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师闹鼠疫,天师戏耍洪太尉 大宋有一个皇帝,他是宋真宗赵恒的儿子,章懿皇后李宸妃的儿子,已故元德皇太后李氏的孙子,他叫赵祯,人送外号,宋仁宗。 话说赵祯在位的时候,嘉祐三年三月三日,半夜四五点钟,赵祯撅着屁股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接受百官的朝觐。 等文武百官、门外官兵都站立整齐之后,殿头官大喝一声:“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回家歇息。” 在众位班列大臣中,有两人面红耳赤,拖累大家后腿,不想回家歇息。 这两人齐出列,往前走三步,先整句客套话:“吾皇圣明,吾皇圣明。” 赵祯打个懒洋洋的哈欠,一看殿下面红耳赤的两人,乃是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 “你们两个厮有何事,等不急晚班再奏,快说,快说,寡人好困。” 宰相赵哲鞠一躬:“吾皇莫困。现今京师鼠疫大流行,许多官兵和平民都得了鼠疫,半夜偷跑起来,到田地里偷食庄家,如今这田地里能吃的都吃光了,已是一片狼藉之景啊。” 赵祯一听,瞌睡醒了一大半。 “我的爱卿啊,每年都有鼠疫流行,也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莫非你是在戏耍寡人。” 赵哲和文彦博一听宋仁宗这话,吓得两腿一软,纷纷往地上一跪。 “吾皇圣明,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我两小厮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玩耍你这孤家寡人啊。” 赵祯一看两人这气势,不像是在说假话。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谅你两厮也不敢欺骗、戏耍寡人。两位爱卿,且说有何解救之法。” 文彦博启禀道:“这鼠疫乃是由四大害虫之一的老鼠所引起的,要想消灭鼠疫,得先从源头着手,即消灭老鼠,如此便可长治久安,亨享太平。” “文爱卿,你可有消灭老鼠之法。” “得吾皇厚爱,小人不才。消灭老鼠,要的是人手。如若要想消灭老鼠,得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下令天下百姓,人人打老鼠。” 赵祯一听,觉得文彦博说得有几分道理。 “释罪宽恩,祈禳天灾,都可以。省刑也不是不行,唯独薄税不可。我朝文武百官,后宫佳丽三千,将士几十万。又有西夏、契丹财狼虎豹,若是减了这税收,只怕是国运不济啊。” 文武百官,无言以对。 当即宋仁宗赖令翰林院起草卜告,大赦天下,修坛卜事,祭神祀祖。 卜告写了十八般文书,快马急鞭,送往各府令。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年零两个月。 不料鼠疫不但不减,反而日趋猖獗。宋仁宗闻知,龙体不安,夜不能眠,于是又与百官文武早班计议。 “众位爱卿啊,我昨夜梦见一条凶龙,那是吞云吐雾,张牙舞爪。一连吐了七百七十七天的雨水,淹得我京师都可以养鱼了。不祥之兆,哎呀呀呀。” 百官文武一听,心中都很焦虑,要是不把皇帝的困惑解除,只怕是今日的早餐就别想吃了。 殿堂下一众男人,思前想后,都没想出什么好点子。眼看宋仁宗就要宣布今日要取消早餐了,那班部中走出一大臣。 仁宗一看,这人福脸,吊稍眉,小眼,高粱鼻,双唇虚厚,似含丹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写得一手好词的参知政事范仲淹。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横你个头,范爱卿若只是念诗做对,莫说是今日的早餐你吃不上了,就是连晚餐,恐怕你也休想吃上。”仁宗强压住心中的怒气。 范仲淹拜曰:“眼看鼠疫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也。以臣寓意,要想消除此灾,可以宣召嗣汉天师星夜赶往京师。修三千六百米宽的祭坛,奏明玉皇大帝,方可除去民间的鼠疫。” “范爱卿,这奏是你启的,如若这天师不行,你当何解。” 范仲淹道:“如若天师不行,我自当卸了官帽,回家种田,娶妻生子、养猪放牛,三生三世,不得踏入京师。” 仁宗道:“这话我爱听,且念你一片赤子丹心,就按你的方法去做,准奏。” “吾皇圣明”文武百官,府身一拜,早朝下班。 当即宋仁宗亲笔玉书一道,带上御香一柱,钦点殿前太尉洪信带队,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烧香拜佛,即刻启程。 洪太尉领了圣旨,作别天子,背上诏书,装了御香,带上精兵良将数十人,离开京师,走了小路,前往信州贵溪县。 且说洪太尉一行,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走了数日,终于是到了江西信州。在江西差府住了一夜,次日,一行人直奔龙虎山而去。 等上了龙虎山,听见击鼓鸣钟,成峦叠翠,幢幡宝盖,颂声明明,一派仙乐之道。 一众人花了半日,汗流浃背,腿脚生软,终于到了龙虎山山顶。 这山顶道观仙府无数,为首的更是大气磅礴,壮观雄伟,正中凿刻金字,上清宫。 只见上清宫,金装彩冠,碧墙红柱,玛瑙花纹石砌。其间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霞光万丈。 洪太尉往前走去,上了石阶,下人叩了门首,等待观内道士开门。 过了须臾片刻,上清宫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湛蓝衣服道人。 道人一见门前一众官兵府差,连忙说道:“上清宫道人忘戒,见过各位大人,主持真人正在前院就斋,诸位大人要不要吃两口,如果不吃的话,还请诸位大人稍等片刻。” 道人将洪太尉一行人引进观里,差了道童急步告知主持真人。时过三分半盏,一介青衣真人,手中持一浮尘,率齐观内上下,疾步飞奔而来。 观内上下,行过大礼,欢迎红太尉前来观摩考察。 洪太尉对青衣真人道:“我乃御前洪太尉,此次前来并非考察观摩,而是奉万岁旨意,来请你家天师上京师,作法祈天,消除鼠疫。你家天师现在何处?” 青衣真人回道:“太尉莫要怪罪,我家这代天师,外号虚靖天师,性情清高,装得一手好逼。平时根本不住我等凡宫俗殿,而是住在龙虎山背后的仙山上,飘渺峰的峰顶。” 太尉道:“我自不管他装什么逼,好什么清高,你速派人去将他请下来,要是耽误了圣旨,只怕你等罪过难当。” 青衣真人和一众道人急忙跪下。 “太尉啊,我家天师虽然住在飘渺峰里,但他道行高深,驾云起雾,踪迹难觅。平道一介寻常布衣,怎能找到天师啊。” 洪太尉勃然大怒。 “如今我圣旨已到,天师却如此怠慢,难道要我起你个怠慢之罪,封了你这道观不成。” “太尉使不得,汝等也是虔诚心意,只是天师逼装太高,汝等实在是寻不见他啊。” “哼,你等撇足道人,在这道观里享尽圣福,若是寻不见天师,定要叫你等好看。” 观内道人无数,听了洪太尉这话,一个个都颤抖不止。 青衣真人道:“天子要救万民,太尉又跋山涉水来这道观,事皆所能,汝等却也帮不上半点星忙。只不过天师上月有言,说京师洪太尉今日必来,如果太尉要想见他,须亲自前往飘渺峰,如此他才肯出山普救天下。” 洪太尉大怒。 “我乃朝廷命官,上的是那早九晚五,周六日休息的班朝。此人如此怠慢我,是在侮辱当今圣上,架子胆子都大了去了。” 青衣真人不敢接洪太尉的话,止不住的在地上流了一身冷汗,心里净想的是,天师装逼过了头。 洪太尉思前想后,心里大为愤怒,但如果寻不见天师,他这圣旨就没办法宣读,差事也就无法完成了,圣上老儿要是怪罪下来,只怕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且告诉我如何上这飘渺峰,我自当携了圣旨前去唤请天师。” 青衣真人心里忐忑不安,用手一指上清宫后面一座高不见顶,崎岖险峻,氤氲缭绕的大山。 洪太尉一看,心里一惊,果然好一座大山。心里苦叫连连,这等高山,叫我如何攀爬。 青衣真人继续说道:“天师有言,太尉可换一身新鲜布衣,穿上麻鞋草履,次日五更天明,吃了素斋,方可上山。” 从山下上龙虎山来,骑不了马,洪太尉一路走来,早就饥肠辘辘,饿如野狗。如今天师这般戏弄他,心里早就愤懑难当。只不过这圣旨要紧,暂且也只能咬牙切齿,不得不从。 “天师还有什么话吗?”洪太尉问道。 “天师还有言,这山只能洪太尉一人攀爬。如心若不诚,志若不坚,空走一遭,难得相见。” 洪太尉听罢,仰天长叹一口,但无任何办法。 次日五更天明,一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素食。 洪太尉也五更起来,吃过香汤素食,穿上草鞋麻履,用红绳系了圣昭在腰间,手里提着银手炉圣香,由青衣真人带路,径直来到飘渺峰下。 到了飘渺峰峰底,青衣真人又禀到:“太尉如果要想见到天师,上了山,千万不要心生退却之心。太尉只要心诚志虔,定能到达飘渺峰峰顶。” 太尉别了众人,口诵天尊宝号,紫府星君,太白真仙。在树旁把多余的尿撒完,纵步跨腰,直上飘渺仙峰。 第二章 河道童溪中起鱼,洪太尉牛前耍赖 且说洪太尉独自上了飘渺仙峰。那是转过九曲十八弯,险过峭涯蜀山道,爬过低腰狗吕洞,绕过无数山头,眼看是腿脚生软,头脑眩晕。洪太尉仰天一附,在一块白练大石上睡了过去。 秋蝉鸣鸣,夏虫嗡嗡,时过一时三刻,洪太尉突然梦中惊醒。这时山峦上吹起一阵阴风,阴风过处,松树背里,奔雷一声吼,扑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虎来。 洪太尉大吃一惊,叫声:“啊呀!”扑地往后便倒。 等退过一丈三米,洪太尉被身后参天大石挡住了去路。这时那白额锦毛大虎,口吐一块腥风,走上前来,围着洪太尉左右盘旋。 洪太尉身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右手持着福须佩剑,左手将银香炉一扔,准备与大虎来个燕雀斗鸿鹄。 那大虎十八只银钩,钩钩入血肉。尾如大鞭,眼露凶光。伸腰助势,吼一声,声如霹雳。曲肘发力,快如闪电,急奔洪太尉而来。 洪太尉见大虎急奔而来,头上冒起三片青烟。说时迟那时快,洪太尉手中福须镶玉宝剑,当空劈下,好似有千斤万力,竟然一刀将大虎劈为了两半。 不过说来奇怪。这大虎被劈为两半,左右分尸体,却不见有精血流出,真是奇哉怪哉。 洪太尉走上前去,惊魂未定,用宝剑戳了戳虎尸。确定虎尸不能再动了,忒的胆子大起来,左右各踢虎尸几脚,心里却暗自思量起来。 “这大虎死不见精血,并非常物,定是那装逼天师戏弄于我,我且大胆往前走,有圣旨在身,谅他也不能把我怎么地。” 心中主意一定,洪太尉从新打起精神,整理行装,正准备往山上走时,这才猛然惊醒,皇帝老儿点赐的圣香不见了。 洪太尉心里万般着急,细细回思一想,奶奶个熊,定是刚才被大虎吓到,随手将圣香给扔了。洪太尉心里懊悔不已,急忙回身去找。 可是找了七上八下,连不可能的石头小缝都找了,可就是寻不见银炉圣香半点踪影。 莫非这圣香掉到了山崖底下。洪太尉走到崖壁一看,这崖壁高不见底,如此圣香摔下去,定是尸骨无存,如何是好。 太尉心中又谩骂道:“一切皆因这装逼天师而起,我自当禀明皇上,治他个调戏下官,弄丢圣香之罪。” 如此一想,洪太尉心中自然明朗,甚是欢快,加快步伐,向飘渺峰顶走去。 洪太尉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抬头往上一看,上不见顶;低头往下一瞧,低不见底。洪太尉心里十分纠结,此时已是心生退却之心。 “我乃朝廷贵官,在京师时,吃的是八珍玉食,穿的是锦绣绫缎。何曾穿过这粗布麻衣,草鞋旧履,真是苦煞我也。” 又说道:“我且再走他个三五百米,如若见不到装逼天师,我自当打道回府,回皇上个寻不见天师。” 话刚说完,突然林里传出一阵“沙沙”之声,那声音如同千足之虫,万般蝼蚁,爬地而过。宁磨心神,头脑发麻,起了一身痱子疙瘩。 洪太尉急忙定神去寻声音的来源,不寻倒好,一寻心里疙瘩一身响,我命休矣。 只见山边竹藤里,一条吊桶大小,黑红相间的大蛇游离而出,游过之处,林草尽枯,山石具碎。吹得一阵戾瘴毒气。 “如此大蛇,吃下我便是一顿大餐了。” 洪太尉惨叫一声,附在盘陀石边,矮下身子,躲了起来。 不料那大蛇已经看见了洪太尉,夺径抢到盘陀石边,围着洪太尉盘成一堆,两只拳头大的黑眼,迸出两道精光,张开巨口,吐出有手臂长,左右分叉的蛇信子。紧接着,喷洪太尉一脸胆汁胰液。惊得洪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 大蛇绕着洪太尉,并不吞食他,只是一顾的往洪太尉身上吐残肉碎骨,吐得洪太尉一身的臭气熏天,味苦刺口。 大蛇吐了大半天,好似胃里有大海容物,吐之不尽。吐到最后,直到快要将洪太尉淹没在这淤味烂酱之中,方才罢休。最后干呕两声,末了,却是吐出一个银手炉掉在洪太尉的怀里,然后才离开了去。 太尉从淤味烂酱之中挣扎出来,掏出银手炉一看,炉里还插着根燃香。 “这不就是我丢掉的圣香吗?我说怎么找不见,原来是被这大蛇吃进了肚子里。不过这大蛇不吃我,反倒是将圣香给吐出来还给我,看来此蛇定非凡物,定是那装逼天师做的祟。” 太尉嗅一嗅自己的衣味,如人大便,臭不可挡,转身吐了一地,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洪太尉心中不快,正要放弃上飘渺峰顶,这时突然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 洪太尉想。我这身恶臭就算是回去,也一定叫观里上下,官兵府差笑掉大牙,要是传到皇上耳里,那就一臭万年了。且不如我先寻见这溪流,好好洗个净身澡。 洪太尉寻着溪流声而上,来到一条山林小溪。只见这小溪,溪水碧波湛蓝,边上开着似锦繁花,一股世外桃源之景,好不浪漫潇洒。 洪太尉脱了衣服,裸体精光的找了一处清闲之地,悠悠的洗起澡来,早就将圣旨龙意忘到了九霄云外。 洪太尉正洗得高兴间,突然听得林间小道,隐隐有竹笛吹响,渐行渐进。 等到竹笛声出了小道,洪太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根竹笛,走了出来。 那道童一身青衣,腰间绕着一圈草结,其间还有一根钓鱼竹竿,和一个装鱼筛子。 道童走到溪边,看见洪太尉洗澡,闻见一身恶臭,明齿一笑,换到上游,坐在一块矮石上,钓起鱼来。 太尉看着,心里甚是好笑,笑出声来,却是让道童听见了。 “有什么好笑的。”道童问道。 “如何不好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且不说你这直钩钓不了鱼,这水塘里更是虾米都没得一只,钓的是何鱼!难道是那水做的鱼!” 道童不以为意。 “鱼在水中游,豆在釜中泣。鱼本是水,水本是鱼,如何钓不得,我今天要钓的就是这水做的鱼。” 洪太尉一听,更是乐不可支。 “小小道童,你怎能知道这大自然的规律,胡乱讲一通有的无的,好似命里有乾坤,真是乐死我了。” 道童道:“你且莫笑,你我赌一把如何?” “骑牛道童有何可赌,赢了你,你身上并无我想要之物,如何会赌。” 道童道:“你来此间,不是要见天师吗?” 太尉一听,心里大惊,急忙问道:“你一个放牛牧童,是怎么知道我要找天师的。” 道童回答道:“我早上在山顶庙庵中服侍天师,听天师说,皇上差了个五大三粗的洪太尉,携了丹诏御香,来宣我入京师,要我消除京师的鼠疫。” 洪太尉问:“既然天师知道我要来,如何这般戏弄下官。” 道童不答,说道:“此番天师并不在庙庵中,你想找他,只怕是找不见。你若跟我打赌,赢了,我便告诉你天师的去处,若不幸输了。我也只要你身上的一物。” “何物。”洪太尉问。 “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是那丹诏圣书罢了。” “要我跟你赌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是钓上个三年五载,找理由推脱,我可没时间等候。” 道童道:“用不了三年五载,也非十天八天,你且洗澡,洗完鱼就上来了。” 洪太尉心想,谅他是姜太公转世,弥勒佛投胎,这无鱼的水,怎么可能掉得上鱼来,与他赌了换天师的去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我与你赌了。输了,你可不能耍赖。我且慢慢洗澡等你。” “自然不会。” 洪太尉心里信心满满,把握十足。多洗了一会儿。等澡洗完,穿上衣服,来到上游。一看,装鱼筛子里并无鱼儿。 “我澡已经洗完了,你的鱼在何处。” 道童笑而不语,只见他慢慢将鱼钩拉起,等鱼钩拉出水面,却是一条巴掌大的鲢鱼。 “这鱼已经等你洗了很久了,愿赌服输,你将丹诏给我。” 这丹诏比洪太尉命还重要,他如何敢给,只得找理由搪塞。 “你这牛童,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怎能溪中起鱼。” 道童道:“手脚也好,妖术也霸。输了便是输了,堂堂太尉,何须找那许多理由。” 洪太尉一听这话,面红耳赤,想将丹诏给他,但又不敢给。于是威胁一番。 “我乃堂堂太尉,岂是你这小小牛童可以欺骗得了的,你快告诉我天师去了何处,不然你命休矣。” 道童站起来,收拾了行装,道:“没想到堂堂京师太尉,竟然也是一个耍赖泼皮的主儿,罢了罢了。” 说完道童骑上黄牛,全然不管洪太尉,径直进了小道,消失不见。 洪太尉愣在原地,面红久久不退,却不曾想被一个小小道童谩骂,厚颜无耻。 洪太尉正不乐间,却听得那小路传出道童的声音。 “天师早日已经乘鹤去了京师,你且下山去吧。” “此话当真?”太尉不知真假,但此时山林已是寂静无声,洪太尉只好做罢。 太尉想,如今我受了这许多的惊吓,更是险些丢了性命,这山高不见顶,不如信了那道童,下山去吧。 当即,洪太尉提着香炉,携着圣旨,找了旧路,急奔山下而去。 下山前,还不忘了找棵老树,将尿儿撒尽。 第三章 山腰间妖魔洞,洪太尉误走妖魔 太尉下了山,到了上清宫中,休息了一会儿。 青衣真人问道:“太尉见到天师了吗?” 洪太尉说:“我长在京师,怎么走得了如此山路,苦不堪言,还险些送了性命。” 洪太尉继续道:“我先上了山,走到山腰上,一只吊眼锦色大虎从松树后面跳出来,吓我一道,我拼死将它劈为两断。再往上走一盏茶的功夫,到了竹林松间,却又遇到一只水桶大的巨蛇,吓得我魂不附体,七魄升天。 好在这大蛇并不吃我,只是绕道而走,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怎么还能有性命回得了京师,尽是你等道众戏弄下官所致。” 青衣真人急忙回道:“贫道一众怎么胆敢戏弄大臣。这是天师试探太尉罢了。这飘渺峰虽然蛇虎甚多,但是都沾染上了仙家灵气,并不伤人。” 洪太尉又道:“我又往上走了一遭,来到一处溪水边上,正要往山上走,这时林间小道走出来一个道童,骑着一头黄牛,吹着竹笛。 我便问他,要去何处?可知我是谁? 那道童回道。你的事我全都知道,还说装逼天师已经驾鹤去了京师。因此我便寻了旧路,下了山来。” 洪太尉一席话间,全然隐去了被大蛇吐臭物,溪边与道童打赌之事。 真人急忙问道:“太尉大人,那道童长何模样。” 洪太尉回答道:“身穿一身青衣,腰间束着结草,明眸皓齿,飘飘然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青衣真人道:“你个蠢货,那道童正是我家天师,你怎么能当面错过。” 青衣道人觉得说错了话,继续补充道:“既然我家天师已经说了要去京师,他自然会去,等到太尉回京师,恐怕那鼠疫已除。太尉也不必有所担心了。” 洪太尉道:“他既是天师,为何如此猥琐。我刚才听到你骂我了。” 青衣道人回道:“我没有骂你,定是太尉疲惫劳累,出现了幻听。且说我家这代天师,非同小可。虽然年幼,其实道行非浅。他早已通识天地,四方显化,极是灵验,世人皆称为道通祖师。” 洪太尉道:“错过了倒也罢,既然装逼天师已经去了京师,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真人回道:“如此甚好,不知太尉何时起身回京师。” 太尉道:“回家不忙,我见这龙虎山景色秀丽,雄伟壮观,氤氲缭绕。我且在你这观里住上几日,感染一下儒家仙气,想必日后定能多活几年。” 真人不敢相拦,只好叫人安排宴席,款待太尉一行,并将丹诏收藏于御树匣内,留在上清宫中,银手炉圣香,放在三清殿里,燃并而去。 当日洪太尉饮酒不少,吃了不少,胡言乱语一通,说是要见神仙诸佛。最后酩酊大醉,方才作罢,入榻休息。 等到第二日清早,吃过早餐之后。洪太尉叫着青衣真人做向导,领着洪太尉一行人游玩龙虎山。 先看尽北方绵绵巍巍峨峨大山,再观罢南方潺潺涓涓汩汩流水。奇妙无穷,玄机不断。 观罢大山流水,回到殿前,又观左下九天殿、紫薇殿、北极殿;再观右下太乙殿、三官殿、驱邪殿。 诸殿看罢,行到上清殿后面,只见大山腰间有一个大洞,洞门朱红獠兽八条大铁索锁着,上面又贴着数十道封条,封条上又盖有重重紫罗奇门朱印。 再抬头一看,门上玄机倒挂,横着向内立有一块巨石门匾,上面写银凿金字三个,号曰:“伏魔洞。” 洪太尉指着伏魔洞问道:“这伏魔洞有何玄机?” 青衣真人回道:“此洞乃是老祖天师用来镇锁诸天妖魔用的。” 太尉又问道:“为何这洞门上有这么多封条,和这么多奇门朱印?” 青衣道:“老祖天师将诸天妖魔镇压于此,用八条大铁索锁着,原本上面只贴着一道老祖天师的封条。但日久天长,已经过了九九八百一十年,老祖天师担心封条威力日减,于是命令以后承袭的天师,都各自贴上一道。并命令子子孙孙,不得擅自妄开。否则走了妖魔,便要颠乱人间。” 说话间,一行人上了半腰间,洪太尉道:“你且把门打开,让我看看这诸天妖魔,究竟长得如何一副青面獠牙。” 青衣真人道:“太尉,此洞绝对不能妄自打开,老祖天师万般叮嘱,开不得啊。” 洪太尉道:“胡说,你等这是要妄生事端,煽惑百姓良民,故意建造这怪力乱神的‘伏魔洞’,显耀你们道法仙术神通。 我自幼读遍四书五经,又读了正史野史,何曾有妖魔鬼怪之说。神鬼之道,与人间隔着阴阳两道,又有无数江河湖泊,我决不相信里面有什么妖魔。 你快把门打开,让我看看妖魔长得何样。” 真人回道:“太尉,这门万万开不得,否者人间有难啊。” 真人三番五次回禀劝说,惹得洪太尉大怒。 “你今日不开与我看,等我回到朝中,先奏你们众道士阻拦宣召,亵渎圣意,不让我见天师之罪;再奏你等私设此妖魔鬼洞,煽惑军民百姓。 到时候,把你一众道士都刺上囚印,发配边疆开荒去。那时候,你们再想后悔就晚了,就是让我看,我也不看。” 真人一众惧怕太尉权势,央求不过,只得叫人来将大门打开。谁知那大门日久天长,铁锁与大门早就连成一道,难以打开,最后无奈,只得叫了几个凿石火工,将铁锁凿开。 等大门打开之后,将朱红獠兽门推开,只见山洞里混混暗暗,杳杳冥冥,数百年不见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不分南北,难辨东西。黑雾蔼蔼扑人寒,冷气阴阴侵人颤。 一众人走入洞内,黑不见底,伸手不见五指,斗长不出光阴。洪太尉当即吩咐下人,取了十多个火把来。 一众人又往前走,洞壁干燥无水,不长一物。但让一众人奇怪的是,越往里走,越是寒气逼人,仿佛走进了冰天雪地、寒冬腊月一般。 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洞里陡然开阔。众人将洞里照亮,一看赫然下了一跳,全都心生惧意。 只见这洞有一百零八米宽,又有一百零八米长,更是有一百零八米高。 洞内分左右各两排,每排二十二尊,尽是呲牙咧嘴、青面獠牙,睛目圆睁的妖兽魔像,栩栩如生,犹如眼前。 只见这些魔像用手臂大的铁索锁在一起,铁索又用铜汁灌铸。而每尊魔胸前都烙上一个褐红奇门玄机印。 在魔像尽头,众人对面的,乃是掌管三界六道,统御神人魔的昊天金厥无上至尊玉皇大帝;和西方无量智慧神通观世音菩萨。 洪太尉看观了一遍,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说的妖魔,无非是一百零八尊吓人的魔像罢了。 洪太尉壮胆走到一准魔像前面,和那魔像四目相对。 “你看我这般和他四目相对,他神似要吃了我,可真的能吃了我吗?。” 太尉退回来,正准备调侃青衣真人,却兀的看到洞殿中央有一方石碑。 这石碑约五六尺高,下面有玄龟盘坐,大半部分都陷在了泥里。 太尉走进,让人照着一看。那石碑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灵符,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认得那天书写的是什么。 再照到石碑后面,只有四个真书大字。曰:“遇洪而开”。 洪太尉看了这四个字,哈哈大笑。 “怪不得你等硬是要阻拦我,原来数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我姓字在此!遇洪而开,分明是叫我掘开来看。这妖魔尽是些吓人的魔像,我倒要看看碑下又是何物。” 青衣真人连忙劝住道:“太尉不可掘开啊,恐怕里面有不祥之物,开了只怕是要祸乱了人间啊。” 洪太尉大怒道:“你这道人,到了如今还要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吗?妖魔何在,如何祸乱人间。这里分明写着遇洪而开,你等阻拦我,莫不是要违背你家老祖天师的遗志。” 青衣真人三番五次回禀:“唯恐开了有厉害。”可是那洪信那里听得进去,只道是命中注定,今日非开不可。 洪太尉聚集众人,倒锄磨把,先把石碑放倒,再齐力将那玄龟掘出,掘了有大半日,方才将玄龟掘了出来。 之后又往下掘土三五米,这时一块青石板出现在众人面前。青石板有两米多宽,洪太尉一看,急忙叫众人继续往下挖。 青衣真人又苦苦禀道:“太尉万万不可再掘动啊。” 洪太尉此时好奇心大增,更是不管真人苦谏。连忙叫众人将青石板抬开。等到众人将青石板抬开之后,青石板下面露出一个万丈地穴,深不见底。只听得洞里传出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那巨响非同小可,仿佛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泰华山头,巨灵神一劈山峰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到了不周山;力士施威,飞锤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撼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好似北边的地震响,起到了南方头顶摧。 那一声巨响过后,只见一道道煞紫黑气,从地穴里滚涌而出,将山顶击碎,一飞冲天。只见龙虎山头,一片黑雾蔼蔼,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百十道黑气,盘旋在半空,稍一纵,流星闪电般,投向四面八方。 洞里众人都吓傻了,丢了锄头铁锹,全力逃出洞外。洪太尉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面如土色。一口气奔到了上清宫床榻里,用十床秀被,蒙了个密不透风。 众人逃了之后,山洞里一百零八尊妖魔,昊天金厥无上至尊玉皇大帝,西方无量智慧神通观世音菩萨,全都纷飞如土,散为一盘泥沙,只剩那拴锁一百零八尊魔像的铜汁铁索,留在洞里。 天过良久,日过天晴。太尉唤了青衣真人前来。问道:“逃走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青衣真人言不过数句,话不过一席,说出了妖魔洞的缘由。 有话说,一朝皇帝,夜不能眠,废寝忘食。直使宛子城中藏虎豹,蓼儿洼内聚神蛟;妖魔出世来,乱世将引出。 毕竟龙虎山青衣真人说了什么话,道了什么缘由,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章 妖魔天罡地煞,高混球发迹端王府 且说洪太尉问青衣真人,如今妖魔洞里,逃走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青衣真人道:“太尉有所不知,老祖天师曾经留下遗言,说妖魔洞里面镇压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一共是一百零八尊妖魔。如若放了他们出世,必定起乱人间。 如今洪太尉祖上都姓洪,石碑上又写着‘遇洪而开’,现今放走了一百零八尊妖魔,也是洪家的命中劫数。当避不避,避之不了啊。” 洪太尉道:“不管是洪家的命中劫数,还是我手残欠打,祸端到底是我酿成的。等我回到京师,必当日日烧香拜佛,祈求玉皇大帝,太白星君,九天真人,外加观世音菩萨降福保佑,希望在你我归西入土之前,天下不要多生事端才是。” 青衣真人道:“太尉不必担心,这罡星煞星要为祸人间,还须有些时日。等到祸乱引出时,只怕已经匆匆过了数十载,那时我们已经入土升天,骨灰也化为了泥土,散到了五州远洋,完全不用担受妖魔的侵扰。” 太尉笑罢,如此最好,我便可以回家安心睡大觉了。 洪太尉放走了妖魔,自然不便在龙虎山上多住,当下叫人收拾了行李,作别青衣真人,下山回家去了。 在回家途中,洪太尉吩咐随从,休要将放走妖魔一事对外人说,害怕皇帝老儿知道了,罚他跪大厅。 等到洪太尉星夜赶回京师,进了汴梁城。这才知道,原来天师在京师做了七昼夜的好事,普施众法,已经消除了鼠疫。 洪太尉来到君王殿里,启奏赵祯。 “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摇摇慢马,崎岖山路,方才回家,还望吾皇圣明责怪。” 赵祯一笑,便叫洪信起来。 “京师鼠疫已除,天师也已经乘鹤而去了,如今天下军民安康,风调雨顺。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且放你两天假。你先回家休息,后天再来上早班吧。” 洪太尉无语,谢过吾皇,然后回家歇息去了。不过洪太尉心里并不舒坦。 自己舟车劳顿,披风戴月,总算是完成了龙虎山的重任。如今却只换来两天的休假,真是太亏,太亏,太亏了。 后来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宴寝寿终。仁宗皇帝膝下无子,便传位给了自己爷爷的孙子,本来应该是他表弟,但却做了他的儿子的英宗皇帝。 英宗皇帝在位五年,得了急心病,一命呜呼,便传位给了儿子神宗。 儿子神宗又在位十八年,传位给了儿子哲宗。 届时天下尽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是一个泼皮无奈。不但喜欢自己偷看隔壁张大妈的女儿洗澡,而且还喜欢勾引别人偷看隔壁张大妈的女儿洗澡,人送外号,高混球。 这高混球自小不学无术,尽学些娱乐项目。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斗蛐蛐。 也胡乱学了一些诗、书、词、赋。但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 后来高混球发迹,就将混字去掉,球也换了立人,作高俅是也。 高俅原本在东京城里是个大闲人,因为带了王员外未满十八岁的儿子,偷看张大妈的女儿洗澡,就被告到了开封府里,被府尹判了二十大板,并发配出界流浪。 最后高俅无计可施,只得到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场的闲汉子,柳大郎,也唤柳世权。 这柳世权生平最好惜客养闲人,广招四方闲汉入住,高俅来到此处,也算是和他臭味相投了。 至此,高俅便在柳大郎家里闲住,混吃混喝,一过就是三年。 后来哲宗天子游玩南郊,感谢紫金龙王风调雨顺,于是大赦天下。 当时高俅正在临淮州,因赦免了流浪之罪,就准备回到东京。 却说柳世权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卖野生草药的董将士是亲戚,于是写了封书信,让高俅回京,投奔董将士家过活。 高俅辞别柳大朗,收拾了几件破衣服,取道回京,直奔金梁桥下董将士家而来。 董将士见了高俅,拆开柳大郎的书信一看,肚里暗自思量。 “这高俅我家如何容得下他!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留他倒无妨,也叫孩子们学些好的。只不过他却是个偷看张大妈女儿洗照的闲人,被发配出界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若留他在家,只怕孩子们以后会去偷看隔壁王妈女儿洗澡,万万留不得。” 董将士碍于柳大郎的面子,权且欢天喜地,留高俅小儿住了十数日,然后思量出了一个道路。 董将士给了高俅一套衣服,又写了一封书信,打发高俅。 “小人家萤火之光,照人不亮,唯恐耽误了阁下。我转荐阁下到小苏学士处,日后也好得个出生,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高俅一听董将士的话,心里大喜,谢过董将士。董将士唤个人,给了书信,带领高俅来到学士府。有门史通报给了小苏学士。 小苏学士出来见高俅,看了书信。也知道高俅是个偷看张大妈女儿洗澡的闲人,如若留了他,学士都跟着去看隔壁李妈的女儿洗澡,那该当如何是好! 小苏学士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荐他到驸马王晋附上,做了亲随。别人都叫他小王都太尉,他便喜欢高俅这样的人。 当下小苏学士回了董将士书礼,留高俅在府里歇息一晚,严加看管。 次日,小苏学士修了一封书呈,使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府上。 这小王都太尉,是哲宗皇帝的亲妹夫。他喜爱风流人物,手下正要用这样的人,目标是偷看后宫三千佳丽洗澡。 小王都太尉一见小苏学士的书呈,大喜,打发了来人几两银子,写了书札回信,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亲随。 至此,高俅际遇在王都府内,和王晋合谋勾当,如同家人一般。 有话说:“日远日疏,日亲日近。” 一日,小王都太尉庆诞生辰,吩咐府中安排宴席,专请小舅子端王。 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个儿子,哲宗皇帝的御弟。现掌管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不晓,无一不通,无一不爱。 当日王都府中宴席十分庸华。 仙音渺渺奏,教坊款款弹。水晶壶内,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盏瑶池玉液。玳瑁盘里仙桃异果,玻璃碗装熊掌驼蹄。 鳞鳞银丝鱼片,细细玉蕊香茶。红裙舞女,尽随着象板鸾箫;青袖歌姬,相伴着龙笙凤管。 两行翠珠立阶前,一派歌声临府上。香焚宝鼎,花插金瓶。 端王来王都府上赴宴,请端王居中坐定,都尉对席相伴。 酒进数杯,食进两套。端王起身上厕所,都尉陪着。两人偶然经过书院的时候,进里面歇息一会儿。正看见案桌上有一对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做得极好,巧细玲珑。 端王看了,拿在手里,道一声:“好”。 王都尉见端王心爱,说道:“除了这对狮子,还同有一个玉龙笔架,都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现在却不在府上,明日取回来,一并送到端王府上。” 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必那笔架,一定做的更加奇妙。” 王都尉道:“等明日取回来,送到端王府上,看了便知。” 端王又谢。两人依旧入席,饮酒到天黑,方才散去,竟然都忘了上厕所。 第二天,王都尉取回玉龙笔架,合着两个玉狮子,用黄罗龙布包了,写书一封,使高俅送去端王府上。 高俅领了王都尉旨意,拿了龙布包,怀中揣着书信,就来到了端王府上。 高俅来到端王府上,看院大人开门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 高俅行一礼:“小人是王驸马府中人,特送玉器来给端王。” 看院大人道:“端王正在广场里踢蹴鞠,你且过去便是。” 高俅道:“相烦引进。” 看院大人将高俅引到庭前。等高俅下了广场,看见端王正在和异邦人踢蹴鞠。高俅不敢打扰,就立在从人背后等候。 也是到了高俅祖上冒青烟,合当发迹,时来运转。 只见那个蹴鞠,腾地而起,端王接个不住,向着人群,直滚高俅而来。 高俅看着蹴鞠滚过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回踢秀,将球踢还给了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高俅道:“你是何人?” 高俅急忙跪下道:“小人乃是王都尉的亲随,受都尉命令差遣,特送两般玉器,前来进献端王,有书信在此。” 端王听罢,道:“姐夫竟然如此上心,日后必当回谢。” 高俅将玉器书信呈上,端王看了,叫堂候官收了。却是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蹴鞠!你叫什么名字?” 高俅跪在地上道:“小人名唤高俅,胡乱踢得几脚。” 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胡踢几脚,我断断你的水性如何?” 高俅道:“小人是一介下人,怎敢和端王一起踢球。” 端王道:“这些异邦人,踢我中原蹴鞠何曾了得,本王踢他们不过,你且下来踢。若是侥幸赢了,我便让你改做我的亲随。如果不幸输了,那也无妨,我自当跟都尉说,让他只将你扫地出门即可。” 端王走近高俅,使了个电光媚眼。道:“踢还是不踢?” 高俅无奈,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 只见高俅到场,只踢几脚,胯下过球,足尖点球,球不离足,足不离球。把生平本事全都使了出来,舞得那球是滚天起地,八方无缝,将异邦球员踢了个落花流水。 原来高俅做闲人的时候,不仅仅只是偷看了张大妈的女儿洗澡,还抽空余时间,练得了一脚好球啊。 第五章 高俅升高殿帅,王进辣椒粉急走延安府 且说高俅在球场上将异邦球员踢了个落花流水。 端王见了,心中大喜。端王说的话,也自然算数,就让高俅留在身边,做了个亲随,留在自己的宫中过夜。 当晚王都尉不见高俅回来,正疑惑间,见有门童来报。 “九大王差人传旨来,请太尉明日到府上赴宴。九大王甚爱高俅,已将高俅留在了府上。” 王太尉听了,心中疑惑便解。 次日,王太尉骑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马入府,来见端王。 端王请王太尉入了坐,高俅立在端王后面。 端王道:“这高俅踢得两脚好球,昨日大败异邦球员,我手下正要这样的能人,寡人欲索要此人做我的亲随,伺候我鞍前马足,不知都尉意下如何?” 都尉道:“本来殿下要用此人,我自不该阻拦,不过高俅这厮,一顿要吃白米七大腕,菜肴无数,只怕端王养他,多有亏损。” 端王道:“这倒无妨,就是他一顿吃上个七十碗,菜肴两大桌,我也不会在意。” 都尉道:“既然殿下定要用此人,就让他留在府上,服侍殿下,只不过我还想多敦促高俅这厮几句。” 端王道:“这倒无妨。” 当下两人欢喜,执杯而饮。二人又闲话啰嗦一回,至晚席散去,都尉却是叫了高俅私下说话。 高俅道:“不知都尉有何话敦促?” 都尉道:“你当何去,本尉不管。只是休要将你我二人,偷看后宫佳丽洗澡一事说露了嘴。否则,不但我命休矣,就连你命,也将休矣。” 高俅道:“小人前些日子已经失忆,权且只记得吃饭、喝水、睡觉、屙屎。并未记得还有都尉说过的这些事儿。” 都尉道:“如此小儿可教也。” 当下两人窜头窜脑,走了出来。 端王见了两人,嘿嘿一笑,笑声十分奸诈。 端王道:“都尉的话且已敦促完?” 都尉道:“已然敦完。” 端王又问高俅道:“都尉的话且已敦促完?” 高俅回道:“已然敦完。” 端王道:“如此便好。”说完又是“嘿嘿”一笑,笑声十分奸诈。 都尉心里不安,坐立不住,拜别端王,骑马回驸马府去了。 端王自从索得高俅之后,时不时的就“嘿嘿”一笑,请了无数太医都找不到病因,最后只得作罢。 而高俅自从际遇端王之后,每日跟随其左右,形影不散,寸步不离。 时间不到两个月,哲宗皇帝宴驾西去,朝中无立太子。端王买通朝中大臣权势,百官文武计议,册立端王为吾皇万岁,立帝号曰:“徽宗”。 徽宗即位以后,废弃后宫佳丽三千,从新入选民间新人。 有一日,徽宗对高俅道:“寡人想要抬举你,但你无功,不可迁升。我且先叫枢密院,给你入个花名册,随驾伴我左右。嘿嘿” 时间又匆匆忙忙过了半年,徽宗皇帝直抬高俅,做到了殿帅府太尉一职。 也正是当时,后宫三千佳丽选毕,徽宗“嘿嘿”一笑的病根也随之安好。 正是:“不惜昔日贵贱,全看当今功夫。高混球直上殿帅府,众官员百叹唏嘘。” 高俅座得殿帅府太尉一职,心中甚欢,选备良辰吉日,就到殿帅府上班。 权下所有员工,大到总监经理,小到扫地阿姨,全都前来呈拜参谢。 高殿帅在案堂上,衣冠整齐,抬胸挺头,一一点名。 名过之后,查证只差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高殿帅问衙史:“今日我新官上任,为什么禁军教头不来,这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吗?” 衙史急忙跪倒,道:“怎敢,半月之前,禁军教头王进,已经抱病休假在家,如今病未愈痊,并不来上班。” 高殿帅喝道:“胡说,他王进乃是禁军教头,身体必然如牛似虎,那有一病半月之说,那厮定是托大,搪塞下官,今日我上任三把火,定要拿他杀鸡儆猴。免得日后,汝等跳得太高。” 当下高殿帅令了当差,前来王进家捉人。 王进方年二十七,无妻无子无伴侣,只有一个年近六旬的老母亲。 王进在家中正病在床上,却突然听得门外有官吏敲门。王进应了,遂叫门童将官吏引进门来。 牌头见了王进道:“教头,你这招恐怕不行,如今高俅小儿,差我等来捉拿你,该当如何是好?” 王进道:“昔日高俅那厮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被我爹爹棒打一顿,今日得势高升,做了我的顶头上司。高俅这人心眼极小,只怕我这去了就是狗肉入狗嘴,活不成了。” 牌头道:“那教头当如何是好?” 王进道:“我若不去,高俅必定拿你等问罪,我权且先去,在兜里揣包辣椒粉,如果他定要问罪于我,让我命休矣,我就弄他一脸辣椒粉,然后逃之夭夭。” 牌头道:“如到那时,我等该如何是好?” 王进道:“我自不会将辣椒粉弄你们一脸,只换成胡椒粉,你等装辣让我干跑就是了。” 王进和牌头商议过后,叫老母亲收拾行李,以防不测。 王进随着牌头,兜里藏两盒辣椒粉,一盒胡椒粉,然后进了殿帅府。 高俅见到王进道:“你这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进回禀道:“小人正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王进。” 高俅喝道:“你这厮,你爷爷乃是街市上使花棒买药的,你能有什么真武艺?前官没眼睛,让你做了个禁军教头。如今你是仗着谁人的势!竟敢小觑于我,推病再家,不服我点名?” 王进禀道:“小人怎敢,小的确实是患病未愈,并不敢小觑殿帅。” 高俅骂道:“王小儿,你既然害病,现今又如何来得?” 王进又道:“太尉呼唤,不敢不来。” 高俅大怒:“既然来得,又为何先前不来。来人,给我拿下,今日我定要打你个满堂口牙。” 王进自知高俅有心报复,若让他打,只怕今日命丧于此,我家中无妻,膝下无子,怎能妄断了性命,愧对列祖列宗。 还好我早有准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高俅小儿,且看我如何弄你一脸。 王进喝道:“修要动手,我还有话对高殿帅说。” 高俅道:“有什么话,不能等死了在说?” 王进道:“这话死了说不了,趁现在还有口气,先吐为快。” 高俅道:“哼,你的临终遗言,休要耽误我上厕所屙屎,快快讲来。” 王进走近高俅,从兜里取出两盒辣椒粉,道:“我的临终遗言,便是要弄你一脸的辣椒粉。” 高俅一看王进手里拿着两盒鲜辣椒粉,心中赫然,急忙叫人拿住王进。 可知王进手下有真功夫,往府差这边洒一盒胡椒粉,而后直取高俅。 高俅左右闪躲,上房下榻,躲之不了,却是被王进涂了一脸的辣椒粉。 高殿帅四处乱蹦,面色潮红,痛苦至极。王进涂得十分高兴,还欲再涂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高殿帅屁从腹来,屎从屁来,憋之不住,竟然是在大厅里屙出了屎尿屁来。 高殿帅平时吃肉不吃素,喝汤不喝水,所以他屙的屎尿屁是奇臭无比。虽然隔着衣裤,但依然十里飘臭,好似毒瘴。究竟高殿帅的屎屁有多臭,早已五官无感,难以形容。 正是:“生蛆蛆的苍蝇不巧闻见,掉头急飞,不幸撞到了石墙上;推粑粑的屎壳郎不慎撞到,扭头就走,恰巧掉进了鸳鸯锅。” 王进忍不住,放过高俅,夺路而逃。众衙吏忍不住,擦尽胡椒粉,直追王进而去。 王进飞奔回家,见了老母亲,诉说了高俅要打他个满堂口牙的事情。母子二人,抱头齐哭。 娘道:“我儿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恐现在没处可走啊。” 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儿子飞奔的时候,在路上寻思。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都曾受过孩儿使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 娘道:“此去莫不连累此人?” 王进道:“此去正是边庭关防,正是用人之际。他高俅的权势尚且到不了此地。往此处去,足以安身立命。” 当下娘儿两个商议定了,牵了两匹马出来,将包裹行囊搭上马,锁了门窗,快马急鞭,出了西华门,直取延安府而去。 且说一众衙吏,出了殿帅府,慢怏怏来到王进家宅,见门窗已经上锁,叫了两声没人,知道王教头定是已经和老母亲逃跑了。当下又慢怏怏回到殿帅府,向高俅禀报。 高俅被王进涂了一脸的辣椒,如今脸上全是痱子,红彤彤,热辣辣,辛刺刺,胸闷闷。全然不知时间是如何过去的。 高俅见官吏回来禀报,虚着眼睛问道:“可将王进那厮捉拿归案?” 牌头道:“那王进好似吃了兔子肉,跑起来比驴还快,等小人们赶到王家的时候,那厮已经锁了家门,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高殿帅大怒,道:“王进小儿,我倒要看看你往那里逃!” 当即高太尉押下文书,加急派往诸州各府,定要捉拿逃军王进。 等抓到王进,定要涂他满脸的辣椒粉,自然不在话下。 第六章 星夜路太公府,马厩遇后生使棍 王进母子二人,自从逃离了东京,昼行夜伏,已经有一月有余。 这一日,天色将晚,王进跟在母亲后面。 “母亲,此处已经离延安府不远了,再过两个山头,行上两日便到了。苍天宽眼、开恩,总算是逃离了天罗地网。等到了延安,高俅再要拿我,也休想拿住了。” 王母道:“不是苍天开眼,是你那死去的爸爸和爷爷开眼,这才让你我母子二人逃出了生天。你且在地上跪下,磕上三个响头,也算是答谢他们了。” 王进道:“母亲修说,等我到了延安府,自当提了酒肉去祭拜那父子两个。现在路边野餐,没有酒肉。他们吃也吃不欢,喝也喝不乐。唯恐我诚意不足。” 王母道:“权且如此。不过你我母子二人,风尘仆仆,已经行了一日路了。现在是滴水未进,我真的好饿。” 王进道:“都怪孩儿仓促大意,错过了旅店,如今是有钱难买炊米。我也真的好饿。”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前面山里灯光一闪,幽幽冥冥,飘飘忽忽,隐隐约约。 王母道:“此山是何去处。” 王进道:“儿昔日过路时,已经有二十四五年了。当时儿子两岁,跟着爷爷路过此处,并不记得这里有座山,山里有一束灯光。” 王母道:“我儿啊,你可想听母亲给你讲个鬼故事?” 王进道:“母亲,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听那颠倒黑白,无所根据的鬼故事,你还是不要讲了。” 王母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一路上王母讲得津津乐道,好似她是从坟墓堆里、阎王殿里跑出来的一样,活灵活现。 王进在一边头皮发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里。可山里那束光线,却不听话,忽明忽暗,时远时近。偶尔又消失不见,然后兀的又从另一个地方升了起来。 言过一席,王母的鬼故事讲了一周又一周,但母子两却还未走至山前,这时王进急忙将马缰绳拉住。 “母亲,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记得往回走半日,有个破落的茅草屋,不如我们暂且去那里歇住一晚。” 王母道:“不可,你我母子回去要半日,休息要一晚,回来又要半日,等再到此处时,却还是这般时辰,无路可投。你且不要烦躁,听着我给你讲鬼故事,这山很快就能到了。” 王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王母往前走。母子两人走了有一遭的功夫,那山便历历出现在眼前。” 等进了山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宅院。那宅子院墙皆由泥土砌成,等细看时,才发现,原来那房屋也是由泥土烧制而成。 而那庄园外,四边周里,全是曲劲老松。老松左右参差,两步一棵,竟然有两三百株。 从庄园门前,斜出来一条铺石小路。而在庄园门口,则左右各点一只吊笼,龙中火焰,似黄似蓝,其间竟然透着一股寒光。 等母儿两个走近些,却听见里面传出嬉戏打闹的声音。声音嘈杂不辩,人数自然不在少数。其间,又有两个黄口小儿,从老松林里走出,手里各提一笼蓝紫色灯笼,走进了庄园里。 王进急忙下马,拦住王母,道:“母亲,此处很有蹊跷,刚那两个黄口小儿,手中提笼,发蓝紫色的光线。就儿所知,那便是鬼火是也。那两黄口小儿,只怕也是已经死去多时的阴人,此宅万万不可以进去,不如我们还是回那破茅草屋歇住吧。” 王母道:“我老眼昏花,连行多日雨路,身体早就吃不住了。现在我饥饿难忍,再不吃饭,只怕是我命休矣。 再说,如果进儿有点良心孝道的话,怎能不舍得用自己的皮囊之肉,与那鬼差换点粮食羹汤,让我解解馋。” 王进道:“如果母亲大人非要这般说儿,儿自当割了皮囊肉,去与鬼差换点吃的,然后再跟孟婆换点喝的。” 话说完,王进壮起胆子,往前走去。等到了门前,抠门撩锁,过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但是里面的欢愉嬉戏声,半分不减。 王进虽然害怕鬼神之事,但却决不让人欺辱,当下爆喝一声:“有人在否?” (这里我不解释,定有看官误会。心想王进也算是条汉子了。不过,王进爆喝一声,全然是为了壮胆所为。然而汉不汉子,却也与羞怕鬼神,毫无半点干系。) 王进爆喝一声之后,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人,将门打开。王进一看这人,黑额紫面,身体有些僵硬,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吞吞吐吐。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鬼事?” 王进一看这人,倒退出去三步,脚下功夫,手上功夫,全都用齐。 王进回道:“你...又...是...什么...人?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道:“我...不是...鬼...啊。你...是...不...是...鬼啊?” 两人正对话间,王母却是下了马,从门口挤了进去。说句:“你们两有病啊。” 王进收了招数,耸了耸肩。道:“只是陪他玩玩。” 男人道:“我...也...是...玩玩...而已。” 母子二人进了庄园,男人引了来见庄上太公。 这太公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涤条,足穿熟皮狼靴。 王进见了太公,行一大礼,立在厅里。 太公道:“来...俺...庄...上...有...什么...事儿?” 王进道:“不...瞒...太...公。”说到此处,王母踢了王进一脚,王进方能好好说话。 “不瞒太公,小子母子二人,贪行了些行程,错过了旅店,来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想借贵庄,歇息一晚。明日天亮,便起身走路。” 太公道:“你们行路人,日月风霜,星辰昼夜,辛苦十分,暂且一住无妨。只不过,我还须问你母子二人,来自何处,心中也好有个底信。” 王进道:“小人姓史,单字一个龙。原本在京师做生意跑路,如今折了本钱,无可营生。方才不孝,带了家母,前往延安府,投奔亲眷。” 太公道:“既然如此,两位且安心住上一宿,什么打紧。就不知二位可否就过餐饭,若是就了,便早点休息最好。” 太公又道:“那...个...管家...你...且...带...他们...母子...二人...下...去...歇息。” 管家回道:“好...啊。” 王进正要说自己还没有就过餐,吃过饭,回头看时。只见太公从旁边的供盘当中,取下一块瘦肉吃。 太公道:“今天晚上没米了。” 当天晚上王进饿了一宿,睡眠很不好,所以早早的就起床了。 王进起来,从母亲房间路过,听见母亲在房间里面叫唤,急忙推了门进去。门推开时,王母正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翻滚不止。 王进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痛了,儿马上就去给你找吃的。” 王母听到王进要出去,急忙拉住王进,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时庄主太公起床,正好路过王母房前,听到母儿两叫唤,急忙推门进来。 “官客,你这是怎么了?”一边又唤管家急忙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看过,摇摇头,道:“无妨,只不过是吃了半生不熟的食物,有些腹泻罢了。我且开一副药方,吃上一日即可病痊。” 王进道:“母亲,你什么时候吃了半生不熟的食物,怎么不给我吃,我都快饿死了。” 王进谢过大夫,太公、管家一起和大夫走了,王进自留在房中照顾家母。 等太公路过大厅时,不小心瞟到了供盘,心里一噌,道:“啊呀,昨晚没木材了。” 后来,太公心里过意不去,就央求王进母子在家里多住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边王进担心母亲,也就顺了太公的意。 自此,王进母子在太公府上住了有五七日。这日,王进多谢太公厚恩,正要收拾行李赶路,便来马槽取马。 来到马槽,只见前面空地上,一个晚辈后生,袒胸裸膀,刺着一身青龙,红唇桃面,莫约十七八岁,拿条棍棒使着。 王进看了半响,心快口失,道:“枪法不赖,但却是二流抢法,遇到一般强人,那还应付得了。如若如见高手,分秒之间,立见高下。” 那晚辈后生听了,大怒道:“你是何人?竟敢笑话我的本事?我经手七八个师傅,个个枪法了得,点教于我,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比试一番?” 那晚辈后生话刚说完,太公走了出来,喝住那后生:“不得无礼!” 那后生道:“这厮耻笑于我,道我枪法二流,倒不如他。” 太公问道:“莫非客人也会使枪棒?” 王进道:“颇晓得一些。敢问太公,这后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正是老汉犬子。” 王进道:“既然是宅内小官人,若是想学,在下可以点拨一二。不知如何?” 太公道:“如此最好。”说完太公便叫那后生过来拜师父。 那晚辈后生那里肯拜,心中更是怒来。 “阿爹,莫要听这厮胡说!若他跟我比棒,赢了,我便拜他为师,否则岂是看扁了我那七八个师傅。” 那后生把手上一条棍棒,轮得风车儿转,似风似舞,萧萧有声。 王进道:“只怕是弄伤了令郎。” 太公道:“拳脚无情,刀剑无眼。你且跟他试一试,若真打折了手脚,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客人。” 王进道:“恕无礼。” 王进从枪架上取过一条红花枪,去了枪头,使了个旗鼓,往院中一站。 道:“且来。” 王进枪法如何了得,且看明日细说。 第七章 史进拜师王进,王教头点军破 王进在太公府上,看到太公犬子使棍,有意提点一番,当即拿了根红花枪,去了枪头,往院中一站。 “且来。” 那后生见王进这般拖大,心中甚怒,提着跟滚风儿棒子,就向王进冲了过来。 见后生冲来凶猛,王进反倒不急,拖了棍儿就走。那后生紧追不舍,棍棍生威。 两人围着后院走了有一遭,王进突然停下。这时,那后生的棍子已经临空劈了下来。 王进双脚跨立,稳住下盘。力从腰起,胆从心生,气从膀过,劲从腕出。全然不管后生临空劈下来的一棍。 只见,王进棍走直线,破空而去,发出一阵撕裂的声音。下一秒,棍头直桶后生腋下。 那后生也是凶猛,见王进棍来,也不闪躲,全力劈下当空那一棍。 可是,等到后生劈下那一棍,离王进头颅仅有半分的时候。后生却猛的倒飞了出去,衣衫开裂,额头青筋爆现。 后生不服,想站起来再与王进较量。可刚一起身,体内劲道乱冲,身体一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太公见那后生晕过去,急忙跑了过去,抱头痛哭:“史龙你个挨千刀的,我说打折他手脚无碍,你就真将他手脚打折。 我八十八岁才得这一个儿子,养了十七年,现在我已经一百零五岁了,我活的时间真是长啊! 史龙,我告诉你,今日我的小乖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要取你性命不可。” 王进道:“无妨,刚才我已经退了一步发力,即打不折他手脚,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只是暂时晕过去罢了。过个十天半月的,自然也就醒了。” 太公道:“十天半月,我儿不吃不喝,就算醒来,也定然要变年轻几岁。我一百多了,等他再长到十八,只怕我又已经活到两百多岁了。我活的时间真长啊!” 王进一阵无语。当下太公叫人把王进绑了,饿上十天半月,等他儿子醒来,一并吃喝。至于王母,自然好生款待,不曾怠慢。 其间王母每次拿着吃的,从马厩旁边走过,都来看望王进一番。 时间很快过了十天半月,那后生从床上醒来,问王进现在何处。管家说被太公关在马厩里。 那后生急奔马厩而来,给王进松了绑,当头便拜,定要王进收他为徒弟。 王进道:“我母子在此打搅了半月有多,承蒙家父照顾,不敢不教。你且带我去找你父亲,安排席宴,大请宾客,这件事得隆重举行。” 后生答应了,便引了王进来见太公。早有管家将后生醒来的事情告诉了太公,太公心里欢喜,正要去看后生。这时后生却和王进一同走进了大厅。 后生见太公道:“啊爹,我已经拜这位恩公为师,师傅说,要大摆宴席,隆重举行。” 太公道:“这倒无妨,只是前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虚待了师傅,还望见谅。” 王进道:“这也无妨,后生拜我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以后便是兄弟相称,怪不得。” 太公面色潮红,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胡乱说了一通。 “这样也好,小儿已经有七八个师傅了,你的兄弟也有七八个,以后有时间,还得去见见。” 当下太公叫人杀了牛羊,安排了果品酒食,当晚宴请王进母子二人。 夜间四人席间坐定,其余宾客尽在门外。太公起了一碗酒,和王进一同相饮。 “酒席之间,莫说恩怨事。师傅功夫如此高强,前身定非走私贩商之人,想必定是都头、教头之列。” 王进笑道:“行走天涯,小心为上。小人并非姓史。我前身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沾了王姓,单字一个进。” 太公又道:“既然师傅前身乃是禁军教头,为何现在却如此浪迹。” 王进回道:“实不相瞒,徽宗皇帝上任,拨了亲随高俅做殿帅都尉。 那高俅未曾发迹之前,因调戏妇女,被家父脱了裤子当街打过。如今得势做了殿帅,怀携旧仇,欲让我王家断子绝孙。 无奈之下,小人就带了家母,逃亡延安府,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去处。” 太公道:“想不到王教头还有如此心酸史,现今我又将教头关在马厩里十数日,心里愧对先祖啊。” 太公又唤后生道:“老汉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华阴县,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子名字叫做史家村,村中共有人口三四百家,皆为史姓。 老汉儿子,从小不务正业,只爱使枪弄棒,他母亲说他不得,便怄气死了,老汉只得随他性子。 犬子从小胆子不大,听说身刺龙虎花绣可以壮胆,就请了高人,刺了这身花绣。臂膀胸膛后背,一共九条青龙,全县人叫着顺口,都叫他九纹龙史进。 教头今日既然到了这里,前些又假做史姓,也算是有缘。如今又肯留下来教犬子两手,老汉自然恩感重谢。” 太公又对史进道:“我儿,快快上来拜师,让师傅也沾沾史家的福气。” 史进早已对王进五体投地,急忙跑过来,倒头便拜。 “一拜天地,二拜天地,三拜天地。” 自当日起,王教头母子二人就留在了庄上。而史太公则去了华阴县中当里正。 史进自然是每日求王进指点,王进一一从头指教,无一漏过。 王进道:“十八般武艺,劈、斩、扫、横、挂、贴、顺,招式诸多,但高手只有三招。” 史进急忙问:“那三招?” 王进道:“点、军、破。” 史进摇摇头,全然不懂。 王进道:“点是攻,攻之所在,全为力道,力之所在,又全在于点。 破为守,守之所在,全在僻里,有僻就有破,无僻亦有所破。破中无僻,破中有破,便是不破。 军为死招,招出手,必有伤。军从何来,入点携破,点入阳面,破入阴面,阴阳交纵,势为临界。” 王进又道:“昔日三国虎威将军赵子龙,长坂坡单骑救阿斗,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其功夫,全在点、军、破。” 史进听了,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只道参不破。 王进道:“为师尚且未参透,你又何须着急。” 窗前光阴弹指过,楼下花影又东移。一杯清酒未下肚,井上辰牌又报时。 荏苒光阴,堂前飞燕,皆在一瞬之间。时间匆匆已过半年之久。 这半年里,无数的生命,生老病死。这半年里,又有无数的生命从娘胎里掉了出来。 半年之中,史进已经将十八般武艺,重新学得滚瓜烂熟。除了点、军、破之外的其他教导,也都全都娴熟于心。 王进见史进学得精熟,功夫之中,处处都有奥秘滋生。心里暗自思量。 “在这里虽然衣食无忧,但我终究已经二十六七了,是时候某个定所,取个媳妇。否则现在乱世当道,只怕再过几年,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我就要打光棍了。” 王进思量妥当,就来找史进辞行。 史进道:“师傅只当在我这里久住,徒儿自当奉养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 王进道:“徒儿,多谢你的关心,在你这里住着自然非常舒服。只是....。” 史进道:“只是什么?师傅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跟徒儿两个,不必和外人一样假惺惺的。” 王进道:“只是担心高太尉追来,害怕连累了你。我一心想去延安府,投靠老种经略处,如此心里才是踏实。” 史进道:“师傅不用担心,那高俅一时三刻怎能找到这里。师傅只须留下来,徒儿在十里八乡,给你寻个最漂亮的媳妇,如此一来,谁还知道你就是当年的禁军教头。” 王进眼睛一闪,精神一震,道:“爱徒可是说的真心话?” 史进皱起眉头:“不行,师傅你还是走吧。徒儿细细思量之后才发现,徒儿自己尚且单身。如果有最漂亮的姑娘,那我也要先娶了才是,不然会愧对列祖列宗的。 师傅你尚且先去投靠老种经略相公,等我娶妻生子之后,一定携了妻儿前来相拜。” 王进长哎一声:“我也是这般思量,果然还是去老种经略相公处才妥当。” 当下史进留王进不住,只得安排宴席送行。 次日,史进拖了两个缎子,一百两花银给予王进母子。 史进道:“师傅此去凶险,再与徒儿相见,不知已经又是何岁月了。师傅尚且不必思恋,徒儿自当保重,你也须当保重,师傅他母亲,您也亦当保重。” 王进道:“多谢徒儿的一百两花银,如果师傅不幸花光了,可否再回来。” 史进道:“等师傅再回来时,只怕徒儿已经搬家了,你且寻不见俺。你尚且直走,径往老种经略相公处去。千万不要四处走动,否则徒儿来看望你时,寻你不见。” 王进还欲再说话,史进叫两个庄客挑了担儿,一拍马屁股,王进骑马飞奔而去。只听见史进在后面大叫:“师傅保重啊。” 史进别了王进,泪洒两行,和其余庄客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十里外,王教头别了两个庄客,和娘两儿,自取关西路而去。 第八章 霸山占野味,陈达撩史进 暂且不说王进母子西去的事。 且说史进送别师父之后,白天就在院子当中打坐,参习点、破、军。晚上就起来冲冷水澡,练习十八般武艺。 时间不到半年,史进自己身体没有累出毛病。却是把一百多岁的史太公给克死了。 据说史太公死的时候,连眼睛都闭不上,心中对史进有很大的积怨。 所以史太公死后,史进就将史太公的遗像,做成了史太公睡觉的样子。 有亲戚家眷前来祭拜史太公。问史进,为什么太公的遗像是闭着眼睛的。 史进就回答。我爹活着的时候,经常睡不醒,所以西去之后,就要多睡一会。这叫逝者安息。 史进给史太公在山里面修了座大墓,请了法师道士,做了七天的法事,超度太公生天。 太公死后,史家偌大的家业就无人看管。史进又不肯务农,每天到处寻人比武。周边基本每个人都跟他较量过,连乡里三岁的小孩都没有漏下。 时间匆匆忙忙已经到炎日六月了,史进已经打遍周遭无敌手。 这一日,史进百般聊赖,躺在麦场边上的柳树下乘凉。希望可以拦几个过路人,比比武艺,好打发时间。 史进正吹着风儿,突然感觉对面松林里有一股凉风袭来。史进大感不妙,道,定是有人要偷袭他,要了他的小命。 史进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 史进大喝一声。 “草里躺的是何人?修要暗算俺家。要打就出来打,做那阴流的,便不是真君子。” 草里那人,听到史进大喝,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奔了出来。 史进一看。这人乃是猎户李吉。 史进喝道:“李吉,你在我家这麦场做什么?难道是要偷我家的小麦。” 李吉急忙唯诺道:“我并不是来偷大郎家的小麦。我是来找庄上乙郎喝酒的,看见大郎在此乘凉,不敢过来打搅,怕大郎拉了我要比武。” 史进道:“你已经败在我手上三回了,我为什么还要找你比武,你当我很无聊吗? 我问你,往常时候,你会挑些野菜来我庄上卖。为什么现在不来了,难道我有少过你一个子,占过你一两的便宜吗?” 李吉道:“大郎自然不曾亏待过小人,也不曾占小的半点便宜。只不过这一向都没有什么野味,所以才没来大郎府上。” 史进道:“修要胡说。这么大的一个少华山,我就不信没有个兔儿鸟儿的?” 李吉道:“大郎有所不知。这少华山上添了一伙强人,在里面起了个山寨,手下有六七百个小喽啰,上百匹好马。这山里的野味,都被他们给霸占了。” 史进道:“还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吉道:“那可不是。山头强盗,一共有三张龙椅,三个大王。” 史进道:“你快说来听听。” 李吉道:“第一个,人称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人称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百花蛇扬春。 这三个人,打家劫舍也就算了,下乡抢女人做老婆也算了。偏偏他们还搞什么划地为牢,里面的野菜和野味都不让人打了。” 史进道:“这伙强盗当真如此霸道?” 李吉道:“十分霸道。” 史进道:“李吉,你先回去,今后有打着什么野味,往我这里送。” 李吉拜过大郎,灰溜溜的就跑了。 史进回到庄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心里寻思。 “当伙强盗还如此霸道,想必这伙贼人野心不小,日后必定要来抢我的麦子。既然如此,我也应当早做准备,免得后日强人来了,无计可思。” 当天下午,史进就寻思出了一个好点子。 当日晚上,史进叫了庄客,杀了两头肥水牛,取了庄里埋藏的好酒。拜了香、敬过佛之后,就叫庄客去请了村里三四百家史姓庄户。 等人都到齐之后,众庄户列坐而定。史进便对众庄户道。 “我听说少华山上来了一伙强盗,聚集了五七百了小喽啰,划地为牢,让我们吃了不野味,只能吃家味了。我心里思量了很久,想必这伙强盗野心不小,日后定会来抢我们的家味。 所以今日我史进,便做了村里的长官,州里的信客。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个出路。” 众庄户道:“咱这村里,就大郎最是凶猛。前面大郎和我十岁的姑娘比武,我姑娘躺了三个月还未痊愈。权且都听大郎使唤。” 史进道:“史大娘,和你女儿比武那次,确实怪我出手太重,我在这里隆重的道歉。” 史进对史大娘一鞠躬之后,继续道。 “既然大家都听我史进使唤,我也是山人思出了一条道路,我看十分可靠,你们权且听听。” 众庄户道:“大郎有何妙计?” 史进道:“我在家里吊上一个大铜鼓,你们各家也都吊上一个大铜鼓。倘若那伙强盗真来了,我就在庄上敲锣打鼓,你们拿着刀叉棍棒,径来帮忙就是。其他各家有事,也是如此。” 众庄客道:“大郎此计甚秒!” 当下众人饮酒,吃光史进家里两头肥牛,然后各自回家准备锣鼓,和刀叉棍棒去了。 时间也不过几日。 少华山上三个头领,坐在一起商议。 神机军师朱武道:“我近日打听到,华阴县出三千贯赏钱,说我们霸占了山头,害得他们吃不上野味,所以正招人要捉拿我们三人。” 陈达道:“他们放马过来就是,看我不收了他们的马。” 杨春道:“他们放马过来,我们自然是要收了他们的马。只不过山里钱粮尚少,他们放马三个月,只怕我们收不了那许多的马儿。” 陈达道:“既然是华阴县要给我们放马儿,我们尚且去找他们借点钱粮,顺道也告诉他们一声。有种你多放些马儿。” 杨春道:“哥哥不可。若是去华阴县,定要从史家村路过。听说史家村九纹龙史进,是一只大虫,我们不可去大虫背上撩毛,否则他那里肯放过我们。” 朱武道:“我也听说过纹龙壮胆史进,这人手下有真功夫,不可去撩他的毛。” 杨春道:“我们不去华阴县,只去蒲城县打劫钱粮,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陈达道:“蒲城县人口稀少,钱粮稀少。还是抢劫华阴县来得好,那里的人民富有,钱粮广有。” 朱武、杨春一并道:“哥哥,不可去大虫身上撩毛啊。” 陈达道:“闭了你们的鸟嘴!修长别人志气,杀灭自己威风。他就一个人而已,又没有三头六臂。我就是要去撩他的毛,灭灭他的威风。” 陈达喝住几个小喽啰,让备了马,点齐一百四五十个虾兵蟹将,披挂上马,嚎叫呜呼,直奔史家村而来。 史进刚练过功夫,脱了衣服,正要冲凉水澡,突然看见外面火光一片,喊声震天。 史进急忙披上衣服,来到院中,将铜鼓敲得嘣嘣作响。 史家村三四百户,听了鼓声,取了棍棒刀枪戟,聚了三四百人,直奔史家庄而来。 乘着两路兵马未到之际,史进急忙跑上楼去,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等庄户都到史家庄之后,史进将门打开,英气豪迈,大步跨了出来。 只见史进,头戴一字红巾,身披朱色铠甲,腰系牛皮带,脚穿抹绿靴。 走到庄前,取下弯月弓,搭上冰心箭,拿过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 史进左看看男女老少,右看看染鬓庄客。往前看,举火小喽啰;往后看,管家牵来一匹火碳赤马。 史进敦力上马,绰了刀。前面走三四十个健壮庄客,后面跟八九十户村蠢乡夫。一起呐喊,好不威风。 少华山陈达,引了一众喽啰,飞奔下山,左右摆开燕字卦阵。 一众小喽啰沉气便喊:“撩毛。” 史进引马过来看见陈达,喝道:“你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犯的是该杀之罪。如今又霸占山头,圈地为牢,将山中野味,尽数囊腰,更是该死。如今竟敢来抢我史家村小麦,没见着田中小麦还未成熟吗?” 陈达见对面人数不少,便道:“少华山野味已经被俺们吃光了,山里的喽啰们都已经饿花了眼,要啃吃树皮草根,眼看这少华山就不保。 此次下山,经过贵庄,是往华阴县借粮,并不敢抢贵庄一粒小麦。不知可否放我们过去,回来时,我当亲自拜谢。” 史进道:“修要胡说,家父生前当里正,未有一功,死不瞑目。如今我又做了里正,定要拿上一功,让家父遗像将眼睛真开。不然我夜里睡不着觉。” 陈达道:“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你不撩我,我不撩你。相烦借一条路。” 史进道:“撩不撩的,是什么闲话!我便放你,也有一个不肯放,如果他肯放你,你便过去就是。” 陈达道:“好汉,我当问谁?” 史进道:“哈哈哈,你问得我手里这把大刀,它肯放你,我便放你。” 陈达大怒。 “骂人不骂娘,问路不问刀。你命休矣!” 史进也怒。 “孝顺要孝爹,放狗不放贼。你命也休矣!” 两人提刀拍马,战作一团。 两人,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蛟龙;一上一下,却是岩上争食虎。九纹龙忿怒,三尖刀直往顶门头上飞;跳涧虎生嗔,八丈矛不离心坎正里刺。 好手中间怼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史进、陈达两个斗了多时,史进卖个破绽,陈达吃进来。史进扭腰搓过,三尖刀劈风斩月,直砍陈达腰间。 陈达心中一惊,收矛来挡已经来不急了。身体一歪,直滚马下而去。 陈达把头抬起来,想跑,却不料史进已经赶了过来,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摆在陈达脖子上。 史进叫庄客将陈达绑了,将一众小喽啰赶走。回到庄上,史进将陈达绑在庭中木桩上。 心想,等拿了那两个贼首,一并押往官府请赏去。 史进来到太公遗像前,垂泪而语。爹爹,你很快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第九章 朱武妙计结英雄,庄客王四遇李吉 陈达被史进抓住之后,朱武、杨春两人,正在山寨里胡乱猜疑,捉摸不定。当下又叫了几个小喽啰,前去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只见和陈达一同前去的一众小喽啰,牵了空马,奔到寨前。 喽啰道:“两位大王,大事不好了!陈寨主去撩毛,却反倒被毛撩去了。现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朱武问小喽啰事情的经过。 小喽啰道:“陈寨主持着八丈长矛,正要去撩史大虫心坎里的毛,却不料那是史大虫故作计施,如此大王才撩毛失败的。” 杨春道:“哥哥现在可无恙?” 喽啰道:“尚且无恙,只是被史大毛给绑进了庄里。” 朱武道:“哥哥尚且不听我等劝阻,方才有此灾祸啊!” 杨春道:“我们拔了山寨,尽数前去,定要将哥哥从毛中解救出来。” 朱武道:“不可。哥哥尚且撩毛输了,你我又如何撩得过大虫。我倒有一条苦计,只是若救哥哥不成,你我也将被毛撩去。” 杨春道:“且教我思考思考!” 朱武道:“兄弟不用思考!若是少了九层把握,我也不会去救哥哥的。” 杨春道:“既然如此,兄弟且说来听听。” 朱武附会在杨春耳边。道:“如此,如此,便是这般。” 杨春道:“好计!好计!事不宜迟,我和你这就便去。” 史进绑了陈达在庄上,正想怎么折磨陈达一番,突然听到有庄客飞奔来报。 “山寨朱武、杨春来了,现在正在门前。” 史进急忙问道:“那伙贼人来了多少人?” 庄客道:“就朱武、杨春二人。” 史进道:“庄客修急,等我将他们两个一并捉拿了,押往官府请功去。快牵马来。” 史进上马急奔庄门。刚打开门,却见朱武、杨春双双跪在门前。痛哭流泪。” 史进下马喝道:“两个贼贼头,你们跪下是要使何奸计?” 朱武道:“小人两个,怎敢在大郎面前施耍奸计!我等此次前来,便是告知大郎,我等上山的心酸故事!” 史进道:“何来心酸故事之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朱武道:“哥哥,未必。可怜之人,未必有可恨之处啊!” 史进心想,这两厮在我庄前,想跑,只怕是由不得他们。权且听听他们有何说道。 史进道:“哼,快说,我倒要听听,不恨之处从何而来?” 朱武哭道:“小人三个,原本是良家小子。因为做好事,怒打了官县的公子,惹了官司,这才逼不得已,上山落草为寇的。 小的三人,曾经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相劝,怒犯了虎威。被英雄捉到府上,小等无计可施,所以前来贵庄,一并求死。” 史进寻思,这上门的好事,一年也遇不上几回,今日难道是爹爹开眼了。 “你们两先跟我进来。我这就绑了你们两个,一同押往官府斩头去。” 朱武道:“你且说我们的故事辛酸不辛酸,感不感动。” 史进道:“辛也不辛酸,感也不感动。你们快点起来让我绑了才是!” 朱武道:“若哥哥不觉得辛酸感动,我权且再给哥哥讲一个辛酸感动的故事。” 史进道:“其实你讲的故事,还是挺辛酸的,我也小有些感动。你们快起来让我绑了才是!” 朱武道:“哥哥那里觉得辛酸!那里又有半分感动!哥哥若是不辛酸感动,我等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史进心想,这该如何是好!他两若是不起来,让其他人看到了,只道是我史进勾结了山贼。 史进道:“你两先起来,咱们有话到里面慢慢说。” 朱武道:“我知道哥哥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定是引我们进了庄门,就绑了我们。我们尚且跪在这里,你不感动,我们二人就不起来了。” 史进想这该如何是好?负荆请罪之人,打不得,骂不得,绑不得。否则便在好汉中就抬不起头来了。 “我且再听你们讲一个故事,如果感动不得,你们就进庄让我绑了。如果感动万分,不仅你们无恙,来撩我那厮,我也一并送还与你们。” 朱武道:“君子一言。” 史进道:“四马难追。” 朱武道:“昔日刘、关、张桃源三结义,是否都成王封侯?” 史进道:“此事不假。” 朱武又道:“俞伯牙际遇钟子期,是否才有《高山》、《流水》?” 史进道:“此事亦不假。” 朱武还道:“管仲是否有鲍叔牙,才得以保命为相?” 史进再道:“也不曾有编造。” 朱武道:“天下英雄,能人大士,皆能广交好友,歃血相称。大郎为人英明神武,就是那英雄大士之人......”。 史进青泪流下两行,打断朱武。 “相见恨晚。两位哥哥,快快起来。” 有诗说:“姓名各异生死同,慷慨相助计较空。只叹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英雄。” 当下史进把朱武、杨春引进家宅,将陈达解了绑。摆酒设宴,大方款待。 酒至数杯,席过三盏。陈达、朱武、杨春三人拜谢而去。史进送出庄门,挥手洒泪。 等朱武三人回到寨中,朱武道。 “要不是我这条感动天地的苦计,我们怎么还能有性命站在这里!虽然救了哥哥,但也难得史进是个忠义之人。过几日,且备些礼物送去,谢过他饶命之恩。” 天上一声惊雷,转眼已是晴天。时间过了十数天。朱武等三人,收拾了三十两金条,使了两个小喽啰,趁着月黑夜,送去给了史进。 史进收了金条,好生款待了小喽啰。又打发了小喽啰几两碎银,让他回去了。 时间又有半月有余。朱武三人又掳掠得一串大好珠子,又使了个小喽啰送来给史进。史进收了,心里感叹!当真是成王封侯,高山流水啊。 时间过了半个月。史进寻思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亦非礼也。难得这三个厮送我这么多礼物,我若不备些礼物回去。只怕以后他们就不送了。” 当下史进叫人杀了三头肥猪,用青火除了毛,宰下三只大猪蹄,用大盒子装了,修上一封书信,拖了两个庄客送去。 朱武三人接待了庄客,打开盒子一看,盒子里装着三个红烧大猪蹄,心里不解。 拆开书信一看,三行大字。 “路遥知马力日,日久见人心,猪蹄还是红烧的好。” 杨春、陈达不解,问道。 “史家哥哥这是何意?” 朱武道:“史家哥哥的意思是,红烧猪蹄,正打得火热,常来往。” 堂上三个贼贼头,哈哈哈大笑,直呼史进好文采。 也就是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山寨三个贼贼头,就和壮胆九纹龙好上了。 却说那年八月中秋。史进想邀三个来庄上续情,共赏中秋月圆。 史进写了一封相邀的书信,使了个庄客王四,直上少华山,请朱武等三人。 王四来到山寨里,拜见了三位头头,递了书信。 三位头头一看书信,心里大喜。随即写了一封书信,赏了王四四五两银子,吃了十几碗酒,让他回去将书信给大郎,说中秋十五必到。 王四下了山,正巧遇见平常送书信给史大郎的小喽啰。两人一见面,相见恨晚,相拥而抱。 当下两人高兴,又在路边野村喝了十几碗酒,方才依依不舍,辞别而去。 王四一路往山下走,踉踉跄跄,一步一癫。走了不到十里路,被山风一吹,酒劲涌上来,眼看是头晕目眩,昏天倒地了。 王四看见路旁有一个林子,急忙奔了过去,躺在林里绿茸茸的草地上,就睡了过去。 那天说来也巧,刚好猎户李吉从山上下来,见有个人躺在林里草地上,李吉一瞧。这不是史大郎的庄客王四吗? 李吉赶到林里,想扶王四起来,可是那里扶得动。这时,王四胳膊兜里散出来几两银子,李吉见了,贼头贼脑的。 “这厮喝醉了,我将银子拿走,天知地知,我知他不知,为何不拿。” 李吉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又起了贪念,直往王四兜里摸。 这不摸倒好,一摸摸出一封书信来。李吉颇认识几个字,将书信拆开,只见上面写了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的名字。中间的彬彬而语他不认得,只认识三个名字。 李吉道:“我做猎户几时能发际,算命先生道我今年有大财,原来是在这里!华阴县出三千贯赏钱,捉拿他们三个贼首,这就是机会。 前日我去史进那厮家里寻乙郎喝酒,史进却道我又来偷小麦,想不到他才是个乱臣贼子,竟然和山贼草寇来往!” 李吉将王四身上搜刮干净,拿了书信,心里大喜,直奔华阴县府而去。 庄客王四,在草地上一觉睡到了二更天才醒过来。看见月亮微微而照,王四吃了一惊,跳起来。一看,四周全是松树。 王四再往兜里一摸,惨叫一声。 “我的天王老爷,兜里的银子不见了!” 王四再往右兜里一摸,又是一声惨叫。 “我的天王老爷,贼贼头给史大郎的书信不见了!” 王四左右寻思,眉头一皱。 “这书信倒不打紧,只是这银子不知道被那位厮给偷去了?照说不在史家村,遇不到像李吉这样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王四又道:“不行,看来我是真喝醉了!这银子倒不打紧,只是这贼贼头给大郎回的书信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拿去了?照说不在史家村,遇不到李吉这样的人,完全没道理啊?” 王四心里想,若是回庄上告诉自己弄丢了书信,大郎一定发怒。到时候,让我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还给他,赶我出庄门。我又该裸奔到那里去? 不如我只是回去,说并没有回书信,大郎也无从查证。 王四心里计较得定,急忙飞奔下山,赶回史家庄。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自古英雄命,皆为水上冰。 且看后续故事,明日自当浮出水面。 第十章 月圆中秋夜,史进渭州识鲁达 王四丢了书信,从山上奔下来,刚好五更天明。 史进见王四回来,问道:“你为何现在才回来?” 王四道:“拖大郎福荫,寨中三个头领都不肯放我走,留我吃酒到半夜。所以现在才回来。” 史进问道:“三个头领可有回书信?” 王四道:“三位头领本是要回书信的。是小人道,三位头领既然准备来赴宴,又何须回那书信。况且小人又喝了酒,担心路上有所失肢脱节,弄丢了书信。所以三位头领便没回那书信。” 史进道:“怪不得人都称你为赛伯当,嘴上功夫何曾了得?” 王四道:“都是江湖虚名。小的对大郎吩咐的事不敢有半分差池,一路上都不曾歇脚,直奔庄上回来。” 史进心里欢喜,道:“既然这样,我权且叫人去买些水果、蔬菜招待你就是了。” 王四道:“劳大郎费心。” 话说这日中秋节到了,史进吩咐家中庄客,宰了一头大羊,杀了几十只鸡鸭,准备了酒食宴席,等待三个贼贼头来聚会。 而少华山朱武、陈达、阳春三人,吩咐小喽啰看守山寨,只带三五个小兵,取了朴刀,步行下山到史家宅。 史进接了,各自寒暄一番。然后将三人请入后园宴席,叫庄客把前后庄门都栓了。 四人坐定,轮流把盏,相聚甚欢。酒至数杯,共赏挂天明月。 正是。午夜初长,黄昏已半,一轮明月挂如银。冰盘如昼,清影立斜,两帆玉兔近眼前。金杯频劝酒,欢笑贺升平。皓月展出三万里,玉兔平吞八百州。 史进和三个贼贼头在后院喝得正欢,这时听得墙外一片震喊声,火光通明。 史进大惊,从椅子上跳起来。 “三位贤友,待我去看看门外。” 史进一边吩咐庄客不要开门,一边爬上楼梯,上墙观看。 只见华阴县县尉骑在马上,左右带着两个都头,旗下三四百个士兵。将庄园围了个里外不通。 史进听得门外两个都头招呼着,道:“都把紧了战戟,瞪圆了眼睛,休要让强贼给跑了。” 史进在楼梯上问:“县尉、都头,何故半夜三更围了我府上。” 那都头答道:“大郎,休要装糊涂。现有原告李吉在此,不得抵赖。” 史进又问李吉:“李吉,你为何要诬告我?” 李吉道:“我本不知,因在林里拾得王四书信,拿给县尉看了,因此才东窗事发。” 史进叫过王四道:“你不是说没有回书,为何又叫李吉拾去了?” 王四道:“小人一时喝醉了,将回书弄丢,方才告知大郎没有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现在倒如何是好?” 史进趴在墙上,对门外县尉、都头道:“你们休要动,权且先退一步,我自然绑了山贼出来请赏。” 外面都头等人,惧怕史进威武,不敢奔入庄内抓人。 “我们都不打紧,大郎自是绑了,出来一并领赏去。” 史进下了楼梯,来到厅前,先把赛伯当王四带到后院,一刀杀了。 然后赶回来和三位贼贼头商议。 朱武等三人往地上一跪,道:“哥哥,你是干净之人,休要被我等连累。你且将我三人绑了,出去请赏,我等也断然不敢有怨言。” 史进道:“如何使得。尚且是我请你们来的,现在东窗事发,我若绑了你们,难免会被天下人耻笑。 你三人先且起来,与我杀将出去。” 史进叫庄客匆忙收拾了一道,取了火把,将宅院引燃。 史进四人,庄内闲客,各自提了大刀,骑上几匹壮马。 史进站在门前道:“我若是死了,你们也就死了。我若是不死,你们也死不了。你们定要保护好我性命。” 一群人应答了。 史进将庄门大开,一起呐喊,冲杀出来。 县尉、都头见史进等人杀了出来,心叫不妙,急忙吩咐士兵拦住。 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断后。一行人一冲一撞,指东杀西。史进乃是一条大虫,士兵那里拦得住!七冲八撞,活生生的杀开了一条血路。 史进杀出来,正好迎上两个都头和摽兔李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史进大怒,拖着寒光阴森,带血沾肉的大刀就冲了过来。 两个都头见势不好,转头就跑。摽兔李吉也急忙转身开跑,但史进手起刀快,李吉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史进拦腰砍为两段。 只剩下个无人驾驶自行车,干跑了两下,然后倒在地上,分毫不动。 两个都头各跑了一段,被陈达、杨春赶上。也各自一刀,结果了性命。 那县尉跑得快,闪进林里不见了,一众士兵见都头、县尉都不见了,那里肯当炮灰。一乌溜的丢了手中的战戟,也都各自逃命去了。 史进一群人且杀且走,一路逃到了少华山贼窝里,这才放心下来。 过了几日。史进寻思:我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子,现在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史进心里踌躇,便来告知朱武三人。 “我师傅王教头,在关西经略相公处,我打算去投奔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这是怎地,难道是我三人照顾不周?那里办得不妥当。” 史进道:“你们自然待我很好,只是我去意已决。我去寻师傅,也好在他那里讨个好出生,寻求半生逍遥快活。” 朱武道:“哥哥在此寨做个寨主,难道不快活?莫非是哥哥嫌弃我等山寨甚小,容不下哥哥?” 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落草为寇,只怕愧对先祖。这事你也休要再提了。” 史进又在少华山住了几日,定要离去。朱武三人留史进不住,只好作罢送行。 史进收拾了些衣物碎银,打了个包裹,喝过饯行酒,出了少华山。 史进头戴遮阳大帽,手拿一柱红缨银抢,背上背一裹饺子馅包裹,直往关西寻师傅王进去了。 史进一路走过崎岖山路,路过荒家野村。那是落日迎风走,懒月坟前歇。 史进行了半月以上,直是来到了渭州。 在渭州也有一个经略府,莫非师傅在这里?史进进了渭州城。城里依旧三街六巷。 在渭州城路口,有一个小小茶楼。史进便走进里面歇息歇息。 店小二问:“客官,喝点什么?” 史进道:“来壶泡茶。” 店小二下去一会儿,提了壶泡茶,放在史进桌上。 史进问店小二:“这里经略府在那里?” 店小二道:“此处不远,前面便是。” 史进又问:“此处经略府,可有一个东京来的王进教头?” 店小二道:“这经略府里教头很多,有三四个王姓教头。小的并不知道那个是王进。” 店小二话刚说完。只见一个三大五粗的大汉,大步流星,震腰甩臂,走进了茶坊。 史进见这个,一身军官打扮。 头裹万字顶头巾,穿上鹦哥绿战袍,腰系文武双股带,足穿倒鹰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撮络腮胡。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大汉走到茶坊里坐下。店小二就对史进道:“客官要打听王教头,问那个提辖就是了,经略府里的教头,他都识得。” 史进谢过店小二,来到大汉桌前,施了一厢礼。 “小人大胆,敢问官人尊姓大名?” 那大汉见史进长像威武,起身回礼。 “我乃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字为达。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史进道:“小人乃是华州华阴县人,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傅,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道在此经略府,可有此人?”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壮胆九纹龙史进?” 史进道:“在下正是九纹龙史进,只是没有壮胆两个字。” 鲁提辖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我还以为九纹龙跟我长得一样,腰阔背粗。却没想到长得竟然是一副了得英雄相。” 史进道:“哥哥全身都是肉,那是特点。世上决没有第二个。” 两人对话之间,全是杀机隐含。话刚说完,鲁提辖虎拳一握,如奔雷闪电,一拳向史进打来。 史进眼睛一虚,双脚跨立,内劲外使,一拳迎了上去。 鲁提辖、史进两拳向对,震得四方起了一阵劲风,不相上下。 “哈哈哈,九纹龙果然非浪得虚名,请坐。”鲁提辖将拳头收了回来。 史进道:“兄弟也是不枉英雄气概!” 正是:“英雄惜英雄,壮志凌壮志。厮守定终生,不打不相识。” 两人对席坐了下来。怎么看,对方怎么顺眼。 鲁提辖道:“兄弟说的王教头,是不是得罪了东京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 鲁提辖道:“我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那王教头并不在这里。我听说他在延安老种经略相公处。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处。” 史进道:“师傅不在这里便罢了,我自去老种经略相公处找他就是!” 鲁提辖道:“既然你是史大郎,久仰大名多时,不如和我一起去喝杯酒如何?” 史进道:“如果提辖大人请客,那我就去。” 鲁达道:“请就请,我自不在乎三两五两银子。出来的时候,你结账便可!” 两人聊得很高兴,鲁达拉了史进出茶坊,奔着酒楼去了。 两人一路走来,在路上遇见史进的师傅打虎将李忠,正在街上卖膏药。鲁达见是史进师傅,也一起拉了去酒楼喝酒。 鲁达对李忠道:“你结账。” 第十一章 金翠莲阁中唱调,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 鲁达拉了史进师徒二人,来到州桥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楼。 只见潘家酒楼门前,一竿写酒字旆蓝旗,荡漾在半空中。楼下又有写酒字酒坛,列在门下左右。 正是:风拂烟笼扬旌旗,烈酒深坛醉卧席。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 三人上到潘家楼上,找了个临阁坐下。 鲁提辖坐了主位,史进坐再下首位,李忠对席而坐。 酒保上来,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要几坛好酒?” 鲁提辖道:“先来三坛好酒,肉须是瘦肉、净肉。” 酒保又问道:“提辖官人,要什么肉儿?” 鲁提辖道:“须有什么肉,全都拿上来。” 酒保下去,烫了酒,肉盘先上来,摆了一桌。鸡、鸭、鱼、羊肉、牛肉、鸟肉、样样俱全。 三人酒至数杯,肉入一半。又讨论了枪法出入,说得正嗨,突然听到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性子急躁,把酒杯碗筷都扔在地板上。 酒保见了,急忙跑了过来。 “不知那里做得不周到,惹怒了提辖官人?” 鲁达道:“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在此吃酒,却又叫什么人在隔壁吱吱的啼哭?打搅我们兄弟吃酒。难道洒家少过你酒钱?” 酒保连忙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叫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的。 这个哭的,是陪酒买唱的父女两人,不知道官人在此吃酒,方才打扰了官人们。” 鲁达道:“你莫要作怪,况且叫他二人来见我。” 酒保去叫来,不多时,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走了进来。 看那妇人时。 蓬松云髻,插一只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子。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袜盖玉踝。 娥眉紧蹙,泪眼汪汪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 虽无十分容貌,却也有动人颜色。 那妇人擦着眼泪,过来给三人道了个万福。 鲁达问道:“你们父女两个,为何在隔壁啼哭,打扰我们吃酒?” 那妇人道:“官人不知道,奴家本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到这渭州,投奔亲戚,不曾想到,亲戚却搬到了南京。 奴家母亲,也因染病身故,我父女两人,因此流落在此受苦。 其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长得动人,便使了强媒硬保,要霸王硬上弓,娶奴家做小妾。 那官人娶奴家时,写了三千贯礼钱,虚钱实契,要了奴家的身体。 未曾想不到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厉害了得,便将奴家赶了出来。并索要原礼钱三千贯。 奴家当初不曾收了一分钱,如今那有钱来还债? 镇大官人有权有势,父女两争执不过,无计可施,便在此茶楼卖个曲儿。 我父女每日得的钱,将大半还他,少部分做盘缠。 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还钱期限,害怕郑大官人来讨要时,受他侮辱。 我父女受了这天大的苦楚,又无处诉说,想到此处,忍不住因此啼哭。 却不想误犯了官人们吃酒,还望恕罪原谅,高抬贵手。” 鲁达又问:“你姓什么?在那里歇息?那郑大官人又住何处?” 那老头回答:“老汉姓金,排行老二,小女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那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 老汉父女二人,便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歇住。” 鲁达听了道:“呸!我只道是那个郑大官人,原来是杀猪的郑屠。 这个肉屠夫,在小种经略相公府下做个肉铺,却这般仗势欺人。” 鲁达看着史进、李忠道:“你们两个且先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那厮就回来。” 史进、李忠连忙劝鲁达。 “哥哥息怒。”两人三番五回,鲁达方才解气一些。 两人正劝解间,只听得一曲琵琶声响,金翠莲娴娴而起。 沙沙的嗓儿,淡淡的曲儿,皱皱的眉儿,忧忧的心儿。 嘈嘈切切又私语,掩掩抑抑还落泪。阁内欠身忧伤调,不晓窗外三月春。 半宫复半角,五弦复五十弦。 听完三人不语。鲁达站起来道:“老儿,你来,洒家给你些盘缠,明日你父女两个,就回东京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够回乡,官人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只是那店主如何肯放我父女两个?郑大官人还得找他收钱。” 鲁达道:“这个老儿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 鲁达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来,放在桌子上。看着史进道。 “洒家今日不曾多带银子,你且借我些,明日便还你。” 史进道:“既然今日要了哥哥请客,又何须要还。” 史进从包裹里取出十两银子,也放在桌子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 李忠从身上摸出二两银子。鲁达见少,便道。 “却是个不爽快的人。” 鲁达将十五两银子给了金老,李忠的二两银子却是扔了回去。 鲁达吩咐道:“十五两你父女两个拿去做盘缠,回家把行李收拾了,洒家明日清早过来,送你父女出城。看那店主敢留你父女不。” 金老父女感动万分,三次拜谢,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三人又吃了一会儿酒,起身下楼。 鲁达道:“店主人家,酒钱明日洒家自当送来。” 店主人道:“提辖尽管离去就是,但吃无妨,只怕提辖不来赊账哩!” 三人出了潘家酒楼,到了街上分手。史进、李忠各投店歇息去了。 却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下。心忒愤怒,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就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父女两个。 两人得了鲁达的十五两银子,回到店里,金老先去城外找了辆马车,然后回来和金翠莲收拾了行李。将房钱一并算清,结了账,只等明日天明。 次日五更,天色微亮。鲁提辖睁着两只大熊猫眼,大步跨进店里来,高声喝道。 “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息的地方?” 店小二出来看,是鲁提辖,急忙引上楼来见金老。 金老打开门,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 鲁达道:“坐什么,要走就走,还做什么停留。” 金老挑了行担,金翠莲拎了包裹,拜谢鲁提辖,正要出门,却被店小二拦住了。 店小二道:“金老头,你往那里走?” 鲁达站上前:“他父女少了你房钱?” 店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清了。只是父女二人,还欠郑大官人的做礼钱。郑大官人吩咐小的,叫我看管父女二人。” 鲁达道:“郑屠夫的钱,洒家自当还他,你且放父女两个出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惹得鲁达大怒,撑开手掌,往店小二脸上就是一掌。印出五个手印,打得店小二口中含血。 那店小二还欲过来。鲁达看了又是一拳,打下两颗当嘴门牙。 店小二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拦,一道烟似的进店里躲了起来。那店主人见着,更是不敢上前来拦。 金老父女两个,挑着担儿,急忙离开了住店,出城去找昨日的马车。 鲁达寻思,想着店小二定然赶去拦截父女,便在店里找了条板凳,在门口坐了两个小时。 想到金老父女应该走远了,鲁达起身出来,直往状元桥下来。 状元桥下郑屠开着两个门面,两副肉板,上面掉着五八块猪肉。在那案板上,又放着指厚的杀猪刀、切肉刀十来把,横栏上也分别挂上几把。 郑屠坐在店内柜中,肉肥膘壮,看板前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来到郑屠店前,叫声:“郑屠!” 郑屠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唯诺道:“不知提辖官人前来,还望恕罪。” 一面吩咐人拿了条凳子给鲁提辖:“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经略相公旨意,要十斤精肉,切成臊子,不要见半点肥肉在上面。” 郑屠道:“使头,挑选好的,切成臊子。” 鲁达道:“不要那些小厮动手,你自己切与我。” 郑屠道:“提辖大人说得是。小人自己切与提辖。” 郑屠拣了块好的,放在案板上,细细的切成臊子。 那店小二,用手帕包了头,正要来跟郑屠报告金老的事情,却看见鲁提辖坐在店门前。不敢靠拢来,只得远远的在房檐底下张望。 郑屠整整切了有半个小时,用荷叶包了,道。 “提辖,我叫人送府上去。” 鲁达道:“送什么?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成臊子。” 郑屠道:“刚才精的,想来是府上要包馄钝,肥的臊子有何用?” 鲁达睁大熊猫眼:“相公旨意,谁敢问他?” 郑屠道:“提辖说得是,小人自切了便是。” 郑屠又选了十斤肥的,也细细的切成臊子,用荷叶包了。弄了整整一个早晨。 那店小二还在远远的张望,不敢靠近半分。就连买肉的顾客,都不敢靠拢来。 郑屠切完道:“叫人给提辖拿了,送到府上去?” 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的剁成臊子,上面见不得半点肉沫。” 郑屠笑道:“提辖莫非是特地来消遣我的!” 鲁达听了,从凳子上跳起来,拿着两包臊子在手里。 “洒家就是特地来消遣你!” 说完将两包臊子扔出去,打郑屠满脸的油油肉肉。 郑屠大怒,气从脚底下直接冲上脑门,从肉铺上抄下两把大杀猪刀。 鲁达拔步来到街中央,郑屠手下十来个伙计,过路行人,屋檐店小二,无一敢靠拢来。 那郑屠拿着两把杀猪刀,冲着鲁达急奔过来。横切竖斩,刀刀有力,好似案板切肉。 鲁达见郑屠冲过来,找个空隙,一脚将一百七八十斤的郑屠踢飞出去。 郑屠倒在地上,刀子掉了。鲁达赶上前来,揪住郑屠衣服,提着沙锅大的拳头,看着郑屠道。 “洒家投奔经略相公处,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费镇关西的名号。而你却是个操刀屠户,欺压弱小,狗一般的人,我呸!也配叫做镇关西!” 鲁达扬起拳头就打,一拳打在郑屠鼻子上。鲜血迸出,鼻骨尽碎。打得郑屠一味的酸、甜、苦、辣。 郑屠动弹不了,口里直叫:“打得好!” 鲁达道:“贱骨头,你如何强骗金翠莲?还敢应口!” 鲁达提着拳头,往郑关西眼眶就是一拳,只听得眼眶崩裂碎开,吱吱直响。 郑屠痛不过,口里求饶起来。两边看的人,都惧怕鲁达,不敢上前来劝。 鲁达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洒家硬到底,洒家敬你是条汉子,倒也饶了你。但你却要讨饶,洒家偏不饶你。” 鲁达又是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只看见郑屠双眼爆睁,血丝充盈,久久不散。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倒在地上,嘴里的气只进不出,动弹不得,一命呜呼了。 鲁达故意道:“你这厮如果诈死,洒叫就要再打。” 只见郑屠眼睛血丝开始回流,脸上的皮肤也开始变白了。 鲁达寻思道:“洒家只是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打死了他。洒家若要吃官司坐牢,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不若及早逃走罢了。” 鲁达站起来,指着郑屠的尸体道:“你诈死,日后洒家再来找你算账。” 鲁达一边走,一边骂,街上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拦他。 究竟鲁达何处何从?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章 雁门县遇金老,鲁提辖迫走五台山 鲁达三拳打死了卖猪肉的郑屠,担心吃官司。回到住处,急急忙忙的收拾了衣服、盘缠、细软。 重粗物件,全都舍弃了。 鲁达手中提着一根齐眉短棍,走南门出去,一道烟似的走了。 郑屠家人,救了半日,郑屠如同死猪抹了刀,一命呜呼了。 郑屠家人到州衙告状,碰到府尹升堂。府尹接了告状道。 “鲁达乃是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捉拿,还须禀告经略相公。” 随即府尹坐轿,来到经略府。有门军报告给经略相公。 经略相公听了,将府尹请到厅里。各施礼节罢了,经略相公问。 “府尹为何事而来?” 府尹回道:“在下前来告知府尹,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头打死了市上卖猪肉的郑屠。不曾禀告相公,不敢擅自捉拿。”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心里寻思。 “这鲁达虽然好武艺,只是性子粗鲁,现在有了人命官司,护不得短,还须叫他问个明白。”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个,原先是我父亲老经略相公处军官,我这里需要入手,就拔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依法拿他审问。 如若招供,罪名拟定,也须叫我父亲知道,方可斩头。怕日后父亲处要这个人时,却不好回答。” 府尹道:“在下定当问个明白,断不敢擅做主张。” 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回到州衙里,写了捉拿鲁达的文书。 当时王观察领了文书,带了二十多个兵差,来到鲁提辖住处。 房主人道:“提辖刚才背了包裹,提了短棍出去了。小人以为奉旨差事,并不敢问。” 王观察听了,叫房主人将门打开。只见屋里七七八八的全是些旧衣服,和一些粗重物品,心知鲁达定了逃了。 当下王观察带了房主人回衙中盘问。又带人四处去追赶,但都没有发现鲁达的身影。 王观察回到府中,启禀府尹:“鲁提辖畏罪在逃,不知去处,只拿了房主人和邻舍回来盘问。” 府尹盘问房主人和邻舍之后,当即压下文书,写了鲁达姓名,籍贯,画了相貌。赏钱一千贯,发往各州县,四处张贴。 却说鲁达。自从逃离了渭州。 一路上匆匆忙忙过了好几处州府。 正是:失群的孤雁,趁月明独自贴天飞;漏网的活鱼,乘水水势翻身冲浪跃。不分远近,休管高低。心忙撞倒行路人,脚快有如阵前马。 自古有: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鲁达赶路心急,正不知道去那里好,一行半月之上,却是到了代州雁门县。 鲁达进了雁门城,城中热闹非凡,人烟紧簇。车水马龙。 正是:孤雁遇见了雁群,呱呱直叫;独鱼游到了鱼阵,通通翻滚。炊烟袅袅,杨柳杳杳。异样的打扮,别样的风情。 一百二十行,行行有卖;诸物行货,样样都有。 虽然是个治县,但却胜如州府。 鲁提辖正在街上走时,不觉正看见一大群人围在十字街口看榜。 张三蠢胖,不识字只把头摇;李四矮矬,看别人也把脚跺。白头老叟,用拐杖抵着胡须;绿巾书生,正用墨宝抄缉壮。行行总有萧何法,句句皆为行律令。 鲁达钻进人群,却不识字,听有人读到。 “代州雁门县,奉太原府指挥使,捉拿打死卖肉屠夫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与犯人同罪;若知情不报,与犯人同罪。 若有人抓捕前来,或告知官府,支给赏钱一千贯。 鲁达正看通文画像,画像上人与自己无十分相像,却也有八分相似。 鲁达正惊愕间。听得后面有人喊道:“张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来人将鲁达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那人将鲁达扯到一个静僻处,说道。 “恩人,你好大的胆子!现在明文实告捉拿你,你如何还去看榜?若不是让老汉遇见,只怕你被官兵抓住了!” 鲁达看这人时,却是在渭州酒楼上救的金老。 鲁达道:“洒家不满你说,那日送你父女两个走了之后,俺就回到状元桥下,本想痛打那厮一番,却不曾想被我三拳打死,因此在逃。 却不曾胡乱逃走,来到了这里!” 鲁达又问金老:“你为何不回东京,也来到了这里?” 金老道:“恩人在上,自从得恩人救了,老汉就寻了一辆马车,本想回东京,却又怕那厮追来,却没有恩人搭救,因此不回东京。 父女两一路向北,撞到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因此父女两人就随着来了这里。、 那古邻也是好人,与老汉女儿做媒,结交了此间的一个大财主赵员外,住在外宅,丰衣足食,皆是恩人所赐。 我女儿常常对院外提及提辖大恩,院外也爱使抢舞棍,常说要与恩人碰上一面就好。 却不曾在这里见到了恩人,还请恩人到家里住上几日,再行商议。” 鲁达无路可逃,便应了金老。 金老和鲁达行了不到半里,来到一个门前,敲门进去,金老道。 “女人,大恩人在此,快快出来相拜。” 金翠莲出来,拜了鲁达,急忙引进屋里坐下,进屋又是一番连拜。 金翠莲道:“若非恩人搭救,奴家岂有今日,万拜不足为谢。” 鲁达再看金翠莲时,却又是另一番风韵。 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翠袖巧裁,轻遮蕊雪。樱桃小口沾微红,柔荑春笋半舒玉。阿妙多姿,绿罗群掩不住春光;莹莹素体,红绣袄挡不完风情。 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绿鬓笼松楚岫云。 金老道:“女儿先陪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 鲁达道:“无须多劳,随意便好。” 金老道:“提辖大恩,舍命难报,弄些粗食薄味,又何足挂齿。” 金翠莲留鲁达在楼上坐了,金老下来,叫了小厮,到街上买了些鲜鱼、嫩鸡、肥鲊、酿鹅、新鲜果子之类。 又叫丫鬟烧火弄饭,一面开酒,收拾菜蔬,搬上楼来。 金老请提辖吃喝,父女二人轮换把盏。金老倒头便拜。 鲁达道:“金老如此这般下礼,折杀了洒家。” 金老道:“前日老汉初来这里,请人写了个供牌,早晚一柱燃香,父女两人每日自拜。如今恩人金身在此,如何不拜?” 鲁达道:“却也难得你父女这片心意。” 三人慢慢饮酒,天至傍晚,只听得楼下一片喊声。 鲁达开窗看时,只见楼下二三十个人,手中皆有白木棍棒。 人群中有一个人,骑在马上,口里大喝道:“休要走了这贼!” 鲁达见了,拿条板凳,正要下楼来打。金老却抢先下了楼。 金老连忙摇手道:“都不要动手。”走到骑马官人身边,言语了几句,那官人笑起来,喝散了二三十人。 那官人下马,走到屋里,金老请提辖下来。 那官人倒身便拜;“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义士提辖受礼。” 鲁达问金老:“这官人是谁?素不相识,如何拜洒家?” 金老道:“这个便是官人赵员外。不知道老汉引了什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酒,因此引了庄客前来厮打。老汉说知,方才都喝散了。 鲁达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员外。” 赵员外请鲁达上楼坐定。金老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 赵员外让鲁达坐首位。 鲁达道:“洒家如何敢坐!” 员外道:“以表相敬之礼,小子多听闻提辖豪杰,今日天赐相见,实乃万幸。” 鲁达道:“洒家是个粗鲁汉子,又犯了人命官司。承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得到洒家处,尽管言语便是。” 赵员外大喜。两人想谈甚欢,又问了打死郑屠一事,说些闲话,较量枪法棍棒。吃酒到半夜,方才各自歇息。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金老处唯恐不稳当,可请提辖到蔽庄住几日。” 鲁达问道:“贵庄在何处?” 员外道:“离此处十里多路,名叫宝家村便是。” 鲁达道:“如此也好。” 员外先使人去庄上牵两匹马来。未到响午,马已到来。 员外请提辖上马,叫庄客提了行李,辞别金老父女两个,一并向七宝村而来。 不多时,两人来到庄前。赵员外携住鲁提辖的手,来到堂厅,分宾而坐。 当下又吩咐庄客,杀羊置酒相待。 鲁达道:“员外错爱,洒家如何报答。” 赵员外便道:“四海之内,皆为兄弟,难免有求人之处。何言报答之事。” 当下收拾房间给鲁达休息。次日又备酒款待。 鲁达自此以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 这一日,两人正在书院里说闲话,只见金来急急忙忙奔来庄上。 见了赵员外和鲁达,金老道。 “恩人,不是老汉多心。乃是前几日老汉请恩人在楼上吃酒,员外误听人报,引庄客来打,虽然散去,但却教人起了疑心,说开了去。 昨日又有三四个当差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只怕要来村里缉拿恩人。 老汉担心有所疏忽,方才急忙赶来。” 鲁达道:“既然这样,洒家离去便好。” 赵员外道:“若是留提辖在此,担心有些出入,教提辖受罪。若不留提辖,心里却有得失。 赵某却有个道路,方可让提辖万无一失,足可以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鲁达道:“洒家有人命在身,但得一安身之处足以,有何不肯?” 赵员外道:“若是如此,便是最好。” 继续道:“离蔽宅三十余里有座山,叫做五台山,山上有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道场。 寺里有五七百僧人,长老叫智真,是我兄弟。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 我曾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不曾使用。如是提辖肯去,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 鲁达寻思。现在投奔无路,不如就去此处罢了。 便道:“即蒙员外做主,洒家情愿做个和尚,拖员外打点。” 三人说定,连夜收拾衣服盘缠,缎匹礼物。 次日早起,叫庄客挑了行担,赵员外、鲁达一并前往五台山。 第十三章 鲁达剃发为僧,鲁智深半山抢酒吃 鲁达和赵员外行了半日,来到五台山下。 但见那五台山云峰遮顶,日转山腰。飞旋瀑布,峭壁苍松。云海似无涯,峨眉接天关。 赵员外和鲁达上山来,一面差人前去通报。 等两人到了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 一行人见过之后,寺内智真长老得知,引了首坐、侍者,也一并前来。 各施礼节罢。真长老道:“施主上山劳累,请到里面饮茶。” 一行人进了寺里,来到文殊寺。鲁达跟在赵员外的后面。 当时真长老请赵员外和鲁达前来方丈里屋坐。赵员外坐了客席,鲁达坐再赵员外旁边,其他寺内长老列席而坐。 赵员外庄客将马匹安顿好了,搬了些盒子进来,放在前面。 长老道:“员外何故带着许多礼物来?” 员外道:“久未前来,备些薄礼,聊表心意。” 长老道谢,叫道人、行童收拾了下去。 赵员外起身道:“赵某有一条旧愿,许剃一僧在寺中,度牒词簿都已经有了,只是现今还未剃发。 今有这个表弟,姓鲁,是关西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万望长老收录,慈悲慈悲,看赵某薄面,剃发为僧。” 长老道:“这个事情乃是光辉老僧操办,容易容易,且请喝茶。” 员外和鲁达等人在寺内饮茶。首座与众僧自行私下商议。 首座道:“这人一脸凶相,双眼似虎,不是出家的模样。” 众僧道:“知客,你且去陪员外们,叫长老出来,我们有话说。” 知客进去,换了长老出来。首座见了长老道。 “长老这人恐怕不是出家模样,形貌凶恶,相貌顽固,万不可剃度他,怕日后连累山门。” 长老道:“且不说员外面子。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时下顽固,命中却有变数,日久必得清净,修成正果,你等皆不及他。但剃无妨。” 首座众僧唯诺下去了。长老请赵员外等方丈会斋。一面叫人准备了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 和方丈、长老一起会斋完毕。长老又选了良辰吉日,为鲁达削发为僧。 只见这日教鸣钟鼓,法堂内汇聚了众僧,整整齐齐,五六百个,皆盘地打坐入定。 赵员外取出银锭、表礼、信香,向法坐礼拜。念词诵经已过,行童将鲁达引到法坐下,把头发分做九路,叠了起来。 净发人走上前来,将前面一周都剃了,却要剃上面的。 鲁达道:“给洒家留一撮儿做留恋也好!” 众僧忍不住笑。真长老在法坐上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 长老喝一声:“尽皆剃去。” 净发人只一刀,尽皆剃去。 首座将度牒行到法坐前,请长老赐名。 长老拿着空头度牒,道:“灵光一闪,价值千金,佛法无边,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传下去,书记僧填写度牒,给与智深收受。 长老又赐法衣袈裟,叫智深穿了。监寺将智深引到法坐前,长老用手按住智深头顶。 “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依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 一不要杀人,二不要偷盗,三不要淫邪,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此是五戒。” 鲁智深不知道禅宗只答能否二字,却答道:“洒家都记得了。”惹得一众僧人大笑。 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宴供献。 大小执事僧人,各有礼物贺上。 都寺引了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里选佛场坐地。 次日赵员外要下山,告辞长老,早斋已罢,众僧一并送出山门。 赵员外道:“长老在上,众师傅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鲁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看赵某薄面,怒免怒免。” 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当慢慢教他念经颂佛,办道参禅。” 员外道:“日后自当报答。” 赵员外又唤智深到松下说话,低低吩咐道。 “贤弟,你从今日起,已经皈依佛门,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拖大。倘若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 智深道:“不须哥哥说,洒家都依了。” 赵员外辞别长老、智深,取马引了庄客,下山回了七宝村。 话说鲁智深回到参禅处参禅。鲁智深倒头便睡。左右两个僧人推他起来,道:“使不得,既要出家,都是要学坐禅的。” 智深道:“洒家自睡,你们尚且参禅悟道就是。” 两个僧人道:“善哉!” 智深道:“团鱼洒家也吃,什么善斋。” 两僧人道:“却是苦了也!” 智深又道:“团鱼味美,又肥又甜,甚是好吃,不苦不苦。” 左右两个僧人都不管他,让他自睡了。 次日两小僧对首座说了智深毫无礼数。 首座道:“长老说他日后必修正果,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尚且无可奈何,休要与他一般见识。” 两小僧退了下去。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日从早到晚,倒身便睡,左右翻身,鼾声如雷。 起来上厕所,也不到正规干净地方,只在佛殿后面就撒,遍地都是。 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出家人模样,寺中如花安得下此人?” 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日后必改。 从此无人敢再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五个月。 时值初冬,鲁智深久静思动。当日体天刚微微亮,鲁智深穿了皂布直衫,换了僧鞋,大步踏出山门来。 鲁智深走到半山亭子里,坐在鹅项懒凳上,寻思道。 “洒家往常好酒好肉,从不离口,如今洒家坐了和尚,干什么鸟,都馋出了一身鸟样,要是能有点鸟酒喝就好了。 正想酒哩,只见远远的一个汉子,挑着一担酒,唱着山歌往上走来。 “对面的阿妹,哥哥在这里哟喂。阿妹不要担心哟喂,哥哥上山天黑就回哟喂。” 唱的什么鸟歌,鲁智深听不懂。 那汉子走上山来,在亭子里歇息,口中又唤了首霸王别姬。 “昔日楚霸王英雄豪杰,动情黛眉向虞姬,三王楚汉争天下,无奈英雄心不坚。垓下断情别虞姬,却叫志士尽相随。” 鲁智深见这汉子有酒,道:“兀那汉子,歌儿好听,霸王有美人相随,却无好酒相伴,却也是惆怅若然。” “美人配英雄,好酒配壮士。我这酒是周下最好的酒,挑上山来是为了买与壮士。” 鲁智深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和尚,你休要耍我!” 鲁智深道:“洒家耍你做啥?” 那汉子道:“和尚戒律不能吃酒,我若卖与和尚吃,只怕会被长老责罚。如何敢买与你吃?” 鲁智深道:“酒家当真不卖。” 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 鲁智深又道:“洒家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 那汉子见不对,挑了担子就要走。鲁智深赶上前来,双手将酒家担子夺下,左右踢酒家一脚,酒家蹲在地上,半日起来不得。 鲁智深将两桶酒都提到亭子里。拿了勺舀,喝了两口,果然是好酒。 鲁智深又觉得喝不过瘾。扔了勺舀,抱起酒桶就喝。 不消一会儿,两桶大酒,就被鲁智深喝下了一桶。 鲁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 那汉子方才止痛,担心被寺里长老知道,败了名声,那里敢讨钱,忍气吞声,将一桶倒做两个半桶,飞也似的下山了。 鲁智深在亭子里坐了半日,酒劲上来。下了亭子,又在松树底下坐着。可是酒劲越涌越多。 智深把膀子扎出来,露出背上花绣。头重脚轻,眼红面赤。前合后仰,东倒西歪。 鲁智深起来,摇摇晃晃上了山,往寺里走。刚到山门下,两个门子望见,拿了扫帚下山来,拦住鲁智深道。 “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如泥?你也不瞎,寺里清规,但凡和尚喝酒破戒,便要打四十扫帚,赶出山门。若有门子纵容醉酒和尚入寺,也需打十下。 你快下山去,便饶了你扫帚的罪罚。休要连累了俺们。” 鲁智深刚做和尚,尚且性子未改,睁起双眼喝道。 “直贼头,你两个要打洒家,洒家便要和你们厮打。” 两个门子见势头不好,急忙飞奔来报监寺,另一个尚且拦着他。 鲁智深把扫帚夺过来,岔开五指,往门子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得门子踉踉跄跄。 门子还要挣扎,又复一拳,打倒在地,连连叫苦。 鲁智深道:“再拦,洒家就不饶你这厮了。”说完踉踉跄跄的癫入寺里。 监寺听了门子说报,叫了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二三十人,各执白木棍,从西廊抢下来,却刚好迎上鲁智深。 监寺道:“喝酒和尚,休要入得寺来。” 鲁智深听了,大吼一声。 “洒家便是吃酒了,你且如何?” 监寺听了,心里愤懑,却又想到长老偏袒他,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赶出山门。” 当下寺里二三十人,将鲁智深团团围住,手中棍棒,皆用力握紧,蓄势待发。 鲁智深,爆笑一声。 “尔等小僧,怎敢捉拿爷爷!” 第十四章 定做百斤禅杖,五台山再次行凶 前情提要! 首先作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前情提要这么无聊的东西? 因为前段时间,作者严重犯了拖延症、懒惰症、焦虑症、迷茫症、妄想症、失眠症,而且更重要的是犯了找理由症。 这些症状一股脑儿的挤在脑子里,使得我的脑袋都大了几分,所以我不得不去医院看医生。 但是去看了医生之后,医生说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毛病。于是我就将自己的脑袋,放在称重秤上量,脑袋果然是重了几分。因此我重新回去找医生理论,等理论出结果之后,我回到家里,才发现时间已经匆匆忙忙的过了一周了。 当然,最后理论出的结果是,我确实得了那些症状。因此医生给我开了镇静的药方,让我回家休息。 话说鲁智深在半山腰上,抢了酒郎的酒吃,喝醉了回到寺庙里,却刚好迎上监寺一行人,吆喝着要将他拿下。 鲁智深大喝一声:“尔等小僧,怎敢拿你爷爷。” 监寺一听,这熊孩子,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竟敢自称爷爷,我且替我爷爷揍他一顿,方能解气。 监寺大喝:“将这个醉酒和尚赶出寺里。”当下二三十个齐眉棍,一起冲将上来。 鲁智深更是大怒,左右一挡,抢上前来,四下开大。 鲁智深乃军汉出身,岂是这二三十个量身净肉可以抵挡的。 一众人挡不住鲁智深,直往殿里面跑。鲁智深夺了一条齐眉棍,追赶上来。 “不是要将洒家赶出寺庙,现在怎么都兀自退缩了?” 有寺庙僧人,慌忙报知长老,长老听了,急忙引着三五个侍者,急忙敢过来。 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鲁智深回头看,脑子还没想,嘴巴却是快人快语。 “爷爷就是要无礼。” “我才是你爷爷,智深不得无礼。”长老喝声跟大。 等鲁智深回神过来,见是长老,砸吧了一下,急忙撇了棒儿,走向前来。 “爷爷,哦不,长老,智深吃了两碗酒,又没有撩他们,他们却要将洒家赶出寺里。洒家很愿望,欲哭无泪。” 长老看了众畏畏缩缩的帮手,对鲁智深道。 “智深,看着我的面子上,快去睡觉,这事明日再说?” 鲁智深道:“洒家要不是看在长老的份上,定要打死那几个秃驴!爷爷,智深先去睡了。” 长老叫侍者将鲁智深扶到禅床上,扔在床上,睡了过去。 众多被鲁智深打的执事僧人,急忙将长老围一圈,诉苦道。 “往日徒弟们都向长老起建,说这鲁智深长得横眉竖眼,万万留不得,如今怎么样?却是坏了清规!” 长老道:“你们都退远点,虽然眼下智深有些急躁,但日后正果非凡,且有赵员外薄面,就容怒他这一回。明日我就去替你们大骂他一顿。” 有不知事的僧人道:“长老莫不是收了赵员外礼物,故意偏袒这醉酒和尚。” 长老听了,大怒道:“看看你们这悟性,整日琢磨六根之外的七情六欲。智深虽然蛮横,但心里纯净,这就是你们只见的差距。你们可知道错了。” 众僧人散去,私下却道:“好一个没分晓的长老!” 第二天,吃过早饭,长老叫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出叫鲁智深,但鲁智深却并为起来。 等他起来之后,穿了大号僧衣,光着脚,一道烟似的从僧堂走过。 侍者急忙跟着追了出去,走到殿后,却发现鲁智深正在佛殿后面拉屎。 侍者双手合十,虔诚作了个揖,道:“我佛慈悲,原谅智深愚钝。” 等鲁智深干净完毕,侍者才说道:“长老叫你过去说话。” 鲁智深跟着侍者到长老处,长老看了道:“智深虽然是个武夫出身,但赵员外引你来剃度,我又赐予你智深佛名,教你三皈五戒。五戒中有出家人不得贪酒,你为什么喝得烂醉回来?” 鲁智深跪下道:“弟子今后不敢了。” 长老道:“既然出了家,就一定要遵守佛门清规,如若不是看在赵员外面子上,我定要赶你出寺!日后若是再犯,就算是喊我爷爷,我也未必答应,你可知道?” 鲁智深合起掌来:“我佛慈悲,智深愚钝,再也不敢了。” 长老留鲁智深在屋里,安排早饭给他吃,有好言相劝几回,然后才叫智深回僧堂去。 鲁智深自从喝酒闹事之后大闹了一场,一连三四个月,都不敢出寺门,害怕有遇见那买酒的酒郎,忍不住又要抢他的酒喝。 忽然有一日,天气暖和起来,却的到了二月天的天气i。 鲁智深从僧房走出来,信步出了山门,看着五台山的人间二月天,扯着嗓子,大喝一声:“憋得荒,娘贼头,洒家已经戒酒五个月了,厉害不厉害!” 鲁智深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顺着风到处飘荡。而鲁智深自己,则回到僧堂里,取了些银子,揣进兜里,一步步走下山来。 等下了山,走了几里路,看见有一个市井,越有五七百户人家。等走进去一看,集市里有卖肉的,有买菜的,也有卖酒的。 鲁智深寻思道:“洒家要是早知道这有个集市,也不用抢那酒郎的酒了。这几个月,吃的全是清斋素菜,肚子里的蛔虫都饿死不少,我四处转转,看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鲁智深四周逛着,听到打铁的声音,跟过去一看,见有一个铁铺,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父子打铁”。 鲁智深再走进铁铺,见里面有三个人,正再打一把长剑。 只见那长剑,蹭蹭发亮,银光四散,敲一下响声,哐当一声,清脆嘹亮,不喊杂质。 鲁智深道:“好剑!可有好钢?” 打铁师傅回过头来,见鲁智深眉毛倒立,络腮胡有几个月没刮了,却是又几分怕他。 那师傅停了手上的活,道:“师傅请坐,好钢自然有,不知道师傅要打什么?” 鲁智深道:“洒家要打一条禅杖,一口戒刀,要上等的好钢。” 那师傅道:“有上等青花钢,不知道师傅要打多重的禅杖、戒刀?” 鲁智深道:“洒家打一条一百斤重的。” 那师傅笑了笑:“师傅莫要随意,一条禅杖四十二斤是最好,六十斤就重。小人打是不怕打,只是怕师傅使不动!就是那关公大刀,也只有八十一斤而已。” 鲁智深道:“那关公也是个人,他能使八十一斤大刀,为什么我不能使一百斤的?” 师傅道:“自然是使得,只是我若打出来,客人使不动,不要怪小人就好。” 鲁智深道:“你就按我说的打,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你说两件一起,要几两银子?“ 师傅道:“不讨价,不欺价,实要六两银子。” 鲁智深道:“我就依你六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洒家再有赏你的。”鲁智深从兜里掏出六两银子递给店主。 那师傅收了银子,道:“小人现在就开始打。” 鲁智深道:“你打着,我去卖酒喝,我后面来取。” 师傅道:“客人放心去就是了。” 鲁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走了不到二三十步,看见一个酒帘子。鲁智深掀起帘子,走到里面坐下,敲了敲桌子。 “酒家,拿酒来。” 酒家急忙赶过来:“师傅莫要怪罪,小人住的房子,便是寺里的,做生意的本钱,也是寺里的。寺里长老有法旨,不能卖酒给和尚,不然就要收回本钱,赶出屋子。” 鲁智深道:“你尽管卖给我就是了,我不说在你家买的酒就是了。” 店主人道:“卖不得,师傅还是去别处买吧,莫怪,莫怪。” 鲁智深只得起身,出了店门,走了几步,有看见一个酒帘子,撩起帘子,又走了进去。 “酒家,快卖酒来给洒家喝。” 店主一看鲁智深是个和尚,道:“师傅,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不得卖酒酒给和尚,你也知道,却还来砸我饭碗!师傅你走吧。” 鲁智深不肯走,三番五次叫店主卖酒给他,可店主那里肯卖。鲁智深无奈,只得又走了出来。 如此一连走了三五家,没有一家酒店愿意卖给鲁智深。 鲁智深寻思着,心里生出一计,若不想个办法,恐怕就得不到酒喝了。 这时,鲁智深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的杏花深处,集市尽头,有一个酒家垂帘,鲁智深走到那里一看,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傍村小小酒店已多年,斜插桑桑杏花古道边。矮板杳杳铺宾几人坐,却是澜澜吆喝酒香来。 破瓮榨成的黄米酒,紫门挑出的青布帘。更有一般英雄笑,牛屎泥墙真难改。 改不改,难以改,何须改,改了便不是那痴笑的英雄汉。 贪与贪,戒又贪,心性贪,贪出一个潇洒随性的梁山传。 鲁智深走进店里,靠着窗户坐下来,大声叫道:“酒家,过路僧人买酒喝。” 店家看了一眼鲁智深:“和尚,你从那里来?” 鲁智深道:“行路僧人,游历四方,居无定所,路过此处,过来买碗酒喝。” 店主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我却不敢卖给你。” 鲁智深道:“洒家不是,你快把酒拿上来。” 店主见鲁智深这般模样,长相特别,道:“要打多少酒?” 鲁智深道:“先来一坛子,大碗,再来些煮透牛肉。” 酒家道:“早来些还有牛肉,不过现在卖完了。” 鲁智深嗅鼻闻到一阵肉香,抬头一看,只见墙边沙锅里,正炖着狗肉。” 鲁智深道:“你家有狗肉,为什么不卖给我吃?” 店主笑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没说。” 鲁智深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洒家银子给你,将这锅狗肉卖给我。” 那店主急忙接过银子,将狗头锅端了上来。鲁智深吃得兴起,那里轻易放得了手,又叫了一坛好酒,大腕的喝了起来,惊得店家都看呆了。 鲁智深结过帐,出了亭子,却是往五台山上走去了。等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了一会儿,酒劲涌上来,站起来。 “洒家好久都没有比弄过拳脚了,身体都倦怠了,现在趁着酒劲,耍几下看看。” 只见半山亭子上,威风飒飒,一只猛虎嚎嚎发力,左右齐开,拦拳踢腿。吼一声,天崩地陷;打一拳,亭子柱子断了,塌了半个亭子下来。 山上门僧听了半山的响声,急忙出门来看,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狂,三步一醉卧,踉踉跄跄,跄跄踉踉,爬上了山来。 门僧看见,嘴里发出一阵苦味:“苦也,这畜生今日又大醉归来!”说着两门僧急忙把山门关上,上了门栓,只敢在门缝里张望。 鲁智深爬到山门前,衣服上蹭了一身的灰尘,“轰隆,轰隆”的砸了两下大门,,转过头来,对着门外金刚大汉一阵吆喝。 “你个鸟大汉,长得一副神模鬼样,想吓唬我。我一岁开始断奶,断奶之后就学会了吃饭,难道我会怕你?” 说着鲁智深扬起拳头,一拳打过去,将金刚的大脸打歪。 两个门僧从门缝里瞧见,嘴巴里长出了黄连:“苦也,苦也。” 门僧急忙跑去报告长老,长老听了,说道:“你们休要惹他,先开门让他进来。” 监寺听了,说道:“这只老虎,今日大醉,把半山亭子,门外金刚都打坏了,这该如何是好?” 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是我等僧人?若是打坏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从新前来修建。倒了亭子,也要他修。这个倒无大碍。” 监寺又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怎么能随便更换?” 长老道:“不要说是金刚坏了,就是打坏了殿上的三世佛,我们也无可奈何,只得回避他。你们也看见了他往前醉酒的厉害。” 监寺无奈,只得出来,心里自然对长老不满。 山门外鲁智深打歪了金刚的脸,在门外大叫:“直娘的秃驴,再不开门放洒家进去,我就在门外拿把火来,烧了你这尿寺。” 门里僧人听了,赶紧叫门僧将栓子打开,担心惹怒了他,真将这寺给烧了。 鲁智深见门打开,大手一推,将大门推开,走进寺里,酒劲很大,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众僧不敢来扶他,只得由他在地上爬,一直从山门爬到禅席上,众僧远远的在后面跟了上来。 鲁智深见后面跟了一堆人,从地上翻跳起来,追赶过来。 “你们这群死秃驴,洒家是那西施,是那貂蝉,值得你们这样追看。” 鲁智深抓住一个僧人,胃里一阵翻滚,来不及扭头,却是吐了僧人一脸。众僧都闻不得那臭,远远躲开。 鲁智深放过这个僧人,敢上来抓住另一个僧人,捞起僧人的手臂,以为捡了条狗头,咬了一口,咬得那僧人哇哇直叫。 鲁智深将手臂递给僧人,说道:“这狗腿子你吃。” 僧人摇摇头,鲁智深道:“你不吃狗肉。”说着就是一拳,把僧人一拳打倒再地。 这时监寺已经引了火工道人、轿夫、老郎,一共两三百人,手中都拿长棍木榔,赶了过来。 鲁智深见了,大吼一声,抢到僧堂里面,将供桌掀翻,撇下两条桌脚,追打出来。 此时鲁智深以是心头火起。 奋勇九尺猛兽身躯,吐三千凌云壮志。按不住心中杀人怪胆,怒眼圆睁卷起惊天海浪。横冲直撞,似箭中百步穿杨;前翻后腾,如戏中翻扑武生。诧骇鬼差,懑震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