，结果还是决定不搞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怕出现第一次的情况，造成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影响工作。”
    “不全对，我怕搞坏机关作风，造成思想混乱。”
    末位淘汰制本来就是整顿机关作风的，怎么变成了搞坏机关作风？文一帆没听懂，迷惑不解地看着尹力平。
    “你想想，人在关键时刻的本能行为，就是保护自己，因为有了第一次末位淘汰的教训，为了保住自己不被别人暗算，便会不择手段去暗算别人。这样，机关还有宁日吗，思想能不混乱吗，整个人生观都要被颠覆。搞了几次末位淘汰后，市分行机关便会变成一个尔虞我诈，欺善怕恶，虚情假意，道貌岸然的邪恶场所。”
    文一帆不得不佩服尹力平深层次的带有哲理的分析，但感到有点放大问题。
    尹力平接着说：“阳光下绿地里的粪便处理的办法有三种，分上、中、下策。上策是，挖个坑，就地掩埋。中策是，用土把它遮盖起来。下策是不动它，让它慢慢地风化。阳光下的粪便，千万不要去挑动它。我们看了很多历史书，主动想去寻找问题的人，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没事找事的人，不是很多。皇帝微服出访的就那么几个，因为他们也不想看到他治理的国家那么多问题。大臣去微服出访，如实地向上反映问题，自古以来都没有好下场，不是遭解职，就是被灭口。为什么大多数领导下基层，对鞍前马后，前呼后拥，明知道不好，为什么不反对，为什么不轻车简从，去了解真正的情况，因为他不想去搅动那堆粪便。主动去寻找问题不是好事，一堆粪便，外表已风化，本不做任何气味，你去搅动一下，臭味便出来了，逼着你不得不处理，而且这个上中下策也会弄得你不得安宁。”
    尹力平看看文一帆，“如果你感到这样的比方有点恶心，我们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诠释它。对于一个患慢性病的人，治疗的方法也有三种，一种是外科手术法，一种是针炙扎穴法，一种是服药调理法。如果采用外科手术法，可能会一劳永逸，但在手术期间风险很大，人命关天。就像我刚才提到的四个问题，如果一查到底，决不手软，可能有效果，但伤筋痛骨，皮开肉绽，肌体要慢慢地恢复。如果采用针炙扎穴法，治疗时间长，也许有效果，但也有复发的可能，以后就离不了针炙了。这一方法用在我讲的这四个问题上，就是见招拆招，有针对性地制订措施办法，加强制度建设，进行防范。如果采用服药调理法，可能效果不明显，也许能起稳定和延缓的作用。结合到我们对这四个问题的处理，就是加强思想道德教育，提高员工的素质，以静制动。”
    文一帆心里拍案叫绝，对尹力平又添了几分敬佩和尊重。
    尹力平又点了根烟，猛吸了两口，然后说：“哦，需要解释一下，我以上的观点，仅作为领导本人去主动寻找问题而有感而发，是个人观点，有保守和消极的因素。请你不要受影响。对，有一点很重要，要澄清一下，我们职能部门检查问题和处理问题不在其列哟。”
    文一帆笑笑，说：“尹行长，你说得很有哲理，我茅塞顿开，大受启发，我认为你的观点不是保守和消极，而是做人做事的策略，处理问题的奇招。”
    “哦，我们现在说正题吧。”尹力平在烟灰缸上弹了下烟灰，“两次试卷泄密问题我们虽然不查，但要防，确保今后不能再出现此类情况，你用什么好招吗？”
    文一帆终于知道了正题，他想了一下，然后说：“建立题库。”
    “谈谈具体的吧。”
    “首先，编写一本囊括银行全部业务的复习资料书，内容越多，范围越广越好。第二，复习书最好是按考试题型编写，这样虽不利于理论知识的系统学习，但便于建立题库，便于考生复习和短时间内强记。也有利于员工有选择性的学习。第三，根据复习资料内容，编写几十套带有答案的标准试卷，最好是三十套以上。这样的话，可以防止作弊。”
    尹力平半疑半信，“这样就能防止作弊？”
    文一帆肯定地说：“完全可以。我们只要考试前两到三小时就可以完成抽题、调题、编辑、打印，复印和装订全过程，没有泄密的时间漏洞。”
    尹力平大感兴趣，“好，说说操作过程吧。”
    “就以三十套试题为例吧，考入软盘，为以防万一，都要有备份盘。放入专用的保险柜，两人保管钥匙。考试的当天早晨，在一名行领导和纪检监察人员的监督下，开柜抽签，做三十个纸签，由行领导亲自抽签，如抽到第十八套，便***软盘，选择这一套随即打印一份，然后印刷试卷，装订密封。提前一刻钟送至考场。从抽签起，一直到开考，参加抽签的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视线，不能打电话。这个流程，可以说万无一失。万一三十套试卷泄露，也没有事，一是在抽题后，可以变换一部分题目，五分钟时间即可。二是三十套试卷题量很大，估计会涵盖复习资料百分之八十的内容，全部熟记下来，很不容易，不能算作弊。我们的题库每年更新和扩大一次，删除一些过时的内容，添加新的知识点，到了五十套试题以上，也有几十万字，就是公开试题也无所谓了。同样，我们的复习资料也要跟进，可以出第二册，第三册，一直出下去。三是由一人负责出题，形成标准试题后，由另一人为试题编号，出题人回避。”
    尹力平连声说好，问道：“要多长时间，要投入多少人？”
    “估计两个月吧，还是借用原来三个人。”
    “可以，你去安排，要抓紧。一帆，这个办法不错，治好了我的心病。事成以后，给你记一功。”尹力平笑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这里有一封举报信，是举报曲江王雄波的。杨书记出差了，本想等他回来处理，但怕有什么变故，我看还是不等了。这封举报信，从内容看，没有实证，但反映的问题比较严重，应该是曲江的员工写的。这件事本应监察室管，考虑到王雄波的特殊情况，我看还是以干部年度考核为名，你和钱正廉两人一起去曲江吧，一定要保密，注意点方法，不要过早暴露了来意。”
    “既然以干部年度考核为名，我就要带一个人去，这样比较正规，下次年度考核，曲江就不要去了。”
    “可以。”
    “王雄波什么特殊情况，能示意一下吗？”
    “目前他正在跑一个大项目，如果知道有人调查他，可能会影响他的工作情绪，对这个项目的营销也会有影响。唉，这是心高气傲的结果，我提醒过他多次，都是耳边风。在产品的创新上，在市场营销上，该同志还是不错的。如真有问题，我们不能包庇纵容，一定要严肃查处，如没问题，还他一个清白。”
    文一帆心想，又是阳光下的粪便，尹力平话中有话，又像查，又像保，他说的三招，我用哪一招合适？回头与钱正廉商量吧。这次任务复杂，是烫手的山芋，千万要慎重。他暗地告诫自己。
第四十六章 阳光下绿地里的粪堆（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回办公室后，文一帆思考了一下，找来了包谨中。他把尹力平要求出题库的事简单地告诉了包谨中。
    包谨中说：“是要建个题库，有了题库，我们就轻松些，也基本上能堵住漏洞。”
    “基本上？还有问题吗？丫”
    包谨中直言不讳地说：“如果试题抽出来后，某领导给你另一套简答题和案例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你调换题库的题目。你是听还是不听？媲”
    文一帆心中一凛，笑着说：“你呀，就是个男巫师，一张乌鸦嘴，已灵验好几次了，但愿这次不灵。碰到这种情况，我会不同意的，除非换掉我。”
    文一帆接着说：“包处，这项工作还是由你来负责吧，借人的事我来打电话。这几天我要和钱正廉去曲江办点事，家里全靠你了。”
    包谨中是个不多事的人，既然文一帆没说，他就不问了。只说：“好吧，我来办。”
    包谨中刚走，钱正廉来了。文一帆连忙让座，泡茶。
    钱正廉接过茶，说了声谢谢。走过去关上了门后，轻声地说：“尹行长叫我们去一趟曲江，说是以干部年度考核为由，查一下王雄波。怎么开展工作，我们商量一下吧。”
    文一帆笑着说：“按干部考核的程序，先是本人述职，再搞一次民zhu测评，然后找人谈话，最后收集点业务上的数据。就这么简单。钱主任经验丰富，我无条件听你的。哦，举报信在尹行长那里，不拿过来，不好分析情况。”
    钱正廉说：“举报信在我这里。我搞监察好几年了，这一次领导说要保密，有点棘手。我们还是来理理线索吧。举报人举报了三个问题，一是支行的费用视同自己的钱，公款私用，任意挥霍。二是与私营老板称兄道弟，要钱就借，关系不正常，部分贷款已出现了风险。三是道德败坏，养情妇。举报信中，除了有一个老板的名字，没有提供其它线索。依此推论，不是他身边的人。两种人可能性比较大，一是对他有意见的一般员工，一是有正义感的离退休人员。”
    文一帆同意钱正廉的推论，但认为找举报人很难，根据经验，找人谈话是没有用的，基本上都是说好话。又不能公开叫别人反映王雄波的问题。
    钱正廉说，“其实很简单，办公室主任是最了解行长的，一般都是知情人，如果是检察院办案，把办公室主任一审就知道了。”
    文一帆突然想到尹力平的“粪便论”，自己是配角，又不是搞监察的，千万不要乱搅，还是用下策比较好。于是，对钱正廉说：“钱主任，不知尹行长对你是如何交待的。我的意见是，走完程序，尽力而为吧。看见你来了，举报人应该心知肚明，查不出问题也不能怪我们，谁叫他举报信中没有线索。”
    钱正廉想了想尹力平的交待，感到还是不能太认真办这件事了，要不，怎么会派文一帆来配合自己，怎么会找个干部年度考核的理由。于是说：“好吧，我会掌握分寸的。哎，考核干部我可不会，你要带个兵去呀。”
    “我知道，不会把你当兵使的。”
    两人再扯了一些工作细节，商定了明天去曲江县支行。
    文一帆叫来了冯哲贤，说了明天去曲江的事，叫他通知曲江县支行作好准备，科级干部要准备述职报告。
    第二天，文一帆、钱正廉和冯哲贤便去了曲江县支行。
    曲江县支行副行长裴建军和人事监察部经理罗清琦到大门口迎接，大家寒喧了一下，便去了王雄波的办公室。
    王雄波正在看文件，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看见钱正廉，感到有点奇怪。
    王雄波对文一帆说：“小文，今年干部年度考核怎么提前了，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哪有时间写述职报告，有些工作还没有完结，怎么写？哦，老钱怎么也来了，我这里有案子吗？”
    文一帆不软不硬地说：“是尹行长安排的。一年一度的例行工作，很快很简单，不会影响你的大事。”
    钱正廉看见王雄飞大大咧咧的样子，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挤着笑脸说：“王行长，我也是当过行长的人，我对监察干部可比你热情，我总怕哪一天有点闪失，要他们去牵牵。今天来，是尹行长看我闲着没事，叫我来给文处打打下手。”
    王雄波感到自己有点失礼，连忙下位来握手，并把他们引到沙发坐下。
    王雄波问裴建军，今天是怎么安排的。裴建军说按文处的要求安排的，今天上午领导述职，民zhu测评，下午谈话。王雄飞唔了声。
    文一帆心中不喜，心想，这个王雄波官不大，架子大，听雷启明说，上次来调研，他在行里，就是不见。
    大家说了一会话，便去了会议室。会议室已坐满了人，这次提拔的行长助理宋苗苗正在会议室忙着，看见文一帆他们过来，便满脸笑容地过来打招呼。
    大家落座后，王雄波简单地介绍了市分行考核组成员，文一帆讲了几句话，钱正廉也讲了几句话。然后三个支行领导开始述职。
    王雄波的述职报告是在支行上半年工作总结的基础上修改的，罗列了很多工作业绩，一大堆数据，没有谈缺点，下步工作也有很长的篇幅。王雄波像是作报告，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接下来裴建军和宋苗苗的述职比较简单，两人加在一起只用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冯哲贤叫上罗清琦，开始发民zhu测评票。文一帆见大家都拿到了票，便简单地讲了测评规则。大家打好票后，投入了票箱，会议就结束了。冯哲贤整理好测评票，装进一个大信封，放进了公文包里，然后跟着大家去了食堂。
    王雄波不喝酒，文一帆说下午比较忙，钱正廉说肚子早就饿了。于是，大家便简单地用了中餐。回到支行招待所，文一帆他们便关门统票。五十六人参加民zhu测评，结果是：
    王雄波：称职三十票，基本称职十票，不称职十六票
    裴建军：称职五十票，基本称职五票，不称职一票
    宋苗苗：称职四十八票，基本称职八票，不称职零票
    文一帆皱起了眉头，没有吭声。
    钱正廉冷笑了一下。
    冯哲贤说：“王行长的票很反常，这几年的科级干部民zhu测评，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文一帆说：“好了，注意保密。中午休息一下，下午找人谈话，先行领导，后网点主任，再机关中层干部。哲贤负责记录，写考核材料。哦，哲贤，下午我和钱主任可能还有点事，中层干部的谈话就你一人负责吧。有人反映情况或提意见，要认真听，要问仔细一点。”
    冯哲贤奇怪地看看文一帆，应了一声：“好哇。”
    下午，文一帆他们找了三个行领导谈话，除了王雄波说了裴建军工作有点保守，宋苗苗管理经验不足外，其他都是互相表扬。中层干部首先是找罗清琦谈话。文一帆早就知道他是最精干的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想从他口里掏出点有价值的信息。
    文一帆说：“罗经理，我们都是一个系列的同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
    罗清琦有点警觉，感觉不像年度干部考核那个套路，笑着说：“文处，你代表市分行考核组，又是我的直接领导，有话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那好，”文一帆看了一下钱正廉，钱正廉会意地点点头。“离退休干部中，谁最关心支行的工作，就是平日里喜欢提点意见和建议的？哦，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知名人士，叫邵书礼，你认识吗？与我们有信贷关系吗？在行里跟谁关系最好？”
    罗清琦察颜观色，心里清楚了，他说：“退休干部中，关心支行工作的，应该是杨行长，是离休干部，经常到行里来看看文件，向领导提点小建议，每年老干部会都是他作中心发言。他的儿女都在支行，一般的情况，他都知道一点。邵书礼是曲江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最早是我行扶持的，应该有信贷关系，具体情况不清楚。跟谁的关系最好，不太清楚，反正经常到行里来，有时在王行长办公室看过他。”
    钱正廉问：“行里班子工作还协调吗？”
    罗清琦说：“王行长资历老，又是本地人，平时很严肃，大家都依着他，都是按他的意图办事。要说协调嘛，就是有点家长制，民zhu意识差一点。王行长还有一个特点，大家都不太理解，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钓鱼。”
    钱正廉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漂亮女人总喜欢吧。”
    罗清琦笑着说：“没有听说过。也许我不知道，这要问工会，他们管家庭建设。”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是找网点主任谈话，钱正廉出去了。一会，文一帆也离开了。领导一走，冯哲贤忙开了，又要提问，又要记录。
    钱正廉分别找了监察室主任，会计部经理和办公室主任。了解财务管理和费用开支的一些情况，也问了班子成员家庭情况，社会交往，生活爱好方面的内容。
    文一帆分别到裴建军和宋苗苗办公室单独坐了一下，了解班子分工，议事方式，大客户的情况，目前的工作困境，王雄波的家庭情况，社会交往，生活爱好。
    晚上，在酒楼吃饭。为了活跃气氛，王雄波勉强喝了一小杯葡萄酒，一下子脸就红了，他说醉了，马上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语。看到这样，裴建军便叫司机送他回家了。王雄波走后，在裴建军和宋苗苗的再三请求下，开了一瓶白酒，大家平均分了。宋苗苗只喝了半杯，便嗽个不停，脸上一片桃红，还有半杯，罗清琦帮她代了。
    晚上，文一帆叫冯哲贤买点水果，叫裴建军带路，去了离休干部杨行长家里。裴建军介绍了文一帆和钱正廉后，便说有事，先行离去。
    晚上的会谈，就以钱正廉为主。杨行长看见市分行两个处长专程来看他，很高兴，没完没了地谈他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钱正廉不得不说明来意，才算把他拉了回来。听言谈，杨行长不是那个举报人，但他讲了几件事还是有价值的。一是公车私用，晚上和周末他不要司机，自己开车，总是深夜或清晨回家。二是与邵书礼交往密切，喜欢逛歌舞厅等休闲场所。三是热衷于同县里领导出差，每次都是他买单，用公家的钱给自己拉关系。坐了两个来小时，两人起身告辞，并嘱咐他要保密，有人问起，就说市分行组织部走访离休干部。
    两人回到招待所后，把情况一理，理出点线索，感到王雄波有点不正常。两人便商量了明天的工作。钱正廉走后，文一帆把冯哲贤叫了过来，问了下午谈话的情况。
    冯哲贤说：“好的就不说了，说点差的吧，机关中层干部有人反映班子不协调，副行长说的话总被王行长否认，下面的人不知听谁的好。网点主任普遍反映计划下达不严肃，经常变动，薪酬分配有些随意性。好像就这些。”
    文一帆说：“明天上午把剩下的人谈完，然后根据他们的述职报告校对一下数据。如果没有其他情况，下午就回去。”
    冯哲贤说了声：“好的。”便转身离去。
    文一帆简单洗刷了一下，便上床睡觉。但翻来覆去，总是想着处理阳光下粪便的三策，想着王雄波傲慢自大、得意忘形的样子，想着尹力平话里有话的交待。看来，这堆粪便还是不动为妙，让它慢慢地风化吧。明天与钱正廉商量商量，免得吃力不讨好，到头来成了炮灰。然后又想到了封铃，想到了叶之萍，想到了那个说宁缺勿滥的田秋敏，大脑慢慢地迷迷糊糊，一会就睡着了。
第四十六章 阳光下绿地里的粪堆（三）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王雄波此时已驾桑塔纳上了沱宁江大桥，风驰电掣地驶往江北一座小镇。在一处两层楼的独家小院前，他踩离合器，踩刹车，挂空档，摇下车窗，伸出手来，用手中的遥控器开了院门，然后，挂上一档，把车缓缓地开进了院内。
    一个长相妩媚的年轻女子开了门。进门后，王雄波拥抱了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边上楼边问：“安安睡了吧？”那女子娇滴滴地说：“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早睡了呐。”进了房间，她帮他脱下外套挂上衣架，然后问：“要吃点东西吗？”他说：“不用，市行来了一个考核组，晚上在一起吃了饭，还喝了一点红酒。”她在他脸上抚摸了一下，说：“是哟，脸上还是红的。”她穿着很透的睡衣，白白的肌体暴露无遗，两个红扑扑的奶头清晰可见。他咽了口唾沫，说了声：“睡吧，明天我要早起。”两人脱光衣服，迫不急待地搂在一起，他精神抖擞地拉开了架式，用他精湛的技能，就像摆积木一样，把那女人弄成各种造型，尽兴地梳理，直到弹尽粮绝为止。那女人的***声像唱歌，音色丰富，很是好听。
    王雄波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他毕业于全国知名的西浦大学，是全省长江行少见的高学历。他早年在政府部门工作，后通过关系，进了长江银行，担任曲江县支行的副行长。他出去交流过，后又回到了曲江，在曲江县支行行长位置上已有十多年了。他资历深，城府深，根基深，在曲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县里领导和市分行领导对他都有几分尊重。王雄波早些年还算是个勤奋清廉的干部，因为有着地方工作经验，在处理问题，社交能力、语言表达和写作能力方面都比较有优势，出过不少业绩，获得不少荣誉。近几年，由于抵挡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逐渐地改变了人生轨迹媲。
    曲江县有一个叫邵书礼的人，木匠出身，由于在县里担任某局领导的姐夫给他揽一个建筑工程，他便发了财，摇身一变，成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后来，通过其姐夫，认识了王雄波。那时候，银行的信贷投资方向主要是房地产行业，王雄波也想结识这个行业的老板，于是，两人就熟了。邵书礼每年都借点贷款，每年都按期归还，到年底，还有一大笔存款在长江行账上。这样，他便成了长江行的VIP客户，与王雄波的关系逐渐密切。邵书礼通过这些年的历练，知道官场和商场一些潜规律，知道王雄波是棵摇钱树，可比“衣食父母”。他知道王雄波没有大众化的“抽、喝、钓、赌”的爱好，只爱一口女色。于是，他便投其所好，经常邀请他唱歌跳舞，按摩洗浴，还陪他去了一趟泰国，尽情享受了异国娇娘的火辣滋味。在邵书礼殷勤侍候下，王雄波在美女公主堆里蚀骨***，好不惬意。从此，王雄波被牢固地栓在了邵书礼脚下，就像一个瘾君子离不开毒贩子了丫。
    前些年，地方上大搞农业综合开发，在政府的支持下，邵书礼又注册了一个金元农业山水综合开发有限公司，承包了一块山和一片水面。找长江行借贷款时，王雄波说你原来的贷款都逾期了，不能再借了。邵书礼说以金元公司的名义借。王雄波说瞒不了银行。邵书礼不甘心，他知道王雄波只有一个女儿，很想一个儿子。便心生一计，在豫都豪华的夜总会里用重金收买了一个妩媚姣艳、很会唱歌的大牌公主，这公主叫林冰冰，是外省人。经过了一番包装和培训，林冰冰摇身一变成了邵总的女秘书。一天，邵书礼又陪王雄波去唱歌，因为总是几个老面孔，王雄波有点乏味。邵书礼说他最近招聘了一个女大学生，很会唱歌，不妨叫她来陪你。王雄波一下来了劲，便说可以。于是，林冰冰便正式登场了。不愧是大牌公主，两三下就摆平了王雄波。两人日久生情，林冰冰竟爱上了王雄波，非要做他的小三。王雄波厚着脸皮央求邵书礼，邵书礼不但忍痛割爱，还在江北资助了一套小楼房。王雄波千感万谢，使出浑身解数，帮他把贷款办成了。后来，林冰冰生下了一个儿子，死心塌地做了二奶。但是，她不甘心自己的地位，经常吵着要升级，王雄波总是说再等等。
    邵书礼种了些果树，养了些水产品。头两年效益还好，弄了个县政协委员。王雄波每年春节前到上级行去沟通感情，带去的土特产都由邵书礼包了。邵书礼每年还要向地方上大量进贡，再加上市场的变化，负担越来越重，贷款也越借越多，最后资不抵债了。二〇〇一年一场水灾，邵书礼的金元公司遭受了重大损失。邵书礼借此机会宣布公司倒闭，依法与老婆办了离婚，全部财产都判给了她，自己便销声匿迹了。尚欠长江银行的一千万元贷款便成了不良贷款。
    其实，这里面有秘密交易。邵书礼遭受损失不假，但并不是全部亏空，他把剩下的一部分资金转入了江北一个房地产上。为了能金蝉脱壳，逃避银行的追债，在江北的房地产项目上，他承诺王雄波五个点的股份。王雄波知道自己按科级干部任职年龄，离退居二线不久了，再加上家庭问题需要一大笔开支来解决，便铤而走险，帮邵书礼出谋献策，彻底堕落了。
    曲江支行信贷部门得知邵书礼失踪后，研究了一些强制的清收手段，由于王雄波的巧妙干涉，都没有实施。时间一长，大家都无所谓了，反正银行年年都会形成不良贷款，每年都要提取呆账准备金，今后有可能还会剥离不良贷款。这样，邵书礼废债成功。
    第二天，文一帆和钱正廉一商量，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掌握点基本情况后就算了，后面就看尹行长的态度而定。
    这两年，王雄波由于年龄带来生理现象的变化和家里那些见不得人事情的困惑，脾气喜怒无常，越发独断专行，动辄就批评人，对部下经常使用挖苦、侮辱和讽刺的言语，由此，形成了对立面。王雄波在曲江多年，毕竟有些人受益，基本盘还是有的。王雄波上午一到办公室便得到了三条信息，一是考核组了解费用开支情况，二是了解邵书礼的情况，三是走访了离休干部杨行长。王雄波像被当头一棒，一下子呆住了。他脑子急速转了一下，马上给有关人打电话，得知考核组只是问了一下情况，没有查下去，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想了一下，给尹力平去了个电话，听见尹力平的声音后，他假作镇静地说：“尹行长，我是雄波呀。怎么这个时候来搞干部年度考核，我这里跑那个项目正是关键的时候，一下子又插进这件事，不是添乱吗？”
    “雄波呀，是这样的，人事上的事很多，如果干部年度考核按常规放在元月份，怕有影响，最近有一个空档，因此我叫他们早点开始，搞几个行算几个行，给年底工作减点压力。反正是例行公务，作完述职报告，你干你的事去吧，接待的事让其他人管，我相信文处他们会理解的。哎，跟我好好盯住那个项目。”
    王雄波仍继续试探：“这次考核与以往不太一样，钱主任显得比较神秘，瞒着我个别走访有关部门，仔细询问信贷和财务情况，连企业老总和谁关系好都要了解，还走访了老干部。是不是我行出了什么大问题。尹行长，看见我是您多年的老部下，能透露点消息吗？您放心，我会端正态度，有错必改，如有大问题，我决不姑息，一定秉公执法，严肃处理。”
    尹力平眉毛一皱，心想，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不讲究点策略。他笑着说：“雄波，你多心了。人事上的工作经常会变的，这几年你也看到了。钱主任是我叫他去的，考核干部也是监察室的工作职责，比如廉政建设，法纪教育，案件防范，干部提拔使用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杨书记早就给我提过，监察部门要参加干部考核工作。至于人事上走访老干部，这不是很正常吗？不要想得太多了，专心工作吧。”
    王雄波彻底放心了，轻松地说：“尹行长，是我疑神疑鬼，耽误您的工作了。您放心，我一定跟紧这个项目，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好，不影响您，我挂了，谢谢领导！”
    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文一帆他们的工作结束了。三人来到王雄波的办公室。按照常规，向他简单反馈考核情况。王雄波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堆满笑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认真地作记录。文一帆先对支行班子进行评价，然后对班子成员评价，最后提出了几点建议，都是不痛不痒的官场话。王雄波很满意，连声说辛苦了，并热情地与文一帆他们一一握手致意。冯哲贤感到好笑，昨天那么大架子，今天却礼贤下士了。文一帆和钱正廉心里清楚，王雄波在下逐客令。
    回到行里，文一帆去了钱正廉办公室，两人理了一下情况，商量如何向尹力平汇报。
    钱正廉感叹地说：“这年头，监察工作难做。省分行那个360度考核办法，叫人左右为难。出了案子要挨板子，他说你防范工作没有做好。查办案子也要挨板子，他来个一票否决权，把你全部工作一概抹杀，都白做了。就说王雄波这件事，肯定有问题，如果把他立案查办，市分行这个季度考评要扣分，我这个部门要扣得一干二净，这个季度的绩效工资便泡了汤。全年工作也泡了汤。不立案嘛，反没事，反不扣钱。你说说，哪有这个道理。”
    文一帆笑着说：“所以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成了你们办案的潜规律了。其实是皆大欢喜，出了案子谁都不好过。就像是在数据上搞水份一样，大家都知道不能搞，要实事求是。但大家都搞了，数字就上去了，业绩就出来了，工资就多了，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只要不太出格，上面不会追究责任。你看看地方上，数字就更假了，一个乡镇工业产值几个亿，乡政府买菜都要打白条。一个县招商引资几十亿，到头来还是靠出售土地发工资。”
    钱正廉说：“有道理。这几年小案杜绝了，无非是作了冷处理。大案也很少，只有当事人被检察院弄走了，才不得不立案。哎，你说王雄波的问题怎么汇报？”
    “我的意见如实汇报，不作分析推理，不下结论，让领导去定夺吧。”
    “就这样。我来写一个调查材料吧，明天由我先讲，你补充一下就可以了。”钱正廉把调查工作揽了过去，文一帆心里暗自高兴。
    次日上午十时，尹力平送走客人后，叫梁文举通知文一帆和钱正廉来汇报。
    两人到后，尹力平关上了门。钱正廉拿出三份调查材料，尹力平一份，文一帆一份，自己一份。钱正廉拿着材料慢慢地念了起来，尹力平一边听，一边认真看着材料。
    听完钱正廉的汇报后，尹力平看看文一帆。
    文一帆说：“这个材料已经讲得很全面，我没有补充。”
    尹力平说：“你们前天去，王雄波昨天来电话找我，可能你们动作大点，引起他的警觉。我作了圆满的解释，今后，年终干部考核，监察室一起参加吧。我跟他是这样解释的。王雄波的问题，疑点很多，我们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这些疑点，如果公开去一项项地核实，对曲江支行的工作不利，对王雄波的影响更大，如果结果没有问题，必然伤害了他，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这件事暂时搁一搁吧，等杨书记回来我们再研究。找个时间，我和他好好谈谈，不管举报的情况是否属实，那么差的民zhu测评结果，说明群众基础差，丧失了民心，问题还是有的嘛，敲敲警钟总有好处。钱主任，这件事情你们监察室还要关注，一有新情况，还要接续下去。王雄波的问题暂时保密吧。”
第四十七章 文一帆的新思维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刚进办公室，包谨中随即跟了进来。
    “文处，借人搞题库的电话还没有打吧？我昨天问了令仲琛，他说不知道。我问他想不想来，他说时间太长了，可能有困难。但他后来又说服从组织安排。媲”
    文一帆说：“令仲琛现在是副行长了，肯定很忙，上次我同尹行长去新城，尹行长专门给他布置了工作。我看，不抽他算了。还有合适的人吗？丫”
    “岭南的勒双龙可以吗？要不就天河的王醒？”
    文一帆想了想，说：“两人不太懂业务，这本书是以业务为主。要不，借桑雪婷吧，学中文的，搞业务多年，又在城区。扁平化后，她去了滨湖支行，那里一正三副，少个把人影响不大。我来跟蓝玉说说看。”
    文一帆拿起电话，拨通了蓝玉。电话那边爽朗的声音脆脆地飘了过来，“文处，你好啊。正要找你，你先说吧，有什么事要我效力。”
    文一帆说：“有一件急事，可能对你的工作有影响，但我不得不找你，相信你会支持我的。”
    “既然那么重要，我一定支持你，影响工作不要紧，有管粮草的人事处作后盾嘛。”
    “尹行长要我们编一本用于竞聘考试的复习材料。因为牵涉全面业务，又要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我们商量想借你的桑雪婷行长。时间一个来月吧。”
    “是看见桑行长长得漂亮吧，要讲编书，借我更合适，银行的十八般武艺我样样精通。开句玩笑。组织部长开口了，无条件执行。作为交换条件，年底从牙缝里漏点工资给我吧。哦，我也有事找你，明晚我请了封铃教授来上课，不知能否请得动你。”
    文一帆连忙说：“好说。明晚我一定去。”
    “爽快，但不能光陪，也要给我们员工送点精神食粮。”
    “啊？好吧，我考虑考虑。”文一帆放下电话后，与包谨中对视一笑，感叹地说：“这个蓝行长热心爽快，泼辣开朗，辩口利辞，算得上女中豪杰，做她的丈夫肯定压力不小。”
    包谨中笑了笑。
    文一帆接着分别给叠峰支行的傅青云和潇水支行的欧阳茂生打了电话，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包谨中正准备离去，文一帆说：“包处，你慢走，我们商量一下吧。这次编书，工作量太大，光靠借调的力量可能不行，机关里也要抽调力量，部里人员分下工，都要挑点担子，还可以请机关的业务骨干出点专业题目，如计财上的肖志强，国际业务的谷欣兰，个人业务的章小雨。这本书内容要涵盖长江行所有业务，还要有政治理论和法律法规的内容。这个题库，要大量的参考书，尽量找考试题型的书或电子文档资料，前几年的书有些过时，最好不要选用。题型嘛，判断改错题，单项选择题，多项选择题，简答论述题，案例分析题都要。这几天，要找好资料，如果有卖，就买一点。资料齐了，下面的工作就顺手了。借调人员的办公场所、电脑和膳宿要提前安排好。这些事你就多操点心。有困难，我们再商量解决办法。”
    包谨中离开后，文一帆拨了封铃的手机，足足有十秒钟，那边接听了。
    封铃说：“一帆，我正在上课，出来了，有事吗？”
    “呵，你明天去我们的滨湖支行上课？”
    “是的，蓝行长邀了好几次，我不好再推托了。她说叫你也讲讲。你打算讲什么，别喧宾夺主，把我边缘化了。”
    “找你，就是商量这事，我就讲讲人事改革的事吧，免得抢了你的饭碗。”
    “别贫嘴，回楚大回炉四年再来比吧。不能再聊了，我这是一个处级领导干部培训班。明天见。”
    “明天见。”文一帆放下电话，见封铃的情绪不错，心里基本踏实了。自从那天晚上重温旧梦后，两人又约会了好几次，缠绵不休，难舍难分，全然不像快四十的人。文一帆心想，封铃情绪稳定了，该疏远了，否则会带来麻烦，但也不能回避不理，封铃是个性情中人，性格刚烈，弄得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法院已判定她离婚，看看能不能帮她介绍一个男人。文一帆心里叹道，昔时情缘似露水，今日偿债何时休。
    第二天下午下班时，滨湖支行的车到了市分行，文一帆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席，往后一看，只见封铃和桑雪婷坐在后面。
    桑雪婷说：“文处，蓝行长派我来接你们两位专家。”
    文一帆说“你们太客气了，不好意思。”
    封铃说：“桑行长是来接我的，你是搭顺风车，别在那里臭美。”
    三人笑了起来。
    桑雪婷兴奋地说：“文处，又编书啊，听说你抽了我，我很高兴，要多久？”
    文一帆说：“你别高兴太早了，这次任务比当行长辛苦多了，抽调你，我也是无奈，因为太难了，需要你们这些高手出马。时间嘛，看进度，反正不会很短。”
    桑雪婷听了很受用，说：“辛苦我不在乎，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嘛。”
    封铃问：“编什么书？”
    文一帆说：“人事制度改革后，经常要竞聘，一竞聘就要考试，一考试就要出题。为了避免出题泄密，我们准备编一本较为全面的复习资料，一便于员工学习，二便于建题库。”
    封铃笑着说：“你文一帆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大家说着说着就到了滨湖支行。
    蓝玉一行已在食堂包厢里等着。大家落座后，蓝玉说：“封教授，文处，今晚时间很紧，我们就吃点便饭，来日我们找个好地方，痛快地喝点酒。这样行吗？”
    封铃说：“这样最好。”
    于是，大家便把桌上酒杯拿开，直接吃饭了。
    2
    滨湖支行是个大行，有二百多名员工，这时，会议室已坐满人。
    该行在市分行借来投影仪，主席台两边都有大屏幕。台上只放了两张桌子，是主持人和授课人的座位，支行领导坐在台下第一排。蓝玉问文一帆，“你们谁先讲？”文一帆笑着说：“还是我先讲吧，如果她先讲，我讲的时候，台下肯定只剩下你们几个行长了。”大家笑了起来，蓝玉看看封铃，封铃点点头。
    时间到后，蓝玉走上台坐定，敲了敲麦克风，会场静了下来。
    蓝玉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一个大型的学习会议，请来两位尊敬的老师给我们上课。一位是市委党校封铃副教授，我听过她的课，八个字的评价：才貌双全，雅俗共赏。一位是我们的领导，市分行组织部文一帆部长，大家都知道，他是我们长江行的才子，我就不评价了。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衷心的感谢！”
    文一帆和封铃站立，面带微笑向大家致意。
    蓝玉接着说：“首先，我们请文部长授课，大家欢迎！”
    文一帆在台上坐下后，在桌上放了一支笔，一个笔记本，他没有做PPT，只在笔记本里写了个提纲。他清了下嗓子，说：“滨湖支行的同事们，大家晚上好！刚才蓝行长对我的评价过奖了，我哪是才子，仅是你们中间的一员，只是岗位不同，由于这几年运气好，在市分行组织部门工作。真正有才的是封铃副教授，她是我大学的同学，学哲学的，是一个有号召力的学生会干部，知名度很高，被同学们称为三星美女，辩论、演讲和唱歌在学校里都得过大奖，多次代表学校参加楚江省大学生的比赛，为学校赢过荣誉。我嘛，今天是陪客，蓝行长非要我也讲讲。我想，既然蓝行长给了这样一个好机会，那就和大家交流交流吧。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吧，请大家捧个场，忍耐一下。”
    大家赞赏文一帆的谦虚和朴实，给了一阵掌声。
    文一帆站立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接着说：“我的发言，如果要个标题，那就是，澄清三个误区，树立三种思想。长江行人事制度改革到今年已经是三个年头了。当前，我们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也许很多人会说，是众多银行的激烈竞争。我认为，不是。长江行毕竟有着无与伦比的网点优势、网络优势和区位优势，有几十万身经百战的员工队伍。最大的困难，我认为是，员工观念陈旧。观念陈旧表现在三个误区上，第一个误区是“我是正式工，没有犯错误不能让我下岗”。第二个误区是，“上级行扣减了我的工资，别人得了我的钱”。第三个误区是，“是我创造了效益，养活了机关”。下面，我们来分析吧。先分析第一个误区，人事制度改革以来，应该说，中年人都经受了改革浪潮的冲击。对改革的认识从漫不经心、与我无关到认真思考、忧心重重。从按部就班、优越舒适到朝不保夕，无法适从。看到了市场经济的残酷性，生活链和工作链全打乱了；看到了生活的压力，第一次考虑今后怎样养家糊口，一下子领悟到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深刻含义。大家可以看看我们身边走了多少同事，前不久的城区扁平化管理，有一部分员工没有人招聘，被迫回家。虽然比较心寒，但也无奈，正式工的优越感和终身制已封存进了历史。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就是与国际接轨的现代企业制度。因此，我们要树立‘保饭碗’的思想。接下来，我们来分析第二个误区，长江行工资制度的改革，废除了过去套用地方行政的工资制度，核定一块工资来保基本生活，一块工资来体现责任和职能的差别，剩下的工资就是绩效工资了，根据员工的工作业绩分配。也就是一块蛋糕大家都来抢，允许千差万别，鼓励拉开差距。已经不存在谁扣了我的工资，谁得了我的钱。因此，我们要树立‘抢工资’的思想。”
    文一帆环视了一下，见大家都在认真听，便接着讲：“最后，我们来分析第三个误区。大家平日里发牢***，我为长江行作了多少贡献，我在长江行工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话退回上世纪，也许是对的，现在就不准确了。你做了工作，单位付给了你报酬，两抵了。单位给你工资不是白白养你的，你要按单位的要求去工作，去完成任务。至于说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苦劳那是没有价值的。我记得市分行去年做一个大项目，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也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结果这个项目被总行毙了，上级行根本不考虑你的苦劳，在绩效考核上一分都没有，白做了。在新形势面前，我想，我们首先要正确评估自我价值，增强生存能力。要扪心自问，我的工作任务是否完成？我揽了多少存款？我收了多少贷款？我发放的贷款有多少形成了不良？单位没有我有多大影响？我在哪方面出类拔萃？我是哪一级的骨干？其次是，要重新认识合格员工的涵义。爱岗敬业、以行为家、遵章守纪、团结友爱等等，仅仅做到这些，都不能算是合格员工。在现代企业制度下，市场是生命力，营销是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当好一名合格的员工就要学会市场营销。因为没有市场就没有企业。谁在市场中取胜，谁在创造效益、谁就在养活大家，利益就要向谁倾斜。基层员工养活机关员工的观点早就过了时。比如说，今年，市分行法人客户部做成了一个九个亿贷款的大单，大家可以估算它的收益。还能讲基层养活机关吗？今后，像这些大业务都会集中在机关，网点的业务经营主要是个人产品。因此，我们要树立‘转观念’的思想。综上所述，我认为，破除旧思想，建立新思维，就要保饭碗，抢工资，转观念。我的发言完了，如认为我说得不对，欢迎批评指正，也欢迎在市分行管理网上讨论。谢谢大家！”
    会场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文一帆站在前台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蓝玉走上台把文一帆的主要观点归纳了一下，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然后请封铃授课。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封铃莞尔一笑，回了个礼。
    封铃的笔记本电脑会前已调试好。她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点开PPT，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因为两边有投影，加上封铃好听的音色、流畅的语速和标准的普通话，会场鸦雀无声。封铃的教案在上次党建会议的基础上作了修改，上次是高管，这次是基层员工。封铃基本上可以脱稿，讲得生动形象，通俗易懂，时不时穿插一段精彩的故事和现实生活的案例。大家听得有滋有味。封铃的讲座时间刚一个半小时，结束后，蓝玉充满激情地作了一番点评，给予了封铃高度的评价。
    封铃走到人群中征求意见，大家围着封铃说着话，依依不舍，久久才慢慢离去。
    蓝玉把文一帆和封铃送到车边，还一个劲地夸奖。
    文一帆和封铃与支行领导一一握手告别后，才上了车。
    封铃跟着文一帆去了他的住处，两人兴奋不已，互相夸赞，然后洗了个鸳鸯浴，擦干身子后，迫不急待地上了床。两人颠鸾倒凤，久战不休，把摆放不平稳的木床弄得像要散架，吱嘎吱嘎地响个不停。
第四十八章 温泉池里掀起了狂浪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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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力平要去总行干校培训，时间二十天。临走时，开了一个行务会，布置了当前工作，提出了工作要求，其中有一项就是人力资源部竞聘考试复习资料编写和建立题库的工作，尹力平要求各部门要给予大力支持。他说，题库建立后，是北港市分行干部选用工作的一大进步，则可实现干部竞聘考试乃至员工上岗测试的标准化和规范化。他还宣布了他培训期间，由许佳新主持全面工作。
    尹力平走时，办公室通知各部门经理到大门口送行，一些迫切要求进步的业务骨干也主动来送行。之前，相关部门已为尹力平的出行作了无微不至的安排，工会精心配好了一大堆防感冒防肠胃病之类的药品，会计电算部精选了一部小型轻便的笔记本电脑，办公室购买了出差必备的日用品，其中有一部备用手机媲。
    大家在大门口等了十分钟左右，尹力平在几位行领导的陪同下，走出大门。尹力平上车前，在车旁与依次走向前的经理们握手，与几个业务骨干握手时更显得高兴，还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他们受宠若惊。尹力平上车后，摇下车窗，露出和善的微笑，招了招手，车子徐徐开动，送行的人都带着笑脸，摆着手，目送着车子离去。武德仁也在车上，他送到机场丫。
    尹力平走后，机关工作节奏显然慢了下来，部门经理们没有了往日的高度紧张，完成手头的事后，有的串串门聊聊天，有的出门办点事，有的提着包下乡去了。平时穿梭不息的行领导楼层也显得安静多了，领导们各自忙着，互不打搅。
    人力资源部没有因尹力平不在有什么不同，工作还是紧锣密鼓地进行。桑雪婷他们都来了，准备工作基本就绪。这天，部里开了一个编书的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部里全体人员，借用人员，还有肖志强，谷欣兰和章小雨。包谨中宣布成立编辑组，文一帆是组长，他和桑雪婷是副组长，组员由肖志强、任达智、华文修、周颖菲、冯哲贤、邱泊然、樊学儒、谷欣兰和章小雨组成。包谨中还根据各人的专业或专长，分解相应的任务。机关的人任务相对轻一点，因为还要兼顾本职工作。会上，文一帆提出了具体要求。钟山乔管市直网点忙得焦头烂额，编书的工作就没有把他扯进来。
    经过几天的磨合，大家进入了状态。包谨中终于松了口气。
    一天晚上，文一帆刚入睡，手机响了，他半闭眼睛瞅了下号码，是邓鹏飞打来的。他按下接听，带着睡意地问：“鹏飞，这么晚，有事吗？”
    邓鹏飞急促地说：“文处，出大事了！”
    文一帆一惊，立即在床上跳了下来，拉亮了灯，问道：“别急，出什么事了？”
    邓鹏飞哽咽地说：“贾九贤走了。”
    文一帆猛然一惊，心里发冷，连忙问道：“贾行长死了？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
    邓鹏飞说：“前两天，KP来了几个高管看项目，贾行长一直陪着。今天在“浓情乡醇”吃了晚饭后，去了“仙池温泉”泡澡，贾行长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倒在池里，我们立即送到医院抢救，采取了各种措施都没有救回来。医生诊断结果是心脏猝死。我们现在在温石县人民医院。贾行长放在太平间的。请你报告行领导，下一步怎么办？”
    “你别急，等我的电话。目前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通知家属，不要惊动媒体。”文一帆强作镇静，拨通了许佳新的手机，声音在颤抖：“许行长，不好意思，深更半夜打搅你。有一件重要的事向你汇报，温石支行的副行长贾九贤死了。”
    许佳新没有立即应答，一会，他异常镇定说：“出了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文一帆说：“今天晚上，贾行长陪KP客人在“仙池温泉”泡澡，突然发病身亡，诊断是心脏猝死。现在停尸于温石县人民医院太平间。温石支行邓行长一行还在医院，等待市分行的指令。我已叮嘱，目前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通知家属，不要惊动媒体。这样安排不知是否妥当？”
    “你做得对。这样吧，通知武德仁、郝金才、谷欣兰、全为民、马征武、包谨中、钟山乔，还有蓝玉和桑雪婷，贾九贤的爱人在滨湖支行上班。一小时后在市分行党委会议室开会。“
    文一帆先给包谨中打了电话，叫他通知开会人员，说自己心里很乱，要冷静一下。
    还没有一小时，开会人员到齐了。大家神情凝重，目光都投向了许佳新。
    许佳新说：“我们开一个紧急会议，先请文经理简单地介绍一下情况。”
    文一帆便把自己掌握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大家尽管知道一点，还是十分震惊。
    许佳新果断地说：“时间很紧，温石支行还在等着我们的答复。我长话短说，说漏的，大家就补充。一，通知贾九贤同志家属，并接到温石县人民医院，让她见一下丈夫。由蓝行长负责，桑行长和谷欣兰配合。二，联系市殡仪馆，落实运尸车和冰棺，落实最大的吊唁厅，布置灵堂，市分行所有的车辆在家待命，确保随时可以调度。由武主任负责，全主席配合。三、落实殡仪馆灵堂的第一批值班人员和保卫人员，由郝经理和马经理负责，这件事，我预感有点麻烦，马经理要有应急准备。四、我和文经理、包经理和钟经理立即去温石，现场处理问题。还有，各小组如有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大家还有补充吗？如果没有，立即行动吧。”
    大家都说没有补充，纷纷起身而去，心情沉重地离开大楼，进入各自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2
    许佳新的车里坐着文一帆、包谨中和钟山乔。许佳新深思了一会，然后说：“文经理，贾九贤父母亲都健在吗？住在哪里？”
    文一帆说：“父母都在，住在富丰县乡下。贾九贤每年都要回家过年。”
    “明天，你去一趟富丰吧，把他父母直属亲戚接来，开面包车去，钟经理也一块去。哦，带上医务室的黄医生吧，带点急救的药品，怕老人家万一悲伤过度，出问题。包经理嘛，跟我在一起吧。”
    包谨中和钟山乔都回答了一声。
    路上，文一帆拨通了邓鹏飞手机，简要地说了市分行的安排，说许行长正在来温石的路上。
    一个多小时后，许佳新的车驶进了温石县人民医院。邓鹏飞、查本秋、洪道龙和柯志早在门口等着，见车子一到，忙迎向前。邓鹏飞含着眼泪说：“许行长，贾行长走得太突然了，我没有保护好他，我有责任。”
    许佳新轻声地说：“去看看他吧。”
    一行人在医生的带领下，去了太平间。阴森森的房间里今天只停放了贾九贤一人。医生揭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大家一阵心酸。贾九贤像是疲劳极了，正在深睡，一付安详的表情。
    许佳新分管法人客户部工作多年，对贾九贤非常了解，他低下头，亲切地说：“九贤，我们来看你了，身后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对你负责。”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在场的人都流了眼泪，有人低声地哭泣。
    在许佳新的带领下，大家肃穆地向贾九贤低头鞠躬。
    离开太平间后，邓鹏飞将许佳新一行带到了副院长办公室。邓鹏飞介绍了双方的身份，许佳新和副院长握了握手，互相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副院长简单地介绍了治疗情况和诊断结果。他说：“贾行长可能有先天性心脏病或者是高血压，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加上温泉水一泡，使机体处于应激状态，血压升高，心脏缺血缺氧加重，引起特发性心室颤动，从而猝死。”
    ……
    蓝玉上车后，三个女人眼泪一直没干。蓝玉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说：“大家不要再悲伤了。我们想一下，等下看见刘梅怎么讲，是直截了当地说，还是找点其他理由。直接说，刘梅会哭得一塌胡涂，我们很难照护她。找其他理由，这么晚陪她去温石，她肯定怀疑。”
    “我有一个办法，”桑雪婷说，“就说贾行长出了车祸，脚上负伤要动手术，非要家属签字。”
    “这个办法好。刘梅要问我们怎么知道的，我们就说，温石支行请求我们派车送你过去，我们顺便去看看贾行长。至于谷欣兰，就说在一起打麻将，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也要去探视一下，毕竟原来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桑雪婷和谷欣兰都说这样解释说得过去。于是，三人便直奔贾九贤家里。
    温石县人民医院一间办公室里，许佳新、邓鹏飞和文一帆三人正在商谈贾九贤的事。邓鹏飞告诉许佳新，KP来人后，贾九贤连陪了三天，酒肯定喝了不少，他有高血压，平时都吃降压药，今天下午他对我说，头有点晕，可能是这几天一忙，忘了吃降压药了。许佳新告诫邓鹏飞，与贾九贤的家属和亲属谈话，千万要注意分寸，说话要斟酌一下，不要让他们抓住辫子。说到贾九贤葬礼的事，尤其是费用开支问题，许佳新明确葬礼由温石支行主办，一般费用由支行承担，特殊费用支行先垫付，以后再研究出账渠道。三人正说着话，钟山乔进来说贾九贤的爱人到了。许佳新叫邓鹏飞派几个男人去帮忙。这时，只听见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令人毛骨悚然。许佳新赶紧带着大家直奔过去。
    刘梅已哭得呼天抢地，在蓝玉她们身上拼命地挣扎，同时，凄惨地哭诉着：“九贤，你好狠心啦，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样走了，我们今后怎么活哟。你不是说，明年你就回来，带我们去一趟台湾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哟。你不是说等儿子参加工作了，好好地陪着我，哪里也不去，你怎么就走了。你不是说明年春节给妈妈做七十岁大寿吗，你这样一走，如何向老人家交待哟。你没死吧，你是在骗我吧，我要去看看，我要再去看看，请你们让我再去看看他吧。”好不容易把她拉出了太平间，她挣扎着还要去。蓝玉她们哭得像个泪人，也累得够呛。在场的人无不伤感落泪。
    在大家的劝慰下，再加上精神上和体力上的极度疲倦，刘梅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这时，许佳新走了过来，蓝玉连忙说：“刘梅，许行长看你来了。”看见许佳新，刘梅好像见到阔别的亲人，叫了声许行长，又哭了起来。
    许佳新握着刘梅的手说：“刘梅，贾行长英年早逝，我们都感到十分痛心，他是个好干部，是我们北港市分行的骄傲。我们会永远记住他。我和九贤是感情很深的朋友，我很了解他的性格，你这样无休止的极度悲伤，会伤身体的。他在天堂里看见，也会心痛和不安的。这个家还要你支撑，这个时候，儿子更需要你的坚强。请你节哀顺变，坚强起来。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等下，我们就要把贾行长接送到市殡仪馆去，明天就要开始吊唁活动了。现在，你一定要提起精神，冷静地思考一些事情。我向你保证，贾行长的葬礼我们会尽力办好，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可以向邓行长提出来，也可以直接找我，只要能办的，我们一定办。”
    刘梅听了许佳新的话，似乎冷静了很多，开始行动起来，她要找医生，要看死亡证明书，还要听邓鹏飞的解释。还跟贾九贤的妹妹和自己的弟弟打了电话。
    这时，武德仁来了电话，告诉许佳新，说殡仪馆的车马上就到，吊唁厅已定好，最大的，灵堂正在紧张地布置，早上完成应该没有问题。
    一会，郝金才和马征武先后来了电话，向许佳新汇报，说值班人员和保卫人员已落实好，早晨七时前赶到殡仪馆。
    一会，殡仪馆的车到了，两个殡仪馆的工人熟练地把贾九贤的遗体放入冰棺，搬上了车。刘梅又开始痛哭起来，桑雪婷和谷欣兰搀扶着。殡仪馆的车走了后，大家陆陆续续地上了各自的车，徐徐地跟在后面，离开了温石县。
第四十九章 人质风波（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到了殡仪馆，天已经蒙蒙亮了。
    市分行几个经理，温石县支行邓鹏飞他们和滨湖支行蓝玉她们都聚集在一起，许佳新主持开了个临时会议。许佳新宣布葬礼由温石支行主办，温石支行除查行长回行维持正常工作外，邓行长和机关全体中层干部都要留在殡仪馆值守。特别强调温石支行要照顾和安排好贾九贤的家属和亲属，整个吊唁流程要尊重他们的意见。市分行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工会和保卫部为协助部门。如果温石支行有什么问题要市分行协助的，可以直接找这些部门。文一帆一行上午去富丰县接贾九贤的父母，办公室要安排面包车。许佳新还感谢滨湖支行的大力支持。散会后，许佳新和市分行几个经理及滨湖支行的人陆续离开了殡仪馆。
    文一帆回行后，给医务室的黄医师打了电话，传达了许佳新的要求，然后与钟山乔去食堂吃早餐。上班后，三人上了面包车。去富丰路上，钟山乔给富丰县支行人事监察部打了电话，叫他们派名向导带路去贾九贤家。
    到了富丰县支行门口，富丰县支行人事监察部经理高海龙上了车，他对文一帆说：“文处，我来当向导。”文一帆说：“好哇，贾行长家里远吗？”高海龙说：“不太远，但路不好走，要一个多小时。贾行长家里有事吗？”钟山乔便把情况说给他听了。高海龙露出了震惊和遗憾的表情。文一帆又问了贾九贤家庭情况，高海龙作了详细的介绍媲。
    贾九贤家在月湖乡贾家村，是一个三面环水，一面依山的湖滨村庄。村庄有一百多户人家，是一个独姓的大家族。由于与湖对面邻县一个叫李庄的村子有宿怨，贾家村的男人从小就习武，民风彪悍侠义。贾九贤的父亲早年在外地当兵，母亲是外地人。两人虽年岁已高，但身体还硬朗，除打理着几分菜地外，还养了猪，还有不少鸡鸭。贾九贤只有一个妹妹，在富丰县供电局工作。
    就在文一帆在路上向高海龙了解情况的同时，贾家村已得知了贾九贤死亡的消息，全村沸腾起来。
    在族长家的大厅堂里，满脸皱纹、白须银发的族长正在主持开会，五六个神态不一的中年男子坐在族长两旁。大家都认为好好的人就这样走了，肯定有问题，一定要追查清楚。会上还研究了经济补偿的事，大家都说长江银行财大气粗，这次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会上决定派贾九贤两位堂兄带一部分人前去谈判，如谈不拢，便多去些人，施加更大压力，一定要长江银行赔偿一切损失。会上还明确了去北港村民的误工补助费每人每天五十元，就在长江银行支付的钱里开支。受命前往北港的两位堂兄，一位叫贾文谋，是村小老师，当军师；一位叫贾大勇，是村里扛旗冲锋的人，当主帅。
    大家正在研究各种赔偿费用的时候，一个叫老铁的人来报告，“北港长江分行已派了三个人来接贾九贤的父母，其中有两个处长，还有一个医师。带路的是富丰县长江银行的人，我认识。现在怎么办？”
    族长看了一下贾文谋，贾文谋摸着下巴，摇头晃脑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机会来了，可以留下北港银行的两个处长，作为我们谈判的筹码。”
    老铁说：“这是扣押人质，公安局会抓人的。”
    贾文谋冷笑地说：“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们不是处长嘛，我们以留下他们谈判为由，好酒好肉招待，两三天时间，肯定没有问题。但要把他们看好，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内松外紧。北港那边，我们加大攻势，不断地施加压力。双管齐下，长江银行肯定很着急，会尽快答应我们的条件。”
    族长说：“这个办法好，就这样。大勇，你带几个后生去办，客气一点，千万不要动粗，把他们请到祖厅，让他们住在里面的房间里，把房间收拾一下，换两套干净的被褥。锁上大门，派人在门外看着。伙食上安排好一点。手机要暂时收缴。哦，那个医师就不要留下，说心里话，他们考虑得还是蛮周到的。富丰银行那个人也让他走。”
    贾九贤家，两个老人老泪纵横。贾九贤的母亲拍着大腿，一哭一诉，甚是凄凉。文一帆他们一边劝慰着，一边说明来意。
    这时，贾大勇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他怪怪地笑着说：“哪两位是北港长江银行的领导，我们族长有请。”
    钟山乔说：“有事吗？我们马上要走。”
    “不会很久，跟我们走一趟吧。”贾大勇带着不容置辩的口气说。
    文一帆对钟山乔说：“我们去一趟吧。”
    高海龙跟着要去，被贾大勇拦住，“你就不要去了。”
    高海龙意识到有问题，拨开贾大勇的手说：“别拦我，我一定要去。”
    贾大勇奇怪地看看高海龙说：“非要去，那你就去吧。”
    三人被带到了祖厅后，贾大勇露出凶狠的眼神说：“对不起了，九贤屈死在你们长江银行，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们不能走。我们会把你们当客人接待，别有逃跑的念头，在我们贾家村，一只鸡也别想跑出去。请你们务必配合一下。不好意思，把手机交出来，我们暂时帮你们保管。”
    钟山乔知道被当人质了，拉开架式，暗暗运力，准备发作。
    几个后生一涌而上，围住了钟山乔。
    高海龙用方言对贾大勇说：“老哥，你要讲良心，长江银行的领导好心好意带着医生专门来接贾行长的父母，你却要扣留他们。你想想，能这样做吗？贾家村自古是个仗义的村庄啊，怎么能这样，赶快放了他们。”
    “不关你的事，他们就是不能走，你要走就走吧，不要管闲事。”贾大力瞪了高海龙一眼。
    钟山乔愤怒地大声训斥：“有事可以商量，贾行长的死，医院已有诊断证明和死亡结论，属于心脏猝死。你不让我们走，能解决问题吗？把我们当人质，知道后果吗？这是法制国家，出了问题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除非你贾家村搬出了地球。”
    几个后生镇住了，往后退了几步。
    贾大勇吼叫起来：“别听他的，贾家村的人没有孬种！你们再不交出手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文一帆快速地分析了一下，知道他们要向温石支行提苛刻的要求了，为了施加压力，便采取了扣人质的伎俩。应该说留下来不会受到伤害，市分行也会采取措施。如若反抗，一则流血，二则酿成大案。于是，他对钟山乔说：“山乔，冷静一下，把手机给他们吧。”
    钟山乔看看对方的架式，知道是冲不出了。便听了文一帆的话，很不情愿地交出了手机。
    文一帆对高海龙说：“高经理，你走吧，不要陪我们。”
    贾大勇说：“他现在也不能走了，交出手机吧。”
    文一帆和高海龙也交出了手机。
    贾大勇嘿嘿一笑：“放心，不会伤害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几天吧，房间也干净，被褥是刚换的，电视机也有，后厅有个卫生间。到时有人给你们送饭，想吃什么就说。我还有事，不陪了。”说完，留下了两人看门，其他人跟着他匆匆而去。
    祖厅回归安静，文一帆看看四周，笑着对两人说：“不要着急，最多待两天，最近也辛苦了，正好休息一下。这个贾家村还算文明，没有把我们丢到柴房，这里条件还真不错，作为人质的生活条件，应该是高标准了。”
    钟山乔也笑着说：“妈的，影视剧的一些情节竟在我们身上体现了，刚才要是有人看见，还认为是拍电影呐。中午不知道什么伙食，刚才折腾一下，肚里真饿了，要有红烧肉就好。”
    高海龙被两位领导逗得笑了起来。为了给两位领导解闷，他讲起了贾家村的传奇故事。
    贾家村有史以来是捕鱼为生，为了湖泊水面的专属权，抢夺渔业资源，几百年来与湖对面的李庄纠纷不断，械斗不断。今天你捕鱼过了界，我抓人；明天你越界偷渔，我扣船。有时，失手出了人命，便会恶斗一场，死伤几个人才罢手。为了生存的需要，两个村庄的人，从小就习武，家家就有冷兵器，后来发展到有枪有炮。村里还有极严的铁规，不能与对方通婚。不能与对方交友。开战时每家都要去一男丁，自备武器，没有男人的，要出钱。战死的被封为烈士，子女由村里抚养成人，农忙时村里派人帮忙。伤残的由村里负责治疗费用，生活不能自理的，村里负责赡养，农田的活村里安排人。私自逃离村庄的，注销家谱，不得返乡。贾家村香火最旺的时候，有三百多烟。由于经常械斗，经常死人，再加上分摊的人头税费太重，而且一年比一年多，不少人家被迫逃离村庄，飘泊他乡。
    传说抗日战争后期，一艘日本小汽艇被贾家村击沉，缴获了一批武器。日本人来报复，攻了三天都没有攻进贾家村，后来因日本投降，日本人被迫退兵而去。解放后，政府收缴了双方的武器，划定了县界和湖界，成立了由双方政府人员组成的调解委员会，斗殴才慢慢停息了。现在两边已经通婚，可以自由来往。偶尔有些小纠纷，双方一协商就解决了。但是强悍的民风没有改，在富丰县，如遇有争吵或斗殴，一听说是贾家村的，大家都要让三分。
    文一帆和钟山乔听得津津有味。说了一会话，大家有点疲倦了，都闭上了眼睛养神。
    文一帆心里很不安，心想，尹力平一走就出大事，许佳新运气真不好。他估计面包车已经到了殡仪馆，贾家村闹事的人一定在面包车上。他们被当人质肯定是爆炸新闻，贾家村肯定是漫天要价，许佳新肯定忧心仲仲。他心里默默地说：许行长，千万不要管我们，切不要采取过激行动，要把握大局，要让贾九贤九泉之下心安。
第四十九章 人质风波（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北港那边的情况正如文一帆预料的一样，主持工作的许佳新面临严峻的考验。
    与贾九贤父母同车去北港的有十人，是以贾文谋、贾大勇和老铁为首的贾家村先遣队。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看见富丰的人来了，吊唁厅鞭炮骤起，哀乐飘绕，哭声一片。贾九贤父母在村里人搀扶下脚步踉跄地奔向灵堂，贾父大声地叫唤：“儿呀，为父的看你来了。你父母都在，你为什么要走，儿呀，你回来吧，让没有用的父亲去死吧。”贾母哭得几乎晕倒，大家急忙把他们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刘梅母子、贾九贤的妹妹穿着麻衣，跪在灵柩旁嚎啕大哭。
    贾文谋和贾大勇一行依次给贾九贤遗像嗑了个头，拜了拜，敬了香。然后，贾大勇突然大叫起来：“谁是温石支行的行长，给我站出来。”
    “我就是。”邓鹏飞镇定地向前走了几步媲。
    贾大勇冲上前，揪着邓鹏飞的领口，大声地质问：“一个鲜活的人交给了你，怎么就没了，是不是被人灭了口？是不是劳累死了？是不是误诊死了？你这个行长怎样当的，今天你要讲清楚，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
    温石支行的人急忙向前，拉开了贾大勇，护着邓鹏飞。老铁等人虚张声势地嚎叫着，咒骂着，威胁着，有几个人竟冲上前对温石支行的人动手动脚，欲想挑起事端。温石支行的人大怒，也一齐涌上前。毕竟温石支行的人多，贾大勇他们退缩了。但双方僵持着，都指责对方，贾家村的人破口大骂，言语凶狠，整个吊唁大厅就像捅了马蜂窝，乱成一片。
    这时，邓鹏飞异常冷静，对贾大勇说：“看来，你是贾行长的亲属吧，你叫上几个人，我们到房间里去商量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这样闹下去，双方都没有好处，你们是贾行长的亲属，我们是贾行长的同事和朋友，手掌手背都是肉，他肯定不希望我们同室操戈。”
    贾大勇心想，真不愧是行长，这几句话说得太好了，再闹下去还真不好意思。他看看贾文谋，贾文谋点点头。邓鹏飞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心想，原来这个人是幕后的。贾大勇对邓鹏飞说，“那好吧。”
    邓鹏飞叫上了洪道龙和柯志，贾大勇叫上了贾文谋和老铁，双方去了灵堂旁的侧房。
    大家落座后，邓鹏飞早就打好了腹稿，缓慢平静地介绍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并且提供了多个可以作证的人，出示了医院开出的医疗诊断书和死亡结论书。
    对于贾九贤的死亡情况，贾大勇等人无话可说了。但他们提出了以下要求：一、贾九贤父母年岁已高，没有生活能力，只有一个儿子，完全靠贾九贤赡养，温石支行要承担两位老人风烛残年的生活费用。两位老人，每人按每月一千元，按十年计算，共计二十四万元。二、贾九贤是因公殉职，长江银行应该授予他烈士称号，按国家规定发给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一次性工亡补助金，约三十八万元。三、贾九贤儿子正在上大学二年级，温石支行要承担三年学费和生活费，一年三万元，共计九万元。四、贾九贤儿子大学毕业后，长江银行要为其安排正式工作。总费用为七十万元。
    邓鹏飞心里骂了一句，想发死人财，真是无耻，这与抢劫没有什么区别。但表面上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大的数字，不但我作不了主，市分行也作不了主，肯定要请求省分行。说句心里话，你们再斟酌一下，提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目。”
    贾大勇声音又高了起来：“这仅是我们的意见，已经考虑了你们的难处。就是你们同意了，也不能算数，最后，我们还是要听死者家属的。如果你们作不了主，叫能作主的人来谈吧。我们之间不要浪费口舌了。哎，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是先礼后兵，今晚不答复我们，明天我们要来几百人。请你转告你们的领导。”说完，贾大勇等人便不辞而别，去了灵堂。
    去富丰的面包车回北港不久，许佳新知道了文一帆和钟山乔没有回来。许佳新把包谨中和马征武叫到了办公室，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当即，包谨话联系了富丰支行，高海龙也没有回富丰，然后他多次拨打文一帆和钟山乔的电话，一直是关机。包谨中紧张了，脸色苍白。许佳新估计文一帆他们很有可能被当人质了。他叫包谨中不要紧张，说暂时没有危险，对方会提条件的。马征武问要不要报警。许佳新说情况没有清楚以前暂时不要。许佳新想了一下，叫包谨中和马征武去殡仪馆一趟，找到贾九贤村庄上的人询问一下，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两人的下落。马征武带了两个经济民警，四人一起去了殡仪馆。
    邓鹏飞正准备去市分行，在殡仪馆门口碰到了马征武他们。马征武简要说了情况。邓鹏飞心里一紧，说：“我知道找谁，你们跟我来。”
    他们在另一间侧房里找到了贾大勇和贾文谋，他们正和刘梅和贾九贤的妹妹商量事情。看见几个穿警服的人走过来，贾大勇他们马上站了起来。
    邓鹏飞忍着怒火，温和地说：“这是我们行保卫部马部长和组织部包部长，他们有事要问你。”
    听说是长江银行的人，贾大勇放心了，爱理不理的样子说：“有事就快说，我没有时间，我们有几十个兄弟马上就要来了。”
    马征武和气地说：“我是马征武，请问你尊姓大名？”
    贾大勇冷冷地说：“我是贾大勇，九贤的堂哥。”
    “好，请你如实地告诉我，我们行今早前去接贾行长父母的两个领导在哪里？”
    “在我们村里，我们族长留下他们谈葬礼的有关事项。”
    “我能与他们通电话吗？”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可以联系嘛。”
    “联系不上，已关了机。”
    “那我也没有办法。”
    马征武沉下了脸，严肃地说：“贾大勇，你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吗？扣押人质是违法犯罪的，如果我们一直和他们联系不上，我们只有报警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后果。”
    贾大勇一楞，看看贾文谋。贾文谋说：“我叫贾文谋，也是九贤的堂哥。我可以用人格担保，他们在那里过得很好，明天就会回来。”
    “不行，我要与他们通话，”马征武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那好吧，我来联系看看，你们等等。”贾文谋说完，走出了吊唁厅，拿出了手机。
    贾大勇对邓鹏飞说：“晚上我们要来三十个人守灵，请邓行长安排晚饭和夜宵，夜里辛苦，还请买点香烟、方便面和水果吧。”
    邓鹏飞咬着牙齿说：“好吧。”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大家冷若冰霜，都不说话，静静地等着结果。
    好一会，贾文谋走了进来，把手机递给了马征武。
    马征武按下了免提，说：“喂，我是马征武，你是文处吗？”
    文一帆说：“我是文一帆，我和钟山乔和富丰支行的高海龙在一起。我们住在这里虽然不自由，但没有事，族长对我们还不错，比较优待，吃得好，也休息得好。这个祖厅比较大，可以来回散散步。很关心你们如何处理这件事，许行长还好吗？包处在你身边吧，你们要帮许行长挑挑担子。我这里的事，暂时不要管，你们处理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马处，感谢你的关心。请你叫包处听电话。”
    马征武从文一帆的讲话中听出了重要信息，族长，祖厅。他心中一喜。他把电话给了包谨中。
    包谨中心里在哭，装作轻松的样子说：“文处，你就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放心吧，我们会尽全力的。”
    “他们谈条件没有，你告诉邓行长，要慎重表态，一切事宜都要请示许行长，都要按政策办，达成的协议，要召开会议，形成决议，切切记住。”
    贾大勇快速地抢过手机，按了关机，“谈了这么久，也够了，又不是临终告别。现在放心了吧，叫你们头来谈判吧，早点谈好，他们就可以早点回家。”
    包谨中愠怒地看着贾大勇，苦笑地摆了摆头。
    “是不是说我不文明，对，请你原谅，我们是农民。”贾大勇冷笑地说。
    马征武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对包谨中他们说：“我们走吧。”大家走出了房间，上了车，去了北港市分行。
    许佳新主持召开了党委会，武德仁、全为民、董仕进、马征武和邓鹏飞列席了会议，包谨中记录。会议听取了马征武和邓鹏飞的汇报后，首先是研究要不要报警的问题。
    林启运说：“如果文一帆他们暂时安全，起居自由，我看暂时不要报警，免得闹得满城风雨。今天晚上去与贾家村的人谈一下，如果谈得好，他们明天就可以回来。如果谈不好，明天再谈，谈判嘛，没有那么利索，尤其是出了人命的事，更要慢慢地磨。”
    “明天一定要报警，时间长了怕生变，尤其是富丰县的贾家村，那里的人很野蛮。但也讲义气。”杨谦辉说。
    章必成说：“对方的条件是狮子大开口，估计他们考虑了谈判时互相退让的因素。现在是要研究我们能承受的底数。工会或人事上能说说政策吗？”
    全为民说：“我先说吧，申报烈士根本不符合条件，办工伤也不行，在温泉洗澡猝死，还要报工伤，弄得不好，全国都要通报，要成一级笑话。如果编点其他理由，纸包不住火，出了事谁负责任。我们工会是不会申报的。”
    包谨中说：“申报烈士门槛很高，因公殉职的英模很多都没有追认烈士。报工伤的话，也批不了。但工伤的待遇比一般死亡的待遇高多了。这里，我要具体说一下，让各位领导心里有数。如果按工伤，工伤的待遇有三块，一是丧葬补助金，按本省上年度职工平均工资六个月的标准发给。二是供养亲属抚恤金，父母亲每月的抚恤金，是本省上年度月平均工资的百分三十，总额不得超过死者本人工资。三是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按本省上年度职工平均工资四十八个月的标准发给。如果按照一般死亡，这三块就低得多。丧葬费只有二千多元，遗属生活困难补助费每人每月只有一百多元，一次性补助金是本人十二个月的工资。对方提出的要求太没有谱了，对其父母的生活补助算了两次，贾行长的爱人有工作，妹妹有工作，对儿子和对父母的补助全部要我们承担，不符合要求。”
    武德仁说：“贾行长虽然是死在温泉池里，但毕竟是为了接待客户，如果不能申报工伤，可不可以在内部按工伤的补助标准操作。如果把他视同一般员工的病死，也不太妥当。”
    董仕进说：“我很同情贾行长的家属，在费用的列支上只要符合财务制度就可以了。但要提醒一下，要考虑前后衔接的关系，避免出现这边补助一发，那边就有人来攀比。”
    许佳新说：“贾九贤同志的不幸逝世，我已向尹行长汇报。在生活补助上，尹行长的意见是，不违反规定，充分体现关心。听了大家的意见后，我谈点意见。明天我要去省分行开会，正好把这个问题向省行领导汇报一下。家里的工作由林行长主持，杨书记和马经理去一趟富丰，不管这边的谈判结果如何，都要想办法把文经理他们救出来，越快越好。章行长带全主席和包经理去和贾家村的人谈判，哦，叫滨湖支行的蓝行长也去吧，贾行长的爱人在滨湖支行工作。他们的条件我们不能完全接受，按工伤也不妥，对今后我们处理类似问题有后遗症。可以按正常的标准，适当提高生活补助，除社保那边按政策给的外，我们负责的补助费用控制在十万元以内。贾行长的儿子大学毕业安排工作的事，可以答应他们。今晚与他们见见面，了解一下他们的底线。争取明天处理好这个问题。今晚，各位行领导也去看看九贤，慰问一下家属吧。我从昨晚一直到上午都在那里，我就不去了，在家准备明天去省分行的事情。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都说可以，会议就结束了。
第五十章 紧急出动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晚上八时，三位行领导和参加谈判的人到了殡仪馆。
    脸色憔悴的邓鹏飞引导几位行领导给贾九贤上香，林启运第一个走上前，点燃三根香，双手捧香拜三拜，插香，双腿跪下，磕三个头，站立，低头合手拜三拜，然后与灵柩旁的家属一一握手，说着“节哀顺变”之类的话。杨谦辉和章必成按照林启运的程式先后完成了整个吊唁过程。在灵柩旁高声痛哭的家属和贾家村的人都注视着几位领导的举止，比较满意媲。
    林启运和杨谦辉离去后，在殡仪馆一个会议室里，章必成带着邓鹏飞、全为民、包谨中和蓝玉与贾大勇他们开始了首次交锋。贾九贤妹妹代表家属参加了谈判丫。
    贾家村那边的要求没有变化，死死咬定总费用为七十万元。
    章必成首先谈了对贾九贤的不幸逝世感到痛心，给予了他极高的评价。然后就经济补助问题，谈了长江银行的意见。第一，对于父母赡养费用的要求，只能执行国家规定，农村户口的，每人每月补助费为一百四十元，超过的部分长江银行无法出账。第二，对于申报烈士或工伤的要求，长江银行不能接受，理由是不符合条件，审批部门是绝对不会批准的。但可以追认市分行级行的荣誉称号，还会积极向上争取更高级别的荣誉称号。丧葬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只能按政策标准，丧葬费三千元，一次性补助金是本人十二个月的工资。供养亲属抚恤金在第一条已经提了，这一项重复了。第三，儿子上大学的费用，长江银行不能承担，贾行长的爱人在长江银行工作，有抚养儿子能力，再加上儿子已满十八岁。第四，考虑贾行长对长江行北港分行的贡献，丧葬期间一切费用均由单位承担。
    贾大勇进行了反驳，他说贾九贤为了长江银行的工作积劳成疾，又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就作不能定为烈士，也应该算因公殉职。如果算一般死亡，令人心寒，死人不得瞑目，一切都免谈。
    贾九贤的妹妹也认为长江银行不承担他侄子的学习生活费用不合理，她列举了刘梅每月工资一千多一点，在北港市基本生活费高，儿子在省城上大学花费也大，靠她一个人的工资远远不够。请章行长一定要考虑。
    贾文谋也发了言，他说尽管九贤是在泡澡中猝死，但也是邓行长安排他去陪客户的，他如果不去陪，也不会丢掉一条命，算工伤天经地义。就是劳动部门不批，你们也可以套这个标准。你们对九贤评价那么高，那都是空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就是看你们是不是诚心诚意。如果大家谈不拢，明天我们还要来几百人，还不是要花你们的钱，影响你们的工作，误工费你们也要出。一个这么大的银行，还靠这区区几十万块钱。
    第一次谈判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章必成有点急事要处理，叫全为民、邓鹏飞、包谨中和蓝玉继续去谈，在儿子上大学的费用上作了让步，答应学习期间每个月给予五百元补助，增加了一万八千元。贾家村那边除了不再坚持申报烈士外，其他的要求没有变，对长江银行的让步不感兴趣，而且态度很恶劣。第二次谈判又破裂了。
    下午四点多钟，章必成办公室里，章必成与全为民、包谨中和蓝玉又在商量谈判的事宜。大家各抒己见，争得很激烈。
    这时，章必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对大家说，“是邓鹏飞打来的。”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邓鹏飞焦急地说：“章行长，情况很紧急，贾家村又来了一百多人，有些人还带了棍棒，气势汹汹，无理取闹，要烟要矿泉水还要方便面，我们的人慢了一点就挨骂，大家很受委屈，都准备撒手回去了。听贾大勇说，如果今天还不答复他们的要求，明天他们就要来市分行找行领导。”
    章必成心里沉重起来，他镇定地说：“邓行长，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很委屈，但事已经到头上来了，一定要挺过去。告诉大家，再坚持一天，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我们正在研究，今天晚上我们会过去的，争取解决问题。你找一下刘梅，她毕竟是我们的员工，请她出面说说话，制止他们野蛮粗暴的行为。就这样吧，我正在开会，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章必成马上拨通了许佳新的手机，告诉了这里的紧急情况。
    许佳新说：“省分行同意到时可以安排他儿子工作，但在费用上不同意走工伤。既然情况这么紧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就往工伤上靠吧。章行长，你与林行长商量一下，我建议立即开个行长办公会，把这件事情研究个结果，形成决议。还有，请林行长今晚务必与市政法委联系，汇报我们的紧急情况，请求地方政府支持。”
    章必成放下电话，对大家说，“你们继续研究，我去一下林行长那里。”
    林启运听完章必成的情况介绍后，沉思了一下，然后说：“章行长，现在快下班了，政法委那边估计难联系上。这样吧，晚上我们兵分两路，你召集有关人员开一个行长办公会，我去找市政法委书记。你散会后，去殡仪馆，我在行里等你的消息，我们内外配合。如有紧急情况，需要我干什么，我会立即去办。一定要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我这里忙音，或无人接听，就打我司机的手机。”
    章必成匆匆地回了办公室，马上拨通武德仁的电话，叫他通知钱正廉、董仕进、汪和贵和梁文举，晚上七点在党委会议室参加行长办公会，不得请假。放下电话后，对全为民他们说：“你们三人晚上要参加会议。”
    杨谦辉和马征武上午到了富丰县支行，在该行胡行长的陪同下，拜访了县政法委唐书记。唐书记很重视，叫来了公安局赵局长。
    大家坐定后，杨谦辉介绍了基本情况。
    听完杨谦辉的情况介绍后，唐书记看了看公安局长，“赵局长，说说你的意见吧。”
    赵局长说：“好的，我先说一下吧。贾家村的部分村民法纪观念差，很容易冲动，而且该村地形复杂，白天去救人，可能会引发冲突。如果人质没有危险，我建议明早凌晨突击，这个时段，村民都睡了，一下子他们也集中不了，可以安全迅速地把人救出来。”
    马征武说：“我与文一帆昨天下午通了电话，他说虽然不自由，但没有事，吃得好，也休息得好，祖厅也比较大，可以来回散散步。我认为今天不会出问题，殡仪馆那里还正在谈判。”
    唐书记说：“那就好。赵局长，今晚的行动，要把那个族长拘留起来，借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村民的法制观念。”他转头对杨谦辉说：“杨书记，我们要开个会，好好研究部署一下今晚的行动，你先回银行休息，晚上等我们的通知。哦，千万要保密，否则你的人就不安全了。”
    杨谦辉说：“那就谢谢两位领导。唐书记，赵局长，今晚能不能大家在一起吃顿便饭。”
    唐书记笑着说：“下次吧，晚上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跟你们银行放贷款一样的，要走很多程序。”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谦辉一行和他们握了握手，告辞离去。
    2
    晚上，下起了大雨，长江行北港市分行党委会议室一片静寂。
    见人到齐了，章必成忧心忡忡地说：“同志们，贾九贤的死，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在对家属的补助上，对方漫天要价，我们虽然作了让步，他们仍是坚持工伤待遇，补助金额达七十万元。两次谈判都破裂了。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今晚谈不好，明天，贾家村两百多人就要来冲击市分行，据说他们部分人还带了棍棒。林行长现在已经去找市委领导了。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下一步怎么办？”
    包谨中带头发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看对方的架式，我们作点小让步是谈不拢的。在这危急关头，不得不走一大步。我同意昨天武主任说的，在内部执行工伤标准。”
    董仕进说：“我认为这样不太妥当，退步太多，给人的感觉就是要闹，就是要施加压力。不能开这个先河，以后我们再碰到类似问题怎么办？对那些胡搅蛮缠，趁火打劫的人，一定不能示弱。”
    有人轻声附和。
    “我不同意董处的观点，”蓝玉有点激动地说：“我是一个基层的行长，第一次列席市分行的行长办公会，本没有资格表态，但我还是要说几句。我在温石县人民医院太平间看到贾行长盖着白布的遗体，看见刘梅撕心裂肺的哭声，看见刘梅和她儿子跪在灵柩旁那无助的眼神，看见贾行长父母老泪纵横的疾呼，我当时心如刀绞。人的一生就这样短暂，生命就这样脆弱。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演员，有在台上时间长一点的，也有跑龙套的，我不知道我在台上还能演多长时间的戏。我感到以往的固执认真和对同事的求全责备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应该。这两天，我也看到了另一面，几个行领导沉重的压力，文处他们当了人质，凶吉莫测，温石支行的同事在殡仪馆备受煎熬，工作也大受影响，贾家村两百多人借机在灵堂里吃吃喝喝，为所欲为。这一切，让我心急如焚。说心里话，贾行长是支行安排陪客户的，已经陪了好几天，因为太忙，忘了吃降压药，猝死在温泉池里。如果是在会议室，或是在车上死的呢，申报工伤应该没有问题。在温泉池或在会议室或在车上接待客户，出发点和目的都是一样，作为我们内部，应该一视同仁，应该是因公殉职，应该视同工伤。否则，今后谁还尽责尽力去营销客户。为了迅速了结这件事，避免引起更大的事件，也让贾行长在九泉之下安息，我同意包处的意见。如果还瞻前顾后，过份地考虑原则问题，必会出大事。”
    蓝玉一席话相当精彩，震惊和感染了全场，章必成也不得不佩服。接下来发言的人都动了感情，一致同意蓝玉的观点。
    大家按工伤标准计算，丧葬补助金六千元，供养亲属抚恤金，父母每人每月三百六十元，按十年计算为八万六千四百元，一次性工亡补助金五万七千六百元，儿子上学补助费一万八千元，全部补助费合计约为一十七万元。如果加安葬费用和吊唁期间的一切费用约六万余元，总费用二十三万元左右。对方开始提出的七十万元，因为父母的赡养费算了两次，实际是四十六万元。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让步，最后总会妥协一下，大家认为这个数字应该差不多了。
    这时，邓鹏飞来电话，章必成打开了免提。
    邓鹏飞说下午找了刘梅，向她摊了牌，她制止了贾家村的胡闹。邓鹏飞劝大家今晚不要去，那边的人正在火头上，去了可能回不来。邓鹏飞还说对方人太多，用钱跟流水一样，他支行的人已经筋疲力尽，文处等人还被扣押在受苦，请求市分行早点决断。邓鹏飞声嘶力竭，语气凄楚。
    这时，窗外电闪雷鸣，冬天的雷打得人心发怵，狂风凄厉地叫着，夹带着骤雨，一阵阵地扑向窗子，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啪啪直响，就像机枪的扫射声音。大家感到寒气逼人。
    全场一片沉默，大家心里像压了块铅那么沉重，胆小的则感到胸闷气短，心里发冷。
    有人说：“今晚天气太恶劣了，能不能明天白天去。”
    有人说：“邓行长叫我们今晚不要去，有他的道理，听说贾家村的人很野蛮，人身安全第一。”
    有人说：“要去，我们多带点人去，最好跟当地派出所联系一下，请他们派人一同去。”
    章必成阴沉着脸说：“文处长他们还在关押着，在那里度日如年，盼着我们及早解决问题，也就是盼我们早点救他们。你们忍心吗？今晚一定要去！谁愿意跟我去？”章必成眼光四周一扫。
    蓝玉不假思索地说：“我去！”
    包谨中连忙说：“我去！”
    全为民说：“我也去。”
    接下来，大家都说去，都带着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神态。
    章必成脸上舒展了，郑重缓慢地说：“这样吧，我和全主席，蓝行长，董处长、包处长和汪主任，再安排两个保卫干部进吊唁大厅，其他人由武主任负责，在殡仪馆门前随时待命，都不能关闭手机。武主任和我们半小时联系一次，如果半小时一直联系不上，不要擅自入内，迅速报警。现在九点，就这样，行动吧。”
    街上空寂无人，地面到处积水。一部帕萨特，一部十八座的丰田，钻进了滂沱的大雨中，向着漆黑一团的郊外急速地驶去。
第五十一章 殡仪馆胜利大逃亡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他们已经关押了两天一晚了。
    高海龙开始焦躁起来，晚上都不想吃饭了，从下午起就一直想着逃跑，拿着纸，画着逃跑路线图。钟山乔在一边看着，不时提点建议。高海龙的越狱行动计划是，晚上看守只有一人，凌晨四点，由高海龙假装肚子痛，等看守一开门，大家一涌而上，放倒他，捆绑起来，口里塞上毛巾，然后拿着他的手电筒，向后山跑去，只要跑上公路，拦上过往的车辆就脱险了。如公路没有车，就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到天亮就有救了媲。
    钟山乔认为计划不周密，百分之九十要失败。他提了几个问题，一是贾家村家家都养了狗，只要一只狗叫起来，全村的狗都会叫，他们便会发现，很快就会把我们抓获。二是看守如没有手电筒，又下大雨，外面漆黑一团，方向都辨别不了，路更看不见，逃走几乎不可能。三是如果看守不开门，而是去叫人，当场就会露馅。越狱失败的后果是，我们的好日子过完了，十有七八会五花大绑，要开始受苦丫。
    听了钟山乔的分析，高海龙一下子泄了气，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文一帆一直在考虑北港那边的谈判情况，通过分析，感到有点不妙，肯定是贾家村这边狮子大开口，市分行答应的补助离他们要求差得太远，僵在那里。心想，要是这样，市分行应该报警，来救我们，我昨天已明明白白说关在祖厅，不可能没听清楚。要是来救，肯定是富丰县的公安干警，是不是考虑白天容易暴露，今晚行动。但外面在下大雨，会来吗？
    他把他们两人叫了过来，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下。两人兴奋起来，钟山乔说：“今晚下雨是奇袭的最好时机，对方会麻痹大意，要是来，可能是凌晨四点左右。”高海龙说：“下半夜我们轮流值班，一定要发出信号。”文一帆说：“好吧，我们休息吧，下半夜我值第一班，到两点，山乔到四点，海龙到六点。”
    殡仪馆这边谈判又破裂了。
    长江银行作出了很大的让步，充分考虑了刘梅一家的实际困难，基本满足了对方的条件，刘梅和贾九贤的妹妹再没有说什么。但贾大勇坚决不同意，认为一次性工亡补助太少，贾九贤儿子的学习生活费太少，又提出了贾家村二百多人的误工费问题。双方经过几番交锋后，仍未达成协议。
    章必成唇焦口燥，知道今晚无法谈下去了，心想，只要文一帆他们脱险，这边就断粮草，拖他几天，贾家村的人便会离去，这样，形势才会逆转。章必成对贾大勇说：“你们不但不作出让步，还要加码，今晚是谈不下去了。你们再考虑一下，我们明天再谈吧。”说完，带着长江行谈判人员离去。
    刚走到大门，就听一声暴喝：“长江银行的人都不准离开，把他们拦下！”一群人一拥而上，立即把大门挡住。北港分行两个经济民警欲把他们挤开，遭到了一阵拳打脚踢，在瘆人的狂叫声中，贾家村的人全部涌了过来。章必成等人只有退了回去。
    全为民找到贾大勇，气愤地说：“你们还讲不讲理，赶快放我们走，否则我们就报警了。”
    贾大勇阴阴地说：“我们的人已经躺在棺材里了，谁不讲理！贾九贤不是你们的同事和朋友嘛，今晚你们有责任为他守灵，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报警就报吧，我不拦你。”
    这时，只见几个人凶巴巴地架着两个愤怒挣扎的经济民警强按在灵柩前，有人在大喊，“让他们跪着赎罪，让他们陪葬！”有人在狂叫，“揍死他们这帮没有良心的畜牲！”
    整个灵堂沸腾起来了，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在巴黎断头台看处决犯人时那种兴奋和狂热。
    章必成在侧屋找到刘梅，口气严厉地说：“刘梅，这样闹下去，受害的是你，贾行长的葬礼也无法办下去，考虑生命安全，我们将全部撤走。法律将会制裁这些暴徒！你如果明白我的意思，赶快去制止他们的违法行为。”
    刘梅醒悟过来，立刻跑到大厅，凄厉地喊叫：“求求你们，你们别再闹了，再闹，我就走了。赶快把他们放啦！”
    瞬间，全场静了下来。
    刘梅推开贾家村的人，扶起两个经警，看着扯乱的头发，撕破的衣服，她流着眼泪说：“你们受苦了，我代表九贤向你们陪礼！”说完，扑通一下跪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经警扶起了她，说：“大嫂，我们理解，不怪你，请你节哀。”
    这个情景让人揪心和感动，有人流了眼泪。全场刹时间一片死寂，随即，大家默然地慢慢散开了。
    这场闹剧结束后，大厅归于平静。贾家村的人又开始开心地抽着烟，喝着矿泉水，一堆堆的玩麻将和打扑克牌，有的在吃方便面。
    殡仪馆外，武德仁去了趟附近的派出所，介绍了身份和情况，找到了所长，请求派出所出警。正好所长也接到了指令，要求对在殡仪馆的长江银行的人进行保护。于是，该所长派了两名警察，开着警车去了殡仪馆。
    武德仁半小时与包谨中联系一次，第四次时，包谨中叫赶快报警。这时，也听见吊唁大厅一片喧哗。武德仁立即告诉了两名警察。
    两名警察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向大厅走去。看见门前有人守着，便吆喝着：“怎么回事？”警觉地走进了大厅，当看到长江银行的人时，问道：“有事吗？”包谨中走向前说：“我们是长江银行的，他们不准我们离开。”警察厉声地说：“谁有这个权力，跟我们走。”这时，贾家村的人又围了过来，骂声一片，两个警察围在人群中不得脱身，衣领也开了，帽子也掉了。有人说：“放警察出去，银行的人不能走。”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两名警察无奈，只有悻悻地退出了大厅。
    看见警察回来了，武德仁问：“我们的人有事吗？”一名警察说：“没事，但不准出来。你别急，我们来打电话。”
    得知长江分行谈判人员被困殡仪馆，派出所警察解救未果后，市公安局已调集了人马，准备清晨前往殡仪馆救人。
    章必成他们在大厅溜达。
    章必成对身边的包谨中说：“我在那个角上，把他们悄悄地叫过来。”
    一会，大家装作闲逛，走到了一起。
    章必成带着笑脸，假装看那边打麻将的人，轻声地说：“今晚警察如不采取行动，明早我们想办法脱身。明天吃早饭时是殡仪馆最乱的时候，有参加追悼会的，有送葬的灵车，我们趁机全部撤走。到时候大家看见我出去了，便分开出去，行动要迅速，装作去吃饭的样子。现在互相转告，一个都不能拉下。汪主任凌晨的时候给武主任发短信，叫他把车子停好，发动车子。蓝行长再去刘梅那里坐坐，给她做做工作，她刚才表现不错，看来漫天要价跟她没有关系，只要她肯配合我们，事情就好办多了。好吧，大家散开。”
    蓝玉去了刘梅休息的侧房里，正好只有她们姑嫂两人，她们有礼貌地给蓝玉让了座。于是，蓝玉便讲了经济补助的事，介绍了市分行的研究情况和大家的同情心，在补助上，远远地超出了政策规定的数额，现在不可能再让步了。提醒刘梅她们要适可而止，不要被贾家村的人当枪使了。如果太过份了，是要吃亏的。刘梅答应明天与贾大勇他们谈谈。
    大厅里又有一阵***动。董仕进他们要出去方便，被拦了下来，他们抗议。守门的老铁诡笑地说，“老二不争气，就拉在矿泉水瓶里吧。”他们忍了一下，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找贾大勇交涉。贾大勇正在打麻将，刚胡了盘大牌，心情很好，对老铁说，“放他们去，派人跟着他们。”
    2
    晚上十二点，富丰县公安局。
    去贾家村的人已经集结好，有五十多人，有特警，有公安干警，月湖乡管政法的副乡长，村委会的书记也在，赵局长带队。赵局长宣布了行动任务，周密地作了部署后，大家便出发了。杨谦辉的车在最后面。
    这时，雨虽然小了，但路上不好走，特别是进了村级公路，路更难走，凌晨三点钟才到贾家村附近。大家下了车，兵分两路，一路由副乡长带路，去祖厅营救文一帆他们；一路由村书记带路直奔族长家里。
    村里的狗狂叫了起来，但贾家村已经是座空城，青壮年都去了北港，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加上下雨，村民没有惊醒，村庄仍是沉睡状态。
    因为下大雨，守祖厅的人回家睡觉去了。营救文一帆这一组悄悄地向祖厅靠近。正在值班的钟山乔凭着军人的警觉，听见满村狗的狂吠及不寻常脚步声，知道有救了，他赶紧叫醒了文一帆他们，三人一齐拥靠窗户，这时，便听见马征武轻声的叫喊声。文一帆兴奋地说，“我们在这里。”
    特警撬开了门锁，杨谦辉他们快步走了进来。杨谦辉用颤抖的声音连声叫道：“文处，我们来了，你们没事吧？”文一帆三人连忙跑出了房间，双方情不自禁地拥抱握手，大家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那一组也很快地解决了战斗。村书记找理由叫开了族长家门，族长被轻易地擒拿，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两个小组很快就会合了。族长被铐着押了过来，他狠狠地对警察说：“算你们运气好，如果我们的人没去北港，肯定叫你们有来无回。”族长看见文一帆后，露出了哀求的眼神，大声地说：“文处长，我把你们当客人，好酒好肉款待，没有把你们当人质。请你们一定帮我作证呀。”一个警察推了他一下，喝道：“不是说有来无回吗，闭上你的嘴，有话留到公安局去说，老实点，不准叫喊！”
    大家很快地撤出了贾家村。上车后，大家回头看去，贾家村灯火一片，嘈杂的人声中夹带着哭声和喊声，犬声大作，还听见一阵阵急骤的敲锣声。
    凌晨四点多，贾大勇和贾文谋得知人质被解救和族长被抓的消息。
    两人像掉入冰窖，心里凉透了。贾大勇要贾文谋拿主意。贾文谋想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地说：“明早，我带一部分人先回去，根据情况研究对策。你留下继续谈判，作点让步吧，早点把这里的事了结。这个消息暂时要保密，避免乱了军心。”贾大勇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说：“只有这样了。你要尽快把族长救出来。保密已不可能，他们也会接到消息的。”
    早晨七点钟，殡仪馆食堂已开饭。贾家村的人陆陆续续地去了食堂，守门的人也撤了。有些好心的贾家村的人也叫长江银行的人去吃早餐。
    章必成使了个眼色，带着蓝玉和包谨中走出了大厅，其他人早就在注意章必成，随后，大家三三两两，随便说着话，装作很自然的样子，也陆续朝门外走去。
    这时，殡仪馆院子里，有不少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到处是车，也有新来的灵车，礼炮声和鞭炮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借此机会，长江银行的人迅速上了各自的车，已经发动车子的司机迅速挂档，踩油门加速，车子急速地离开殡仪馆。脱险后，章必成给林启运打电话，告诉他，大家已全部撤离殡仪馆。林启运也说了一个好消息，文一帆他们今天凌晨被富丰县公安局解救出来了。大家一片欢呼。随后，林启运马上告诉了市公安局。公安局随即取消了行动。
    章必成他们到达市分行时，许佳新和林启运带着部分中层干部在大门外迎接。大家去了餐厅，桌上已摆好了牛奶、豆浆、面包、蛋糕和鸡蛋之类的早餐。一个晚上，大家憔悴了很多，尤其是温石支行的人更像逃难的饥民。
    许佳新看着大家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痛不已，想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心里又沉重起来。
    章必成比较乐观，他叫许佳新不要担心，贾家村的人马上会撤走的。理由是，殡仪馆那边断了粮草，吃喝拉撒已没人买单了，他们呆不下去的。富丰那边抓了他们的族长，树倒猢狲散，军心动摇，贾大勇和贾文谋自身难保，因为他们也是这次绑架扣押人质的主谋，肯定没有心思管谈判的事了。上午，那边会主动请求谈判的，肯定没有贾家村的人在谈判桌上。
    许佳新认为章必成分析得有道理，心里才轻松一点。
    吃过早饭后，几个领导在一起碰头，迅速达成了共识。一是向市政法委报告，要求制止贾家村的人抬尸进城闹事。二是通知殡仪馆，从现在起长江分行不负责任何费用了，一切事宜由死者家属负责。三是谈判仍由章必成负责，邓鹏飞、全为民、蓝玉和包谨中参加，在补助金额上不再作让步了。
    果不出章必成所料，贾家村的人全部回富丰了，刘梅委托自己的弟弟前来请求商谈。于是，在市分行党委会议会进行了最后一次谈判，对方只有刘梅姐弟、小姑子夫妻参加，很顺利地达成了协议。
    后来，贾九贤因公殉职的事情，被整理成一篇报告文学式的事迹材料，在总行报纸上发表。死亡原因是在工作岗位上因过度疲劳猝死。市分行追认贾九贤为优秀共chan党员和先进工作者，省分行追授贾九贤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两级行发给家属慰问金合计三万元。
第五十二章 地下暗流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和钟山乔回行后，成了英雄人物，大家都上门慰问，女的送鲜花，男的请吃饭。刚回来时那消瘦憔悴的落难样子，几天就还了原。
    在行领导的关心下，文一帆回家调养了几天。文一帆讲了当人质的经历，叶之萍胆战心惊，文静吓得往叶之萍怀里钻。第二天去父亲家，文一帆叫叶之萍母女俩不要提这件事。听说哥哥回来了，文一远和文一娴他们也过来了媲。
    吃过饭，大家在客厅落座后，文致学对文一帆说：“一帆，你到北港也快两年了，总是这样跑也不是办法。现在也该考虑之萍母女去北港的事了。丫”
    文一帆说：“我托了别人出面，那个行长一直没有松口。爸，你就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我一人呆在北港也没有意思。”
    文一远说：“哥呀，要调嫂子过去，是要花血本的呀。我单位上一个人想调北港，托了不少人，活动了两年都不起作用，后来送了大礼，没多久就调去了。“
    文一娴也说：”二哥说得对，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大哥，你也要学灵活点。嫂子调去后，我们在北港就有个家了，大家以后就可以经常去北港玩玩。“
    周末，范树华听说当人质的文一帆回了宁溪，便叫上也回了家的廖海涛和洪少君作陪，在宁溪宾馆为他压惊。文一帆建议多叫几个人，于是增加了曹晓希、许泽翔、杨莉和张虹。
    刚刚坐定，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文一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贾九贤之死引发的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的故事。大家听得很入迷。文一帆还说当人质是个苦差事，尽管只两天一晚，又有三个人，关押的地方又大，又好酒好肉款待，但精神上接近崩溃，从第二天下午起，三人思维都有点不正常了。如果是一个人关在狭小的地方，心理素质不特别好的，不活活地憋死，也要发神经病。文一帆说两天时间，他体重下降了八斤。
    曹晓希看看大腹便便的廖海涛和洪少君说：“既然减肥效果那么好，建议你们也去当当人质。”
    洪少君开玩笑地说：“你把这两个美女借给我，男女搭配，不惧空虚。我们可以去试一试。”
    曹晓希拍拍脑门说：“一心听文处讲故事了，忘记了介绍来宾。这位是县库区办的张虹，这位是敝行的杨莉，都是办公室副主任，张虹是廖主任的，我无法支配。杨莉你可以借去用一下，但不要用坏了，否则我们这位许行长会有意见的，因为是他的秘书。哦，还有一位要介绍一下，这位是县检察院范副检察长。”
    文一帆愕然，然后笑了笑：“难怪今天请客，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们，要罚酒。老范，什么时候高升了？”
    范树华轻描淡写地说：“前个把月时间，检察院要个懂法律的，就把我选去了。不就是平调嘛，算不上喜事，不是领导做工作，我还不愿去呐。诸位，今后你们有什么冤屈，或有当官的欺负两位姑娘，只要有证据，我帮你们出气伸冤。”范树华开着玩笑，装作一付行侠仗义的样子。
    张虹立即就回应：“报告范检，那个希希行长刚才***扰了我，还要把我送给别人练减肥。请你帮我伸冤。”
    杨莉也装作委屈的样子说：“报告范检，你们的王检前些天要我做他的干女儿，还摸了我的手，说我皮肤好细嫩，一摸一把水。我看他是想吃我的豆腐，你要替我作主。”
    范树华搞得哭笑不得，一脸狼狈相。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这顿饭，文一帆和范树华成了主攻对象，喝了不少的酒。张虹和杨莉特别活跃，与洪少君和廖海涛喝了最新式的交杯酒。范树华也要喝，两位女士不同意，说你是检察官，要注意形象。范树华鼻子都气歪了，责成曹晓希对她们进行价值观的教育，不能嫌贫爱富。
    这顿饭，曹晓希叫许泽翔去买了单。
    文一帆回宁溪后，叶之萍天天晚上都要与他行那鱼水之欢，但满意率是结婚以来的最低点。他一想起封铃，那个“小弟弟”要不就开闸放水，要不就罢工，弄得叶之萍总不得满足，就像口渴想喝水，刚喝两口杯子里就没水那种感觉。她要重新来，他总力不从心。她想，是不是男人受了恐吓，下面的东西也吓坏了。她便去菜场买了一些狗鞭、牛鞭之类的东西给他吃。文一帆也苦恼极了，拼命地吃。自从吃了这些东西，感觉到能力强了一点，个别时候还特别能战斗。看到有点效果，叶之萍才放心了。
    尹力平学习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文一帆陪他去公墓陵园。
    在贾九贤的墓前，尹力平烧香拜祭了一下，看着墓碑，深思了很久，然后含着眼泪地说：“九贤，是我好心害了你，苦了你一家。你为北港行立下了大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放心安息吧，你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文一帆经过上次那场风波，冲淡了对贾九贤的思念。他感觉到整个机关和温石支行都有同感，很少有人追思贾九贤了。听了尹力平的话，他又想起了贾九贤营销KP的谋略和感人事迹，不禁伤感起来，在他墓前也行了礼。
    王雄波最近心情很不好。上次文一帆和钱正廉曲江之行的真相大白，什么干部年度考核，就是冲着他去的。前几天市分行开支行行长会，尹力平单独找了他谈话，虽然态度很和善，但一听就是诫勉谈话，知道了上次民zhu测评自己不胜任的票很多。王雄波又惊又怒，把怨恨迁怒在文一帆身上，认为是他作了手脚。心里狠狠地说，不要认为你少年得志，走着瞧吧。
    王雄波在市分行有几个朋友，有些是老乡，有些是互相帮过忙的哥们，有些人欠他的人情。他开始走向文一帆的对立面，有心地在寻找文一帆的软肋，随时准备反击。
    王雄波也怕东窗事发，开始实施笼络人心，化解矛盾的补救措施了。尊重其他行领导，善待中层干部，热情接待来访员工，重视员工福利，走访老领导，看望住院人员，亲自吊唁去世的老干部及员工家属，在费用的开支上也放宽了很多。市分行来人，不管是谁，他都要热情地看望一下，陪着吃一顿饭。
    2
    周一，尹力平把文一帆叫到了办公室，对他说：“今年的市分行党委民zhu生活会到现在都没有开，其他行早就开过了。我想星期五开掉算了，到十二月便没有时间。刚才我给省人事处刘处长打了电话，他同意了，他说这次顺便确定我行的后备干部。唉，后备干部原来只要我们推荐就可以，现在也要走民zhu推荐程序了。上午开党委民zhu生活会，下午搞后备干部民zhu推荐，支行行长和部门主要负责人参加民zhu推荐。这两件事，你准备一下。领导班子述职报告，我个人述职报告和述廉报告，就麻烦你亲自动笔。”
    回办公室后，文一帆写了个简明扼要的通知，发给了包谨中邮箱，叫他通知各位行领导。随后，他把钟山乔叫了过来，向他布置了向机关各部门和各支行发出征求意见函、组织一次机关员工代表参加的座谈会等会前准备工作，并要求将汇总意见和建议写一个书面材料。随后，他给周颖菲打了一个电话，叫她通知支行行长和市分行机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参加周五下午的后备干部民zhu推荐会。
    党委民zhu生活会每年召开一次。会上，要集中查找领导班子存在的主要问题，分析原因，提出整改措施。班子成员要在自我剖析、查找不足、自我批评的基础上，互相谈心，表明诚意，沟通思想，交换意见。上级行党组织要派人参加。
    这几天，行领导都在找人写述职报告和述廉报告，有叫办公室秘书写的，有叫分管部门的人写的，也有自己写个提纲，叫别人去充实的。
    尹力平逐个找其他行领导谈心，事先透露了自己对每个班子成员的建议和希望。大家也事先向他汇报自己对班子工作的意见或建议。接着，班子成员之间也开始谈心，把交换意见的内容互相交了底。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不事先沟通，搞得不好会出问题。文一帆记得，去年他参加一个支行的民zhu生活会，先副职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大家都没有提意见和建议，最后行长发言，提了一个副职的意见。副职不服，马上就反击，提了行长不少的意见。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内容上，大家都煞费苦心，就像一般的病用药，用剂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要比较平和。所以一般都是谈个性太强，脾气急躁，追求完美，思想保守，工作方法简单，创新能力不强，不重视学习，下基层调查研究不够等问题。
    周五上午，省分行燕副行长、沈斯山和人事处组织科长林海来参加北港党委民zhu生活会。会议由尹力平主持，燕副行长谈了来意和要求，沈斯山说了选拔市分行后备干部的程序，文一帆汇报了民zhu征求意见的情况。然后，从尹力平开始，大家都在念述职报告和述廉报告。接下来，大家心平气和地开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接下来，燕副行长对这次党委民zhu生活会进行了评价，对北港市分行的工作提出了要求，这个工作要求有一部分是省分行党委事先商定的，有一部分是燕副行长的观点。最后，尹力平代表市分行领导班子表示感谢，并作了简单的表态。一年一度的党委民zhu生活会就结束了。
    吃过中饭后，尹力平亲自送燕副行长去宾馆休息。沈斯山和林海准备北港市分行处级后备干部的测评推荐工作。依据四十五周岁以下、本科文凭、正科干部，中级职称等硬性条件，在北港市分行科级干部的花名册上筛选，确定了十五个候选人的名单，然后交给了文一帆去打印民zhu测评推荐表。
    下午三点钟，尹力平主持了民zhu推荐会。尹力平提了对组织负责，对本人负责之类的要求后，沈斯山谈了建立后备干部库的重要意义和基本条件，林海就民zhu测评推荐表进行了讲解，要求先评价后推荐，推荐的人必须是称职的，否则为无效票；只能推荐五人，多推为无效票。民zhu推荐很快就结束了。沈斯山和林海收拢票后，两人在招待所房间里进行了秘密统计。下班前，沈斯山仅向尹力平通报了统计结果。吃过晚饭后，燕副行长一行便回了省城。
    晚上，沈斯山给文一帆打电话，说他民zhu测评推荐排列第四，不称职的评价有五票，如没有特殊情况，进库应该没有问题，沈斯山还表示了祝贺。
    文一帆有点纳闷，自己做人一向低调，为人也不差，怎么有那么多对立面。就说是裁员撤点，大家也不应该打他不称职。是尹力平偏爱自己引起妒嫉，也不可能有五票。这里应该有其他原因，人心叵测，看来不可不防。
    北港市分行后备干部名单公示后，一封反映文一帆有重大问题的举报信到了省分行监察室。举报信反映文一帆在潇水县支行任副行长期间，由他审批，二〇〇〇年五月九日向洪源珍珠养殖公司发放的存单质押贷款五百万元，无存单质押，严重违反了信贷管理制度。接到举报信的次日，省分行监察室直接去了潇水县支行进行调查。
    省分行监察室去潇水的第二天，尹力平才知道这个消息。他立即将这一情况告诉了文一帆。文一帆感到莫名其妙，立即否认，认为这是蓄意陷害。尹力平叫他马上去潇水县支行，向省分行监察室解释清楚。
    文一帆心急火燎地去了潇水县支行。
    文一帆在路上给欧阳茂生打了电话。欧阳茂生说有这回事，但跟你没关系，还说省分行监察室的人已经回去了。你到潇水后再详谈。
    在欧阳茂生办公室里，欧阳茂生笑眯眯地给恼怒的文一帆沏了杯好茶，说道：“别生气了，好事多磨。不过把这件事栽到你头上，是冲着你这个后备干部来的，说明你得罪人了。这件事有点复杂，唉，你没事，我的日子不好过了。”
    潇水县支行二〇〇〇年五月九日向洪源珍珠养殖公司发放的存单质押贷款五百万元，贷款到期日是二〇〇一年五月六日。这笔贷款是由兴隆建筑公司存入其他银行定期一年的六百万元的存单质押的。当时，办了正规的质押手续。这笔贷款是文一帆审批的。贷款到期后，由于工作疏忽，没有用存单偿还贷款。逾期三个月后，客户经理才发现贷款没还，那天喝了点酒，竟怀疑当时没有存单质押，因为这笔贷款不是他手里办的，原来的客户经理已办了内退。以讹传讹，消息一下就传出去了。欧阳茂生急了，马上派人调查，发现存单被抽走了。二〇〇一年六月二十日，兴隆建筑公司的出纳来银行办业务，问质押存单保管员，那份存单还在不在。保管员说在。那位出纳说质押期已过了一个多月，贷款肯定还了，你把它还给我吧。保管员看见存单质押期确实过了一个多月，当时还说那位出纳记性好，叫她签个字，便把存单还给了她。
    欧阳茂生垂头丧气地说：“这笔贷款已经收了回来。本来已没事了，现在倒好，歪打正着，害你不成，把我也害了。客户经理跑不掉，营业部主任跑不掉，有价证券保管员跑不掉，我更跑不掉。如果给个纪律处分，潇水今年的工作不就黄了。”
    文一帆说：“举报信是不是潇水的人写的？”
    “不会。你在潇水的口碑很好，又没有挡谁的路。”欧阳茂生一口否认。
    “挡谁的路？”欧阳茂生一句话提醒了他，他喝了口茶，心里在推测，百思不得其解。
    欧阳茂生说：“你走了一年多，还没有单独来过，今天不要走了，和兄弟们在一起聚聚。”
    “好哇，我也有这个想法。”文一帆从思绪中醒了过来。
    欧阳茂生打了个电话，叫办公室下通知，支行领导班子成员，正副经理，营业所主任晚上六时在聚庆楼为文处长洗尘。
    按照文一帆的建议，晚上四桌饭，摆在了大厅里，济济一堂，热热闹闹。看见文一帆，大家兴高采烈，好像离别多年的故友重逢，有着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敬不完的酒。文一帆看着在一起工作三年的同事，想到市分行一年多的酸甜苦辣，百感交集。他借酒抚伤，借酒浇愁，借酒会友，借酒抒怀，与大家开怀畅饮，喝得尽兴，结果酩酊大醉。
第五十三章 雪花的快乐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到了十二月，人力资源部组织编写的《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已付梓，三十套题库也已完成封存。为了答谢参加编辑的所有人员，人力资源部在办公室的支持下，在“蓝色海岸“租了一个小厅，举办了一场party。周颖菲受钟山乔暗示，也请了封铃、田秋敏、肖丽红和张玲，谢凤儿正好来北港办事，便碰上了这次盛宴。出乎意料的是，尹力平带着全体班子成员也参加了这次活动。
    大厅的布置是由贺之俊和周颖菲精心策划的。上面有一个小讲台，大厅两边都摆着长条桌，铺着洁白的台布，台面摆放着西点和果盘，洋酒和干红葡萄酒、饮料和奶汁，高脚玻璃杯特别多，集束地放在桌上。大厅中间留了一块很大的活动场所，可以跳舞，也可以表演节目。贺之俊还请来了一个电声乐队，据他说是他的同学组建的，来免费助兴媲。
    在《迎宾曲》的音乐声中，尹力平登上了小讲台，发表了热情的讲话，他说：“进了这个被青春活力包围的场所，我感到我也年轻了，我感到生活还是那样的精彩。圣诞节和元旦即将来临，我提前祝福你们，年轻的朋友们，工作更美好，生活更美丽!丫“
    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尹力平继续说：“今天，你们文处给我讲了这个晚会，我很支持，叫办公室全力安排好。但没有考虑参加。下午我和其他行领导谈到这件事，他们都想来，尤其是我们年轻的章行长。于是，我们就不请自到。看来，真是不虚此行。这段时间来，人力资源部在人事制度的改革中一马当先，你们的文处和钟处经受住了两天人质的考验，你们编写的题库大功告成。我代表市分行党委感谢你们！最后，祝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尹力平走下讲台后，音乐大起，封铃上台激情演唱了美国的圣诞歌曲《铃儿响叮当》。台下，服务生托着酒盘，走到领导身边。领导们取了酒，笑吟吟地互相碰着杯，说着话。许佳新听着封铃唱歌，赞叹道，“这个封教授还真是多才多艺。我们长江行有几个这样的人该多好。”杨谦辉开着玩笑说：“许行长心怡了，但你要注意，我估计她是带刺的玫瑰。”其他几位领导都笑了起来。
    文一帆他们在桌上取了已调好的洋酒或干红，互相敬着。文一帆走到桑雪婷、邱泊然和樊学儒身边，一一碰了杯，笑容满面地说着感谢的话。钟山乔带着谢凤儿来到行领导身边，介绍了谢凤儿的传奇故事，并说她快成人力资源部的媳妇了。看见这样秀美的姑娘，领导们眼睛都亮了起来，说华文修娶了她，肯定会幸福美满。张玲自告奋勇地上前去敬尹力平他们的酒，领导都很高兴，说下次组织旅游还会找她。文一帆领着桑雪婷、邱泊然和樊学儒来到行领导身边，尹力平对其他领导说，这次编写题库他们是主力军，干得很辛苦，也很漂亮。尹力平主动举起杯敬了他们的酒。文一帆还带着包谨中和钟山乔答谢在场的各位宾客。姑娘们和小伙子们也主动来敬文一帆等三位领导的酒，预祝圣诞、元旦快乐。
    封铃唱完后，章必成上台唱了一首姜育恒的《远飞的心》，赢来了满堂喝彩。接下来，章小雨，谷欣兰，田秋敏、肖丽红、冯哲贤和贺之俊依次上台唱歌，一直没有冷场。
    流动敬酒的程序结束后，大家便坐了下来，有听歌的，有跳舞的，有聊天的，也有吃得喝得不停的。由于这次女宾比较多，有些姑娘也想借此机会接近领导，轮番地陪着领导跳舞，领导们乐此不疲。
    谢凤儿一直很兴奋，一会拉着文一帆跳舞，一会凑着与钟山乔说话。钟山乔搂着肖丽红跳舞，不管什么音乐节奏，他们都是走着慢步，肖丽红脸带桃花，似乎在人高马大的钟山乔怀里睡觉。桑雪婷和封铃一直饶有兴趣在聊着哲学、文学和女人美容。
    一曲终了，文一帆走上台，全场静了下来。他笑着说：“今天的宾客中，有一位清纯的姑娘来自叠峰县美丽的灵山。她大学毕业后，回乡创业，创办了灵山凤公司，现在腰缠万贯了。在尹行长的撮合下，她与华文修在灵山那个仙境里结下了情缘。哎哎，尹行长，你别不承认，不是你安排我们去灵山，华文修八辈子也追不到山里的金凤凰。”
    台下一阵掌声和喝彩声。尹力平也哈哈大笑起来。
    文一帆接着说：“她，就是谢凤儿！凤儿擅长诗词歌赋，她和华文修相识相爱，靠得是以诗搭桥，以诗传情。我提议，下面请谢凤儿和华文修来段配乐诗朗诵吧。”
    台下一阵掌声和附和声。
    华文修和谢凤儿商量了一下，又和乐队商量了一下，然后，两人走上台。华文修鞠了个躬，带着感情地说：“今晚，在这么高档的地方，与朋友们吃着西餐，喝着洋酒，载歌载舞，尤其是和各位行领导欢聚一堂，这是我和凤儿最快乐和最幸福的日子，我们将永远不会忘记。马上就是圣诞了，我们就朗诵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吧。”
    在《和兰花在一起》的背景音乐中，两人手牵手走到讲台中间，进入了表演的状态。
    （华文修）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谢凤儿）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华文修）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谢凤儿）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合）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华文修一开口，大家就被拉进了漫天的雪花里。谢凤儿的朗诵，深深地牵动了大家的心。在那优美的电子乐伴奏中，大家在静静地欣赏，仿佛进入了那雪花飞舞、诗情画意的意境。
    两人行了个大礼，掌声经久不息。
    尹力平说：“文处，下次总行有什么诗朗诵比赛，叫他们去参加，肯定会拿奖。噢，听说你的歌唱得好，能不能也给我们展示一下。”
    其他行领导也附和着，大家都鼓起掌来。
    文一帆唱了一首黎明的《堆积情感》：
    我用所有时间来堆积对你的思念/只因为你曾对我说爱我/别让时间冲淡我们真实的情感/虽然相隔遥远两地之间/尽管多少风雨我依然在这里/等待你给我的消息想你/虽然你已远在他乡拥有自己理想/我用深情期待你的归期/堆积所有的情感与关怀/托付夜星飘向你身旁/痴心的等候没有怨尤/你将是我唯一的爱/尽管多少风雨我依然在这里/等待你给我的消息想你
    大家边听边用手掌打着节拍，全场一片共鸣。
    文一帆唱完后，尹力平带头鼓掌，并对其他领导说：“人力资源部真是人才济济。唉，年轻真好，我们下辈子呀，在年轻的时候，真要好好地享受享受生活。”
    几位行领导都感叹着，然后统一向大家告别，一起离去。
    行领导走后，大家无拘无束，玩得很尽兴，一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2
    文一帆正在看人力资源部今年的工作总结，包谨中走了进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文一帆对面。
    文一帆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有事吗？”
    包谨中说：“文处呀，有两件事汇报一下。第一件，全市劳资年报集中并表工作已经结束，按老规旧章，要给劳资员意思一下，去年你刚来，他们不敢提。今年熟了，他们说你平易近人，都伸手要了，有的说还要把去年的补上。你看怎么办？”
    文一帆笑着说：“补给他们吧，劳资员也比较辛苦。按原来的标准，你去想办法。”
    包谨中接着说：“第二件事，原来为员工办退休的程序是，我们把退休人员的档案和表格送交省分行审定，然后由省分行统一去省社保局办理。今年改为各市分行自己去省社保局办理。这样，问题就出来了。我们有一部分档案被省社保局退了回来，原因是，有的是档案涂改或缺失资料，有的是工龄前后不一致。如果让退休人员自己去补充资料，又成了一个问题，我们又脱不了干系。再说，储蓄合同工马上也要和我们一样进入省级养老保险统筹，牵涉到很多具体问题，到时候也要过省社保这一关。”
    文一帆说：“社保部门对待这些问题，是不是铁板一块？”
    “应该不是，”包谨中说：“听宋枫霞说，同去办理退休手续的，有些行很快就通过了。她问了他们，他们说熟人好办事。宋枫霞多次要我们去拜访他们，因为一直忙，所以没去。我们的退休人员由于参加工作早，档案里面的材料都比较复杂，少点东西，改点东西也不是个别现象，早些时候档案管理没有现在正规，不规范的情况肯定会有。那些国有企业的工人档案管理肯定还不如我们，他们照样能审查通过。”
    文一帆想了一下，然后说：“这是件大事。这样吧，你明后天去趟豫都，带宋枫霞去，哦，把贺之俊带上吧，这个小伙子比较机灵，有一定的社交能力，以后就让他协助宋枫霞吧。到了豫都，先到处里看看沈处长，再去找傅雨婷科长，请她牵牵线。包处呀，与社保部门一定要搞好关系，想办法把他们邀请过来玩一下。”
    谢凤儿来北港时，给文一帆带来好几块烟熏的野味，有野猪、黄麂和兔子，还有野鸡。文一帆出面，谢凤儿免费住在市分行招待所。这几天，谢凤儿在华文修的陪同下，到了几家大酒店，凭着两人的执着和乖巧，拿到了几份订单，在野鸡的销路上填补了在北港市的空白。两人还到了几家有点档次的乡土菜馆作了调查，得出了结论：上档次的餐馆官员食客多，有特色的餐馆富人食客多，性价比高的餐馆平民食客多。尤其是晚上和周末，大一点的酒店都是宾客满座，生意火爆。两人也了解了一下不同地理位置的店面租金。经过考察，谢凤儿对在北港市开酒店充满信心，说回去就和父亲商量具体事项，再去找许风行长借点贷款，估计一百多万元就可以开张了。在房间里，谢凤儿越想越高兴，搂着华文修亲了又亲。
    华文修也很高兴，说：“凤儿，这样下去，离登记的日子就不远了，我也熬到头了。”
    “不行，要等我的酒店在北港市正式开张，”谢凤儿说，“我什么都白白给你了，你该满足了，还熬什么？结婚不就是履行手续吗。文处不也一直在外面工作，按你说，他不要熬死。我不能作为一个山里的女孩嫁给你，我要以一个在北港创业的女老板的身份嫁给你。”
    “哎，你这丫头说话要算数哟，不要耍滑头，你父母可以作证。”华文修扳着她的肩膀说：“傻姑娘，我跟文处不一样，我是刚学会吃草的小兔子，嘴贪，有饥饿感。他可是吃草多年的兔子爸爸，早已吃饱了。”说完，把谢凤儿放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她使劲推开他，气喘吁吁地说：“这是白天，又是你们上班的地方，你吃了豹子胆。不行不行，晚上吧。”
    这时，华文修的手机响了。一听，是钟山乔找他。
    谢凤儿说：“你看看，差点出事吧。快去上班呀。我今天累了，想歇歇。”
    华文修在她嘴上响响地亲了一下，然后离去。
    肖丽红在钟山乔办公室里，两人有说有笑。华文修进来后，与肖丽红打了声招呼。肖丽红连忙站起来，帮华文修倒了杯水。
    华文修诧异地看看肖丽红，说了声谢谢，诡秘地笑了笑。
    钟山乔笑着说：“文修，肖主任的女儿已报名参加市里的诗朗诵大赛。她想请你帮她女儿辅导一下。你就帮帮她吧。”
    华文修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呀。但我不能保证获奖。时间嘛，周末或者晚上，要来的话，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肖丽红很高兴，说：“那就谢谢文修老师了。耽误了你休息，我一定补偿。”
    “这是钟处交待的工作，是我的职责，肖主任，你就不要再提什么补偿了。如果你女儿得了奖，我就可以办培训班了。到时候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呐。”
    钟山乔听了很高兴。肖丽红更是欢喜。
    包谨中从豫都来电话，告诉文一帆，在沈处长的帮助下，省行几个科长出面，邀了社保局几个领导和有关科员在外面吃了饭，还给他们包了个小红包。饭钱是省分行结账的，红包是我们包的。社保局的人很高兴，爽快地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定了这个周末，周六上午来，周日下午回。我们派车子接送。包谨中还说贺之俊确实不错，一餐酒就与社保局的人交上了朋友，他们都很喜欢他。文一帆很高兴，夸奖事情办得漂亮。
    文一帆把钟山乔叫了过来，商量这次接待任务。
    钟山乔想了想，然后说：“周六上午派车去接，可能要十一点半左右回北港。中午找一个好的酒店用餐，然后入住档次高一点的宾馆，下午参观船山的藏兵洞，在当地土菜馆吃晚饭。晚上回宾馆入住。男士去洗浴，女士去美容，如果有小孩便安排他们看电影。周日早上在宾馆吃自助餐，上午去登山，可以考虑平缓风景好的涧云峡，中午到“浓情乡醇”用餐，然后到“仙池温泉”泡澡。下午四时回豫都。”
    “很不错，就这样，”文一帆说，“北港条件好的只有‘蓝色海岸’，吃住就安排在那里吧。这个行程安排就交给你了。”
    “好吧，我马上去落实。”钟山乔爽快地应允，立即起身离去。
第五十四章 人事工作也要客户经理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文一帆几次与大河银行的穆行长联系，请求拜见，都被他借故推辞。最后，在尹力平的出面下，穆行长才答应见面。
    一天晚上，文一帆提着烟酒，带着红包去了穆行长家里媲。
    穆行长一人在家。又让座，又泡茶，倒是很客气丫。
    两人坐定后，穆行长问了一下长江银行的业务经营情况，还问了人事制度改革的情况，很不理解长江银行大量裁员和大肆撤并网点。文一帆耐心地一一作答。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正题。穆行长主动地提起叶之萍的进城问题，说有几个人找过他，还说尹力平也说过好几次，遗憾的是，大河银行北港城区编制已经超得一塌胡涂，最近确实没有办法解决。他说要进城的人太多了，解决夫妻分居和子女进城读书现在都不能算理由了，如果有专长，城区行又缺这样的人，那还算一个理由。文一帆问能不能以借用的方式帮帮忙。穆行长说现在不可能，省分行明文禁止，原来借调到城区工作的人都全部清退回原单位了。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文一帆观颜察色，知道再坐下去不合适了，便起身告辞，放下了烟酒和红包。穆行长没有吭声，客气地把文一帆送到了房门口。
    第二天，文一帆上班不久，穆行长的司机提着两个盒子来到文一帆办公室，说是穆行长给的。司机走后，文一帆仔细看了一下，五粮液换成了茅台，中华换成了玉溪，红包原封没动。文一帆叹服，这个穆行长还是有套拒礼的办法，既不当场跌你的面子，还把退礼改成了回礼。
    半个小时后，穆行长来了电话，说本应该去拜访，因为临时有点急事，只有叫司机小聂代表他登门致谢。文一帆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文一帆放下电话后，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没戏了。心想，这是一次失败的营销，策划上有大问题，看来，搞人事工作也有必要去学学市场营销。
    下班后，文一帆因心里烦躁，没有去食堂吃饭，呆在办公室想着今天不愉快的事。实在饿得不行了，便在附近的小餐馆里点了一份蛋炒饭。他吃完后，想想电脑里还有几个材料没看，又回了办公室。
    这天下午，叶之萍带着文静搭了便车到了北港，直接去了家里。她本想给文一帆一个惊喜，没有告诉他。见文一帆不在家，只有拨他的手机。
    文一帆得知叶之萍到了北港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封铃，然后删除手机里前些日子与封铃对发的信息。第二件事就是赶紧回家，这几天心里还真想叶之萍，他很高兴，但也有点担心，叶之萍搞突然袭击，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总不是范树华他们说漏了嘴吧。
    封铃是个聪明睿智，个性冷傲，坚强和有理智的人，她尽管与文一帆有大学时期的浪漫史，有前段时间的肌肤之亲，但没有与文一帆进一步发展下去的念头，只是在痛苦的时候想有一个知心的男人在身边为她抚平心里的创伤。她曾经爱过文一帆，但只是一种情感冲动的爱。封铃的爱中有一种居高临下和驾驭掌控的成份，文一帆表面性格温和，但骨子里也有一种傲气和倔强。通过一段时间的亲密接触，封铃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不适应这种婚姻，文一帆大学毕业的那年，两人平和地分了手。封铃这次婚变，在极度的痛苦中，文一帆给了她生活的信心，把她从苦海中捞了上来，使她恢复了生活的信心，对文一帆的爱又复活了。于是，她有时萌发怪怪的念头，但想到文一帆的温馨家庭，想到两人的性格差异，她尽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让两人的亲密关系继续发展下去，冷静地守住最后的道德底线。上次参加文一帆他们的party，她有意没有去接近他，一直和桑雪婷在一起，party结束后便径直回了家。
    接到文一帆的电话后，她平静地开着玩笑：“我们的路边爱情故事已结束了，我已在策划和实施我的未来，放心吧，不会再打搅你了。快回家吧，去履行你的职责，继续当你的好丈夫吧。”
    文一帆到家后，叶之萍正准备煮面条。
    文一帆说，“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辛苦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文静马上接着话说：“我也说等爸爸回来，我们去餐馆吃，妈妈不同意。”
    文一帆亲了一下文静的脸说：“还是我女儿聪明，知道心疼妈妈。”
    叶之萍说：“这个孩子从小就奢侈，长大肯定是个花钱的大王。”
    文一帆说：“女孩子嘛，本来就要富养。”
    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酒茶楼，文一帆点了两份“鱼香肉丝”煲仔饭，两份牛排，三瓶可乐。服务生首先上了三杯柠檬水。
    叶之萍问：“你吃了？”
    文一帆说：“刚吃过。你们是坐什么车来的，怎么这样晚？”
    叶之萍笑着说：“北港调了个人到我们那里当副行长，今天下午，他主动问我去不去北港。我是临时决定的，还要等文静放学，所以这么晚才到。今后我就可以坐他的车来北港了，你不回家我就来。”
    文一帆说：“你来北港，要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要是我下乡去了，不就扑空了吗。”
    叶之萍说：“反正我有家里钥匙，你在不在家都不要紧。”
    文一帆听叶之萍开口家里闭口家里，心里酸酸的，脸上一片愁云。他怕叶之萍察觉，马上笑着说：“我不在家，你少了重要的生活乐趣，静静也不好玩。”
    叶之萍笑着骂道：“无聊！那是你。”
    “静静，晚上想干什么？”文一帆回头看着文静。
    “看电影。我又得了双百分。”文静不假思索地说。
    文一帆说：“我的静静运气好，明天爸爸带你去旅游，到北港最好玩的地方去。”他转过身对叶之萍说：“这个周末，我们要接待省社保局的客人，日程安排得比较丰富。明天你和静静一起去，好好享受一下。”
    叶之萍母女高兴极了。
    这时，服务生陆续上了煲仔饭、牛排和可乐。
    文静拿着刀叉手忙脚乱，不知如何下手。
    文一帆笑着说：“我这个乡下的宝贝女儿傻眼了。来，爸爸教你，我们先吃牛排。左手叉，右手刀。”他示范了一下。
    文静笑了，“爸爸，外国人都是这样吃饭吗？真好玩。”
    “吃西餐是很有讲究的，刀叉不能乱放，吃东西和喝汤时嘴里不能发出响声，汤热了不能用嘴吹，面包要掰成小块吃，吃鸡腿不用手拿着吃，吃鱼要一边一边吃完，用餐时不能打嗝。不喜欢吃的东西要堆放在盘子一边。还有很多规矩，我就不一一说了。静静以后去外国读书就知道了。”文一帆一边帮文静切牛排，一边解说。
    叶之萍有点饿了，煲仔饭和牛排扫得干干净净。文静吃完牛排后，只吃了半碗煲仔饭，剩下的文一帆吃了。
    吃过后，三人打的，去了电影院。
    晚上，文一帆专心致志地打理自己的一亩三分水田，从整地、育苗、插秧、除草、施肥、灌排水到收割，一丝不苟，累得满身大汗，直喘粗气。叶之萍飘飘欲仙，骨酥腿软，香汗淋漓，全身像散了架，十分满足和惬意。心想，这家伙如此雄猛阳刚，一定是上次吃的东西还在起作用。
    2
    第二天清晨，包谨中和贺之俊跟车去了豫都。省社保局来了两个局长，三名科员，还有两个小孩。北港这边陪同的有文一帆、包谨中、钟山乔、宋枫霞、冯哲贤、贺之俊，还有叶之萍母女。
    在“蓝色海岸”一个豪华大包厢里，包谨中介绍了双方的人员。社保局一位局长姓梅，是位女性，一位局长姓涂。三名科员中，叫小毛的是位小伙子，小孙和小金是美女。
    大家一一握手后，文一帆便介绍了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客气地征求两位局长的意见。两位局长连声说好，三位科员也很满意。
    两位穿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小姐帮大家上了酒或饮料后，文一帆便举起了杯：“省社保局的领导和朋友，今天能来北港度周末，我们很高兴，就怕接待不周。长江银行与社保局一直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因为我们市分行一级与省社保局过去没有直接的工作关系，所以接触不多。今天，我们有幸能结识各位领导和朋友，是我们的缘份。我代表北港市分行人力资源部，用这杯酒给大家接风，祝大家这个周末玩得开心，也祝我们两家合作愉快，更希望得到你们的关照和支持。”
    梅局长也举起了酒杯，高兴地说：“由于身体的原因，我很久没喝白酒了，为感谢文处长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主动倒了一杯白酒。自从养老保险社会化统筹以来，长江银行的工作我们是很满意的。工作嘛，只要大家互相支持，就熟了，就是朋友了。今年，省长江行把养老保险统筹工作化整为零，虽然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但我们乐意，我们又结识了新朋友。今后我们的工作如有不周到之处，请多多理解和体谅。在不违反政策的前提下，我们一定搞好服务。”
    接下来，大家通过互相敬酒又加深了印象。然后，文一帆和两位副经理专门陪着两位局长说话，有时也互相喝着酒。贺之俊和冯哲贤频频出击，与社保局的帅哥和美女喝开了。两位美女也豪爽，缠着贺之俊不放，非要二对一比个高低。冯哲贤和小毛在一边乐着。宋枫霞照顾着两个小客人，同时陪着叶之萍说着话，也夸文静长得漂亮。文静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房间和这么大的桌子，好奇地睁大眼睛东张西望，有时听着大人讲话。
    吃过饭后，钟山乔说下午去藏兵洞，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中午就不休息了。叫大家去房间准备一下，到大厅集中。
    在车上，涂局长对包谨中说，“这个酒店很好，赶得上豫都的档次。”包谨中说：“这个酒店是四星级，北港最好的。”涂局长客气地说：“没有必要住这么好的酒店，对不起，叫你们破费了。”包谨中说：“没什么，应该的。”
    由于正是午睡时间，加上中午又喝了点酒，大家说了一会话，都闭上了眼睛，车里一片安静。
    藏兵洞，据说是日本人发现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位抗日战争时期的日本兵旧地重访，讲述日本投降那年，他的部队在洞里躲了几天。根据他的回忆，有关部门派人找到了这个洞。后经考古的人研究，元朝末年，两位农民起义领袖为争天下，率兵青洋湖大战时，在这个洞里藏过兵。因此，这个洞便取名为藏兵洞。
    藏兵洞洞长三千米。洞口宽敞明亮，曾举办过一些有影响的文体活动。洞内深邃宽阔，钟乳倒悬，石笋擎天，暗河幽深，流水潺潺，终年不竭。洞内还有一千米水洞，波光倒影，清澈见底，乘舟畅游，别有一番情趣。
    大家在藏兵洞玩了两个小时，便在附近的农民家的土菜馆吃了晚饭，也许是饿了，满桌的菜吃得精光。两个局长连声称赞，这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多年没吃了，味道真好。
    晚上，男人由钟山乔带着，去了洗浴中心。女士由宋枫霞带到女子生活馆去了。孩子们由贺之俊带去看电影了。
    第二天早上，尹力平过来陪社保局的两个局长吃了自助餐。两个局长非常高兴。吃过早餐后，贺之俊他们帮社保局的客人退了房间，把行旅放到了车上。送给客人的一大堆北港的土特产随即也装上了车。
    大家上车后，钟山乔说：“今天我们有两个行程安排，一是去涧云峡。涧云峡有绚丽神奇的自然风光，集雄、险、奇、秀于一体，是一座地质变化、生物进化、自然造化的综合大观园，还有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与摩崖石刻，文化底蕴深邃丰厚。中午在“浓情乡醇”用餐。那里有独特的珍美佳肴，叫你一品难忘。二是吃过饭后，我们去“仙池温泉”消除一下这两天的疲劳。“
    钟山乔话音刚落，大家回应了热烈的掌声。
    上午的登山虽然平缓的地方比较多，但陡峭的地方风景好，大家还是坚持把整个景点都看了。半天下来，大家都出了汗，几个女士累得够呛。文静和其他两个小朋友，蹦蹦跳跳，兴高采烈，一路领先，反倒说一点都不累。
    “浓情乡醇”是一个福建圆楼建筑式的酒店，四周一圈二层楼的房子是酒店，圆圈中间是一块很大面积的空地，是客人休闲的地方，有小桥流水，有健身器材，有鲜花绿地，还摆放了一组组白色塑料的桌椅供人休息。“浓情乡醇”是有权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出入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商贾老板。在这里吃饭，吃品味，吃档次。
    大家吃过饭后，便迫不急待去了“仙池温泉”。包谨中和宋枫霞陪着两位局长在泡澡，文一帆、叶之萍和钟山乔去了游泳馆，几个年轻人带着孩子们去高台滑水、冲浪和飘流。
    完成了整个行程后，文一帆他们便和省社保局的客人握手告别，通过两天的接触，大家似乎有了感情，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两个局长与文一帆握了两次手，真诚邀请文一帆他们去豫都走走。包谨中和贺之俊还是陪着他们去了豫都。
    客人走后，文一帆给邓鹏飞打了电话，叫他派车送他们回北港。邓鹏飞正好这个周末没回家，听说叶之萍来了，非要他们去温石，并马上派了两部车子过来。在温石吃过晚饭后，一部车送叶之萍母女去宁溪，一部车送文一帆他们回北港。
    眼看就到了年底，文一帆找包谨中和钟山乔商量惯例的事情。省城有关单位，北港市一些单位的重要部门都要去拜访一下，一则感谢这些单位和部门一年来的工作支持，二则融洽融洽感情，把良好的关系保持下去。
    钟山乔说：“省社保局今年就算了，他们刚刚来过。”
    包谨中意味深长地说：“桥归桥，路归路，意义不一样，不能省呀。”
    文一帆笑了笑，感叹地说：“社会发展了，人事组织工作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时代也结束了，再不是香馍馍，也要四处求人了。那些利益攸关的部门，都是黄金客户，哪家都不能轻视哟。我们要转变观念，在部里培养几个像贺之俊、冯哲贤这样的客户经理。哦，社保局还是拜访一下吧。”
    三人都很有感触地谈了现在做人事工作的难处和社交关系的重要性，分析了部里年轻人的特点，对哪些人适合搞营销排了一下队。
第五十五章 罗清琦酒后吐真言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刚过元旦，沈斯山交给了文一帆一项紧急任务，必须一周完成。
    近期，省分行准备启动县支行机关机构改革，在决策前，急需搞一次县支行现状情况的调研。因为时间太紧，省分行一时抽不出力量，人事处长刘清要求找一个市分行来完成这个任务。沈斯山建议交给北港市分行。刘清完全同意媲。
    于是，沈斯山给文一帆打了电话，提了调研工作的主要内容和调研报告的指导思想。文一帆问能不能提供一个范本。沈斯山说没有。文一帆问还有什么要求。沈斯山说报告要高质量，要实事求是，要有超前意识，要有利于业务经营。文一帆说试试看吧。沈斯山说全省县级支行机构改革的决策取决于你这个调研材料丫。
    文一帆顿时感到压力很大，知道沈斯山把任务押到他头上的用意。他给尹力平汇报后，尹力平只说了一句，你不要辜负省分行的期望。他想了一下，调配两个助手，一个是任达智，一个是曲江的罗清琦。一个熟悉文章结构，有一定写作功底，一个掌握基层情况，善于分析问题。调查单位按不同类型确定三个支行，一个城区的滨湖支行，一个岭南县支行，一个富丰县支行。他给王雄波打电话，要求借人，被他一口拒绝，并且说得很难听。文一帆无奈，只有向尹力平求助。尹力平在电话里骂了王雄飞一句，想闹独立了。过了一会，尹力平告诉文一帆，你借吧。他吃错了药。
    正当文一帆带着任达智和罗清琦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的时候，人力资源部又面临一次人员变动。杨美琳要辞职，跟随获得一笔遗产的丈夫迁往外省。宋枫霞爱人荣升省城某厅担任要职，宋枫霞调往省城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两人的手续正在办理中，急着要求付移交。文一帆在电话里给包谨中交待了一下，贺之俊接宋枫霞的业务，姜仲东接杨美琳的业务。并强调具体细节一定要交付清楚，不明白的要问清楚，在她们走以前，所有问题都要弄得明明白白。
    文一帆三人分工很清晰，文一帆负责最后撰写，任达智负责基本数据、运行情况和存在问题的起草，罗清琦负责分析问题和工作建议的关键部分。每到一个支行，白天三件事，一是听听行领导的意见，二是召开有关人员座谈会，三是统计有关数据。晚上三件事，一梳理，二碰头，三整理。一天一个行，效果也比较明显，到了第三天，初稿已成型。还有几天时间，他们去了温石，文一帆要邓鹏飞找个环境安静的地方，来完成调研材料的修改审定工作。
    邓鹏飞把他们带到一个新开的山庄，叫“摸云居”。“摸云居”在云雾山南麓半山腰，一色红色调的仿古建筑，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景色优美。邓鹏飞吃了中饭就下山了，留下洪道龙专门负责服务。
    送走邓鹏飞后，文一帆对任达智和罗清琦说，“这两天，由我来捏总，后天我们再集中讨论。你们也辛苦了，叫道龙陪着你们在山里转转，好好休整一下，想吃什么就跟道龙说。但有一条，不要下山。”
    两人一听很高兴，连呼文处万岁。
    文一帆笑着去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工作了。
    文一帆加班加点，拼命往前赶，第二天下午，一份标准格式的调研报告出来了。报告分为北港市分行县级支行机关部门现状，现行机制运行情况，存在的问题及成因，内设机构改革的思路四个部分。对第四部分，他不太满意，认为还是比较保守，舍不得打破那些坛坛罐罐。他边思考，边踱步到房间的阳台上，看见任达智他们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悠然自得地晒太阳。他笑了笑，关门下楼，走了过去。
    看见文一帆后，几个人站了起来，给他让座。文一帆连忙叫大家都坐下。
    文一帆说：“这两天休息得好吗？”
    任达智说：“文处，我们很好，可能都长肉了。看见你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和老罗真有点心疼，但能力有限，又帮不上忙。”
    罗清琦说：“文处，我们真佩服你的毅力和精力，做事为人真要好好向你学习。你闭关结束了？肯定妙笔生花。”
    “在你们的原创上，初稿倒是形成了。但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对今后支行部门的设立上，想放开思路，但总想不好，你们有什么好点子吗？清琦在支行机关多年，帮我献上一计吧，”
    “文处，按照分工，我给了你一个粗东西，交了帐。说心里话，在工作建议上，中规中矩，没有很大的突破，主要是带有私心，我是支行的员工，不能作茧自缚啊。领导想听我的意见，看出来是对我提交的那些建议不太满意。如果领导决心下重药，我就放一炮吧。”罗清琦直率地说：“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琢磨，支行机关虽然分了前后台，其实都是后台，接触客户的，搞市场营销的人都在网点。机关前台的人，包括客户经理，他们的职责还是管理、检查和指导，还是上传下达，还是下计划和抓统计，没有营销任务，没有业绩考核。而且这几年上级行总要求充实前台，搞得那么多人窝在那里没事做。还有清收，又有几个人去认真工作，要不都不下去，要不一起去，还说人多力量大。你看人家几家银行的资产公司收贷款，一个人管一个市，不是也收得好好的吗。”
    罗清琦看见文一帆在认真听，便接着说，“上级行不是倡导小机关大基层嘛，我建议，干脆把客户部放到营业部去，取消管理职能，专门搞市场营销，清收也放下去。把营业部升格为副科级单位，由副行长兼主任，设三个副主任，一个管柜面零售业务，一个管客户业务，一个管清收业务。三块业务也可以设三个组来管理，副主任兼组长。这样，支行机关可以减少很多编制，成为小而精的管理机构，没有前台，都是职能管理部门。”
    任达智也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在支行机关改革中，我认为，要强力激活机关员工的危机感。要重起炉灶，撤销所有部门，所有人员待岗，机关实行差额定编，先选聘部门领导，再对一般员工实行竞聘上岗，通过业务测试等程序来确定岗位，我们正好编了复习书，借此掀起一个学业务的高chao。落聘的员工分配到营业网点工作，如果本行超编，可以尝试跨行工作，或走内退和自谋职业这条路。”
    洪道龙担心地说：“如果缩减了部门，不成了僧多粥少，我们这些人不又要竞聘抢位子？”
    任达智说：“是这样的。”
    文一帆听了他们两人的一席话，大脑被激活了，尤其是罗清琦的建议，令他思路豁然开朗。他高兴地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你们这一炮放得好，把我被堵塞的经络打通了。谢谢！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道龙，晚上准备点好酒。”。
    洪道龙说：“好呐。文处，人事监察部经理这个岗位就不要竞聘了，我们都是你的子弟兵，贴心呐。”
    文一帆笑了起来。
    罗清琦高兴地说：“我早就想和文处交个酒友，今晚总算有机会了。”
    文一帆的情绪调动了大家兴趣，大家便聊起了喝酒的话题。
    任达智讲了人力资源部在云雾山斗酒诗的故事。
    罗清琦说不好玩，太高雅了。他说：“我来讲了一个故事吧，说某行有个副股长，有酒瘾，但没酒量，总是出洋相。一天中午与几个同事在一起喝酒，醉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上班时间过了很久，他还在那里呼噜打得震天响。这个办公室，还有一个女的。那女人皱着眉头，十分无奈。副股长好不容易停了呼噜，女人正在高兴时，不料副股长抹了抹口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要去小便。他晃晃悠悠走到壁柜处，认为是卫生间的隔断门，拉开柜门，解开裤带，对着壁柜里喷射过去。好家伙，足足有一分多钟。完毕后，看看满地的尿，自言自语地说，水池又漏水了。摇摇头，又径直睡觉去了，一会，呼噜又大作。那个女的仓惶地逃了出去，大声地惊叫着，股长在办公室拉尿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洪道龙讲了一个故事，“说某人喝多了酒，走出酒店，看见一部110的警车，他拉开门就要上去。警察喝止，问他要干什么。他瞪着眼睛说，我要打的回家，你嚷嚷什么，不就是一公里十块钱嘛，虽然被你宰了，但老子付得起。”
    大家嘻嘻哈哈，又笑了好久。
    2
    晚上，文一帆他们开怀畅饮。四人酒量都大，你来我往，喝得豪气冲天。几巡下去，任达智首先败下了阵，急急忙忙去了卫生间。接下来洪道龙也挂了免战牌。文一帆和罗清琦还在酣战，结果文一帆认了输，罗清琦才罢手。文一帆提议出去走走，罗清琦马上响应，洪道龙和任达智说醉了走不动，回房间休息去了。
    文一帆和罗清琦走出了大门。虽然外面有点寒冷，但两人满肚都是酒精，感到清爽舒坦。
    罗清琦结结巴巴地说：“文处，我老罗虽然在底层，一个平民百姓，但性格傲，很少瞧得起别人。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你，你的才华我就不说了，你关心体贴下属，平易近人不张扬，把最重最难的事留给自己做，工作起来像拼命。现在的领导大多是发号施令，做甩手掌柜，像你这样的人很少。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有用得着我老罗的地方直管说。”
    文一帆动情地说：“清琦呀，我刚到人事处，沈处长就着重介绍了你，说你是个人才。我到人事处快两年了，感觉到你真是名不虚传。去年，雷处长去你们支行搞员工培训教育的调研，那么好的措施，听说出自你的思路。这次调研工作难度太大，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你。愿交你这样的朋友。”
    罗清琦说：“过奖了。文处呀，我想起件事，有一人你要防着。上次你来我行搞领导干部年终考核时，调查王雄波的事，他全部知道了。好像他对你很有意见，在我行的有些会议多次含沙射影地攻击过你。在其他行领导和一些中层干部面前也公开说过你。他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有一个社交圈子，你一定要注意他。最好能修复关系。”
    文一帆突然联系了潇水支行的那件事，想起了处级干部测评推荐，也想起借罗清琦时他毫不给面子，心里一下亮堂起来。“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其实上次是有人举报他，尹行长安排我和钱主任去调查，为了怕惊动他，影响一项重要的市场营销，便采取了年终考核干部的办法。他怪我是没有理由的，我与他没有任何隔阂，就是我不去，市分行也会派其他人去的。据我们的初步调查，他还是有问题的。以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这是监察部门的事。”文一帆在罗清琦面前也不想隐瞒什么，接下来便和盘托出了。
    罗清琦对举报信的三个问题没有感到吃惊，说早就听说了。他与私人老板邵书礼的关系，大家早就有议论。说到养情妇的事，他认为可能性很大，有人看见他晚上经常一人开车去江北。
    两人换了一个话题，又说起支行机关改革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三人在一起正式审定这个调研报告。大家认真阅读后，都认为有份量，有价值，达到了省级水平，能拿得出手。
    回到北港后，文一帆把调研报告通过邮箱发给了沈斯山。当天就得到沈斯山的赞许。文一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地。
    钟山乔来到文一帆的办公室，对市直网点管理又诉了一大堆苦。
    文一帆告诉他，马上就要成立市直网点管理部了。钟山乔说千万别让我去。文一帆说不会。钟山乔告诉文一帆，杨美琳昨天已付了移交，她一直在等你来，等到很晚才伤心地走了，给你留下了一封信。信没有封口，我看了一下，很感动人。
    文一帆接过钟山乔递过来的信，打开看了起来：
    文处：
    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再一次想到了给您写信,而且此时的我思绪纷飞,感觉我们处里每一个人都是那样可亲可爱。
    想想马上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去重新结交领导、同事和朋友，心有点惶惶然。北港倾注了我太多不能割舍的情怀，在我的情感深处，北港永远是我的家。当然，我更舍不得人力资源部这个大家庭，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天天聚在一起，共同做着家里的事情。文处您就像严厉而又慈祥的大哥，包处和钟处是和蔼可亲的二哥和三哥，我们是一群在哥哥的关爱下成长的弟妹。大哥出差的时候，大家相视一笑，偶尔也会偷偷懒。可如今，我这个妹妹就要离开哥哥了，要独自去闯荡江湖，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舍啊！
    我是一个脆弱的人，工作搞不定的时候只会茫然无助地哭泣。当我在工作中碰到困难一筹莫展时，是文处你调兵遣将及时帮我解围，让我终生难忘。是你，让我成长为一名光荣的共chan党员，让我拥有梦寐以求的“经济师”职称，让我获得前所未有的“优秀劳资员”称号。我会听你的话，随意一点，淡泊一点，开心一点。
    我不忍再写下去了，因为我已在桌前泪落如雨……
    杨美琳
    二〇〇三年元月
    看后，文一帆心里不太好受，对钟山乔感叹地说：“这都是发自内心的话，写得很感动人，真不知道她有这等文才。多好的同事啊！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一旦分开才知道珍惜友情。这封信给大家传阅一下吧。这也是杨美琳留下的珍贵礼物。”
    钟山乔刚离开，包谨中打来电话：“文处，《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已印刷好了，是现在发还是春节后发？”
    文一帆说：“现在发掉算了，万一春节后又要搞竞聘，大家春节期间还可以看看书。哦，下一个简单通知吧，通知各支行来领书，一人一本。机关的现在就可以发，你先给行领导每人送一本吧。
    包谨中高兴地应允了。
    几天后，宋枫霞带着高超来辞行时，部里全体人员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也算是欢送会。大家说着惜别的话，也说起杨美琳，都流露出淡淡的伤感，宋枫霞竟流了眼泪。高超说，跟妈妈来，是特来向文叔叔告别的，如果今后真当了记者，一定要帮长江银行北港分行人事处写本书，把叔叔阿姨好好宣传一下。大家都说高超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前途远大。吃过饭后，大家在附近的公园里照了几张合影，文一帆和高超还单独合影了一张。
    不出文一帆所料，尹力平看了《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后，真打算春节后搞一次科级干部竞聘。由于去年留了六个职数，加上三十年工龄一刀切，部分干部任职年限的到期，又有几个年纪大的科级干部退到个非领导职务岗位上，再加上成立市直网点管理部上级行追加了两个职数，这一次，又可以竞聘十五个科级干部职位。
    市分行召开了一次党委会，确定了二月下旬搞一次科级干部公开竞聘，竞聘方案在去年的基础上作了重大修改，一是只竞聘职位，不定岗位；二是在民zhu推荐中，增加了党委推荐组，权重为百分四十，可以掌控全局；三是取消抽签答辩，改为考官根据竞聘短文当场出题，形同现代企业招聘职员的面试；四是不组织出题组，笔试当天在题库中直接抽取试卷；五是应聘人二比一进入党委审定程序，落聘人作为后备干部进行培养。
第五十六章 防火墙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由于完善了竞聘方案，加上有了《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因此，有很多人报名参加竞聘。
    笔试的那天早上，尹力平、许佳新和杨谦辉亲临抽题现场，观看了全过程媲。
    在文一帆办公室里，文一帆首先打开了电脑，然后和包谨中各持一把钥匙开了保险柜，从中取出了三十个印有阿拉伯数字的圆形塑料签，一一由行领导验正。然后放入签筒，大动作的摇动后，请尹力平在签筒里抽签，尹力平在里面拨弄了一下，拿出了一个签，大家一看，十八号。然后，文一帆在保险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软盘***电脑，点开软盘，找到十八号试卷，接着点开试卷，看了排版没有问题后，随即进行打印。然后，文一帆点开十八号试卷的答案和标准答题卡，再行先后打印。打印完毕后，文一帆把软盘从电脑上取下，放入保险柜，把圆形塑料签也放进保险柜，然后锁上保险柜，文一帆和包谨中各保管一把钥匙。紧接着，大家去了打字室，先按试卷大小印好样张，先复印试卷，后复印答题卡。试卷装订完毕后，随同答题卡分别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档案袋。然后，在碎纸机上销毁一切痕迹。整个过程一个半小时。离考试还有半小时，大家一起去了考场。到考场时，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丫。
    几个行领导大为赞赏。尹力平叹道：“一帆当初给我讲这个题库的好处时，我是半疑半信。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我彻底信服了。终于解决了困扰我们多年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杨书记呀，也给你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出题环节的漏洞总算是堵死了。也节约了不少人力和财力。许行长呀，我们要对参加建立题库的人给予表彰，重奖。”
    许佳新说：“我同意，人力资源部立了大功。请文经理列个名单，根据大家承担任务的工作量，划分几个等级吧。”
    杨谦辉说：“这个题库像一道防火墙，这样一来，也省了我很多烦恼事。文处作为策划人和总编，也应该奖励，这也算我们行里一项技术革命，给他晋升一级工资也不为过。”
    文一帆听得心里很舒坦，也为参加建库的人感到高兴。
    笔试成绩出来后，文一帆一看，又是形势一片大好。人力资源部参加竞聘的任达智和华文修入围，分数排名前列。桑雪婷、邱泊然和樊学儒也入围。会用高难成语“宁缺勿滥”的田秋敏也过了关，文一帆不得不对会唱歌跳舞的田秋敏刮目相看。
    进入面试阶段，在副科职位上，任达智和华文修仍是遥遥领先，邱泊然、樊学儒和田秋敏也顺利通过。正科级职位上，桑雪婷力拔头筹。
    这次组织考察工作抓得很紧，比上次多派了几个考察组，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在党委会审定前，尹力平把文一帆叫了过去。
    尹力平笑着说：“这一次干部竞聘比较成功，大家都感到公平。但也有几个人找我说，为什么参加建题库的人都入了选。我说这很正常，因为他们脱产两个月编写了这本复习资料，最起码比你多复习了两个月。我不可能说参加编书的人不能参加竞聘，全世界都没有这个理。我还说试卷是当天抽取的，我一直在场，没有一丝一毫问题。他们最后也说这次竞聘最规范，最公平。”
    文一帆抿嘴一笑，很开心。
    尹力平神态一下转为严肃，“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次人力资源部两人入围，按道理都可以上，但一个十多人的部门一下子提拔两个科级干部，我感到不太合适，不利于合理化的平衡，尤其是人事部门，更会被大家认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就上一个吧，一个明年上，反正也只隔一年。你看可以不？你的意见先上哪个？”
    文一帆楞了一下，心里一沉，但很快回过神来：“我没有意见，党委本来就有权二选一。考虑到心情问题，我建议还是尹行长你亲自谈话吧，谁先上，还是按分数来吧，这样比较好解释。”
    尹力平说：“按分数，那就是任达智上。好吧，我来找华文修谈。哦，还有建题库奖励的事，这次党委会把它定一下。你嘛，就按杨书记说的，加一级工资吧，其他人分三个等级，一千元，八百元和六百元。这样可以吗？”
    文一帆感激地说：“那就谢谢领导咯。”
    党委会后，尹力平立即找了华文修谈话。
    华文修从尹力平办公室出来后，脸色阴沉地去了文一帆办公室。
    文一帆关上了门，帮他倒了杯水。然后说：“文修，这件事，前些天，尹行长跟我吹了风，讲了些理由。当时我也很难过，不亚于你现在的心情。我不知道尹行长是怎样跟你说的，但他给我讲了只隔一年。当时我想，也只能这样。方案里也没有讲党委审定时，只能从高分到低分。领导找我征求意见，也是从你比较优秀来考虑的，否则，没有必要谈。还有几个高分的人这次也没有使用，事先没有征求意见。文修，既然领导尊重我们，我们就给领导一个面子吧。今后的路长着呐，离不开领导的提携。”
    华文修心情好了一点，“我理解。尹行长明确了明年提拔。领导亲自找我谈，就是看得起我，还有什么说的，于是，我就爽快地表了态。尹行长很高兴，一个劲地表扬我识大体，顾全局。”
    “那就好。心态平衡些，不要听别人说闲话，过几天就好了。工作上还要一如既往。换一个角度说，这一年，是党委考验你的时候，希望你能正确对待。”
    “知道。谢谢文处的关心。”华文修说完后便离去。
    这几天喜气洋洋的人力资源部，被随后而来的公示弄得晕头转向，大家喜忧参半，只有把任达智晾到一边，都来劝慰华文修，有的说好事多磨，有的说机会多多，有的说要去找领导理论理论，有的说你还有凤儿。听到“你还有凤儿”，刚才都镇定自若的华文修突然两眼湿润，低头不语了。见此情景，大家都知趣地离去。
    任达智看见华文修落榜，有些同情，大家奔华文修而去时，他也想去，细细一想，知道自己断不能去，但坐着不动也不好，便抱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文一帆办公室。文一帆先是表示祝贺，然后告诫他现在是关键时期，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2
    三月中旬，干部任用都到了位。去年一批助理大多数转了副行长，少数助理因能力问题，继续考察一年。今年没有设助理岗位，任达智提任监察室副主任，手里的劳资工作付给了姜仲东，机构管理付给了段禹进。桑雪婷提任市直网点管理部经理，田秋敏提任副经理。邱泊然和樊学儒都在本行任副行长。
    这期间，文一帆他们编印的《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成了热门书，在全省范围满天飞。有托人来要的，有领导出面的，也有些市分行直接开车过来，一拿就是几十本，省分行也拿走了不少。最后到了供不应求，文一帆又印刷了几百本。
    相邻的两个市分行搞干部公开竞聘，通过行领导之间沟通，人事部门秘密地到北港市分行题库调用了试卷。他们感到这个办法很好，既保密，又省事，都说回去以后也设法建个题库。尹力平感到大有面子，甚为高兴，开玩笑地叮嘱文一帆下次要收服务费。
    一些支行搞中层干部竞聘也想到市分行题库调用试卷。文一帆考虑题库存量不大，一年之中动得太多不妥，只允许了少数关系密切又善于软缠硬磨的支行调用。
    人力资源部刚刚结束了干部公开竞聘工作，新的工作接踵而来。省分行下达了县级支行机关“三定”指导意见，要求各市分行根据指导意见制定实施方案，五月份完成县级支行“三定”工作。
    文一帆认真研究了省分行的指导意见，调研报告中的思路大多被采纳。他感到北港市分行定机构、定编制和定职责的“三定”方案不难写。任达智已调离了，这个材料安排别人写一时三刻进入不了状态，看来只有自己动手。他安排冯哲贤做助手，负责收集有关数据和测算。自己便加班加点，用了三天时间，完成了三定方案的起草工作。在部务会上，他作了详尽的阐述。方案有八大要点：
    一是按贷款规模、存款规模、不良贷款占比和人均利润综合得分来划分三个等级的支行。二是按等级行来确定支行机关员工和营业网点员工的编制。三是按支行人数和网点数设置机关机构，分为三部一室，两部一室，一部一室和一室等四个类型。四是各行原客户部、资金组织部和清收办等前台部门均前移到营业部，定编在基层，营业部主任由副行长兼任。五是部门负责人统称经理或主任。六是各行机关的中层干部和营业网点主任要全部公开选拔，竞争上岗，原任职务一律免除，取消无实职的股级干部待遇。七是机关和网点的一般员工实行双向选择，竞聘上岗。落聘的富余人员，有跨县分流、参加培训、待岗拿基本生活费、内部退养和自谋职业五条路选择。八是机关机构个数、中层干部职数、机关人员编制和各行定员总额是指令性计划，不得突破。机关中层干部要报市分行审批。各行三定工作必须在五月中旬结束。
    市分行党委会上，文一帆就“三定”方案的八大要点作了汇报。由于方案是参照省分行指导意见起草的，没有很大突破，大家没有提什么意见，只是感到这次支行改革力度很大，担心出问题。有些领导建议市分行派工作组下去督导，给支行提供支持。有些领导则认为派工作组不妥，支行碰到困难，会把工作组推到矛盾中心，人为增加市分行压力，市分行机关改革，省分行也没派工作组。研究结果还是确定不派工作组。会议还决定召开一次支行行长会，专门布置支行机关“三定”工作。会议定在后天上午，时间半天。会议内容只有两项，一是由文一帆解读支行“三定”方案，二是由尹力平作动员报告。会议不安排讨论。
    尹力平的动员报告肯定是人力资源部起草。安排其他人困难比较大，也怕误事，文一帆只有自己起草。时间一天，上级行又没有模板，一贯比较自信的文一帆也皱起了眉头，好在他办法比较多，在网上搜了一些“机关三定”的资料，引用省分行指导意见和上次的调查报告的部分内容，再结合一下北港市分行的实际情况，一天下来，七拼八凑，写了八千多字。自己读了一遍，感觉还过得去，有点像尹力平说话的风格。
    支行“三定”工作的动员会，由许佳新主持，市分行党委成员和部门负责人也参加会议。
    县支行行长没有谁不怕机关“三定”的，“三定”等于在自己家里搞改革，面对的是身边的人和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支行“三定”搞过好几次，没有哪次是风平浪静的，没有哪个行长不叫苦。这个会，支行行长开得愁眉苦脸。
    文一帆的解读经常被支行行长打断，这样不合理，那个要修改，尤其是王雄波，好像是故意找岔儿，提了一大堆意见。弄得文一帆无所适从，一脸窘态。
    尹力平实在忍不住了，发了脾气。他说：“这是党委的决定，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今天是布置工作，不是征求意见。文处解读的是正式文件，不是讨论稿，听不懂的可以问，意见和建议一律不采纳。”
    在尹力平的高压下，支行行长才不敢吭声了。
    尹力平读了动员报告后，还脱稿讲了很长时间。他严肃地强调了执行力和工作要求，谈了工作方法的重要性，重申了维护稳定和大局观念。最后，他讲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能不能驾驭全面工作，机关“三定”工作是块试金石。
第五十七章 狼烟四起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唐桥县支行行长是去年科级干部公开竞聘中一举夺取曾思懿“宝座”的张拓平。张拓平原是市分行机关前台部门的副经理，是一个内秀型的干部。他对这次机关“三定”没有感到很困难，认为比一天到晚求人的市场营销好办多了。
    张拓平回行后，立马开了一个党委会，人事监察部经理列席。张拓平简要地传达了市分行“三定”动员会议的精神，然后公布了唐桥县支行定员总额和机构个数、中层干部职数和机关人员编制。大家算了算账，定员总额没有突破，不必考虑分流人员的措施了，省了一个大难题。但机关两部一室和人员编制却令大家头疼媲。
    唐桥支行机关现有办公室、人事监察部、保卫部、财务会计部、资金计划部、信贷管理部、客户部和清收办等八个部门。撤并为三个部室比较难，那么多中层干部怎么办？尤其是原机关四十多号人，现只能保留二十人，叫谁下网点？太难了。扯了很长时间，结果商定，一是制订“三定”实施细则，二是召开机关职工大会进行动员，三是中层干部和网点主任公开竞聘，四是部门经理或主任聘用本部门或本单位员工，五是落聘人员由支行调剂到缺编的网点工作丫。
    前面的步骤倒还比较平稳，到了由经理选聘本部门员工时，出了问题。一是有些部门关门选聘，原来的下属全部留下，剩下的名额通过投票来决定。有些部门则全部通过投票决定聘用人员。有些部门在员工没有到齐的情况下匆匆投票，在缺席人的强烈抗议下，又重新投票一次，使情况更加复杂，引起更多人的不满。那些撤并部门的员工没有受到公平的待遇愤愤不平，互相拉票互相串通的情况充斥整个机关，致使有些高学历的员工和业务骨干竟被淘汰出局。整个机关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纷纷向张拓平反映问题。张拓平说部门经理有权选择自己的员工，党委不宜插手。这样一来，矛盾逐渐激化，个别经理挨了打，张拓平遭到员工围攻，整个机关瘫痪，部分员工罢工回家，办公楼人去楼空。
    北港市的媒体闻风而至，《北港晚报》登载了一则消息，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尹力平得知后大怒，马上召开行长办公会，研究了措施。一是派许佳新和武德仁去电视台、报社洽谈，想办法让媒体噤声，力争媒体发一篇正面的报道挽回影响。二是派杨谦辉和文一帆前去唐桥支行紧急处理问题，想方设法稳定局势。
    杨谦辉和文一帆到了唐桥支行后，先召开党委会，听取了张拓平和其他行领导的汇报。张拓平垂头丧气，一肚苦水，介绍了整个过程的情况，最后说，本想早点搞完，一心一意抓业务，没想到机关干部素质这么低，成了这个样子，给市分行带来了麻烦，愿接受组织上的处罚。其他行领导作了补充，都认识到考虑问题不周。
    随后，杨谦辉召开落聘人员座谈会，听取大家的反映。大家都说这么大的事，行领导躲在后面怕得罪人，部门经理方法简单，不主张公正，有的还拉帮结派，任人为亲。大家举了很多例子。
    通过调查，杨谦辉叹了气，对文一帆说：“这么重要的工作，就这样轻率的处理，可见唐桥支行的领导班子管理能力真差，没有政治敏感性，没有前瞻性，处理复杂问题束手无策，这是我们干部管理机制的问题。这个班子要改组。文处，你说现在怎么办？”
    文一帆说：“事已至此，生米煮成熟饭，而且饭还烧焦了，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想，只有重新淘米，煮过一锅饭。考试！”
    “考试倒是个公平的办法。如何操作？”杨谦辉问。
    “开一个职工会吧。首先给唐桥支行党委挽回一个面子，肯定支行的实施办法是可行的，只是在具体操作上出了问题。然后就说补救的办法只有竞聘考试，择优聘用。考试不要太难，按两部一室的业务范围出题，就考简单的业务，分综合岗，信贷岗和财会岗。自动放弃考试的可以自行选择网点到基层工作，前提是该网点有编制和主任同意。考试落聘的由支行调剂到缺编的网点工作，不服从安排的，待岗拿生活费。”文一帆说。
    杨谦辉说：“就这样。先开个党委会吧。”
    这个办法得到了该行党委会的赞同，但张拓平提出了一个问题，由谁出题，谁监考，谁评卷。文一帆说，在《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上出题，我来出，评卷也是我。今天晚上就考试。监考就由你们党委成员负责。杨谦辉当场拍板，就这样。
    杨谦辉在机关职工会讲了半个小时，大家心里平静下来了，都拥护市分行的决定，赞同考试。
    温石的问题总算处理了。但就像跷跷板一样，这头压下去了，那头又起来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采取唐桥县支行同样作法的船山县支行、富丰县支行也乱得一塌胡涂，员工怨声载道，消极怠工，还有一部分员工到市分行上fang。
    新城县支行也出了事。该行通过机关职工大会投票，落聘的十多名员工不服，坚决不付移交，不搬办公室，严重影响了机关工作。
    还有些超编的支行，好不容易做通落聘员工跨行交流的工作，但缺编的支行要求先行挑选，不同意接收落聘员工。还有些机关落聘的员工同意下网点，但有一部分网点主任拒绝聘用。
    落聘员工声称，不是我不服从分配，是你们不要我上班，我就在家等着，谁敢少我一分钱。
    杨谦辉和文一帆像救火队员一样，在支行间穿梭往返，搞得筋疲力尽。杨谦辉说：“晓得这样，真不如一个支行放一个工作组。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许佳新和武德仁先去报社，找了单位领导，很注意分寸地很委婉地说了来意和请求。报社领导倒还客气，满口答应支持长江行的工作，还把发表消息的那个记者叫了过来，安排他写一篇正面报道文章。许佳新出门时邀请报社领导和记者晚上在一起坐一下，他们先是推辞，在许佳新的一再邀请下，最后还是同意了。随后，许佳新他们去了电视台，也很顺利，也同意晚上在一起坐坐。回行的路上，许佳新叫武德仁安排好酒店，再以他的名义找余剑村要十多份拿得出手的储蓄纪念品。
    2
    文一帆下乡回行不久，包谨中电话里告诉文一帆，曲江县支行将两部一室增至四部一室。
    文一帆打开电子公文，看了曲江县支行报来的“长江行曲江县支行机关中层干部拟任职务的请示”，果真多了两个部门。文一帆给罗清琦打电话了解情况。罗清琦说王雄波准备直接任命，在他的劝说下才向市分行打了报告。
    文一帆动了气，马上给王雄波打电话。
    接通后，文一帆直截了当地说：“王行长，我是文一帆，刚才看了你行部门经理拟任职务的请示，有一事不明，想请你解释一下。按市分行的县级支行‘三定’方案的规定，你行机关机构是两部一室，你这里怎么有四部一室？”
    王雄波说：“文处长，你们就知道闭门造车，你了解我们曲江的情况吗？两部一室无法开展工作，上次的行长会上我已经说明了原因，你可能忘掉了。”
    文一帆说：“王行长，你已经是老行长了，机构的设立是指令性的，行长会上尹行长不是反复强调了嘛，你应该听清楚了。”
    王雄波口气软了一点，“我行有特殊情况，我会向尹行长解释的。”
    文一帆口气缓和地劝道：“王行长，每个行都有特殊情况，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你要想想，大家都这样做，支行‘三定’还搞得下去吗？你们还是再研究一下，重新报批吧。”
    “你不批就算了，我们自己任命。”王雄波强硬起来，“我说文一帆啦，我当行长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调整自己的干部还要报你审批，我是尊重你，才报了上去。你还年轻，逞一时之能对自己不好。”
    文一帆也激怒了，“王行长，你这样说话有损你自己的形象。你对我有意见，不应该在工作上与我对立，这样很不好。人是要互相尊重的，你不尊重别人，别人也不会尊重你。请你记住，我是负责人事工作的部门负责人，我有权履行我的工作职责。你擅自多设部门，违反了市分行的文件精神，你必须更改。”
    王雄波说：“你不要趾高气扬。我很忙，不跟你说了。”说完啪的一下，挂上了电话。
    文一帆气得满脸通红，气乎乎地去了尹力平办公室。
    文一帆把情况如实地向尹力平汇报。尹力平也不高兴，骂王雄波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劝文一帆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还说等下给他打电话，一定狠狠批评他。
    听着尹力平一种哄小孩的口气，文一帆带着失落的心情离开了尹力平办公室。
    尹力平看见了文一帆失望的神态，读出了意思。他十分恼火地拨通了王雄波的电话，严厉地说：“王雄波，曲江支行是不是独立了，是不是成了你王雄波的私人银行。你太不像话了。你屡屡惹事，要我屡屡给你擦屁股。文一帆得罪了你？上次去查你，是我派他去的，有能耐就对我来。我告诉你，你不是没有问题，你把他惹急了，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亏你还西浦大学毕业，就你这种德性，别污辱了名牌大学！“
    电话那头的王雄波已经满头大汗，坐立不安，连忙解释，“尹行长，你息怒。我哪会对文处长有意见，他那么年轻，我这般年纪，互相都不挡道。只是他说话比较冲，我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领导呀，我这里两部一室确实不够，早就想给你汇报，又怕你骂，所以抱着侥幸心理，多设了两个部门。你知道，我这里不良贷款的情况全省闻名，把清收办撤掉，等于削弱了清收工作，如果今年不良贷款清收工作上不去，我如何向省行交待，向你交待。因此我想保留这个部门。再就是曲江的信贷客户比较多，招商引资在全市算做得好的，今年我们还有几个意向性的项目要去营销，没有个客户部也不行。“
    “这两个部门不是都放在营业部吗？在楼上与在楼下有那么大区别？“
    “尹行长，有区别的。级别上有区别，工作层次上也有区别，资源配置上也有区别。比如说，客户部现在成了营业部的下属机构，级别一低，营销的力度势必减弱。从层次上看，由于在基层，这些客户经理失去了与省市分行的联系，便降成了一个网点的信贷员。再说在资源的配置上受控于营业部的实力和几块业务的平衡，使营销处于被动，很容易失去商机。“
    尹力平觉得王雄波说得有点道理，有点心动，便说：“这样吧，允许你增加一个部门，你选哪一个？”
    王雄波想了一下，“保留客户部吧。”
    “那好，你去向文处道歉吧，如果他接受你的道歉，我再来与他商量。如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一切免谈。你把请示文件撤回去，按市分行要求重新报。如果固执己见，我马上派人去接替你的位子，你就提前退下来吧。”尹力平恩威并行。
    王雄波无奈，只有答应了。
    文一帆正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王雄波的电话来了。
    王雄波说：“文处呀，我今天走背运，你来电话之前，我因贷款的事，挨了县长一顿批，后又挨了你的批评。刚才又被尹行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我想想，我刚才态度确实不好，向你道歉。我增设部门的事先斩后奏，做得也不对，我现在就把请示文件撤回来，向你作个检讨。”
    王雄波说得那么恳切，又那么大年纪，文一帆有点不好意思了，便见好就收，说：“王行长，都是为了工作，我理解你。我刚才态度也不好，向你道歉。我的工作方法比较简单，你是老行长，我要多向你学习。”
    王雄波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有空到曲江来玩吧。”
    文一帆放下电话后，知道是尹力平从中进行了调解。一会，尹力平来电话，叫他过去一下。
    文一帆坐在尹力平对面。尹力平笑着说：“王雄波给你道歉了吧。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温良恭谦，大家对他印象都不错。可能是快退居二线，心里有点变态。你不要太在意了。”
    文一帆说：“我知道，不会的。”
    “有一件事，我们商量一下，”尹力平说，“刚才，王雄波解释了增设两个部门的事，我听听有点道理，但我反驳了他，每个支行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他也就没有说了。事后，我想了一下，曲江县是全市招商引资的样板县，大中型企业比较多，而且还有两个大项目，该行正在跟踪。如果我们把客户部下放到营业部，在层次和级别上，在资源配置上，都不利于市场营销。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曲江支行的客户部暂时就不放下去，特批他增设一个部门。理由就是我刚才说的。”
    文一帆不得不佩服尹力平。王雄波刚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道歉得那么恳切，原来是有交换条件的。虽然尹力平对王雄波的踩红线作了一些让步，但文一帆还是感谢他的，他既化解了两人的矛盾，又为双方找回了面子。“我听领导的。”文一帆又补了一句，“这个理由说得过去，我相信大家不会攀比。”
    “那就这样吧。你去跟他谈。叫他不要到处去炫耀。”尹力平把这个人情给了文一帆做。
    文一帆起身离去。文一帆心里很别扭，近期内不愿意再接触王雄波，这次交锋，他没有斗过王雄波，丢了一分。他把包谨中叫了过来，把刚才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叫他去跟王雄波谈。把这个顺水人情又给了包谨中。
第五十八章 开满鲜花的五彩路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支行“三定”工作经过两个多月的磕磕碰碰，终于落下帷幕。应验了尹力平“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能不能驾驭全面工作，机关“三定”工作是块试金石“那句话。叠峰、宁溪、岭南、天河、湖滨和潇水等支行平稳顺畅，一气呵成。那些只有一技之长的行长则步步惊心，险象环生。
    在尹力平办公室里，杨谦辉和文一帆对唐桥县支行员工罢工事件的具体情况进行了汇报。杨谦辉建议改组唐桥县支行领导班子媲。
    尹力平听完汇报后，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说：“张拓平在管理上缺乏经验，其他成员能力平平，可以说是个庸班子，战斗力不强，特别是经过这次事件后，在员工面前已经没有威信了。我同意杨书记的意见，改组唐桥支行的领导班子，让曾思懿重回唐桥。丫”
    杨谦辉说：“曾思懿在唐桥支行有群众基础和工作基础，可以考虑。”
    文一帆说：“如果仍是副行长主持工作，曾思懿肯定不会去。”
    “这真是个问题，”尹力平叹道：“唉，上级行这个干部管理制度的改革，不太适合企业，削弱了市分行这一级党管干部的权限，对工作有很大影响。现在，只有一条路，我们去省分行找解行长和刘处长，争取破格提拔。”
    第二天，尹力平和文一帆去了豫都。
    向刘清汇报时，尹力平列举了曾思懿在唐桥支行担任副行长主持工作期间的管理能力和工作业绩，并解释了去年干部公开竞聘时因笔试淘汰，失去了转正的机会。组建唐桥支行新班子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仍担任副行长主持工作，在情理上不合适，他也不会去。北港市分行党委的意见是破格提拔，一步到位。
    刘清说动了心，便带尹力平去了解正那里。刘清出自某种原因，没有安排文一帆一同去。
    文一帆想了一下，便去了沈斯山办公室。
    沈斯山问：“一帆，早上过来的？哦，你是跟尹行长一起来的吧。又要调整干部？”
    文一帆说了来意。
    沈斯山说：“这次县级支行“三定”好几个市分行都出了问题，毕竟力度太大了。哦，一帆，刘处长对你们的调研报告评价很高，对北港这次搞的题库和复习书也大为赞赏，答应回拨点党费予以奖励。“
    文一帆很激动，脸上一片笑意。
    “哦，我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斯山突然想起一件事，微笑地说：“昨天晚上开了党委会，近期准备公开竞聘一批处级干部，程序是笔试和面试，复习资料以你们编的那本《员工竞聘上岗模拟试题汇编》为主，你抓紧复习吧，到时候报名参加竞聘。如果过了笔试，面试这一关，我尽力帮你。”
    文一帆高兴地说：“我一定报名参加，不管成败如何，我先谢过师哥。”
    沈斯山说：“处级干部竞聘高手如云，你切不能轻敌。更不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要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哦，我自己也准备报名试一试。”沈斯山轻描淡写地说。
    文一帆高兴地说：“那我预祝师哥马到成功。”
    两人正说着话，文一帆接到尹力平的电话，说他已到了大厅，马上回北港。文一帆立即向沈斯山告别，匆匆下楼去了。
    在车上，尹力平对文一帆说：“事情已办成，你可以走程序了。”
    文一帆高兴地说：“太好了，回去就办。”
    曾思懿踌躇满志地去了唐桥县支行。张拓平回到市分行原部门继续担任副职，保留正科待遇。原班子也解散了，两个副行长通过对调形式，交流到其他支行去了。
    省分行公开招聘处级干部的方案已正式行文，参加竞聘副处资格的基本条件是，处级后备干部，四十五周岁以下，国民教育大学本科，担任正科两年以上，中级技术职称。北港市分行五个后备干部中三人报了名。
    文一帆凭借扎实的功底和得天独厚的复习资料，一路闯关，进入了组织考察环节。同去的其他两人，一个在笔试淘汰，一个在面试淘汰。沈斯山在正处系列中一路领先，也到了组织考察环节。
    消息传到宁溪，文致学一家皆大欢喜。晚上，一家人聚了个餐，文致学喝了好几杯酒。在儿女的劝说下，就连不喝酒的龙玉梅也喝了几口。席间，大家轮流给在北港的文一帆打电话，都说了些祝贺之类的话。
    文一帆越来越担心，害怕进后备干部时的戏重演。他告诫家里人，要低调沉默，不要张扬炫耀，切忌收受别人礼品，最好是这段时间少与外界接触。
    文一远、文一娴和叶之萍三家人走后，两位老人看了一会电视，便上床休息。由于多喝了点酒，两人话就多了起来。龙玉梅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家里今年走好运，大儿子马上就是县级干部了，老二一远前不久当上了指导员，女儿一娴结婚两年，现在终于怀上了孩子。文致学第一次全神贯注地听老伴述说家中琐事，并且听得津津有味。说了一会儿话，忙了一天的龙玉梅渐渐入睡，发出轻轻均匀的呼噜声。
    文致学仍很亢奋，他想了很多很远。想起自己儿时读私塾时，虽然调皮，但特能背书，《幼学琼林》、《三字经》和《千家诗》背得滚瓜烂熟，从没有挨过先生的板子。
    他记得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跟大人去做生意，一个人守在船上两天两夜，差点饿死。
    他还记得解放那年，一支工作队来他们村搞土改，统计田地的时候，算盘打了半天，一直对不上总数，站在旁边背着两只驳壳枪的人对打算盘的人大发雷霆。他站在旁边看，禁不住说了一句，错了，你把亩和分都加在一档上了。那个背枪的人便叫他打，他一次就打准了。背枪的很满意，问他愿不愿间参加革命。他说愿意，但要父亲同意。背枪的马上和他去了他家，父亲说可以，答应过完年就走。背枪的留下一句话，到北港行署找我；留下一张条，写了五个字：龚益民可也。过年后，父亲说外面还在打仗，不准他去。
    他还记得最早是在县政府工作，进步很快，转正早，入党早，后因坚持原则与领导产生了矛盾，被调出政府部门当了老师。
    他还记得在太平山当老师时，家里粮食不够吃，一到冬天，一天只吃两顿饭，有时没有菜，只有在饭里放点麻油和酱油。儿女们饿得皮包骨，但很懂事，都说不饿。老大一帆去山上砍柴，清晨出去下午回来，中午也是饿着肚子硬挺着。
    他感叹他的人生在早期还是挺顺利的，如果当时把握机会，不那么固执，也不至于当一辈子老师，儿女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他想到几个儿女都很争气，一个个考上了大学，安排了工作，都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老二事业上也有了进步，老三明年就要当母亲了。老大嘛，苦吃得最多，懂事得也早，从小就知道孝敬父母，关爱弟妹。托祖上的福，这些年事业也走得平稳，马上就是县级干部了，从祖谱上追溯十多代也没有出过县官，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等一帆下次回家，一定要去拜拜祖宗。
    文致学越想越兴奋，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记忆慢慢消失，身体麻木无力，紧接着胸痛心悸，呼吸困难。他赶快大声叫喊龙玉梅，不知是没叫出来还是她没听见，他连忙想用手推醒她，但手脚已不听使唤。突然间，四周死一般地寂静，幽幽的黑幕向他遮盖了过来。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微笑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条五彩路，两边开满鲜花，这是他少年的梦想。久违的父母露出慈祥的微笑，约隐约现，正在向他招手。他心中大喜，喊着：“爸，妈，你们等等我。”一路追了过去，但越追离得越远，渐渐地失去了父母的踪影，他无助地大哭，突然感觉自己飘浮起来，飘向了深邃弘大的天穹。
    2
    清晨六点多钟，文一远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文一帆，父亲昨晚去世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正在晨练的文一帆全身颤抖，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都谈笑风生，今天怎么就走了。
    文一远仍在哭述着，妈妈早上才发现，父亲是安详地离去，医院诊断是冠心病猝死。
    文一帆拦了出租车，回到市分行，在电话里向尹力平请了个假，给包谨中发了条短信，找汪和贵要了个车，便匆匆地回了宁溪。
    曹晓希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噩耗，急忙安排许泽翔和杨莉带了几个人去帮忙。龙玉梅一家子在医院急救中心已哭得天昏地暗，无人去考虑后事。许泽翔他们过来后，迅速把遗体转移到殡仪馆，匆匆地布置灵堂。
    文一帆赶到的时候，灵堂已布置好。文一帆靠在父亲的冰棺前泪下如雨，哭诉不已。一家人跪在旁边也是嚎啕大哭。许泽翔他们向前劝慰，把家属们扶了起来。文一帆与许泽翔他们握了一下手，表示感谢。许泽翔劝文一帆要节哀，说这样哭下去身体要垮掉。接着把初步安排向文一帆作了汇报。文一帆完全同意。
    一会，钟山乔带着冯哲贤和贺之俊也赶了过来。
    钟山乔告诉文一帆，是尹行长安排他们过来帮忙的。文一帆内心一片感激。接下来，大家大致分了工。冯哲贤负责礼金登记，钟山乔和贺之俊负责接待，许泽翔他们负责物品采购和安排用膳。说到遗体告别仪式，大家都说应该由学校来主持。许泽翔说他去找学校。文一帆想了一下，说还是由我们自己去找学校。
    当天下午，王雄波带着曲江县支行的班子成员前来吊唁。王雄波虔诚地下跪拜祭，单位上和自己各包了五百元礼金。文一帆大受感动，认为两个人的结总算解了。
    吊唁仪式进行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有文一帆父亲生前的故友，有文一远和文一娴单位的同事，有文一帆单位的人和朋友。长江银行来的人最多，许佳新代表市分行和行领导来了，机关中层干部基本来了，每个支行都有人来，还有一部分城区网点主任。封铃是和桑雪婷、田秋敏她们一起来的。谢凤儿代表他父亲，在华文修的陪同下，从灵山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并很懂事地在冰棺旁陪着家属，有人吊唁时，她也和家属一样跪下去拜谢。
    遗体告别仪式由宁溪一中办公室主任主持，副校长致悼词。文一帆代表家属发言，他对父亲的生平感人的故事进行了追思，一度哽咽无语。在场的人很多流了眼泪。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大家都渐渐地离去，只有亲属和家属留了下来。文一帆姊妹三人看着燃烧的花圈，看着一大堆父亲的遗物丢进焚烧炉里，都放声大哭起来。
    龙玉梅说：“孩子呀，别伤心了，你父亲有福。虽然只活了短暂的六十八年，虽然这辈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他生养了你们三个好儿女。你们给他挣了脸，他高兴啊。人嘛，无疾而终，含笑而去就是大福，你们父亲他得到了大福。”
    办完丧事后，文一帆带着文一远去了趟宁溪支行。首先，向各位行领导和前去帮忙的员工一一致谢。然后，与宁溪支行结账。
    曹晓希说：“算了吧，没花多少钱，你也不要太正统了。”
    文一帆正色地说：“这次丧事，把你们忙得要命，如果折算工钱，我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吃饭购物的钱，哪能还要你们破费。别说了，这笔钱我肯定要付的，不然的话，肯定有人会闲言闲语，甚至会说我以权谋私。”
    曹晓希心里清楚，现在是文一帆的关键时刻，也就没坚持了，叫许泽翔结账。
    在许泽翔办公室里，许泽翔把杨莉叫了过来，两人把垫付的款项凑了凑，写了个清单给文一帆。文一帆叫文一远把钱付了。
    文一帆想了想，把清单递给许泽翔，郑重地说：“请在上面证明我付了钱。理由不说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许泽翔说：“明白文处的意思，这样也好。还是叫杨莉写吧，更有说服力。免得怀疑我们官官相护。”
    文一帆笑着说：“这样更好，还是许行长细心。”
    杨莉在清单下面的空白处写上：
    文处已于丧事结束的第二天全部付清我行垫付的款项。证明人杨莉
    文一帆握着杨莉的手，再次感谢她。
    文一帆回到曹晓希的办公室，正准备辞行，曹晓希说，别慌，有人找你。把手机递给了文一帆。
    是范树华来的电话，他说，“老文啦，你要节哀顺变，这几天也辛苦了。正好廖海涛和洪少君还没走，大家中午在一起坐一下，散散心吧。”
    文一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文一帆知道这是曹晓希的计谋，但这一计并不高明，有明显破绽。范树华请我吃饭，怎么会打曹晓希的电话，又怎么知道我就在宁溪支行。文一帆心里暗笑。
    中午，他们去了吃土猪肉的菜馆。焖烧猪头、心肺肉片汤、红烧大肉、清炒猪肝，爆烧猪脚，辣椒炒油渣等传统菜，大盘大盘地上。土猪肉那种特有的鲜甜香醇的味道，令大家吃得赞不绝口。因为文一帆刚办丧事，大家这一次以吃菜为主，只喝了啤酒。大家都举杯预祝文一帆高升。文一帆一一回了酒，说了些感谢的话。席间，为了活跃气氛，大家还聊了聊山里人接触现代社会时一些趣闻轶事。这次，范树华接受上次的教训，早早就结了账。
第五十九章 到手的官帽打了水漂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省分行考察组到了北港，带队的是省行人事处副处长施淑媛，随同的是人事处干部科长安明昌，还有一人是南州市分行人力资源部的副经理。考察组对文一帆进行了民zhu测评，找了市分行行领导、机关中层干部和支行行长谈话。同时，对沈斯山在北港期间的工作情况也进行了简单的了解。
    施淑媛走时私下对文一帆说，民zhu测评有点小情况，但无妨大局。谈话中，大家对你评价很好。放心吧，没有问题媲。
    安明昌给文一帆发了条中西文结合的浓缩版短信：“OK了！丫”
    这时，文一帆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不久，沈斯山告诉他，党委会上，我们都通过了，马上进入七天的公示环节。
    文一帆心中一阵狂喜，感觉到踮起脚能摸到桃子了。
    就在这时，一个阴谋浮出了水面。一封举报信到了省分行行长解正案头。举报信列举了文一帆在操办其父亲的丧事中，大肆敛财达六万多元，并在宁溪县支行列支办丧费用七千四百余元。解正大为不满，责成省分行监察室立即调查。
    省分行监察室由一位副主任带队立即去了宁溪县支行，在开展调查的同时，通知文一帆到宁溪接受询问。文一帆到家里拿了礼簿，出示了宁溪支行购物垫付的清单，许泽翔和杨莉都作了证。这个问题不复杂，调查组一天就查得水落石出。礼簿上有三百多人，总金额六万五千余元，人均只有两百余元。单笔最大金额一千元的有两笔，一笔是北港市分行，一笔是宁溪县公安局。单笔五百元的有若干笔，一部分是单位的，一部分是朋友的。其他的都是一两百元，一百元的占大多数。
    调查组认为文一帆是清白的。临走时找文一帆谈了一次话，对他进行了安抚。
    省分行党委最后审定这批干部时，文一帆被拿掉了。原因是中纪委最近有一个通报，讲的是某地一个副县长借办丧事疯狂敛财的案件。省分行纪委书记认为，尽管文一帆没有问题，但六万多元的礼金毕竟不是小数字，在这个风头上提拔文一帆不太合适，建议暂时放一放。其他党委成员也认为这样比较好。最后商定，下次处级干部竞聘时，文一帆免笔试面试，直接走组织考察程序。
    文一帆得知这个消息后，放下电话，半晌没有说话。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想到欣喜的叶之萍母女，想到庆贺他的朋友和同事，他万念俱灰，悲愤交加。
    第一个安慰他的是尹力平，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省分行还是器重你的，已内定你为下一次处级干部考察的对象。不要背包袱了，好好工作，省分行党委在看着你呐。”
    其他人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钟山乔说：“这个人已经在关键时刻两次加害你，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我来帮你查吧。”范树华说：“在你关键的时候，这个人还会跳出来的，要把他查出来，以牙还牙，以绝后患。”洪少君说：“还是和为贵比较好，找到这个人很有必要，要开诚布公，想办法化解矛盾。”丛向阳说：“这个人不能放过，他还会打冷枪的。”扁平化后，担任驻厂信贷组组长的唐召彬说：“这是个毒瘤，必须割掉。”龙玉梅说：“一帆，你命中有此一劫，别人是眼红，下次就不会了。你千万不要去报复别人。”封铃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调整心态吧。反正你们银行经常搞干部竞聘，你又会考试，有的是机会。”
    文一帆心想，不管怎么说，找出事情的原委是必要的。他通过分析，推断问题出在宁溪支行。一是这人很清楚礼金的金额。二是知道宁溪支行垫付款项的金额，但这个人是局外人，他不知道垫付款项已还。他把冯哲贤叫了过来，问他收礼金记账期间，有没有人翻看礼薄。冯哲贤想了一下，说没有注意，但说了一件事，吊唁的第三天，他去上厕所，叫宁溪支行的聂彬代他照看了一下。聂彬是宁溪支行派来帮忙的小伙子。文一帆问冯哲贤有没有无意把礼金的金额告诉过别人或是别人有没有问过。冯哲贤肯定地回答，有人问过，他没有说。
    冯哲贤离去后，文一帆给许泽翔打电话，直截了当地问聂彬跟曲江的行长王雄波有没有关系。许泽翔想了一下，说有关系，聂彬是王雄波的外甥。
    一会，许泽翔来电话，告诉文一帆，杨莉无意听过有人给聂彬打电话了解丧事礼金的事，杨莉问聂彬是谁来的电话，聂彬很警觉，没有回答。宁溪支行垫付款项的事，聂彬是当事人，很容易知道。
    文一帆心里清楚，许泽翔和杨莉告诉他这个细节，一是想帮他，二是还自己一个清白。
    真相大白，举报他的人可以锁定王雄波。想起王雄波三番两次的陷害，文一帆气得咬牙切齿。
    2
    文一帆经过两天的思考，最终决定还是要还击。他给曲江支行的罗清琦打电话，请他务必查出曲江民营企业老板邵书礼的下落。
    罗清琦对往文一帆伤口里撒盐的行为很愤慨，当时就表态，请文一帆放心，一定把邵书礼的行踪查出来。
    第二天，罗清琦告诉文一帆，邵书礼在宁溪县，买断了一个钨矿的经营权。
    文一帆表示了感谢。
    罗清琦还是那句话，用得着我的地方直管说。
    文一帆开始行动了。
    他整理了上次和钱正廉在曲江支行调查的材料、匿名举报信的内容和罗清琦提供的线索。然后，给范树华打了电话……
    一个月后，长江行北港市分行传出了爆炸新闻。王雄波被宁溪县检察院抓捕，而且是在二奶家里被抓。王雄波被抓的第二天，宁溪县检察院出示搜查证，搜查了王雄波办公室。
    尹力平得知消息后表情平静，派了杨谦辉和钱正廉去宁溪县检察院了解情况。
    杨谦辉从宁溪回来后，尹力平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党委会。
    会上，杨谦辉介绍了目前掌握的情况，“检察院是抓了在宁溪承包矿山的曲江老板邵书礼，才带出了王雄波。通过跟踪，在江北王雄波包养的二奶家秘密抓捕了他，二奶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检察院开始不接待我们，后来找了县政法委书记，他们才向我们介绍了一部分案情。王雄波的问题是帮邵书礼逃废银行债务，受贿一栋房产和包二奶。目前我们只掌握这些情况。听说案情比较复杂，还在往下查。”
    尹力平脸色凝重，叹了口气说：“可惜呀，一个西浦的高材生就这样栽了。从这个案件来反思，我们放松了对干部的管理，只注重他们的业务能力和市场营销能力，忽视了道德品质这个重要的内容。今后啊，在干部的任用上，要坚持“做事先做人，用人贤为先”的理念。王雄波的问题，我们早已察觉，考虑到他身上有一个大项目营销，我和杨书记商量，才没有深查下去，只对他进行了一次诫勉谈话。他执迷不悟，罪有应得。现在我们研究三件事，第一，监察室要迅速向省分行报告王雄波案情，在措词上要注意分寸，研究一下如何写报告。第二，曲江支行的工作不能瘫掉，研究一下目前谁来主持工作。第三，以纪委名义，向各支行发一个通报，披露案情，防止以讹传讹，放大事实，在社会上造成损害长江银行声誉的不良影响。”
    在王雄波的案件上，大家都认为，市分行曾经进行过调查的事情不要提及，免得节外生枝。
    尹力平说：“纸包不住火，实事求是吧，责任我来负。”
    在曲江支行目前谁主持工作上，大家认为暂时维持现状比较好，让裴建军先主持工作，考虑成熟后，再派人去。
    大家认为通报案情还应强调领导班子思想建设，对各行领导班子提出严格的要求。结合王雄波这个反面典型，在各级领导干部中，开展一次自查自剖活动，各行要向市分行报告自查结果。
    会议结束后，尹力平给曹晓希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与检察院加强联系，必要时融洽一下感情，有情况及时向市分行报告。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给范树华打了一个电话，“树华，我是一帆，如果有长江银行的人牵涉进去了，问题不是很大，就放他一马，不要步步紧逼了。”
    范树华这些天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下，在检察院总算站稳了脚跟，有了骄人的业绩。他对文一帆说，“放心吧，我会给你面子。到时候我给你一张名单，你摇头我就放人，你点头我就抓人。”
    文一帆吓了一跳，赶紧补了一句，“你真不要头脑发热，我是给你说正经话。”
    范树华说：“知道了，我会有分寸。刚才是给你开玩笑的。”
    文一帆虽然割掉了毒瘤，但也有些内疚，下手是狠了点，王雄波那两个家庭以后怎么过日子。反过来一想，自己是现代版的林冲，莫须有遭到步步追杀，被逼上梁山的。再说，王雄波已经**堕落到这个程度，本来就有人举报，迟早是要暴露的。这样一想，心里也就释怀多了。文一帆心里说，过些天我也去看看他的家属，毕竟也是天灾**，家里塌了半边天。
第六十章 金城之行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沈斯山调任宜水市分行当行长。上任不久，尹力平带着文一帆等几个部门经理去看望过他一次。
    晚上，尹力平他们围在一起打麻将。文一帆单独去了沈斯山住的地方媲。
    沈斯山住的房间很大很豪华，就像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文一帆连连咋舌丫。
    沈斯山给文一帆泡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笑着说：“别急，你也有这么一天。”
    文一帆苦笑着说：“师哥，你别叽笑我。你看我雪上加霜，已经是倒霉透顶了。”
    沈斯山说：“说真的，你这两年吃了不少的苦，工作也很出众。我们都知道。不然，省分行党委怎么会给你储备一个副处的位子。一年过得很快，你别太性急了。”
    文一帆说：“如果省分行明年变卦呢？”
    沈斯山说：“堂堂省分行党委，能出尔反尔吗？就是主要领导变换了，还有党委会记录，其他行领导会帮你说话的。何况还有刘处长呐。只要你把握好自己，平平安安不出事，就成了。哦，诬告你的人是谁，知道吗？”
    “知道，是王雄波。”文一帆说：“有一次，尹行长接到一封举报王雄波的匿名信，安排我和钱正廉去曲江调查，便得罪了他。从此，他一直在陷害我。”
    沈斯山感叹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好了，你现在可以放下包袱，大胆工作了。”
    “师哥，有一事，还想请你帮我拿主意。”文一帆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沈斯山，“这两年人事制度改革，我也有了对立面，几次民zhu测评我都有反对票。过去十多年，没有谁背后寒碜我，现在竟成了家常便饭。唉，你现在不在人事上，没人牵我了，我也失去了主心骨。况且，我已背上一个省分行给我吃小灶的包袱，大家都在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里。人事工作太招人了，有时平衡关系也很累。我想换个岗位，到支行当行长去。”
    沈斯山有点感动，沉吟了一下，说：“你这个想法不能说不行，在人事部门位高权重，虽有时遭人嫉妒，处理关系较难，还要经常处理劳动纠纷，但也能经常接触领导，容易出业绩。在支行当行长，山高皇帝远，能躲避一些是非，如果工作不出业绩出案件，则会影响你的前途。不过话又说回来，照这样发展下去，后台管理部门逐渐会削弱，还是当行长好，薪水高，自主权大，可以按自己的谋划去工作，回旋余地大。好的行长嘛，就是人才，各家银行都会去挖。这是大事，我不跟你出主意，你自己权衡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文一帆便告辞了。
    宜水之行后，文一帆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去向。这时，又有一件事使文一帆心烦意乱。
    包谨中在他父亲的努力下，也步了雷启明的后尘，跳槽了。包谨中谋到了一个好位子，北港市金融工作办公室。
    在文一帆办公室里，两人谈了很久。
    包谨中说：“文处啊，这些年也太累了，你比我们更累，你受的委屈更多。没有周末，没有上下班概念，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他时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吃力不讨好呀，还经常不被人理解，甚至遭人打压。看见你的遭遇，我都心灰意懒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妻子说我已经卖给了长江行，全然不要家了，两人为此经常吵架。唉，也不知道烦人的改革到哪天为止。这次，正好有一个机会，市政府成立金融办，需要懂银行业务的人。老爸便找到老领导，帮我搞到了一个编制。我也不年轻了，本不是跳槽的年龄，出于苦楚，请文处谅解。”
    虽然包谨中说的是心里话，但听得闹心。文一帆没有回应，只是带着感情地说：“人往高处走，我很理解，也祝贺你。我们在一起搭档两年多，没有红过脸，工作默契，得心应手。从感情上讲，真舍不得你走。前年雷处走，我断了一臂，今年你包处走，我又断了一臂，我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唉，我们这个部门，我来后，已走了五人，大家都不愿呆了，看样子以后连个做种的都没有了。啊，不说伤心的话了，你走后，认为谁来接你最合适？”
    包谨中说：“你把任达智调回来就可以了。你有了钟山乔，再加上任达智，比老班子强多了。”
    “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文一帆说：“当初雷处走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不习惯。今天你一走，我还真不知道如何适应。哎哎，什么时候欢送你比较合适？”
    包谨中说：“等我报到以后吧。也不叫欢送，大家在一起聚聚吧，再对对诗，再听听华文修的朗诵，再欣赏你文处优美的歌喉。”说完，他情不自禁地落泪了。
    文一帆也被包谨中的话感动了，心里酸酸的。
    包谨中的一走，好像是出现了多米诺排骨效应。新城县支行行长李兴邦和市分行机关两个部门经理也去了地方部门。城区行有十多名客户经理系列的业务骨干和部分网点主任被一些小商业银行挖走。还有部分县支行的客户经理也投入了小银行的怀抱。
    文一帆感到情况严重了。
    尹力平也急了，他对文一帆说，“走人无所谓，像包谨中这样跨系统调动的，走多少，批多少，只要有本事走。到其他银行去，会带走我们的客户资源，泄露我们的商业秘密，动摇我们的军心，要设限制条件。”
    为此，长江行北港市分行专门就员工跳槽到其他银行的问题，开了一次党委会。经研究，设立了六个限制条件：一是不能享受自谋职业形式的一切待遇，只能走工作商调的程序。二是尚欠长江银行贷款，不论是否到期，一律无条件归还全部本息。否则，不办理调动手续。三是担任部门经理和网点主任的一律要进行离任审计，有问题的，问题没有处理好，不办理调动手续。四是自行占用的或单位分配的房屋等公共财物及办公设备一律要无理由退回单位，办理移交手续。否则，不办理调动手续。五是在长江银行有行政借支或其他赊欠款项的一律全部归还。否则，不办理调动手续。六是全日制本科学历的员工不能到其他银行工作。
    尽管这样，要走的还是走了。不在设限内的通过正规商调形式调出。欠贷款的，通过在接收银行借贷还贷形式，归还了长江银行贷款。一时走不了的，请工龄假先悄悄地去那边上班。还有些人暂时放弃长江银行的人事档案，不要调动手续，重新在那边银行建档，毅然决然离开了长江银行。
    长江银行的减员撤点工作还在继续，但势头已减弱。在减员政策中，三十年工龄“一刀切”取消了；内退年龄严格控制在离退休年龄五年之内；减员计划只能完成，不能超额。
    唐桥支行有十六人写申请要求自谋职业，但市分行只给了六个指标。支行行领导出马，分别找当事人做了很多劝留的工作，有几个做通了，但也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条件。还有几个去意已定，无法挽留。曾思懿只有找文一帆，想开个后门，多弄几个指标。但文一帆的门关得很紧，没有商量余地。曾思懿无奈，灵机一动，召开职代会，让职工代表来投票裁决，按得票高低决定去留，高票就走，低票就留。
    那天，唐桥支行按程序召开了职工大会，三十多个职工代表坐在台下，静静地听着工会主席扯着嗓门介绍申请自谋职业员工的具体情况：
    门桂花，新城分理处柜员，四十五周岁，因女儿考上楚江大学，生活自理能力差，她决定辞职陪读，在楚江已购房，全家正在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江艳，城中分理处主任，四十八周岁，因连年工作压力大，积劳成疾，已无法继续工作，需要长时间外地求医，强烈要求自谋职业。
    杨小玲，支行机关员工，三十八周岁，因丈夫办了一个公司，缺少人手，她无法兼顾两头，自愿选择自谋职业。
    ……
    曾思懿听着听着，很不是滋味，心里哭笑不得，一阵感叹：真邪了门！这叫哪档子事？曾几何时叫人心惊胆战的自谋职业，现在竟变成了你争我抢的热门工作，职代会竟成了裁员会。虽滑稽可笑，但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夹着烟，走出了会议室。
    2
    九月下旬的一天，文一帆接到省分行人事处长刘清的电话，全省有四个市分行的自谋职业人员去金城上fang，其中有北港市分行的。这些人已经在总行人事部闹了几天，扰乱了总行工作秩序，总行领导很生气，强令豫都省分行立即把人带回。刘清要求文一帆立即与已在金城的施淑媛和安明昌联系，千方百计把上fang的人带回来。
    文一帆立即联系上了施淑媛，向她了解北港有哪些人。施淑媛正在看电视，便把手机给了安昌明。
    安明昌说：“老文，你快过来吧，这几天我们都闷死了。北港有六个人，我只知道其中有一人叫毛小宁的。他在总行警卫室登记过。开始我们还认为没有你们的人，所以没叫你。”
    毛小宁？是不是宁溪的毛小宁。他不是办了激励分流吗？他也去了金城？文一帆立即接通许泽翔的手机，叫他赶紧查一下毛小宁的去向，并告诉毛小宁的联系电话。
    一会，许泽翔回了电话，说从毛小宁的妻子那里了解到，毛小宁和战友出去旅游了，并告诉了毛小宁的联系电话。
    文一帆心想，毛小宁很有可能去了金城。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好解决了。文一帆在宁溪支行当营业所主任时，毛小宁是所里的出纳员。后来文一帆去了支行办公室，便把会开车的毛小宁借调到支行开运钞车了。
    文一帆向尹力平作了汇报后，在部里开了个员工会，宣布他出差期间由钟山乔主持工作。然后，收拾一下行李，去了金城。
    翌日清晨，文一帆到了金城。在金城站内长龙般的人群中排队等出租车近一小时后，才轮到了他。到安明昌住的宾馆时，正赶上他们在餐厅吃自助餐。
    参加拦阻行动的除了施淑媛和安明昌外，还有其他市分行的老王、老方和老吴。在吃自助餐的时候，施淑媛简单地向文一帆介绍了这几天的情况。
    他们是四天前到的，住在离总行五百米左右的小宾馆里。与总行警卫室已约定，只要上fang的人一到总行就立即通知他们。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这些人这几天一直都没有露面。安明昌他们给上fang的人打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已关机，大家只有坐在宾馆里等着，哪里也不敢去，整天看电视、打扑克牌消磨时间。昨天，施淑媛和安昌明去了一趟总行人事部，要求撤回豫都。接待他们的处长不同意，对他们坐在宾馆等候很不满意，要求他们想方设法找到上fnag的人。否则，不能回去。
    吃过早餐，大家回房间。
    文一帆问安明昌，“我住哪里？”
    安明昌笑笑地说，“我们都是两人一间，只有施处是单间，这几天领导很苦恼，你就陪她散散心吧。”
    虽然声音很轻，大家听到了，都怪怪地笑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施淑媛回头看了一下，大家赶紧岔开话题。
    老王说继续打牌，把昨天的钱赢回来。老方说这几天已经输了两千多了，手气太差，不打了。老吴说不打牌干什么，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趟在床上睡觉吧。安昌明说老方不来就算了，让老文上，现在可以不求他了。文一帆说现在不行，我还是昨天的人，昨晚没洗澡，今早没洗漱。
    文一帆另外开了间房，在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电视，边看电视边思考下一步工作。想定后，他试着给毛小宁打电话，电话是通的，文一帆感到有戏。
    一会那边传来毛小宁的声音：“喂，是文处吗？”
    文一帆心里一喜，忙说：“小毛呀，前些天我在宁溪碰见你爱人，她说你和战友到金城旅游去了。今天，我来金城办点事，试着给你打电话，一下就接上了，看样子我们在金城有缘。这样吧，五年没见了，我们今天在一起好好喝几盅。带上你的战友吧，热闹点。你看看是中午还是晚上。”
    毛小宁也显得很兴奋，高兴地说：“中午不行，我还在景区呐，晚上吧。”
    “那就晚上吧，你不要关机，我下午跟你联系。”
    “好的。”
    文一帆松了口气，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去了施淑媛房间，向正在看电视的施淑媛汇报了。她大为高兴，连声夸赞文一帆有办法，说花点钱不要紧，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离开施淑媛房间后，文一帆去了安明昌房间，加入了“拖拉机”阵营。
    晚上，为了怕引进毛小宁他们的警觉，又便于他们寻找，文一帆在大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店订了包厢，自己提前半小时到了。刚点完菜，毛小宁他们到了，整整六个人。文一帆放心了。文一帆大声地笑着，毛小宁亲切地奔向文一帆，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文一帆的手久久不放，弄得文一帆真有点感动。
    文一帆在金城请他吃饭，毛小宁感到大有面子，得意得脸上放光，忙不迭地介绍他的朋友。
    文一帆握到一个人的手时，感到面熟，一下就想起来了，“你不是天河支行的蔡英杰吗，你也是小宁的战友？”
    蔡英杰尴尬地说：“文处好记性，我和毛小宁是同一年的兵。”
    文一帆爽朗一笑，“他乡遇故人，太好了，等下多喝几杯。”
    蔡英杰心里一热，连忙说：“文处太客气了，谢谢！”
    一会，热菜陆续上了桌。文一帆知道今天把酒喝好，最为关键。他看了一下桌上摆放的酒杯，斟满约有四两。
    文一帆看了看毛小宁他们，笑着说：“在宁溪支行的时候，我和小宁是同事，关系一直很铁，小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在金城相逢是很难得的事情，也是有缘份。今晚我们就痛快点，喝点金城的烈酒，尝点金城的烤乳猪。”
    毛小宁他们来金城几天一直想尝尝金城烤乳猪，鉴于囊中羞涩，都望而止步。听文一帆一席话，大家倍感意外，然后都露出感激之情，纷纷表示一醉方休。
    “那好，”文一帆说，“这个酒杯可能有四两，第一杯一视同仁，后面大家就量力而行，如大家进我的酒，我一定不会失礼，就是喝醉也在所不惜。”
    大家听得明明白白，喝一杯酒肯定不行。蔡英杰认为自己酒量大，豪爽地说：“文处喝多少，我们就喝多少，决不会失礼。”
    文一帆叫服务员倒酒。服务员倒完后，文一帆举杯说了几句话，便喝了开席酒。大家来来往往喝了几下，杯中酒就喝完了。服务员倒第二巡的时候，大家都叫倒满。
    文一帆举起酒杯，对蔡英杰说：“老蔡，这次你们战友来金城玩，是你牵的头吧，来，我敬你一杯，好好带着他们玩一下，你们又不在一起工作，来一趟不容易哟。这两天去了哪些地方？”
    蔡英杰一口喝掉了半杯酒，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参加了一日游，余下时间就在金城瞎逛。”
    文一帆看着毛小宁说：“小宁，我们喝一下。到金城嘛，看了皇宫、皇陵和御花园，再到大广场看看升旗就可以了。金城嘛，景点太多，全部看一遍，费用承担不了。哦，你们哪天回去？”
    毛小宁很受感动，决定不再演戏了。他一口干掉杯中酒，激动地说：“文处，对不起你，我们骗了你，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是来上fang的。自从离开长江行后，就像无头的苍蝇乱碰，过得很艰难。听他们说，到金城来找总行反映情况也许有点用。”
    文一帆故作惊讶地问：“就你们几人？你们住在哪里？提了一些什么诉求？”
    蔡英杰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就不瞒文处了。我们这次上fang，还有其他市分行的人，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大家都住在一个防空洞宾馆里。诉求嘛，想回行上班，或者要求再补点钱。”
    “这几天去哪儿了？”文一帆又问。
    有人说：“去了总行，在警卫室就被挡住了。开始他们还比较客气，专门有人听我们反映情况，然后叫我们回去，说了一大堆理由。以后我们再去，就不接待我们了。”
    有人说：“我们还去了金城信访部门，那个场面我们很害怕，还有武警站岗，地方很大，分门别类，找了很久，也等了很长时间，才来了一个干部，看了我们的诉求书后，叫我们去找总行，不准我们呆在那里。”
    有人说：“我们没有去一日游，只在街上逛荡，饿了就吃点面条或吃碗水饺。现在身上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有人说：“听宾馆的服务员说，为迎接国庆，对来金城上fang的人查得很紧。我们已想回家了。”
    文一帆说：“你们真胡涂，这么大的事也不咨询一下懂法律的人。告诉你们，这两年，其他银行有大批人到金城上fang，都没有成功，有些人还弄得很惨。你们想想，你们自谋职业又没有强迫，又没有辞退你，每个人都有工作，无非是受当时那个氛围的影响，自己写了申请书，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一次拿了十多万元买断工龄的钱。你们看看国营工厂里那些下岗工人拿了多少买断工龄的钱。你们想想，这种情况下，申诉能成功吗？如果能成功，这个世界不就乱了套，还有什么诚信可言。你，小宁，不是办了激励分流嘛，还是有工资福利的，无非少点，但也是你情愿的，也稀里胡涂来上fang。真该打屁股。好了，喝完酒后，我们到大广场照相去，明天清晨我带你们看升旗，下午跟我回去。来，我们喝酒。”
    蔡英杰本想争辩一下，但被文一帆真诚和热情感动，再加上带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只有作罢，第一个缴械投降。毛小宁早就想回家了，正好能免费回家，又有文一帆在身边，立即表示同意。其他人看见蔡英杰都同意了，又有人买单，何乐而不为，也都没说二话，纷纷表示愿意跟文一帆回去。
    这时，一位白帽白衣的师傅用手推车推着烤乳猪过来了。大家举目看去，躺在推车里的烤乳猪，色呈枣红，油润发亮，腴美香醇，香气扑鼻。师傅用刀当场片下，下刀快如闪电，片片带皮，然后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大盘子里。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口水直流，叹为观止。
    蔡英杰端着酒杯走到文一帆跟前，真诚地说：“文处，上次你去天河解决问题，我就说你是好人，心地善良，胸襟坦荡。大家都佩服你，你说话算数，帮天河支行解决了大问题。今天，菩萨又把你派到金城，来帮助我们，请我们喝酒，还请我们吃烤乳猪，明早还带我们看升旗，接我们回家。你是我蔡英杰的贵人，我诚心诚意敬你一杯。”满满一杯酒一口干了。
    文一帆也倒满酒，没说二话，也干了。文一帆说：“今晚我们不能再喝了。为了看明天升旗方便一点，照完相，我们就到附近找一个地方住下，你们都搬过来吧。”
    大家高兴得笑眯了眼。
    吃完饭后，文一帆把他们带到大广场，给他们照相，大家欣喜若狂，都要和文一帆合影，文一帆一概答应。后来，文一帆帮他们在附近小旅馆里订了房间，也为自己订了一间。然后陪着他们去了那家防空洞宾馆搬家，特意地记下了防空洞宾馆的门牌号码。一切安顿好，他们都睡下了，文一帆便回了宾馆。
    施淑媛听了文一帆简单汇报后，认为有必要叫大家都来听听，便召集大家开会。
    文一帆作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后，把那个防空洞宾馆的门牌号码告诉了他们。然后说，“为了防止这些人改变主意，从今晚起，我就要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不能陪大家了，明天也不来辞行，在此告别，深表遗憾。”
    安明昌说：“老文，你立大功了。叫施处帮你记一功吧，祝你早成正果。”
    大家都感激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把文一帆送到了电梯口。
第六十一章 和谐厅里大交锋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包谨中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任达智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在欢送会上，华文修和周颖菲拼命地打催泪弹，弄得很多人都流了眼泪媲。
    包谨中发表临别留言时，由于语言过于断续，且泣不成声，结果没有成功。包谨中只有从口袋里掏出手稿，请华文修代他宣读丫。
    华文修以煽情的方式朗诵，令大家又难过一场。
    二〇〇三年，北港市分行经营目标考核在全省领跑，由于受王雄波案件的影响，单位评先被一票否决，但尹力平个人被省分行晋升一级工资。北港市人力资源部年终考评全省第二，文一帆被评为全省优秀人事干部。
    二〇〇四年春节前，谢凤儿在北港市的“灵山凤山珍馆”开张了。两层楼，八百平方米，装修别具一格，格调高雅，古朴清新，文化氛围浓厚。不论是大厅还是包厢，装裱的诗歌名画，有古代名家的诗画，有现代艺术家的作品，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食指的《相信未来》和《热爱生命》也在其中。在整个策划上，华文修功不可没。
    开张的那天，叠峰县来了很多人，也有一分部长江行的人，许风也来了。几天来，文一帆和他的人力资源部使出浑身解数，拉来很多客人。张玲也拉来几个旅游团。贺之俊又把他同学的电子乐队请了过来，谢凤儿说一定要给钱。华文修和谢凤儿每天还表演两场诗朗诵。
    由于谢凤儿在省电视台工作的姐姐出面，市电视台也来采访，做了一个小专题片，片名为《灵山凤舞文化大餐》。
    “灵山凤山珍馆”在北港卷起了一阵小旋风，一时，生意相当火爆，谢凤儿心里乐开了花。
    通过两年多的努力，华文修终于把灵山姑娘谢凤儿娶到了手。正月初六，华文修和谢凤儿的大婚在北港市“灵山凤山珍馆”举行。文一帆专程从宁溪赶了过来，当了证婚人。文一帆和谢福生两人谈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雷启明和包谨中也来了，加入了人力资源部的阵营，与封铃、桑雪婷、田秋敏、肖丽萍和张玲的美女阵营进行了对决，一直喝得歪歪咧咧为止。
    刚过完元宵，尹力平召开一次党委会，就人才流失的问题进行了研究。大家对员工调出系统和跳槽到其他银行的两种情况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一致认为调出银行系统的员工，主要对动荡多变的人事制度改革感到焦虑和厌烦，向往一个相对平稳和舒适的工作环境，哪怕是少点收入都在所不惜。跳槽到其他小商业银行的员工，主要是考虑工资收入，向往“计价定薪，不封顶，不平衡”的薪酬分配制度，至于工作的不稳定和压力大，大家都忽略不计。在热烈的讨论中，大家取得共识，长江行和那些小银行比较，优势很多，就是一个短板，机制不活。小银行有很多短板，只有一个优势，有一个全行性的业务计价系统，每位员工的业绩明明白白，每月的薪酬清清楚楚。小银行这个优势一俊遮百丑，屏蔽了长江银行所有的优势。大家最后认定，要想留住业务人才，只有实行产品计价的薪酬分配办法。
    尹力平想想也对，天河支行丛向阳就是有个计价办法，调动了员工积极性，业务经营跑到了全市前列。尹力平下定决心，长江行北港市分行要抢在全省之前拿出一个产品计价办法。此项工作由章必成全权负责，人力资源部具体操作。
    章必成找来了多家银行的产品计价办法，去天河支行开了一个座谈会，召集部分行长和经理及业务骨干开了一个专家论证会，然后自己动手为产品计价办法搭好了基本框架，最后由人力资源部姜仲东起草，文一帆负责把关，自己亲自审查，形成了初步意见。经党委会审定后，五月份下文试行。实施一个月后，进行了一次修改；实施第二个月后，微调了一次。这时，全行怨声四起，对计价办法进行了猛烈抨击。
    为了搅动思想，更新观念，提高认识，尹力平决定在云雾山召开一次“计价办法纵横谈”的讨论会，市分行全体领导、支行行长和市分行部门经理参加。
    2
    八月，是“云雾山老人”最得意的黄金月，人类潮涌般地来到它身边，万头攒动，熙熙攘攘看它；帅哥美女，彩装云集爱它；车水马龙，香火鼎盛供它。它高兴极了，尽兴地施展它的神力，一时喷出袅袅白雾，一时洒下绵绵细雨，一时刮起微微凉风，云雾山成了清凉世界。人们心旷神怡，一片欢呼，齐声赞美。
    此时的“秀岭宾馆”的“和谐厅”里，长江行北港市分行的“计价办法纵横谈”讨论会已开场，虽然室内环境凉爽适宜，但人们心里却热浪翻滚，正在演绎着不和谐的主题。
    首先开炮的是岭南县支行钟逸文，他说：“产品计价没有错，也是未来薪酬改革的方向。但在基本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实行产品计价，是拿员工的生活费开玩笑。这两个月你们知道我们拿了多少工资，每月人均五百元，接近了北港市社会工资当期最低工资标准。岭南的员工怎么活？我认为，这个计价办法要取消。”
    天河的丛向阳说：“这个产品计价办法对城区行有利，比如中间业务产品，北港市是经济中心，人口近百万，中间业务得天独厚，又如个人贷款，北港市楼盘林立，坐在家里按揭都做不完。像我们农村支行，就是拼掉这条命，也差得太远。听说上个月城区某支行客户经理每人都有三千多元计价工资，叫我们这些农村行的人寒心。我们支行有两个客户经理前两天就去一家小银行应聘了。”
    叠峰的傅青云说：“作为农村行，就是储蓄业务好一点，但也有明显的的季节性，在计价上与城区行比有较大的劣势。在不良贷款清收上，都是事实不良贷款，基本上是骨头，没有肉。城区行囤积不少平台反映的不良贷款，都能正常收息，有些还能收本金。听说有两个城区行，上月人均计价工资四千余元，但存款计价只两百多元，中间业务计价也只有一百多元，剩下的三千多元基本上是平台反映的不良贷款清收的计价。这就是我们的产品价格有问题，等于市分行送钱给他们用。”
    金桥支行的吴建林说：“虽然这两个月计价，我们工资稍微高一点，但也是干出来的，平台反映的不良贷款也要上门去收，并不是坐享其成。城区行的工作也很辛苦，我们的网点员工工作量比农村行大多了，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实地考证。可以说，市分行没有照顾我们，大家多心了。说到现行的产品计价办法，我也认为是有缺陷的，大家都对价格高、容易营销的产品感兴趣，不太关心主要经营目标了。这样，会影响我们在省分行抢工资，因为省分行只考核几大目标，没有对市分行实行产品计价。”
    监察室的钱正廉说：“我建议市分行机关就不要搞什么计价了，好好的一个机关，现在前后台都有矛盾了。说实在话，前台的员工没有营销任务，却在享受计价的成果，在支行计价的工资上扣下几个点，说是管理费或调剂基金，其实就是本部门的计价工资。我要提醒大家，王雄波的案子还没有过去多久，大家要从中吸取教训。又像信贷部门审查贷款，本来就是你的正常工作，除拿了全额工资，还搞了多少钱一笔业务的计价，搞得大家削尖脑袋想去这个部门。后台部门工作也很忙，只是工作性质不一样，在收入上差别不能太大了。如果说后台人多了，可以减人去前台嘛，前台有很多人原来也是在后台工作的。”
    计划财务部的董仕进说：“这个计价办法是打破一个铁饭碗，又给一个铁饭碗。也就是打破了员工平均吃大锅饭的铁饭碗，却给了客户经理一个铁饭碗。客户经理拿了后台一样的工资，再另加计价工资。就是说不要做任何业绩，甚至不要上班，都有后台一样的工资。后台员工意见很大，大家强烈建议修改这个规定，市分行前台员工要计价，只能保留基本生活费和岗位工资，取消绩效工资底薪，要不就不要计价了。”
    法人客户部的郝金才说：“产品计价要一分为二地看，新成立的股份制银行，每位员工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他又有计价系统，不管什么价格，只要单位费用上承受得了，都是合理的。而我们这样的老银行，在存量业务上千差万别，分布的区域又不均衡，就像刚才傅行长所讲的，城区行在平台反映的不良贷款，很多农村行没有，如果计价就不太不公平了。再举个例子，像我们法人业务，一个客户动辄几千万元，甚至几个亿，十几个亿，你给哪个客户经理计价，就是给几十人计价，都要赚得盆满钵溢。小商业银行是客户经理用自己的工资费用资源去营销项目，他请别人协助，别人要与他分成，比例是有规定的。而我们营销的费用都是单位出账，有些大项目营销时，前前后后费用要几十万元。大项目营销行领导都会出马，方方面面参与的人也很多，大家都有功劳，利益分成也是一笔胡涂账。所以，就是有一个电脑计价系统，在我们这个体制机制上，也很难求公平合理。我的意见是，既然产品计价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能一概否认，要搞的话，步子不要大了，有错就纠，逐步完善吧。”
    接下来的发言，大多数人是持否认态度。
    几个行领导意见也不太一致，基本上是持分管部门的立场，也有赞同农村支行观点的。对产品计价的大方向都给予了肯定，但对目前的计价办法，也很谨慎地谈了一些看法，都持不太乐观的态度。
    章必成没有发言。在批评的声浪中，他虽然表面很淡定，但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点恼火。自己事必躬亲，亲自参与全过程，辛辛苦苦搞了这么长时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最起码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工资分配制度改革，没想到反对意见竟然这么多，自己寡不敌众，难以反驳。看来，只有等尹力平最后拍板了。
    计价工资试行两个月后，文一帆根据支行的反映和自己观察分析的情况，给尹力平和章必成写了个专题分析报告，实事求是地反映了存在的问题，提出了一些建议。因此，大家发射炮弹的弹着点，文一帆心里有数，没有惊惶失措。
    一天多来，尹力平除了在会议上认真倾听大家的发言外，晚上还找人谈话，私下听取大家对下一步产品计价的建议。第二天下午，尹力平在总结讲话中，没有用讲稿，作了即兴讲话，充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我们这次‘计价办法纵横谈’讨论会开得热烈紧张，大家畅所欲言，炮火猛烈程度空前，把计价办法轰炸得体无完肤，但也有一些好建议，对我们下一步如何进一步完善产品计价办法有着比较好的指导意义。对我本人来说，这次讨论会，使我接受了一次生动的教育，受益非浅。这两天我一直在反思，也找了一部分同志征询意见，这条路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止步返回。”
    全场一片安静。
    尹力平喝了口水，继续说：“市分行这次试行产品计价办法是形势所迫，不是心血来潮。大家知道，近两年我们有一大批前台员工去了小商业银行，奔的就是丰厚的薪酬。这些小银行也就是利用‘产品计价、按价取酬’这个法宝在国有商业银行轻易地挖走了一大批营销能手，增强了市场竞争能力，促进了业务的快速发展。为什么我们留不住人才，党委前些天开了个会，大家认真地进行了反思，一致认为短板在薪酬分配制度上。同志们，我们现在的机制确实有严重缺陷，一个有市场营销能力的人，一个对单位业务发展有较大贡献的人，他的薪酬与其他员工相比，没有多大的差别，就连市分行对营销大项目的员工给了一点奖金，有些人还会眼红。这样，怎么能留住市场营销人才？怎么能调动有市场营销能力的员工的积极性呢？在工资分配上，我们有两个大锅饭，一个是全行单位之间的大锅饭，一个是员工之间的大锅饭。这些年，我们通过加大绩效工资的比例，通过业务经营目标的考核，拉开了支行之间工资分配总额的差距，成功地破除了一个大锅饭。但这一成功来之不易，从否认、怀疑、争议到认可也有几年的磨合期。我们今天试行产品计价办法，目的是要破除第二个大锅饭，也就是员工之间的大锅饭。在这里，我又要表扬天河的丛向阳，他几年前就在吃螃蟹，搞产品计价，虽一波三折，但最后成功了。这两年，名落孙山的天河支行跑到了全市前列。”
    大家都羡慕地看看丛向阳。丛向阳心里高兴，但不动声色。
    尹力平接着说：“因此，我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的产品计价办法要义无反顾地进行下去，就是重起炉灶也在所不惜。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市分行的工资额度下去后，又有哪几个支行能真正拉开分配差距。我理解，因为没有建立员工个人业绩账户，无参照物，无法拉开分配差距。由于干多干少一样多的钱，能干的就不会主动去干了。近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古怪的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一个企业，是精英在创造效益还是广大职员在创造效益。”
    对尹力平提的这个问题，大家很感兴趣，都在静静地等着下文。
    尹力平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接着说：“大家可能会说是广大员工在创造效益。这是官话，这是我们正面宣传的一种理念。客观地说，我认为是精英在创造效益。所有的企业家依靠的是他的营销精英团队，其他的部门和人员都是在围绕这些精英提供服务和支持。如果一个企业只有按步就班为营销精英团队提供服务的群体，没有一个有效的营销精英团队，这个企业就没有生命力，很快就会寿终正寝。我们长江银行为前台提供服务支持的有一个庞大的群体，也就是我们的后台部门。而我们缺少的就是企业的主体，营销精英团队。这个精英团队不会从天而降，他是要培育出来的。培育精英团队，必须要有培育的土壤，成长的平台。这个土壤和平台，就是薪酬和福利。近年来，我们这块土壤和平台没有引来营销精英，而是在不断地为其他银行培育和输送精英。同志们，精英一方面在直接地创造效益，带来企业的迅猛发展，一方面在做带头和示范作用，激励更多的人发挥自己的潜在能量，争当企业中不可替代的精英。那些股份制的小银行早就有这种理念，只要有了精英，就有立足之地，就有发展之长。同志们，我们不要再有‘离开你，地球照样转’的老观念了。要审时度势，研究对策，考虑如何建造留住精英，培育精英的土壤和平台。”
    尹力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将会认真研究大家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在确保全行员工基本收入的前提下，力求我们的产品计价办法向合理化和规范化的方向发展。”
    云雾山会议结束后，北港长江行的产品计价办法采纳了大家的部分建议，多次修改后，终于见了一些成效，反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于是，产品计价办法的文件十二月份正式下发。
第六十二章  走向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完本） - 大潮涌动的日子 - 晨钟孤鸣

    1
    二〇〇四年，长江银行撤点减员工作已接近尾声，计划下达基本上是象征式的。文一帆肩上一轻，支行行长压力也大减，在基层工作的员工终于松了口气。大家都相信终于挺过了艰难困苦的严冬，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华文修没有再等市分行党委承诺的那个副科的职位，九月份，他毅然决然地打了辞职报告，去了谢凤儿的灵山凤山珍开发有限公司。市分行机关里先是一片哗然，后是一片惋惜媲。
    尹力平心里特别不爽，他认为华文修的出走与上次没有聘任他有很大关系丫。
    文一帆与华文修在职位升迁上是同病相怜，华文修事先征求过他的意见，文一帆经过一年多来的挫折，观念也有所改变，他理解和支持华文修的选择。
    “灵山凤山珍馆”开张后，生意一直红火，谢凤儿全身心投入，完全成了一个酒店老板，无法顾及灵山凤公司的全盘工作。雄心勃勃的产品开发工作和步步为营的市场营销目标全搁浅了。谢凤儿瘦了，憔悴了，她很想华文修来帮她，但又怕影响丈夫的事业，一直咬着牙扛着。
    华文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他为了谢凤儿，忍痛放弃了自己眷恋的事业，涉足商海了。
    叠峰县支行副行长许风和谢凤儿的哥哥在华文修辞职不久也辞职下海，带资入股，成为谢凤儿的合作伙伴。
    谢凤儿高兴极了，任命华文修为策划管理部总监。同时，成立了股东会，通过几次三番的研究，在产品开发和营销管理上，定好了盘子，拉开了架式。在灵山凤总公司的旗下，设立了四个子公司，一个是餐饮公司，由董事长谢凤儿兼任总经理；一个是生产基地，由许风任总经理，谢福生任副总经理；一个是市场营销公司，由谢凤儿哥哥任总经理；一个是产品开发公司，由策划管理部总监华文修兼任总经理。从此，华文修和谢凤儿两人带着憧憬、满怀信心，一步一步圆着那美好的梦想，开创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封铃马上要离开北港，去豫都省委党校工作。经热心人的撮合，封铃嫁给了父亲的老部下，省政府的一个中年丧妻的副厅级干部。
    就在华文修辞职不久，在北港市分行的核心层里互相传递和议论着尹力平可能要调动工作的消息。
    一天，尹力平特地把文一帆叫了过去。尹力平给文一帆倒了杯水，满脸慈祥，笑着说：“一帆，你到人事上已经三年多了，对你的工作，党委是很满意的。最近我想动几个干部，你个人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
    早些时间，文一帆从沈斯山那里得知，尹力平要提任省分行副行长。尹力平是省分行的后备干部，近两年北港市分行业务经营工作得到了稳健发展，在全省持续领先，尹力平本来去年就要提拔，因为受王雄波案件的影响，被搁置下来。
    文一帆知道尹力平想关照他，便投石探路，说：“尹行长，我在市分行工作快四年了，这些年来，一直得到的你的关心和支持，才有了我的今天。去年父亲过世和自己被人陷害，我曾一度情绪低落，对今后的走向悲观失望，有换个工作岗位的念头，但没有考虑成熟。尹行长，我很想你给我指条路。”
    尹力平说：“今天，我找你就是想谈这个问题。首先声明，不是组织上找你谈话，只是作为朋友这层关系吧。今年，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已启动，中海银行、国厦银行分别完成了财务重组和股份制改造，成立了股份有限公司。我们长江银行也上报了股改方案。从这几年长江银行人事制度改革情况来看，撤点减员工作基本达到总行制定的目标，下一步应该是现代企业模式的人力资源改革。参考股份制银行的作法，机关干部和后台岗位出干部的概率越来越低，在前台工作尤其是在支行工作更容易脱颖而出。所以我认为你去支行工作，更能发挥你的优势，容易出成绩，对下一步的提职增加胜算的机率。你如果想去哪个支行工作，我可以帮你。”
    尹力平把文一帆称为朋友，文一帆大为感动，他说：“尹行长，我有过下基层工作的想法。今天，领导出于关心我，提到了这个问题。那我正式向领导申请，让我回宁溪县支行工作吧，理由有三点，一是照顾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母亲。二是妻子调北港的梦已经破灭，交流了这么多年，也想一家人团聚。三是宁溪县是我的家乡，我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和社会资源，便于我开展工作。”
    尹力平说：“好。这几天可能要开一次党委会，我来运作。哦，人事上的担子，你考虑过交给谁吗？”
    “考虑过，”文一帆如实地说，“可以交给钟山乔，能转正更好，如不行，可以先主持工作，毕竟他轻车熟路，工作果断利落，处理问题办法多。”
    “钟山乔可以作为一个候选人考虑。还有其他人选吗？”
    文一帆想了一下说：“监察室的钱正廉可以考虑，工作原则性强，为人低调深沉，作风严谨，思路清晰。”
    “好，我会认真考虑。”尹力平比较满意文一帆推荐的人选。
    几天后，市分行召开了党委会，文一帆调任宁溪县支行行长，人力资源部的工作由副经理钟山乔主持，曹晓希调任曲江县支行行长，唐召彬原任职的驻厂信贷组撤销，调任新城县支行行长，张拓平接替了去地方工作的部门经理职务，去掉了括号。会议研究了几个支行副职照顾性的工作调动，还研究了十多份农村支行员工要求进城的请调报告，解决了几个有特殊困难员工的实际问题。
    2
    文一帆要去宁溪工作，洪少君和廖海涛依依不舍，邀请了几个朋友在一起聚聚。封铃，桑雪婷，田秋敏也在应邀之列。范树华高高兴兴地从宁溪专程赶了过来。
    还是“蓝色海岸”，还是那个包厢。
    上了几个菜后，洪少君一本正经地开席：“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在这里用薄酒一杯欢送我党同志文一帆回家乡工作。当然，这是暂时的，要不多久，我们又要在这里祝贺文一帆的高升，因为他口袋里有一张委任状正在等着盖章。好，请大家举杯，祝一帆兄回宁溪工作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洪少君带点庄重又不失幽默的开场白，引得大家笑了起来。大家举起酒杯一一与文一帆的酒杯轻碰一下。
    廖海涛逗笑地说：“一帆走后，反正还能经常见面，回宁溪嘴馋了有人买单，有时候来来去去也能搭个顺风车，应该还是个好事。就是这些长江行的美女怕是难得一见了，这真是个遗憾。”
    桑雪婷俏皮地说：“廖主任，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每周在蓝色海岸宴请我们姐妹一次，只要没有过份要求，我们定会欣然赴宴。要不，你把库区办的基本账户开到我那里，我和田妹妹肯定会经常去贵府拜访你。”
    大家大笑起来，廖海涛向桑雪婷伸出大拇指，哈哈大笑。然后说：“把田经理称为田妹妹太俗，也暧昧，还不如叫‘甜蜜蜜’。”
    洪少君笑着说：“好听，有诗情画意，也便于与客户交流，能拉近与客户的距离。”
    大家都说廖海涛有才。
    田秋敏不作表态，脸上一片绯红。
    范树华举起酒杯对文一帆说：“老文，我代表宁溪四十万人民欢迎你。家乡人民期待银行老板投资，扶持大家共同走上致富路。”
    洪少君调侃地说：“范兄不是检察院副检察长吗，何时当了县长？这么大的喜事瞒着我们。要罚酒一杯。”
    范树华说：“且慢，不是县长就不能欢迎吗？好好，那我代表检察院总可以吧。”
    洪少君说：“越说越离谱。只听说检察院是查案的，还是第一次听以检察院名义欢迎别人的。听起来让人心里发怵，想抓贪官吗？这杯酒非罚不可。”
    大家都说要罚，范树华只有喝了。
    文一帆说：“今天，我向大家披露一个新闻吧。封铃教授最近双喜临门，荣调省城工作和建立了新家。”
    大家一听，一齐敬酒祝贺。
    封铃春风满面，举起了酒杯，喝了不少。
    文一帆带着浓浓的情感说：“在北港工作期间，不管心情如何，压力如何，只要和在座的朋友在一起，每次我都舒畅快乐，感到世界很美，人生多彩，忧愁和苦恼荡然无存。今天，我借酒敬大家一杯，真心地感谢各位朋友，真诚地欢迎大家到宁溪支行作客。”文一帆双手捧杯，一饮而尽。
    大家受文一帆的感染，也收起了笑脸，庄重地喝了这杯酒。
    文一帆接着说：“去宁溪工作，是我主动请求的，原因就是为了母亲。刚才少君开玩笑地说我口袋里有委任状，他说得不错，去年，因别人诬告，我失去了一次机会，但得到了承诺，如果不出意外，我还有一次机会。这次回宁溪，有点冒险，如果工作不出成绩，对我的发展有影响。因此，要仰仗大家的鼎力支持。”
    洪少君说：“我听懂了，财政存款这一块，我帮你。”
    廖海涛接着说：“我这里一块资金，能给的都给你。不过要留一点给甜蜜蜜。”
    廖海涛幽默地调侃，把大家都逗乐了。
    田秋敏芳心大喜，连声感谢。
    范树华说：“老文啦，你不要担心。我检察院的存款帐户想办法开到你长江行去。还有那么多同学和朋友，我帮你去做工作，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如果贷款放不出去，那更好办，想借钱的人太多了，检察院明年要盖大楼，还有我那个搞房地产开发的姐夫，也很需要资金。如果那个什么卡完成不了任务，我帮你卖两三百张没有问题。总而言之，保你在宁溪轻轻松松当行长，让他们早点为你盖那个委任状的章子。”
    大家的表态，听得文一帆心里热呼呼的，一连喝了几杯酒。
    洪少君连忙说：“别走题了，今天不是营销公关的酒席，不要谈工作了，喝感情酒吧。”
    桑雪婷走下座位来敬文一帆的酒，表达了一番祝福的心愿后，也谈了尽力支持文一帆工作和加强两个支行之间联系的话。
    田秋敏在敬酒中，除了一些依依不舍的溢美之词外，还对扁平化时没有给文一帆面子接收待岗员工的事再一次表示歉意。
    文一帆笑着说：“我当时是满意的，说明了你的工作责任心。而且我至今都记住你用的成语，不得不使我重新认识你。你还记得那个成语吗？”
    田秋敏想了一下，然后遗憾地说：“记不起来了。”
    大家精力一下子集中过来，都在听文一帆的下文。
    文一帆说：“宁缺勿滥。这个成语平时不太用，而且带有文言文的语气。田秋敏就用这个成语来回答我的话，言简意赅，相当恰当。我当时确实大吃一惊。心想，一个会喝酒，能唱歌跳舞的漂亮女孩竟能把‘宁缺勿滥’脱口而出，确实不易。不久，她过关夺隘，竞聘上了副行长，完全颠覆了我过去对她的印象。”
    封铃大声赞赏：“宁缺勿滥。用得太好了！也可以诠释为：我情愿孤独，也不勉强交朋友；我情愿失去，也不要无端拥有；我情愿清贫，也不要有圈套的赠与；我情愿是张白纸，也不要涂鸦般的书写；我情愿事业无成，也要保我冰清玉洁。”
    封铃带有感情、很有哲理的诠释，博得大家一阵掌声。
    桑雪婷拉着封铃的手，敬佩地说：“封姐，你这五个‘我情愿’，意味深长，是我们职业女性的座右铭，可以收录格言汇编中了。我一定帮你投稿。”
    封铃友好地拍拍桑雪婷的肩膀，微微一笑。
    文一帆端着酒杯走到封铃身边，动情地说：“封铃，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祝你未来的生活绿树长青，充满欢乐。但别忘了家乡，别忘了朋友。”
    封铃微微一笑，“祝你终于回到了幸福温暖的港湾。如果有一天突然想看看老同学，可以请我去宁溪为你的员工讲课。”
    田秋敏笑盈盈地说：“封姐，纠正一下，不是去宁溪，是来北港。哦，也许文处那时是在豫都任职，你们老同学想见就见，更加亲密无间。”
    大家连声叫绝，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文一帆和封铃脸上有点红，心里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地轻轻拥抱了一下。
    3
    市分行去年进行了房改，文一帆买下了居住的房子，随后参照中式田园风格，进行了大规模的装修，面貌焕然一新。叶之萍母女每次来北港，都住得舍不得走。
    文一帆到家后，打开了所有的光源，留恋地仔细察看大厅的每个角落和每个房间。来到文静的卧室，看到摆满着各种造型的布娃娃，有点揪心。文静每次来北港都要买一个，晚上还要抱一个睡觉。床头柜上有个唐老鸭造型的闹钟，文一帆清楚地记得，去年暑假逛商场，文静看中了这个闹钟，这个闹钟会喊“懒虫懒虫快起床”，叫了几次仍不起床便会喷水。文静每天早上故意不起床，总是被水喷得咯咯地大笑。回宁溪时，她没有带回去，文一帆便提醒她，“静静，你的唐老鸭没有带走。”文静笑笑地说：“爸爸，就放在家里吧，反正我马上要来北港上中学。”想到这里，文一帆心里相当内疚，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润了。
    文一帆心想，自己回北港并不难，但妻子调北港却很难，自己目前已无计可施。假如自己能够提职，妻子还有点希望。如果不能提职，看来只有在文静上高中时，让母亲来北港陪读了。文一帆苦笑地摇摇头。
    他给叶之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马上要去宁溪上班，叫她这个周末带文静来一趟北港。
    周五下午，宁溪支行的小车专门把叶之萍母女送到了北港。
    文一帆责怪叶之萍，“之萍啦，我还没有去上班，你就用了上了宁溪支行的车。这样不好。”
    叶之萍说：“一帆，你冤枉我了，我没有去宁溪支行要车，是曹行长主动找我的，说你下周一要来宁溪报到，叫我到北港来帮你收拾收拾。他说正好有一个便车，我们就坐了。”
    文静说：“爸爸，妈妈没有撒谎，我可以证明。”
    文一帆笑了，开心地说：“哦，是我误解了，向你们道歉。好了，衷心欢迎文静和她妈妈来北港与文静的爸爸共度周末。”
    “我代表奶奶龙玉梅，欢迎文一帆去宁溪县上班，并祝贺爸爸当了行长，希望好好工作，早点调回北港。”文静一字一板地说。
    三人都笑了起来，文一帆在文静的前额上亲了一下。
    文一帆第一次全心全意地陪着叶之萍母女逛遍了北港市区所有的街道和景点，买回了母女俩看中的一大堆物品。人力资源部的公宴和私宴这两天也吃得不停，文静好不开心和自豪。
    在北港的最后一个晚上，钟山乔设家宴请文一帆一家。
    两家人说说笑笑，气氛热烈温和。钟山乔和文一帆平分了一瓶白酒，带着感情地聊了他们共事三年多来的一个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吃过晚饭后，两家人惜惜告别，钟声送给文静一个泰迪熊布娃娃，文静高兴极了，连声说谢谢哥哥，并热情地邀请钟声去宁溪玩。钟声高兴地答应了。对钟声和文静的聪明和懂事，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文一帆带着妻儿步行回家路过镜心湖。这是文一帆去宁溪支行工作前，最后一次来到镜心湖畔。
    三人驻足观望，这时虽然已是初冬，荷尽竹残，萧瑟寒冷，但镜心湖之夜，仍是那么温馨和美妙，走湖锻练的人仍是那么执着，登舟游湖的人仍是那么悠闲，唱歌跳舞的人仍是那么欢愉。
    文一帆想到三年多来，自己绕湖跑了多少回，想到自己胡诌的《湖畔即景》，想到叶之萍母女在小快艇上快乐的尖声喊叫，想着女儿文静看电影时的如痴如醉，想到自己对大河银行穆行长的失败公关，想到自己一次次被人陷害时的()愤怒和无奈，想到被作为人质时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这时，不远的公园处飘来浑厚、深沉、苍凉和忧伤的萨克斯声音。
    文一帆他们寻声而去，在柔和的红色路灯辉映下的绿树丛中，有五个人的音乐组合在练歌，这时，正在演唱《可爱的家》，一个独唱，两个和声，两人在吹萨克斯。那个独唱的女人从声音到体型都很像封铃。文一帆心里一惊，封铃不是已去了豫都吗？还是自己送她上火车的。他赶紧注目望去，仔细一看，不是封铃，那女人比封铃年纪大，但也很有气质。这时，心里才踏实下来。
    文一帆对叶之萍说：“之萍，我们也听听吧，这首歌表达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三人便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文一帆张开双臂分别挽着叶之萍和文静的臂膀，三人静静地听着。
    我的家庭真可爱/幸福又安详/无论我在哪里/都怀念我的家/好像天上降临的声音/向我亲切召唤/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当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天边月亮/好像看见我的母亲，把爱儿思念/她正站在茅屋门前/也望着月亮/那家门前的鲜花，我再也看不见/可爱的家/可爱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离开家乡离了根/一切都不会动我心/只要让我回到我简陋的家园/那些听我召唤的小鸟快飞回我跟前/让我重温平静的生活一切都香甜/可爱的家/可爱的家/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可爱的家/可爱的家
    他们唱完后，文一帆带头鼓起掌来，叶之萍和文静也使劲地拍起了巴掌。
    那边传来了很有礼貌的声音：“谢谢！”
    文静看见文一帆入神的样子，机灵地说：“爸爸，这首歌我也会唱，我们音乐课学过。要我唱给你听吗？”
    文一帆看着文静，心里一阵激动，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看看文静的胆识，便说：“那就谢谢静静了。你去和叔叔阿姨商量一下，爸爸要听有伴奏的。”
    “那好吧。爸爸你等着。”文静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文静走到音乐组合面前，很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有一个请求，想叔叔阿姨帮帮我。”
    独唱的女人惊奇地看着文静，笑着说：“漂亮的小姑娘，我们很乐意帮你。你叫什么名字？”
    文静说：“我叫文静。我爸爸明天就要回家乡工作了，他和妈妈就坐在那边。他刚才被你们的歌声感动了，叫我代表他过来谢谢你们。同时，爸爸要我也唱唱这首歌。我想请叔叔帮我伴奏，不知行不行？我的歌词好像不一样，没有这么长呀。”
    音乐组合被感动了，也很喜爱这个懂事的小姑娘。独唱的女人笑着说：“歌词短的肯定是沈小岑的《可爱的家庭》，没关系，来，我们尽力配合，让小文静成为一个尽孝心的小歌星。”
    文静高兴地说：“谢谢叔叔阿姨。”然后转过头高声叫喊：“爸爸，你准备好了吗？我开始唱了。”
    文一帆高声地说：“爸爸妈妈都准备好了，静静可以唱了。”
    那边萨克斯手开始演奏前奏了，一会，文静那甜甜、脆脆和充满感情的童声响起来了，三位演唱者配着优美的和声，使整首歌曲厚实、宽展和流畅起来。
    我的家庭真可爱/美丽清洁又安详/父母儿女很和气/身体健康乐融融/虽然没有好花园/月季凤仙常飘香/虽然没有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一切恩惠比天长
    文一帆默默地听着，思绪飞到了很远很远，回到了儿时那简陋破旧的小屋里，那纯洁、温暖和充满亲情的家庭生活。记得冬天里和弟弟妹妹坐在火炉旁听着母亲讲《狼外婆》的故事，晚上吓得睡不着觉；记得闲日里，父亲弹着凤凰琴，母亲一边熟练地打着毛线，一边用那甜美的歌喉唱着《歌唱二郎山》和《三杯美酒敬亲人》，姊妹三人入迷的神态；记得跟母亲上山砍柴，母亲总是牵着他的手走过危险的路段；记得每次挑柴回家的路上，母亲总是自己先挑一程后，再回来接他一程；记得学校放农忙假时，母亲总是瞒着弟弟妹妹，想方设法弄点荤菜，送到田边地头，满脸慈祥地看着他吃完为止；记得每年腊月里，他哭丧着脸跟着母亲去别人家推着石磨，配合妈妈做豆腐炸豆泡的情景；记得父亲去搞社教的那一年，他追出三里地，失声恸哭地送别背着行囊的父亲，一直看着父亲在视线里消失；记得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他得了急病，母亲借不到钱，无助地暗暗流泪，父亲请假未果，擅自在医院陪着他十多天，回校作了多次检讨……
    一贯坚强淡定的文一帆，此时心潮澎湃，泪流满面。叶之萍紧紧地拥抱着他，轻声低语：“一帆，别难过了，回宁溪很好，我已厌倦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文静也已长大了，很需要身边有温暖的父爱。宁溪有我们可爱的家庭，妈妈、一远和一娴，还有文安都在盼望着你回家呐。”
    这时，在音乐组合那里玩了一会的文静跑了过来，一脸喜色地扑向文一帆的怀中。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