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陈岳 皓月当空,群山如浪,从天边涌向天的另一边,势如狂潮。 一座小山顶上人影飘忽,风声赫赫,竟是有人练拳。 月色晦明变幻,他的拳势也时缓时急,呈现出万千气象。 一片乌云飘过,那人又已蹲下马步。皎皎月光下,显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影。他一头短发,精赤着上身,全身肌肉高高隆起,仿佛玉石雕琢。他汗如雨下,却颤也没颤,只是鼻下徐徐喷吐着白汽。 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渐发白。忽然天光破晓,日出东方,天地间一片苍翠,阵阵鸟鸣声此起彼伏,一片生机盎然。 少年神采奕奕,身上腾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白气。忽然,他的眉梢皱了皱,没有等太阳完全升起,便睁开了一双星辰般的眼眸,疑惑地看向一侧山谷。目光微凝,身形突然窜出,仿佛一头捕食的猎豹,几个起落就到了半山腰。 山下一条小溪蜿蜒流淌,远处几只麻雀正在溪边汲水,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少年却疑惑地走到一条石缝前,一缕朝阳正射入洞中。缝隙前还挡着一块水缸大的岩石,少说也有千八百斤。 “如果他没感觉错,刚才那股奇异波动就在这里……”少年抿了抿嘴,双臂抱住岩石吐气开声:“起——”全身肌肉骤然鼓起。 岩石却只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嗡鸣,勉强挪开了两寸。 少年脸一红呼出口闷气,趴到石缝前借着那一缕朝阳细看,脸上渐渐绽开笑容。 他一只手探进缝隙,片刻后掏出一只金灿灿的萝卜,上面生着五根触须,阵阵腥香扑鼻而来。但诡异的是,“萝卜”上还镶着一片紫红斑点,在阳光前映出琉璃般的色泽,和周围的质地迥异。 “人参?”少年皱起眉头,更加疑惑:“如果没有斑点,看样子也有上百年份,应该对修炼有些帮助。今天是月中,正好送给她……”心思即定,他迅速奔回山上穿好一件棉布背心,又向北而去。 沿着小溪绕过三座山岭,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田野铺展开去,一望无际。田间阡陌纵横,几片村舍点缀其间,袅袅炊烟升腾。极目远眺,只见一道城墙横亘在天地之间,相隔数里,那展翅欲飞的城楼仍然依稀可见,端的是龙盘虎踞,固若金汤,正是大周国雍州首府,雍城。 少年眼中透出几分复杂,抿了抿嘴,向不远处一片村舍走去…… 几架房屋一字排开,清一色的草砖土墙。虽不甚新,房上的青瓦却都十分整齐。屋前是一排松树,树外是各家的菜园子。几个精壮黝黑的大汉正围坐在村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扯着闲天: “你们说,这位陈家少爷不住在大宅门里享福,干嘛老和俺们这些庄稼汉住在一起。” “你们懂个屁,这叫修行。说是修到个啥境界,就能封侯拜将,要不怎么说‘穷文富武’咧?等俺家‘瓜蛋’长大了,也跟着少爷修炼……” “你以为是个阿猫阿狗就能修炼?俺听少爷身边的‘老李头’说,修炼还要泡药水澡,泡一次抵你们家一个月的嚼谷,要连着泡好几年咧!” “俺也听‘老李头’说过,修炼之前还要‘开悟’,咱们少爷好像卡在了一个叫‘聚气’的关口。要是十六岁之前过不去,下半辈子就真要和俺们常住了。” “十六岁,那不是只剩两年了……” 说话之间,村口的大黄狗低吠了两声,欢快地摇起尾巴。众汉子相互使了个眼色,回头只见一个健壮少年大步走来。 同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掉地上摔八瓣,他的肌肤却呈现出古铜般的色泽,俊朗的眉目熠熠生辉,让人不敢逼视。他们赶紧笑着问候: “少爷早!” “少爷又去修炼了?” …… 陈岳步履不停,微笑着和他们招呼:“你们也早啊,都吃了吗!”一路走去,各家媳妇或在和面、或在喂鸡,也纷纷和他招呼,十分热情。 村西头是座打谷场,场上除了石磨和石碾,还整整齐齐放着一排石锁,小的如茶壶,最大的堪比一只小水缸。周围堆满了稻草,一群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围在草垛后,正前言不搭后语地谋划着什么。 黄发垂髫,怡然自得,陈岳心中一片宁静。打谷场另一边有座青砖小院,一个须发花白的灰衣老人笑着迎出院来,问道:“少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陈岳叹了口气,微笑问道:“李老这么早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呃……”老者有些尴尬,还是说道:“您的‘淬灵露’只够这一次用了,我看……”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葫芦。 “这么快?”陈岳接过葫芦掂了掂,眉梢微动,抬腿跨进院门。 迎面是一座五间宽的上房,左右各一座三间宽的厢房,院中还搭着葡萄架,入眼一片清幽。陈岳在石桌旁随意坐下,盯着葫芦似笑非笑。 老者又打量了他一眼,斟酌道:“府里发给您的这份‘淬灵露’其实大不如从前,要想维持之前效果,只能加大分量。本以为可以对付过这个月,没想到还是差一些……” 陈岳皱起皱起,沉吟片刻后又展开眉目,看着老者淡然道:“我知道,李老之前不跟我说,是顾忌我的面子。但‘淬灵露’关乎我‘聚气’成败,这一次我绝不忍气吞声。吃完早饭,我亲自回一趟陈家。” “好,我这就备马!”老者答应一声,又愤愤不平道:“少爷,我看这件事还要告诉大小姐一声。二老爷就算敢马虎您,也不敢马虎大小姐!” “不用了。”陈岳摇头道:“擎天院在镐京,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她现在应该正在冲击‘易筋’瓶颈,我不能为这点小事打扰她。”说着起身去了西厢房。 …… 天刚放亮,雄伟的城门楼泛起光辉,仿佛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城楼上旌旗招展,箭垛后炮口森寒,正是雍城正门——朱雀门。 门还没开,车马行人全等在护城河对岸,排出了上百丈的队伍。贩鸡卖菜的挑夫说笑逗骂,同时点上一锅旱烟,一片乌烟瘴气。访亲探友的妇孺扶老携幼,同样是小孩哭、大人哄,一派沸反盈天。马车上还不时响起一阵鸭叫猪嚎,端的是此起彼伏。同时,更多的贩夫走卒还在源源赶来…… 忽然,一声钟鸣悠悠传来,众人精神一振。城门在一阵刺耳的“咯吱”声中缓缓打开,城门洞中甲片锃亮,刀锋森寒,赫然是两队精锐甲兵。 “这不是镇守府的金甲卫吗?今儿怎么来把城门了?”有人看出异样,人群骚动起来,车马行人争相入城,生怕形势有变。 陈岳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布深衣,背着一条宝蓝色布包袱,站在两个劲装背刀的武者身后,也正准备跟着队伍进城。 “啪——”突然一声炸雷震惊四野,桥头一个满脸横肉的青衫壮汉又一扬手,一条长鞭飞回,灵蛇般缠在他手臂上。 “易筋武师……”前面一个武者低呼一声,右手一阵抽搐。几个小孩吓得张开嘴正要大哭,却被大人一把捂住。 陈岳定睛细看,只见桥头一块磨盘大的岩石寸寸龟裂,也不由心惊:“能用一条软鞭发出开碑裂石之力,果然是完全激发身体潜力的易筋境界。可堂堂易筋武师,怎么突然跑来看城门了,难道真的有事?” 全场鸦雀无声,壮汉叉着腰瞪眼扫过人群,冷哼一声骂道:“一群贱骨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都给老子排队!货要交税,人要下马,还有那几个带刀佩剑的,都给老子老实点!”说着向陈岳这边看来。 他前面两个武者一个激灵,连连点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洞中传来。壮汉回头一看,忙向众人喝道:“南宫公子出城,都给老子靠边,快!”说着又是一鞭子抽在地上,振聋发聩。 一行人来得好快,为首一个少年头戴双龙戏珠束发冠,披一条锦斓斗篷,腰间围一条金灿灿的虎头大带,骑一匹高头白马,好不威风! 他一边催马,一边大笑:“佟胖子,你的‘青葱驹’要是追得上我的‘雪焰马’,我给你二两银子,你们也一样!” 白马更是神骏,鬃毛猎猎如火焰,蹄一点地便窜出丈余,转眼冲上了吊桥。 一个花布包头的老妇人挎着一只竹篮,筛糠似地站在桥上,仿佛吓懵了。身边一个穿花布半臂的小丫头惊叫道:“奶奶,快躲开!”连忙将妇人往旁边拉,但还是迟了一步。 骏马驰过,竹篮脱手飞出,“咵”地一声摔在地上,黄浆汩汩流出,竟是一篮鸡蛋。 少年大怒,反手一鞭抽在老妇人背上骂道:“老货,找死!”继续催马狂奔。 “我的蛋啊……”老妇一惊而醒,却哭着朝篮子爬去,根本不顾背上破开的衣衫。 路人纷纷色变,却见一众少年催马赶来,无不是锦衣华服,意气风发。而领头的赫然是个精灵般的少女,穿一身秋香色衣裙,骑一匹枣红色白鬃马驹,更是眉飞色舞,英气勃发。 丝丝鲜血从老妇人衣衫中沁出,却没人多瞟一眼,稍停一步。之前那耀武扬威的壮汉更是背过身去,熟视无睹。 一个武者轻哼一声,一扭腰正要有所行动,却被同伴一把按住肩头喝道:“那是南宫家的少爷,你不想活了!” “南宫家很了不起吗?”陈岳微微皱眉,回头看向疾驰而去的少年,撇了撇嘴。右手拇指扣住食指放在嘴边,凝神提气一吹,一声尖锐的嘶鸣响彻四野。 所有骏马大惊,突然扬蹄跃起,竟将背上的骑士掀飞开去。 “啊——”众少年大惊,为首少女更是花容失色,面白如纸。 陈岳纵身窜出,轻伸猿臂将她接入怀中,微笑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少女反应过来,看见一副阳光般的笑容,双眸一亮,惊喜道:“陈岳哥哥!你吓死我了……”顺手搂住陈岳的脖颈。 第二章 长居于左,不忍见耳 其余锦衣少年可没有英雄相救,“噗噗噗”摔在地上疼得“哎呦”大叫,好不狼狈。 守门壮汉狠狠瞪了陈岳一眼,赶紧飞蹿上前搀扶为首的少年。 众人只觉得解气,相互使着眼色闷笑。一个婴儿“咯咯”地笑出声来,却被他娘一把捂住了嘴。之前站在陈岳附近的几人,更是悄悄退了开去。 陈岳横抱着少女,身前颈间一团温软,不由尴尬道:“多多小姐,已经没事了,你能不能先下来。” 少女杏眼一瞪,嗔道:“你不放开,我怎么下来!” “呃……”几十道目光刷地看来,无不充满鄙视和敬佩,仁兄花丛高手也! 陈岳心说:“你哪有一点要下来的意思……”赶紧将她放下,问道:“你们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你不知道呀!”少女整了整衣裙,一抚“刘海儿”笑道:“南宫虎前辈已经突破‘王境’,册封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一双美目灿若星河,盯着陈岳的脸庞不放。 “呼——”这一语非同小可,几十道凌厉目光刷地看来。普通百姓纵然不知道什么是“王境”,但听到“圣旨”两个字,也知道那骑马的少年惹不得,立即收起幸灾乐祸之色。 “现在知道,也不晚!”为首的少年悻悻起身,一指陈岳怒道:“陈岳,我知道那声马哨是你吹的,贼喊捉贼,少在那里装英雄救美!今天本少心情好,把本少的马鞭恭恭敬敬地捡起来,本少今天便不与你计较!” 其余锦衣少年狼狈起身,纷纷指向陈岳喝斥: “陈岳,你太放肆了,竟敢当众羞辱铭少,是可忍孰不可忍!” “多多小姐,你怎么还和这种卑鄙小人在一起,快过来!” “十四岁还没聚气,他就是一废物。和他一般见识,没得自降身份!” “敢和我们铭少过不去,今天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 众人见这群世家公子当街怒骂,不由一阵骚动。而说话之间,又一簇马蹄声响起,一个黑衣胖子甩着肥脸,一边猛抽马屁,一边嚷道:“前面的让开,撞着不怪,撞死活该!” 他胯下一匹小青马喘着粗气,奋力地迈动着蹄子。众人又是一愣,就你那熊样,还想撞人? 几息之间,胖子冲到队伍前面一勒缰绳,跳下马向南宫铭摊开手,笑道:“你输了,一百两银子拿来!” “呃……”南宫铭一愣,握紧拳头咬牙道:“死胖子滚一边去!待我收拾了陈家废物再与你计较!”说着踏上前去就要找陈岳比划比划。 “你……”佟胖子气得肥脸一阵抽搐,却是敢怒不敢言。如果陈岳是废物,那他一样是废物,而他们佟家还不如陈家。 陈岳同样皱眉,瞟了南宫铭一眼,撇了撇嘴转身扶起老妇人,微笑问道:“老人家,您要不要紧!”心里一阵冷笑,今天他南宫铭纵马伤人,算是惹了众怒,现在越是撒泼,越是不利。 老妇人捧着篮子颤声泣道:“儿媳妇还等抓药,这可让我怎么活呀……” 众人纷纷侧目,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同情。陈岳的语声更加柔和:“老人家,这筐鸡蛋我买了。我先陪您进城治伤抓药,城里的陈记药铺就是我们家开的。”说着扶住老妇人就往城门走,根本不理睬南宫铭。 “呼……”人群又一阵骚动,有人低声赞道: “原来这位小哥是陈家的公子,真是……真是……” “这位陈公子如此仁义,将来定成大器!” …… 众锦衣少年纷纷沉下脸来,身为世家子弟,他们本不在乎这些贱民的眼光。但此时的人心向背,却让他们浑身不自在。南宫铭的眉头渐渐皱起,这口气要是忍了,老祖突破“王境”的威势只怕要打个折扣。 场面一时僵住,就连那“易筋壮汉”也不敢随意开口。“多多”眼珠一转,掩嘴笑道:“佟锤哥哥,我们都骑马,你怎么骑了匹骆驼来!” “呃……”众人不由望去,只见“青葱驹”的后背深深凹陷,乍一看还真像一匹骆驼。众人眼中不由透出几分同情,再看向胖子的体型,更是忍俊不禁。 气氛稍微缓和,“多多”又向南宫铭笑道:“铭少,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赖账哦!佟锤哥哥,你可要请客哦!” 南宫铭也不傻,闻言脸色微霁,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笑道:“死胖子,这次算你运气好。我南宫铭言出必行,还不至于为这区区百两银子自食其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亮闪闪的小元宝就是一抛。 众人眼睛一亮,心里五味陈杂。二两银子啊,够平常人家一个月的嚼谷。什么是败家子,这才叫败家子,扔二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 眼看着陈岳扶着祖孙俩就要走进城门,南宫铭目光一凝,一指那老妇人喝道:“那老货档了本少的路,惊了本少的马。再赏她一鞭子,这件事本少就不追究了。” 众人一凛,旁边的青衫壮汉却松了口气,撇了撇嘴大步走去。在他看来,抽老妇人一鞭子了让南宫少爷下台,是再合适不过的解决方案。这一鞭子必须抽得准,抽得狠,才能抖出南宫家的威风。 祖孙俩相互搀扶,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岳却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咯噔”一下,但无可奈何。南宫铭没将矛头直接指向他,已经是一种让步。 至于老妇人的死活,对于世家大族不过是几十两“汤药费”或者“烧埋银”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如果陈岳还要出头,不但会和南宫铭结仇,还会被其他世家子弟鄙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就是大周国贵族的荣耀。 陈岳目光微凝,深吸一口气豁然转身,挡在老妇人身前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干什么!” 壮汉眉头微皱,不耐道:“岳少,我也敬您是这城里的少爷,何必为了一个贱民让大家难堪。何况你以为今天救了她们,她们就会感激你吗?雍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纵然能护她们一时,还能护她们一世吗?” 这番话或许没有道德,但不能说毫无道理,只因世道如此。怪就怪大家都躲开了,就是她们没能躲开,这就是命……一时之间,众人再也无力愤怒,只是眼中充满了同情。 “多多”和佟锤则不断向陈岳使眼色,册封南宫家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这个时候跟南宫铭死磕,真的是自讨苦吃。 陈岳眉梢微皱,深吸一口气,却摇了摇头,盯着壮汉淡然说道:“我长居于左,不忍见耳!” 众人一愣,什么意思…… 壮汉气极而笑:“喊你一声‘岳少’你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是坏了南宫家的大事,别说一个废物少爷,就是你们陈家也吃罪不起,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人暗道一声“不好”,就看见一道暗红闪电从壮汉掌中劈出,直取两丈外老妇的后心,就连站在中间的陈岳似也不能幸免。这一鞭子,石头都能击碎,抽在人身上还不直接碎尸万段了…… 突然银光一闪,鞭梢去势急偏,竟然“啪”地一声抽在了城墙上。声如炸雷,溅起一片火花。 壮汉顿时愣住,陈岳也是一惊,随即狂喜,定睛只见鞭梢上钉着一枚银针,竟然刺穿蛇鳞钉进了城墙,显然是有高人出手相助。 周围并无人动作,相隔如此之远,且不说这力道,单是这份准头就让人骇然。 一声尖笑悠悠响起:“南宫家好大的威风,吓得咱家这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南宫家的天下呢!”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旌旗乘云飞来。当先一乘华盖香车,车上插着龙旗,一个红袍高冠的白皙男子拈着兰花指正襟危坐,胸前锈一条四爪金龙,好不威风! 拉车的是两头梅花白鹿,后面还跟着十三队金甲骑士。朝阳前甲光锃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整支队伍,竟然悬浮在丈许高处,仿佛乘着朝霞从天而降。 老百姓哪见过这阵仗,连忙跪地叩头,连呼“上仙”。陈岳纵然听说“王境”修者脱胎换骨,可以腾云驾雾,凌空虚渡,亲眼看见也是肃然起敬。 “南宫虎家教无方,还请‘天使’赎罪!”又一个苍劲的男声响起,陈岳眼前一花,城门口已多了个抱拳作揖的蓝袍白发男子,正是南宫世家第一高手,南宫虎。 南宫虎他曾见过,是一位姿貌雄健的白发老人。陈岳仔细看去,又是一惊,只见此时的他仍然是一头白发,却是肌肤红润,分明是一副青年模样……不由暗道:“难道‘王境’修者真的可以脱胎换骨,返老还童?” 南宫虎又一瞪南宫铭,喝道:“畜生,还不滚回祠堂面壁思过!” “是,祖父!”南宫铭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牵起马往城里跑,唯恐稍慢一步。其余锦衣少年更似惊弓之鸟,一个个缩着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南宫虎又一晃身来到老妇人面前,赔礼道:“大妹子,家门不幸,让你受累了。”说着抬手抚上老妇人的后背,掌心一片白光荡漾。 老妇的伤痕竟然迅速愈合,不过几个呼吸就恢复如初。南宫虎又掏出一张银票放进她的竹篮,笑道:“小小赔礼,不成敬意。今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南宫府报老夫的名号。” 峰回路转,陈岳擦了把冷汗,悄悄走进城门…… 从南宫铭纵马撞人到“天使”降临,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妇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南宫虎又已大步走到那队车驾前,抱拳笑道:“公公一路辛苦,还请移步舍下小歇,让某家略尽地主之谊。” 鹿车落下,二十六名骑士在两旁一字排开。蟒袍男子端起茶盅轻抿一口,淡笑道:“杂家皇命在身,哪敢偷闲。南宫大人,还是先办正事吧?”说着一翻手,掌心五色霞光流转,浮现出一支彩锻卷轴。 南宫虎一愣,接旨就要下拜,在这里和这些贱民一起卑躬屈膝,不是存心打他“王境”修士的脸吗? 蟒袍男子眉头一皱,冷哼道:“南宫虎,你想抗旨不成?”一股无形威压散开。 南宫虎一个激灵,只觉得两座巨山压在了肩头。周围百姓被余威波及,无不是胆战心惊,五体投地。家禽畜生更是缩着脑袋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僵持片刻,蟒袍男子仍然镇定自若,南宫虎额间却沁出冷汗,最后不得不弯腰一揖:“臣南宫虎恭请圣谕!”心中一阵骇然,大周国一个传旨太监就有如此实力,真正的底蕴又当如何。 第三章 多多益善 陈岳走出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青石大街笔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足够十辆马车并行。路边是一溜浓荫旱柳,仿佛迎仙的幡旗,要将人引上天宫。收回目光,才能注意到树阴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街边精致的店铺。 城门刚开,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车轿。车都不怎么新,套一匹牲口的车,专伺候进城的主顾。每当有人路过,他们总是热情的招呼:“上车吧您嘞,到了地儿您看着给!”仿佛急于做成生意,又不太在乎价钱。 套两匹牲口的则专伺候出城的主顾,纵然是大清早,他们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总是等客人自己上门,还要装出不情不愿的样子讨价还价,最后才半推半就地应下一趟买卖。 对面的轿子却是十分亮眼,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带一整套吹打执事,是专为新娘子准备的。无论是嫁出城的还是嫁进城的,在雍城都得有这份体面。要是碰到大宅门里办喜事,他们不但跟着白吃白喝,还能白拿赏钱,在下九流中算是最体面的一类。 还有两个人抬的竹轿,称为滑竿,是专门伺候“体面人”出城的。抬滑竿的都是黝黑壮实的小伙子,算是最苦最累的一类力巴。无论是刮风下雪,还是艳阳高照,只要有人来,他们就得走。 这类轿夫卖的是苦力,轿钱却并不比车钱贵多少。他们抬着人出城流一身汗,想让人多加一个铜子还得求爷爷告奶奶。而入这一行干不到三十岁,腰和关节就得毁掉,然后这辈子也就毁了……不过雍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尤其不缺穷人,自然还有新的穷后生继续出来抬轿子。 城门口熙熙攘攘,陈岳看着熟悉的人和物,却觉得走进了炼狱。 虽然只隔了一道城墙,但任城外如何纷扰,城内似另有乾坤。高达的城墙仿佛围成了一座烘炉,炼化着众生的灵魂。这种境遇正是他极力摆脱的,而他还不得不常常回来。 “多多”翻身上马,欣然招呼道:“陈岳哥哥,好久没看见你了,去我店里坐吧。” 佟锤微微皱眉,问道:“那你请不请我去。”说着也翻上了马,“青葱驹”背一弯,再次变成了骆驼。 “多多”目光一寒,沉声道:“我怕你卡在门上饿死。” 佟锤摇头笑道:“这次不会了,我昨天还减了五斤呢!” “多多”翻了个白眼,笑道:“出了茅房称的吧。” “呃……”陈岳呆呆地看着“多多”,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头羊驼奔过。 佟锤一愣,挠头道:“你怎么知道……” “呃……”陈岳又是一呆,无力再说什么。 “多多”往前挪了挪,空出两个脚蹬招呼道:“一起去吧!陈岳哥哥,上来!” 到“多多”家还有四里多地,陈岳也不想立刻回陈家,点了点头翻上了“多多”的马。身前的少女身子一软,竟然靠在了他胸前。 陈岳满心尴尬,正要提醒她注意影响,她又一拉缰绳。 枣红马嘶鸣一声扬蹄奔出,陈岳向后一仰,不由一把抱住身前少女。一团温软入手,让他更加尴尬…… 城内又分三十六坊,每坊一里正方,外面另围一圈高墙,墙上又单独开门,门里才是每家每户各自的小院。 坊与坊之间隔着街,“街坊”一词就是这么来的。街边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街头也多少停着一两乘车轿,供应者坊中百姓的衣食住行。规模虽不及四条主街上的气派,却也是品类俱全。 要说雍城最热闹的街面,当属四条主街交汇的钟楼一带。只要天晴,说书、唱戏、耍把式、练摊的手艺人就会聚集于此。 老百姓没事就会来这里消遣,工徒匠人没事也大多来这里等活,连带着卖茶水、干果、点心、小吃的也是生意大好。从日出到日落,无一日不是油烟滚滚,抑扬顿挫。 太阳晒着,小风吹着,椅子靠着,浓茶啜着,花生剥着,段子听着,心里且乐着……对于雍城人就是至极的享受。纵然南宫虎正封王拜相,老百姓照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钟楼最有名的店铺不是卖假酒的醉仙楼,不是卖假药的百草堂,也不是卖假货的珠光宝气阁,而是号称“有去无回”的钱记当铺。 “钱记”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富甲一方的钱大善人,也不是因为他风韵十足的俏老婆,而是因为她们的女儿,钱多多小姐。 钱多多之所以闻名,既不是因为她有闭月羞花之貌,也不是因为她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是因为她有一双慧眼。 据说钱家本是一户普通农家,钱多多一出世就开始走财运。短短十余年间,钱家就成了雍城里有数的豪门富户。 有人说钱大善人在田里锄草时,一锄头挖开了一座前朝古墓。也有人传钱夫人曾邂逅当今圣上,钱多多其实是龙子凤孙,一直有人暗中相助…… 抛开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钱多多“开宝”从未输过一把,钱多多赌石从未失过一手,钱多多收货从未错过一眼…… 当铺的门面破得掉渣,门还只开了一半,上面挂着块破匾,匾上写着“多多益善”四个半新不旧的古字。窗户不知糊了多少层,里里外外的纱纸都烂了,也没刮去。门里一片幽暗,仿佛通往地狱。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真的没有赚钱!” 三人来到当铺前,正好看见一个灰衣老汉一口老痰吐在门口,皱眉哼道:“什么东西!”然后若无其事迈步走开。 “啊呸——”老汉没走出几步,又一个路过的邋遢壮年同样啐出一口浓痰,然后背着手继续走路,脸上泛起十分的快意,大仇得报似的。 “呃……”陈岳无语,佟锤嘿嘿笑道:“看来你家的生意遭人恨啊!” 钱多多蹙眉哼道:“是啊,哪比得上你们家跑马圈地,开矿挖煤。”说着掉过马头拐进一旁的巷子。 佟锤瞪眼辩道:“我们家的矿工佃户都是从你们家出来的。” 钱多多冷笑:“是啊,自从进了你们家,就再也没进过我们家的门。” 似乎真是这样,佟锤无言可对…… 巷子不深,尽头是一扇小门。进门是一座大院,五间正屋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屋檐红灯高挂,百鸟争鸣。院中玉树琼英,曲径通幽,端的是花木锦绣,富丽堂皇。 一个青裙丫鬟正在浇花,看见他们连忙行礼:“小姐回来了,老爷正找您呢!” “你就说我还没回。”钱多多应了一声,又从后门转入当铺的堂屋。 “呃……”丫鬟愣住,为什么她家小姐总是这么不靠谱…… 仓库门又窄又矮,外面是砖墙,里面还夹着一层钢板。陈岳跟着进去,又提醒佟锤:“你小心进来了出不去啊!” “我要是卡住了,你们也得饿死!瞧好吧,看我是不是减了五斤。”佟锤说着吐气收腰,还真挤了进去。 屋子里只留了一扇天窗,周围全是货架,东西五花八门。既有破衣烂袄,也有刀枪剑戟,同样不乏金石古玩……只要是可以买卖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当真是“有当无类”。 突然,角落里扑出一条白影,直奔铜锤脖颈,赫然是一条白毛大狗,一双狗眼绿得发蓝。 钱多多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它笑道:“别咬,这是佟锤叔叔,这是陈岳叔叔,去打个招呼,孙子!” 白狗果然听话,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上前坐下,抬起一只爪子。 “呃……”陈岳语凝。 佟锤皱眉,不满道:“你管它叫‘孙子’,让它管我叫‘叔叔’,你占谁便宜呢!” 钱多多招回白狗,抚了抚它后背,讪笑道:“它是亲的。” 佟锤甩着腮帮子怒道:“合着我还是干的!” 钱多多一瞪眼,嗔道:“休想攀龙附凤,我生得出你这么胖的儿子吗!要生,那也得是像陈岳哥哥这样的。” 佟锤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陈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断道:“别贫了,要是真像我就麻烦了。这次过来,还真想求你一样东西。” 钱多多星眸一亮,笑道:“别说求东西,求婚都可以。” “呃,那倒不用……”陈岳心头天雷滚滚,走到天窗下的小圆桌前坐下,解下背后的包裹,取出一支枝叶完整的人参,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们看,我在山里得了支人参,想用一只精致些的匣子装起来,一尺方的就行,你们这里准有。” “这是要送人啊……”佟锤盯着人参啧道:“这支参怎么感觉怪怪的,这斑点是怎么回事……” “不用那么麻烦,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不介意!”钱多多笑着就要抓过人参,却被陈岳一把抓住了小手。 陈岳尴尬道:“下次,下次我再采一支比这还大的人参送给你……” 钱多多微微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陈岳哥哥,你醒醒吧,上官燕已经‘聚气’了,擎天院已经多次派人来请了,她是不会接受你的。难道我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说话间秋波流动,满是哀怨。 陈岳一愣,没想到此女如此直白,一时倒真看不出她是“天真”还是“装傻”。但想到那一抹楚楚动人的粉红倩影,和那始终不冷不热的微笑,心里又有些苦恼,嘴上仍然笑道:“哈,这回你可说错了,我和上官燕是有婚约的!” “婚约?你以为上官家也是开当铺的?”钱多多不屑一笑,脸一冷走到一座货架前,取回一方似石似木的雕花锦匣,说道:“好哥哥,别说我不帮你,这方匣子可大有来头,你就用它装这支参。不如我们打个赌,你们要是能成,我给你们端茶倒水,捏腰捶腿。你们要是没戏,你得听我使唤。” 第四章 相见时难 “难道自己久居山中,世界已经疯狂如斯?”陈岳头皮发麻,讪讪笑道:“我看就不用了吧……我和上官燕真的有婚约,我爹娘和上官老太爷订的。就算是当票,也是死当。” “就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段缘。挖人墙角,你缺了大德啦!”佟锤甩着肥脸接着说道:“再说鸟往天上飞,人往高处走,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要不来我们家吧。” “呃……”钱多多一呆,眯起眼看着佟锤,沉声道:“我承受不起。” 佟锤一听有戏,眯起一双小眼睛欣然道:“‘金刚暴熊’虽然不是‘真灵血脉’,但也是‘天兽血脉’,比起陈家的‘紫炎龙狮血脉’还容易激发一些。不用打赌,我直接听你使唤。” 钱多多俏脸一沉,语声更冷:“我说的是你三百多斤的体重。” “呃……”陈岳一拍脑门,闭上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佟锤精神一振,肥脸顿时通红,辩道:“谁说的,我才一百五十斤。”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秤就到一百五。” 佟锤一呆,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有三百斤。” “两只脚下的秤都是一百五!”钱多多轻斥一声,眼珠一转,又道:“陈跃哥哥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这么说我一答应你,你就要给我戴帽子!”陈岳实在忍无可忍,抱起匣子一抱拳道:“你们慢聊,在下先失陪!” 钱多多一指佟锤,嗔道:“你还白得一胖小子呢!” 佟锤一愣,憋红了脸怒道:“去!说了半天,我还是那儿子!” 钱多多眨了眨大眼睛,疑惑道:“又不是亲的,你以为呢?” “谁要当干的!”佟锤怒哼一声,也抱拳道:“您还是一个人逗孙子玩吧,老太太!”也跟着陈岳出门,身子一侧,却卡在了门上,不由愣住:“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不去了,都是被你们气的!” 几个小丫鬟抿嘴偷笑,陈岳也是哭笑不得:“那你先消消气!幸好这次嘴在外面,饿不死的!”又招呼几个丫鬟:“你们谁会讲笑话,快给佟少来一段。佟少一乐,一收腹就出来了,少不了你们的赏。” 一个梳双环髻的丫鬟掩嘴一笑,红着脸走上前道:“佟少,我会口技,行吗?”抬起头来,露出一副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柳眉杏眼,琼鼻樱口,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也是个美人坯子。 佟锤小眼睛一亮,问道:“哦?那你都会什么?” 小丫鬟眼眸放光,掩嘴笑道:“那要问佟少您想听什么。” “都能学?”佟锤精神大振,欣然道:“那先学个鸟叫听听……” 小丫鬟朱唇轻启,脸颊鼓动,乌鸦、百灵、黄鹂、鸽子、杜鹃……各学了一段,无不是惟妙惟肖。 佟锤眉开眼笑,又问:“那鸭子怎么叫。” “嘎——嘎——” 佟锤又问:“鸡怎么叫?” 小丫鬟媚眼如丝,翘起兰花指拈着手绢一甩佟锤,嫣然笑道:“大爷——,您怎么才来呀,想死小奴了!” 佟锤一愣,哈哈大笑。 “哪个鸡呀!”陈岳也是忍俊不禁,一把将佟锤拽了出来。 佟锤捧腹大笑:“兴许你还真会口技……” 小丫鬟脸一红,低下头去。其余丫鬟会意,推搡着笑得前仰后合,如花枝乱颤。 佟锤从怀里摸出一锭小元宝,笑道:“这是本少今天赛马赢的,赏给你了!” “二两,两个月的例钱……”小丫鬟一喜,躬下身捧起双手笑道:“谢佟少赏。” 佟锤目光一凝,将元宝放在她掌心,顺手握住她青葱般的柔荑,眯着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个激灵,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颤声道:“婢子叫百灵。” “百灵,百灵鸟的百灵,果然人如其名。”佟锤摩挲着百灵的小手一阵赞叹,贼兮兮地笑道:“好了,我记住了你,改天带你去骑马,本少骑马很厉害的哦!” 百灵微微发抖,颤声答道:“是,多谢佟少抬爱……” 钱多多在门里看了整出好戏,更是乐不可支。送走两人后,百灵抿了抿嘴,又取出那锭元宝捧给钱多多,惶恐道:“小姐,这是佟少爷赏的。” 钱多多瞟了她一眼,笑道:“这是佟胖子赏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 百灵躬身道:“虽是佟少爷赏的,却是冲着小姐您的面子。奴婢是服侍小姐的,不敢受此厚赐。” 钱多多星眸一亮,微笑道:“今天你算是给本小姐长了脸,这锭银子本小姐就赏给你了……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能不能拿下佟胖子,就看你的口技咯!” 百灵脸一红,激动道:“多谢小姐提携。”其余小丫鬟看到这里,眼中顿时充满了嫉妒和鄙夷,却再也笑不出来。 忽然,大堂里走出一个肉山般的锦衣胖子,爱怜地看着钱多多埋怨道:“哎呦喂,我的宝贝疙瘩,你跟那两个货浪什么!今时不同往日,真灵血脉早就烂大街了,咱不愁嫁……” 钱多多站在门里星眸闪烁,小嘴一撅,嗔道:“不许你侮辱陈岳哥哥!” “这就叫侮辱他?”中年胖子比佟锤还胖两圈,完全挤不进仓库的小门,只能将头探进去和女儿说话。看着可爱的闺女既摸不着,又够不到,肉疼得没抓没挠…… …… 雍城西北有座大庄园,名曰乾园。园中有片湖泊,名曰瀛湖。湖心有座里许宽阔的小岛,岛上亭台错落,阁楼峥嵘,乃是皇家御苑,天子行宫。 不过这几朝天子八十年也不来一次雍城,庄园早荒废了。湖边荆棘丛深,腐叶盖地,浓荫蔽日,杂草没顶,假山怪石参杂其间,倒是城内极清幽的所在。 乾园周围不是富贵人家的宅院,就是豪商巨贾的店铺,差役巡逻也勤,平头百姓绝不敢越雷池一步。倒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总是想法设法混进去幽会,陈岳和上官燕就是其中的一对。 路过钟楼时,陈岳买了包糖炒栗子和一包五香花生,来到园外趁周围没人,纵身一跃,便窜进了一丈多高的花墙,墙后是一片浓密的竹林。 沿湖有条青砖小路连通各处景致,其中有座倚水而建的六角凉亭,上官燕最是喜欢。周围树冠浓密,怪石嶙峋,正好遮掩住亭中事物。坐在亭中,则可以饱览湖光山色,极是赏心悦目。 时当上午,陈岳轻车熟路来到凉亭,只见山岛竦峙,波光粼粼,青天白日之下再无别人,仿佛到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天地。他长长抒出口气,开始清理亭中的尘土和落叶。 忙活半晌后,亭子总算干净了。日近中天,上官燕也该来了。陈岳会心一笑,拆开两包零食,这才坐下品味眼前的景致。 鼻尖萦绕着糖炒栗子独有的甜香,他不由想起远在镐京的姐姐。算起来,和上官燕交往有近十年了……小时候每次见面,“姐姐”都会亲手为他们准备点心。或许就是点心的缘故,两人小时候玩得十分热络。 时过境迁,“姐姐”去了擎天院修炼,两家也不再提什么婚约。上官燕虽还常常和他见面,态度却日渐冷淡。别说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搂搂抱抱,就是话也不再多说,仿佛只是为完成一桩必行的仪式。 本来“血脉世家”相互联姻,就是为了激发血脉传承,也没人指望他们琴瑟和鸣。陈岳能够理解上官燕的想法,但身为未来的丈夫,他还是会将自己在家族的遭遇,和修炼的近况倾诉给未来的妻子听。 刚开始,上官燕还会安慰他几句。渐渐地,上官燕便只是淡然聆听,偶尔才应上一声,表示两人还在交谈。 陈岳也不痛快,却没有怪她。谁让他自己迟迟不能“聚气”呢,谁让他父母双亡呢,谁让他没权没势呢? 上官燕不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或许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过陈越相信,只要他成功“聚气”或者血脉觉醒,这一切都将冰消雪融。 而让他欣慰的是,即使他这一年来住在郊外,每月月圆这天,他们还是会在此时此地见上一面,聊上几句。无需托人传话或者临时再约,上官燕必然准时到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数年如一的默契,陈岳还一直牵挂着那道宁静的粉衣倩影。 日过中天,上官燕没有出现,陈岳的心不由慌乱起来。但想谁没有“三姑四舅”,或许是临时有事耽误了。他们约好了“不见不散”的,双方从未爽约……陈岳看着太阳,开始默默数燕子: “一只燕。” “两只燕。” …… “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只燕。” “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只燕。” 陈岳心里一片冰凉,脑子里浑浑噩噩。一个声音告诉他:“上官燕只是有事耽搁,马上就会到来。” 另一个声音却在骂他:“贱骨头,那个女人已经‘聚气’了,马上就要去擎天院修炼,不会再来这种破地方了,等待就是屈辱!” 两股意志相互搏杀,让他气血一阵翻滚,似乎整个人都要崩溃。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上官燕,至少那是他唯一可以交心的人。 突然马蹄声响,陈岳一惊而醒,循声只见两匹高头白马拉着一辆四轮厢车悠悠驶来。黑漆的车厢镶金嵌银,在夕阳前闪着锃亮的光泽,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能将马车拉进乾园的,只可能是大家族,但上官燕不至于驾着马车来乾园约会。陈岳越发心慌,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但还是抱起礼物迎上前去,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车里的人是上官燕,他愿意用一切交换!” 马车在他身前停下,右边车门“咔嚓”一声打开,一只白底蓝面的金丝秀鞋探出车门,纤巧的玉足点在枯叶上,带出一条银纹雪纱长裙。不是淡粉色,不是上官燕…… 少女轻轻探出身来,满头金玉将秀发束成倾髻,一支衔珠凤钗在夕阳前熠熠生辉,那粒鱼眼大的晶石更是璀璨夺目,让人无法逼视。 车门合上,现出一位明媚无双的少女。她穿一身淡蓝色凤纹大衫,一副似笑非笑的鹅蛋脸,两弯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凤眼如秋水生烟,两瓣红唇似春波荡漾。琼鼻挺翘,贝齿晶莹。肌肤粉嫩似玉石雕成,身姿绰约如丹青绘就。衣裙随风轻扬,莲步曼妙留香。 陈岳热血上涌,两眼发直,只觉得胸口都要炸开。此女不是上官燕又是何人,她竟然还有如此姿容,如此风采…… 第五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上官燕随眼扫过身边,凝眸望向岸边的湖景,嘴角溢出一丝玩味,仿佛根本就没看见旁边站着陈岳这样一个人。 陈岳心往下沉,不由喊了声“燕儿”,声音有些沙哑。 上官燕秀眉微蹙,侧头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沉声道:“‘燕儿’不是你可以喊的,以后请称呼我上官姑娘,或者上官小姐。”声如黄莺出谷,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陈岳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微发白,吞了口唾沫正要再说什么。另一边车门“咔嚓”一声打开,又一个锦衣玉冠的俊朗少年走下车来,瞥向陈岳嘴角泛起一丝讥讽。 陈岳脑中“嗡”地一震,大地仿佛变成了棉花,一时竟有些站不稳,全身更是一阵发麻,仿佛身体已经不再受控制。 少年走到上官燕身后,亲昵地牵起她的手,朝陈岳笑道:“岳少,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巧啊。”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宫铭,而上官燕竟然没有丝毫抗拒之意。 陈岳戾气上涌,胸口似要炸开,身体止不住颤抖。脑中一种莫名的情绪却将他的委屈和愤怒强行驱散开去,连带着他眼前多余的人和物也被驱散开去。 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旁若无人地看着上官燕,微笑道:“我在山里采到一株人参,有些特别,应该对你修炼有些帮助,送给你……”说着捧起用包着花绸的锦盒,声音一片嘶哑。 上官燕神色微动,又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托起锦盒。 陈岳心里一松,只要上官燕还愿意接受他的礼物,两人就还有话说,或许是他误会上官燕了,或许两人之间还有别的误会…… 他不由呼出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上官燕将包裹递到南宫铭面前,微微笑道:“既然是岳少的一片心意,你就帮我收下吧。” 南宫铭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什么垃圾货色也拿得出手!”说着抓起包裹就是一甩。包裹飞旋而出,“噗通”一声落在水里。 陈岳一呆,胸口一阵发热,忽然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阵发黑…… 上官燕绣眉微蹙,眼中溢出一丝嫌恶。南宫铭嘴角的讥讽更浓,接着说道:“燕儿,我们南宫家刚到了批药材,一会我带你去挑,都是上百年份的。” “嗯,我们去那边亭下坐吧。”上官燕莞尔一笑,迈步从陈岳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温柔的香风。 陈岳摇摇欲坠,却下意识地转过身子,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指两人吼道:“南宫铭,与我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声音一片嘶哑,仿佛重伤的猛兽怒吼,刺得人心惊胆颤。 荣誉的勋章,必须用鲜血浸染。男儿的耻辱,同样要用鲜血洗刷。南宫铭一怔,回头笑道:“我死你活,岳少说话还真是幽默呀!” 上官燕秀眉微蹙,也停住脚步,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提醒道:“陈岳,你可想清楚了,铭少不但已经‘聚气’,还激发了南宫家的‘飓风飞虎血脉’,质量高达五品,可不是现在你可以匹敌的!” 这话仿佛是为陈岳好,他却觉得字字如鞭抽在脸上,心中不由腾起一阵杀机。他要为她决斗,她却笑他自不量力,还有什么比这话更伤人心。 陈岳冷眼扫过上官燕,盯着南宫铭,咬着牙嘶声吼道:“下月今天,此时此地,生死相搏,你可敢应战!” 上官燕被他目光扫过,娇躯莫名一颤,脸色微微发白。南宫铭对上他冰冷的目光,瞳孔也不禁一缩,这陈岳是要和他拼命啊,这废物居然还有这份胆气…… 他转眼迎上上官燕探究就目光,顿时热血涌起,上前一步冷笑道:“凭你一个既没聚气又没血脉的废物,也敢向我挑战?好,下个月的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灵血脉’的力量!燕妹,我们去那边说话,不要理这个疯子!”说着又轻佻地揽了上官燕的臂膀。 上官燕嫣然一笑,小鸟依人般随他而去。 陈岳心头一阵刺痛,他和上官燕相识这么久,别说勾肩搭背,就是手也没牵过。就算偶尔碰到一下,上官燕也会羞红了脸,露出几分嗔怒。这个女子真的是上官燕吗,这就是他要为之决斗的女子吗,他不愿相信…… 两人走进凉亭,上官燕看见拆开的零食一呆。南宫铭眉头一皱,哼道:“什么猪食狗粮!”说着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卷起,直接将一堆花生栗子扫进湖里。 一群鲤鱼随后扑来抢食,翻腾在粼粼波光之间煞是好看。上官燕欣然微笑,南宫铭手一滑,扶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脸上的笑容更加开怀。 陈岳心如刀割,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身体不住颤抖,仿佛连呼吸都会痛……视线渐渐模糊,只听见上官燕银铃般的娇笑和南宫铭快意的炫耀声此起彼伏……那笑声仿佛勾魂的魔咒,让他脑海一阵阵轰鸣,胸口则一阵阵绞痛。至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反而听不清楚…… 一时之间,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只是不断拷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辱我……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不满意这桩婚约,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南宫铭到底哪里比我强,他那种人会真心对你好吗……难道和我在一起,我会拦着你修炼吗……” 他想冲上去和南宫铭拼命,但他从没见过上官燕打扮得如此精致,也从未听过上官燕笑得如此惬意……他不得不信,上官燕是真的喜欢南宫铭。此时此地,他陈岳才是最不该出现的那个人…… 或许是认清了形势,或许是说服了自己,陈岳渐渐回过神来,低头看见地上一滩血渍,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这就是我的未婚妻子,这就是我推心置腹的女子……婚约算什么,家族的荣耀算什么,都是他妈的男盗女娼……我陈岳不是傻,是贱——”忽见包裹又漂回了岸边,想到那盒子还是钱多多给的,深吸一口气还是上前捡起。 夕阳西下,他正要离开,忽听南宫铭大声招呼:“这是要走啊,岳少?忘记告诉你了,皇上已经把乾园赐给了我们陇西王府,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走正门,滚吧!”又指向湖心小岛招呼上官燕:“燕妹,你看,那座三层阁楼以后就是我住的地方,怎么样……” 陈岳一震,心头又一阵绞痛,却全明白了,他真的看错了。不是看错了上官燕,而是看错了自己,父母双亡的他和陇西王的世孙有着本质区别。在上官燕乃至绝大多数少女眼中,陈岳和南宫铭真的有云泥之别…… 他走在路上,一首诗不住在脑海中回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必行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林中一片晦暗,上官燕眼看着陈岳的背影消失,脸色突然一沉,一把掀开腰间那只极不老实的手,站起身冷声道:“铭少,我该回去了。” 南宫铭一惊,急道:“别呀,我还没带你去看药材呢!”说着去拉上官燕的手。上官燕的身影却一阵模糊,眨眼间已身在亭外。只见她衣发飞扬,呼吸间已窜入密林不见。 南宫铭收回手放在鼻下嗅了嗅,盯着密林冷笑道:“小蹄子,浪起来还真有股子骚气!惹本少上火,你跑得掉吗,呵呵……” …… 陈家大院也在乾园附近,门口红灯高挂,照得大铜门钉闪闪发亮。两扇偏门还敞开着,陈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刚要抬腿进门,却被喝住:“站住!天黑着你的眼睛瞎了?知道这是哪家的宅门,就敢往里闯?”一个青衣小厮举着木棒冲出门房,就要将来人打出去。 眼看一棍子抽来,陈岳心头火起,侧身一让,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正好抽在那小厮脸上。 “滚!”他低喝一声,跨进门槛就要回自己的住处。 小厮一惊,捂着脸哭嚷:“有人闯空门,给我打!” 话音一落,两侧门房中冲出七八个持刀带棒的武士,不由分说就像陈岳招呼过去。 陈岳眉头一皱,退后两步一把夺过那小厮的木棒,挥手就是一招“横扫千军”。 “呼——”木棒破风急响,一条木棒瞬间分出数道残影,“啪啪啪”几乎同时抽在三人腰上。当先三人“哎呦”一声惨叫,倒飞开去。 “点子扎手!”精瘦青年招呼一声,横刀当胸就地一个筋斗,接着反手一刀,削向陈岳的双腿,乃是正宗的“地躺刀法”。 另瘦高青年纵身扑出,身体横空,两柄锯齿长刀疯狂斩下,乃是“螳螂刀法”中的一招“螳螂捕蝉”。 另两个壮汉则手舞长刀冲向门口,灯火下两蓬浓密的银光洒开,同时封住了陈岳的退路。 就凭这四招刀法,这四人已经可以在南城街面上耀武扬威。陈岳心念转动只在瞬间,五把刀眨眼就到了近前。他冷哼一声,又是一招“夜叉探海”。 棒端闪电般洞出,正好点中精瘦青年后背。那人惨叫一身,真就趴在了地上。 陈岳借力腾起,凌空一个筋斗,从上面躲过那招“螳螂捕蝉”,反手又是一招“横扫千军”。 棒影一分为三,又是“啪啪啪”三声闷响,三人惨叫一声倒飞开去。 陈岳轻巧落地,看向一侧门房正要过去。一个须发花白的胖老者快步走出,作揖陪笑道:“岳少爷威武,小的们不懂事,冲撞了岳少爷!我这就绑了他们交给王管事,该打打,该关关!” 陈岳脸色阴沉,盯着老者没有说话。 面对这位正根少爷,老者还是有些发憷,腰又弯了几分,赔笑道:“这些武士都是二老爷最近招募的,所以不认识岳少爷,冲撞之处还请岳少爷海涵。”又回头喝道:“都把‘招子’放亮了,这就是岳少爷,老太爷的长房嫡孙,还不给岳少爷磕头赔礼!” 众人爬起身仍然愤愤不平,但见管事态度坚决,面面相觑一番后,之前那使螳螂刀法的瘦高青年走出一步,不情不愿地躬身作揖道:“在下等有眼无珠,冲撞了岳少爷,还请赎罪!”其余人跟着有样学样,却明显是口服心不服。 老管事皱起眉头,脸上溢出几分难堪。 陈岳又扫了他们一眼,看着老管事淡然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老管事心头一凛,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却只能作揖道:“岳少爷慢走。” 第六章 月光宝盒 进门是一面数丈宽的影壁,壁上雕着一雌一雄两只龙头狮子,正是陈家的族徽,紫炎龙狮。雄狮口喷火焰,正在祭炼内丹。雌狮四爪冒火,正在戏弄幼崽,端的是威风凛凛,活灵活现。 影壁后是陈府正院,陈家族长的住处,现在仍住着陈老太爷和他的六个儿子。 陈岳绕过影壁是一扇朱门,门内一座大厅横埂院中,廊下灯火辉煌,一个个鲜衣曼妙的侍女端着托盘进进出出,一看就是在上菜,好不热闹。 他正要进去给祖父请安,却被门房管事笑着拦住:“哟喂,岳少爷回来了,这是要去给老太爷问安?那可不巧,老太爷正和几位爷商量事呢!今天南宫家老爷子封了‘陇西王’,您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您先回去,老太爷出来我给您通传一声,您明儿早晨再来?老太爷早晨要练拳,准能见您!”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意思却很明确——你不能进去! 陈岳暗暗自嘲:“我就是从这院子里出来的,如今爹娘的故居还空着,当儿子的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却还不得不向那管事作揖道谢:“那就多谢您老了。” “好嘞,大少爷您慢走!”管事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哈哈,转身回了门房。 影壁两侧是一条上百丈长的窄街,大约能让两辆马车并行。街边是两排小院,南边一溜是处理各项事务的司房,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衣食住行、文武财货……无所不包。北边一溜则是上等仆役的住处,也是独门独院。 长街两头通向东西跨院,正院和跨院之间又各有一条长街,街边是两列排房,里面住着府里的普通仆役。 正院和东西跨院并称为前院,后面还有一片上百亩的花园,称为后院。亭台楼阁点缀其中,乃是陈府核心族人的住处。 在陈家,只有修为突破“易筋境界”,才能成为核心族人。而只有激发了“紫炎龙狮血脉”,才能算嫡系族人。 核心族人便是陈府的“爷”,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少爷”和“小姐”。而核心族人更是会被陈家倾尽资源培养,将来还有机会继承族长之位。 陈府的少爷和小姐长到七岁,就要离开父母,搬到东西跨院单独居住,跟着师傅习文练武。但如果到了十六岁还没激发血脉,就要离开本家。 最好的途径自然通过陈家的关系,在大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赚一份荣华富贵;其次是代表家族管理一方事务,当一个土豪乡绅;再次是负责一项出入,混出个人五人六;再次则是参军入伍,吃一个脑满肠肥;而那些既没有人缘,也没有关系的,就只能自谋生路了。 大周朝官分九品,陈家的奴仆从大总管到小丫鬟也分六等,宾主仆役多达千口。每天的大事小情少也有二三十件,而其中人事分配,银钱往来等事,陈老太爷仍然亲自过问。即使如此,老爷们也常常闹得吹胡子瞪眼,非得陈老太爷的生母——上官老太君出面弹压。 …… 东跨院算是一座大花园,处处浓荫蔽日,花木障眼,可谓五步一景,十步一变。一座座小院坐落其间,相隔不过数丈。虽都不大,却各具特色。此时天色朦胧,灯火阑珊,更显得周围幽静。 陈岳轻车熟路,走到一扇竹门前停下。门口没有点灯,借着朦胧的月色,依稀可见门匾上刻着“望岳居”三个苍劲古字,乃是他七岁那年,陈老太爷亲手题写。 周围是一片浓密的竹林,虫鸣声此起彼伏,更衬得此间僻静。陈岳暗叹一声,推开门进了院子。 院中空无一人,一座瓦房冷冷清清。推门进屋,摆设一应俱全,摸上去稀稀疏疏有些灰尘。 他点上蜡烛,眼前一亮,往事历历在目,明艳的烛光刺得眼睛又要流下泪来。一丝温暖迎面扑来,又让他心头一阵绞痛。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吹灭蜡烛,端了把躺椅在院中坐下。 春风轻拂,竹影婆娑,仰望浩瀚星空,人又仿佛回到了山野里,他这才好受一些。今天,他实在是不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团冷光惊醒。是月光,但非来自天上的明月。低头只见包裹下泛着光芒,他不由一愣,拆开包裹,只见盒盖上一片叶子形的浮雕正闪着银光。尺许之内,一丝丝银芒正凭空溢出,百川汇海般投入那片叶子。 陈岳愣住,当时钱多多说这方匣子大有来头,他并未在意,只当是她在自卖自夸,眼下看来还真有几分奇异。想到里面还装着一支奇怪的人参,他又想打开盒子仔细看看。盒盖和盒身却似长在了一起,任他如何用力也揭不开。 “有古怪……”陈岳苦笑一声,放好盒子仔细观察。 盒盖上雕的上一串葫芦藤,藤上有七片叶子,挂着七个葫芦,也算是一种象征多福多寿的吉祥图案,用来当礼盒再合适不过,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定睛细看,却见叶片上脉络清晰,栩栩如生。那月光被叶片吸收后,竟然化作一丝银色细流,涌入了旁边一只葫芦。而七个葫芦看似一样,表面却还有一层极纤细的玄奥花纹,且各不相同。雕琢之妙,堪称鬼斧神工,绝非人力能为。 “宝贝?”陈岳又惊又喜,赶紧将盒子抱进屋子。那片叶子忽然暗淡,不在吸收银芒。 “难道非要有月光?”陈岳又将盒子移到月光下,那片叶子再次亮起银光,又开始吸收银芒。 “果然如此。”陈岳心头一凛,赶紧将盒子收回,凝神定气看向周围。确认没有寻夜的护卫,又将盒子放到了窗下,只让一缕月光照在盒盖上。 那片叶子又亮起微弱的银光,继续吸收周围银芒。若非走到近前,实难发现异常。 陈岳松了口气,虽然效果差了不少,却安全了许多。他相信,要是这只盒子的异样让别人知道,以陈家人的尿性,绝对再没他什么事,搞不好还有人杀他灭口。 而有了这桩心事,今天的遭遇暂时被他埋在了心底:“或许每个人都有几份永远不会触碰的记忆,正如每个人的通信录里都有几个永远不会联系的人……我倒要看一看,这盒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再次回到院中坐下,脑中渐如翻江倒海,万千思绪纷至沓来。家族的欺压,上官燕的背叛……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他不能激发血脉,不能聚气。 他之前搬进田庄修炼,看似刻苦用功,其实只是更加努力地按部就班,仍然没有去直接面对一些更加本质的问题。比如哪些修炼可以辅助聚气,而哪些修炼跟聚气毫无关系。 他只知道锻炼精神力可以增强气感,从而辅助聚气。至于锻炼精神力的方法,故老相传就是一句话——虚领顶劲,身随意动,力由心生。 就为这一句话,先贤们创出了各种拳法玄功。陈家子弟练的就是这一类武功,不能说毫无用处,具体效果却是因人而异。 如果非要为这种情况找一个解释,只能说各人的资质不同。而陈岳资质太差,领悟不了功法的奥义。至于老祖宗的功法,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修炼不成是自己活该。 “抛开这拳法,是否还有更直接的方法……”陈岳望着星空,第一次开始独立思考。 说好了要忘记,可是他一不小心就会想起上官燕。心扉敞开,仿佛又有千言万语要向她倾诉,似乎只要这般倾诉了,她就能回心转意……思绪随着晚风越飘越远,他又想起了远在异乡的姐姐,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眼泪无声滑落,又被风吹干,脸上微微发辣。呼吸又有些困难,心脏仿佛是在颤抖,一阵绞痛后,他再次决心放下,强行压下上官燕去想“精神力”…… 陈岳痛定思痛,脑子里浑浑噩噩,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听着风声迷迷糊糊睡着了,但似乎没多久,眼前忽然明亮,太阳又出来了。 两顿没吃,又吹了一晚上风,陈岳睁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心却真的不疼了。他精神微振,嘴角绽开一抹微笑:“一二三四五六七,宝宝今天不哭泣,不哭泣……” 眼前几点晶星闪烁,陈岳却一点都不饿。仔细收拾了一下穿戴,他迎着朝阳深深呼吸,默默念道:“还是吃点东西吧,为她,不值得……” 陈府的宾客主仆统一吃大厨房,后院的正主们自然可以列了单子让厨房单做,少爷小姐们则要自己去厨房吃大锅饭。 陈岳轻车熟路来到“五谷斋”,大堂屋中仍然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五张八仙桌,柜台上则摆好了一排笼屉和粥桶,无不是热气腾腾,芳香四溢。 陈岳走到近前,只见今天的主食从包子到饺子有七八样之多,稀食从豆腐脑到黑米粥一共十几样,酱菜也有五六种,不由会心一笑。 第七章 头一口 东院的仆役也在五谷斋吃,不过要等少爷们先吃,这是规矩。既要分出尊卑来,又要在一口锅里吃饭,不得不说陈老太爷为了维护家族团结颇废了一番心思。 陈岳拿了四个酱肉包子,端了一碗豆腐脑,坐在了角落一张八仙桌前。两个伙夫脸色一变,相视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包子是薄皮大馅,酱肉是油厚汁浓,陈岳三口就吃了一个,刚拿起第二个,一片说笑声远远传来:“峰哥,如此喜事,你可要请客呀!” 一个醇厚的少年声音笑道:“那也得等我‘聚气’以后再说。” 又有人恭维道:“以峰哥的资质,又有‘二老爷’弄到的这枚‘元气丹’,聚气还不是十拿九稳?再去擎天院修个三年五载,陈家以后就仰仗哥哥啦,到时候可要拉小弟一把呀!” 那少年更加得意,却谦虚道:“慎言,慎言。咱们兄弟齐心,自然要互帮互助……” “峰哥,我昨天听说了一件事情……” 陈岳暗暗皱眉,“‘元气丹’是帮助聚气的重要资源,以陈家的势力,每年也谋不到五颗,二叔是从哪里给陈峰弄到的一颗……” 说话之间,五六个少年大步走进厅堂,大的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一二岁,无不是鲜花着锦,眉目飞扬,看见陈岳却同时愣住。 当先的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一席白衫,银带束发,负手站在门口如鹤立鸡群,颇有一股气势,正是他们口中的“峰哥”——陈峰。 旁边一个青衣少年眼珠一转,啧道:“岳哥就是岳哥,不愧是嫡房长孙,一回来就吃‘头一口’嘿!” 更多陈家子弟随后跟来,看见陈岳正大吃大喝,也是一愣。又看见站在门口脸色不善的陈峰,纷纷大有深意地退到一边,没有一个越过他先一步进门,转眼就让形势显得格外紧张。 吃饭吃头一口,据说在狼群中是狼王的待遇,在陈家则是身份的象征。都在大宅门里混了这么多年,陈岳哪里看不出他们是在挑拨离间,皱了皱眉,淡笑道:“先来后到,长幼尊卑。没大没小的玩意儿,难道还要我在这里等你?” 陈峰盯着陈岳脸色微冷,这一年多来,在这五谷斋吃“头一口”的都是他“峰少爷”。就算陈岳是无心,在众多兄弟面前越过他也是打他的脸。这口气要是忍了,他这些年就混到狗身上去了。当下也不进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十五弟,你听说了什么,说来听听!” 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蓝衫少年眼珠一转,嘻嘻笑道:“我昨天听南宫家的小十三说,上官燕跟铭少好上了,岳哥岳铭少下个月决斗呢……” “呼……”众人一愣,齐齐看向陈岳,眼中探究、嘲笑、讥讽之色兼而有之。 陈岳一凛,盯向那个少年,胸中一股火焰腾起。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哦?”陈锋精神一振,这才迈步进门,轻蔑道:“上官燕不是和咱们岳哥有婚约吗,你听错了吧,谁不知道上官家的贞节牌坊是最多的!我可是听说铭少不但已经‘聚气’,还激发了五品‘飓风飞虎血脉’,岳哥岂能吃这个眼前亏?你再仔细说说……”说着在当中一张桌前坐下,几个少年随后端来各式早点摆了一桌。 “十三少爷”迎上陈岳冰冷的目光一个激灵,不敢再说,只顾挑选早点。外围一个少年趁机凑到桌前坐下,笑道:“要不怎么说岳哥没给咱陈家丢脸呢,换了我……我早就上门去退婚了!” 众人哈哈大笑,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还是咱岳哥够爷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立一座贞节牌坊才几两银子,要是当上‘陇西王府’的王妃,还不是想立几座,就立几座!” “还是得佩服上官老祖,不愧是船夫出身,这上官家见风使舵的本事就是比别人高!” …… 毕竟是陈家人被打脸,也有人对上官燕冷嘲热讽。陈岳本该同仇敌忾,却觉得格外刺耳。忽然之间,他觉得上官燕哪怕再不堪,只有他陈岳一人可以轻贱,别人骂一个字的都不行!但他又凭什么愤怒,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地骂他,上官燕如何关他什么事…… 片刻之间,东院的少爷们几乎全来了。七八人围坐在陈峰身边,剩下十几人则分成三伙坐到了另一边。他们和陈岳的关系,至少也要从陈老太爷算起。虽然没有跟着起哄,也没帮着陈岳说话,只是眯眼看着好戏。 众人见陈岳气得脸红脖子粗,更是乐不可支。陈锋眼睛一亮,不满道:“都愣着干什么,去,给岳哥上碗豆浆,要绿豆的!” 众人疑惑,有人不解问道:“峰哥怎么知道岳哥喜欢喝绿豆浆?” 之前那少年目光一亮,笑道:“这还用问,对眼儿呗!” 俗话说,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王八,则是街面上极伤人的脏话,意思是你老婆在外面偷人。众人恍然,哈哈大笑,接茬的少年更是为自己的机灵得意。不过从始至终,他们都没说陈岳一个字的坏话。 陈岳怒火中烧,仔细扫过对面每一张脸,今天他陈某人算是记住他们。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继续吃包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峰一伙见自己得了势,笑得更加得意。一个七八岁大的红衫童子眼珠一转,竟然真地去打了碗热腾腾的绿豆浆,又连放了三大勺辣椒,然后端起碗颤巍巍地走向陈岳。 众人眼睛一亮,收起笑容就等着看好戏。陈岳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冷笑:“这是哪家的熊孩子,是你傻还是觉得我傻……” 男童嘴里吹气,抖着手走到陈岳身边,嘴角突然扬起一丝坏笑,手一松一碗滚烫的豆浆就要泼在陈岳右臂上。 陈岳微愣:“声东击西,这孩子不傻呀,不过这招数太低劣了……”右臂动也没动,左手疏地穿到右边,在碗底就是一弹。 木碗脱手飞出,一碗豆浆暴雨般洒向陈峰一伙。 小童愣住,陈峰大惊,赶紧避开。但一来没有防备,二来一伙人凑得太紧,一着急反而绊倒在地被豆浆淋了一身。 陈峰大怒,一指陈岳喝到:“陈岳,你放肆……” 陈岳端起自己的豆浆,不屑笑道:“不好意思,我只喝原味,从不放别的东西。”又责备身边的男童:“毛手毛脚的,还不向峰少爷道歉。” 男童气得小脸通红,“嗷”的一声怒吼,又去抢陈岳的豆腐脑,明摆着就是要耍横。 陈岳哪吃他这一套,随手一挥,就将他推到了一边。 “啊——”男童更加委屈,怒吼一声,抡起拳头打向陈岳。 七八岁的小孩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被他如此纠缠也甚是没脸。陈岳皱了皱眉头,抓住他的拳头顺手向前一带,小男孩整个人直飞出去,凌空一个筋斗连跃过五张桌子,“啪”地一声屁股落地,人已在门外。 小男孩愣了愣,又惊又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爬起身又去搬旁边的条凳,要去砸陈岳。 饭堂里的条凳都是铁木制成,凭他小小孩童哪里搬得动。凳子一倒,“噗”地一声砸在他胸口。他脸一红,四肢一阵扑腾,却发不出声音。 众人都看傻了,却没人上前帮忙。 “哎哟喂,我的爷!”两个伙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抬起条凳,小男孩又“哇——”地大哭出来。 陈锋眯起眼笑道:“岳少,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 陈岳皱了皱眉头,他可没有动人打人,低下头继续吃包子。 陈锋露出一口白牙,大有深意道:“他可是咱亲八叔!” “八叔?”陈岳一愣,再次看向男童,渐渐想起来了。他爹娘死后,陈老太爷的确又生了一个孩子,取名陈烈,一直养在身边,听说很是宠爱,只是一直没正面见过,没想到一转眼也来东院了。 陈峰又端了碗豆腐脑走到陈烈身边,蹲下身问道:“知道是谁欺负你吗?” 陈烈见有人帮腔,一指陈岳,抽泣道:“就是那个王八……”话都说不利索,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陈岳眉头一皱,目光渐渐冰冷,这回人家可真是指着鼻子骂他。可人家是八叔,人家还不到八岁,他又能怎样? 陈峰欣然赞道:“八叔就是八叔,真是英明神武,睿智非凡!回去就这么跟你姨娘说,让你姨娘给你出气!来,咱先吃早饭!” 陈烈更加愤怒,一把夺过木碗猛摔向陈岳,怒道:“我不吃,我要去告诉我姨娘!”单凭他小小的力气,哪里能砸到陈岳,只是将豆腐脑泼了一地。 他却似找到了对付陈岳的方法,看见墙角堆着一摞瓷碗,冲上去抄起一只就砸。一时间噼里啪啦,碎瓷片贱得满地都是。 两个伙夫吓得连连讨饶:“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就消消气吧!您就是不痛快,也别拿弟兄们的饭碗撒气呀!” 陈烈见有人怕自己,越发得意,一边砸一边骂道:“死王八,臭王八,你们全家都是王八……” 伙夫们只是最低等的仆役,哪里敢拦政院的爷,又弯腰向陈峰作揖:“峰少爷,峰大少爷。小的们也不容易呀,您就帮着劝劝吧……” 陈峰似笑非笑道:“人家是长辈,做什么哪有我们当晚辈多嘴的份。”又向陈岳一努嘴道:“再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少爷,你喊的大少爷在那呢!” 两个胖伙夫都要哭了,陈岳见陈烈越逼越近,心里冷笑一声,拿起两个包子一晃身,直接出了门。 陈烈见他怕了自己,胆气更壮,又追到门口砸了两个碗才罢手。陈锋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其余人或面面相觑,或视而不见,或若有所思…… 陈岳回到望岳居时,已经吃完两个包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回到屋里,那方匣子仍然放在窗台下,第一只葫芦赫然变成了淡银色,显得格外显眼。 再次去揭盖子,却一掀而起,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人参还是那株人参,陈岳却愣住。只见人参表面泛着一层淡金光泽,上面的紫色斑点更是闪着血光,仿佛一滴滴鲜活的血液。 陈岳拿起人参,又一股奇异波动扑面而来,刺得他眉心一阵胀痛。 他大惊失色,赶紧将人参放回盒子,那股波动又消失不见。 第八章 有女芳菲 陈老太爷有三大爱好,美人、烈酒和神兵。后花园一片池塘边,美人温着烈酒,他一身白衣,银发飞扬,手中一柄青蒙蒙的长剑舞成一片幽影,仿佛一只跳脱的白猿,正围着湖中假山辗转腾挪。 湖面上狂风呼啸,声似鬼哭狼嚎。剑光犹如满天繁星,在湖面上闪烁不定。 湖边铺着一张芦席,席上燃着一只小银炉,炭火润如宝石,正烧着一只精致的三足陶鼎,鼎中热水初沸。 炉前坐着一位青衫女郎,她一手将一只银壶浸在鼎中,一手拈着勺子在鼎中轻轻搅拌,以便让银壶受热均匀。 微风拂过,衣衫轻扬,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阵阵醇香从壶嘴中溢出,熏得她俏脸微红。她的双眼却始终不离陈老太爷,眼波朦胧如雾,犹如厮守情郎的少女,任由三千青丝飞舞。 突然剑光一敛,陈老太爷收势站定,疑惑地望向东南方向。脚下假山虽也有三丈来高,此时也只能看见重重屋脊和森森树木。 不过呼吸之间,他又皱起眉头,向四周扫了一圈,不甘地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爷!”女子微笑问道,声音温柔如水,直透心扉。 陈老太爷纵身一跃,又如仙鹤一般滑过数丈水面,飘然落在了女子跟前。右手一扬,长剑化作一道青芒冲天而起,又在半空中掉头来斩向地面。剑锋呜咽如裂帛,正好插入旁边一只剑鞘。铿锵一声,恍若惊雷。 女子一个激灵,起身递上刚刚温好的一樽酒,嗔道:“您吓死我了,难道还有人敢在暗中窥探?” 陈老太爷接过银樽一饮而尽,长长呼出口酒气,盯着东南方向淡然道:“不是。不知道谁弄到了一株上百年份的灵草,拿出来看一眼,又藏起来了。”蜡黄的脸上一抹红晕泛起,在朝阳前熠熠生辉,连皱纹也舒展了不少。 女子接过银樽放下,又解下陈老太爷的衣袍,就用温酒的热水拧了一条毛巾,一边熟练地为他擦拭汗渍,一边微笑说道:“那还不简单,让二爷查一查这两天都有谁进府了,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爷既是族长又是家长,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得先紧着您用啊!” 陈老太爷虽已年过花甲,一身肌肉却是见棱见角,在朝阳前泛着古铜般的色泽,坚硬犹如玉石。 他一边享受着女子殷勤的服侍,一边深深吐纳,脸上渐渐泛起一丝舒爽的笑容,却冷哼道:“那几个小畜生,翅膀都长硬了,有什么好东西哪里想想得到我这把老骨头!”说着神情一正,招呼道:“陈二、陈三、陈四!” 话音一落,远处草木晃动,“嗖嗖嗖”三个劲装蒙面的佩刀武士飞蹿而至,单膝跪下一抱拳,齐声道:“请主人吩咐。”声音沙哑,毫无感情,目光空洞如死人。 女子一凛,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继续为陈老太爷擦汗。 陈老太爷目光骤然冰冷,肃然道:“陈三、陈四,盯住东院门户,检查每一只包裹,就说是我的意思。陈二,想办法将那株灵草收购回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遵命。”三人答应一声,起身而去。 女子暗暗心惊,却笑着埋怨道:“谁说爷老了,我跟谁讲理去!他们是他们,您可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们烈儿还指望爷呢!” “你这小妮子,也不知道害臊!”陈老太爷顺手在少女翘臀上捏了一下,得意道:“用不着你胡说八道,老夫自有一双铁拳震服八方。”说话之间,又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公子…… “那是她们和爷见外。我就觉得爷今天的剑法比昨天厉害多了,我们烈儿也要学那套剑法。”女子说着展开一席折叠整齐的青衫为陈老太爷披上,又解开他的腰带。 “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这把‘修罗剑’也不是浪得虚名!”陈老太爷哈哈一笑,一把抱住女子,似乎心情大好。 “不会早上又要……”女子一惊,脸一红嗔道:“爷怎么了?” 陈老太爷揽住女子坐下,嘿嘿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再给我生一个……” 女子大急,拦住陈老太爷的手劝道:“管事们要来回事了,耽误了爷的大事,妾身可吃罪不起!” 陈老太爷却不放手,一本正经地淡笑道:“南宫老狗不声不响地进阶‘换骨’,老夫也不能太落后了,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手掌划过女子的衣裙,却一点没闲着。 “所以要最后快活一次……”女子明白了,却不甘心,又道:“大少爷昨晚回来了,马上就要来给您请安了!” “一会你去回了他,说我知道了,让他好好修炼。”陈老太爷说着越发兴起,就要将身边娇滴滴的女子扒个干净。 女子惶恐道:“爷闭关了,妾身怎么办,几位爷对妾身可凶呢!” 陈老太爷眉头一皱,冷哼道:“他们要是敢对你不敬,老子宰了他们!” 女子又委屈道:“就算没被气死,妾身也饿死了。说起来妾身是伺候爷的,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例钱。有爷在身边,妾身还能跟着吃口好的。爷现在不管我们了,我们娘儿俩靠谁去呀!” 陈老太爷一愣,似也觉得这是个问题,皱了皱眉,正色道:“一会让账房划一千两给你,屋里的姐妹你就多担待些。府里一切照例,老二经手的事情你拟成单子,每五天报我一次。” “遵命,爷!您当了王爷,要封我当王妃……”女子嫣然一笑,反搂住陈老太爷的脖颈,双腿如灵蛇般缠绕上去……有道是: 良将掠阵,不以筋骨充力气,自称宝刀未老。名臣治国,全凭手段建功劳,人道计策弥新。双峰之下,一马平川任驰骋,何当青春正盛。两壁之间,九曲幽泉竞遨游,此处兴致更浓。 龙翻龟腾鱼接鳞,凤翔虎步兔吮毫。千变万化使出来,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枝梨花压海棠,两度春宵胜明朝。寡人有疾独好色,只羡鸳鸯不羡仙。 任你潮起潮落,洒家雄风依旧。凭他浪奔浪涌,妾身风韵犹存。 …… 一声牛喘,云销雨霁,只剩阵阵鸟鸣。陈老太爷坐起身来,非但没有半分老态,反而似年轻了十岁。双目炯炯如电,扫了周围一圈,淡然道:“你该走了。”声音冰冷如铁。 女子噘了噘嘴,埋怨道:“每次都急着赶人家走……”声音温柔似晚风,还带着几分透彻心扉的沙哑。 陈老太爷自顾披上一件长袍,淡然道:“你不走,又该多话了,我不喜欢话多的女人。”说着一抬手,修罗剑飞来被他一把握住。 女子不满地哼了一声,也坐起身来重新穿戴。陈老太爷不再看她,走到湖边微一纵身,犹如一只白鹤腾起,直跃上湖心假山。接着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女子目光骤冷,勾了勾嘴角显得一丝讥讽。不过转瞬之间,她的眼波又恢复了温柔,嘴角的笑容透出十二分的满足与开怀。慢条斯理重新穿戴整齐后,也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离去。 春风拂面,花气薰人,她步履仍然轻盈,走到一座青石灯柱旁忽然停住。 灯柱边赫然还站着一个铁塔般的黑衣壮汉,他一手扶着腰刀,一手紧握成拳,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凝视着远方,从眼珠到发梢却都一动不动,仿佛泥胎木偶一般。 女子饶有兴致地绕到他面前,晨光如瀑,映出她清纯美丽的面容和婀娜曼妙的身姿。 壮汉睫毛微颤,眼底终于溢出一丝神采,却像是风口挣扎的烛火,随时都能熄灭。 女子抿嘴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又顺着他的脖颈扶上他的耳垂,嫣然道:“每次都让你守在旁边,真是难为你了。” 她的手柔嫩如春葱,壮汉的瞳孔微微收缩,肌肤随之一阵战栗,仿佛死水上荡开的涟漪。人却仍然一动不动。 女子的笑容更浓,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虽然他的头发白了,但还是很强壮,真的一点都不老,我保证……” 春光乍现,香气扑鼻,壮汉眼底似有两道鬼火闪烁,喉头微微颤抖,麻石般的脸庞却仍然木讷,身躯始终未动分毫。 女子咯咯一声娇笑,仿佛奸计得逞的顽童,轻快地走了开去…… 日出时分,陈岳来到“蒙园”外,等着给祖父请安。太阳越升越高,却没有人告诉他陈老太爷什么时候出来,他也只能一直等下去,这是规矩。 忽然脚步声响,陈岳松了口气,却是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少女婷婷走来。只见她身姿轻盈,肌肤胜雪,明澈眼波闪闪发亮,恬静笑容熠熠生辉。若说上官燕的美让人一见倾心,此女的姿容则让人一见生情。 陈岳愣了愣便收回目光,心说“红颜薄幸,不过如此而已”,郑重一揖道:“陈岳见过十三姨奶奶。”不再多瞟一眼。 女子目光微亮,反而露出几分笑容,敛衽一礼道:“见过大少爷。下人们胡喊的,不敢当大少爷如此称呼,大少爷唤我‘芳菲’即可。” 一股清冽的异香扑鼻而来,陈岳泰然受之,抱拳道:“敢问芳菲姑娘,祖父可有时间见我。” “大少爷客气了。”芳菲眼中透出几分欣赏,微笑道:“老太爷知道大少爷要来请安,不过他老人家要闭关,嘱咐大少爷勤加修炼。大少爷若无要事,和我一起走走吧。” “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陈岳心如明镜,伸手相邀:“芳菲姑娘请!” 第九章 忍辱负重 陈老太爷闭关,可关系到陈岳的处境。如果上面没有这位“老头子”盯着,只怕这陈府里连他站的地方都没有……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回田庄,嘴上却遗憾道:“爷爷怎么突然想起要闭关?算起来我都有一个月没给他老人家请安了,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青石小路上,葱葱花木间,芳菲盈盈迈步,闻言瞥了陈岳一眼,微笑道:“老太爷今早发现府里还有株上百年份的灵草,已经让人去东院找了,许是觉得突破的契机到了吧,我看这次闭关怎么也要一年半载。” 陈岳一阵心惊:“那株人参的竟然被‘老头子’盯上了。‘望岳居’到这‘蒙园’有多远,既然‘老头子’能感应到,其他人自然也感应到了。幸亏来了这一趟,不然鸡飞蛋打……”脸上却奇道:“上百年份的人参我倒是听说过,灵草是什么?” 芳菲微笑道:“灵草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只听说是一种聚日月精华而生,吸天地灵气而长的花木。我们府上每年采购的‘元气丹’,据说就是用灵草配置的。” 陈岳目光大亮,不由仔细打量身边的女子,虽然是个小妾,却如此有见识,不愧是“老头子”身边的“红人”。 芳菲似能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泰然受之,又道:“不知大少爷有什么打算,还准备回田庄苦修吗?” 陈岳不再小看此女,索性问道:“激发血脉只能看运气,我也只能想办法先‘聚气’,不知道芳菲姑娘有什么好建议。” “我哪里能给大少爷什么建议。”芳菲一笑,缓缓说道:“府里是人多嘴杂,不过我观大少爷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要苦修也未必非去田庄不可。再说府里那么多武师,总有和大少爷对路的。最不济,不是还有‘元气丹’吗?府里那么多少爷小姐,大少爷若不在府上,老太爷纵然有心,也使不上劲啊!” 陈岳看向芳菲,目光更加明亮。能以婢妾之身和他这样说话,就是这份沉稳和心智,他就自愧不如。而能说出这番话来,此女无论是见识还是手段,绝对都在他之上。果然是“九犬出一獒”,大宅门里才是最磨练人的地方,顿时再也不敢轻视此女。不过此女这般示好他一个失势的少爷,到底图什么…… 芳菲忽然迎上他的目光嫣然一笑,又道:“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我原先就是服侍你娘亲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烈儿也在东院,我就算想管教,一来鞭长莫及,二来没那个资格。他若不听话,还请大少爷不吝赐教。” 陈岳恍然,原来那个“八叔”的生母就是眼前这位,她饶了这么打一圈,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不得不说用心良苦。 想到那位“烈爷”,他暗暗皱眉,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教出了那样一个混世魔王?凭“芳菲”这点道行就想在陈家大院耍横,不是找死吗? 别说那位“八爷”今天早上还得罪了他,就算没有,他也不想卷入陈家的争权夺利,何况现在掌家的还是他“二叔”。趁早加入“擎天院”去镐京找姐姐,才是他的目标。 见芳菲一直看着自己,他似笑非笑道:“八叔自有师傅教导,我这个当晚辈的怎好置喙。芳菲姑娘若有心,不如多关照几位师傅一声,还名正言顺一些。” 芳菲眼中终于现出几分诧异,陈岳居然能抗拒“元气丹”的诱惑。要知道,“元气丹”号称万两白银一枚,而且有价无市,以陈家的势力每年也谋不到一掌之数。难道陈岳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以为“老头子”会看在他死去爹娘的份上分他一粒?都说人走茶凉,何况人死灯灭…… 她眸光微闪,一时却不便多说。陈岳若有所思,眼看前面有条岔路,站定脚步一抱拳道:“芳菲姑娘,我还要回东院修炼,就告辞了。” 芳菲点头,也敛衽一礼道:“大少爷慢走,若缺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好歹还能在老太爷面前说上话。” “那就多谢姑娘了。”陈岳又一躬身,朝东院而去。 芳菲看着陈岳的背影脸色微霁,若有所思,待他隐没在花树后,也踏上了去正院的小路。 …… 陈岳走在路上,心中忽然平静,“芳菲”如此卑微的出身,以桃李年华取悦一花甲老夫,尚且在为自己的前程谋划,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一转念间,他只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很是幼稚…… 回到望岳居,见“月光宝盒”还在,他暗暗松了口气,将盒子仔细藏好后,又换了身短褐,便向“玄武堂”走去。 “玄武堂”坐落在东院的东南角,占地十余亩,大门则开在街面上,号称雍城四大武馆之一。不但陈家子弟要在这里修行,陈家的亲朋故旧也能将子弟送来修行。就是平头百姓,只要交得起束脩,也可以在“玄武堂”修行。坐馆的全是“武师”,各大家族的实力便体现在此。 陈岳从侧门走进武馆时,前院校场上已经操练起来。一边是一列青年正在练习挽弓射箭,一个教习站在一头喊着口令,其余教习则来回纠众人的姿势。等所有人的手臂都酸了,教习才下令放箭。 “嗖——”百箭齐发,却少有能中靶的。 场中数十少年相隔丈许,正随着教习的口令打拳,呼喝声震耳欲聋,颇有一股气势。 另一边上百男女童子则在蹲马步,教头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拿着荆条在队伍中踱步,不时抽向身边童子的腰和腿,口中不断重复:“意守丹田,力从地起,劲由心生,不要用蛮力死撑!马步有没有蹲好,看你们身上打没打颤就知道。开始不用蹲太长时间,但是要用心。再蹲一炷香,就让你们休息。” 转眼之间,陈岳看到了陈烈,他正蹲在第一排中间,显然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陈烈也看见了他,小脸顿时一皱,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荆条抽在他背上,教头在他身后喝道:“刚上课你就走神,一会不用休息了!” 陈烈嘴一瘪,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教头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骂道:“哭什么哭,老子肚子还饿着,没用劲呢!” 陈岳恍然,向那教头挑了挑大拇指。陈烈却是大怒,跳起脚指着壮汉骂道:“死猩猩,你敢打爷!” “嗯?”壮汉虎目一蹬,“刷刷刷”又是三鞭子抽在陈烈身上。 陈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躺在地上直打滚,嘴里不断咒骂:“死猩猩……你找死……我要杀了你……” “你再骂!”壮汉冷哼一声,又是一鞭子。 “死王八……”陈烈不服气,又骂了一句,壮汉挥手就是一鞭。 又抽了他三四鞭子,陈烈终于不敢骂了。众人都看傻了,几个“刺头”更是吓得不敢多动一下。其他地方几个练拳射箭的子弟也停下手来,纷纷投去目光。 壮汉又是一鞭子下去,喝道:“起来蹲好!” 陈烈哪里肯听,赖在地上哭得更加伤心:“我要告爹爹……我要告姨娘……我要告爹爹……” 壮汉也是暴脾气,眉头一皱,喝道:“你再哭!”扬手又是一鞭子。 如此又连抽了他十几鞭子,陈烈终于不敢哭了,趁壮汉停手,爬起来就往门口跑。 壮汉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拦他。陈岳却知道,他手下留情了。别看那几鞭子抽得响,其实一条印子都没留下。否则以“易筋”武师之能,一鞭子就能将他碎尸万段。 旁边一个瘦高教头随后走来,提醒道:“这可是‘八爷’,差不多就行了!” 壮汉撇嘴冷笑:“二爷传下话来,族长闭关了,让咱们都盯紧一点。八爷,我今天就是要教教他修行规矩!都是刀口上滚出来的,咱们的命就比他贱?”眼看着陈烈就要跑出门去,脚尖在地上随意一踢。 一颗小石子破风飞出,正好打在陈烈背上。他“哎哟”一声,又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 陈岳摇了摇头,心说:“芳菲姑娘,你多虑了,人家真的敢管……”也懒得看小孩撒泼,绕着场地走向正厅。 正厅规格极高,乃是一间七间五架的歇山式重顶大殿,上手“玄武”两个苍劲古字,左右各一座数丈见方的擂台,一众弟子围在一旁,年纪小的十三四岁,年纪大的三四十岁。台上各有两人正在拆招,拳来脚往,叫好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岳少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呼——”所有人同时侧目,就连四个比试的武者也渐渐停下拳脚,上百道探究的余光瞥向陈岳,一阵窃窃私语:“听说‘丹凤堂’的上官燕劈腿,他要和‘飞虎堂’的铭少决斗,是条汉子嘿!” “哼,就凭他,也想挑战铭少?我听说铭少已经‘聚气’了,而且激发了五品‘飓风飞虎’血脉,就算在易筋高手手下,也能走上几个回合。” “就是,他自己被打脸不要紧,还要连累我们‘玄武堂’在‘飞虎堂’面前丢脸!” …… 陈岳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人斜眼看着,眉梢微皱,但转念就释怀了。他们大多不是陈家人,在这里可没人认他是“少爷”,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凭身份说话,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只有凭实力说话,他才有翻身的可能。当下眼观鼻,鼻观心,步履不停。 “都给我闭嘴!”一声暴喝响起,一个强壮的黑衣青年从屏风后走出,冰冷的目光扫过大厅。 “大师兄……”众人一个激灵,顿时鸦雀无声。 青年看向陈岳,抱拳道:“陈师弟好样的,没给我们‘玄武堂’丢脸!” “这位大师兄还还真是直接……”陈岳心里苦笑一声,抱拳道:“让张师兄见笑了。” 青年见陈岳气度沉稳,眼中溢出一丝赞赏,笑道:“南宫铭也不过刚刚聚气,血脉之力发挥不出多少,师弟不要被他们吓住了。以你的底子,未必没有胜算……齐师正在馆里,师弟进去吧。” “多谢张师兄鼓励。”陈岳还真怕这位“大师兄”没完没了,暗松一口气,绕过屏风进了后院。 出门又是一座十丈见方的大擂台,周围是一圈廊房,廊下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无不是精雕细刻。陈岳轻车熟路走到一间隔室前,抱拳道:“弟子陈岳,求见齐师。” “早上听说你要和南宫铭决斗,我就算到你一时三刻之内就要来!”一个醇厚爽朗的中年男声笑应一声,大门打开,显出一位羽扇纶巾,浓眉大眼的白衣书生。 陈岳头疼,只能抱拳苦笑道:“齐师神机妙算!” 第十章 不疯魔,不能活 厅室丈许见方,窗前放一张短榻,榻上有张小方几,一应紫砂茶具齐全,墙边还有一座小书架。小小一间屋子,既能一个人看书,又能两个人弈棋,算是一方修心养性的小天地。 齐羽请陈岳进门,摇着鸡毛扇在窗前坐下,为难道:“南宫铭的实力虽然不值一提,对你却是个大麻烦,想正面战胜他,有些难办啊。” 陈岳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苦涩道:“我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齐师,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询问齐师,锻炼精神力还有没有更有效的方法。” 齐羽目光一凝,不由仔细打量陈岳,放下羽扇沉吟道:“你能这么问,可见你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此事说来话长。” 陈岳一听有戏,欣然道:“那就请齐师长话短说。” 齐羽点了点头,正色道:“修行道上早已公认,一个人的资质主要表现为气感。这里的气,就是天地元气。资质好的,以神聚气,好比婴儿吃奶,无需别人去教。资质不好,只能以体聚气,好比老树生根,只好水好肥好,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元气丹’就好比第一桶肥。” 陈岳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剖析资质和修炼的关系,想了想,点头道:“也就是说,资质好的人,无需‘元气丹’就能聚气。而资质不好的人,只要勤加修炼,积累够了也能聚气?” 齐羽缓缓点头:“的确如此,所以擎天院只招收十六岁以前聚气的弟子。我自认资质不差,过了二十岁才成功聚气。说起来,我和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相比,其实就差一枚‘元气丹’。”说道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惆怅。 “也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能得到‘元气丹’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请教齐师了。”陈岳同样苦笑一声,又问道:“照齐师的说法,除了多施肥,锻炼精神力是否也能增强气感?” 齐羽点头:“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理论上是可以,道上称之为念力,也有一些修炼的偏门。但资质、念力、气感这些能力很难测量,至于是否有效,还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 陈岳眼睛一亮,抱拳道:“弟子愿闻其详。” “怎么,你想尝试?”齐羽目光一亮,欣然笑道:“说实话,我也一直想找个人帮我试试。” 陈岳隐隐觉得不妙,慎重道:“不知都是些什么法子。” “你跟我来!”齐羽嘿嘿一笑,起身就往外走。 陈岳跟着他走进一间练功房,周围大缸、铜炉、砂石、木桩、麻袋摆了一大堆,一股铁腥气萦绕鼻尖,让人毛骨悚然。 齐羽在墙角捡起一根烧火棍,嘿嘿笑道:“把衣服脱了。” 陈岳觉得可能要吃苦头,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脱下上衣。 齐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色道:“据说对抗疼痛可以锻炼念力,有人建议用针扎,有人建议用鞭子抽,还有人建议用十大酷刑……不过根据我的研究,我认为用棍棒击打穴位是最靠谱的。一来锻炼你的念力,二来刺激你的身体。只是从来没人试过,你要不要试试?” 陈岳一阵恶寒,睁大眼睛问道:“有危险吗?” 齐羽尴尬道:“危险自然是有的,不过旁边就是医馆,不会让你死的。毕竟你是府里的少爷,我再去给老周打打个招呼,有什么好药且往你身上招呼。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陈岳点头答应:“那就是疼一些,没事,我忍得住!” 齐羽又犹豫道:“也不仅仅是疼一些,我怕你会疯……” 陈岳愣住,齐羽解释道:“这种自虐的事情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做出这种事的人最后都疯了……” “呃……”陈岳无语,但不走这条路还有什么更好的前途?至于疯,上官燕当面羞辱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权衡片刻,他目光一凝,咬牙道:“来吧,不疯魔,不能活!” 齐羽微愣,此子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这可是找虐呀,不禁怀疑陈岳是不是已经疯了……见陈岳不似玩笑,也正了颜色,说道:“好,我们今天先把十大酷刑过一遍,你再决定是否接受这种修炼。记住,不要去忍受疼痛,而是用你的意志战胜疼痛,这才是成败的关键。具体怎么做,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慢慢体会。先扎好马步,我要开始了。你马步一垮,我就停手。” 陈岳深吸一口气扎下马步,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胸口突然一凉,一股刺痛直冲脑仁,又一触即走。他暗吸一口凉气,胸口肌肉一阵抽搐,心中略有所悟。 齐羽运起真气,出手如风,烧火棍不断抽打在陈岳身上各处。他认穴极准,每一棒下去,都激得周围肌肤一阵抽搐,同时泛起一片血红。 陈岳刚开始还不断呲牙咧嘴,可没过多久,竟就克制住了身体的反应。齐羽目光大亮,出手更加专心。 恍惚间一个时辰过去,齐羽喘了口气,停下手说道:“好了,今天差不多了。” 陈岳全身紫红,汗水涔涔涌出,却仍然扎着马步,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齐羽一惊,赶紧推他,陈岳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寒光迸射。 齐羽一个激灵,问道:“你没事吧。” 陈岳站起身,哑声道:“怎么停了,我还可以坚持……” 齐羽苦笑:“看来你小子就是个挨打的命,既然你还可以坚持,就让我先休息一下。”说着扔开烧火棍,出了练功房。 陈岳正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屁股刚一沾的凳子,顿觉一阵火烧,不仅倒抽一口凉气跳了起来,屁股似乎都被打烂了…… 片刻后齐羽取回一只竹筒,嘿嘿笑道:“歇够了吗?” 陈岳喝了口水,再次扎下马步,点头道:“再来!”说着闭上眼睛,随后仿佛一股烈火烧在身上,剧痛滚滚扑来,他不由睁眼惨叫:“啊——这是什么……” 齐羽摇着竹筒笑道:“吃过泡椒吗,就是用这种水泡的,够味吧……” “啊——”陈岳全身青筋暴起,嘶声惨叫,汗水犹如泉涌。而汗流到哪里,就仿佛一股火焰烧到哪里,剧痛滚滚涌来,头颅都要炸开。 不过陈岳仍然清醒,继续尝试用意志镇压那股痛苦。 齐羽点了点头,摇着竹筒笑道:“刚才是短痛,现在是长痛。这个还是我兑了水的,幸好没给你直接上原味的。受住了,咱还有后招。”等陈岳适应过来,又一抖竹筒,一蓬酸辣水喷薄而出,洒在了陈岳背上。 陈岳这次忍住没喊,全身青筋一阵阵抽搐…… 又一个时辰后,一筒辣椒水用完,齐羽又找来一根鸡毛掸子挠陈岳。陈岳只觉得一阵火烧,身体颤也没颤。齐羽摇了摇头,扔开鸡毛掸子,出门片刻后,又提了桶冰块回来。拿起一块一把按在陈岳身上,陈岳倒抽一口凉气吼道:“爽——” “爽?”齐羽冷冷一笑,又用冰块按上陈岳一处穴位,顿时仿佛冰火两重天,让周围肌肤一阵阵抽搐。 冰块用完已是下午,齐羽也累得不行,甩着胳膊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看你恢复得怎么样。要是能坚持,咱们再加料。我认识一个在‘慎刑司’当差的朋友,宫里的七十二道酷刑我全知道……” 陈岳睁开双眼,眼底精光闪烁。但刚迈出一步,身子踉跄而倒,全身竟然麻木,完全不听使唤。 齐羽一惊,赶紧扶住他,摇头道:“我还是太高看你了……放松点,没事的!”又将陈岳背起,出了练功房。 医馆就在武馆旁边,也对外收诊,齐羽一进门便喊道:“老周,你的生意来了,有什么治跌打损伤的好药快拿出来!” 陈岳全身红得发紫,众人见是无不骇然。一个须发花白的青衫老者从里间迎出,脸色一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羽三言两语将情况一说,老者眉头皱起。陈岳扯了扯嘴角,哑声道:“周老,是我自己要求的,不关齐师的事。” 周老像看怪物一样,脸一沉问道:“他是不是已经疯了……哼,跟我来吧。” 齐羽又将陈岳背进后院一间厢房,屋里赫然是一列六尺方的池子,南边窗下又是一列土炕,两侧则是两面大药柜。 周老一进门就吩咐两个小厮抬热水来,亲自去抓药。齐羽则直接将陈岳放进一座池子,身体碰到东西,他又不禁一阵呲牙咧嘴。 齐羽拍了拍手,问周老:“老周,怎么样。” “胡闹!”周老冷哼一声,继续抓药,并不理会。 齐羽精神大振,为周老打着鸡毛扇子追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套方法的效果?” 周老微微动容,仍然哼道:“那也不能这样乱来一气!如果他不是这府里的少爷,有这许多药材可以挥霍。要不是老夫的独门推拿手法,可以为他顺气活血。他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你手里!” 陈岳听是一凛,心说:“齐师,原来你的方法这么不靠谱啊……” 齐羽老脸一红,尴尬道:“要不我怎么一来就找你老哥呢,要不咱一起干?” “嗯……”周老停下手,打量着陈岳沉吟道:“这么蛮干不行,我看还要从长计议。” 陈岳心肝一颤:“什么,原来您老也没谱啊……” 片刻间几个小厮抬来热水灌进浴池,周老又取来一堆药瓶,或往池子里滴上几滴,或整瓶倒进池子,最后又撒了一把草药,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岳实话实说:“没什么感觉……” “嗯?”周老微愣,疑惑道:“怎么会没有感觉?” 陈岳都要哭了,提醒道:“周老,我在旁边的池子里……” 周老眉头一皱,喝道:“废话,你以为老夫真的老眼昏花了?你又不是不能动,难道还要老夫伺候你,抱你过来?” 陈岳语凝,只好脱下裤子,咧着嘴翻进一旁的池子。身一入水,如坠冰窟,一股清冽气息扑面而来,不由激灵灵一个寒颤。 周老脸色微缓,点头道:“还好,还好……睡吧,孩子,醒了就没事了。” 丝丝凉气钻入身体,陈岳全身舒爽,忍不住长长打了个哈欠。一股倦意涌起,他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感觉体内有团气息涨缩不定,心念一动,那气团就能被他压扁搓圆……耍了片刻,他脑中灵光一闪,气感。 “开悟”分三步,以心悟神,以神悟气,以气悟体。此时他能感应那一丝混元真气,离“聚气”就不算远了。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顿知之前的罪没白受。当下放空心思,仔细去感悟那一丝飘渺不定的元气。 第十一章 悟气 陈岳凝神感悟元气,不知不觉间,意识再次被梦魇吞没,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嘈杂。他一惊而醒,睁开眼来,自己正躺在土炕上,屋外天色已暗,是几个下差的小厮正在闲聊。头脑昏昏沉沉,全身一片酸麻,却没那么难受了。 陈岳坐起身来,重新穿戴整齐便出了医馆。迎着晚霞蹒跚行去,忽然一阵对话迎面飘来:“听说没有,正院丢东西了。” “谁说不是,从这东院出去的包袱匣子都有人搜。不但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在找,几位爷也在找。不但是正院的爷在找,后院的爷们也在找,这一天没把我烦死,你说这到底是谁丢了东西。” “我看就是在找东西,上午还只是查东院,下午好像全府都在查。凡是出府的东西,都要开箱,也不说找什么?” 陈岳心中一凛:“看来把盒子带回田庄也不行了,照这个架势,只怕还要抄家……”两个仆役说着迎面走来,看见他立刻避到路边点头致敬,眼中异色更浓。 陈岳报以微笑,走出数丈后,又听他们议论道:“看见没有,被齐师收拾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啧啧啧……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岳少,这次会这么拼!” “废话,夺妻之恨啊!要不怎么人家是少爷呢,换了你,多半就忍了!” “这种少爷,不当也罢!换了我,不闹他个鸡犬不宁,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 一个人在背后说他,他可以怒目而视。而一路走到“五谷斋”,几乎所有看见陈岳的人都要议论几句,他只能装作没听见。 少爷们早就吃过了,几桌仆役正在喝酒划拳,好不热闹,陈岳也只能端了一碗剩菜冷饭回“望岳居”吃。 关好院门,草草吃过,一轮明月又已升起。如此月色,若不拿出盒子实在可惜。但将盒子放在窗台下,还是有些不保险。 他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起屋子,片刻后目光一亮,飞身跃上房梁,就在卧室上找了处不起眼的死角放好盒子,又推开附近一片乌瓦,让一缕月光投射进来。盒盖上那片葫芦叶子再次亮起豪光,数寸内丝丝银芒凭空溢出,没入其中。 陈岳点了点头,跃回堂屋点起油灯。一片火光亮起,再也看不出丝毫异样。他躺在床上,刚好可以看见那一缕银芒,不由微微一笑,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陈岳闻鸡而醒,“月光宝盒”仍在。精神已经恢复,身体则一阵酥软。他稍事梳洗,在院中将旧日的拳法重新练了一趟,精气神融会贯通,从前许多涩滞处豁然开朗。不过半个时辰,便自觉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日出时分,他仍然第一个来到“五谷斋”。想到昨日的争端,他直接拿了四个包子就往“玄武堂”赶,边走边吃。轻车熟路来到武馆,敲门推开齐师的客厅,周老赫然也在。两人正在下棋,齐羽摇着羽扇笑道:“我说他会来吧。” 周老眼中溢出一丝赞赏,却哼道:“只希望他没有发疯。” 齐羽笑道:“这个地方,不疯魔,不能活!既然岳少如此有血性,我们也开始吧?老周,你先给他讲讲。” 周老点了点头,看着陈岳正色说道:“如果刺激身体可以锻炼念力,系统地刺激则可以更有效地锻炼念力。人有五识,眼耳鼻舌身。就我们目前的条件,只能刺激你的触觉、味觉和嗅觉。触觉又分酸疼麻痒胀,我们主要通过击打相应穴位实现。味觉分酸甜苦辣咸,这个厨房里有的是调料。至于嗅觉,无非是香臭腥骚霉,也有的是料。至于视和听,就要靠你自己去领略了。我们主要帮你完成身体的刺激,其它的,只能靠你自觉。” 陈岳一听有谱,信心大增,点头道:“既然二位师傅计划得如此周祥,那就开始吧。”说着当先去了昨天的练功房。周老和齐羽相视一笑,似乎奸计得逞。 片刻过后,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从练功房中传出,让人毛骨悚然…… 有了周老的参与,再也没有灌辣椒水、挠痒痒、敷冰块这种项目。这一次,齐羽对穴位的击打遍及陈岳全身,力道却是循序渐进,选穴位则是分门别类。 陈岳一会奇痒难当,一会酸胀难忍,一会又是麻木不仁……比起昨天单独的疼痛,还要难熬数倍倍。 两个时辰后,陈岳仍然被打得全身红紫,却觉得比昨天好受许多,收起马步还能行动自如。 周老仍然不惜好药,给陈岳准备了一池子热腾腾的洗澡水,又亲自动用真气为他推拿活血。陈岳则趁机吃一些东西,歇一个午觉。 短短一个时辰,陈岳便恢复过来,除了身体一阵酥软,并无其他不适。不过修行还没有结束,周老又准备了陈醋、蜂蜜、苦胆、辣椒籽和盐巴,让他含在嘴里,刺激味觉。 齐羽则亲自谋来了各种“大料”,香的还好,其余骚的闻一口就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臭的更是能熏死臭虫,这些都要陈岳拿回去自觉享用。 比起触觉,味觉对精神的刺激的确更强。下午,陈岳将酸甜苦辣咸等物,由少到多,含在嘴里依次尝了一遍。看着齐羽准备的几竹筒大料,他咬了咬牙,扒开塞子将它们放在了墙角。 只见一股黑气腾起,他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不过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来“望岳居”闲逛。 半月后的清晨,陈岳依旧起来打拳。放空心思,他竟然直接感应到了体内那一团“混元真气”。心念一动,眼中精光亮起,顺手就是一拳。似有一股劲风拂出,丈许外几棵竹子“哗啦”一阵颤抖,其余的竹子却纹丝未动。 陈岳一愣,不由大笑:“内力,绝对是内力。只有激发真气,才能催动的内力,我陈岳距离聚气又近了一步!”又试了几次,果然是可以隔空打物的内力。 吃完早饭,陈岳再次来到齐羽的客厅。他嘿嘿一笑,抬手就是一掌,准备给两人一个惊喜,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岳愣住,周齐二人同样一愣。周老皱起眉头肃然道:“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内力又没了,陈岳看着自己的手掌惶恐道:“怎么回事,什么传言……” 齐羽苦着脸道:“他们都说,你已经疯了……” “没有啊。”陈岳显得很是无辜。 齐羽睁大眼睛问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将陈岳刚才的动作和表情比划了一下。 陈岳也疑惑道:“我早上能激发真气了,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怎么现在又不灵了?”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看向对方,脸上虽有喜色,更多的却是疑惑。 陈岳问道:“这证明我们的修炼是有效果的,二位师傅难道不高兴吗?” 周老摇了摇头,肃然道:“你感悟到的那一点真气,到底是你体内自生的,还是从外界汲取的,还很难说。这才半个月,就断言刺激身体可以锻炼念力,为时尚早。武馆今天沐休,要不你也休息一天?” 陈岳刚刚领悟内力,现在又不灵了,哪里甘心,只摇头道:“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有休息的道理,接着来。”说完便去了练功房。两人相视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上午修炼结束,陈岳泡在药池里,仍不忘向周老解释:“我真的感悟真气了。” 周老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陈岳却更加不忿:“您老不相信?” “我相信。”周老笑了笑,解释道:“在我们两个‘易筋武师’面前,你那刚刚领悟的真气要是能激发,我才不相信。你才刚刚悟气,还需依照拳法多多练习,是时候学一门内家功法了。你是陈家的少爷,下午‘藏典阁’看看吧。半个月时间,勤加修炼,或许还能和南宫铭过上几招。” 陈岳精神一振,点了点头闭上双眼,静心调息。冥想片刻,他又感应到了那一团微弱的真气。 “真气还在……”他心中一喜,任由涌起将意识吞没。 周老坐在一旁看着陈岳若有所思,待水凉了,又将他抱上土炕,照例运起独门推拿手法为他活血化瘀。紫胀渐渐消去,红肿也慢慢退下,陈岳的眉目随之舒展。 一觉醒来,陈岳精神饱满,隐隐感觉腹部有股气息膨胀,心中莫名激动,只想找个人痛快地打一架。稍一感应,分明是那缕“混元真气”又强壮了不少,更是大喜。去“五谷斋”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后院“藏典阁”。 世家大族多有藏书之好,像陈家这样的修炼世家,更是搜罗了大量功法典籍。那些易筋高手愿意当陈家的座上宾,一半是因为陈家舒适的待遇,另一半便是因为那些功法秘籍。 陈岳走到“密园”前,只见门内浓荫砸地,古木参天,地上藤蔓纠缠,荆棘丛深,完全隐没了道路。稍一定神,更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藏典阁”是陈家重地,门口虽无人看守,陈岳却不敢擅闯,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晚辈陈岳,稍悟内气,前来挑选功法,还请老祖宗赐教!” 声音传出片刻,无人回答。 陈岳微微皱眉,凝神忽见三丈外一抹幽光晃动,赫然是一快云板挂在一棵古树上,顿时恍然。当下扎下马步,凝神聚气,眼中寒光一闪,朝着那云板就是一拳。 第十二章 吐纳 一股劲风吹过,云板“嗡”地一震。陈岳耳鼓一麻,只见门中灌木一阵翻滚,之前纠缠的藤蔓竟然收缩回去,现出一条三尺宽的小径。 “原来密园中还有此等玄机,倒也是个防贼的好办法。”陈岳恍然,快步走进园中。 走出密林,一座古旧的三层小楼映入眼帘。楼前阳光正好,草坪上摆满了典籍。忽然一阵无力的咳嗽响起,门中走出个须发苍白的驼背老人。他托着七八本书,另一手掸着封面。阵阵灰尘暴起,又呛得他不住咳嗽。 “这是在晒书?”陈岳抱拳道:“老祖宗,晚辈陈岳前来挑选功法,还请指教。” 老者头也没抬,自顾说道:“哦,你来得正好,先帮我把书搬出来,你在慢慢挑吧,老朽顺便帮你参谋参谋。”说着一边掸着灰尘,一边将书摊开,嘴里不住念叨:“要说这些书,当年可真是好东西,可惜年头变了,尽出些数典忘宗的东西……” 陈岳看得出,这些典籍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借阅了,心中一阵奇怪。不过见老者吃力,也不介意帮他,于是抱拳道:“那老祖宗先歇着,晚辈来搬便是,是都搬出来吗。”说着进了阁楼。 屋中四五丈见方,进门便是四列书架,前面几座已经搬空,只见上面刻着经、史、子、集四个古字。经部奉儒道释三家为宗,子部含百家典籍,史部不但有各朝正史,还有不少私编野史,集部则收罗了大量诗词文章和天文地理,陈岳这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有关修炼的书籍,但也不是具体的功法。 一楼所藏书籍不下千册,陈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别看一本书不重,二三十本书叠在一起还是有些分量。陈岳搬书,老者晒书,倒是配合默契。 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书便摊在了楼外草地上。老者捶着腰笑道:“你这小娃还不错,跟我来吧。” 陈岳跟他走上二楼,只见屋中一片明亮,四面墙前摆满了书柜,竟不知光源所在。每座书架前各有蒲团数张,除此再无其它。陈岳定睛细看,只见书架上分别写着内功、体术、拳脚、兵器等字。每座书架上的典籍或数册、或数十册不等,正是陈家收藏的功法。 陈岳大喜,却没敢贸然上前。按照规矩,他可以选一门内功和一门外功。等练到火候经过族长检验,才能学下一门,以免贪多嚼不烂。 他心念一动,又向老者抱拳道:“老祖宗,晚辈今年十四岁,资质不好,半月前让师傅们击打周身穴位激发潜力,今天才悟气。不知该修何种功法,还请老祖宗指教。” 老者闻言看向陈岳,昏黄老眼中突然爆出两道精光。 陈岳只觉得一道寒意直侵心腹,体内那一缕“混元真气”在他目光下犹如冰消雪融,不由一个激灵。 目光一闪而逝,老者负手沉吟道:“倒是有自知之明,心性也算难得……你没有激发血脉,除了本族的‘龙息功’和‘狮子吼’不能修炼,其余功法老夫皆可传你,却不知你有何打算。” 陈岳一听有戏,正色道:“老祖宗,晚辈想入‘擎天院’。不过晚辈半月后有一场决斗,九死一生。” 老者一愣,又打量了陈岳一眼,哼道:“小小年纪,能耐不大,气性倒不小!” 高人面前,陈岳也不再隐瞒:“非是晚辈与人争强斗狠,只是他不但勾引我未婚妻,还当面辱我。事情是这样的……”当下将前因后果一说,又道:“晚辈孤身一人,若还不为自己争一口气,与行尸走肉何异。纵然是死,也无牵无挂。” 老者听得眉头直颤,冷哼道:“上官家的女人一项不要脸,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南宫家不过出了个‘换骨境’,就如此欺人,真当我陈家软弱不成!”一股无形旋风卷起,吹得周围书册“哗哗”翻动。 “这是什么修为,竟然恐怖如斯……”陈岳一阵心惊,闻言又喜道:“老祖宗,您有办法助我战胜南宫铭?” “呃……”老者一愣,收起怒容,干咳一声道:“那南宫家的小子既已‘聚气’,又激发了五品‘飓风飞虎血脉’,让你这么上去,还真有些不公平,嗯……听你所说,那小子不过是个纨绔,在兵器上还入不了门,在拳脚上也修不到上乘,最后倚仗的,还是血脉之力。‘’飓风飞虎’之威一在身法,二在爪牙,要破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岳一听有戏,抱拳道:“还请老祖宗教我。” 老者嘿嘿笑道:“办法自然有。你既然在炼体,不如练一门‘金钟罩’。我再教你一些吐纳炼气之法,你再想办法弄点好药材泡澡。只要能聚气,就能给那南宫家一个教训。” 陈岳大喜,躬身一揖:“多谢老祖宗。”…… 一个时辰后,陈岳走出“密园”,眼底精光闪烁。回到望岳居关好门窗,他走到一面墙前用脚尖抵住墙角蹲下,便要尝试站起来。 重心在后,普通人绝对站不起来。他依老者所受的吐纳之法运转真气,顿觉气血沸腾,全身青筋暴起,肌肉不住抽搐。 他一阵窒息,头都要炸了。所幸之前锻炼过念力,让他克制了下来。再一用力,身子缓缓站起,果然没有向后倒去。 等站直身子,他已累得脸红脖子粗,全身大汗淋漓。只这片刻发力,就觉得比平时蹲一个时辰的马步还累,不愧是内功。 陈岳没有休息,再次蹲下用功。如此一连九次,他长长呼出口气,正要休息片刻,忽听院外一阵嬉闹,一群孩童齐声唱道:“金盔甲,银盔甲,不如陈岳的绿盔甲。娶了个凤凰变成鸡,碰到黄鼠狼畏如虎。腿一收,头一缩,只把后背当老窝。千年的岁数万年的种,不是蜗牛不是蟹……”同时大门被石头砸得一阵噼啪脆响。 “一群小王八蛋,还编着歌骂我!”陈岳眉头一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冲出门去,一把打开院门,顿时一盆水从门上落下。 陈岳一惊急退,好似靠上了一阵风,眨眼退出六尺,就看见一盆黄水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顿时骚气弥漫。 “呕——”一群小孩大笑一声,迈着小短腿一哄而散。 却还有个红衣孩童跳着脚怒道:“回来,给爷接着唱!”正是“八爷”陈烈。 陈岳目光一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抓住。陈烈大惊,怒道:“大胆,没教养的东西,你敢打爷?”另一只手握起拳头,就往陈岳身上招呼。 陈岳气得青筋直跳,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忽听数丈外的密林中一阵悉索声响,似乎还有人监视在旁。 他一想“不对”,转念就冷静下来。今天刚刚悟气,这位爷就来气他。要是被人看见他殴打“八叔”,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就算戴实了,跪祠堂算是轻的…… 不得不说这半月的锻炼,他转念就压下了怒火。虽然知道有人在整他们,但他陈岳也不是好欺负的。心中杀机一闪,一把抓起陈烈笑道:“这不是八叔吗?他们不和你玩,要不咱叔侄俩玩玩?”说着将他提进了院子。 陈烈见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和他说笑,不禁有些发憷,怒道:“你放下爷,否则爷对你不客气……” “哦?不知道你想怎么不客气!”陈岳一笑,将他放在了院中。 陈烈转身就往外跑,陈岳随脚踢了两下,两颗石子破风飞出,“啪啪”两声将竹门打得合上。 陈烈撞在门上,转过身骇然道:“你……你……我是你八叔,你想干什么……” 陈岳目光一寒,森然笑道:“老爷子闭关了……八叔……呵呵……” 这话何其熟悉,陈烈迎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一瓢凉水浇在身上,不由一个激灵,双腿一阵发软,靠在门上眼泪都要流出来。 陈岳回屋拿出两个玻璃珠,扔给陈烈一颗笑道:“玩一把呗,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 陈烈精神一振,一把抓住玻璃珠,瞪眼道:“我要是赢了呢?” 陈岳森然笑道:“你就可以走了!”说着用竹子在院中划出一片范围。 陈烈咬了咬牙,走到陈岳身边的台阶上,将玻璃珠抛出。玻璃珠落在地上又滚了一段,来到场地角落位置。他小脸一扬,显出几分得意,显然自忖此中高手。 陈岳笑了笑,双目微眯,也扔出了玻璃珠,离陈烈的玻璃珠不远不近。 陈烈目光一亮,冲上去捡起自己的玻璃珠,朝陈岳的玻璃珠打去。只要打中,他就算赢了。可惜距离还是远了些,准头还是差了些。 陈岳微微一笑…… 七个盘过后,陈烈不甘地脱下最后一只袜子,人冻得瑟瑟发抖,红着脸咬牙道:“我已经输完了,可以走了吧!” 陈岳点了点头,笑道:“走是可以走,不过这么回去,被满院子的仆役看见,您八叔可就没脸了!要不我再借你一只袜子翻本?” 陈烈精神一振,又穿上一只袜子,好奇问道:“我要是再输了呢?” 陈岳笑道:“让我在你身上画一笔就行了。” 陈烈想了想,忽然坏笑起来,瞪着陈岳不屑道:“玩得太小,显不出爷的本事,你敢不敢加码!” 陈岳赞道:“八叔好魄力,你想怎么加?” 陈烈傲然道:“我们一盘定输赢,输了我让你画七笔,赢了需将衣服一次还我,你敢不敢跟!” “八叔真有智慧,小侄跟了。”陈岳一笑,伸手相请…… 这一盘,要不是地上有粒小石子,陈烈就赢了。陈岳取出笔墨,在陈烈背后画了一个大圈,圈中一条竖线,五条横线。 不得不说,陈烈虽然顽劣,但赌品极好。等陈岳画完,他一咬牙道:“再来,我要是赢了,需将衣服一次还我。” 陈岳点头…… 这一盘陈烈又差一点就赢了,陈岳又在他身前依样画了七笔,两个椭圆在他肋侧相连。陈烈气得小脸通红,咬牙道:“不准在脸上画,再来!” 陈岳摇头道:“我也懒得画了,你要是再输了,就大喊七声‘陈烈不是王八’,怎么样?” 陈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反正是说自己不是王八,于是问道:“少一个字行不行。” 陈岳疑惑道:“陈烈是王八?” 陈烈怒道:“我不是王八!” 陈岳点头笑道:“八叔真有自知之明,就这五个字!” 第十三章 我不是王八 下午风高云淡,天空一片晴好,望岳居中不时响起一阵愤怒的嚎叫:“我不是王八,我不是王八……”声音很是幼稚。 之前一哄而散的孩童又悄悄聚拢回来,一个个扒着门缝墙头往里看,顿时都傻了。“珠王八爷”好可惜,每次都差一点就赢了,岳哥真神人也。 半个时辰后,院门打开,陈烈穿戴整齐,趾高气扬走了出来,看见一群小伙伴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一步跳上路边石凳,负手凝望天边,肃然道: “望岳居陈岳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在一颗玻璃珠上的造诣更是达到了传闻中‘弹无虚发’的境界。硬拼此等高手,实属不智,尔等今后切莫招惹……此战幸亏我技高一筹,先诈败于他,好让他疏忽大意。他连赢二十把后,终于骄傲自大,露出了一个破绽,被我握住一把击败……这一战可谓惊天动地,气壮山河,堪称我的封神之战。但其中凶险精妙之处,却非尔辈能懂,哎……”说着摇了摇头,显得很是寂寞。 一群小伙伴都听傻了,你被人家在身上画了只“王八”还有脸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现在好端端地穿着衣服,谁看得见他身上有只“王八”,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禁露出几分崇拜,原来这是“八叔”的战略。 陈烈暗暗松口了气,心说“陈岳此子实在狡猾,都把爷教坏了……”一蹬腿跳下石凳,迈着小方步向住处走去,身影更加寂寞。 一群小伙伴眼睛一亮,忙追上去喊道:“八叔,等等我们,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打败陈岳的,教教我们吧。”…… 陈烈小脸紧绷,咬牙道:“我只能教你们五个字,每次迎敌之前大声祝祷,必能转败为胜!” “我不是王八?”众人奇道,却见旁边树林中还站着两人。 一个白衣玉冠,满脸红光,双手握拳微微颤抖。另一个一身黑衣,豹头环眼,脸色一片铁青。 众孩童一愣,纷纷招呼:“峰哥!” 少年正是陈峰,脸皮一颤,也只好向陈烈见礼:“见过八叔。” 陈烈微微点头,步履不停淡然道:“不要招惹他。” 这话像是在回答众人之前的问题,又像是在说陈锋。他脸皮一颤,眉梢直往上翘。众孩童却根本不理他,追随“珠神”陈烈而去。 他们走远后,黑衣壮汉问道:“峰少,现在怎么办。他已经‘悟气’了,按照族规,今年的‘元气丹’有他一枚,要是再让他‘聚气’……” 陈峰目光一凝,盯着“望岳居”冷哼道:“我以为他敢挑战南宫铭,还有几分血性。现在看来,还真是个‘王八’。这次算我们高看他了,不用我们出手,再过半个月,南宫铭就会废了他,走吧。”也负手朝自己的住处而去。 一群瘟神走后,陈岳也休息够了,回到屋中继续修炼内功。现在他有一株百年灵药,只要气感再强一些,想办法吞了那支人参或许就能聚气。 吃完晚饭,陈岳在院中散步,准备休息片刻后再用功一番,忽然敲门声响。 他微微皱眉,打开院门,只见夜色竹影中立着一位清纯多姿的青衫少女,不由诧异:“芳菲姑娘,你来找我,请进。”转眼又见她秀眉微蹙,脸色不善,陈烈跟随在旁畏畏缩缩的,心说:“不会是来找场子吧……” 芳菲拽着陈烈,莲步轻移走到院中,俏脸一沉,低头斥道:“给我跪下!” 陈岳松了口气,原来是来道歉的,赶紧关上院门。陈烈却是牙关紧咬,恶狠狠地瞪着陈岳,不为所动。 “逆子,让你跪下,你还敢放肆?”芳菲更加着急,又推了他两把。但陈烈好歹也蹲了一个月的马步,哪里在乎这些,反将芳菲推得一阵踉跄。 陈岳暗叹一声,劝道:“芳菲姑娘,我是晚辈,哪能让八叔下跪。” 陈烈气得全身发抖,跳开骂道:“贱婢,你以为自己是谁,也敢让爷下跪!” 芳菲一呆,顿时两眼一红,“噗通”一声在跌坐在陈岳面前,伏地泣道:“大少爷,幼子顽劣,今日多有冲撞,还请不要责怪……” 陈烈大急,赶紧去拉芳菲,嘴上仍然骂道:“贱婢,给爷起来!”见她不听,一急便用脚踹去。 “逆子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芳菲失声痛哭。 陈岳看在眼里一阵心惊,摇了摇头,却没发一言。 陈烈越发来气,红着眼睛指着芳菲骂道:“没骨头的贱婢,有种你就一直跪着,爷不伺候了!”说着冲出院子,摔门而去。 陈岳叹了口气,扶起芳菲说道:“八叔还小,哪懂你一番苦心。我知姑娘来此还有别的话,屋里说吧。” 芳菲盈盈起身,掩袖泣道:“他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个奴婢,他就是杀人放火,也轮不到我带他向人赔礼道歉,原本就是我多管闲事……” 陈岳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家的事,也只能倒上两杯茶,默默聆听。 芳菲喝了口茶,又泣道:“这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也是他福薄。我本要求大少爷救他一命,也合该他有此劫数,我只当没生过他便是……”说着又伏在桌上抽泣起来,娇躯微微颤抖。 陈岳看在眼里,暗暗叹息:“世态炎凉,奈何骨肉之情也如此扭曲……”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道:“八叔虽然顽劣,在府里也算尊贵,谁敢马虎他。姑娘若有心,好好教他待人接物便是,又何出此言?” 芳菲见陈岳肯接茬,擦干眼泪看着他委屈道:“我何曾不想教他出人头地,自己母以子贵……但‘先前’的七爷是怎么死的,你爹娘又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陈岳一愣,怔怔地看向芳菲,依稀想起“七叔”是个十分聪明懂事的孩子,虽然年纪小,待人接物却颇有长辈风范。因为根骨好,蹲马步起就开始练轻功,很受老爷子器重。结果冬天在后院冰面上嬉戏时,冰破了掉进水里,废了好大劲才捞起来,当时就不行了。养到第二年开春似乎渐好,结果一个“倒春寒”过来就死了。 至于他父母,据说是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中了埋伏陨落。至于具体经过,仍然是陈家最高机密之一,至今没人敢提。至于他父母的人品和资质,府中老人提起来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小孩夭折本是常事,混江湖的又有谁不是刀口舔血?可芳菲这么说,似乎另有蹊跷…… 芳菲泪眼朦胧,委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与人,众必非之……我纵得老太爷宠爱,不过以色事人,自知庇护不了他成长,不敢求他上进,只求他能长大成人,平安喜乐……原以为让他玩列些就没人在乎他,没想到还是容不下……如今阖府上下,也只有大少爷能护他一二。只要大少爷肯救他一命,小女子惟命是从……”说着又要给陈岳跪下。 陈岳赶紧将她扶住,手上一软,一股幽香潜入鼻端,又看见她衣襟下高耸的玉峰,好不尴尬。但转念便镇定下来,又是一阵后怕。 如果他今天下午真把陈烈打了,陈烈就能重伤而死。而他也要戴上一顶“忤逆弑叔”的帽子,打断手脚被赶出家门都算是轻的。若非他半月来锻炼念力,及时克制住了怒火,此时已经万劫不复。 此计之毒,真可谓一石二鸟。芳菲前来相约联手,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岳双目微眯,权衡片刻后看向她问道:“我需要药材淬体,你也能答应我?” 芳菲朱唇轻抿,一咬牙道:“如今二爷掌家,只怕有些难。不过这几年老太爷宠爱,我也攒了些私房钱。再加上大少爷名下的一枚‘元气丹’,应该可以修炼到‘聚气’。如果大少爷考入擎天院,我只求你带上烈儿,从此远离这个‘是非窝’。” 花女人的私房钱,陈岳颇以耻,何况还要带上一个累赘…… 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道:“姑娘想为八叔保驾护航,仅靠‘老爷子’的宠爱,只怕远远不够。何况修炼一途颇费资源,你把私房钱用在我身上,八叔以后怎么办?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离开了陈家大院,难道他就能平安喜乐?姑娘还是仔细想个两全之策吧。”说着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啜起来。 芳菲微怔,不得不承认这话有道理。又微觉惊讶,别的老爷或者少爷在她面前可没这么淡定,此子到底是心志坚定还是人事未通? 她一边觉得陈岳不好糊弄,一边又觉得陈岳可以为谋,见他端了茶,也识趣道:“多谢大少爷指点,我会仔细考虑的。天已不早,多留恐遭非议,小女子就此告辞。”说着盈盈一礼,起身而去。 陈岳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叹息,也不得不仔细考虑她的提议。 资质好的人不敢说,他修炼绝对需要大量资源。不算这半月的药浴花费,就是让请两个“易筋武师”帮助炼功,让周老推拿活血,就不是一二两银子能打发的。而他身为府里的少爷,每月的零花钱只有一两,仅相当于“三等武士”的月例。 他爹娘倒是留下了一些财产,不过具体是多少,他并不知道。按照陈家族规,父母遗产只能用作子女婚嫁,之前由家族保管。如果族人无嗣而终,财产全归家族。 第十四章 金钟罩 陈岳喝完一杯茶,开始练坐功。微闭上双眼几个呼吸后,便完全放空了心思,比之老者所言的“初习者百息入定”快上无数。依法吐纳,呼吸绵绵无间断,体内那一股“混元真气”也随之缓缓胀缩。 吐纳的感觉无比舒爽,仿佛大快朵颐。渐渐地,他发现除了体内那一股“真气”,周围还有点点游离元气。他的“真气”每一次膨胀,都会吸纳一些壮大自身,而新的元气又会游离过来。 刹那之间,陈岳豁然开朗,吐纳既不是越快越好,也不是越慢越好,而是吸纳的元气越多越好。他食髓知味,更加贪恋吐纳的感觉。 渐渐地,他的意识完全沉寂,又觉得分外清醒,自己仿佛变成一只贪吃的小精灵,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周围的元气。身体随之凝实,力量随之增长,直到累得他再也没有力气,一股倦意随后涌起。 小精灵沉沉睡去,陈岳缓缓醒来。全身一片湿漉,黏糊糊的好不难受。头脑昏昏沉沉,困倦非常。屋外星斗漫天,正当子夜时分,这一修炼,竟然就是两个多时辰。 他强打起精神,在院子里擦了把身子,回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鸡鸣三声,陈岳一惊而醒,只觉得身体通泰,神清气爽,完全不是只睡了三个时辰的感觉。感受着体内壮大不少的“混元真气”,他心中无比清明。 修炼其实很简单,就是吞噬天地元气。资质好的人直接从外界吸纳元气,资质不好的则要借助于身体。只要先食用一些蕴含元气的灵草灵果,效果绝对不比那些资质好的人差。 想通了个中因果,陈岳不禁看向房梁上的盒子,心道:“如果吃下整株人参,修为又当精进到何种程度,是否就可以直接聚气……不行,不出雍城,决不能打开盒子。等风声过去,还是要回田庄修炼。倒是半个月后的决斗,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陈岳不敢懈怠,洗了把脸依旧先练拳法。这一次他用了内力,身形展动,虎虎生风,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越打越是起劲。 天色渐亮,日出东方,陈岳收拳站定,刚呼出口气,便有敲门声响。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很是礼貌。 陈岳打开院门,只见竹影中站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豆蔻少女——肌肤白皙,眉目玲珑,穿一件淡蓝色半臂,一条百褶长裙,正是府中二等丫鬟的装扮。她看见陈岳上身精赤,脸一红,低下头敛衽行礼:“婢子春莲,拜见大少爷。” 陈岳又看见一旁的红漆食盒,疑惑道:“你找我有事?” 春莲答道:“婢子是来负责望岳居杂扫的,按照府中惯例,少爷和小姐院里该有个端茶倒水的二等丫环。如今大少爷住在府里,芳菲姑娘便指了我来。”吐字清晰,条理分明,让人心中一亮。 陈岳微微皱眉,如果此女说是来服侍他的,他就将人打发回去了,可人家说是来打扫屋子的……他又看向食盒问道:“那你提的是。” 春荷盈盈起身,低着头解释道:“这是大少爷的早餐,还有大少爷最爱吃的马蹄糕。” 陈岳心中一软,不得不承认芳菲此女很会讨好人。不过他还是摇头道:“东西放下,你回去吧,我的院子不需要别人打扫。” 春荷一惊,诧异地看向陈岳,急道:“大少爷,婢子刚领了差事就被打发了,以后还有谁肯用我。婢子上有父母,下有幼弟,一家的嚼谷就指望我每月九百文的月例,我若丢了差事,一家老小怎么活呀……大少爷,奴婢求求您,就先用我一个月吧。我若有丝毫错处,大少爷再打发我,我绝无怨言……”说着流下泪来,跪伏在地。 陈岳主要是怕“月光宝盒”被她发现,仍然摇头道:“虽然‘望岳居’里没有丫鬟小厮,我在田庄却有李老照顾,府里倒不算亏待我的份例。芳菲再让你来‘望岳居’,不免惹人非议。再说我这里只有一间屋子,你来了睡哪里。芳菲的心意我领了,你回去让她再给你派个差事便是。顺便告诉她,她若只有这些本事,也不值得我帮她。这几块糕给你,你去吧。”说着打开食盒,第一层是四个包子和一碗豆腐脑,第二层果然是一盘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他拿出两块放在春荷手里,便回了院子。 院门关上,春荷一惊坐起,看着手里的糕点又羞又恼,想扔了又舍不得。深深吸了几口气,也只能去找芳菲复命。 陈岳吃着早点,心里一阵唏嘘。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少爷,身边都是配书童。芳菲给他派个俏丫鬟来,意思很明显。春荷既然肯来,显然也是愿意的。只要他点头,此女迟早是他的人。 被上官燕羞辱后,他也不是没想过痛快发泄一次。但事到临头,终是有许多顾虑而不能成全好事。吃着包子,他渐渐打定主意:“且暂忍一时,只要修炼有成,何愁没有娇妻美妾相伴,何必为一时之欢断送大好前途。” 吃完早饭,他又尝了一块马蹄糕,果然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他心一软,将食盒放好,又去了玄武堂。 再修炼时,他按照“金钟罩”的修炼方法,将“混元真气”化作一层薄膜覆盖身体。齐羽的烧火棍点来,激起“啪”的一声脆响,再也不是过去的“噗噗”闷响。 陈岳全身一震,护身真气瞬间崩溃,身上却不怎么疼。 “有效果!”他心中一喜,再提一口气,重新化作真气护罩。 “护身真气?”齐羽一愣,展颜笑道:“好小子,让我给遇找了。我这门‘混元指’专破人护身真气,一直找不到人练习,就便宜你小子了。”说着扔开烧火棍,伸出一根手指再次点在陈岳胸口。 “啪”地一声炸响,护身真气犹如纸糊,周围肌肤一阵抽搐,顿时泛起红色。 陈岳只觉得一块烙铁印在身上,一股剧痛席卷开去,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凝神对抗,又重新提一口真气护身。 齐羽微微一笑,第二指随后点来…… “金钟罩”一次次被破,又一次次凝聚,陈岳终于理解了功法真谛。就是要反复锤炼“混元真气”,直到练成一个刀枪不入的真气护罩,而不是练出一身铜皮铁骨。 “金钟罩”只修炼了一个时辰,陈岳就再也提不起丝毫真气。剩下的痛苦,只能用念力镇压。 上午的修炼结束后,两人都是满头大汗。陈岳一抱拳道:“多谢齐师了,如果能再练上半个月,我有信心打败南宫铭。” 齐羽却摇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之前你受的只是外伤,现在受的是内伤。这种练法风险极大,不但容易留下伤势,而且有拔苗助长之嫌,为修行正道所不取。先看看你这次恢复得怎么样,我们再进行下一次修炼。” “内伤……”陈岳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去了医馆。 周老仍然亲自调配药液,走进浴室,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陈岳精神一振,问道:“周老,这次用的药材似乎和昨天不同啊!” 周老笑道:“你小子总算是守到云开见月明了,这是老太爷的库藏,可不是街面上的普通货色。” 陈岳暗道:“芳菲果然有手段,居然能为我动用正院的库藏……”泡进池子,如堕冰窟,一丝丝凉气直透肺腑。 他顿时意识到那是什么,当即盘膝坐定,闭目吐纳。周老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浴室。 放空心思,意识沉寂,陈岳感觉自己再次变成了小精灵,只是此时的身躯比早晨又虚弱了许多。它身子一胀,将周围一圈元气裹入体内。身子一缩,又一群元气填补过来,等待吞食。 陈岳渐渐理解了内伤是什么意思,不过几十次吐纳,这股混元真气又强壮如初。继续吞噬元气,便又开始壮大。 不过没过多久,周围的元气渐渐稀疏。陈岳也渐感疲倦,又一股倦意涌起。他从修炼中醒来,池水已经冰凉,屋外正当中午。 周老这次没有抱他上炕推拿,他身上的肿胀却已全消,此时神完气足,并无丝毫不妥。只要在小歇一觉,便能恢复如初。 陈岳知道,这一切全得益于这一池好药,不由暗道:“投桃报李,我陈岳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过这样一来,只怕有些人会更加重视我。我陈岳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吃过中饭,他回到“望岳居”,院门正大开着。 院中挂满了衣衫和被单,春荷正坐在台阶上洗衣服。双袖挽起露出一双白净的藕臂,胸前仿佛藏着一对兔子,衣襟上下鼓动,煞是动人。她看见陈岳回来,一抹额间香汗,嫣然笑道:“大少爷回来了!” 陈岳愣住,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提起她喝道:“谁允许你进我院子的,谁允许你动我东西的,给我滚!” 春荷大惊,失声道:“大少爷,您的衣服好长时间没洗了,婢子自作主张,还请大少爷原谅……” 陈岳更加愤怒,自己的衣服多长时间没洗关她屁事,难道想给自己洗衣服就可以随便进自己的屋子,动自己的东西?是不是自己要是想给她捏腰捶腿,也可以深更半夜闯进她的卧室?说到底,还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以为给点好处,他陈岳就要乖乖就范…… 陈岳不由分说,拎起春荷一把扔出院门,冷声道:“自己去王管事那里领罚。” 春荷一惊,跪下哭道:“大少爷,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这次吧……” 陈岳目光冰冷,沉声道:“再聒噪,我去请王管事来,滚!” 春荷一个激灵,爬起身抽泣而去。 陈岳回到卧室,见“月光宝盒”仍在房梁上,才暗暗松了口气:“幸亏她还没给我扫梁尘,别看诺大一座宅院,想藏点东西还真不容易,看来这盒子要尽快送出府去……” 第十五章 换手搔痒 春荷又气又怕,抹着眼泪一路蹒跚,路边忽然闪出个青年一把抱住她,笑道:“好妹妹,是谁欺负你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告诉哥,哥给你出气!”一努嘴就向她脸上印去。 “啊!”春荷大惊,连忙挣脱,认清来人又急道:“峰少爷,婢子如今在‘望岳居’当差,还请自重!” 来人正是陈峰,闻言一皱眉,哼道:“小浪蹄子,还敢拿岳少压我!他一个窝囊废,能给你什么好,还是跟我吧!”说着抓住春荷一只臂膀往回一带,便将她反搂在了身前,另一只手一把按上她胸口,不禁颤声道:“几天不摸,又长大了……” 春荷吓得双腿发软,扯着陈锋的手嘶声道:“峰少爷自重,再不放手奴婢喊了!” 陈锋越发激动,又捂她的嘴,同时将她往林子里拽,嘴里急道:“好妹妹别喊,我做梦都在想你……只要你给了我这次,让我死都愿意……”突然肩头一震,他一惊回头,见是一个少年,不由怒道:“陈岳,我的事你少管,走开!” 陈岳微微皱眉,提起一口真气纵声喊道:“堂堂陈峰少爷,光天化日之下**良家女子,是谁教你的!”声音滚滚荡开,周围群鸟惊飞。 “你!”陈峰大惊想跑,但看见旁边露出半边雪肩的春荷,又一股热血涌起,想着机会难得,只要赶走陈岳就能成全好事。顿时眼一红,指着陈岳骂道:“陈岳,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管本少的事!别说爷爷闭关了,哪怕就在眼前,你这个废物和本少相比也一文不值!本少今天没心情收拾你,识相的话,就给本少夹着尾巴滚!” 陈岳目光一冷,反而平静下来,只听远处响起一声喝骂:“畜生,这话是你爹教你的?” 一股蓝风应声吹来,就听“啪啪”两声脆响,一个蓝衫壮年沉着脸出现在旁。 “好快……”陈岳一惊,认出是三叔陈烁,赶紧见礼:“见过三叔!” 陈峰又惊又怒,双颊一阵抽搐,两个血掌印高高肿起。他认清来人,又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下哭道:“三叔赎罪,侄儿失言。实在是被这个贱婢勾引,一时迷了心智……” “孽畜,给我起来!”又一声冷喝响起,一个紫衫中年背着手大步走来。只见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派器宇轩昂。此时脸色阴沉,不怒自威。 “爹!”陈峰一喜,赶紧起身,捂着脸眼泪直流。 来人赫然是当今家主——二爷陈炼,陈岳赶紧见礼:“见过二叔。” 陈炼见儿子肿着脸眼泪直流,眉头一皱问道:“这是谁打的!” 陈峰不敢开口,斜眼瞟向三叔陈烁。陈烁轻哼一声,不屑道:“是我打的,怎么样!” 陈炼脸色一僵,压着火气沉声道:“不过一个丫头,峰儿既然喜欢,收了便是!三弟身为长辈,向一个晚辈动手,还用上内力,是不是太过了!” 春荷听还要收了自己,俏脸一白瘫坐在地,手脚一阵哆嗦。陈烁一翻白眼,冷笑道:“大哥尸骨未寒,你就纵容儿子羞辱岳哥儿,我不打他,难道打你不成!” 陈炼一凛,狠狠盯向陈峰喝道:“畜生,岳哥儿是你大伯嫡子,血脉尊贵,也是你可以轻视的吗,还不给你大哥道歉。” 陈峰一惊,顿时气得汗毛倒竖,盯着陈岳咬牙切齿,就是不开口。 陈岳知道不能逼他太紧,一摆手笑道:“算了,原本是我多管闲事。你正在兴头上,有些火气也难免。”又喝斥春荷:“让你去给芳菲姑娘回话,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是……”春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捂住衣襟小跑而去。 陈炼目光微凝,心说:“难道这小子勾搭上了芳菲那个贱婢?”又向陈岳微笑道:“听说岳哥儿在练硬功,真是难能可贵,需要什么尽管跟二叔说。” 陈岳心中一动,索性说道:“多谢二叔关心,侄儿已经‘悟气’,不知今年的‘元气丹’是否有我一粒。” “这……”陈炼脸色一僵,尴尬道:“‘元气丹’事关重大,如何分配还要请你爷爷亲自定夺,我也不好善做主张……不过贤侄刚刚悟气,如果立即服用‘元气丹’,‘聚气’的机会也不过一两成。不如再感悟一两年,只要你刻苦用功,火候一到,二叔一定想办法为你谋到‘元气丹’。” 陈烁嗤笑一声,扭头便走。陈岳心说:“再感悟个一两年,黄花菜都凉了”,但也知道让“二叔”落下口实是不可能了,索性厚着脸皮说道:“多谢二叔指教,既然如此,还请二叔在疗伤药上多照顾侄儿一些。” 陈炼脸色微霁,笑道:“贤侄如此上进,当叔叔的自然鼎力支持。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二叔慢走。”陈岳赶紧作揖,陈炼摆了摆手,迈着小方步负手而去,脸色渐渐阴沉。 陈岳低着头讪讪地跟在后面,走出一段,想到刚才指间的酥爽,心中一热,大着胆子问道:“爹,那春荷……” “闭嘴!”陈炼咬牙道:“此女不准你再碰,此事休要再提。祸从口出,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 陈岳回到“望岳居”,心里七上八下:“看来三叔对二叔意见不小,只要我自己不作死,倒也没那么容易死……刚才他们转眼就赶了眼前,肯定还惦记着那株百年灵药,要更加小心才是……” 休息片刻,他正要继续修炼,敲门声又响。打开院门,是芳菲领着春荷来了。小丫头双眼通红,螓首微垂,楚楚可怜。 芳菲不等陈岳开口,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当你的差事!” “是。”春荷答应一声,又去洗之前的衣物。 陈岳叹了口气,请芳菲进屋,开门见山道:“之前吼她,是我太鲁莽了。但我这屋子这么小,实在不方便留她。我看她也是个聪明人,你带在身边调教岂不正好。” “我让她在院门口等你回来,她一心想得这份差事,失了分寸在先,你教训她原是应该。”芳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参观起屋子来。 小屋一共三间,中间是堂屋,东间是书房,西间是卧室。她前后逛了一圈,又走回书房,在北窗下一张六尺方榻上坐下,笑道:“让她睡在这里便是,没什么不方便的。红袖添香,倒也有几分趣味……” 陈岳头疼,摇头苦笑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小,正是奋发上进的时候,岂能贪图享乐。” 芳菲微微点头,看着陈岳正色说道:“你也别和我见外,我既然有事求你,自然不会害你。一来她爹是府里药房的三等管事,你用的那些药材,就是从他爹手上出去的。有她在身边,你再用药材岂不方便? 你上午让她告诫我,那话说得极是。虽然老太爷宠我,积威之下他们也敬我三分,但到底没有实权。她爹一直求我给她安排个好差事,偏偏峰少爷看上了她,还放出话要收了她。我将她安排在‘望岳居’,也是信得过你的人品,愿意给你们做这桩媒。上官家的小姐咱们高攀不上,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品貌出色的女子?你留下她,也算我在府里做了回人。 再则府里的大小关系她比我熟,你一直忍气吞声便罢。若想一展拳脚,身边还真少不了这样一个人。 而且还有一桩事你肯定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兄弟,三年前被一位得道高人渡了去。若非那位高人不收女弟子,连她也要一并带走。你半个月后的决斗,若能请她兄弟过来助拳,岂非胜券在握?” 陈岳恍然大悟,见她不和自己见外,也不瞒她:“多谢姑娘为我谋划,如果地方再宽敞些,留下她也不是不行。但‘密园’那位老祖宗跟说过,如果破了‘童身’,便修不了上乘功法。我现在的处境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修为再上不去,她纵然跟了我,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还有这事?”芳菲自然不信,嫣然笑道:“你要上进,谁还拦你。你一个男子汉心志不坚,难道还要怪在人家一个弱女子身上?难道人家真的没人要,非要往里岳少床上爬?只要你自己勒紧裤腰带,她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且放心,我嘱咐她注意便是……” 陈岳满脸尴尬,转脸一想也是,索性说道:“既然姑娘要渡她,索性再问她愿不愿意学一些吐纳炼气之法。如果愿意,今晚就卷了铺盖过来。今后差事之余就在院中勤加练习,不准东游西逛,吵闹喧哗。如果不愿意,此事就此作罢。” 芳菲目光一亮,笑道:“如此好事,我求之不得,她岂有不愿之理。”端起茶轻啜一口,又露出几分愁容。 陈岳知道她还有话说,便问道:“姑娘何事烦恼。” 芳菲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个孽障,也是我贯坏了他,现在既不理我,在外面又蛮横无礼。偏偏那些师傅也不好好教,只是一味责打,让他更加乖戾。我想请两个可靠的师傅单独教他,偏偏我又不在其位,还请大少爷为我分忧。” 陈岳点头,问道:“姑娘可有人选。” 芳菲目光一亮,正色道:“‘琴剑斎’的周老先生人品高洁,学识渊博,又在朝廷做过大官。我几次备下礼品想求他收烈儿为徒,她嫌我是婢妾出身,始终不予相见。他是你父亲的好友,又曾教过你们姐弟,你去求他,他必然答应。至于武艺师傅,还请大少爷推荐一位正直可靠的。” “你还真有野心……”陈岳暗暗摇头,但既然联盟,自然要帮,沉思片刻后说道:“八叔性情倔强,贸然登周先生的门,纵得一见,他老人家也未必肯收录。我看不如先让八叔用功学武,等心气定下来,我再带他去拜访周先生。至于师傅,我看齐师正投八叔的脾胃。他一直想谋一双好手套做兵器,若姑娘若有门路,此事不难。” 芳菲目光大亮,欣然行礼道:“此事好说,我会设法办到,剩下的就拜托大少爷了。” 第十六章 元气之战 两人走后,陈岳确认周围没有别人,来到卧室取下了“月光宝盒”。一入手只听里面“乒乓”一阵脆响,像是装了一颗小石子,哪里有什么人参。 他心中一凛,将匣子放在桌上小心打开,只见紫光耀眼,竟然是一块晶莹璀璨的紫色宝石躺在一堆碎渣中,仍有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人参呢……”陈岳愣住,一颗心直往下沉。没有了百年灵药,他还靠什么“聚气”……定睛细看,只见那宝石黄豆大小,竟被切成了二十四面,每面又是一般无二的正五边形,其中血光变幻,隐隐呈现出无数影像,龙虎麒麟、燕雀凤凰、牛马猪羊,不一而足。 且不说这质地和光泽,单看这份切工和造诣,就非人间所有。盒子里的碎渣显然是人参沫子,想到那人参上的紫色血斑,他不由猜测,这颗宝石就是那些血斑凝结。若真如此,这颗宝石定然也是宝物。 吸取上次的教训,陈岳调匀气息,在床上盘膝坐定,先伸出一根手指感应那颗宝石有无波动。指尖刚接触宝石,便是一阵刺痛,如被针扎。似有一根细针窜进身体,顺着血脉直冲脑仁,,顿时疼得他全身发麻,眼前一阵发黑。 呼吸之间,他又变成了一个元气精灵,身边蓦地窜出一条紫鳞蛟龙,一口朝他吞来。陈岳大惊,赶紧收缩身体。随即发现,对方虽然狰狞,其实也是元气构成。相比而言,自己的身体还比它庞大一些。 紫色蛟龙一口咬在他身上,他身子一胀,也要将整条紫龙卷进身体。 蛟龙一惊,嘶声怒吼,周身紫光大放,竟又变成了一头全身狰狞的刺猬。 一股疼痛直刺陈岳灵魂,他一阵心惊肉跳,赶紧缩起身子。 一头紫色刺猬,一团雪白精灵,在一片茫茫混沌中怒目而视。 陈岳渐渐反应过来,对方要吞了他的元气,他也可以吞了对方的元气。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刺猬目光灵动,对着陈岳一阵呲牙咧嘴,不断挑衅。 陈岳知道不能上前,也在原地鼓荡身体,吞噬周围的游离元气修炼起来。 说来也怪,周围的游离元气只能被他吸收。刺猬看出不能久持,嘶吼一声又变成一头紫翎飞鹰,厉啸一声飞扑过去。 陈岳吸取教训,赶紧缩起身子,趁飞鹰抓来,猛地一胀,又要将飞鹰裹入体内。 飞鹰在他身上抓下一团元气,探入他身体的双爪却似冰消雪融,消散了一些。一来一往,谁也没占到便宜。 陈岳醒悟过来,对方可以变化形态,他却始终是一团,短兵相接根本不占优势,除非能将对方整个裹进身体,和对方硬拼实力。 可飞鹰极是狡猾,每次都是一击即走。几次交锋,倒是陈岳吃了亏。 眼看形势不利,他心头火起,纵身猛扑向飞鹰,势要和对方一战定输赢。 飞鹰历鸣一声,反而不跟他缠斗。偏偏它身法迅疾,陈岳根本追不上。 一阵追逃后,陈岳感觉到一丝疲惫,心说一声“不好”。 飞鹰发现便宜,又猛扑回来,同时化作一条巨蟒,血盆大口一张,便要将陈岳一口吞下。 陈岳大骇,却无力抵挡,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周身一阵沸腾,竟然也变成了一种形状,下意识地便一张口。一股紫焰喷出,正好喷进蟒蛇口里,疼得它一声嘶鸣,不住翻滚。 陈岳也觉得一阵虚弱,但除恶务尽,岂能放松,扑上去便一口将咬住蛇颈。 蛇身一阵抽搐,皮鞭般反缠在陈岳身上,不准他膨胀身体。 陈岳又惊又怒,用力咬住蛇头猛地一吸。紫蟒一阵抽搐,周身元气源源涌入陈岳体内。 紫蟒光芒大放,再次变成刺猬。陈岳吃痛,这才松口。 比之刚才,这头刺猬虚弱了许多。它也知道不是陈岳的对手,再次变成飞鹰,厉啸一声,振翅欲走。 “咬了我还想走,哪有这等好事!”陈岳心中冷哼,再次喷出一股紫焰。 飞鹰惨叫一声摔落下来,陈岳猛扑上去,双爪按住它双翼,一口咬住鹰颈用力一吸,又是滚滚精纯元气如泥流入海般涌入它身体。 飞鹰嘶声惨叫,奋力挣扎,力气却越来越小,最后被陈岳一口吞下。 饱餐之后,一股倦意涌起,陈岳一个不防,颇为威武强壮的身躯又变成了气团。不过此时的气团红白相间,隐隐还泛着紫光,却没有之前如臂使指的感觉。接着眼前一亮,他再次睁开双眼,手仍然放在盒子里,那颗宝石却不见了。同时全身燥热,胸闷气短,如堕炼狱。 他也来不及多想,喝了口茶又盘膝坐定。一番吐纳,之前吞噬的元气才被他完全消化,他的“混元真气”则变成了红色,不是亮起一缕火光。无论是个头还是质量,都比之前强大了近一倍。 气息已经平复,身上的燥热仍然难当,烧得他头昏脑胀。再次睁眼,已是黄昏时分,刚一动弹,春荷便小跑进来,看见他大汗淋漓,满脸通红,不禁关切道:“大少爷,晚饭我已经端回来了,您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陈岳没有胃口,点了点头。等春荷打水进来重新洗了把脸,仍然难受欲死,让她退下便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春荷一惊,但想到上午的教训,又缩了缩脖子,并不敢上前多事。 陈岳恍惚之间梦见自己腾空化鹰,遇水化龙,见山化山,看树化数,学猫变猫,想狗变狗,千变万化,无不是栩栩如真……不知耍了多久,体内的灼热终于消退下去。一股倦意涌起,他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鸡鸣三声,陈岳一觉醒来,又觉得神清气爽。将屋子检点一番,收好“月光宝盒”,便又开始一天的功课。一套拳脚展开,竟然带起一股劲风,吹得周围竹林哗哗作响。 日出时分,春荷才悠悠起床。看见陈岳正在院子里用冷水擦汗,脸一红,歉然道:“大少爷,我贪睡,起来晚了,让我来吧。” 陈岳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些举手之劳无需假手于你,我每天上午练外功,下午练内功,晚上吐纳……我修为尚浅,还传不了你外功,只能教你些吐纳炼气的之法。你上午当完差事,下午便在院中练习。你若有心向道,日后再投名师也不迟,你看可好。” 春荷一喜,赶紧跪下拜谢:“多谢大少爷成全,婢子一定努力上进,不负所望。” 陈岳扶她起身,摇头笑道:“我只求你做事轻快些,无需言谢。只是你需记住一条,修内功必须是童子身,否则入不了上乘。” 春荷脸一红,欣然答应:“是,婢子一定谨记,绝不辜负大少爷一番好意。” 陈岳微微点头,当下将炼气吐纳的入门之法尽数传了她,又问道:“芳菲姑娘说你有一个跟随高人学道的兄弟,可有此事?” “大少爷说的是我兄弟春蝉吧!”春荷一笑,正色道:“三年前,我家还在梁州坐馆行医,因为没有救活薛家老太爷,薛家人三番五次上门大闹,还要杀我父亲抵命,我们才不得不逃入雍州避难。途中遇到强盗,幸得一位道爷援手,才免遭杀害。 那位道爷修为极高,又说我兄弟骨骼清灵,根行尚可,要带入山中造就。我也想去,那道爷却说我仙缘未到,执意不收。我父母只有这一个独子,起初还不肯答应。可一来受那位道爷救命大恩,二来那位道爷允诺三年之后便让我兄弟回家,二老这才勉强同意。 那位道爷本来还不让我们提及此事,可巧我兄弟半月前真就回来了。我母亲嘴一长,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让大少爷见笑了。” “半月前?怎么事情都发生在半个月前……虽然寻仙修道之事有些飘渺,但时间卡得如此准确,倒也不可信其无。”陈岳想了想,慎重道:“故老相传,世间多异人,山中有剑仙,难保那位道人不是传闻中的修仙之人。不知春蝉兄弟下榻何处,我能否登门拜访。” 春荷笑道:“还修仙之人呢,说来不怕少爷笑话,他就在城南五云观给人看房子。所幸观下还有几亩薄田,周围村民也算和善。我娘还让我求大少爷,让他也进府来当差呢。” 陈岳知道五云观,兴致更浓,便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好我也要回田庄一趟,我们下午就去拜访你兄弟。你父母有什么嘱咐,也可一并捎带过去。” 两人就此议定,春荷开始收拾院子,陈岳吃完早点又去了“玄武堂”。带着齐师走进练功房,依旧脱下衣裳扎下马步,提起一口真气护身。 齐羽一指点到,陈岳一震,护身真气激荡,发出一声轰鸣,竟然没有溃散。 “嗯?”齐羽一愣,睁大眼睛问道:“你的实力怎么突然进步了这么多,按照之前的进度,你两个月后才能达到如此修为。真练起来,半年都有可能。” “百年灵草才抵两个月的修炼……”陈岳有些失望,却不便多说,只笑道:“那齐师就让我看看,我半年后的实力离南宫铭还有多远。” 齐羽眉头一皱,哼道:“我说你小子怎么选修这种硬功,原来还藏着一手……看指!”又一指点到。 真气相撞发出一声轰鸣,陈岳一阵抽搐,脸色微微泛红…… 第十七章 真气化形 这一次齐羽用了两成气力,额上渐渐沁出汗水。手指落下,如戳砂石,时间长了也是一阵生疼。但见陈岳全身红肿都没吭一声,也只能咬牙坚持,心里不住叫苦。 直到中午,陈岳仍有余力提起真气护身。齐羽忍无可忍,一咬牙道:“老子不玩了,再这么玩下去,你要加钱。” “呃……”陈岳怔怔地看着齐师。 齐羽捡起鸡毛扇子狠狠摇了几下,正色问道:“陈岳,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激发血脉了。” 陈岳一愣,深深吐纳几下敛息站定,心念一动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昨天练坐功的时候突然觉得燥热难耐,昏睡了过去,早上醒来就发现修为进步了许多,难道我真的激发血脉了?” 齐羽目光大亮,激动道:“没错,一定是你们陈家的‘紫炎龙狮’血脉,恭喜岳少咸鱼翻身。” 陈岳这才意识到,昨天能反败为胜是因为激发了血脉之力,不由喜道:“这么说,我可以修炼陈家的嫡传功法了……陈家的资源也由我使用,今年的‘元气丹’肯定有我一粒……还有半个月时间,打败南宫铭,应该不难了吧!” 齐羽摇着扇子踱起步子,脸色又渐渐凝重。陈岳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齐羽摇头,慎重说道:“你二叔是六品血脉,你三叔是七品血脉,其它嫡系族人,也多是六七品血脉。别说你的血脉品质可能比他们高,就算和他们一样,也是从他们碗里分食吃,他们岂能容你。你如今势单力孤,拿什么和他们周旋。” 陈岳一想也是,气闷道:“那齐师的意思是……” 齐羽看着陈岳,正色道:“此事决不能向第三个人提起,等到分配‘元气丹’那天,你再当众说出,‘元气丹’肯定有你一枚。虽然暂时学不到嫡传功法,对半个月后的决斗却影响不大。我们加把劲将护身真气练到小成,战胜南宫铭不难。” “多谢齐师指点。”陈岳一抱拳,又道:“对了,听说您一直想要一副好手套,如今可有着落?” 齐羽一喜,笑道:“那种手套,既要坚韧,又不能太厚,非得几种传闻中的丝线编织,哪是那么好找的,难道你有?” 陈岳索性直说:“我虽没有,八叔却能谋到,不知……” 听话听音,齐羽微微皱眉,摇头苦笑:“我不能为了一件兵器把自己搭进去啊,此事容我想想,你先去吧……” 陈岳知道,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不会参与陈家大院的争权夺利,说了声“告辞”,又去了隔壁医馆。 药汤清冽刺骨,阵阵清香扑鼻。陈岳泡在池子里盘膝坐定,放空心思,只觉得周围全是游离元气。他正要像从前一样吐纳吸收,忽然福至心灵,真气一阵翻滚化作一头鲸鱼,张口就是一吸。 周围的元气粒子如落入漩涡,汇聚而来,被陈岳一口吞下。一股无法言喻的酣畅感觉涌起,他又连吞数口,直到周围元气稀疏,食之无味。 陈岳睁开眼睛,看着全身迅速消退的红肿,更加诧异:“真气化形?我的真气居然可以化形?不知别人的真气是否也能化形,昨天吸纳这一池药液,至少用了一个时辰,今天却只需几个呼吸。如果平时修炼也能如此,岂非事半功倍?不知我的真气有多少种变化,是否还有别的用处……” 池水尚温,陈岳仰头躺下,仔细研究起真气的变化。 虽然几口就吞下了周围的元气,节省了一个时辰的吐纳之功,但那些元气仍然需要时间消化,让他不禁遐想:“是否有一种变化可以加快消化。听说蟒蛇的消化能力很强,吞什么都能消化,不过也有人说鳄鱼的消化能力比蟒蛇还强。蟒蛇太恶心了,还是变鳄鱼吧……” 他心念一动,混元真气一阵翻滚,果然变成了一头红鳞鳄鱼。 陈岳一愣,随即发现刚刚吸纳的元气犹如冰消雪融,身体壮大几乎是肉眼可见。不到一刻钟,一池元气便被他完全消化,而池水还剩一丝余温。 陈岳睁开双眼,目光明亮如星,暗道:“有此神通,我还怕他南宫铭吗?”穿好衣服,便去了“五味斋”。 “五味斋”临近街市,从医馆过去有一条幽僻的近路。陈岳刚走进一条夹巷,前路突然被三个蒙面少年拦住。一回头,后路也被三个蒙面少年拦住。 陈岳一看身量都是熟人,冷笑道:“你们以为不要脸,我就不认识你们了吗?” 陈峰冷笑道:“听说岳少在练硬功,当兄弟的知道了,自然要尽一份心。弟兄们,帮岳少练功!谁不出力,就是不够兄弟。”说着一挥手,前后两人举起拳头,各使出一招“隔山打牛”扑向陈岳。 陈岳微微皱眉,提一口气暗道一声“变”,纵身急退,躲过了当胸一拳。 背后那人眼中泛起一丝讥讽,提起真气,一拳挥出。 拳风呼啸犹如一声牛吼,正是以力量著称的“蛮牛劲”。此拳法若练到大成,号称能发九牛二虎之力。 轰隆一声爆鸣,少年的拳头砸在了陈岳背上,第二拳蓄势就要击出。却见他突然顿住,右手一阵颤抖,丝丝鲜血顺着拳头滑落。 “啊——”少年嘶声惨叫,缩回手揣进怀里,颤声道:“他背上有刺……峰哥,给我报仇……” 陈岳顺势一个肘击,将他打倒在地。 众人一惊,陈峰反应过来,大声喝道:“他居然穿了‘软猬甲’,一起上,攻他下三路!”说着冲上两步纵身跃起,使出一招“连环腿”踹向陈岳,轻功和真气上的火候展露无遗。其余少年也不再客气,各展绝技扑向陈岳。 陈岳目光一冷,又暗道一声“变”,双手闪电般抓出,分别握住陈锋双足用力一捏。 “啊——”陈锋仿佛被两只铁钳夹住,只疼得一声惨叫,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陈岳冷哼一声,猛一扬手,将他摔向墙壁。 陈峰大惊,用手一撑墙头,这才没有一头撞在墙上。身子着地,又摔得闷哼一声。 众人愣住,陈岳竟然如此凶悍。陈峰当此大辱,咬牙吼道:“给我往死里打!” 陈岳眉头一皱,冷冷扫向剩下四人。 四人一个激灵,哪里还给他陈峰卖命,转身就跑,之前被陈岳打倒的少年更是连滚带爬而去。 陈岳撇了撇嘴,提一口气纵身喊道:“有贼,抓贼啊——” 陈峰气急败坏,指着陈岳吼道:“陈岳,你有种……”但见大势已去,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也拔腿就跑。 陈岳目光一寒,运起全力,追上去就是一指,点向陈峰背后一处“麻穴”。 陈峰一震,顿时手脚僵硬,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大惊,失声道:“陈岳,你要干什么……” 陈岳目光森寒,纵声喝道:“大胆小贼,偷东西偷到陈府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一手抓起陈峰的衣领,再次将真气变成“仙人掌”,另一只手猛抽上去。 “你敢,啊……”陈峰话音未落,脸上一阵刺痛。只听“啪啪啪”一阵脆响,转眼就挨了十几个大嘴巴。 陈府的客卿也不是吃素的,一听有贼,心说“立功的时候到了”,纷纷从四面赶来。 陈岳听见有人过来,赶紧跳开,指着陈峰喝道:“此子在这里鬼鬼祟祟,见我路过还袭击我,快将此子拿下仔细盘问。他还有五个同伙,快追!” 陈峰疼得连连呻吟,却全身麻痹,动弹不得。齐羽当先赶来,看了陈岳一眼,见又有几个武师赶来,才上去一把扯下陈峰的遮脸布,一张猪头般的紫红面孔暴露在众人眼前。 齐羽一愣,疑惑道:“此子是谁,估计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梧壮汉盯着陈峰,渐渐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一队青衣护院提着木棒赶了过来。 陈岳指着陈峰喝道:“将此贼绑了,送到正院二叔面前。” 陈峰一惊,怒吼道:“你们敢……”声音一片模糊,仿佛野兽嘶吼。 “叫板?”为首的小厮跋扈惯了,八字眉一皱,抖手就是一鞭子,骂道:“大胆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来呀,先送到王管事那你问出口供,再去回二老爷!” 众护院立刻取出绳子,将陈峰五花大绑,抬死猪般前呼后拥而去。 那魁梧壮汉正要开口,齐羽一摇折扇,打断道:“各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有贼到咱们地头上撒野,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快去把住各处门户要紧!”说完展开身法,飞奔而去。 其余几人虽然觉得蹊跷,也不想多事。既然府里闹贼,那就去抓贼好了,也各自展动身形而去。 “辱我,你要付出代价……”陈岳勾了勾嘴角,负手而去。 …… 众护院抬着陈峰,一个小厮忽然看见他腰带上挂着一枚玉佩,上前一把扯下,笑嘻嘻地捧到头目面前说道:“头儿,贼赃。” 为首护院轻哼一声,将玉佩揣进怀里,沉声说道:“捉贼拿赃,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赃物。” 众人眼睛一亮,七八只手在陈峰身上摸索起来。 陈峰又羞又怒,不住挣扎喝骂,却只能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 为首护院眉头一皱,喝道:“给我堵上他的嘴!”立即便有小厮用绳子在陈峰嘴上又捆了一圈。 其余小厮又从陈峰身上搜出一个香喷喷的荷包,一个锦绣钱袋。 为首小厮目光大亮,掂着钱袋嬉笑道:“你胆子不小啊,都偷到小姐屋里去了!要是被王管事知道,还不打断你的腿?也是我这人心软,就给你指条明路吧。一会王管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刚翻过墙头,就被我们弟兄捉到了,别的就推在你五个同伙身上,知道吗?我们是积善之家,念你初犯,打一顿也就放出去了……”说着抓出一把银叶子,一个护院分了一枚,便将钱袋和香囊一并揣进怀里。 第十八章 抓贼 陈家大院除了一个大总管总览诸事,下面还设六房管事。其中客房负责送往迎来,账房负责银钱往来,库房负责器物存用,厨房负责人畜饮食,马房负责车马出入,负责昼夜巡防的则是门房。 一听说府里闹贼,各门口的三班护卫便行动起来。继而阖府惊动,倒处捉贼。众小厮扛着陈峰一路走进正院,一个小厮眼珠眼珠一转,建议道:“豹哥,何不扛着此贼围着正院走上几圈,也好让老爷夫人们知道,是咱们立了头功!” 陈峰闻言大怒,嘴里不住呜呜,却挣扎不拖。众护院深以为然,抬着陈峰顺着东夹巷向后院走去,又从西夹巷绕回前门。 众人看见五花大绑的盗贼,无不咬牙切齿:“无耻畜生,我们赚点钱容易吗,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来偷!” 经过厨房时,一群愤怒的洗菜大妈更是将手边的菜叶瓜皮招呼过去,连带着众小厮也挨了几下。眼看着盗贼被抬进“门房”,一些好事的小厮不禁跟上去看。 院中摆着一张大画桌,桌上正摊着一幅地图,一个相貌儒雅的青衫中年一手拿着兵法,一手用长鞭指着地图说道:“贼人一共六个,应该还在东院。你们先把住各门,你率一队人东西巡查,你率一队人南北巡查……”正是陈府的二等管事,负责“门房”的关二。 “二哥,抓到一个活的!”“豹哥”推门进院,众护卫一把将俘虏仍在地上。 陈峰一震,气血顿时通畅,猛地挣扎起来。 “你还敢反抗?”几人忙将他按住,两条朱漆大棒招呼上去,“噗噗噗”一阵闷响。 关二眉头一皱,看着陈峰满心疑惑:“这小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豹哥”却使了个眼色,将他拿到一边,从怀里搜出一枚玉佩说道:“您看,不但抓到了人,还拿到了脏!” 关二接过玉佩,脸色大变。“豹哥”一愣,问道:“难此玉有假?这玉真是从他身上搜到的呀,小的骗谁也不敢骗二哥您啊……” 关二气得眉毛倒竖,咬牙问道:“你认识字吗……” “豹哥”眉头一皱,急道:“来的时候也没说要认字啊!我要是认字也不会来干这个,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关二冷哼一声,一个箭步窜到陈峰身边,一把解开绳子。陈峰随即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 “放肆!”“豹哥”大怒,又是一鞭子过去。 “你放肆!”关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啪啪啪”就是十几个大嘴巴,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峰少爷。” “豹哥”被打得眼前晶星乱冒,哭道:“他哪里像峰少爷……” 陈峰爬起来揪住“关二”的衣领,同样一个大嘴巴抽在他脸上吼道:“狗奴才,这就是你招来的人,给我去把陈岳那个畜生抓过来,滚!”又抢过鞭子,朝着众人一通猛抽。 众人哪里敢躲,只是侧过身去。关二左脸颊被打得一阵抽搐,右脸颊也红了起来,却只能弯下腰沉声道:“峰少爷息怒,实在是下人们刚来,不认识您的尊容……” “听说你们将那小贼抓住了,真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每人赏二两银子!”随着一声开怀大笑,二爷陈炼大步走进院子。 三爷陈烁跟在后面,看见一个怪物正在放肆,眉头一皱喝道:“大胆贼子,死到临头还敢放肆,还不拿下!” 陈峰喜极而泣:“爹,给我报仇啊……”说着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 陈炼认清是儿子,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问道:“说,这是谁打的!” “是他们!”陈峰一指众护院,咬牙吼道:“还有陈岳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冤枉啊!”“豹哥”哭嚎一声,跪在地上拜道:“小的们听说有贼,赶到的时候峰少爷正蒙着脸躺在地上,几位客卿老爷站在旁边没一个指认,小的们这才听岳少爷的话将人绑了,哪知道是峰少爷啊……” “不好了,出事了……”话没说完,一个褐袍老者颤巍巍地小跑过来,擦着汗着急报道:“二爷,账房柜面上的五百两碎银子被偷了。听说贼人抓到了……” “嗯?”陈炼眉头一皱,老者看清情形后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不禁一缩脖子,不敢再往下说…… 陈炼正要发作,又一个老者在门外颤声喊道:“二爷,不好了,老太爷最喜欢的那对水晶花瓶不见了。听说有贼人落网,拿到赃物没有……”说话间一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人拄着拐杖挤了进来。 看见一旁的账房管事讥讽的眼神,心说:“彼此彼此,你老也不比我高明……”看清眼前形势,忽然觉得不妙,也不敢往下说了。 陈烈气极而笑:“好,好啊,看来府里还真的有贼……” 话音未落,又一个粗哑男声着急报道:“二爷,不好了!刚才两个贼人闯进马房,一人揣着一袋银子,一人抱着两个水晶花瓶,各抢了一匹汗血马跑了!”一个黑衣胖子应声挤进人群,向二老使了个眼色,一指陈峰正要开骂,却迎上了陈烈冰冷的眼神,不由一缩脖子。 众人反应过来,关二怒盯着三人咬牙切齿,心中咒骂:“王八蛋,府里一闹贼,你们那里就丢东西,想让老子背黑锅是不是……” 三爷陈烁笑道:“一个装贼,三个做贼,好一出双簧啊。二哥,小弟佩服!”说完一抱拳,大笑而去。 众人恍然大悟,无不暗翻白眼。二爷陈炼气得脸色发白,一掌拍在桌案上,吼道:“你,你,还有你!今天封账,要是银钱少了一两,马驹丢了一匹,东西少了一件,我抄了你们老巢,都给我滚!”桌案“咔嚓”一声,化作木屑崩碎。 三人吓得一阵哆嗦,心里连呼“冤枉”,但哪敢分辩半句,连滚带爬而去。 陈炼又一把提起陈峰吼道:“还有你这个畜生,没事蒙着这块遮羞布干什么!”说着一把扯下他脖颈上的花布摔在地上, “爹,是我呀……”陈峰一惊,眼珠一转颤声道:“不是我呀,是陈岳那个畜生!我在巷子里走得好好的,他突然跳出来偷袭我,不但将孩儿毒打一顿,还给用布捂住我的脸,诬陷我是盗贼……还有那几个客卿武师,都装作不认识孩儿,任孩儿被这帮畜生折辱……” “还反了他了!”陈炼一把将陈峰仍在地上,吼道:“来人,把陈岳那个畜生给我带过来!” 当即便有一个贴身护卫快步而去,没过片刻,那护卫小跑回来报道:“二爷,岳少爷带着侍女春荷出门去了。” 陈炼眉头一皱,陈峰咬牙吼道:“还不把那两个贱人追回来!” 众人色变,那侍卫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陈炼冷静下来,呼出口闷气,沉声道:“虽然他是大哥的幼子,但做出这种事情,我这个当叔叔的也该代他爹管教管教。等他回来,带他来正院见我!”说完拂袖而去。陈峰双眼通红,深深喘了几口气,也咬牙出了院子。 …… 陈岳带着春荷在街口雇了辆四轮马车,直奔“五云观”而去。车厢五尺见方,车门开在侧面,两排宽椅相对,可以坐四个人,十分精致。春荷穿了件明净的青布半臂,一直将包袱抱在怀里,又不禁左顾右盼,让人又怜又爱。 马车从“乾园”旁驶过,陈岳不禁想起当日之辱,脸色微沉,闭上了双眼。没过片刻,马车忽然停住,春荷兴奋道:“少爷,前面好像出事了,围了好多人!”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陈岳摇了摇头,发现整条路都被堵住了,便嘱咐春荷:“我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说着开门下了车。 车夫坐得高,叹了口气道:“是陇西王府的门子在打人,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陈岳点了点头,穿过人群,只见两列青衣小厮用棍棒拦住了整条街道,中间两个少年被一个尖嘴猴腮的青衣小厮打得连滚带爬,咿呀哭泣,还不时翘起兰花指掩面遮挡,尽显小女儿之态,却偏偏走脱不得,逗得路人不住大笑,似乎并不介意去路被拦住。 “助手!”陈岳实在看不下去,大喝一声,冲上去一把抓住小厮的木棒。 那小厮一惊,却见来人只是一个少年,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还没自己穿得光鲜。僵持片刻既不自报家门,也没有凌人的贵气,一看就是哪家小门小户的愣头青,便厉声喝道:“陇西王府的事,你也敢管!” 陈岳笑道:“你们打人,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们拦了我的路,就关我的事。识相的话,就给我滚开!” “放肆!”小厮大怒,收回木棒,又猛抽过去。 陈岳目光一凝,暗道一声“变”,真气化作螳螂,抬手切向木棍。 “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节。 陈岳顺手抓住半截木棍一挥,“啪”地抽在对方脸上。小厮的左脸顿时高高肿起,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众人色变,有人低声呼道:“陇西王府的门子他也敢打,他完了。”“这少年伸手虽好,却如此不知进退,可惜了。”“小哥,快走吧,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被打的两个少年一惊,大喜道:“大哥,救命啊……”爬过来一人抱住陈岳的一条腿,将脸依偎上去。 “呃……”陈岳愣住。 青衣小厮一张嘴,吐出一颗牙齿,顿时又惊又怒,指着陈岳吼道:“他敢闯空门,给我往死里打!” 众护院虽知陈岳厉害,但仗势欺人惯了,自持人多势众,哪将一个少年放在眼里,抄起棍棒就招呼过去。 第十九章 邀战 陈岳被两人抱住了双腿,只能挥动手掌。掌刃如刀劈出,“咔咔咔”一阵脆响,二十几条木棒尽数折断。 众人看出厉害,不敢继续动手。之前那小厮吓得脸色发白,转身跑回府门。 陈岳赶紧扶起两个少年,苦笑道:“二位相公,快快请起。” 两人站起身来,竟是一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双胞胎。一人翘着兰花指掩袖泣道:“多谢大哥相救,否则我二人必定命丧于此。” 另一人同样哭得梨花带雨:“大哥高义,我兄弟愧领了。南宫家势大,大哥还是快走吧……” 陈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话是好话,可这腔调……”正要邀两人同行,却从两人的目光中看见一道人影急扑过来。 来人身法好快,二人一惊,却来不及开口。陈岳一凛,立即提起真气护身,同时暗道一声“变”,真气瞬间化作刺猬。 一只手掌随后搭上他肩膀,肌肤一阵刺痛,那手掌也是一个哆嗦,缩了回去。 陈岳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锦衣少年正揉着手呲牙咧嘴,不禁笑道:“南宫铭,我们的决斗之期还有半个月。如果你想提前与我一战,我可以成全你!” 南宫铭捏了捏拳头,冷哼道:“你以为谋了件‘软猬甲’,就可以对付我的‘飞虎爪’吗,天真!” “是吗。”陈岳摇头笑道:“那你可以再把爪子伸过来试试。”说着抬起手掌。 南宫铭目光一凝,转眼看见满地的断棍,无不是切面整齐。要将真气凝练到断木劈竹的层次,只要也要有“聚气”修为,难道这废物已经“聚气”了?他脸色一变,哼道:“你说半个月后,我就让你再多活半个月。现在杀了你,我怕脏了我陇西王府门口的一亩三分地。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飞虎爪’的真正威力。” 听见两人的对话,众人才知道陈岳是谁,纷纷精神大振,喜笑颜开。 南宫铭说完欲走,两个少年一惊,指着他顿足嗔道:“南宫铭,你这个负心汉,还有脸出来见我们!” 另一个少年拦住同伴,气恼道:“和这种负心薄幸之人还多说什么,此生再不见他便是……” “呃……”陈岳一愣,看了看南宫铭,又看了看这对娇滴滴的孪生兄弟,顿时了然。 众人反应过来,同样是满脸古怪,有人小声嘀咕道:“原来铭少有‘断袖之癖’,陈家少爷是不是误会他了……” “没有!”南宫铭一个激灵,猛地转身,指着陈岳吼道:“本少堂堂男儿,思慕上官燕已久,不忍她一朵鲜花插在你身上。月圆之夜,渭水之滨,你我一战!若不敢来,就和上官燕解除婚约,恭恭敬敬地向本少敬一杯茶,然后滚出雍城,免得给你爹娘丢人现眼!” 陈岳目光一凝,争锋答道:“你若不来,就交一万两买命钱。生死自负,两家不得报复!” “哼!”南宫铭又指向两个少年骂道:“还有你们两个贱人,本少从小只爱上官燕一人,休想和本少同流合污,再敢来我陇西王府纠缠,乱棍打死,滚!”说完大步走进府门。 两个少年花容失色,抱头痛哭起来。陈岳一阵头皮发麻,转眼见众人笑得更加起劲,只好说道:“二位,不嫌弃的话,我送你们一程吧。”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陈公子,同病相怜啊……”两人说着,又要抱住陈岳同泣。 “呃,我们得的不是一个病,不过同仇敌忾,这边请……”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陈岳硬着头皮将两人拉上了马车。南宫府的家丁不再挡路,众人一哄而散。 兄弟俩并坐一排,车门关上,一股浓郁刺鼻的花香弥散开来。春荷皱起鼻子,陈岳脸色骤然苍白,全身颤抖。 “少爷,你怎么了?啊……”春荷正待问询,只见一抹嫣红在他肩头绽开,不由一惊。 “陈公子,你……”两个少年也是花容失色。 陈岳长长呼出口气,颤声道:“‘飞虎爪’果然厉害,他的真气修为也着实高我一筹,幸好没被他看出来……”说着伸左手在右肩头点了两下,流血顿止。 两人见陈岳为自己受伤,不禁流下泪来。一人说道:“陈公子,大恩不言谢。不嫌弃的话,还请去‘南园’小歇片刻,我们有最好的金疮药,绝对不会留疤。” 陈岳点了点头,问道:“二位小哥,还不知怎么称呼,到底何事得罪了南宫铭。” 两人一边哭泣,一边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前因后果。 原来哥哥叫丽芳,弟弟叫丽华,都是“南园”的唱青衣的小生,因为从小练就一身媚态软骨,颇受雍城纨绔追捧。尤其是南宫铭,曾经扬言包下两人,每当两人登台,南宫铭必大把打赏,因此名噪一时。 三人海誓山盟,曾言此生不弃。后来南宫虎封王,“南园”本指望跟着风光一把,谁料南宫铭连日不来,又听说他正在追求上官家的燕小姐,还要和陈家的岳少爷决斗,这才派两人上门请南宫铭去看新戏。不料南宫铭翻脸不认人,陇西王府的门子更是狗仗人势,折辱两人取乐,这才堵了街道。 陈岳皱眉哼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南宫铭不但忘恩负义,还如此欺辱你们,难道你们就打算这样算了吗?” 丽芳掩面泣道:“我们生来就是给人轻贱的,南宫铭家大业大,我们又能怎样……” 陈岳心一酸,正色道:“没有人生来就该被人轻贱,辱及尊严,只能以鲜血洗刷!我与南宫铭约战,你们也看到了,到时候还请来为我助阵。你们若认识能出力的朋友,不妨邀来助拳!” 两人精神大振,娟秀的眉宇间渐渐溢出几分豪情,丽华点头答应:“陈公子如此高义,就算我们帮不到你,到时也一定来为你助威!” “那就多谢二位了。”陈岳豪爽一笑。 “南园”在城南“桃花坊”,周围酒馆澡堂是大门对着大门,戏园青楼是隔壁挨着隔壁,乃是雍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马车将两人送到街口,便要出城而去。丽华却拉着马车不让走,直到丽芳取来一小瓶金疮药,才放陈岳离开。 车门关上,春荷打开金疮药,一边帮陈岳敷上,一边问道:“少爷就算请人帮忙,也不至于找他们吧。”说着揭开陈岳的衣服,只见肩膀上赫然有五道两三寸长的抓痕,无不是皮开肉绽,好不骇人。 药粉敷上伤口,一股清凉气息直侵心肺,陈岳暗赞一声“好药”,松了口气正色说道:“他们梨园行多是五六岁开始练功,底子比我们还好,难保没有高人。没看见两人之前被打成那样,说起话来照样中气十足,走起路来一点不晃吗?” 马车出了城一路颠簸,没两刻钟就到了地方。前面是一座小山,山上苍松翠柏,浓荫如盖,只有一条幽静的青石台阶蜿蜒而上。春荷付了三十文车钱,两人顺着山路直上。 山高不过百丈,山坡也不陡峭,山路修得十分平整。半山腰处有片七八亩宽阔的台地,赫然建着一座道观。白墙乌瓦,虽不甚新,倒也有模有样。 陈岳登上平台,只见天高云淡,旷野茫茫,心境豁然开朗,忽觉诸多委屈都渺不足道,一时竟有出尘之念。转眼之间,忽见院后苍松之巅坐着一个白衣童子,仿佛一团棉花般随风摇曳,却不坠落,不由惊异:“据说‘换骨境界’才能凭虚御风,难道这道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 春荷定睛一看,欣然招呼道:“春蝉,你又在淘气,还不下来!” 道童闻言双臂一展,白鹤一般凌空掠来,轻飘飘落在两人身前。 陈岳一凛,抱拳道:“打扰前辈修炼,实在过意不去。” “姐!”道童一把抱住春荷,使劲扭动起身子,撒娇道:“你又给我带好吃的来了!” 两人一般身量,眉目有七八分相似,看上去真像一对金童玉女。春荷脸一红,一把揪住道童的耳朵斥道:“你又淘气,再敢毛手毛脚,我揪掉你的耳朵。” “呃……”陈岳这才意识到这小子刚才在干什么。 “哎哟……”道童赶紧捂住耳朵呼痛,这才看见陈岳,问道:“难道这就是我姐夫?姐夫怎么受伤了,难道还有人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呃……”陈岳不禁脸红,春荷骂道:“这是陈府的岳少爷,我如今在岳少爷手下当差。你再胡说,我揪掉你的耳朵!”又向陈岳尴尬道:“这就是我兄弟,让少爷见笑了。” “原来是少爷呀。”春蝉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陈家少爷怎么如此不济,不会是出门就被人打了吧……” “呃……”陈岳更加尴尬。 春荷秀眉微蹙,嗔道:“岳少爷好意来拜访你,你还这样挖苦人家,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 春蝉上下打量陈岳,不以为意道:“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何时将你我这等平头百姓放在眼里。多半是遇到了麻烦,才想起你还有我这么一个本领高强的兄弟来,好没羞没臊!” 陈岳的确是来找他助拳的,但被他当面戳穿,也没脸再开口。 春荷绣眉一扬,瞪眼斥道:“自吹自擂,到底是谁没羞没臊!你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去做桂花酥和马蹄糕吃吧!岳少爷,我兄弟方外之人,已不食人间烟火,那些点心我们自己吃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春蝉大急,拉住春荷撒娇道:“我虽然出了家,但还不能辟谷,东西还是要吃的!雍州大宅门里的点心,我早就想尝了!姐姐,还有岳少爷,快里面请。我这里山明水秀,你们要常来才是。” 陈岳看得一愣一愣,心说:“这小子是天真还是装傻,变脸也太快了吧……” “我兄弟就是这个呆脾气,要不也不会被他师父看中。”春荷展颜一笑,跟着走进院子。 第二十章 五云观 院子十来丈宽,走进院门,迎面是一间横阔五间的歇山正殿,殿**着一位一人高的秃头道人。 他一身灰衣,随意坐在一块青石上,左手拖着一只赤红葫芦,右手结着法印,生的是高鼻阔耳,不羁中有带着几分威严,身后还背着一柄宝剑,让人不敢逼视。 大殿中冷冷清清,但十分干净。两人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陈岳不禁问道:“不知台上供的是哪位大仙,怎么不好好装扮装扮,岂不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春蝉见四下没人,嘿嘿笑道:“这上面供的是我师父,不是哪位大仙。我也想多收点香油钱,改善一下生活。可我师父就是穷命,还说这样有高人气派……哎呦!” 话音未落,陈岳只见道人手中葫芦红光一闪飞起,“啪”的一声打在春蝉头上,又飞回道人手中,仿佛从未移动。 陈岳和春荷愣住,春蝉惨叫一声赶紧作揖:“弟子失言,师父莫怪,明天一定多给您老人家上一炷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出去。”拉起春荷就往外走。 陈岳赶紧向道人作了个揖,恭恭敬敬退出了大殿,又跟随春蝉进了西面厢房。 房里隔成三间,北面是卧室,中间是客厅,南边是茶室,显然是给香客歇脚的地方。装潢虽不精致,一应用具倒也齐全。 春蝉将两人领到茶桌前坐下,又去了后院,片刻后回来抱怨道:“师兄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每次一来香客他就不见了,这次该他没口福。”看见桌上多了一只精致的纸匣子,欣然揭开,顿时目光大亮,抓起一块马蹄糕就往嘴里塞,随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陈岳此时更认定自己找对了人,又想通过他拜入那道人门下,一时哪里敢提助拳的事,想了想说道:“春蝉师兄刚才可是在练轻功?据说‘换骨境界’可以凭虚御风,师兄离此境界不远了吧。” “轻功?”春蝉嚼着糕点摇头,眉飞色舞道:“那是你们世俗武者的说法,我们方外修士称为体术。你们世俗武者所谓的刀法、剑法、拳法,在我们方外修士眼中只是最粗浅的‘气术’。我之前修炼的,是比‘气术’更高级的灵术。不过我的修为也只是‘易筋初期’,距离‘换骨境界’还远着呢!” “呃……”陈岳也自负博闻强识,此时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从没进过城的乡巴佬。别看这春蝉也是泥腿子出身,年纪也不大,却是见过大世面的。 不过“灵术”一词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虽然不爽,还是陪着笑问道:“春蝉师兄,什么是灵术。” “外行了不是?”春蝉嚼着糕点,得意笑道:“想知道灵术是什么,先给道爷倒杯茶来。” “人家好好问你,你还拿捏上了……”春荷绣眉一蹙,斥道:“臭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 陈岳连忙劝道:“春蝉师兄说得及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听书不也得给钱吗,我去倒茶。”当下出门,见后院门口一只小炉子正烧着水,于是提回铜壶,亲手泡了三杯茶。 春蝉装模作样地啜了一口,越发得意,这才说道:“你们世俗武者的内功,主修‘混元真气’。我们方外修士的内功,主修心境念力。你们世俗武者的外功,主要是‘体术’和‘气术’。我们方外修士的外功除了‘灵术’,还包括法术、魂术、咒术乃至信术,此外还有法宝飞剑之术、丹药符箓之术、禁制阵法之术,灵兽傀儡之术……可谓博大精深。要说‘灵术’,你是陈家子弟,应该有所了解才是。” 陈岳还真不知道,只好抱拳赔笑道:“愿闻其详。” 春蝉啜了口茶,鄙视道:“你们陈家的嫡传功法‘龙狮吼’,不就是一种驾驭‘火灵’的战技吗?灵术,就是驾驭天地之灵,遇水能渡,遇风能飞,遇土能遁……不过前提是要有灵根,否则根本感应不到天地之灵,谈何驾驭。” 春荷越听越不爽,一把抢过点心盒子,冷哼道:“既然你们方外修士那么了不起,还吃我们俗世中的点心干什么,自己做去!” “呃……”春蝉方知自己得意忘形,尴尬道:“师父说我‘尘劫’未满,最多只能算半个方外之人,所以点心还是可以吃的……”趁机一把夺过点心盒子。 “驾驭天地之灵,灵根……”陈岳心潮澎湃,若有所悟,,又问道:“这么说,南宫家的‘飞虎爪’也是一种驾驭‘风灵’的战技?” 春蝉点头,随即看向陈岳肩头,奇道:“你肩膀上的伤口,不会就是‘飞虎爪’抓的吧。” 春蝉眉头一皱,哼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手伤人。伤到你是小,要是伤到我姐姐怎么办,太过分了!” “幸好岳少维护,我没有受伤。”春荷一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春蝉听得眉头直皱,怒道:“这南宫铭好不要脸,既然双方约好了比斗日期,他还先偷袭你。我也要去抓他一下,也好让你们公平比斗!” 陈岳心中一动,连忙摇头道:“背后偷袭,终究被人不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春蝉师兄本领高强,传我个破敌绝招可好?” 春蝉一想也是,又挠着头尴尬道:“未经师父允许,本门功法我不能擅自传授外人。否则相隔万里,他老人家的飞剑也能取我性命……我还是去抓他一下吧。” 陈岳满心遗憾,又说:“我只学了一些吐纳炼气之法,并没学到什么精深内功。春蝉师兄见多识广,能不能为我指点指点。” 春蝉看了春荷一眼,点头答应:“好吧,你先说说看。” 陈岳知道机会难得,当下将知道的修炼方法全说了出来。 春蝉啧啧称奇:“对呀,怎么我没想道还能用炼体之法锻炼念力。” 陈岳奇道:“难道你们还有别的方法锻炼念力?” “呃……”春蝉犹豫片刻,还是说道:“离此三日路程,有一处奇境,名曰‘幻月洞’,人入洞中,一念起而万物生。师父说若能入洞静坐一月而不生一念,或归千思万绪于一心,便可以学习飞剑之术。你既告诉了我‘以体炼神’之法,我下次去‘幻月洞’修炼时,也可带你们同去参悟。” 陈岳一喜,抱拳道:“那就多谢师兄了,我今晚便将具体修炼方法整理给你。” 春蝉点头,又道:“你所说的其它方法太过粗陋,其中还有模糊不通之处,比如吐纳时还需摒弃万念,凝神守一,然后顺其自然。除了心法,在饮食和居住方面也有颇多讲究之处。若要超凡入圣,还要‘斩三尸’,立功德,渡劫难……” 陈岳用心聆听,终于知道世俗武者为出人头地而修,还有一些惊才绝艳之士为匡扶天地而修。世俗武者分家国门户,方外修士同样分宗门教派。春蝉便是‘朝元宗’的三代弟子,师父“大荒真人”乃是修行道上赫赫有名的前辈剑仙。 修炼不但可以让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还可以让人活得更久,玩得更欢。 在大周国,一旦修炼到“易筋境界”,就可以为人师表,登堂入室。而一旦修炼到“换骨境界”,不但可以返老还童,还可以称霸一方,所以这一境界也被称为“王境”。如此好处,自然最为富贵之家热衷。 春蝉的师兄一直没回,三人聊得兴起,就将一匣子点心当了晚餐。陈岳受了伤,明天不能修外功,又想和春蝉搞好关系,当晚便歇在了东厢房。 两人走后,他躺在炕上将今日所得仔细整理了一遍,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尝试。 周围的天地元气比“望岳居”浓郁许多,他依言摒弃杂念,吸气时极力压缩‘真气’于一心,呼气时又极力发散‘真气’于天地。再一吸气,又将周围的天地元气吸入体内压缩为一,如此反复,顺其自然…… “呼气为万物,吸气为自身……”陈岳若有所悟:“万物即我,我即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我心弃恶而向善。阳为动之因,阴为动之果。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大恶如火,损人而不利己。阴阳交征,冲气为和。善恶相报,人性为本。顺其自然,我道恒昌……” 呼吸渐渐绵长,陈岳心中忽然浮现出周围的景象,丈许内的灰尘毫发无不清晰可见,再远则是一边模糊。而随着时间推移,视野渐渐扩大,院中的景象也渐渐浮现在他心中…… 忽然一声鸡鸣悠悠传来,陈岳睁开双眼,这一次吐纳竟然持续了一整夜,此时非但不觉半分疲惫,反而全身通泰,神清气爽。 稍一感应,他又愣住,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真气”竟荡然无存。而刚一动弹,又一片“混元真气”汇聚而来,重新凝聚在他体内。动念间压圆搓扁无不如意,比之昨天还壮大了几分。 陈岳随即想到之前的感悟,赶紧去大殿上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一定努力修炼,绝不辜负前辈今日之德。” 天已发白,春荷还没起来,春蝉又坐在了远处那棵松树顶上,正随风飘摇。 “灵术?”陈岳满心羡慕,凝神细看半晌也没感应到“天地之灵”,不由暗叹:“难道我没有灵根?按照春蝉的说法,没有灵根就只能修体术和气术,入不得方外之门。” 他抿了抿嘴,回到厢房找出笔墨纸砚,开始仔细阐述“以体炼神”之法。 第二十一章 高飞 “六欲可以炼心,五觉可以炼神。心神坚固,天地自悟……” 陈岳下笔如有神,再加上周齐二位教习的理论和自己的体会,两三千言一气呵成。最后附上各处穴位的效用,看起来颇像一部正式功法。 他心中一动,又在封面上提了五个大字——金刚炼神诀。抬起头来,天已大亮,春荷正好端来稀粥。 春蝉飘然而至,带起一阵清风。迎着春荷羡慕的目光,还故意一抖衣袖,尽显高人气质。 春荷气得咬牙,陈岳也是满心羡慕,拿起“金刚炼神诀”正色说道:“春蝉师兄,这部功法世间只此一份,是我凭记忆默写出来的,还请多多指教。” 春蝉翻开一看,顿时目光大亮。翻了几页,无不是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描述详细,一看就不是胡编乱造的,顿时精神大振,一合书册尴尬道:“原只想师弟指点我一两句,师弟却把整部功法都给了我,这怎么好意思……” 陈岳等的就是这句话,微笑道:“如果春蝉师兄能教我灵术修炼之法,我也不算吃亏。” “这……”春蝉委屈道:“我也才修炼两三年,会的都是宗门秘传,不能传授外人啊……不如我先问问师父他老人家,能不能收你为徒?” 陈岳等的正是这句话,抱拳道:“那就有劳春蝉师兄了。” 春蝉松了口气,立即岔开话题:“我们先吃早饭,然后你回去准备些干粮。等我师兄回来,我就带你去幻月洞。”说着将功法揣进怀里。 陈岳心说:“你小子不是要求‘大黄真人’收我为徒吗,这么着急赶我走是什么意思……” 吃完早点,两人顺着田埂走回田庄,初还觉得苍翠的田野赏心悦目,看久了只觉得天地苍茫,无处容身。 田庄距离五云观不到五里路,村头的大黄狗看见陈岳一阵摇头摆尾,又对着春荷一阵低吠。老母鸡带着小鸡在各自家房前屋后游荡,村民们正忙着各自的活计,小孩们则不知野到哪里去了,村里一片幽静。 陈岳推门走进自己的院子,李老正靠在醉翁上晒太阳,看见陈岳进来,一惊而起道:“少爷,你回来了!” 陈岳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老松了口气,笑道:“没有,只是昨天芳菲姑娘派人来传话,说二老爷正在寻少爷的晦气,让少爷暂时不要回府。少爷又一晚没回,我还怕……”转眼看见陈岳肩头的血渍,不由惊道:“少爷,你受伤了!” 陈岳摆了摆手,微笑道:“我昨晚住在附近庙里,被野猫抓了一下,已经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又向双方介绍:“这是负责‘望岳居’杂扫的春荷姑娘,这是负责此处田庄的李老,都是自己人,以后春荷姑娘就住西厢房。” 春荷看见满园苍翠,目光一亮,向李老见礼:“见过李老,还请您老多多关照。” 李老摆手笑道:“我老了,少爷身边的事情还有劳姑娘多多费心才是。来,我先带你看看住处。这里是先夫人的陪嫁,没有府里那么多规矩,少爷人也和善,姑娘随意些便是。”说着带春荷走进西厢房。 正屋比“望岳居”宽敞许多,陈岳将“月光宝盒”放进柜子锁好,开始准备幻月洞之行。 千层底布靴、粗布短褐、防身匕首、金疮药、双肩帆布包、水壶、三十个馒头……一切准备好后,已是中午时分。 李老和春荷张罗了一大桌新鲜蔬菜,三人坐在一起正要吃饭,忽听春蝉喊道:“姐,我来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门外一片白影应声落下,春蝉大步走进屋来。 “来者何人!”李老大喝一声,掌身而起,双目中精光迸射,屋瓦咔咔震颤。 春蝉一个激灵,埋怨道:“老人家,你吓死我了!” 陈岳忙为两人介绍:“这是五云观的春蝉小师傅,这是本庄的李管事。” 李老盯着春蝉,瞳孔一阵收缩,心道:“此子飞身入院,以我五十年的功力居然没有丝毫察觉,修为之高,委实难以置信……” 春荷蹙眉斥道:“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瞎显摆什么!吃了没有,没吃自己去拿碗筷。” 李老又见两人生得有七八分相似,这才恍然。 春蝉倒不客气,拿了副碗筷盛上米饭,上桌便吃,还不住赞叹:“我姐姐做的菜就是好吃,还是当少爷好啊……” 李老听得眉毛直跳,但见陈岳只是微笑,也不好发作。吃完午饭,见陈岳背起包袱准备出门,又问道:“少爷这是要出门?” 陈岳点头:“春蝉小师傅本领高强,我打算随他进山修炼几天。春荷也想学内功,我教了些入门之法给她。她若有疑惑,还请李老不吝赐教。” “这样啊……”李老放心下来,嘱咐道:“少爷放心,早去早回。” 陈岳一抱拳,便随春蝉出了门,直奔十万大山而去。 走进山里,春蝉说道:“陈师弟,你用身法跟上我。”说着一蹬腿纵身跃起,双臂展开,仙鹤般乘风而去。 陈岳更加羡慕,也只能提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 阳光下的群山仿佛洪荒巨兽的脊背,狰狞而幽静。不时几声悠扬的鸟叫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沿着一条小溪,踏着乱石飞奔。春蝉足尖轻轻在石头上一点,便能飘出十数丈远,飘逸而潇洒。 陈岳虽然从小走梅花桩,飞奔在这种地方也要提起十二分小心,生怕一步踏错崴了脚。饶是已经不慢,春蝉还总是在前面装模作样地等他。 陈岳又羞又羡,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坚持。可越是仔细,走得反而越慢。 绕过两座山岭后,春蝉忽然停在一颗大石头上摇头道:“陈师弟,你这样看一步走一步是永远都赶不上我的。你要学会边走边看,或者边看边走,哪怕摔几跤也不要紧。” “废话,敢情疼的人不是你……”陈岳一通腹诽,又觉得有道理。边走边看是锻炼他的预判能力,边看边走是锻炼他的反应能力,这些都是在梅花桩上练不出来的。不得不说,真的是名师出高徒。 陈岳点了点头,调息片刻后先将前面的路径默记在心,也不看下一处落脚点在哪,纵身就是一跃,顿时紧张到了极处,同时心念百转,目光如电,勉强选定一处落脚点又是一跃。如此虽不免走远路,但只要大方向不错,连续纵跃的确比之前快许多。 陈岳一口气跑出老远,却听春蝉喊道:“陈师弟,你走错路了,这边!” “可恶的小鬼……”陈岳狠狠咬了咬牙,又跟着他朝一旁山壁攀去。 山石又滑又陡,春蝉仍然是足尖轻点崖壁,踏着云梯般直往上窜。陈岳手脚并用,却使不上劲。连试几次后,他眉头一皱,再次提一口气暗道一声“变”。真气顿时化作一头山猫,手脚上则有了着力感。四肢并用直往上窜,丝毫不比春蝉慢。 “嗯?”春蝉皱了皱眉头,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意外,同时加快了步伐。但他无论如何加速,陈岳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始终游刃有余。 这道山梁高不下三百丈,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登上山脊,只见苍山如海,流云如浪,好不壮观。 天风猛烈,吹得两人衣发猎猎。春蝉小脸通红,也顾不上摆高人做派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陈岳喘着气走到他身边,终于忍不住笑道:“原来你也会累呀!” 春蝉眉头一皱,哼道:“废话,灵术也是靠‘混元真气’激发的。你能这么轻松地爬上来,不也激发了‘血脉之力’吗,否则根本追不上我。” 陈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取出水壶递给他,问道:“幻月洞在哪里,我们今天晚上又住哪里。” “看见那座山峰没有,就在那里。”春蝉向天边一指,又说道:“今天晚上就别歇了,否则三天之内根本赶不到‘幻月洞’。好了,我要打坐恢复元气,你先休息一下。” 陈岳眨了眨眼,定睛细看,才意识到天边那片暗影是一座山峰。身下的山梁已不下三百丈高,和那座山峰相比,似乎还不及它十分之一高。见春蝉走到远处盘膝坐定,也收起水壶放下包袱,开始吐纳调息。 这里的天地元气比地上浓郁许多,但是流动迅速,极难捕捉。他吐纳几次发现效果甚微,再次暗道一声“变”,真气一阵翻滚,化作一头巨鲸。 陈岳迎着元气流张口一吸,直接吞下一大股元气,好不畅快。连吞几口,之前的损耗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继续吞噬,修为竟然开始慢慢增长。 两刻钟后,巨鲸的身体凝聚如实,同时胀大了一圈。陈岳隐隐感到一阵胀痛,像是吃撑了,又暗道一声“变”。巨鲸一阵扭曲,又变成一头大肚子鳄鱼。新增的元气迅速消化,鳄鱼又开始成长。 又休息半个时辰后,春蝉睁开眼睛问道:“陈师弟,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陈岳站起身,点头道:“这里的天地元气比地上充沛许多,我已经恢复了。”看着陡峭的山崖,他头疼道:“山上容易下山难啊……” “这里的天地元气却比地面上难吸纳许多,陈师弟能和我同时恢复,可见根基扎实。”春蝉一笑,欣然道:“我先下去了,在那座山峰等你。”说着纵身跃出,双臂一展,仙鹤般乘风飞去。 “呃……”陈岳满心艳羡,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也只能背起包袱,准备爬下山去。忽然灵机一动,也提一口气,暗道:“变!” 他同样一张双臂,双手仿佛变成了一对无形翅翼。身子一轻,也要乘风而起。 “我能飞了……”陈岳大喜,下意识地一缩腿,双臂一振,顿时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真就飞出了山脊。 第二十二章 玉梅山 陈岳看着迅速远去的地面,吓得心肝乱颤。不是此地太高,而是他根本就不会飞翔。现在的他根本不是一只鹰,顶多是一只老鹰风筝。 托着他的是一股股奔腾的元气流,而这股元气流只存在于高空。陈岳不敢想象,一旦自己脱离了这股元气流,会摔成什么形状。 后悔已经无用,陈岳只能拼了命地鼓荡真气,借着元气流向上攀升,渐渐才有了一丝着力感。 他心中一松,忽然发现视野清晰无比,地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无不纤毫毕露。一转眼间,他就看见了飘飞在百丈开外的春蝉,看样子很是轻松,却是越飞越低。又一转眼,他发现了一只在荆棘丛边探头探脑的野兔…… 陈岳不由激动:“有如此眼力,日后飞在高空寻找药材岂不方便?”打定了主意,他开始尝试飞行。 一番摸索,他终于确认真气翅翼只能借助天地元气飞行。或许他修炼到了“易筋境界”,也可以在平地起飞,直入云端。而目前,只能借助高空湍急的元气流滑翔。 至于怎么下去,陈岳也想好了,直接落到前面峰顶上便是。看着春蝉越飞越低,心中终于升起一股自信:“谁说灵术比气术更高级……” 半个时辰后,春蝉终于飘落在一道山岭脚下。这一飞,便不下三十里,如果让普通人翻山而来,至少要半天时间。 他回望来路,只见山岭重重,哪里有陈岳的影子,不禁得意笑道:“暴发户,且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底蕴,整不死你!”休息片刻后,再次提起一口气,蹬着陡峭的山壁向上攀去。 这座山峰有五百丈高,更加光滑陡峭。想到一会可以飞得更远,他咬紧了牙关,四肢并用。 又是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登上了山顶,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身边苍山如海,残阳似血,他却无心欣赏,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忽然眼睛一花,一只水壶和一个馒头出现在面前。 他一惊抬头,只见陈岳正看着他微笑。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比我还快!”春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岳淡然微笑:“因为我抄了近路。” “胡说。”春蝉爬起身,惊怒道:“这里哪里有什么近路,你一定是用了妖法。对,妖法!” 陈岳摇头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 “呃?”春蝉回望来路,渐渐睁大了眼睛,失声道:“难道你是飞过来的,这怎么可能?” 陈岳也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说道:“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气术可以飞行吗?” “飞行气术?”春蝉脱口而出,又摇头道:“这更加不可能,如果你们陈家有‘飞行气术’,早就被人灭多少次了。而且就算你会‘飞行气术’,以你的修为也飞不了这么远。除非你还激发了一种飞行天兽的血脉。” 陈岳看着天边微笑道:“家母复姓上官。” “上官家的‘九幽冰凤血脉’?”春蝉瞪着陈岳,眼珠子都要掉出了来,颤声道:“你一个人,居然激发了两种真灵血脉,这怎么可能……妖孽,你是个妖孽。” 陈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正色问道:“不知我有没有资格加入‘朝元宗’。” “这……”春蝉冷静下来,犹豫道:“别的宗门不知道,我们‘朝元宗’向来只收有灵根的子弟。不过真灵血脉是丝毫不弱于灵根的资质,要是让大周国知道,一定会着重培养你的。师父说各路高人都在寻觅弟子,以陈师弟的根行资质,迟早是我辈中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陈岳想起姐姐,心中一亮:“对呀,就算不能拜方外高人为师,也可以去镐京投奔姐姐,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也不再强求,吃饱喝足后继续打坐修炼。 夕阳落下,星斗漫天,山顶寒风彻骨。春蝉身上不时亮起阵阵青光,丝毫不惧严寒。陈岳肌肤紧绷,真气却越发活跃,凝神吐纳之下,同样不觉得冷。 半夜时分,春蝉忽然起身,谄笑道:“陈师弟,这次你先走,也让我见识一下‘飞行气术’是什么样子。” 陈岳还有事相求,拗不过他,点了点头,再次鼓起真气,暗道:“听说雕比鹰更能飞,变!” 真气一阵翻滚,化作一只大雕,一抹金蒙蒙的巨禽虚影浮现在他身外。 春蝉目光大亮,叹为观止:“真气完全化形,竟然还是完整的‘飞行气术’……” 陈岳展动双臂飞奔几步,乘风而起。突然脚上一沉,身子直往下坠,春蝉竟然跳起来抓住了他。 春蝉嘻嘻笑道:“师弟别慌,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另一只手向身下一指。 一股青蒙蒙的旋风呼啸卷起,又吹着陈岳冲霄而起。陈岳连连挥动双翼,一直飞上千丈高空,才勉强保持两人不坠落。 他透了口气,怒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现在飞这么高,我们怎么下去!” 春蝉一指天边笑道:“飞行‘气术’果然神奇,我们直接飞到幻月洞口,不用再下去了!我加持了灵术,其实一点也不重,师兄还可以感悟我的灵力,岂不一举两得?” 陈岳狠狠咬了咬牙,直奔天边巨峰而去…… 日出东方,首先照亮了巨峰之顶。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红霞顺着山坡倾泻而下,光晕流转,霓虹变幻,好不壮观。 陈岳随即发现,自己赫然飞翔在云层之上。群山早已隐没,下方云雾奔腾,同样是气吞山河,茫茫无际。 两人叹为观止,心中豪情洋溢:“有此一遇,此生不负!” “此峰高三千丈,千丈以上终年积雪,其中生有一种玉梅树,所结梅子极是酸爽可口,所以此山也称为‘玉梅山’,一会我请你大饱口福。”春蝉又指向山峰一处说道:“‘幻月洞’就在那片梅花林里。” 梅林漫山遍野,梅花傲雪盛开,在朝阳前闪烁着七彩光辉,映得此间犹如仙境神墟,梦幻世界。相隔老远,陈岳就感受到一股清香透彻肺腑,精神为之大振。 两人正要着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啸,一头巨大秃鹫托着一个青年应声扑来,直啄陈岳后背。 “小心!”春蝉大惊,松开陈岳反手一划,一片青蒙蒙的三尺薄刃凭空凝聚,激射而出。 秃鹫眼中幽光一闪,双爪青光闪烁,同样射出一簇青色短刃。 两股灵力撞在一起,轰隆一声掀起一股狂风。 陈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吃了一嘴雪。 秃鹫趁势滑落,短发青年轻巧落地,目光骤然火热,盯着陈岳颤声道:“还没有‘聚气’的小家伙,就敢来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一身黑色劲装,身形强壮而不魁梧,一身细腻的丝绸仿佛黑猫的毛发,在朝阳泛森冷而华丽的光辉。他的目光同样如猫一般森寒,瞳孔不断开合,让人不寒而栗。 陈岳仿佛面对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头皮一麻,讪笑道:“仁兄这是什么眼神,在下可没有‘断袖之好’……” “找死!”青年目光一寒,突然扑向陈岳,迅疾如黑豹扑食。 “小心!”春蝉大喝一声,正要施展‘灵术’阻挡。秃鹫厉啸一声,再次飞扑向他。 陈岳大惊,只能缩起身子暗道一声“变”,真气瞬间化作“刺猬”。 青年转眼即至,一掌抓向他肩头,手指上蓦地伸出五道寒芒。但刚一碰到陈岳的身体,便疼得他一哆嗦,心道一声“不好”,足尖在地上一点就要飞蹿开去。 一来就遭遇不测,陈岳汗毛倒竖。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就地一个扫腿,掀起一片雪花打向对方,一纵身猛扑上去。 “原来是只是一件软猬甲……”青年回头冷冷一笑,身形急转,双手又闪电般抓来。 “好快,难道是‘武师’?”陈岳大惊,知道那一抓之力非同小可,但退无可退,眼中也暴起两道寒光,不闪不避,一拳轰出。 青年不屑撇嘴,右手五指如银钩插入了陈岳左臂。陈岳的左手丝毫不知疼痛,趁机扣住对方的手臂。 青年眉头一皱,左手爪芒凝聚,直取陈岳胸口,赫然是一招“黑虎掏心”。 陈岳面无表情,拼着右臂受伤,再次反扣住他左手,两人胶结在一起。 青年眼中幽芒闪烁,沉声低喝:“放手!”却觉得对方双手犹如铁钳牢固,一下竟没挣脱。 陈岳眼中突然迸出两道紫芒,一股紫炎张口喷出。 “轰——”吼声犹如雷霆。 青年眼珠一翻,被震晕在当场。 一股紫炎烧在他脸上发出“嗤”的一声急响,面孔瞬间焦糊。 “啊——”他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招本来是留给南宫铭的,便宜你了……”陈岳目光森寒,扑上去一掌按在他胸口,暗道一声“变” 真气化作一条巨蟒,一闪冲入青年体内。 一颗元气珠映入眼帘,赫然有他头颅大小。陈岳目光一寒,扑上去一口将元气珠吞下,迅速缩回体内。 “啊——”青年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嚎,身子猛地一振,将陈岳打飞开去。又猛地缩成一团,剧烈抽搐起来。 陈岳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拔出腰间匕首,又向青年磨蹭过去。 第二十三章 幻月洞 秃鹫盘旋半空,爪子寒光连闪,一道道青刃从四面八方斩向春蝉。春蝉的身形同样迅疾如风,在梅林中左躲右闪,不时划出一道风刃还击,却是落在了下风。周围琼花飘舞,冰雪飞溅,好不壮观。 秃鹫看见主人重伤,厉鸣一声,扑过去一把将他抓起,振翅便走。 “想走?”陈岳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掷出匕首,手臂却一阵酸疼,真气也运转不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逃走。 春蝉跑过来问道:“陈师弟,你怎么样!”掀起陈岳的袖子,两臂上各有五个血红窟窿,鲜血正“咕咕”涌出,隐隐还可以看见伤口下的骨头。 春蝉倒抽一口凉气,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了两张巴掌大的青色方纸。想了想,又将一张揣回怀里,将另一张撕成两半,分别敷在陈岳两臂伤口上。 青纸忽然亮起一股柔和的青光,陈岳只觉得两股清流钻进伤口,顿时就不疼了,精神一振问道:“这是……” “疗伤符箓,乃是由许多珍贵药材配合法术炼制。”春蝉讪讪道:“我下山时,师父赐了两张给我。再重的外伤,只要敷上,一时三刻就能痊愈。” 陈岳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东西,诚心感激道:“多谢你了,春蝉师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一张给你。” 春蝉脸色微霁,摇头道:“算了吧,这张符箓也算物尽其用。要不是陈师弟重伤他,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陈岳皱起眉头,问道:“那人什么来历,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下此毒手。” 春蝉脸色难看道:“自然是因为你的‘飞行气术’,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武者,看到‘飞行气术’都会拼命抢夺的。刚才那人,绝非正派修士,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主动背起包袱。 陈岳不再磨蹭,收拾一番便随春蝉钻进了梅林。梅花仿佛冰霜凝结,晶莹剔透。大风一吹,便化作一股晶莹的冷香飞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忽然,陈岳看见一颗冰玉般的果子挂在枝头,伸手摘下问道:“这就是冰梅子?” 春蝉点头道:“嗯,你尝尝,很好吃的。”说着也摘了一个丢进嘴里,顿时呲牙咧嘴,捂着腮帮子倒抽凉气,脸上却扬起一抹的享受红晕。 陈岳将梅子放进嘴里,一股酸爽直冲脑仁,却被他的念力拦住。那股酸爽又如风暴般席卷全身,让他不由一阵战栗,继而齿脸生津,神清气爽。 “好东西!”陈岳赞了一声,又随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春蝉点头:“只可惜这梅子必须随摘随吃,哪怕过得一时三刻,也没有这般滋味了。前面就是幻月洞了,洞外还有一个困杀大阵。你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否则九死一生。” “阵法?”陈岳并没发现异样,但不敢大意,仔细跟在了春蝉身后。 两人在林中穿行,梅花越来越密,渐渐呈现出五颜六色。走不多久,周围又起了一片雪雾。雾气随风翻滚,势如狂涛怒潮,还不时传出一阵阵鹿鸣和鸟叫,总让陈岳想过去一探究竟。不过有春蝉的嘱咐在先,那感觉转念就被他压制下去。 两人左弯右绕,有时候明明没有路了,跟着春蝉向旁一折,又走入了另一条路。而有时候原地转个弯再往回走,又进了另外一片梅林…… 陈岳默记春蝉的步伐,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眼前忽然一亮,一片数十丈宽阔的碎石空地出现在前,一道千韧峭壁横亘空地尽头。崖下有座山洞,洞口丈许宽高,其中宝光隐隐,照出一片金碧辉煌,更让人想一探究竟。门上刻着两个银色古篆,正是“幻月”二字。 “这就是幻月洞?”陈岳大是惊奇。 春蝉点头,傲然道:“走入洞中,一念起而万物生。如果无法克制心神,会心力交瘁而死,十分危险。我只要进去坚持一个月,就能学飞剑之术了。” 陈岳还没见过飞剑,不过听名字就知道是极高明剑术,心里又是一阵艳羡。沉思片刻,他不禁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坚持几天。” 春蝉脸一红,尴尬道:“三天……这次我想尝试三天半,如果过了三天半,我还没出来,你就用绳子那我出来。”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束丝带。 “呃……”陈岳恍然,方知这才是他带自己来的真正目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看我可以坚持几天。” “这……”春蝉眼珠转动,盘算片刻试探道:“最多三天吧,等我出来了你再进去。” 陈岳点头,又问:“如果其它人找到这里,不会攻击我们吧。” “绝对不会!”春蝉笑道:“在幻月洞外滋事,会引爆心魔的。曾经就有一个‘法王’追杀一个‘武师’进入洞中,那‘武师’绕了一圈就出来了,那个‘法王’却再也没有出来。” “这样就好。”陈岳点头,两人说着在洞口附近找了快平整的大石坐定,各吃了两个馒头后开始打坐调息。 陈岳暗道一声“变”,真气化作鳄鱼,开始消化青年的“元气珠”。 “元气珠”温润而凝视,显得外面的鳄鱼仿佛泡影,消化起来十分缓慢。他不由感慨:“原来这就是‘易筋’武者的真正实力,此人的元气修为强我十倍不止,若非他想要我的‘飞行气术’,没出全力,我绝对挡不住他一击。” 中午时分,春蝉调息完毕。陈岳取出十个馒头准备给他作口粮,春蝉摆手道:“在幻月洞内是不会饿的,陈师弟到时候拉我出来就行了。”说着将丝带一头绑在腰间,将另外一头绑在了洞外的石柱上。 陈岳点头,他正要进洞,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小贼,哪里走!” 陈岳只见白影一闪,一个白衣男子眨眼间出现在洞口,一掌按在春蝉胸口。 春蝉一震,身前青光迸射,倒飞回来。 “轰隆”一声,青光犹如一道霹雳爆炸。 白衣人向后一个踉跄,一只袖子已经不翼而飞,半截手臂焦糊一片。 他脸色大变,失声道:“乙木神雷,你是大荒那个牛鼻子的徒弟,那就更留你们不得了!”说话间一股精纯的元气从他手臂溢出,那条被炸糊的手臂竟然开始恢复。 陈岳一惊,赶紧冲上去接住春蝉,怒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无故袭击我们!倚强凌弱,出手偷袭,不觉得可耻吗?”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个白发青年,猎豹般健美的身材,两只眼睛一红一蓝,冰冷瞳孔开合不定,不禁让他想到之前黑衣青年。 不过几个呼吸,白衣青年的手臂便恢复如初。他握了握白皙修长的五指,目光一凝,盯着陈岳森然道:“偷袭?捏死你们两只蝼蚁还用偷袭?伤我师弟,也有你的份吧。”说着大步走向两人,一股气势腾起,周围劲风呼啸,吹得碎石飞溅。 “王境……”陈岳一凛,看了昏迷不醒的春蝉一眼,暗叹一声将他放下。一咬牙指向来人说道:“没错,你师弟偷袭我们,就是被我这个蝼蚁成重伤的,不关他的事!要为你师弟报仇可以,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哟,有意思……”青年眯起眼上下打量陈岳,嘴角扬起一丝讥讽。 陈岳又一指“幻月洞”说道:“此地我第一次来,你可敢与我同时进洞。我若先出来,自带他离开。你若先出来,悉听尊便!” 白衣青年眉梢微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一只蝼蚁比试,无聊!”说着一掌拍出。 陈岳一急吼道:“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你师弟为什么袭击我!” 青年手掌一顿,仍有一丝余威溢出。 一股银白波浪荡漾开去,周围碎石“轰隆”一声崩溃。陈岳如被一柄铁锤轰中,身子剧震,喉头一阵发甜,却硬是没退一步。 技不如人,竟是猪狗不如。他心中悲愤,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盯着对方的目光咬牙道:“因为你师弟看中了我的‘飞行气术’……” 青年瞳孔一缩,盯着陈岳上下打量起来。 陈岳心中决然,冷笑道:“此术当世只有我一人知道,你杀了我,就再也得不到我的‘飞行气术’。你若在幻月洞中赢了我,此术我双手奉上,听你处置。” 青年戏谑地盯着陈岳的双眼,冷笑道:“我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陈岳不屑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见识一下。”说着鼓起真气,一触即发。 白衣青年摇头轻笑:“你以为在我面前,还有机会自爆元气吗?”说着身形一闪。 陈岳心中凄然,暗道一声“完了”,眼前突然爆开一道蓝光。 眨眼之间,陈岳已被一个水泡罩住。白衣青年一头撞在泡壁上,水泡一缩一胀,轰隆一声爆开,一圈蓝光横扫,竟然将来人轰飞开去。 白衣青年一个踉跄站定,紧张地扫了周围一圈,眉头一皱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出来!”再次一掌拍出。 一只白嫩嫩的元气手掌飘向陈岳,仿佛情人最温柔的抚弄。陈岳却觉得一股烈焰迎面扑来,心中更是大骇:“元气化形,这才是真正的元气化形,此人绝对是‘武王’无疑。”一转念间,硬是收敛气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术一看就是需要敌人气机引动才能爆发,他要是敢动一下,立即被拍成齑粉。 “堂堂‘武王’欺负一个‘武徒’,好不要脸!”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爽朗的厉喝,一道寒光从梅林冲出,直取青年脖颈。 元气手掌一颤,瞬间化作一道白芒迎着那道寒光轰去。陈岳身前压迫一散,立即抱起春蝉急退。 两者相撞发出轰隆一声爆鸣,一把寒光流转的短剑打着转倒飞回去,悬停在了梅林边一个青衫少年身前。撞击处一圈气浪横扫,周围山石崩飞。 “飞剑……”陈岳退到林边,瞳孔一阵收缩。 第二十四章 赌命 白衣青年眯了眯眼,嘴角泛起一丝不屑。青衫少年却兴奋喊道:“姐姐,此子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被我们抓了个现行,正是清理门户的大好时机!”说着向青年一指。 短剑轻鸣一声,再次化作一道寒光飞出,半空中却响起一声冷喝:“云弟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陈岳一惊抬头,才见半空中飘着一团五彩烟云,云中站着位天仙般的少女,手中一根光芒流转的拐杖朝地面画了一个圈。 杖头光芒迸射,喷出一股红霞,竟将地上大片碎石摄起。 大小石块在一阵轰鸣声中聚合,呼吸之间,竟然变成了一尊三丈高的石人。少女盈盈落下,站在了石人肩头。石人的关节缝隙中又亮起火光,仿佛还有熔岩流淌。 这变化虽大,前后却不过两个呼吸。石人一步迈出,大地轰隆一震。他的行动竟丝毫不慢,三两步间冲到白衣青年跟前一脚踏下。 与此同时,少年再次驱使飞剑攻到了白衣青年面前。剑光森寒,势不可挡。 白衣青年一闪身避过飞剑锋芒,又是一掌将飞剑震飞,身法竟比剑光更快。眼看石人一脚踏来,闪身退开喝道:“何方道友,敢与我昆仑为敌!” “我呸!”青衣少年收回飞剑骂道:“自称昆仑门下,你到底要不要脸!”眼珠一转,又不屑笑道:“你应该是‘白虎’那个业障的弟子吧。听说他收了几个弟子排‘猫’字辈,你不会就是雪猫孙迪吧!连你师祖都脱离‘昆仑’了,你还有脸自称‘昆仑’弟子,真是无耻之极!” 石人把住了幻月洞口,不再追击。孙迪扫了姐弟二人一眼,瞳孔一阵收缩,冷哼道:“当年师祖离开‘昆仑’时,就已言明自立门户,井水不犯河水!莫非你们今天仗着人多,想和我‘西昆仑’开战不成!”又一指陈岳,盯着青衫少年冷笑道:“此子废了我师弟墨瞳的修为,今日让我带走此子便罢,否则我就算奈何不了一个‘法王’,宰了你还是绰绰有余……” “你放肆!”青衣少年大怒,身前飞剑一阵轻鸣。 少女瞟了陈岳一眼,忍俊不禁道:“你说一个‘武徒’废了你师弟的修为?那你师弟还真够脓包的,还是让你师父再收一个吧!” “你!”孙迪气得眉毛乱跳,心里却郁闷至极。偏偏墨瞳被“幽眼鹫”带回时昏迷不醒,修为全失。“幽眼鹫”虽然通灵,却不能人言。让他相信是陈岳废了墨瞳,他情愿相信是墨瞳自废修为。不过纠缠无意,他看向陈岳目光一凝,再次全力冲出。 今天就算无耻一回,也要得到“飞行气术”。只要学会了飞行气术,他还怕区区一个‘法王’吗?心念一起,他蓦地扑向陈岳,身法迅疾如一道闪电。 “小心!”青衫少年大急,飞剑一闪飞出,竟然拦截不急。 “哼!”少女修眉微蹙,法杖轻轻一顿,身形一闪消失。 陈岳身前同时爆开一团光芒。少女凭空出现,朱唇轻启一吹。一股幽蓝火焰呼啸而出,瞬间笼罩住身前丈许方圆。 孙迪大惊,身形急退,只见被蓝焰罩住的石头犹如蜡烛融化,顿时脸色铁青。 青衣少年飞身而至,四人汇聚在一起。少女回过头来,陈岳顿时愣住。 面前仙子看似桃李年华,一头秀发如瀑,戴一支五彩辉煌的衔珠凤钗。一双凤眼如秋星明澈,两弯黛眉如远山悠扬。肌肤白皙如美玉,贝齿晶莹似石榴。衣衫锦绣如云霞,长裙飞扬若乘风。身量风骚而不媚,神采飞扬却无情。此女只应天上有,为何飘落红尘中…… 少女见一个傻小子看着自己发呆,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陈岳一惊而醒,赶紧见礼:“晚辈陈岳,多谢前辈相救。”心中一阵后怕,此女修为如此之高,还拄着一根拐棍,多半是驻颜有术的前辈高人,岂能还是怀春少女?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冒失…… 少女移开目光,看向春蝉说道:“这位师弟是‘大荒师叔’门下,我岂能见死不救。”说着从袖中拈出一粒翠绿欲滴的丹丸递进春蝉嘴里,素手在他喉头轻轻一点。 春蝉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突然睁开双眼“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陈岳大惊,少女却松了口气:“幸亏有‘大荒师叔’的‘乙木神雷符’护身,之前只是一口气憋住了,淤血吐出来便不碍事了。” 孙迪一指陈岳说道:“既然人没事,此子可不是‘大荒老儿’门下,我可以带走那吧。” 少女秀眉微蹙,一时倒没多言。陈岳心中一凉,正不知该说什么。 青衫少年曲指一弹飞剑,不屑道:“打了我们的人,还让你带走他的朋友。要是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在修行道行走!” 孙迪皱起眉头,陈岳心中一暖,这才仔细打量眼前少年。 只见他神情飞扬,目光明亮异常。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堪堪被一枚宝光流转的玉环束起。上身窄一件鲜亮的窄袖青衫,腰间围一条银丝缎带,脚上穿一双银缎锈靴,将他并不高的身形束得健美而典雅,一股莫名的傲气透体而出,让人不敢逼视。 姐弟二人不是人中龙凤,就是天之骄子。萍水相逢,陈岳不想被人看扁,心一横抱拳道:“多谢前辈好意,只需让我们进‘幻月洞’公平比试即可。我若输了,便将‘飞行气术’给他。他若输了,放我离开便是。” “还有这种好事?”少年惊疑一声,却摆手道:“不行,这太不公平了!孙迪,想要人家的‘飞行气术’,你要出一样差不多彩头才行。” “公平……”孙迪玩味地撇了撇嘴,看向少女,眼角余光却在陈岳、春蝉和青衣少年身上逡巡。意思很明显,虽然我奈何不了你,但你也不可能同时护住他们三人。 少女目不斜视,淡然说道:“就依陈岳所言,不过由我带他进洞和你比试。” 孙迪眉头一皱,目光在陈岳身上转了两转,忽然笑道:“可以,反正来日方长。”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陈岳一凛,暗暗思忖:“与其欠他们一个人情,不如让他们知道我的实力。反正跑不掉,如果侥幸获胜,被两位前辈收录门下,就不怕这孙迪报复了……”于是向少女一抱拳道:“多谢前辈好意,此事因在下而起,在下自己解决。”说着自顾向“幻月洞”走去。 少女秀眉微蹙,这个“武徒”居然会拒绝她一个“法王”的好意,这真是稀奇,但也乐得少管闲事。 春蝉怔怔地看着事态变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岳走到洞口,回头向他一抱拳,大步走进洞中。 “那小子还真有骨气,幻月洞比的是心性,我看他未必会输。”少年笑了笑,伸手相请:“孙道友,请吧。” 孙迪笑道:“呵!你以为我的心境还不如一个武徒?笑话!”一挥袍袖,也大步走进洞中。 春蝉怔怔地看着幻月洞口,心里一阵憋屈。虽然对方觊觎的是陈岳的功法,但不能说与他毫无关系。陈岳为了维护他自曝其短,与敌人斗志斗勇。而他却因为有师尊的庇护,可以置身事外。 眼看陈岳无路可走,他竟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想到陈岳一路上喊他“师兄”,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师兄?我算什么师兄……”深深吸吸了口气,也一咬牙,抱拳道:“师兄,师姐,多谢你们相救,春蝉感激不尽。陈师兄和我一起来的,我不能让他孤身犯险,也进去了。” 少女秀眉微蹙,劝道:“春蝉师弟,你有伤在身,如何能进‘幻月洞’。” 春蝉更加坚定,说道:“幻月洞考验的是心境,些许外伤,并无影响。说不定我还能借此明志,突破心境呢。” 少女一想也是,从袖中摸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笺说道:“那师弟带好这张‘救生符’,如果师弟生命垂危,它能将你送出‘幻月洞’。” 春蝉一喜,接过符箓作揖道:“多谢师姐厚赐,我先进去了。等赢了比试,我再重重感谢二位。”说完收起丝带,也进了“幻月洞”。 片刻之间,幻月洞外只剩姐弟两人。少年四下扫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慎重问道:“姐姐,我们真的也要进去吗?” “当然。”少女点头道:“我已经请‘苦岸大师’算过,我‘破劫’的关键就在‘幻月洞’。后来我仔细查了宗内典籍,幻月洞乃是师祖昔年开辟的一座别府,里面一定有师祖遗宝。我又借了好几样破幻定神的宝物,此行定然无碍。” 少年撇了撇嘴,还是说道:“可是师尊早已命令,昆仑弟子不准踏入‘幻月洞’一步。” 少女明眸璀璨,不以为然道:“师尊是我们亲爹,你和我一起进去,法不责众,他们不会怪我们的。” “呃……”少年为难道:“我也要进去吗……” 少女蹙眉道:“师尊虽然赐了你‘冰魄剑’,但你心浮气躁,根本不能发挥出此剑威力,要不然也不会两次被孙迪击飞。眼下正好进去磨练一番,如果你能御剑回去,师尊非但不会责怪你,还会夸奖你呢。再说‘大荒师叔’的弟子有难,我们怎么也要看护一二。再说,你忍心看我坠劫吗……” 少年想到御剑飞行的畅快,精神大振,犹豫片刻终于点头答道:“好吧。不过你要是得到其它宝物,也要分我一半。” “可以。”少女明眸璀璨,微微一笑。 姐弟两人一起走入洞中,石人随后走来,在外坐下,用身体封住了洞口,“幻月洞”外再无丝毫声息。 第二十五章 一幻一心 陈岳走进洞口,只见前方云烟飘渺,晦明变幻,隐约可见云雾后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刚想细看,又见雾气后是一片花木锦绣的园林。呼吸之间,他又依稀看到了繁华的街市,幽静的森林……无不令人心驰神往。 “幻月洞”的厉害春蝉早已言明,但孙迪就在后面,他不得不往前走。只要能在心境上胜过对方,便有一线生机。 周围浓雾翻滚,烟云变幻,那莫名的韵律仿佛一只无形的触手直接伸进了陈岳的脑海,搅拌着他的思绪和记忆。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幻月洞”是怎么回事,当下集中精神与那无形触手对抗,脚步继续向前。 忽然眼前一亮,他已经站在一座宽敞的洞穴中。地上火光隐隐,身边倩影婆娑,竟然是一群未着寸缕的少女正在热舞。 一对对傲人的双峰随着舞姿摇晃,一条条修长的玉腿踏着火焰飞旋。一滴滴香汗滴落在地上,立时满室生香…… 陈岳心中一荡,热血直冲脑门,忍不住去看那最神秘的诱惑。只见她们的容颜无不是人间绝色,她们的首饰无不是奇珍异宝,而她们的眼波无不充满虔诚和渴望,仿佛自己就是她们最崇拜的天神。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自己予取予求…… 陈岳心潮澎湃:“要是能和她们快活一番,立刻死也值得!” 心念刚起,少女们脸上便洋溢起开怀的微笑,踏着舞步围拢过来。 陈岳刚要迎上去,低头却见除了自己脚下的尺许地方,竟然是一片岩浆。他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尚在“幻月洞”中,如果输了,哪里去找一部“飞行气术”,多半会被孙迪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决不能输。”他心中一凛,赶紧闭上眼睛,咬着舌尖暗道:“看来这就是洞中幻术,我只要走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这幻术如何破解……春蝉说要么紧守心神不生一念,要么归万念于一心。我一念既生,引发了幻境,也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他正默默盘算,忽又听见一阵温柔娇媚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更有一阵阵甜香透入鼻端,身心一阵酥麻…… “既然躲不过去,我索性饱一饱眼福!”陈岳一咬牙,再次睁开双眼,只见地上的岩浆越发炽烈,少女们婀娜的胴体上仿佛披了一片红霞,舞蹈越发欢快,喘息声却越发动人,香汗淋漓而下…… 陈岳热血沸腾,只想冲上去和她们一起舞蹈。转念之间,又发现一只怪兽正在蚕食他的意识。 他一个激灵,终于知道怎样破这幻术,也不再避讳眼前春色,一边纵情欣赏,一边镇压心中的恶魔。 春意销魂,心中虽有一片清明,双眼却渐渐通红,鼻孔中忽然流下两股鲜血,全身更是青筋抽搐,心脏跳得和打鼓一般……时间悄然流逝,陈岳脚下的地盘在不知不觉中扩大,火狱被逼退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整座洞窟再无丝毫火焰,少女们终于停止舞蹈,又相互搀扶着大口喘气,一派楚楚动人。 陈岳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拉起一个纤瘦少女的手。 她是身材最是娇小玲珑,白嫩的双峰却显得最是挺拔,乃是陈岳最喜欢的一个。 少女抬起头朝他嫣然一笑,身躯一闪化作一团白光,飞入陈岳眉心消失。 陈岳目光一亮,又牵起另一个丰盈少女的手…… 如先前一样,少女们纷纷化作白色光团融入他的眉心。当最后一个少女消失,陈岳眼中明澈,只见周围一花,人又回到了烟云飘渺的“幻月洞”中。 “原来她们就是我,她们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躲避地上的火焰,她们渴望的是我的救赎……如果我当时只顾自己逃走,就算脱离幻境,也必心神大损。只有直面本心,战胜心魔,才能真正脱离幻境。想必这才是‘归万念于一心’的真正含义。”陈岳了然一笑,继续向前迈步,任由那无形触手撩拨自己的脑海。 没走出几步,他眼前又是一花,再次出现在一个幽暗的洞窟中。耳边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悉索声,仿佛是蛇虫在爬,吓得他一阵心肝乱颤。定睛细看,周围赫然盘踞着无数毒蛇。 蛇身上斑斓的花纹密密麻麻,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群蛇见他害怕,又是“呲”地一声,一起向他吐出芯子。 “妈呀,我最怕蛇了……”陈岳又一阵头皮发炸,还惊叫出声,后脖颈又是一凉,仿佛一条黏糊糊的东西缠绕上来。 陈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前一阵发黑。那些蛇见他害怕,纷纷游弋过来。 陈岳全身麻痹,只觉得一片滑腻腻的东西在身上游来游去。不过让他稍微安心的是,群蛇没有咬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幻月洞”中。 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开始尝试战胜恐惧…… 既然这些蛇不咬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渐渐地,陈岳反而觉得那些毒蛇爬在身上很舒服,又尝试着伸展身体,群蛇仍然不咬他,只是吐着芯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洞中忽然明亮,陈岳看清楚无数斑斓毒蛇,微微一愣便适应了。 却蛇却是大惊,嘶叫着汇聚向他。 “现在才是它们进餐的时候?”陈岳一愣,觉得不像,也没有过激反应。但想动弹,却觉得身体无比沉重,根本不能。 群蛇包裹住他,竟然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让它挪动起来。发光的正是洞口,群蛇要将他抬出洞去。 一路磨蹭,陈岳终于被抬到了洞口,随即愣住。洞外竟是一道悬崖,崖下云雾翻滚,不知道有多高。 他刚想挣扎,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崖下滑去。转眼之前,映入视野的赫然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身。看花纹,还是最毒的那一种,他竟然也是一条蛇。 面前劲风呼啸,身下空空荡荡,再次吓得他心肝乱颤。 他好不容克制住高空坠落的恐惧,身子穿云而过,接着一头扎入一口深潭。身子顿时恢复自由,竟然再次变化成人。 非但如此,他仿佛还有了无穷法力。心念一动,人已破开水面,冲霄而起,脱离幻境只在挥手之间。 陈岳站在云端,目光渐渐清明,身子扶摇直上,直奔之前的蛇洞而去。 片刻后他再次落在洞口,看着一片五彩斑斓的毒蛇已经毫无惧意,微微一笑便向洞中走去。 群蛇哪里还认得他是谁?一条金环蛇嘶鸣一声,冲来上就是一口,咬在陈岳腿上。 陈岳只觉一阵钻心剧痛,低头却见那金环蛇一闪化作一粒光点飞起,没入他眉心不见。 陈岳目光更亮,继续向洞底走去,任由一条丈许长的扁颈蛇一口咬在他另一条小腿上…… 陈岳回到洞底,当最后一条响尾蛇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消失,他眼前一花,映入眼帘的仍然是那飘渺变幻的云雾。 “我即万物,万物即我,我何须恐惧万物,万物又何须惧我……”陈岳微微一笑,忽然发现云雾稀疏了一些,隐隐露出两侧光滑的洞壁。 山洞三丈来宽,前后看不到尽头,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出路在哪,更不知进来了多少时日……陈岳深吸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心绪,继续向前走去。 人在“幻月洞”走,“一念起而万物生”,真可谓一步一幻,每一幻都直指本心。 陈岳每经历一幻,视野都会开阔许多,整座山洞竟然洞中套洞,岔路无数。其他人此时身在何处,根本无从探查。 不知走了多久,陈岳再一次睁开双眼,周围的云雾再也不能遮挡他的视线。他目光一片平静,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法术迷烟,而是我心中的瘴气。只有看破‘心瘴’,才算真正洞彻本心。” 随即他又觉得迎面似顶着一股念力洪流,心知顺着这股念力压迫行走就可以出去。他转念又想:“既然有此良机,何不趁机锻炼念力。如果念力足够强大,一定也可以感应到‘天地之灵’。如果在这洞中找到孙迪,或许可以一劳永逸。而且人在洞中不会饿,我一直在里面修炼,不怕他在外面堵我。”心念及此,脚步更加坚定。 流淌的念力仿佛一股无形洪流,无视他的身体,直接冲在他脑仁上,激起一阵钻心剧痛。 陈岳集中精神相抗,一步一顿向前走去,瞳孔中寒光吞吐。 洞中每隔数丈或十数丈便有一条岔路,陈岳只选压迫最强的岔路前进。渐渐地,他每迈出一步,体内便有一声爆鸣传出,仿佛一道雷霆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的身躯随之一阵战栗,但脚步仍然坚定的落下。 不知走了多久,他再次转入一条岔洞,又一股精神洪流迎面撞来,竟比之前强大许多。 “轰!”陈岳全身一震,脸色骤然苍白。他一咬牙,仍然坚定落下脚步,抬头只见前方是一座数十丈宽阔的钟乳石洞,洞窟尽头赫然有一座青石高台,那澎湃的精神洪流便是从高台上奔涌而来。 “有宝贝?”他目光大亮,又一股精神洪流轰来。他一个激灵,脸色一红,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第二十六章 少女 “如此宝物,若能得到,谁还敢欺负我!”陈岳牙关紧咬,双眼渐渐通红,双腿钉在地上硬是一步不退。 “轰轰轰!”狂暴的精神力接连轰入脑海,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一阵抽搐,又两股鲜血涌出鼻孔。 陈岳的目光更加疯狂,非但不退,反而踏上一步,低吼道:“自古宝物,有缘者得之!此地若是前辈设下的考验,且看晚辈是否有资格取宝!” “轰—”回应他的是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冲击,精神瞬间崩溃。 陈岳脑子一震,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仿佛琉璃破碎,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脑海中肆掠开来。他全身青筋鼓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突出,瞳孔中射出寸许长寒芒,眼角却留下两道血泪。 “啊——”陈岳仰天一声狂吼,眼前一阵发黑,心中却豁然开朗。灵魂仿佛突破某种壁障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但还能控制身体。 “传说极致的痛苦会将神魂逼离身体,难道这就是我的神魂……”他心潮澎湃,视野又清晰起来。剧烈的疼痛仍然在脑海中肆掠,明明痛彻灵魂,却疼越是清醒。他心念一起,再次将这股剧痛镇压下去。 面前的精神压迫仍然强大,但已不是无法对抗。陈岳目光明亮,神情扭曲,朝着高台一步步走去…… 连走几步,他忽然发现迎面而来的精神压迫并非虚无缥缈,而也是一种有形有质的存在,类似于高空激烈的元气流。 他此时的神魂则像一团空气,也是有形有质的存在。只要心念一起,便能如臂使指般指挥身体。只要能想到,似乎身体就能做到。就像他的身体明明疼得筛糠一般,但只要他不想,就可以忽略身体的不适。 这感觉很诡异,陈岳也不敢完全无视身体的状况,只等气血平复,才再次迈出一步…… 越靠近石台,“魂风”越强。陈岳借势磨练神魂,一时忘我。 没走出几步,他眼角一跳,只见数丈外的一根钟乳石后趴着一个白衣人。 “孙迪?”陈岳大喜,方向一变,朝那人艰难走去。只要趁机干掉孙迪,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一刻钟后,他终于走到了白衣人身边,却见白袍隐隐泛着光芒,下面的身体却是干瘪异常,哪里像是活人。 陈岳倒不害怕,小心翼翼地揭起白袍,下面赫然是一副玉石般的白骨骷髅,怀里还抱着一根拐杖。 他的目光立即被拐杖吸引,只见玉石般的杖身上刻满了银色花纹,很是玄奥。杖头更是镶着一颗拳头大的蓝宝石,和那少女的拐杖颇有几分相似。 “好东西!”陈岳先将拐杖抽出来拿在手里,又见那骷髅左手上还带着一枚蓝宝石扳指,很是漂亮。 他一并取下,手指摩挲着那颗鸽子蛋大的精美宝石,除了光滑异常的切面让他心动,其中似还藏着另外一片空间,里面还有些东西,很是诡异。 “好宝石,拐杖上的这块更大,不知道能不能换一粒‘元气丹’……”他暗暗盘算着,将拐杖上的蓝宝石和戒指放在一起对比,两者的工艺如出一辙。 突然,拐杖白光一闪,迅速缩小没入扳指不见。陈岳眉头一皱,愣在了原地。仔细探查,心神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穿过戒指,那根拐杖果然就在里面。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就是知道,只是无法再将拐杖出来…… “这……”他嘴角微抽,实在无法用常识解释眼前的现象。沉思片刻,他又将蓝宝石按向地上的白袍,想看看东西到底是怎么被收走的。 白袍光芒一闪,连带着下面的骸骨一起缩小,眨眼间又没入扳指不见。 “咦?”陈岳看着扳指,越发觉得神奇。那颗“蓝宝石”似乎是两个空间之间的门户,且只有精神力可以穿透。至于怎么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将扳指戴在了手上,继续向那石台走去。 越靠近石台,魂风越强。如果强行冲上去,陈岳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吹得魂飞魄散。深思熟虑后,他每走出一步,他都鼓起精神与魂风对抗一番。直到完全战胜对方,才迈出下一步。 渐渐地,他气团般的神魂被打磨成了一粒晶莹的细沙。虽然渺小,却极是坚韧。一天之后,他终于站在了台阶前。 面前的石台十余丈高,一共一百零八级,每一级都雕满了玄奥的花纹,第六级上赫然躺着一具玉石般的骸骨,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黑金砍刀。 陈岳一阵心动,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宝物虽好,也要有命去享。我根基太薄,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如果贸然闯入,只怕魂飞魄散,暴尸于此。”收敛心绪正要回去,忽然听见一阵娇柔的喘息,其中春意盎然。 陈岳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循声而去。 背着魂风行进要轻松许多,他走到溶洞边缘,忽见一根水桶粗的石柱上抱着一个少女。 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衣衫已经滑落,露出了浑圆的香肩和一件高耸的粉红肚兜。她的双臂和双腿紧紧箍着石柱,腰肢仿佛水蛇一般轻轻扭动,嘴里不时发出一阵醉人的呢喃。 “呃,这样也可以……”陈岳头皮一阵发麻,却知道她在经历什么:“我经历这些的时候也只是留了点鼻血,身子仍然站在原地。此女有如此表现,显然心神已经失守……她救过我一命……”心念及此,也顾不得什么,走上去一抱拳道:“前辈,得罪了!”伸手握住她手腕就要将她拉开。 她的肌肤却烫得像一块烙铁,力气更是大得惊人,陈岳一时竟没有拉动。 少女一惊,转而一把将他抱住,修长的双腿随后缠绕上去,朱唇随后印在他脸上。 “啊—”陈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骨头都要被她夹断了,哪里有半点享受。 正想将她抱起,此女更是重得惊人,一时竟让他不能起身。 “好重,只怕不下四五百斤……”陈岳一阵心惊,又挣扎着将她背在背后,借助她的拐杖才站起身来。 少女又不知梦到了什么,双腿又是一紧,虽不再强吻他,却骑马般扶着他肩膀耸动起来。 “前辈,饶命啊……”陈岳欲哭无泪,只觉得骨头都要散了,拄着拐一步步向出口走去。两人离开大溶洞没多远,少女终于不再折腾,身子一软趴在了他背上。 陈岳赶紧将她放下,连声唤道:“前辈,前辈……” 少女皓腕上一串玉珠忽然亮起青光,脸上的潮红迅速退去,人却昏迷不醒。 陈岳心有旁骛,头脑一阵昏沉,也不敢多留。将拐棍插在她腰带上,再次背起她朝洞外走去。 陈岳不认识路,只能顺着魂风走,碰到岔路便转向魂风最弱的洞口。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冷的喝斥:“放我下来!” “前辈,你醒了……”陈岳一惊,赶紧放下少女。 少**沉着脸撩起衣襟,迅速走入浓雾,这才开始整理衣裙。 陈岳的视线根本无视浓雾,看着她红着脸一阵撒娇般地顿足后,又慢条斯理地抖抖裙子,理理发髻……倒也觉得赏心悦目。 片刻过后,见她整理好后又端起一副冰山脸向自己走来,赶紧作揖问候道:“前辈,您没事吧。” 少女脚步一顿,盯着陈岳惊疑道:“你可以看穿这里的雾气?”这才注意到眼前少年虽然孱弱,但也生得挺拔。一对剑眉如刀裁,一双凤眼如朗星,长得虽不算颠倒众生,配上古铜色的肌肤倒也有几分男儿气概。心中蓦地一动,脸上不禁泛起一片红霞。 “呃……”陈岳方知自己殷勤过头了,只好解释道:“晚辈连续经历几次幻境后,倒也勉强可以看见数丈外的路径。正在寻找出路的时候,恰好看见前辈晕倒在路边。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少女轻哼一声,显然不信,继续向前走去。陈岳正要跟上,她又突然定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陈岳正色道:“这次是我大意,你毕竟救了我,我自然不会怪你。只要你再将我带到遇到我的地方,你的事情我管了。” 陈岳知道自己没有拒绝一位“法王”的资格,点了点头,牵起少女的手,又向来路走起。 少女微怔,抿了抿嘴唇,倒也没有拒绝。 陈岳神情平静,步履如飞。少女却是花容失色,娇躯不时一阵颤抖。不过看见陈岳平静的脸色,她还是一咬银牙,奋力坚持着。意识却渐渐模糊,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少年迈动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听一个醇厚的男声在耳边说道:“前辈,我们到了。”芳心不由一颤,循声睁眼,只见一位偏偏美少年正牵着她的手温和地微笑。 他的目光如星海一般绚丽,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他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仿佛可以照亮她的心扉。这不就是她魂牵梦萦的伴侣吗,她轻呼一声,委屈地投入他的怀抱…… 第二十七章 钟情 “呃……”陈岳眼见少女扑来,赶紧后退。少女的身法迅如闪电,一把抱住了她他身躯。少女的脸随即依偎上他肩头,嘴角绽开一抹甜美的微笑,又痴迷地垂下了眼帘。 陈岳摇了摇头,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重新负在背后,又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出口走去,幸好少女这次颇为安分。 又一个时辰后,少女手腕一凉,一股清气冲入脑海。她睫毛一颤,再次睁开一双凤眸。身下的少年正喘着气艰难地跋涉,她心中仿佛闯进了小鹿,一时又羞又恼。但想到刚才的美梦,她脸一红,一时竟不想惊动对方。 似春梦醒来,全身又酸又软,少年青筋颤抖的手臂让她一阵酥麻,身躯不由一颤。她芳心一惊,脸一沉斥道:“放我下来!” 陈岳如蒙大赦,赶紧放下她,喘着气哀求道:“前辈,晚辈实在没有力气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少女脸一红,一顿法杖斥道:“什么话,你是在说我胖吗!” “不是!”陈岳矢口否认:“实在是晚辈修为太低,不能助前辈取宝……” 少女眼珠一转,笑道:“将你破除此地幻境的方法告诉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陈岳精神一振,抱拳道:“晚辈希望拜前辈为师,还请前辈收纳。” 少女绣眉一扬,轻咳一声正色道:“未经师尊允许,我还不能收徒。不过我可以向师尊引荐你,此宝关乎我‘破劫’大事。只要你能助我取宝,我师尊一定会收你为徒的,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姐弟了,自然也不用见外。” “多谢师姐提携。”陈岳抱拳一揖,正色道:“其实师姐看到的并非幻术迷烟,而是自己心中的瘴气。师姐借助法宝是躲不掉的,只有归万念于本心,才能瞰破心瘴。” “这还用你说?”少女绣眉一扬,脸色阴沉下来,一双凤眸又盯着陈岳上下打量。 陈岳暗叹一声,抱拳道:“晚辈实在是帮不了前辈,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少女脸色一寒,斥道:“站住!” 陈岳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要要是用这种态度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这‘幻月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少女心中一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收起怒色追上两步说道:“等等。此宝对我真的很重要,还请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一次。”说着,俏脸上泛起一丝羞赧的红晕。 陈岳目光平静,只是微微摇头。 少女眼一红,急道:“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见我‘坠劫’而死?” 陈岳摇了摇头,叹道:“我刚刚悟气,无门无派,第一次来‘幻月洞’,你以为我真的有取巧之法吗?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先稳住我,取宝之后再杀了我?” “你……”少女脸一沉,目光却一阵闪烁。 陈岳又叹了口气,迎上去拉起她的手,正色道:“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我现在真的帮不了你。既然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我也不和你见外。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我一定助你‘破劫’。别看我现在的修为不如你,我将来的成就一定是今日的你望尘莫及。” 少女心中一动:“苦岸大师指点我来‘幻月洞’,难道不是应在宝物上,而是应在此人身上?”却甩开陈岳的手,不屑道:“你凭什么出此狂言!” 陈岳再次牵起少女的手,看向洞窟深处傲然道:“像你这样的心性都能修成‘法王’,何况是我。” “是因为这个?”少女一愣,再次仔细打量陈岳,脸色又有些难看。 “原来女人真的是要哄啊……”陈岳暗叹一声,大起胆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秀眉微蹙,在甩开陈岳的手冷哼道:“现在才想起问我的名字,你也太虚伪了。” “刚才你是前辈,我怎么能乱问前辈的名讳。”陈岳笑了笑,转身而去,便走边说道:“你不说就算了,我去问你弟弟。” “回来。”少女连忙转身,陈岳也转过身来,目光明亮,笑容温和。 少女想起方才一梦,芳心一阵发软,红着脸羞赧道:“我叫清璇,周清璇。他叫周青云,不许你跟他乱说……” “清璇……”陈岳似浅唱低吟,又大了胆子将清璇揽入怀中。 清璇娇躯轻颤,扭捏了一下,温柔的心涧却让她生不起丝毫抗力。感受着那熟悉的怀抱,她一时竟还有些害怕失去,拿着法杖的手终于犹豫地揽在陈岳背上,轻嗔道:“刚才还说要拜我为师呢,现在又这样,真不知羞耻……” 陈岳感受着少女的温柔,在他耳边轻笑道:“被你抱紧的感觉真好……” 清璇芳心乱跳,眼底泛起一阵无力的挣扎,哀怨道:“你会害我坠劫的……” 陈岳微愣,问道:“那怎么破劫。” 清璇微闭上眼温柔微笑:“杀了你,都不用我自己动手……” “呃。”陈岳身子一僵,正视清璇的目光。 清璇也正了颜色,说道:“你要是敢失言,我坠劫之前,一定亲手杀了你。还有,我们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多嘴。要是让‘昆仑’知道,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为我破劫。” 陈岳感受着少女销魂的温柔,郑重点了点头,问道:“那以后我们怎么见面。” 清璇眼波微转,看着周围说道:“你可以在这里给我留信,以后我每月都会来这里修炼一段时间……这个给你,贴身戴好,如果有急事,我会来找你……”说着一翻手,掌心光芒一闪,一块巴掌大的玉牌凭空浮现,上面印着一个玄奥的花纹。 她将玉牌放在陈岳掌心,惊疑道:“你居然有储物戒指。” “这个叫储物戒指?”陈岳一愣,扬起扳指笑道:“我在洞里捡到的,把东西放进去了不知道怎么拿出来。” 清璇又不禁仔细打量了陈岳,眼波越发温柔,微笑道:“储物戒指需要滴血才能使用,不到‘王境’,不要让人认出这是储物戒指。” 陈岳立即掐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蓝宝石上。 清璇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普通的鲜血,必须是凝聚神魂和元气的精血,只有‘易筋境界’才能凝聚精血。” 蓝宝石血光一闪,里面顿时多了一道血色印记。陈岳心中一亮,顿时洞悉了“储物戒指”的奥妙。里面的空间直径丈许,除了那具骷髅和拐杖,还有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矿石和一些瓶瓶罐罐。 “骷髅应该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温馨的场合……”陈岳心念一动,戒指中骤然喷出一股霞光,其中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物事将,转眼堆成了一座的三尺高的小山。 清璇愕然,又不禁上下打量陈岳。这个少年居然频频出乎她的意料,难道真的是她要找的人?看清地上的东西,她目光大亮,笑道:“看来这是一位法王的遗藏,我正好用得上,就不客气了!”说着抬手一片红霞卷过,原地只剩那根法杖。 陈岳脸色僵住,清璇恍若未觉,将法杖递给陈岳笑道:“这根水系法杖比我的星辰杖要差一些,你留着以后用吧。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术法材料很难得的……” 宝藏得而复失,陈岳既没有摸一下,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既然能讨佳人欢心,他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还有些恍惚,怎么突然就和清璇成为情侣了,难道他仍在经历幻境?就算是幻境,他的选择无愧于本心……于是收起法杖,笑道:“对你有用自然最好,你是‘法王’,能不能教我灵术和法术。” 清璇果断摇头:“本门功法不传外人,我告诉你就是害你。你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倒不必着急学习术法。记住我一句话,‘功法以身体为本,修炼以性命为先;练拳不练功,到头一场空’,所以我建议你主修体术。对了,你今年多大……” 陈岳脸一红,吞吐道:“十……十五岁。” “啊?”清璇一惊,一脸哭笑不得,好像吞了只苍蝇。 陈岳头皮一阵发麻,惊讶道:“难道你已经七老八十了?” “那倒没有……”清璇立即否认,又扬起一副甜美的笑容,调侃道:“姐姐今年才二十四岁,你不会嫌我老吧。” “怎么会。”陈岳羡慕道:“据说‘王境’强者脱胎换骨,可以活两三百岁呢。” “你知道就好。”清璇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牵起陈岳的手,招呼道:“我们走吧!” 两人牵着手朝出口寻觅而去,都若有所思。陈岳倒是很欣赏清璇的大方和成熟,偶尔瞟向身边丽人,清璇也正投来目光。四目相交,两人就像通了款曲,会心一笑,又一起移开目光,空旷的洞窟中便只剩两人一致的步调。 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清璇忽然停住脚步,松开陈月的手诧异道:“我弟弟好像在前面。”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慌张。 陈岳随即看见前面洞口转出个白皙少年,看年纪也是十四五岁。此时的他神情茫然,脚下左一折,右一拐,正朝这边缓缓走来。他仔细记住了这位“小舅子”,适时说道:“那我先去找春蝉,下次再向你请教修炼的问题。” “嗯!”清璇点头,迎着周青云走去。陈岳从两人身边悄然走过…… 第二十八章 回城 洞系错综复杂,哪怕他视野清晰,若不认识路,想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如果再被“心瘴”蒙蔽,两个人几乎不可能相遇。而如果不认识路,很难走出洞口多远。 陈岳一番搜索,终于在出口附近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春蝉。 他神情恬静,呼吸均匀,似正做着一个美梦中,怎么也唤不醒。陈岳摇了摇头,将他抱起,又转过七条洞系后,便走到了出口。却见洞口已被一块巨石封死,石头缝隙中隐隐有熔岩流动,赫然就是清璇召唤的熔岩傀儡。 “清璇,你害死我了……”陈岳心里一阵发苦,也只能先将春蝉放到一边,就地吐纳修炼。 墨瞳的“元气珠”已经完全消化,陈岳的真气团浓郁如实。吸气,将真气团极力压缩,然后借助真气的反弹之力呼气,再将真气团极力发散……只要将真气聚合成珠,就算“聚气”了。 意识随之融入天地,洞口周围的情形渐渐浮现在他心中。清璇姐弟正朝洞口走来,似乎正在争执什么,看起来并不愉快。另一边,孙迪也朝洞口缓缓走来,目光一片清明。三人虽然清醒,但行动并不快,脚下的路径也非笔直,显然还颇受“心瘴”影响。 陈岳一凛,睁开了双眼,眼见孙迪从一旁岔路转出,目光一凝说道:“孙迪,你输了!” 孙迪一惊,四下望了望,眼中突然爆出两道寒光,直扑向声音来处。 陈岳早料到他会杀人灭口,说完话便抱着春蝉躲到了另一边洞壁前。 孙迪毫无察觉,闪电般冲到一侧洞壁前,五指如钩就是一挥,带起一道三尺白芒斩上洞壁。元气轰然爆开,周围瘴气非但不退,反而沸腾起来反扑向他。 “不好!”孙迪不愧是武王,惊呼一声冲向出口,又是奋力一爪。 熔岩巨人一震,轰然爆炸,顿时碎石纷飞,岩浆迸射,一道天光射入洞中。 一团岩浆正好打在孙迪胸口,发出“嗤”的一声急响,仿佛一块肉被扔下了油锅。他神情疯狂,咬着牙一头钻出洞口,留下一阵焦糊。 他猛地回头,看见站在洞口的陈岳,心中杀机沸腾:“我堂堂‘武王’,居然被一个武徒戏弄得如此狼狈,此子必须要死!”但看到洞口翻滚的浓雾,他又一阵胆寒,顿时暴怒,一指陈岳吼道:“小畜生,还不出来纳命!”狂暴的气势汹涌澎湃,周围岩石崩裂,碎石飞溅。同时胸口一片元气涌出,不过几个呼吸,被烧伤的血肉又已恢复如初。 “这就是武王真正的实力,白骨生肉,不死不伤。紧凭气势冲击,便有万夫莫当之勇,果然是人中王者……”陈岳盯着洞外的飞沙走石,心中一阵羡慕,但见洞中丝毫不受影响,不由反唇相讥:“你不是高手吗,你不是‘武王’吗?有种进来呀……这里好多宝贝,一人高的珊瑚,桌子大的砗磲,白玉雕的大床,西瓜大的宝石……金子算什么,在这里只能用来铺地。白银就更不值钱了,只能用来做马桶……你不是想要‘飞行气术’吗,都糊在窗子上,自己进来撕吧……” “无知畜生,你找死!”当此羞辱,孙迪怒吼一声,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愤怒,身形如一道闪电冲出,五指如钩又是一挥。 三道六尺白芒横扫而出,转眼将陈岳截成四段,却一滴鲜血也没流出。 “幻觉?”孙迪一愣,眨了眨眼睛,洞口哪里还有陈岳的尸体。 他狠狠摇了摇脑袋,脸色苍白自语道:“我已出洞,幻术竟然还能影响到我……” 他目光一凝,收起气势向洞口一抱拳道:“孙某愿赌服输,告辞!”说完大步走入梅林。 陈岳却觉得他忽然从一只孤傲的猫变成了一条阴毒的蛇,岂敢相信他真的走了,站在洞口一直不敢出去。 片刻后脚步声响,清璇姐弟并肩走来。清璇复杂地看了陈岳一眼,亦如从前冰冷道:“我的熔岩傀儡是被孙迪击溃的?” “是。”陈岳点头道:“我先他一步到达洞口,他想杀我灭口,结果被幻术反噬,拼着受伤击溃熔岩傀儡逃出去了。现在应该还躲在附近,我不敢出去。” “身为‘武王’,居然如此下作,真不要脸!”周青云冷笑一声,一扬手飞剑祭出,当先走出了洞口。剑刃轻鸣,剑光森寒,明显比之前锋利了两分。 “修炼飞剑之术果然需要心境支持,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练飞剑……”陈岳满心羡慕,跟在了他后面。 洞外正当傍晚时分,一股冷风吹来,三人方觉双脚真正踩在了地上,眉宇间都溢出几分疲倦。就连春蝉的脸色也苍白起来,神情却不再变化。 清璇的神情仍然冰冷,仿佛洞中一切只是大梦一场。她目光飞快扫过陈岳,便闭上了眼睛,掐指一算说道:“我们进洞整整四日有余,所幸都有惊无险。” 青云看着昏迷的春蝉,说道:“现在让他们自己走,肯定被孙迪报复。我们就送佛送到西,再送他们回去吧。” 清璇的目光飞快扫过陈岳,哼道:“你这么热心肠,自己送他们回去好了!”说着一翻手,掌心光芒一闪,一支玉石短棒凭空飞出被她握住。 她走到一块空地上,便用短棒在地上勾画起来。玉棒划过地面,留下一枚枚光泽温润的符印。 陈岳心中大奇,凝神细看。周青云则握紧了飞剑,警惕地盯着周围,解释道:“阵图必须一气呵成,法师在绘制阵图的时候必须犬神灌注,是最脆弱的时候,必须有人在一旁保户。” 陈岳一凛,也仔细看向周围。随即发现视力好了许多,只要精神集中,十丈开外的一颗石子都是纤毫毕露,风吹过山石草木发出的声响也是清晰可辨。不过如果孙迪躲在雾中,却是发现不了。 一刻钟后,一片直径丈许的圆形图案绘制完毕。玉棒明显短了一截,再次被周清璇收起。她又用法杖一指阵图,杖头一颗拳头大的晶石光芒大放,一股庞大的元气汹涌而出,顿时将阵图点亮。 清璇透了口气,轻拭额上香汗说道:“你们还不过来。” 周青云当先站上阵图,陈岳也抱着春蝉站了上去,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清璇一举法杖,一股更加澎湃的元气涌出,阵图光芒迸射。 陈岳眯起眼睛,只见一侧浓雾中蓦地冲出一道白影,正是孙迪。 “不好!”周青云惊呼,冰魄剑一闪飞出。 “别动!”清璇怒斥一声,送出的元气再次增强。 “你们走不了!”孙迪如野兽低吼,目光疯狂,任由心中杀意肆掠,一指点在剑锋上。 “铮—”一声金铁交鸣,元气轰然爆发。飞剑一震,竟然打着转倒飞回来。周青云脸色一白,勉强收住飞剑,气息顿时萎靡。 孙迪一顿,身前衣衫炸裂,显出一身白玉般的肌肉。他的神情更加狰狞,再次扑向四人。 “武王之强,竟然不惧飞剑!”陈岳心中骇然。 清璇大惊,急道:“拦住他!” 周青云一急,就要再次放出飞剑,脚下却一个踉跄,竟然站也站不稳。 陈岳眼看孙迪发疯一般,心一横盯着他双眼提气喝道:“孙道友,还不醒来,更待何时!你以为自己出了‘幻月洞’吗!” 孙迪大惊,目光骤然清明,惊恐地看向四周。 就是这一耽搁,阵图化作一根光柱冲霄而起,一闪而逝。 孙迪反应过来,原地哪里还有四人的身影,心中杀意顿时爆发,他忍不住仰天怒吼:“小畜生,别让本王再碰到你……”一股气势轰然横扫,周围碎石炸裂…… 陈岳脚下突然一空,猛地睁眼,一座圆形水池迎面撞来,接着一头扎进水面。 池子成碗形,大约十丈宽阔。池水清冽刺骨,他一惊而醒,托着挣扎的春蝉走向岸边。 周青云已经站在岸上,指着两人哈哈大笑。清璇也是忍俊不禁,素手轻挥,一股异风拂过,瞬间带走了两人身上的水渍。 春蝉连咳出几口水,终于清醒过来,看着周围茫然道:“这是……” 池子建在一座平台上,天边夕阳落幕,火云翻滚。近前赫然是一片飞檐翘角,密密麻麻如一簇鱼鳞。 陈岳愣了愣,诧异道:“这是雍城?”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瞬间跨越数百里距离,难道这就是‘法王’的实力?” 四人所在的平台,正是雍城城墙西北角,远处城墙上还有一甲士正在巡逻。向北眺望,只见一条大河奔腾向东,河对岸沃野无垠,一直延伸到天边。 既然到了雍城,陈岳自负为半个地主,抱拳道:“如果三位不介意,一起去吃晚饭吧。” 周青云摸了摸肚子,笑道:“既然师弟请客,我当然不介意,就是怕你没带钱啊。” “呃……”陈岳还真没带钱,但在清璇面前,就算打肿脸也要充一回胖子,心一横道:“我也没带钱,不过有人请客。”说着当先走下平台。 第二十九章 禄德斎 周青云东张西望,很是好奇。清璇也没说不,淡淡地跟在后面,清冷的目光中不时溢出几分茫然和疑惑,法杖则已收起。 台下站着两队金甲武士,看见四人纷纷举刀行礼,气势森然。旁边又迎出一个神情激动地黑袍壮汉,躬身一礼说道:“欢迎四位大人驾临雍城,在下唐吉,负责此处节点。大人若有所需,还请吩咐。” “原来是‘追月霜狼府’的唐大人。”陈岳一抱拳道:“我们人生地不熟,能否代我们请‘金刚暴熊府’的佟锤少爷去‘禄德斎’一叙。” “能从传送节点出来的人,不是绝代天骄,就是盖世强者……他们居然知道我唐吉,我的机会来了……”唐吉心里想着,又见四人气度不凡,哪敢怀疑他们的身份,再次抱拳道:“四位大人要去‘禄德斎’?马车已经备好,这边请。”说完亲自带四人走下城楼。 凭栏远眺,只见余晖竞灭,万家灯火,滚滚红尘扑面而来。旁边一片湖光山色,飞阁流丹,正是“乾园”,不过靠城墙一侧没有开门,坡下一片晦暗。 一辆精致的黑漆描金四轮马车已经等在坡下。拉车的是两匹高头白马,车夫一身亮黑长袍,戴着低檐斗笠,显得华丽而沉稳。车头还挂着两盏明亮的水晶灯,照得车轮和马蹄锃锃发亮。在这锦绣堆中,如此一辆马车足以显示乘客的身份。 周青云和春蝉目光大亮,就连清璇眼中也泛起异彩。唐吉心说:“这四人果然贵不可言,只有身份尊贵的世外高人,才会好奇这些红尘俗物……”顿时更加不敢怀疑四人的身份,亲自为四人拉开车门,嘱咐陈岳:“四位大人且去,我自会派人邀请佟少爷。” “那就有劳唐大人了。”陈岳一笑,请清璇先上车。 唐吉目光一亮,终于知道这位“仙子”才是正主。 周青云要坐在窗边看风景,春蝉则坐了另一面窗边,倒让陈岳挨着清璇坐了中间。马车起行,气氛一时尴尬。 清璇神情淡漠,目光游离,若有所思。陈岳也有些尴尬,还是鼓起勇气介绍道:“这旁边是‘乾园’,大周皇帝的行宫,以前荒废的时候还可以偷偷进去看看,在这雍城中算是极精美的景致。现在封给了南宫家,成了‘陇西王府’的后花园,不能随便进了……”说道这里,心里一阵唏嘘。 他一路介绍各坊市的风土人情,三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说起吃,雍城最有名的馆子是‘醉仙楼’。但雍城真正会吃的人,还是要去‘元武坊’的‘禄德斎’。雍城的‘武师’大多住在‘元武坊’,坊中有几十家武馆,铺子里卖的也多是兵器和药材。据说只要出得起钱,‘元气丹’都能买到。而‘福禄斋’烹饪的药膳,不但鲜美可口,对修炼也大有裨益,我们到了……”说话之间,马车停在了一座大宅门前。 街道不过三五丈宽,来往的多是穿劲装的武者。兵器铺、药铺、武馆……一家挨着一家,虽然不甚繁华,却别有一股气势。一个神情机敏的青衣武者笑着迎出门来,欣然招呼:“四位前辈,‘凌波厅’已经布置好了,里面请!” 陈岳点头,当先带路。不远处三个锦衣少年正要下马进门,顿时愣住。 三匹骏马肩并肩站在一起,面对熙攘的人群毫无惊色,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宝马神驹。数丈外还跟着七八个壮年骑士,无不是肌肉球结,目含精光,赫然都是“武师”。路人纷纷绕道,没有一个敢靠近他们一丈。 左边一个尖嘴猴腮的青衫少年使劲摇起折扇,颤声道:“小王爷,你看那女的……” 南宫铭脸一沉,哼道:“侯少,麻烦你下次看女人之前,先看看她身边的男人。” 孙侯目光一凝,失声道:“那不是岳少吗?难道这些人是他请的帮手?” 右边一个玉树临风的蓝衫少年用折扇翘着脑门,沉吟道:“我认识那个小道士,有人看见他能在松树顶上打坐,只怕修为比你铭少还要高上一筹。” 南宫铭盯着四人乘坐的马车,诧异道:“坐镇守府的贵宾马车来‘禄德斎’吃饭,看来另两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还以为他在郊外苦修,原来是找帮手去了……”眼珠一转,侧身凑到孙侯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了酒楼。 “小王爷,您高!”孙侯翘起大拇指啧了一声,邪笑着拨转马头,带着两个武师扬鞭而去…… 宅门内是一片园林,假山堆叠,花木丛深。一座座亭台楼阁点缀其中,无不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天色晦暗不明,周围一片朦胧。陈岳跟随伙计一阵左弯右绕后又转过一座石屏,来到了一座厅榭前。厅中灯火阑珊,映得檐下两株海棠娇艳非常,门柱上一副对联写的正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厅榭坐东朝西,北面摆着桌椅茶几,南面是一张大圆桌,端的是窗明几净,富丽堂皇。旁边是一片数亩大的池塘,晚风送来阵阵丝竹声,隐隐可见其它亭榭中夜宴正欢。若与三五知己在此喝酒闲谈,想想都是人生乐事。 周青云和春蝉东瞅瞅、西看看,没几句话便热聊起来,很是投机。就连一直矜持的清璇,脸色也渐渐柔和。 陈岳忙着点菜,反正兜里一个子没有,索性豁出去了。哪知他点完菜后,周青云和春蝉也各点了一堆菜,又将菜单递给清璇。 伙计握着碳素笔,在硬木板上下笔如飞,紧张地满头大汗。 清璇瞟了菜单一眼,淡然说道:“将没点的也上一份吧。” 碳素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伙计愣在当场…… “你是存心的吗……”陈岳吞了口唾沫,将单子递给伙计说道:“就这么多吧,看见‘金刚暴熊府’的佟少爷,就请他来这里。” 伙计激动地脸颊通红,咬着牙摇了摇头,冲出门颤声喊道:“上‘九州盛宴’!” “九州盛宴?”陈岳脑中灵光一闪,也愣在了当场。 清璇轻笑道:“你不会吃不起吧。” 陈岳扯了扯嘴角,自信笑道:“只要你们喜欢……” 侍女随后端上点心、果盘和茶水,春蝉坐到小圆桌前煞有见识道:“周师叔,这个核桃酥好吃,你尝尝!” 周青云拿起糕点咬了一口,连连点头道:“虽然我师尊比你师尊高一倍,不过你师父扬名立万的时候,我都没有出生,以后你喊我‘师兄’就可以了。” 春蝉点头,又拿起一块马蹄糕道:“嗯,周师兄,你再尝尝这个马蹄糕。” 陈岳见清璇独自靠在上手软榻上发呆,亲手端了杯杯茶给她,说道:“师姐,一会还有个胖子要来,是我的朋友。” 清璇目光微闪,随后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便垂了眼帘,似要闭目养神,并不愿多言。 陈岳有些尴尬,周青云笑道:“陈师弟,你也过来尝尝这栗子糕,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陈岳一尝,还真是可口。春蝉却道:“看走眼了吧!陈师兄可是‘紫炎龙狮府’的少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周青云两眼放光,羡慕道:“陈师弟,你可真有福啊……”又抓起一个栗子糕扔向清璇。 清璇轻哼一声接住,顺手放进嘴里,目光顿时一亮,嘴角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这才围过来一起享用点心。 周青云好奇问道:“陈师弟,给我们讲讲你们大宅门里都是怎么吃的。” 陈岳苦笑:“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不过是鸡鸭鱼肉顿顿都有,你以为呢?要说吃,在雍城还得去‘钟楼’一带,那才叫真正的钟鸣鼎食,人间烟火。在雍城,真正会玩的人,不窝在家里。要是能‘五子登科’,那才算真正的大爷……” 周青云奇道:“什么是‘五子登科’?” 陈岳笑道:“早点吃摊子,来头一份。上午泡堂子,洗头一水。中午下馆子,吃头一桌。下午逛园子,坐头一排……” 周青云好奇追问:“那晚上呢?” 春蝉也支起了耳朵,陈岳瞟了清璇一眼,故意压低声音道:“晚上睡窑子,得是头牌儿……” 两人脸一红,一阵贼笑。清璇脸一沉冷哼道:“不知道陈师弟睡过几个‘头牌’啊?” 陈岳一惊,讪笑道:“我一个废物少爷,也就是在路边买点吃的,哪敢想那些……”却见她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善。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浑厚男声:“晚辈佟锤,参见四位前辈。” 陈岳神情一正,压着嗓子说道:“先去把账结了,再来叙话。” “嗯?”门帘一撩,一个身形壮硕的锦衣少年大步走来,随即愣住,一双鼠眼盯着清璇眨也不眨。 大半月不见,他竟然瘦了好几圈。非但不再臃肿,反而给人以雄浑厚重之感。陈岳一惊,失声道:“佟胖子,你怎么瘦成这幅德行了……你聚气了?” 佟锤瞪了陈岳一眼,大大咧咧坐到桌前,一把拍在陈岳肩头,得意笑道:“哥现在发达了,这一顿我请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 陈岳眉头微皱,暗道一声“变”,握住他手腕缓缓发力。真气化作一条赤蟒缠住他的手臂,笑道:“你小子想造反是不是!” 佟锤小眼一瞪,奋力反抗。但他的真气每鼓荡一次,陈岳的手掌便捏紧一分。最后任他有聚气修为,也发不出丝毫力气,一张肥脸涨得紫红,心说:“这力道越来越强,难道这家伙的真气修为还在我之上?”赶紧求饶:“岳哥,我错了,放过我这次吧!” 陈岳手一松,问道:“说,什么时候聚的气。” 佟锤讪笑道:“前天刚聚气,我还以为是‘擎天院’的那几个家伙,原来是你这家伙坑我。昨天就想和你去寻南宫铭的晦气,春荷姑娘说你进山修炼去了……诶?这位漂亮姐姐还有这两位兄弟怎么称呼。” 第三十章 九州盛宴 “居然是可以大吃大喝的‘金刚暴熊血脉’……”周青云盯着佟锤目光大亮,羡慕道:“佟锤兄弟,你太有福了……我叫周青云,这是我姐姐,这是春蝉师弟。” 佟锤得意一笑,纠正道:“‘三品金刚暴熊血脉’……”又朝门外吼道:“怎么还没上菜,非要惹岳哥生气是不是!” “佟少爷息怒。”门外响起一声浑厚的招呼,门帘被撩开,一个黑袍中年背着手大步走进厅中。 只见他身形微微发福,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生得却是细皮嫩肉,本来一张油光水滑的和善圆脸此时却显得很是不善。身后还跟着两个漂亮丫鬟,一看就是此间主事之人。 他的目光扫到清璇,突然一凝,又看向陈岳笑道:“原来岳少大驾光临,你有资格享受本店的‘九州盛宴’,请!”说着打了个手势,抱拳道:“程某要亲自准备食材,几位稍等。”说着又看了清璇一眼,转身便走。 “九州盛宴……”佟锤如遭雷击,顿时愣住。 四个壮汉随后抬进一张厚重的雕花大椅,恭恭敬敬地摆在了临湖的栏杆前。又有侍女在一旁摆下落地烛灯,明亮的烛光在铜镜的反射下,顿时将椅子照得锃亮。 周青云奇道:“什么是‘九州盛宴’。” 陈岳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是‘禄德斎’为最挑剔的客人准备的顶级盛宴,刚才周师姐让伙计将所有菜肴都上一份,等于向‘禄德斎’挑衅。‘九州盛宴’就是为这种最挑剔的客人准备的。整桌宴席不但包括一百零八道珍惜菜肴,更是由‘福禄寿’三位御厨当众表演烹饪,以此展示‘禄德斎’的实力。所以在‘禄德斎’吃一顿‘九州盛宴’是身份的象征。当然,价格也是不菲,好在这一顿佟少爷请客!”说着拍了拍佟锤的肩膀。 “你怎么不早说你们点的是‘九州盛宴’,没有这么坑小弟的呀……”佟锤一阵哆嗦,都要哭了。 陈岳一拍他肩膀笑道:“你不是发达了吗!” 佟锤憋着嘴道:“那也没有来吃‘九州盛宴’的呀,这里高手这么多,你以为有钱就吃得上吗,我们会被打死的……” 说话之间,湖边又亮起一只只火把,火光在铜镜镜反射下将湖心一座石船照得雪亮,周围的客人一阵骚动。 清璇微露尴尬,周青云好奇道:“吃这‘九州盛宴’还要打架不成?” 佟锤苦涩道:“因为吃‘九州盛宴’等于踩着‘禄德斎’扬名立万,如果有人不服,可以出题反驳。如果输了,不但要将这桌宴席让给对方,还要付饭钱……” 陈岳笑道:“好在武斗有周师姐,文斗有我!周师姐,请吧。”说着一指刚刚抬进来的椅子。 “倒也有趣!”周清璇一笑,走到栏杆前端端正正地坐下,身姿在烛光前熠熠生辉。 周围骤然安静,随后响起一片口哨声。陈岳一笑,走到清璇身边坐下。 “呼——”顿时群情激奋:“哪来的土包子,给我滚开!” “瞧他那是什么扮相,也敢唐突美人,简直岂有此理!” “臭小子,再不让开当心暗器无眼!” “哪个王八蛋说要放暗器,要是伤到这位仙子,老子跟他拼命!” 沿湖十几栋阁楼中的少侠们一见明珠暗投,顿时叫嚣起来…… “那不是岳少吗。”望月阁二楼,孙侯盯着对面水榭目光痴迷,神情呆滞,片刻后咬牙切齿道:“他居然跟那个女的坐在一起,太可恶了……”她右臂还揽着一位娇艳如花的红裙少女,手指抚在她婀娜的腰肢上,一时竟然忘记了享受那淋漓的触感。 少女靠在他肩头,将一小盅酒放在他嘴边等了半天,终于杏目一瞪,春葱般的纤手撩上孙侯的脖颈,嗔道:“小没心肝的,当着我你还想别人,她真的比我好看?” 孙侯一个激灵,皱眉道:“庸脂俗粉,你也配跟她比……” 少女一愣,一杯酒泼在孙侯脸上,甩开他的手掌起身骂道:“嫌老娘是庸脂俗粉,有种你找她去呀,老娘今天不伺候了!”顿足便走,却被另一只手一把揽入怀中。 “是孙兄失言,谁不知道云仙小姐才是雍城一枝花。来,本少代孙少敬你一杯。”南宫铭邪笑着将一小盅酒放在了云仙嘴边。 云仙小嘴杏眼含嗔,一撅一口饮下,咳了两声又撒娇道:“还是小王爷知道心疼人……” 南宫铭盯着对面水榭目光阴沉,揉着身前胴体冷笑道:“好好伺候,一会本少带你去吃‘九州盛宴’……陈岳,你以为找了几个不入流的‘武师’,就能在雍城耀武扬威?天真……比势力,本少一样碾压你。” “嗯!”云仙杏眸大亮,连连点头,很是温顺。 …… 听雨轩中灯火辉煌,骰盅带着一阵脆响,“啪”地一声扣在大圆桌上。在一片紧张璀璨的眸光中,一个精灵般的白衣少女揭开盅盖,目光一亮笑道:“上面一个‘五’。” 桌对面一个神情迷醉的红衣少女精神一振,立即答道:“上山打老虎!” 众少女“嗤嗤”一阵嬉笑,白衣少女小脸通红,一脚踩在凳子上,握着骰盅在桌子上一抹,小手化作一片残影挥舞开来。竹筒没有底,骰子在里面丁当脆响却没落下,众少女又兴奋起来。 她们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摆满了五光十色的果品和点心,每人面前还有一只小小的银盅,此时所有美丽的脸庞上都洋溢着醉人的酡红。 坐在最上手的,赫然一位锦绣辉煌的宫装女郎,一双凤眸璀璨如星,笑容更如烟霞一般灿烂。她右边贴身坐着一个兴味索然的粉衣少女,两人的容颜赫然有七八分相似。她左边站着个唇红齿白的锦衣胖子,明明是个青年,却没有喉结,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脂粉气。 “啪!”骰盅扣在桌上揭开,白衣少女笑道:“下面一个五。” 对面红衣少女一呆,急急对道:“谁说老娘是母老虎!” 众少女一阵咯咯娇笑,就连粉衣少女也是忍俊不禁。 白衣少女追问道:“合一枝梅!” “梅,梅……”红衣少女急得一时答不上来,白衣立即宣判:“唐小姐罚酒三杯,喝!” 红衣少女看向宫装女郎,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凤姐姐,我实在是不能喝了……” “不行,谁都不能例外!”众少女立即起哄。 红衣少女气道:“再让我喝,我就不玩了!” 宫装女郎摇了摇头,莞尔道:“素问唐小姐剑舞出众,能否让众姐妹一睹为快?” 众少女目光大亮,红衣少女却委屈道:“无曲无乐,让我怎么舞啊……”又看向一个青裙少女求道:“陈姐姐,你琵琶弹得好,你给我伴奏吧……” 青衣少女蹙眉嗔道:“你自己输了,倒要我陪你受罚……好吧,下次我输了,你要给我代一杯。” 旁边就是一间三丈见方的花厅,早已备下琴瑟琵琶、笙管笛箫等乐器,自然也有一对精致的木剑。 白衣少女撇了撇嘴,回头望向窗外,只见侧边十余丈外一座水榭格外明亮,一群青衣小厮正正往湖边灯柱里插着火把。她精神一振,欣然道:“姐妹们快来看,有人要吃‘九州盛宴’……呀,那个姐姐的好漂亮!” 众少女大奇,欣然聚拢到窗前看热闹。宫装女郎奇道:“哦,什么是‘九州盛宴’?” “启禀姑娘。”胖子微微欠身,细声道:“‘九州盛宴’号称‘禄德斎’最顶尖的宴席……” 一番解释,宫装女郎展颜笑道:“倒也有趣,不会是你安排的吧。”说着由粉衣少女搀扶,也走到窗前。她定睛一看,也不禁赞道:“好标志的丫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青衣少女自然乐得看热闹,唐小姐却瞪了白衣少女一眼,似在恼她打扰自己献艺,却也只能跟上去凑趣。 “姑娘微服归宁,奴婢岂敢声张。”锦衣胖子矢口否认,看清对面的女子后,也是一呆,赞道:“果然是一朵鲜花,我见犹怜,若带回此女,必得公子欢心。”却见一个布衣少年坐在了那女子身边,顿时气急:“这……这怎么又出来一坨牛粪,暴殄天物也!” 众少女看轻少年的容貌后却是一愣,白衣少女惊讶道:“燕姐,那不是你的……” 众人不禁看向粉衣少女,只见一直兴味索然的她脸色阴晴变化,娇躯竟还有些颤抖。 宫装女郎定睛一看,奇道:“竟然是他?”众少女纷纷扫过姐妹二人,谁也没有多嘴。 远处阁楼中的食客听说有人要吃“九州盛宴”,也纷纷赶来。片刻之间,湖边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哐——”突然一声锣响,周围再次安静,只见一道人影凌空掠来,稳稳踏上湖心的石舫,灯光前显出一个器宇轩昂的黑袍中年。 他作了个四方揖,朗生说道:“各位客观有礼了,在下鼎门程野俊,在此开了一间小小的餐馆。承蒙各位客观赏脸,才有了程某的衣食住行。今天陈府的岳少爷赏脸,要品尝本店的‘九州盛宴’。在下开门做生意,也只好献丑了,却不知各位客观是否也能捧岳少爷的场!” 第三十一章 挑战 说话之间,几名青衣伙计施展轻功,将一套套锅碗瓢盆,一只只鸡鸭鱼鹅,一块块牛羊鹿肉,一筐筐蔬果药材送上了石舫,周围再次响起一片欢呼: “不愧是‘鼎门’弟子,连帮厨的伙计都有这份轻功!” “岳少爷想踩着‘禄德斎’出人头地,我看他是踢到铁板了。” “‘九州盛宴’要是那么好吃,还轮得到他?我看他这回是赔了银子又丢脸,回去不被他爷爷打死才怪!” “我看未必!估计陈家又请到了几个厉害客卿,想借这‘九州盛宴’耀武扬威一把,重振被南宫家压下的士气。” …… 听雨轩中,锦衣胖子抱拳道:“姑娘,就让奴才去驳了他,让诸位小姐也尝个鲜儿?” 宫装女郎摇头微笑:“不急,且看何人挑战他。他现在毕竟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夫,等他输了,你再上不迟。”说着握起粉衣少女的手拍了拍,又轻叹道:“你已经觉醒‘三品血脉’,注定在更广阔的天地翱翔。而他还没有‘聚气’,平淡对他才是真正的幸福,你们注定有缘无份啊……” 粉衣少女看着水面的流光浮影若有所思,神情晦暗不明,视线却始终无法离开陈岳。至于他身边的绝美女子,则直接被她忽视。 宫装女子摇了摇头,语气一缓又道:“无论他有什么目的,这种冒失的举动只会自取其辱,身败名裂。你跟着这样的人,只会万劫不复,不信你就往下看。” 正说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响彻四野:“岳少第一次来‘俞德斋’,就敢不给程老板面子,真不知你是狂妄还是无知!想吃‘九州盛宴’,先问过我南宫铭再说!” “呀,是铭少!”众少女异口同声,循声望去,只见湖边一座两层小楼顶上站着位衣冠楚楚的少年,正是南宫铭。说话之间,又两个衣发飞扬的少年跃上了屋顶,一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另一个折扇轻摇,风流倜傥。 双方隔湖相对,陈岳同样坐得四平八稳,整理着袖口摇头笑道:“难道你还要给我埋单?如此捧场,我怎么承受得起呀!” 南宫铭一抖袍袖,指向对岸笑道:“陈岳,别人卖你陈家面子,我陇西王府偏不卖你陈家面子。有本事手下见真招,休逞口舌之快!” 众人精神大振,周围再次响起一阵口哨声。程野俊抱拳笑道:“原来是南宫小王爷,程某有失远迎,多谢小王爷赏脸,不知还有哪位朋友愿助小王爷一臂之力!” “居然是铭少要驳岳少!”白衣少女眼珠一转,笑道:“姐妹们,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众少女翻了个白眼,纷纷撇嘴。红衣少女掩嘴笑道:“切,我们才不和你赌呢!要赌,你和她赌!想必谁强谁弱,燕姐心里最清楚。” 众少女一阵嬉笑,宫装女子凤眸一凝,嫣然笑道:“难得多多小姐有此雅兴,那姐姐就陪你玩玩,你想怎么赌啊?” 白衣少女星眸璀璨,笑道:“就赌首饰吧。我这块玉佩冬暖夏凉,入口生津,兼能清心宁神,是我收来的一件异宝,赌岳少赢。”说着从衣襟里拉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蝶形玉佩。顿时一股凉意散开,身边红衣少女不由一个激灵。 宫装女子凤眸微眯,扬起皓腕笑道:“那我就只能赌岳少输咯!这串‘闭月珠’不但有凝神定气之效,还能拔除体内毒气,长期佩戴更能使肌肤光嫩如玉,乃是我家公子亲赐。”说着握了握手掌,手链喷出一缕白霞在她手背上一绕,又缩了回去。她本就水嫩的柔荑顿时又多了几分光泽。 “哇……”众少女叹为观止,眼中充满了羡慕,正相互打趣着,不远处一座阁楼中忽然响起一声大笑:“赵某也想尝尝‘九州盛宴’是什么滋味!”循声只见一个灰衣人从一楼窗口飞出,翩然而起,仿佛一只仙鹤优雅掠过二十余丈宽的湖面,轻飘飘踏上了望月楼顶。 “月下白衣,这位赵武师好潇洒呀……”一个少女眼冒金星,欣然赞叹。其余少女也是目光大亮,纷纷点头赞同。 “好轻功!”周围同样响起一阵喝彩,随即有人惊疑道:“难道此人就是‘千里孤鸿’赵飞雁?” 锦衣胖子也不禁点头,微笑赞道:“别人的轻功都是以迅疾称道,只有他能飞得如此潇洒。别人都是越飞越低,他却能越飞越高。依奴才所见,他的真气修为已达‘化形’之境,此生大有机会突破‘王境’,倒也当得起‘千里孤鸿’之名。” 这番煞有见地的话毫无避讳,几个也想卖弄一手轻功上屋的武者立即止住了身形。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时候就算搭上了‘陇西王府’,也受不到重视。 有高人在此,众人不禁看向听雨轩,顿时被一众文采飞扬的少女震惊。尤其是当中一个仪态万千的宫装女子,可谓是惊艳群芳,一枝独秀,顿时引起一片赞叹。忽然人放声说道:“李兄,王兄,小弟心有所感,偶得一句,还请指点一二!” “张兄且慢,月下花前,李某有感而发,也想吟诗一首,且助雅兴!” “二位贤弟稍等,所谓兄终弟及,长幼有序,还是先品一品愚兄新作的这篇‘神女赋’吧!” 一时之间,湖边灯前书生意气,诗文唱和此起彼伏,一片折扇摇曳声“哗哗”响起…… 众少女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纷纷用手绢遮住面容,嬉笑道:“呀,你们看那个在灯前独饮的家伙,闷闷的好深沉啊……”“看他旁边的灯柱前面,公子白衣,对月长吟,好深情哦……”“还有那个摇着扇子浅唱低吟的公子,看起来很风流啊……”“切,那个一看就是花丛老手,刚才还对我笑呢,不要看他!”…… 佟锤愣了愣,眨着眼睛疑惑道:“谁把花满楼包了,好大的手笔呀!” “呃……”这话声音不小,众人顿时一脸古怪,全场鸦雀无声。 “大胆!”锦衣胖子厉叫起来,众少女一呆之后勃然大怒,争相骂道:“死胖子,你妈才是花满楼的!”“你们全家都是花满楼的!”“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花满楼的!”……说着一片瓜果点心含着内劲砸了出去。 佟锤一惊,周青云和春蝉一晃身挡在前面,手中真气暗运,准备接招。却见几十个青年武者踏着水面从旁冲来,转眼就将一片“暗器”接了个干净。只见他们又踏着水波回到岸边,捧着经众少女玉手扔出的瓜果点心欣赏起来,大有如痴如醉,爱不释手之意。 “他们……”众少女呆住,红衣少女激动得热泪盈眶,抽泣道:“原来本小姐这么受欢迎啊……” “一群败类,太给我们男人丢脸了……”周青云和春蝉目瞪口呆。 陈岳摇了摇头,欣慰道:“还好这样的败类只是小部分,绝大多数弟兄都没有动,还是有骨气的……” 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一群武者抱怨道:“这帮孙子反应太快了。”“哼,老子差一点也抢到一个,真是可惜。”“我们还是盯紧这位仙子吧,要是得她一件东西,顶得上对面十件。”…… 清璇忍俊不禁,垂下眼帘端起茶杯轻啜,心头一片酥麻,却听他们继续说道:“钟兄高见,不过依小弟愚见,不如等这位仙子走后,我们先抢那个茶杯……” “呃……”清璇也不禁呆住…… “男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通天知命!”忽然,一个粗犷的男声响彻四野:“别看吴某是个粗人,早年间也曾进学赶考。这个酒过三巡,想到一个上联,不知各位仁兄可有佳句唱和……” “好对联!”望月楼上,南宫铭大赞一声,一抖袍袖,深情地看向“听雨轩”朗声吟道:“女子十三豆蔻,十四及笄,十五闭月羞花。” “好!”他身边几人齐声称赞,孙侯大声恭维:“铭少此联意境独到,对仗工整,文采斐然,一片丹心潜藏句中耐人寻味,真乃当世绝对也!” “听雨轩”中,众少女目光大亮,红衣少女更是忍不住赞道:“想不到铭少不但出身显赫,天资卓绝,还有如此敏捷的文思,真是文武双全,催人泪下呀……”众人随她的目光看向粉衣少女,眼中满是羡慕。 粉衣少女也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美丽的双眸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嘴角也多了一丝迷人的笑意。宫装女子牵起她的手,嫣然笑道:“傻妹妹,你总算开窍了!” 望月楼顶,南宫铭神采飞扬,负者手傲然笑道:“岳少一项伶牙俐齿,不会一到吟诗作对的时候,就辞穷才尽了吧。” 众人又看向凌波厅,虽然这还不是正式比试,但若被对方逼得哑口无言,最后即便赢了,也少了那份技压群雄的霸气。 周青云和春蝉纷纷皱起眉头,眼珠乱转,冥思苦想。清璇秀眉微蹙,也若有所思,又瞥向陈岳,眼中溢出几分好奇,似乎很想知道他怎么应对。 陈岳神情从容,一拍佟锤笑道:“锤子,拿出你的才华来,出对子对死他!” “呃……”众一呆,南宫铭哈哈大笑:“陈岳,你这是在嫌自己还不够丢脸吗?让这只胖子出来对对子,你还不如让他去死。” 清璇眼中也露出几分失望:“相谈至今,这家伙除了粗俗就是龌龊,把青云都教坏了,居然还有才华?陈岳这厮跟这种人称兄道弟,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 第三十二章 绝对 “南宫铭,你听好了!”佟锤嘿嘿一笑,踏上一步大声说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哈哈哈……”所有人捧腹大笑,清璇瞪了他一眼,不禁一阵脸红。 佟锤得意笑道:“自己给自己叫好,算不上好。大伙说好才是真的好,大伙说我对得好不好!” “好——”众武者一起起哄,声震四野。 听雨轩中众少女一愣之后,红着脸纷纷咒骂:“这死胖子,太下流了!”“斯文败类,也想和铭少比文采,去死吧!”……又一片瓜果点心砸了过去,周围众武者早有准备,几十道身影飞蹿而出,顿时一抢而空。 南宫铭眉头一皱,冷哼道:“陈岳,如此粗鄙下流的对子,你们也说得出来,也不怕唐突身边的佳人?” 此言一出,几百道愤怒目光骤然浇筑在佟锤身上,只听有人咬牙道:“这家伙居然敢在仙子面前出此污言秽语,简直该死。”“何止该死,简直就该挫骨扬灰,瞧它把仙子的脸都气红了。”“不行,不能让这种龌龊之人留在仙子身边,我要去保护仙子。”…… 佟锤一缩脖子,赶紧躲到陈岳身后。陈岳摇了摇头,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到底是佟锤言语污秽,还是你的心龌龊?至少铭少的某些爱好,我们是没有的!” 众人一愣,不禁小声议论:“难道这位‘小王爷’还有什么别的癖好?” “你们不知道啊……据说这位小王爷喜欢逛‘南园’……” “呃……针尖对麦芒?” …… 悉索的议论声顺着晚风飘进听雨轩,众少女脸色微变,不由看向粉衣少女,只见此时的她贝齿紧咬红唇,俏脸绷得铁青。宫装女子柳眉微扬,抿了抿红唇,还是没说出什么。 南宫铭大怒,吼道:“陈岳,你以为诽谤本少,就可以掩盖你不学无术的事实?像你这样粗鄙的学识和智力,简直都配不上你卑劣的血脉和资质。” 陈岳眉头一皱,冷笑道:“既然你要跟我对对子,那就听好了……修士十年聚气,百年换骨,千年踏月摘星!” 全场鸦雀无声,清璇的眼中渐渐亮起精光,心潮为之澎湃:“如此腐朽的地方,此子居然能对出如此高洁的词句,难道他真的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听雨轩中众少女同样呆住,娇柔的眉宇间不禁多了一股莫名的英气。即便身为千金小姐,芳心的深处也不乏一股强者的心念。就连始终阴阳怪气的锦衣胖子,瞳孔深处也渐渐亮起一缕夺目的寒光。试问天下苍生,谁不想问道长生,谁不想主宰命运…… 宫装女子紧盯着陈岳,喃喃念道:“男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通天知命;修士十年聚气,百年换骨,千年踏月摘星……好一股内圣外王的气质,好一颗百折不挠的道心……绝对,这才是真正的绝对……” 随即她又发现,少年明澈的目光后,赫然是一颗同样明澈的心。她又不由看向身边的粉衣少女,只见她红唇微张,神情错愕,目光晦暗不定,仿佛见了鬼一样…… 小湖周围,一股激扬的信念在众人心中凝聚,一股奔腾的气韵在湖面上攀升,似要涤荡这糜烂的红尘。修炼之初,谁不是抱着一颗强者之心。磨难之时,谁没有一股凌云之志。而今天,自己怎么这么无聊,来这里看热闹起哄…… 几十个青年几乎同时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精致鲜亮的瓜果点心,更是羞愧难当。“噗通”一声,不知是谁带头。其余人不再犹豫,纷纷扔出了美人之物。 “他们……”众少女脸色阴沉,仿佛被所有人一起戏耍了一番,心中又升起一股莫名怒火。红衣少女气得咬牙道:“凤姐姐说得没错,天下男人皆薄幸。刚才还当我们是仙女,转眼就将我们弃之如敝履……都是那个陈岳挑拨的!” 粉衣少女的脸色同样难看,宫装女子虽没扔过东西,神情也阴沉下来…… “啪—,啪—,啪—”凌波厅前突然响起三声清脆有力的掌声,赫然是那天仙般的女子在拍手。随即掌声雷动,口哨声再次响起,振聋发聩,却没有半点起哄的韵味。 再也没人多看听雨轩一眼,众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们身为金枝玉叶,一起抛头露面居然没人多看一眼,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宫铭的脸色同样阴沉,心中怒火熊熊:“这掌声本该属于本少,只有本少才配获得如此掌声,居然无视本少的存在,你们全都该死……陈岳那个废物居然能对出如此惊艳的词句,这怎么可能?修士十年聚气,百年换骨,千年踏月摘星……我的‘女子十三豆蔻,十四及笄,十五闭月羞花’与之相比,简直低俗不堪……本少简直就成了衬托他不世才华的纨绔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要命的是,这文斗不比武斗。比武输了也留不下什么痕迹,还可以找诸般理由推诿,还可以请人助拳,还可以再找场子。 而“文斗”出口成章,落笔成字。一旦输了,就是铁证如山。今后只要有人说起今天这副对联,他南宫铭就是笑柄。似乎就连佟锤的“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都比他的下联更有滋味…… 南宫铭越想越是愤怒,盯着陈岳杀心暗动:“只有你的鲜血,才能洗刷我的耻辱,你必须要死……” 孙侯眉头一皱,急道:“王兄,快,再出对子,对死他!” 一旁的锦衣青年用折扇敲着额头,沉吟道:“从刚才一联来看,一般的对子还难不住他。我晚上没吃饱,文思有些不济,不如暂避锋芒。以我们的实力和势力,无论是轻功暗器还是蛮力毒药,都能把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何必跟他咬文嚼字呢。” …… 陈岳向南宫铭微微一笑,和清璇并肩坐下,也学着她端起一杯茶闭眼轻品,身心一阵舒坦。 湖心石舫上,程野俊也跟着鼓掌,随后抱拳道:“按照本店的老规矩,如果有人不认可岳少享用‘九州盛宴’的资格,可以提出异议,不知还有哪位朋友愿助铭少一臂之力。当然,如果铭少赢了有人不服,可以继续挑战,直到本店奉上整桌宴席。” 他话音一落,望月楼边又响起一声狂放的大笑:“厉某正好饿了,就不客气了!”一道黑影应声而起,“轰隆”一声砸在望月楼顶,瓦砾纷飞,月光下赫然显出个虎背熊腰的黑衣壮汉。 “岳少一语惊醒梦中人,却不知真实功夫如何,小女子诚心领教!”随着一阵荡心动魄的娇笑,又一道倩影跃上了“望月楼”顶,月光下显出一个妩媚妖娆的黑衣少妇。 “这种能白吃白喝白出名的好事,怎么能少我白面生?”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又一个白衣青年飞上了望月楼。四个成名武师和三个世家公子站在一起,端的是气势如虹,震慑全场。 听雨轩中,锦衣胖子压低声音介绍道:“‘铁齿人熊’厉千钧,‘散花魔女’封三姑,‘百里夜游’白面生……再加上那个赵飞雁,无论是比轻功暗器,还是比气力毒药,岳少都毫无胜算。”说着微微摇头,显得很是不屑。 “多多,我用这支水晶凤钗赌岳少输,刚才可是你要玩的,不许反悔!”红衣少女目光一亮,当先发难。 其余少女反应过来,纷纷取出首饰附和:“多多,我这对耳环赌岳少输。”“我这只金钗赌岳少输!”“我这条项链赌岳少输!”“我这条手链赌岳少输!”…… 白衣少女微微皱眉,不忿道:“赌这些破烂有什么意思,敢不敢赌衣服,我打赌可是从来没输过的!” 众少女愣住,纷纷羞红了脸。宫装女子哑然失笑,锦衣胖子反而羞得不忍猝视。 白衣少女又问一直没说话的粉衣少女:“燕姐,你要不要也跟一注。我还有一串安神香珠,就赌你胸前那块玉佩。” 粉衣少女一惊,低头看向胸口,脸色一阵阴晴,终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三个白衣壮汉飞身上了湖心石舫,程野俊向众人一抱拳,朗声介绍道:“今天负责帮厨的是有‘千手罗汉’之称的福如海,负责掌刀的是有‘百变神刀’之称的陆德方,负责掌勺的是有‘冰火魔神’之称的束西山。三位皆是我‘鼎门’高足,今日学成下山,今日向各位朋友献丑了!” 话音一落,只见火光前福如海的身形忽然模糊,十几道人影在各种食材之间穿梭起来,一双手则仿佛变成了几十双手,一份份食材在灶台上迅速排开,端的是名目清晰,有条不紊。 陆德方缓缓握住一把短刃,左手抛起一只萝卜用刀刃来回一刮,萝卜皮便一分二,崩飞开去。他出手如风,右手中寒光连闪。不过十几个呼吸,一灶台蔬果配料便被褪去了皮屑,形态分毫未损。 他又换了一把菜刀,刀光化作一片寒光罩向案板。只听雨打芭蕉,震耳欲聋…… 福如海随后将不同食材收进不同的盘子,其中一盘菜被他随手一掂。一股食材在空中散开,只见细的晶莹如豆芽,薄的透明如琥珀,在火光前仿佛一道绚丽的霓虹飞向束西山面前的铁锅。 此时,锅中清水初沸,明艳食材又在锅中翻滚起来,犹如阳光下激荡的浪花,夺目而壮观,阵阵芳香滚滚飘散,让人食指大动。 程野俊朗声介绍道:“第一道菜名为‘八仙过海’,乃是取竹笋、甘草、萝卜、香菜、薄荷、梅子、山药、黄瓜等八种新鲜食材清炒的一味开胃菜!”说完,第一盘菜正好出锅。 “好—”所有人目光大量,齐声欢呼,再也没人多看望月楼一眼。 第三十三章 斗味 南宫铭眉头微皱,见没人再来助阵,一扬衣摆,哈哈笑道:“岳少嘴上功夫果然了得,可敢和这位厉大哥比一比嘴上功夫!”说着拍了拍厉千钧的肩膀。 众人这才投去目光,只恨他们为什么不等菜上齐了再比。一脸黑毛的厉千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锋利银亮的牙齿。 众少女倒抽凉气,锦衣胖子翘着兰花指啧道:“据说‘铁齿人熊’吃肉从来不吐骨头,都是将骨头嚼碎了生吞下去的……” 陈岳双眼微眯,清璇看着他好奇道:“此人已经将体术修炼到炼骨层次,力量绝对惊人,你准备怎么应付他……” 陈岳心念微转,站起身抱拳笑道:“程掌柜,既然铭少挑战,是不是归我出题?” 程掌柜点头,朗声说道:“是的,但你出的题目必须得到我和各位朋友的认可,各位朋友以为呢?” “没错!”众人纷纷附和。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目光一亮笑道:“既然铭少要和我比嘴上功夫,这里又是‘禄德斎’,第一题就比吃辣椒,看谁吃得多。我们三局两胜,程掌柜以为呢?” “这,这算什么……”锦衣胖子一愣,众少女面面相觑,其余人同样大惑不解。在他们想来,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就算不真动手,也要比一比轻功暗器,内劲机敏……比吃辣椒,太丢我们武林中人的脸了。 白衣少女得意笑道:“凤姐姐,第一局我可要赢了哦!” 湖边随即有人喊道:“不行,要比就比真功夫,否则我等不服!”“对,要么比轻功暗器,要么比内力筋骨,否则我等不服!”…… “诸位,程某以为,此题甚妙!”程掌柜一笑,拍手道:“来呀,拿一筐最辣的朝天椒来!”又向众人解释:“程某以为,吃不吃辣,是各人习惯。但是吃多了,拼的就是体质、心志和内功。如此良辰美景,打打杀杀岂不煞风景,诸位以为呢?” 白衣少女拍手附和:“程掌柜所言极是,第一题就比吃辣椒!”其余人本来就是看热闹,也不再起哄。 程掌柜伸手相请:“那就请双方下场吧,不过小王爷一方虽然七人,但只能计最好的成绩。” 南宫铭眉头一皱,回头问道:“你们谁能吃辣。” “呃……”众人微微色变。 孙侯抱拳道:“厉壮士号称‘铁齿人熊’,应该颇能吃辣吧……” 厉千钧哪里敢打这个包票,一缩脖子道:“要是比喝酒,俺倒是能来上两坛。吃辣椒,俺还真没试过……” 南宫铭见其余五人都不敢应这一阵,一皱眉道:“那就一起上!我等豪杰,难道还没他一个废物有定力吗,走!”说着双臂一展,纵身跃出。其余人一想也是,各展轻功跟上。 陈岳回头看向屋中三人,周青云迎着陈岳的目光拍胸脯道:“陈师弟放心,我为你掠阵。他们要是敢耍阴谋诡计,我的‘冰魄剑’定不饶人!” 春蝉对上陈岳的目光一个激灵,双手合十道:“我吃了辣椒全身发痒,生不如死,还是让‘大胃王’铜锤哥上吧。” 佟锤瞪了春蝉一眼,一缩脖子讪讪道:“我最怕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说比吃蜂蜜,我肯定第一个上……” 清璇见陈岳最后看向自己,眼帘一垂,低下头悠悠啜了口茶,淡然道:“我吃辣椒脸上长痘痘……” 陈岳抽了抽嘴角,提一口气冲出两步,全力跃起。双臂展开,凌空暗道一声“变”。真气化作金雕,身形腾起丈许,一掠数丈,也堪堪站上了石舫。众人并不知道他是否“聚气”,也不认为一个还没“聚气”的武徒能自己一跃数丈,倒也没有在意。 “福禄寿”三大御厨自在一旁忙碌,双方分别在石舫两头坐下,伙计随后在每人身前放了张小几,几上放一只餐盘。 程野俊拿着一筐鲜红似火的辣椒正要分派,陈岳又道:“请慢,还请程老板为我们一枚一枚地分发,大家吃完一枚,再发下一枚。免得有人拼着命不要,一通囫囵吞枣,也显不出真本事。” “可以。”程野俊右手在簸箕下一拍,八枚朝天椒飞起,分别落入八人盘中。 “好手法!”陈岳暗赞一声,拿起小指头大的一枚火红辣椒舔了舔,便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仿佛一股火焰风暴在口中爆开,顿时让他血液沸腾,头皮发炸。但他脑海仍然清明,意识丝毫不受影响。片刻后他将辣椒咽下,笑道:“铭少,请吧!” 南宫铭轻哼一声,拿起辣椒嚼也不嚼,直接吞进肚子。其余六人也学他,转眼就吃完了第一枚辣椒。明亮的火光前,七人的脸色渐渐潮红,忽然泪如泉涌。 “铁齿人熊”伸出舌头连呼热气,南宫铭也忍不住吼道:“拿酒来!” 陈岳笑道:“既然铭少要喝酒,我们第二题就比喝酒,看谁喝得多,怎么样?” 厉千钧哈哈笑道:“喝酒?小娃娃,你见过什么是喝酒吗!” 赵飞雁呼着热气笑道:“岳少,这回你可看走眼了。厉兄曾一顿狂饮三百碗关外二锅头,还能和人大战三百回合。就是这位封三姑,也是千杯不醉呀!”封三姑嫣然一笑,更是妩媚丛生。 “是吗?”陈岳摇头笑道:“我倒是见过有号称能喝一坛酒的豪客,结果一坛酒猛灌下去倒有一大半洒在了地上。我就偏不信有人能喝三百碗酒,今天咱们一杯一杯的喝,怎么样?” “呃……”厉千钧神情一僵,盯着陈岳杀机毕露。 南宫铭洒然笑道:“就算厉兄喝不了三百碗,难道还喝不赢你?岳少,这第二轮你输定了。” 程野俊拍掌笑道:“好,既然大家有此雅兴,那就先上二十斤‘壮元酒’!” 话音一落,又有两个武师提着一只酒坛踏水而来,又在八人身前各放了一只高脚酒盅,程野俊亲自执壶给八人倒酒。 一杯酒大约一两,厉千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连连摇头说道:“不过瘾,给爷换大碗!你喝一杯,爷喝一碗也能灌醉你!” 陈岳摇头笑道:“要是拼着一醉,任谁都能喝个三五斤。比酒量,此杯足矣,程老板以为呢?”说着端起酒盅,轻尝了一小口。烈酒下肚,醉意涌起,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心神。至于“朝天椒”,倒也有些滋味。 “岳少所言正是!”程野俊笑道:“我这‘壮元酒’,颇有补元益气之效。要是胡吃海喝,岂不浪费?”说着又给每人发了枚辣椒。 陈岳心中一动,暗道一声“变”。真气化作巨鲸张口一吸,果然从酒中吸出一股精纯元气来…… 酒一入杯,就被厉千钧一饮而尽,仍然辣得连呼带喘。南宫铭三人则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世家公子形象。孙侯喘着气说道:“等喝醉了,就不觉得辣了……” 赵飞雁、封三姑和白面生自持身份,任是面红耳赤青筋暴突,仍然挤出笑容咬牙坚持。只有对面的陈岳一口辣椒一口酒,始终镇定自若,不急不缓。 听雨轩中,众少女颇觉无趣,上官凤笑道:“岳少或许颇能吃辣,但酒量不说和厉千钧相比,我看连封三姑都不如。一胜一败,就看第三题他要比什么了!” “凤姐姐英明!”红衣少女赞道,众少女也是目光大亮,顿时看得津津有味。只有白衣少女支肘托腮,明眸闪烁,很是不以为然。 凌波厅外,清璇盯着石舫上镇定而自信的少年,心头渐渐荡开一丝涟漪:“之前确实想逗逗他,他不但一点都不生气,还颇有几分机智,倒真是不凡,真的是他吗?”于是问道:“陈岳和南宫铭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们不知道……”佟锤看了三人一眼,大着胆子坐到清璇身边,痛心疾首道:“那可真是胯下之辱,夺妻之恨啊……” 清璇秀眉一扬,惊讶道:“他还有妻?” “未婚妻……”佟锤讪讪一笑,低声说道:“你看北边那座阁楼,站一群小丫头片子的那座。看见中间窗口那对姐妹花没有,那个穿粉红衣服的就是。” 清璇暗暗恼怒,却不由自主地定睛细看,不禁疑惑道:“她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装的。”佟锤不屑道:“上官家的女人是最会演戏的。” 清璇扫了陈岳一眼,更加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佟锤叹了口气,喝了口茶说道:“其实岳哥很可怜,五岁就死了爹娘,只和他姐姐相依为命。因为他姐姐激发的是上官家的‘九幽冰凤血脉’,质量高达三品,将来注定要嫁回上官家,所以也提前订了岳哥和上官燕的婚事。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血脉世家’,如果没有父母庇护,处境有多艰险。他父母刚死,族中就没收了他们家所有财产,说是代他们保管,每季只发一套常服,还都是别人穿小了的。如果不是几个忠仆暗中保护,他们冬天都可能冻死。 在‘血脉世家’,资质好的七八岁就能‘悟气’,资质一般的也是十一二岁‘悟气’,岳哥到了十四岁还没‘悟气’。而上官燕不但激发了三品血脉,还族中一枚‘元气丹’的帮助下一举‘聚气’,自然不愿意再嫁给岳哥。 而岳哥因为受不了家族的欺辱,去年就搬去了郊外田庄修炼。虽然他没什么钱,但每次和上官燕见面都会买很多好吃的。上个月岳哥在郊外挖了株百年人参,自己舍不得吃,准备送给上官燕。 谁知道上官燕约了南宫铭去,不但将岳哥的人参丢尽了水里,还跟南宫铭勾肩搭背侮辱岳哥。岳哥只能和南宫铭决斗,就是十天后的月圆之夜,事情就是这样。” 第三十四章 斗酒 春蝉和周青云纷纷皱眉,清璇脸色一沉,冷哼道:“世间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绣眉一扬,又不解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吧。” 佟锤摇头轻叹:“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南宫铭仗势欺人,后来才知道她姐姐上官凤回来了。” “就是她旁边那个女的?”清璇更加疑惑:“这和她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佟锤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据说她上了皇帝老儿的床,这次是回来探亲的。因为还没有封号,所以上官家没好意思声张…… 看见她身边那帮**的丫头片子没有,除了那个穿白衣服的,都是想通过她攀龙附凤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来找上官燕帮她争宠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借刀杀人的动机,否则贸然悔婚,会被皇帝老儿嫌弃的。只有营造出男人为她决斗的佳话,才能吸引皇帝老儿。” 春蝉和周青云眉头紧锁,心中大是惊奇。清璇蹙眉哼道:“上官家真是一门畜生,世间怎会有如此龌龊之人!” 佟锤不以为然道:“那是你还不知道上官家的族训是什么。” “是什么?”周青云忍不住插嘴。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佟锤解释道:“上官家唯一的产业就是联姻。几百年下来,上官家通过联姻收获的族产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说雍城的大小商铺每天赚一千两银子,其中一百两银子最后都会流进上官家的口袋。” 周青云大是惊奇,睁大眼睛问道:“难道南宫家就甘心被人当枪使,难道陈家就不管?” “外行了吧?”佟锤摇头道:“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南宫虎刚刚封王,当然要找个软柿子立威。别说陈家无法和南宫府对抗,就算可以,岳哥这样的族人也不值得他们得罪南宫家。而且只要他一死,他父母留下的财产就不需要再吐出来了。我们要是不帮他,十天后他必死无疑。” 春蝉皱眉道:“血脉世家怎么如此恶心。” 周青云皱眉哼道:“欺人太盛,姐姐,此事我要管一管!” 清璇蹙眉道:“你管你的闲事,与我何干。” …… 台上八人用朝天椒下酒,一杯接着一杯。果然如孙侯所言,喝醉了就不觉得辣了。喝到第八杯时,他一把掀翻桌子,冲到水边“嗷”地一声呕吐起来。只见他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侯少这是这是怎么了?”“才八两就醉成这样了?”“发什么愣,快救人啊!”……两个武师立即跳入池子,顿时一片哗然。 程野俊笑了笑,继续倒第九杯酒。但就是这片刻耽搁,南宫铭和另一个少年也趴在茶几上不省人事。 厉千钧目如朗星,哈哈笑道:“喝酒这种事,还得看我们大人。赵兄、白兄、封姐,咱们接着干!”又是一个鲸吞,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这辣椒吃到这个份上,才真有点开胃。” 赵飞雁也是红光满面,端着酒杯笑道:“难得厉兄有此雅兴,赵某先干为敬!”说着一个虎抿,将杯子嘬得“吱吱”声响。 “老子早就喝完了,你先干个屁!”厉千钧骂了一句,拍着茶几催道:“倒酒,快倒酒。” 陈岳摇了摇头,仍然吃一口辣椒抿一口小酒,风轻云淡。 喝完第十六杯,封三姑突然一口酒吐出来,身子一歪趴在了茶几上。白面生邪笑道:“娘们就是娘们,真是没用。咱们接着喝,喝完了我送她回去!” 程野俊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继续倒酒。四人喝到第二十杯,赵飞雁打了个酒嗝,突然起身说道:“徒饮无趣,且看赵某轻功助兴……”腿一蹬纵身飞起,在石舫两头疏忽来去,飘逸若仙。 “好!”众人拍手称赞,神情无不古怪。 白面生两眼发直,愣了愣突然怒道:“姓赵的,你敢坏我好事!这妞老子要定了,有种你就追上老子……”说着一把扛起身边的封三娘,飞身就走。 赵飞雁一惊而醒,顿时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好淫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哪里走!”纵身便追,接着“噗通”两声,三人一头扎进水里,几个伙计赶紧去救。 “这……”众人都看傻了,厉千钧哈哈大笑:“一群乡巴佬,还轻功,知道什么是轻功吗……”说着将自己两只大脚搁上茶几笑道:“知道什么是‘草上飞’吗,这才是真正的草上飞,倒酒!” 陈岳摇了摇头,站起身微笑道:“我看不用在比了吧。” 厉千钧摆手笑道:“不行,这里就属你小子有种!坐下,陪大爷喝,让大爷高兴了,大爷有赏!” 陈岳摇头笑道:“你已经醉了,用得着再喝吗。” “谁说我喝醉了!”厉千钧虎眼一瞪,喝道:“谁说我喝醉了!熊爷能喝三百碗大曲,这才两百碗而已……” “呃,这才二十杯呀,怎么就两百碗了,你怎么数的数啊……”众人目瞪口呆。 陈岳笑了笑,摇头道:“你要是能翻跟斗,我就陪你接着喝。” 厉千钧哈哈笑道:“你能翻我就能翻,你先翻一个给爷看看!” 陈岳微微一笑,纵身跃起丈余,凌空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 “好!”厉千钧拍手叫道:“再翻一个!” 陈岳摇头道:“归你翻了。” “哦。”厉千钧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笑道:“那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什么是踏月摘星的轻功!”说着纵身跃起丈许,接着“噗”的一声摔在地上。 厉千钧一愣,摇头道:“刚才那个不算,我再来……”说着爬起身来再跃,又是“噗”地摔在地上。 众人都看傻了,白衣少女笑道:“凤姐,愿赌服输哦!” “这不可能,‘铁齿人熊’怎么只剩区区两斤酒量!”宫装女子绣眉紧锁,脸色一阵阴晴。 锦衣胖子又见厉千钧连摔了五跤,突然惊道:“我知道了!” 宫装女子催道:“为什么,快说!” “是朝天椒!”锦衣胖子沉着脸说道:“武林中所谓的千杯不倒,不过是用真气护住肠胃,酒水只是在肚子里走一道。说是比酒量,比的其实是内功修为。但是吃了那么多朝天椒以后,身子早就辣麻了,喝多少酒,当然就是多少。再加上‘壮元酒’本身就是上等的头曲佳酿,所以能喝三百碗关外二锅头的厉千钧,只剩两斤的酒量。而岳少爷提前布局,只怕另有手段。” 厉千钧又连摔了十几跤,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两个伙计大惊,正要上前救助,只听鼾声如雷,竟然当场睡着了。 “呃……”程野俊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扯了扯嘴角朗声宣布:“南宫小王爷反驳失败,岳少爷获胜,敬请享用本店的巅峰力作‘九州盛宴’!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欢呼,恭喜岳少名扬雍城!” “岳少!岳少!岳少!……”周围随即响起一阵口哨和欢呼。 南宫铭一惊而醒,盯着陈岳吼道:“慢着,我还要比!” 陈岳摇头笑道:“你已经输了!” “输了也要比!”南宫踉跄起身,两眼发直,指着陈岳摇晃道:“你敢不敢跟我比真本事!” 陈岳笑道:“那你想比什么?” 三个王府护卫随后掠来,扶住南宫铭劝道:“小王爷,来日方长,我们回去吧!” “不行,我没醉!”南宫铭一把推开护卫,靠在另一个护卫身上,指着陈岳吼道:“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非比不可!” 陈岳向四周看了看,一指听雨轩方向笑道:“那我们就比尿尿,看谁尿得远。” “呃……”全场一片寂静,众少女顿时满脸通红,宫装女子绣眉微扬,锦衣胖子捏着兰花指怒道:“大胆,他敢……”却见南宫铭真就走到水边解开了裤腰带。 “啊——”众少女立即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手指缝里偷看,只有粉衣少女侧过头去。 白衣少女倒是毫不避讳,上官凤嘴角更是扬起了玩味的笑容,周围的口哨声更加响亮。 “啊——”南宫铭刚刚握住“龙头”,突然神情扭曲,嘶声惨叫,两眼一翻,身子在一阵抽搐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一股白线迸射而出。 “呃,完了?”上官凤的笑容僵住,其余少女也都愣住,白衣少女叹道:“这要是嫁给他,还不得守活寡呀……”众人纷纷看向粉衣少女,只见她咬着牙又气又恼,不禁好笑。 “啪!”粉衣少女打了个响指,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灿然笑道:“凤姐,愿赌服输哦,你不会耍赖吧!” “果然是乡下丫头,没羞没臊,不识抬举……”宫装女子着实不舍,心中一阵暗恼。众少女面面相觑,这位姐话说得那么漂亮,不会这么没风度吧。 锦衣胖子眉头一皱,抱拳道:“姑娘,陈岳那小子可还没有赢,且让奴才去会会他,为您赢了这桌宴席回来!” “你……”白衣少女大怒,众少女纷纷撇嘴,心中暗道:“枉我们人前人后给你搭台,没想到你如此没品。跟着你混,只怕被卖了还不知道……”一时纷纷收起笑容散开,再也没了那分恭维之色。 宫装女子一看形势不对,绣眉微扬笑道:“一串‘闭月珠’而已,本宫箱子里多得是。等去了京城,姐妹们一人一串。这可是上用之物,今天就送给你。要是弄丢了,可是要问罪的哟!”说着褪下手链拈在指尖。 第三十五章 开宴 “多谢上官娘娘赏赐。”白衣少女欣然接过手链,戴在右手腕上摇了摇。链珠青光一闪,喷出一股白霞在她手背上饶了一圈,手背本就白嫩的肌肤顿时泛起一抹玉石般的光泽,煞是亮眼。 “哇,多多,让我试试……”众少女叹为观止,激动地围拢过去。 白衣少女将右手往身后一藏,笑道:“急什么,跟着娘娘去了京城,可是人手一串哦!” 宫装女子心中一热,岔开话题道:“岳少终究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夫,难得他今天如此露脸,本宫就去给她长这个脸,一会你们可要矜持哦!”说着莲步轻移,下楼而去…… 众人呆呆地看着倒地抽搐南宫铭,脸色无不古怪,只听有人低声说道:“难怪铭少有‘龙阳之好’,原来是有苦衷啊……”“都说铭少抢了岳少的未婚妻,我看这件事是不是误会了,他行吗……”“我看是他欲盖弥彰,自己吹出来的……”“外行了吧你们,南宫家的嫡传功法叫‘飞虎爪’,那功夫全在手上!”…… “呃……”陈岳忍着笑抱拳道:“南宫兄,愿赌服输,临走之前还是请你把饭钱结了。” “小王爷!”三个护卫大惊,冲上去一把扶起南宫铭,又是掐人中,又是点穴,又是运气推拿。 “嗷——”南宫铭突然一阵呕吐,又醒转过来。 陈岳摇了摇头,冲出两步纵身一跃,回到了凌波厅。 粉衣少女正要下楼,目光顿时大亮。三个护卫狠狠瞪了陈岳一眼,只好各自取出银票,就要带走南宫铭。 程野俊一抬手,将银票摄入掌中一通划拉,却摇了摇头。他的笑容仍然豪放和气,三人却立即顿住脚步,不敢再动一下,只哀求地看向孙侯两人的护卫。 众人愕然,一项嚣张的王府护卫为何如此气短。陈岳拿起杯茶漱了漱口,疑惑道:“鼎门很厉害吗?” 清璇目光明亮,莞尔微笑:“鼎门当然厉害,但他还是一个‘武王’。” 陈岳瞳孔一缩,之前给自己上菜倒酒的竟然是一个“武王”?他不敢再说,只见七个武师又忙着在身上搜银票。南宫铭不愧是“小王爷”,身上最小的一张银票都是五十两,三家足足凑了上千两银票,程野俊才微微点头。七个护卫如蒙大赦,立即扛起三位少爷踏水而去。 佟锤倒一吸口凉气,立即让开位子,好奇问道:“怎么回事,那南宫铭可是自称‘飞天夜虎’,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周青云和春蝉支起耳朵,清璇目光微闪,也是似笑非笑,眼中充满了好奇。 陈岳喝了口茶,压低声音笑道:“何须我做什么,你们想啊……他的手先拿了朝天椒,然后又去摸……嗯?” 三人恍然大悟,一阵贼笑。清璇脸一沉斥道:“陈岳,你太无耻了……” “嫌我无耻,一会上菜你就别吃。”陈岳一笑,搭住佟锤和周青云的肩膀招呼道:“走,一起撒尿去,准备开吃!” 四人顿时打成一片,清璇秀眉微蹙,暗暗咬牙…… “九州盛宴”一共十二种菜,“煎炒炸、烧烤烩、蒸煮卤、顿腌凉”各九道,一共一百零八道。比起活色生香的菜肴,陆德方的刀法同样是一场盛宴。 只见一片寒芒在灶台上翻滚,食材如浪花一般飞溅开去。薄的如纸,细的如丝,无不准确落入不同的盘子,然后由福如海加入调料抛起,最后落入束西山面前不同的铁锅。三人配合无间,呼哨声接连响起,叫好声此起彼伏…… 陈岳四人洗漱过后,一走进凌波厅,只见光芒夺目,金碧辉煌,仿佛登上了凌霄宝殿。 三五丈宽阔的厅堂中已摆好九张圆桌,每张桌子上都铺着一席彩绸,恰似九朵云霞翻滚。彩绸上摆着各种餐具,无不是银光灿灿,精雕细刻。 两个青衣伙计托着餐盘踏波飞渡,还在不断上菜。另有七名白衣少女将一盘盘菜肴摆上餐桌,无不是姿容姣姣,美若天仙。 那张威风凛凛的大长椅又移到厅内主位,清璇端坐正中,面前单摆了一张雕花长案,仿佛一位高贵的女王正准备享受她的宫廷晚宴。此情此景,端的是活色生香,食髓知味。 周青云和春蝉两眼发直,佟锤则直接流出了口水。陈岳也恍如梦中,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幻月洞”中没出来。四人相视一眼就要扑上去开吃,忽听身后一阵咯咯娇笑:“岳兄弟真人不露像,今天一鸣惊人,真是可喜可贺!” 说话之间,一个锦绣辉煌的婀娜女子莲步轻移而至。只见她云鬓堆叠,一只赤金凤钗摇曳生辉。眉目含情,两湾浅笑顾盼神飞。一身大袖宫装如牡丹绽放,两只纤纤玉足似白莲盛开。一颦一笑,无不是妖魅动人。 陈岳皱了皱眉头,一时竟没认出此女。她左边跟着个锦衣胖子,一身刺绣花枝招展,一张肥脸白里透红,眉宇间带着几分厉色,双眼中寒光隐隐。 “高手,还是个性情凶戾的高手……”陈岳心生警惕,又见她右手牵着个粉衣少女,身姿如飞花般轻柔,眼波如溪流般灵动,神情却是阴晴不定,竟然是上官燕。 往事不堪回首,他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面对此女,也以为再面对此女时会如痴如狂。而此时此地,他心中只是泛起一股异样的涟漪,随即便平复下去,转念就认出了她身边的妖娆女子是谁,就是她姐姐上官凤。 他眉头皱了皱,平静问道:“原来是上官大小姐,此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说话之间,又一群鲜衣少女雀跃走来,一时莺莺燕燕,好不撩人。其中一个精灵般的白裙少女越众而出,一把揽住陈岳的胳膊,靠在他肩头娇笑道:“我们是来蹭吃蹭喝的,你不介意吧!”说着向上官凤姐妹粲然一笑,颇有挑衅之意,正是钱多多。 陈岳尴尬笑道:“你能吃多少,我当然不介意,不过其她人嘛……” 上官凤绣眉微蹙,笑道:“知道你和小妹有些误会,难道你们就准备这样闹下去?”上官燕一震,抿了抿嘴转身欲走,手臂却被上官凤用力按住。 陈岳眉头微皱,实在不想和上官燕再有什么瓜葛,至少不想和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什么误会……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只听一个清冷的女声说道:“上官娘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既然来请罪,怎么连‘素衣脱簪’的规矩都不懂。” 上官凤绣眉一扬,这才看向端坐上位的清璇,嫣然笑道:“姑娘既然这么懂规矩,怎么还管别人家的事?” 清璇神情恬淡,迎着她的目光微笑道:“这么说,你也承认你妹妹有罪了?” 上官凤眉头一皱,冷哼道:“自古美人配英雄,我妹妹血脉高贵,天资绝顶,何罪之有!姑娘说话,还请放尊重一点!” 清璇美眸微眯,淡然微笑:“既然不是来‘请罪’的,那就是来‘问罪’的。要我尊重你,你也得先自重才行啊!” “放肆!”锦衣胖子尖喝一声,只见灯光下划出一串残影。眨眼之间,他已来到清璇跟前,一巴掌狠狠抽下。清璇仿佛吓傻了,竟然一动不动。 “小心!”陈岳一惊,同时冲上去救。奈何他虽虽看清了对方的身形,自己的身体却似戴着一副无形镣铐,根本指挥不灵。还是春蝉和青云一左一右,同时拦在了清璇身前,同样一掌拍出。青云袖中更是亮起寒光,飞剑一触即发。 “啪!”四掌相击仿佛一声炸雷,锦衣胖子直接越过三张桌子,倒飞出了厅堂。 顿时鸦雀无声,上官凤一怔,眯起眼扫了三人一眼,盯着陈岳冷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像个人了,原来是傍上了新靠山。好,陈岳,你很好……” 话音未落,同样是人影一晃,清璇出现在上官凤面前。 “小娼妇,大胆!”上官凤冷斥一声,素手轻扬,蓦地掀起一股青蒙蒙的狂风,身形趁势急退。 “灵术……”佟锤低呼出声,众人脸色大变,纷纷后退。 清璇身形微顿,轻哼一声,一蹬地面,如影随形而出。 “啊—”众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惊呼。陈岳一闪冲到窗前,只见两人已经斗到湖面上。 上官凤全身青光奕奕,身影被一道旋风包裹,悬浮在半空,疏忽来去。清璇踏着水面如影随形,不过呼吸之间,两人就从凌波厅旁斗到了听雨轩前。 程野俊一愣,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众人见打斗的是两个绝色女子,纷纷吹起口哨叫好。 “贱婢,看拳!”上官凤一声娇叱,突然顿住身形,迎着来人一拳挥出。只见她皓腕上蓝光流转,拳头立即被层层坚冰包裹,仿佛一只水晶瓜锤。 “来得好!”清璇轻哼,同样一拳挥出。 两只拳头轰然相撞,顿时掀起一股狂涛。寒冰拳套寸寸龟裂,上官凤娇躯一颤,倒飞开去。清璇身躯微晃,足尖一点水面纵身追上,第二拳接着挥出。 “姑娘莫慌,老奴来也!”随着一声厉喝,一道黑影斜刺里窜出,掠过湖面直袭清璇后心。 第三十六章 落水 “偷袭暗算,好不要脸!”周青云和春蝉齐声大喝,一个扬手祭出一道寒光,一个挥出一道三尺刃芒。 “什么暗器,好快!”众武者失声惊呼。程野俊却是脸色大变,盯着周青云瞳孔急剧收缩。 “飞剑!”胖侍者惊呼一声,不得不闪身躲避。 上官凤同样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咬银牙,目中幽光迸射,张口一声厉啸。 一股莫名的啸声无视身体,直透灵魂。清璇首当其冲,顿时花容失色,一个踉跄摔倒在水面上,身躯仍然不沉。 周围武者同样脸色大变,同时一个激灵,仿佛都被针扎了一下。 一时雅雀无声,上官凤眼中厉色一闪,咬牙道:“贱婢,耗费本宫一滴精血,你要付出代价!”双臂一展,身后幽光荡漾仿佛一对羽翼一扇,一片幽芒激射而出,直朝清璇打去。而她仍然痛苦地趴伏在水面上,恍若未觉。 “小心!”周青云惊呼一声,飞剑扔开锦衣胖子,一闪就要折向清璇。 胖侍者目光一凝,出手如电一把将那三尺寒光抓住。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柄寒光森森的短剑,再次怔住。 幽芒射到清璇身前尺许,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壁障,纷纷崩溃。霎时间冰屑飞溅,竟然是无数冰针。 “这不可能!”上官凤骇然,惊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清璇一惊而醒,冷哼道:“不愧是‘九幽冰凤血脉’,好一声‘九幽凤鸣’,还真有两下子。”说着眼中寒光一闪,玉足猛地一顿水面。 轰隆一声,两根水柱暴起。 上官凤大惊,双臂一挥洒出一片幽光,身形再退。锦衣胖子惊呼一声“不好”,却收势不及,被一水柱轰中,身子如炮弹一般飞起。 另一根水柱被幽光罩住,随着一阵刺耳的“刺啦”声凝结成冰,再次向清璇砸去。 “福禄寿”三位大师不得不停手,心中惊涛骇浪:“比起他们花哨的技艺,这才是真材实料……” 程野俊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紧张,目光不断扫视交战的五人。其余武者更是目瞪口呆,忘乎所以。 就在所有人全神贯注于湖面战斗时,一只蝴蝶般的纤纤玉手轻柔地向周青云的后心按去。 “啪!”另一只白嫩小手倏地伸来,一把握住那只纤柔的皓腕。钱多多笑道:“上官燕,背后下手,你还真够狠毒的!” 上官燕目光森寒,冷斥道:“放手!”猛地发力,另一只手继续捣向周青云,小手中赫然握着一柄碧森森的匕首,脸上哪里还有一点楚楚可怜之态。 “不要!”钱多多失声惊呼。周青云同样惊觉,但两人近在咫尺,他又在全力争夺飞剑,一时竟来不及反应。 匕首转眼抵上了周青云的衣袍,又一只铁石般的手掌闪电般探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匕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上官燕大惊失色,娇躯剧震,双眼中眼波激荡,痛苦地低下头去。 陈岳闭着眼睛,阵阵心痛如浪潮一般涌起,握着她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如果再慢一步,周青云就要横尸当场。若真如此,他如何面对清璇。 而事到如今,他竟然无法憎恨上官燕,更是无力动她一根手指。他不禁自问:“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清璇瞥眼扫来,顿时大怒,一拳轰在迎面而来的冰柱上,再次一步踏出。 轰隆一声,冰屑纷飞,一根水柱同时暴起。 上官凤大惊,却无力对抗,背后的虚幻双翼疯狂扇动,仓惶而退。水流几乎贴着她的发梢掠过,激荡的劲气顿时将她长发吹散。 清璇轻哼,又是一步踏出。上官凤眼见一朵水花在身下绽放,只能向旁闪避,一颗心同时沉到谷底。 轰隆一声,水柱暴起。她堪堪扭身避过,只有一支维持平衡的手臂躲闪不急。她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认输。水柱却仿佛蕴含千钧巨力,顿时让她半边身子发麻。 “啊……”她失声惊呼,“噗通”一声栽进水里。清璇漠然回头,脸色渐渐阴沉…… 抛开那千言万语的怨怼,回味那十年寒暑的煎熬,陈岳不禁扪心自己问:“我真的爱她吗……她真的值得我去爱吗……我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十年的付出还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我就一直耿耿于怀……说到底,这场婚姻不过是两个家族的交易,我们不过是货物而已,她想待价而沽,难道我就应该咬住不放,继续糊里糊涂地为那所谓的家族荣誉奉献一切……不,那不是我想要走的路……我看到了更加开阔的世界,我也有了真正的朋友,谁也不能伤害他们……”心念及此,一股力量由心而生。 “啊……”上官燕手腕剧痛,娇呼一声,身子同时一轻,人就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载进池塘。陈岳一惊而醒,身心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加锁,顿时无比轻快舒爽,让他忍不住纵身长啸。 “疯了?不至于吧……”佟锤看着陈岳眨了眨小眼睛,满脸担忧。 “呼——”众武者一惊而醒,诧异地看着在水里扑腾上官姐妹,顿时目光大亮。 “他们竟然敢打皇妃……”“敢如此侮辱上官家,他们完了……”凌波厅中,众少女反应过来,纷纷脸色大变,悄悄退出门去。 上官燕呛了几口水才稳住身子,恶狠狠地盯着陈岳,咬牙怒道:“陈岳,你有种!” 陈岳看着她目光平静,轻轻摇头。佟锤盯着她曲线玲珑的娇躯,啧啧道:“岳哥没把你摔在地上,已经怜香惜玉了,你还不知足?” 上官燕仿佛从云端跌入了地狱,世界瞬间崩溃,周围的人突然变成了魔鬼,都用恶毒目光盯着她尽情嘲弄。她惊怒交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禁指着陈岳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我十年夫妻,你就是这样对我……你以为自己无耻跪舔,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今天老天开眼,让我看清了你的狼心狗肺……陈岳,你给我记好了……今日之辱,我上官燕今生若不百倍奉还,誓不为人!” 她双掌猛拍水面,两根水柱迸射,仿佛一声声灭世惊雷。然而除了水波荡漾,世界并没有毁灭。她狼狈爬上湖岸,转眼消失灌木丛中。 陈岳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禁摇头自语:“难道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两个世界?” 上官凤也冲出湖面,落上石舫被胖侍者扶住。她胆气略壮,狠狠扫了清璇一眼,突然指向程野俊喝道:“你身为掌柜,居然纵容恶客殴打本宫,也想造反不成!” “不敢!”程野俊冷哼一声,皱起眉头没好气道:“你自取其辱,还要怪在本王头上不成!”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气势。 两人如浪里浮萍,“噔噔噔”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周围锅碗瓢盆“咔咔”震颤,湖水浪花激荡。 “武王……”有人低呼出声,所有武者顿时睁大眼睛,眼中溢出浓浓的崇敬和羡慕。只有佟锤盯着上官凤连吞口水:“不愧是王的女人,这身材,真是够味啊……” 周青云也眯起眼睛,摇着头讪笑道:“这小妞,实力不怎么样,脾气还这么大,这皇帝老儿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 “不懂了吧!”佟锤煞有见识道:“越是高人,越是喜欢折那些带刺的花,要不怎么能显示人家是高人呢!” “听你们的口气,是不是也想上去掐一把呀?”钱多多扬眉轻哼,却见清璇竟然无视程野俊的气势威压,优雅地踏上了石舫,不由一呆。 “也是武王!”“如此年轻的女王!”……周围再次响起一阵低呼,原本敬畏的目光骤然炙热。 清璇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上官凤曲线玲珑的娇躯,啧道:“这真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呀……” “你……”上官凤惊怒交集,双眼中凶焰滔天。至于对方的实力,她不相信是“王境”,除了她知道的几人,世间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年轻的“武王”…… “轰!”清璇体内同样爆发出气势。 两人脸色大变,仿佛被两头隐形蛮牛撞中,再次“噗通”一声栽进水里。就连一旁的程野俊,不防之下竟也退了一步。 他嘴角一抽,心中骇然:“此女到底是何身份,如此年轻,实力似乎还在我之上……”再也不敢轻视,抱拳道:“道友,这两人不识好歹在先,教训一下就算了。程某在此经营多年,还请给我个面子。” 清璇扫了水中挣扎的两人一眼,微笑道:“既然程老板开口,这次就算了。活动了一下筋骨还真有些饿了,那就先失陪了!” 虽然同为王者,清璇却没有和陌生人寒暄客套的习惯。程野俊眉头微皱,仍然抱拳微笑:“道友慢用,小店绝非浪得虚名。” 清璇飘然回到凌波厅,微笑道:“菜也快上齐了,我们开饭吧。”说着揭开一只大汤碗,并不多看陈岳一眼。 陈岳也知道上官燕的出现让她很恼火,但直到目前为止,上官燕仍然是他的未婚妻子……此时身心通泰,他不想解释什么,也拿起一只汤碗,饶有兴致地盛了两勺子汤。 上官凤再次狼狈爬出湖面,程野俊抬手一挥,冷声道:“二位若脑子没有进水,就不要再滋事了,否则就恕小店关门谢客了。”说话间一股劲风卷起,吹干了两人身上的水渍。 第三十七章 取闹 上官凤终于认清了形势,不由借助长发遮挡住面容,单独面对一位“武王”的羞辱,哪怕她是大周皇帝的妃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宫出身名门,血脉尊贵,资质更是卓绝,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说一不二……入宫以后,帝君对本宫宠爱有加,有谁敢逆本宫的意。就是陈岚那个贱婢,在本宫面前也要恭恭敬敬……陈岳,你何德何能请动一个‘武王’为你出头,居然还敢当中羞辱本宫,本宫要让你悔不该当初……” 她越想越恨,长发后的眼眸中再次射出寒光。锦衣胖子一惊,一把按住她说道:“姑娘,且先回府,来日方长啊!” “对,来日方长……不就是找帮手吗,难道本宫姐妹的魅力还不如你?”上官凤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扬手一捋云鬓,再次露出她精致妩媚的面容,冷笑道:“很好,本宫记住你了!”说着转身就走,踏着波光翩然而去,任三千青丝飞舞。 “啊……”周围顿时安静,仿佛所有人都被她的风采增震惊。程野俊眼看她消失在灌木丛后,紧绷的脸上竟也泛起一抹红晕,再华丽的妆容似也不及她秀发飞扬的风情…… “陈岳,今日之辱本宫记下了,望你来日不要后悔!”一声清丽的冷喝遥遥传回,响彻四野。 陈岳摇了摇头,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七个天仙般的侍女本来要按照宫廷礼上菜,见他们自己动手,也不敢多嘴…… 花园一角有片十丈宽阔的场地,场边有一条凉棚,昏黄的灯光下,几桌壮汉正就着几个卤菜划拳喝酒。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迷蒙的夜色中,一辆镶金纹的白漆四轮马车最是精致。 上官凤越过墙头,翩然落下。锦衣胖子先一步拉开车门,倒座上竟已坐着一个湿淋淋的人影,两人不由一惊。 “姐姐……”人影呜咽一声扑入上官凤怀里,正是上官燕。 上官凤眉头一皱,也沾了一身水,更是恼怒,脸一沉斥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们回去找爹,让他今晚带人灭了陈家!” 锦衣胖子一个激灵,赶紧扶过上官燕劝道:“二小姐息怒,也不怕人看了笑话。且先暂忍一时,等回了府,自有上官老大人找陈家理论。” 上官燕这才放开姐姐,抽泣着重新坐好。锦衣胖子又向远处凉棚尖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赶车回府,哼!” “哟,两位小姐要回府!”车夫正和几个护卫一惊,赶紧放下筷子飞跑过来…… 上官府独占一坊之地,雍州百姓称为凤凰坊。坊门就是上官府的院门,其中又是一条条街道,一道道门墙,一重重院落。而坊区的中心,则是一片百亩宽阔的园林,乃是上官家嫡系族人居住的地方。 马车在坊中飞驰,路人看见那独特的金色花纹,纷纷让到路边躬身行礼,唯恐避之不及。各道门房看见马车驶来,立即卸下门槛,打亮灯笼,唯恐耽搁一步。马车一直驶入园林深处,最后停在了一座花木锦绣的小院前。锦衣胖子不用吩咐,立即上去敲门。 月色朦胧,蛐蟾唱和,正是春宵浪漫时,门中随后响起妇人不耐的回应:“谁呀,老爷睡下了,明天再来吧。” 上官凤心里一阵烦躁,上去就是一脚,院门轰然崩开。 门房中三个斗牌中年妇人一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奴婢该死,不知是两位小姐……”抬眼看见姐妹两人形容狼狈,脸色阴沉,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扇在自己脸上,又磕头如捣蒜。 上官凤目不斜视,拉着妹妹大步走向正屋,却听见一阵放荡的娇笑声迎面飘来。屋中灯火通明,却掩着大门,门口两个侍女看见二女脸色大变,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两位小姐,老爷已经歇下了,还请容奴婢通传一声……” 上官燕脸色微变,不禁犹豫,一股莫名的恐惧更是驱使着她掉头回去。上官凤目光一冷,抬腿又是一脚。“轰隆”一声,大门迸开,娇笑声戛然而止。 屋中雕梁画栋,上官凤直入西厅,只见一名穿白绫长衣的中年男子正光着脚站在床前。他左手拿着一根燃烧的龙凤烛,右手拿着一支鸡毛掸子,紫红的脸庞微微抽搐,神情惊怒到了极点,正是当今上官家的掌门人,上官鸿。 他身后的大床上锁着一名少女,全身未着寸缕,挺拔的双峰上则覆盖着一层红油,虽然遮住了那最诱人的秘密,却让她玲珑的胴体更加诱人。此时她正拼命向里面侧着脸,娇躯抖得想筛糠一般,不知是烫的还是吓的。奈何手脚都被红绸绑在床柱上,哪里能动弹分毫。 上官凤目光冰冷,怒气更盛。上官燕却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中年看清二女的模样和神情,脸色又是一沉,皱眉问道:“你们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燕儿,你身上怎么还是湿的!”说着扔开鸡毛掸子和蜡烛,赶紧拉下帐子,又尴尬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外面再说!” 上官凤哼了一声,这才拉起妹妹避往偏厅。上官燕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姐姐,爹他……”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厅中摆满了金石古玩,南边一张紫檀木大画桌,北边一张金丝楠大炕床,端的是琳琅满目,炫彩流光。上官凤在炕床上坐下,不屑哼道:“天下男人都一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先别管他,我们报仇要紧!” 上官燕紧抿朱唇,挨着姐姐坐下,眼波中泛起浓浓的痛苦。锦衣胖子不声不响端上两杯热茶,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上官凤身边。 片刻后上官鸿一身窄袖青衫走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上官凤目光一寒,咬牙道:“爹,我要你现在就带人灭了陈岳那个贱人!” 上官鸿眉头一皱,又看了一身狼狈,满脸委屈的小女儿一眼,诧异道:“陈岳敢欺负你们?” “何止是欺负,简直就是羞辱啊!”锦衣胖子适时开口,痛心疾首道:“今天两位小姐约了几位闺中姐妹在‘禄德斎’游戏,正好看见陈岳那小子开‘九州盛宴’,更是在比试中战胜了南宫铭。大小姐见他长进了,本来想上前结个善缘。那小子非但不识抬举,还仰仗身边几个好手撑腰,将两位小姐一通羞辱。最后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两位小姐打进水里……” “别说了!”上官凤厉喝一声,抓住上官燕的手咬牙道:“不报此仇,你就再生一个吧,我们姐妹没脸活在世上了!” “你……”上官鸿一阵尴尬,眉头一皱沉声道:“对方几个人,是什么修为,是不是陈家的客卿。” 锦衣胖子抱拳道:“对方能打的只有三个,一个是灵师,一个剑师,一个武王。” “什么?”上官鸿大吃一惊,不禁再次打量姐妹二人,脸色渐渐阴沉,冷声道:“你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居然去招惹一个武王?我上官家两代族人中还没人突破‘王境’,你们居然去招惹一个武王?”不禁在厅中踱起步子,越想越气,只恨自己不能将这姐妹两人怎么样。 上官凤见父亲居然非但不帮自己,反而责怪自己,更加愤怒,同样冷声道:“哼,难道本宫还怕区区一个‘武王’不成!” 上官鸿气极而笑:“呵,我倒不知上官大小姐现在是哪一宫的娘娘!” “你……”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上官凤豁地起身,眼中怒火熊熊。 锦衣胖子连忙作揖劝道:“我的老大人,大小姐深得陛下宠爱,只要家族支持,封妃还不是迟早的事?您就别火上浇油了!今天两位小姐当众受辱,若上官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会被人看笑话的。” “反应!”上官鸿绕着圈子咬牙道:“人家没把你们摔在地上,已经给上官家面子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反应,去找一个‘武王’拼命?还是让我带着一家老小,去寻一个武王的晦气!亏你们还有脸来找我,你们可还记得我上官家的族训……” 上官凤瞪着父亲,气得咬牙切齿。上官燕同样不忿,冷声答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上官鸿完全冷静下来,眉宇间焕发出执掌一家大权的威严,追问道:“什么意思。” 上官凤凝眸不语,锦衣胖子赶紧端上一杯茶给她顺气。上官燕咬着唇说道:“上官家不参与斗争,只管结婚生孩子……” “亏你还记的……”上官鸿扫了小女儿一眼,又看着大女儿质问道:“陈岚还没嫁过来,你们就想一脚踢开陈岳。看见人家出息了,觉得被当众打脸了,你们还上去找场子。被人家教训了,你们居然还想让我去寻一个‘武王’的晦气,你们心里还有家族利益吗!” 上官凤一惊,越发气恼。从小到大,从雍城到京城,她——上官家的大小姐,“九幽冰凤血脉”的拥有者,少女中的天才,少年们的女神……何曾被人怠慢过,何曾被人打过脸,这口气让她如何忍受……她眉头一皱,冷哼道:“陈岚在京城多次拒绝大哥的好意,根本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你就别做梦了!” 第三十八章 崩溃 “那就更要抓住陈岳!”上官鸿冷哼一声,又看向小女儿说道:“此事待我先查清楚,要是陈岳那小子真出息了,你就准备嫁过去吧。他是陈老色鬼的嫡房长孙,我们只需稍微支持,就能拿到不少好处。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他要是真出息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上官燕想到无数人嘲笑的目光和当时发下的誓言,又气得全身发抖,心中暗道:“让我给他生孩子,我情愿去死……” 上官鸿丝毫没有在意,补充道:“至于你最近挑起来的破事,就往里姐姐身上推。” “你……”上官凤同样大怒,上官鸿目光一凝,盯着她沉声道:“你若无视家族利益,休想再得到家族一分银子,一个人的支持。” “什么……”上官凤大惊失色,娇躯筛糠般颤抖起来。没有家族的支持,她不敢想象回京以后的生活……心中不由暗骂:“你个老色鬼,有什么资格跟老娘说家族利益。老娘在京城忍气吞声,难道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知子莫若父,上官鸿目光冰冷,不屑道:“‘九幽冰凤府’还没出过做妾的大小姐,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考虑吧……” “你……”上官凤一头扑在妹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上官燕也委屈到了极点,不由和姐姐抱头痛哭,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如果可以,她要一掌拍碎世界。如果不行,她情愿毁灭自己。总之,在这世上多呆一刻,她都难受得要命。 “鹤公公,送两位小姐回去梳洗。家里的东西都是族人用血汗挣回来的,别让她们乱砸。”上官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两女一听,哭得更加伤心。 鹤公公满脸尴尬,小心翼翼地作揖道:“两位小姐,天晚了,先回去吧。”见两人只顾哭泣,只好用力搀起她们,蹒跚而去。 院中仆役见两位小姐如此狼狈,哪敢多看一眼,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三人走出院子,上官凤抽泣道:“去我那里吧……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说我……” 上官燕摇头,独自向“飞燕阁”走去。鹤公公也只有一个人,只好劝道:“就让二小姐回去换件衣服吧。”上官凤点了点头,哭泣着上了马车。 上官燕心如刀绞,陈岳居然打她,她居然被当众羞辱了,父亲居然和别人女人鬼混,还对她们大发雷霆,不但无视她们被欺负,还要牺牲她们的幸福……她越想越是伤心:“陈岳心里没有我,父亲心里没有我,家族心里更没有我……谁都不要我了,我是多余的,我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伤心到极处便忍不住一阵颤抖,任眼泪夺眶而出。 夜色凄迷,春风暗度,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豆蔻少女缩着身子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盯着两边来路。她只穿了两件单衣,瘦弱的身躯不时一阵瑟缩。 忽然,一道幽影从薄雾中走出,她一个激灵,看清来人后大喜,欣然招呼:“小姐回来了!”但刚迎上去,却不由惊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湿的……啊—” 上官燕挥手一掌扇在她脸上,心中怒潮澎湃:“贱婢,今天也敢嘲笑我!” 小丫头踉跄倒地,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流下泪来,却紧抿住嘴不敢哭一声。上官燕手掌一阵发麻,又有些后悔,更是痛恨自己。 又两个丫鬟闻声出来,目光扫过上官燕纷纷暗惊,一个指着小丫头骂道:“让你大惊小怪,小姐如何行事轮得到你多嘴?”另一个亦如往常敛衽行礼:“小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沐浴吧。”上官燕收回目光,亦如往常走进院子。 进门又是一座亩许见方的小花园,周围一圈回廊,穿过藤蔓山石才是她精致的正屋,后面还有一幢三层阁楼。若凭栏远眺,整座庄园可尽收眼底,算是全坊市最好的住处之一。 池水温香,暖人肺腑,上官燕沐浴过后,换了套新睡衣,闻着身上浓郁的玫瑰花香,她觉得好受了一些。夜阑人静,她一个人窝在松软的大床上,想起今天的遭遇,心口又一阵绞痛,眼泪夺眶而出。 心已疼得发麻,又在麻木中刺痛。几番流泪后,她非但没能睡去,反而越发清醒,越发伤心。恍惚之间,一股杀意扑面而来,一个恶鬼忽然出现在她床边,正阴森森地盯着她。她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下。 这恐惧堪称世上最痛苦的煎熬,她想到了陈岳、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一亮,才敢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正照在被子上,反射着绚丽的光泽。 她头昏脑胀,忽然心生神往,不由念道:“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唯有光明纯净无暇,永恒不灭。信女愿将此身奉献光明,愿圣光与我同在……”说着伏下身躯,埋首在锦被上,任阳光洒落发梢,心头果然一暖。 侍女听到声音,拿来她今天要穿的衣服,看见她的样子不由一惊,却不敢多嘴,将衣裳挂在床头又悄悄退了出去。 上官燕心中同样一凛:“难道是你们要害我?”看着华丽冰冷的房间,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身心不由颤抖。 她呆坐半晌,忽然有了决断,于是将侍女送来的衣物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涂毒,才穿戴起来。 这是一套雪纺纱连衣窄袖长裙,裙摆上绣着片片粉红,工艺精湛,栩栩如真,仿佛春风中溅落衣裳的樱花,正是她最喜欢的衣裳。 她轻轻抚着裙摆上精致的花瓣,不禁轻叹:“天地不仁,世界无情,只有你不离不弃。”仔细穿好衣裳,只觉得再也没有遗憾。 她走出房门,侍女行礼道:“小姐,早点准备好了。” 上官燕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早点里有毒,不禁一阵冷笑,径直出门而去。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一人惊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眼圈红得发紫,头都不梳就出去了。” 另一个侍女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听说两位小姐昨天闯祸了,被老爷好一通训斥……” 春光灿烂,百花争艳,上官燕沐浴着朝阳轻盈迈步,全身散发出奕奕光彩,仿佛花之精灵,春之女神。 路人纷纷侧目,神情无不怪异。上官燕心中一凛:“一群贱仆,居然也敢嘲笑我,我还算什么二小姐……”只觉得胸闷气短,天地不容。 她想快点离开,去路却被两道倩影挡住。左边一个少女用翡翠首饰梳了倾髻,生着两弯柳叶眉,穿一套碧绿衣裙。右边少女用红宝石首饰梳着灵蛇髻,生着一张樱桃小嘴,一身红裙似火。两人都是她的堂姐妹,眉宇间却透着嘲弄。 青衣少女笑道:“这不是燕姐吗,什么事这么急,头都不梳就出来了,这可不像你呀!” “没听说过吗,这叫‘素衣脱簪’!”红衣少女轻笑道:“听说燕姐的未婚夫在‘禄德斎’大大露脸,已经名动雍城了!燕姐自然急着去看望,是吧!” 上官燕脸色一沉,目光骤然冰寒。红衣少女笑道:“燕姐怎么还冷着脸啊,不会是昨天在水里冻得吧……” “你……”上官燕瞳孔急缩,恶狠狠地瞪向她咬牙道:“让开。” 青衣少女笑道:“这条路你能走我们也能走,要让也是你给我们两个人让路吧。” 上官燕捏紧拳头,真气蠢蠢欲动。红衣少女啧道:“要是没有这股横劲,人家怎么敢去招惹一个‘武王’呢?为家族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不知道她身上的肉是不是全长到脸上去了。” 上官燕一震,只觉得一股烈焰烧在脸上,世界随之化为灰烬。一股热血冲入脑海,她神情一厉,眼中蓝光迸射,抬手就是一拳。 一股冰寒劲风呼啸,仿佛要带走人的灵魂。二女早有准备,脸色一沉身形急退。 “垃圾。”上官燕冷哼一声,趁势越过两人,飞快离去。 “血脉之力……”红衣少女柳眉倒竖,正要追击。绿衣少女一把按住她,冷声道:“别冲动……如此良机,正是我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你可别反被狗咬了。” 红衣少女冷静下来,不屑道:“看见她们姐妹那副**我就来气,我们上官家的脸面都被她们丢尽了!” 青衣少女盯着她的背影冷哼道:“跑得了尼姑还跑得了庙吗?上官家又不是她的,浪费了家族那么多资源,还想踩着我们去京城爬龙床?这次非让她身败名裂不可……走,我们再去找几个姐妹。”说着联袂而去。 早上的坊市一派热闹,大街边摆着做早点的摊位,炊烟滚滚,香飘十里。小街上走着挑扁担的菜贩,滴着清水的蔬菜鲜亮夺目,吆喝声穿墙透瓦,绕梁不绝:“香菜、辣青椒,勾葱、嫩芹菜,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卖大海茄、卖萝卜、胡萝卜、嫩有芽的香椿嘞、蒜儿来、好韭菜——”“磨剪子嘞——,切菜刀——”…… 行人熙熙攘攘,车马来来往往,上官燕走在街道当中,隔着浓密的“刘海儿”,只见路人无不看向自己,眼中充满了戏谑和嘲笑,神情更是阴森恶毒。又听她们说道:“你们看那姑娘,就出来了。”“看装扮像是大家小姐,前凸后翘,也有点意思。”“大白天披着头发还穿这么素,跟个女鬼似的。”…… 第三十九章 大胃王 上官燕又惊又怒,忽然觉得周围那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鬼。这念头一起,她顿时吓了一跳,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了地狱,无数恶鬼要将她生吞活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敢出来……别过来,啊……”她失声尖叫,迎着太阳落荒而逃,阳光下露出一副苍白如纸的惊惶面孔,一双眼眶红得发紫,眼珠布满了血丝,却紧盯着太阳不放。 大街上忽然安静,有人失声惊呼:“这是哪家的姑娘,好吓人啊!”“大街上说胡话,活见鬼了吧!”“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上官燕追着太阳一路飞逃,天地却渐渐变成血色,只见一只只血色厉鬼盯着她张牙舞爪,嘶声咆哮。而身后,更有一个厉鬼穷追不舍。 城中大街小巷四通八达,一个白衣少女神情惊恐,穿街过巷拼命狂奔,似乎在躲避什么。路人纷纷侧目,无不惊讶。 一条巷子口,两个凶神恶煞的麻脸青年相视一眼,突然挡住巷子。一人一伸手,邪笑道:“小妹妹,这么着急去哪啊?” “啊—”上官燕尖叫一声,眼中蓝光迸射,一掌劈出。 “咔嚓”一声,玉手闪电般斩在对方小臂上,竟然毫无阻碍。半截手臂应声折断,上官燕从他们身边穿过。 伤口中一丝鲜血也没流出,血液竟已凝固。另半截手臂“嘎嘣”一声摔在地上,竟然碎成了七八块,同样一滴鲜血也没流出。青年恍若未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断臂,脸色一片苍白。 另一人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几个呼吸之后,才听见同伴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恍惚之间,上官燕逃出了雍城,天地间血色更浓,一只只恶鬼驾着血云汹涌而来,要吞噬她的灵魂。而身后还有一只拿着匕首的恶鬼紧追不舍,那匕首赫然就是她昨天用来捅人的。 她不敢回头,那恶鬼却越追越近,最后几乎贴在了她后脖上,耳边一下下心跳犹如擂鼓,一声声喘息仿佛狂风。 她双眼血红,脸色苍白,迎着太阳跌跌撞撞冲上了一道悬崖,再也无路可逃。此时身体难受到了极致,精神痛苦到了极致,只觉得多活一刻都是煎熬,每一个呼吸都是受罪。感觉到到恶鬼从身后扑来,她心一横嘶声吼道:“陈岳、上官鸿、家族,你们会后悔的……”说着纵身一跃,直坠下悬崖。 …… 九州盛宴分量十足,烧鸡就是一整只鸡,烤鸭就是一整只鸭,烤乳猪就是一整头小猪,烤全羊更是一整头羊。至于烧鱼煎鱼,至少也有两尺长。哪怕是作为配菜的黄瓜丝,也是一整条黄瓜。 一百零八道菜,如果每道菜只尝一口,这席盛宴至少够三十个人尽情享用。陈岳一行只有六人,自然吃不完。众武者心里盘算着,渐渐聚拢在凌波厅外,准备等六人走后也尝尝“九州盛宴”的滋味。 虽然吃人剩下的有些丢脸,但那人若是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则非但不丢脸,反而是风流韵事。众武者这样想着,顿觉异香扑鼻,齿颊生津。 钱多多每道菜只吃一小口,勉强尝完一百零八道菜后,就躺在大长椅上不能动了,只恶狠狠地盯着大快朵颐的佟锤。 陈岳每道菜吃了一筷子后,也只能无奈坐下。春蝉和他肚量差不多,两人同时败下阵来。佟锤仍然两眼放光,甩开腮帮子一通胡吃海塞,还不时投来几道挑衅的目光,好不得意畅快。 钱多多撅着小嘴愤然道:“太可恶了,太欺负人了,他怎么不怕撑死。” 佟锤握着一只羊腿哈哈笑道:“我们‘金刚暴熊血脉’就是能吃,别人修炼要吐纳炼气,我们吃就行了,吃得越胖越好。等我再长到之前那么胖,就可以突破了。不怕告诉你们,我一天可以吃二十斤肉食,体重还可以增加一半。怎么样,要不要嫁给我。你是享不了这份福了,不过我们可以生一只能享福的小熊。” 钱多多杏眼一瞪,哼道:“我怕被你吃穷了,吃货!” 佟锤笑了笑,继续甩开肥脸狂嚼。陈岳却看向了清璇,她一直坐在主位上,由七个侍女轮流取来食物品尝。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熟练地使用着筷子和勺子,姿容优美而典雅,即使是细嚼慢咽时的风情,也是赏心悦目。 不过她吃的一点都不少,半晌后佟锤吃得肚皮溜圆,瘫坐下来不住喘气,她还在细嚼慢咽。陈岳数得清楚,侍女用小碟子给她上菜,每一碟至少是五人份,她却一直吃完才换下一碟。而一百零八道菜全部尝完以后,她又从第一道菜开始品尝,仍然是每碟五人份。 “这得多能吃啊……”陈岳不由呆住,钱多多也是目瞪口呆,一双美眸盯着清璇的肚子上下打量。佟锤惊讶道:“她不会也拥有‘金刚暴熊血脉’吧……” 周青云则洒脱得多,一口羊腿一口酒,看起来吃的比清璇还多,而肚子却只微微鼓起。等在厅外的众武者反应过来,无不是瞠目结舌:“这……这位仙子也太……” “难道是修为越高,饭量越大?” “或者仙子的血脉特别能吃?” “照这个吃法,仙子一天要多少开销啊!” “这哪里是‘武王’,简直就是大胃王啊!” …… 一阵惊叹过后,众人纷纷散去,再也不指望能尝一尝“九州盛宴”。 周青云的肚子渐渐隆起,最后吃完一只羊腿后,也败下阵来。 清璇仍然细嚼慢咽,眼看一百零八件精美器皿被一一清扫干净,不但陈岳、佟锤和钱多多震惊不已,就连春蝉也是神情敬畏。七个侍女更是吓得手脚颤抖,仿佛在伺候妖怪。 清璇将最后一根羊排吃干净后,优雅地擦了擦嘴,又咽了口酒,仍然是风致嫣然。钱多多泪水夺眶而出,冲上去“噗通”一声拜倒在地,一把抱住清璇的大腿哀求道:“师父,收我为徒吧。” “呃……”佟锤眨着眼睛嘀咕道:“你这是什么动机……” 清璇扶起钱多多笑道:“我修为浅薄,哪里能收你为徒。不过你骨骼轻灵,迟早是我辈中人。”定睛细看,只见她一双杏眼灵动,两弯柳眉飞扬,一张瓜子脸妩媚娇憨,一副玲珑身精灵可爱,心中不禁喜欢,又道:“你若真有心向道,我倒愿意为你引荐一二。” “我有。”钱多多目光大亮,连连点头。 “你哪里有……”佟锤不禁嘀咕,目含鄙夷。 清璇哭笑不得,微微摇头笑道:“此事稍后再说,我们先去歇息吧。” 钱多多欣然挽住清璇的胳膊说道:“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房间又多又宽敞。” 清璇扫了众人一眼,笑道:“城中多纷扰,我们打算在城外五云观歇息。” 春蝉精神一振,答应道:“没问题,观里除了两间后罩房,还有四间厢房。铜锤兄和多多小姐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去。” 六人一拍即合,铜锤眼珠一转,当先去叫马车…… 望月楼上灯红酒绿,小圆桌上摆着几盘精致可口的小菜,“福禄寿”三位大师惬意地坐在桌前,享受着云仙殷勤的按摩。窗前,程野俊端着酒杯负手而立,眼见一行人离开凌波厅而去,不由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在额头擦了擦。 云仙抿嘴笑道:“那位‘女王’很厉害吗?瞧你吓的……” 程野俊喝了口酒,缓缓说道:“刚开始,我以为她只在真气修为上略胜我一筹。但真动起手来,我却能占据上风。但看到她的饭量后,我知道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 云仙咯咯笑道:“单比饭量,只怕我们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不过这样也好,三位师兄真正是没有白忙一场……我倒是听说好几种血脉都能让人大吃大喝,除了‘金刚暴熊血脉’,还有‘深渊巨鲸血脉’、‘吞天玄蛇血脉’、‘金鳞龙鳄血脉’……” 程野俊摇了摇头,肃然说道:“不到‘王境’,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普通‘武王’和‘血脉武王’的差距有大多。只有‘换骨’之后,才能真正发挥出血脉之力。哪怕是最普通的天兽血脉,一旦真正发挥出来,也是如虎添翼……现在我倒是很好奇她的来历,陈岳凭什么请动这样一位强者,她和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仙神情振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嫣然笑道:“不管是什么关系,他们来此必有动作,这个消息一定值钱!”…… 陈岳一行走出“禄德斎”,马车已经等在门口。车厢乌黑发亮,镌刻着金色棕熊花纹,精美而宽敞。清璇、钱多多和春蝉坐了正位,陈岳和周青云坐了倒座。 佟锤最后上车,车门关上,车夫扬手一鞭,马车在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中缓缓起行。刚走没两步,只听“哐当”一声炸响,车厢向后一扬摔在了地上。 六人愣住,车夫下车一看,都要哭了:“少爷,车轴断了……” 陈岳看向清璇,只见她绣眉一扬,看向佟锤斥道:“你太重了,把车轴都压断了!” “我现在才两百斤……”佟锤满脸无辜。 六人狼狈下车,钱多多笑道:“还是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现在都二更天了,城门早关了,没有佟家的马车,我们出不了城。” “也是天意,那就叨扰多多妹子了。我们走一走,也正好消食。”清璇无奈一笑,不再坚持…… 第四十章 灵魂出窍 钱宅就在钱记当铺后面,占地十亩,虽比不上南宫府、上官府这样的世家大族,但也是锦绣堆砌,独具匠心。而钱家人丁单薄,住起来则比豪门大院舒适许多。幽深的窄巷中,院门一开,只见灯光璀璨,玉树琼英,一派金碧辉煌。 忽然脚步声响,正厅中快走出一个肉山般的锦衣中年,笑呵呵地伸开双臂,直奔钱多多而来,正是钱大善人。 钱多多小嘴一撅,叉着腰傲然道:“爹,我要去修炼了!” “呃?”钱大善人一愣,这才看见她身边的清璇,顿时惊为天人,脚步一顿呆在了原地。 钱多多眉头一皱,大叫道:“死胖子,你在看什么!” 钱大善人一个激灵,惊讶道:“你要修炼?好啊,爹明天就把‘四大武馆’的高手都请来。这几位是……” “四大武馆的总教头加起来才能吃多少,我跟他们学?”钱多多不屑地撇了撇嘴,欣然介绍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都是世外高人,我马上就要跟他们进山修炼了!” “我们什么时候答应带你进山……”周青云一脸错愕,清璇绣眉微蹙,似乎很是头疼。 “进山?”钱大善人吓了一跳,埋怨道:“咱就是从山里出来的,别听那些道士胡说八道……”又向清璇抱拳:“仙姑,在下钱大福只有这一个女儿,还请高抬贵手啊。” 清璇微笑:“钱大叔误会了,我看多多妹子根骨清奇,颇有向道之心,性情也与我投缘,不忍她在红尘中腐朽。钱家若同意她入山修行,我倒乐意为她引荐一位名师。至于堪不堪造就,还要看她的机缘。今夜叨扰,只是想在府上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借宿啊……”钱大福松了口气,笑道:“方便,方便,几位里面请!”当下亲自将几人带进了西跨院。 西院中从前到后建着五间悬山顶大屋,屋子一律三间五架,前后种满了花木,屋里桌椅床柜齐全,打扫得窗明几净,是钱家过年留宿亲戚用的。五人正好一人一间,稍事梳洗便各自歇下。 陈岳在幻月洞中呆了四天,中途几番波折,又和南宫铭一场斗智斗勇,眼下吃饱喝足,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清醒过来,身体仿佛变成了一阵风,忽然飘了起来。 这神奇的梦境似曾相识,但这一次,他无比清醒,低头只见身体仍然睡在床上,神情很是安详。 “灵魂出窍?”陈岳反应过来,心念一起便飘出了屋子。周围的一切纤毫毕现,隔远了会模糊一些,十丈外则是一片朦胧。 佟锤住在他后面,他穿窗而入,只见佟锤四仰八叉,沉睡正酣。他一直飘到佟锤面前,佟锤的肥脸忽然颤了颤,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但并没清醒。 他心念一动,继续向后飘去。后面住着春蝉,他刚一穿进窗子,春蝉便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自在,不过并没醒转。 陈岳没有进去,继续去看周青云,却见他和清璇的屋外云雾缭绕,他刚一沾上便被拦住,根本不能深入,更别说看见里面的情形。 他微觉失望,又翻过墙头飞入正院。钱多多一个人住在后厅,房屋五间七架,装潢精致,布置典雅。西次间的四柱大床上,一张锦垂在床沿上。她一身白棉睡衣,也正四仰八叉地打着小呼噜。 她身外赫然笼罩着一个气泡,随着陈岳靠近,气泡微微胀缩,连带着她胸口一块玉佩也一阵闪烁。她似感应到什么,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陈岳不再靠近,继续飘向中厅。卧室中,钱大福正和夫人相濡以沫,恩爱正欢。他不禁为钱夫人捏了把汗,继续向前飘去。 前院两间厢房中,各有一名黑衣青年盘膝吐纳,看气势赫然都是“易筋武师”,对陈岳的窥探毫无察觉。 “钱家居然还有这样两个高手坐镇。”陈岳暗暗惊叹,悄悄穿过前院,又飘入仓库的门缝,想仔细看看里面的东西。 他刚进仓库,两道亮芒劈面射来,让他无法逼视,赫然是那条大白狗的一双眼睛。大白狗看见他愣了愣,突然低吠一声。 陈岳只觉得一股狂风卷来,视野飞快倒退,似要魂飞魄散。他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已是满头大汗。 “那是什么狗,居然可以看见我的灵魂……”他透了口气,又想:“灵魂出窍,如果能善加利用,或许能收奇效。”见窗外仍然漆黑,于是盘膝坐定,闭目吐纳。 这次摒弃杂念只在一动念间,随着真气发散天地,周围的情形再次浮现在心头。他心念一动,一股意识再次离体而出。回看自己,身体仍然在吐纳,真气随之胀缩,不断自我精炼。 他顿时大喜:“以后让身体自己修炼,我的意识四处闲游,岂不美哉!”心念一起,又向另一边飘去。 星光下屋脊重重,一望无际。大街小巷仿佛一片迷宫,囚困着千家万户。屋子里透出各种各样的鼾声,悠长的是老人,沉重的是胖子,轻柔的是女人……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此时此刻都沉浸在各自的梦乡中。 人虽然睡了,街上却非死寂。老鼠在磨牙,猫在抓老鼠。偶尔它们动作大了,又会引起狗的不满,于是一阵吠叫。哪怕是草丛里的青蛙,墙缝里的蛐蛐,此时此刻也是各行其道。没有了人来人往,雍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更加多姿多彩。 陈岳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宁静。然而飘出里许后,心中倦意从生,意识一阵虚弱。他赶紧后退,那虚弱感也随之退去。几次试验后他发现,这股意识只能在身体一里之内活动。 “虽然还达不到传闻中神游天地的境界,但有了这开始的一里,总有一天我也能朝游北海暮苍梧……”他心中豪气顿生,飘荡在附近越发肆意。 忽然,小巷中黑影一闪,他精神大振,心念一动便跟了上去。那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身量苗量,动作敏捷,穿行在屋檐下的阴影中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附近的狗都没有丝毫察觉。 他在小巷中一路快走,最后停在了一道高墙下。陈岳一愣:“这是来偷钱家的?没这么巧吧。” 黑衣人驻足凝听片刻后,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拆开来扬手一撒,一片粉末便顺着东南风散入了钱家宅院。 “高手,难道是来杀我的?”陈岳一惊,赶紧收回意识,双眼随后睁开,心念一转便夺门而出。 他一路屏息凝神来到青云窗下,轻轻叩了三下窗棂,只听里面鼾声如雷。又叩了三下窗棂,青云不耐地翻了个身,仍然没醒。 他摇了摇头,只好去找后面的清璇。刚刚走到窗下,只听她在耳边低喝:“混蛋,你是来找死的?” “嘘—”陈岳作势静声,向她招了招手。一阵悉索声响,窗子随后打开,星光下露出一副清冷如霜的俏脸。 清璇穿着一身雪绫中衣,长发披散,绣眉深锁,美眸中充满了愤怒。 陈岳不等她责问,低声说道:“有贼,院子里被人撒了药粉,马上就要飘过来了。” 清璇黛眉一皱,仔细打量了陈岳一眼,神情微缓说道:“我知道了,你继续望风。” 陈岳见她没有质疑自己,心中一喜,屏住呼吸快步而去。回到屋中,他浇了条湿毛巾捂住口鼻,藏进了柜子。 灵魂再次出窍,直奔钱宅西南角,黑衣人已经不在。他略一沉思,又奔北边而去,转眼就看见一道黑影在北墙下迅速穿行。 黑衣人来到西北角,站定之后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等待片刻后一纵身跃上了墙头,四下一扫便飘落在灌木丛后,无声无息,距离清璇的屋子不过三丈。 这一次她屋中没有了云雾遮掩,陈岳的意识穿窗而入,只见她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神情很是安详。 陈岳刚一靠近,她的眉心便一阵跳动,一双璀璨的美眸随后睁开。陈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下意识地用力说道:“他进院子了,就在墙角,你小心!” 清璇目光一亮,眨了眨眼皮,再次闭上眼睛。 陈岳退出房间,只见那黑衣人包着头,蒙着脸,只露出了眼睛、鼻孔和一张嘴,目光冰冷如鹰,嘴角还带着邪笑,望之令人生厌。他又朝四周嗅了嗅,目光渐渐集中在旁边的屋子上。 陈岳讶然,立即对清璇传念:“看样子是冲你来的,多半是个采花贼。” 清璇绣眉一皱,眼角寒光闪烁。 黑衣人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拆开,等待片刻后再次撒出一把粉末。 药粉向南飞散,又被一股南风往回,竟然大半灌入了清璇的门窗。手法娴熟,一看就是老手。陈岳赶紧提醒:“小心迷药,屏住呼吸。” 见此一幕,黑衣人明显放松下来,目光骤然炽热,裤裆仿佛一个帐篷鼓起。又等了一会,他一个纵身,轻巧跃到了屋檐下。掌中真气一运,便打开插销揭起了窗子。看见床上熟睡的女子,他深深吸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颗粉红色药丸放进嘴里,便狸猫般翻了进去。窗子轻巧落下,仍然没发出丝毫响动。 第四十一章 抓贼 黑衣人见女子恍若未觉,呼吸渐渐粗重,又从怀里搜出一条红绳,熟练地打起一个十分古怪的结,脚下仍然谨慎。 不过几个呼吸,他就打好了五个连环扣,其中一个扣直朝清璇头上套去。若是普通人在睡梦中被套住脖颈,第一反应自然是用双手去抓,这黑衣人便能顺势套住她的双手。如此一来,被害者既不能挣扎,又发不出声音,岂不认他蹂躏? 就在他的绳套伸到清璇面前时,清璇突然睁开双眼,抬手就是一拳。 “不可能!”黑衣人惊呼一声,想要躲开,但哪里来得急。 轰隆一声,真气迸发,仿佛一声炸雷。黑衣人眼珠暴突,口喷鲜血,炮弹般倒飞出去,又是轰隆一声撞在墙上,墙壁轰然倒塌。 黑衣人衣衫炸裂,砖瓦堆中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赫然是今夜才见过的白面生,陈岳讶然:“一个‘武师’来采补一个‘武王’?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白面生口鼻喷血,眼看是活不成了,却仍然颤抖着举起一枚符箓。 “不好。”清璇惊呼一声,也顾不得穿戴,纵身追出屋子。白面生一把捏碎符箓,顿时光芒迸射,一道白虹将他卷起,就要破空遁走。 “小贼,你走不了!”一道寒光随着周青云的怒喝冲来,洞穿白虹而过,只听一声惨叫,一条臂膀从中掉落。白虹去势不停,冲霄而去。 “追!”周青云随后跃上屋顶,跟着白虹急跃出去,身外青光一闪,便恢复了白天的穿戴。 清璇同样愤怒到了极点,若非有陈岳通风报讯,她今天岂非要遭受奇耻大辱?冷哼一声,戒指红光闪烁,同样是在瞬间恢复了妆容。最后法杖飞出,被她握在手中一顿,身形一闪而逝,下一瞬便出现在数十丈外的屋脊上,同样化作一道白虹冲霄而起。 夜色中,两道白虹一追一逃,气势横扫雍城。顿时所有猫狗趴伏在地,所有蛇鼠噤若寒蝉。 望月楼顶,程野俊闪身出现,盯着两道白虹瞳孔收缩,任由他们从“禄德斎”上空掠过…… 上官鸿正抱着美人熟睡,顿时被一股强大气势惊醒。发现对方是朝南宫府来的,他一个激灵跃窗而出,迎着来人躬身行礼:“晚辈上官鸿参见前辈!小女无知,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见两道白虹直接从凤凰坊上空掠过,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陈老太爷正在修炼,感应到一股强大气势冲入陈府,眉头一皱,一闪身出现在假山顶上。他正要喝斥,看清飞来的是两道白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躬身行礼,任由对方从陈府上方掠过…… 清璇眼看前面的白虹消失在乾园上方,像是落入了园中,眉头一皱,也飞身入了乾园。 “有刺客!”“什么人敢夜闯王府!”……随着一阵喝声响起,顿时草木摇曳,树影婆娑,数百武者从各处岗哨冲出,其中易筋武师赫然不下百人。 清璇绣眉一皱,飘然落上湖边一座假山,湖心小岛上随即响起一声暴喝:“何方道友深夜造访,欺我南宫虎境界不稳否!”一道白影飞蹿而来,停驻在半空,显出一位鹤发童颜的壮年。 “你就是南宫虎?”清璇眉头一皱,怒道:“交出淫贼,否则我灭你了南宫一府!” 南宫虎气极而笑:“好泼辣的小妞,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吼——”顿时一声虎啸,声似滚雷。 音波如潮,清璇首当其冲。她冷哼一声,一顿法杖,一个元气泡出现在身外,瞬间凝结成冰,又在呼啸冲击下寸寸龟裂。余威所及,几名“武徒”惨叫一声抱头倒地,几个“武师”也是一个踉跄,不敢继续靠近。 南宫虎虚空一踏,猛冲向清璇,吼道:“小辈,记住,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着五指如钩,一把按向清璇胸口,正是一招“黑虎掏心”。 清璇不屑撇嘴,一顿法杖,周身白光一闪消失不见。寒冰结界如纸糊一般破碎,这一爪连对方衣角都没沾到。 他眉头一皱,四下一扫没人,心道一声“不好”,猛地回头,清璇已凌空站在他十丈开外,手中一团赤红火焰滚滚燃烧。他不由惊呼:“瞬移?你是法王?”说话之间,碎冰并不飞散,反而将他困在了当中。 他一掌拍向冰屑,冰屑仿佛钉在了空中,顿时将他手掌刺破。转念之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清璇手中火焰由红变黄、由黄变绿,从拳头大膨胀到酒坛大,“呼”地飞向南宫虎,热力灼灼荡漾。 “不——”南宫虎嘶声狂吼,硬扛冰刃猛冲向一侧。 火球飞入碎冰轰然爆炸,火浪呼啸横扫,湖水瞬间沸腾。 南宫虎踉跄冲出,背上赫然多了一对丈许宽的银白羽翼,一枚枚翎羽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他一身衣衫破碎,双手五指却变成了数寸长的银爪。一头白发烧得焦糊,嘴中却生出了两颗寸许长的银色虎牙。 他盯着清璇,咬牙喝道:“逼老夫动用‘血脉之力’,你要付出代价!吼——”说完又是一声呼啸。 一圈圈白色音波浪潮一般涌出,清璇秀眉微蹙,法杖虚空一顿,身形瞬间出现在数十丈外,冷哼道:“我看你血脉变身能维持多久!” 音波轰上水面,水花迸射。轰在岸上,山石破碎,吓得众武者纷纷后退。 “有本事站着别动,杀你足以!”南宫虎冷哼一声,双翼又是一扇,一股白色旋风呼啸而出,卷起漫天水花绞向清璇,心里怒火中烧。 他突破“王境”以来,俨然已是雍城一霸,这还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打上门来,开口就要灭他全家,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对方是个“法王”,但年纪摆在那里,他不信凭“血脉之力”吃不下对方,自然也不着急询问缘由。总之,任何人挑衅南宫家的威严,都要先付出代价。 清璇神情微凝,连连避让。旋风如影随行,一道道三寸风刃从中飞出,威力不下普通“灵师”随手一击。 “这南宫老儿真是霸道,动用‘血脉之力’也要与我一战。看来要揪出淫贼,非先料理了他不可。”她心一横,也不再闪避,法杖一举再次唤出一道寒冰护罩,左手则向下一按,一股寒气直透湖面。 湖水在一阵刺啦声中凝结成冰,一股莫名的威势从中腾起。而风刃斩上寒冰护罩,不过印上几道白痕。 南宫虎眉头一皱,双翼泛起银光,又是一扇,自身化作一道银虹直扑清璇,身法之快,转瞬即至。 清璇朱唇轻启,一股幽蓝寒气喷薄而出。 南宫虎不知旧理,一头撞入寒流,气血顿时一凝,身外立即浮起一层冰霜。 清璇目光一寒,右手法杖猛地扫去 他大惊失色,双翼银光大亮猛地震碎冰封挡在身前,仿佛一面盾牌。 法杖挟万钧之力,轰隆一声砸在银翼上。南宫虎全身一震,倒飞出去,旋风随之溃散。 他双翼一展稳住身形,一张白脸憋得紫红,神情一片惊骇。 清璇施法完毕,左手一抬,对着南宫铭遥遥一指。湖面“咔咔”炸裂,一尊寒冰巨人破冰坐起,对着南宫虎一拳捣下。 南宫虎哪里见过这个,大惊之下双翼一扇,瞬间避开数丈。寒冰巨人站起身来,显出一副寒光粼粼的三丈身躯。它全身由冰块拼接,冰块下隐隐可见一条条幽蓝血脉流淌,望之令人生寒。 “水系法王……”乾园东南角楼顶上,程野俊盯着寒冰巨人,嘴角一阵抽搐。 “真不知道南宫府是怎么惹上这种强者的。”又一声埋怨响起,远处屋顶上人影晃动,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袍壮年一闪而至。一双虎目盯着园中情形,神采莫名。 “雍王。”程野俊招呼一声,冷哼道:“还不是南宫府那几个小辈,以为家里有一个‘武王’坐镇,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 雍王点头,冷哼道:“让她敲打一番南宫府也好,免得他们总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谁!” …… 清璇落上寒冰巨人头顶,法杖一指南宫虎喝道:“我再说一遍,交出淫贼,否则我今天灭了你南宫府!” 南宫虎气得大口喘气,望向东南方向。 清璇冷笑:“怎么,你还指望他们出手帮你?”说着法杖向天一指,顿时水汽蒸腾,在半空中化作云雾。云层翻滚膨胀,越积越厚,渐渐遮蔽了星光,笼罩住整座“乾园”。 “她要干什么?”程野俊倒吸一口凉气。 “是唤雨之术。”雍王肃然道:“她是在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动手,她就会召唤冰雨。在北境战场上,这种灵术专门用来大范围杀伤敌人的低级战士,如果配合特定的法坛施展,可以覆盖方圆百里。最近各地都有方外修士活动,此人定然来自方外修仙门派,南宫家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就此族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我们……”程野俊面露迟疑。 雍王沉吟道:“乾园内至今没死一口人,此女已经留手了。只要不太过分,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 南宫虎等了半天,见墙角两人就是不露头,心底一通咒骂。但形势比人强,他摇了摇牙,抱拳说道:“道友且慢动手,此事且容老夫调查清楚,一定给道友一个交代。” 清璇冷哼道:“给你一炷香时间。”说着一扬手,一只尺许长的线香飞出,插在了岸边假山顶上。顿时香烟袅袅,闻之神清气爽。 南宫虎脸皮一阵抽搐,咬了咬牙,向湖心小岛踏空而去。心里却清楚,刚才那道白虹多半落在了“乾园”内,顿时将那人恨得牙根发痒:“敢拖老夫下水,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四十二章 大闹乾园 陈岳和春蝉跟着周青云紧赶慢赶来到“乾园”外,看见清璇力逼南宫虎服软,顿时热血沸腾:“什么是实力,路见不平可以拔刀相助,身受不公可以分庭抗礼,这才是实力。我要是实力,南宫铭敢跟我抢女人?陈峰敢欺负我?陈家敢无视我?天地不仁,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骂我、骗我……与其怨天尤人,何不自己成全自己!” 黑云压城,天地一片幽暗。三人站在一座三层商楼顶上,周青云和春蝉目含奇光,紧盯着园内情形,准备随时接应。陈岳盘膝坐定,灵魂出窍,也朝“乾园”飘去。 漆黑的天地在他脑海中呈现出灰白色彩,远处的景物虽不是分毫毕现,也是有形有像,比纯用肉眼要强太多。只见南宫府的家丁护院都紧张地缩到了几道园门周围,看情形准备随时夺路而逃。 清璇气势澎湃,一股莫名的阻力将他的意识拦在十丈开外,无法靠近分毫,自然也看不清她的细节。西南角楼上,程野俊和一个黑袍壮汉的气势同样阻止他的意识靠近。 陈岳心念一动,向湖心小岛飞去。小岛占地三十多亩,中间是座数丈高的小丘,山丘上雕栏玉砌,亭台错落,其中以一座七间九架的重檐大殿最是气派,当中一块匾额上铁画银钩,写着“飞虎殿”三个银字。 此时,一座座阁楼房屋洞开,一名名少男少女正陆续奔向飞虎殿。仿佛到了那里,就不会再有危险。南宫铭脸色苍白,目光阴沉,脚下踉踉跄跄,也冲进了大殿。 陈岳心念一动,正想跟进去看个清楚,匾额光芒一闪,一头猛虎虚影从中飞出,张口一声咆哮。 一股无声音波轰来,陈岳心神剧震,迅速后退。虎影一闪,又缩回了匾额。 “南宫府居然有此等宝物……”陈岳暗暗心惊,又重整心神,向别处寻去。 湖心岛上有大殿一座,阁楼十三座,各式亭台水榭二十五处,端的是一处一景。 陈岳迅速寻了一圈,并没发现白面生。而小湖沿岸仅院落就有三十六处,族人、仆役、客卿数以千计,北面一片还在他意识范围之外,根本无法寻找。 南宫虎咬着牙,正要回“飞虎殿”调查详情,一声招呼响彻天地:“南宫兄莫急,我来助你!” 陈岳一惊回头,只见天边白影闪烁,又一人横空掠来,正是昨天下午才和他们分开的孙迪。见周青云和春蝉还在发呆,也不敢出声催促,立即抓住两人躲入屋檐下的阴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迪目光森寒,一路飞入“乾园”,直扑清璇而去,并没注意到陈岳三个小角色。 周青云眉头一皱,取出飞剑就要祭起。陈岳一把按住他说道:“周师姐不可能在城内大打出手,她能够脱身。我们贸然介入,非但会拖累她,还会留下口实,那边还有两个武王。” 南宫虎见来了援兵,立即顿住脚步,认清来人后精神一振,又回头看向清璇一阵犹豫。转眼之间,他又看见插在虎边的线香,顿时神情一厉,怒吼道:“这妖女要灭我南宫家满门,孙师兄救我!吼——”一圈白色音波滚滚荡出。 “找死!”清璇冷哼一声,眼中蓝光迸射,对着南宫虎张口一股蓝焰喷出,同时反手一指孙迪。 火焰和音浪相撞,“轰轰轰”一串爆鸣,圈圈火浪横扫,震惊天地。 寒冰巨人一步跨出三丈,朝着孙迪一拳轰出。 “雕虫小技,也赶在我面前卖弄!”孙迪撇嘴冷哼,同样一拳轰出。 拳头与冰块轰然碰撞,孙迪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寒冰巨人全身剧震,“轰轰轰”连退数步,体表“咔咔咔”爆开数到裂纹。 南宫虎见是目光一亮,双翼一扇,身外一股元气旋风卷起,瞬间来到清璇身侧一掌抓下。 清璇头一侧,又是一股幽蓝寒气喷出。南宫虎知道厉害,身外旋风一绕,身形倏地避开,端的是轻如鸿毛,疾如闪电。 “‘风遁术’果然神妙!”角楼上,程野俊赞了一声说道:“二打一,看来那姑娘要吃亏了。” “刚才我们没有插手,现在自然不好再插手。”雍王笑了笑,又道:“反正这是南宫家的园子,随他们怎么打。”说话之间,暴雨倾盆。雨水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刺啦”声响,转眼凝结成冰。 “啊—,冻死我了!”“快躲开!”……冰雨落入人群,顿时激起一片惨叫。 “你找死!”上官虎勃然大怒,双翼一振猛扑向清璇。冰雨打在他身上,却让他身法涩滞无比。 孙迪的身法同样大受影响,眼见寒冰巨人奋不顾死一拳捣来,冷哼一声再次一拳迎上。 冻雨落在清璇身边再次化作寒冰护罩,她一道法印按向寒冰巨人喝道:“爆!” 双拳相撞,寒冰巨人一震,“轰隆”一声爆炸,冰块迸射,一股奇寒横扫。孙迪眉头一皱,趁势急退,气血一阵凝滞。 与此同时,南宫虎终于冲到清璇身边,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抓在冰盾上。清璇冷冷扫了他一眼,口中轻喝:“爆!”法杖一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寒冰护罩轰然崩溃,一股奇寒横扫。南宫虎一惊,双翼一扇急退,同样是气血涩滞,一屁股摔在冰湖上,随后云销雨霁。几个呼吸之间,“乾园”已变成水晶世界。 陈岳身前光芒迸射,清璇一闪现身,一举法杖招呼:“走!” 四人顿时被一个水泡裹住,飘然而起。春蝉说道:“去我观中,有我师兄在,他们不敢放肆。”抬手向后一只,一股青风卷起,带着水泡直上云霄。 “好!”清璇法杖向南一指,驾着水泡直奔南方。 “追!”孙迪怒吼一声,展开身法当先追出乾园。南宫虎听见外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冷哼一声,背后双翼一振,也化作一道银虹追了上去。 “好胆,居然还敢追我们!”周青云大怒,“冰魄剑”轻鸣一声穿透水泡,化作一道寒光,直奔后发先至的南宫虎斩去。 南宫虎咬牙怒笑:“来得好!老夫今天就要尝尝,传闻中的飞剑是什么味道。”抬手一爪,又是一招“黑虎掏心”。 五只银色利爪上透出三寸寒芒,一把拍中“冰魄剑”。一声铮鸣响彻天地,剑身一震,打着转斜飞开去。 周青云脸色一白,气势骤然委顿。南宫虎哈哈大笑:“传闻中的飞剑也不过如此,老夫笑纳了!”说着去势一折,直朝飞剑抓去。 周青云大急,就要冲上去抢夺。清璇咬牙喝道:“坐下,来日帮你讨回便是!” 陈岳心一横,皱眉说道:“周师兄,借剑一用。”说着盘膝坐定,意识出窍,一头钻入“冰魄剑”。 剑刃轻鸣一声,寒光迸射,一股寒意肆虐开来,威势顿时大涨。陈岳眼见南宫虎一把抓来,心念一动,剑刃“嗡”地一颤,寒芒一长三尺,斩在南宫虎手上。 “啊—”南宫虎惊叫一声,收回手掌,掌心赫然多了道两寸长的血痕。他“飞虎爪”的功力全在一双手上,这只手断金碎玉不在话下,居然被对方剑气所伤。他心中一怯,不敢再追。 陈岳心念一起,“冰魄剑”轻鸣一声飞回,驾轻就熟。周青云反应过来,惊道:“陈师弟,你……” 清璇也是满脸诧异,又仔细看了陈岳一眼,黛眉一皱斥道:“师尊不过是被你吵烦了,才给你把飞剑玩玩,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御剑?碰到真正的高手,收你的飞剑不过一动念而已。这次算是个教训,你且放松心神,配合陈师弟御剑。” 周青云的飞剑是什么威力,孙迪最清楚。眼见南宫虎这就受伤了,心中越发不屑:“果然是世俗武者,什么‘飓风飞虎’蕴含一丝‘白虎血脉’,不过如此而已,也就是飞行能力还值得一提。本王要是会‘飞行气术’,岂能被这几个小鬼三番两次戏弄……” 周青云自然不服,但见孙迪紧追不舍,也只好坐定。陈岳顿觉“冰魄剑”一轻,任他驾驭。飞剑围着气泡盘旋,欲强则强,欲速则速,无不如意。 孙迪凌空踏步,盯着陈岳越追越近,眼中突然爆出两道寒光,纵身扑出,抬手一抓喝道:“给我留下!” 三道三尺白芒呼啸而出,斩向气泡。清璇黛眉一皱,法杖再次亮起白光,准备全力一战。陈岳心念一起,“冰魄剑”轻鸣一声,化作六尺寒芒一闪冲出。 剑锋到处,三道气芒轰然崩溃,元力横扫,下方屋瓦“咔咔”崩碎。飞剑毫无停滞,光芒一盛直指孙迪眉心,转瞬及至。 “好快!”孙迪大惊,猛一偏头,只觉颈边一凉,剑光一闪掠过,面前白丝飞舞,鬓边一束头发竟被削断。如果他再慢一分,被削去的就是项上人头。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身心皆颤,竟不敢再追下去,身形一缓便落在了钟楼顶上。四条大街笔直通向四方,一抹鱼肚白正从东方亮起,全城形势尽收眼底,一片死寂。 清璇松了口气,回头喝道:“陇西王府藏污纳垢,此事没完!” 孙迪只死死盯住陈岳,心中越发愤怒:“一群杂碎,居然让本王频频吃亏。你们不死,本王不安……” 第四十三章 出城 南宫虎收起羽翼,一身破衣烂衫随后赶来,落在孙迪身边抱拳道:“孙师兄,这次多亏你了。那女子好生霸道,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群昆仑小辈,仗着几分资质和几件法宝,一项嚣张霸道!当年我师祖‘玄黄真人’就是因为看不惯昆仑上下男盗女娼,才主动脱离昆仑的。”孙迪一阵冷笑,也没心情和他客套了,直接问道:“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南宫虎眉头微皱,心中暗想:“我虽领着朝廷的爵位,但刚才危难之时,也不见他们出手帮忙。南宫家立足数百年,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略一权衡,便笑道:“师兄能看中铭儿的资质,那是他的造化。只要他抛得下这红尘名利,我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他月圆之夜还有一场决斗,师兄若要带他走,只怕还要等候几日。” “决斗?”孙迪眉头一皱,问道:“与何人决斗。” 南宫虎看向天边,冷哼道:“就是那个穿蓝衣的陈家小子,他天资鲁钝,自知不是铭儿的对手,这才到处约请帮手,仗势欺人!” “是他?”孙迪双眸一眯,冷笑道:“有趣……到底所谓何事,说来听听。” 南宫虎伸手相请:“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聊。” 孙迪上下扫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玩味,凌空迈步随他而去…… 清璇一出手,钱多多一惊而醒,光着小脚丫便冲出了屋子。她跃上墙头,看见一个黑衣青年手持一柄乌鞘古剑,正皱着眉头站在一地砖瓦中,立即问道:“赵叔,人呢?” 黑衣青年用剑鞘扒开砖瓦,捡起一只断臂说道:“跑了。” 他将断臂放到一边,走进屋子转了一圈,伸手在卧室的南窗下一抹,放到鼻下嗅了嗅,皱眉道:“好精纯的迷香!能配出这种迷香的盗贼,绝对不会找小户下手,此人绝对是个大盗。” 说话之间,钱府上下全部惊起,佟锤和钱大福夫妇披着睡衣先后赶来。众仆役打着灯笼火把,房前屋后亮如白昼。 钱大福看见断墙和断手,勃然大怒,指着断手破口大骂:“好你个挨千刀的贼,我钱大福见庙烧香,遇神磕头,积德行善三十年,你个没天良的居然来偷我?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钱老爷放心,此贼不是冲着钱府来的。”黑衣青年摇了摇头,盯着断手沉吟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个采花贼。” 钱夫人绣眉一皱,插起腰不满道:“我说赵铎,你这话什么意思,凭什么采花贼就不能冲着钱府来!”比起魁梧的钱大福,她好像钱多多的姐姐,玲珑的身姿让她本就丰满的双峰和翘臀似要裂衫而出。 “呃……”黑衣剑客愣住。 钱大福眉头一皱,怒道:“你个没羞没臊的,还盼着人来是不是!” 钱夫人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钱多多无语。佟锤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采花贼?周师姐这么厉害,兴许人家是想先迷倒了她,再对我们下手呢?” “小子,你还是太嫩啊!”赵铎一笑,用剑鞘指着断手说道:“你们看他的中指,他其余四根手指都留有指甲,还画了花纹,唯有中指修剪得十分整齐。这根手指,道上称为‘金手指’,是花丛老手独有的装扮。当然,也许他就是冲钱夫人来的,所以要先迷倒这位周姑娘。” 佟锤和钱大福一脸古怪,钱夫人这才满意点头。钱多多哼道:“看吧,要不是有周师姐他们,我们家就被祸害了。我要去修仙,不然迟早被祸害!” 钱大福眉头一皱,看了赵铎一眼,没好当面说什么,只朝众仆役喝道:“还不把这里收拾干净,把这只贼手拿去喂狗!先去前院,这件事不算完!” “是!”众仆役答应一声,立即忙碌起来。 钱大福从厨房里拿出三把菜刀挂在腰间,钱多多更是穿了两件皮袄,又从库房里找出一把龙鳞大刀和一把三尺长剑背在身后。佟锤双手拿一把长柄瓜锤,又背了一口大铁锅。其余人菜刀棍棒之类,人手一件。阖府上下,严阵以待。 半晌过后,仓库中大白狗突然狂吠。一道无形狂潮自北方碾压而来,大白狗惊嘶一声趴伏在地,瑟瑟发抖。众人随即感觉一阵胸闷,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 佟锤和钱多多冲出厅堂,只见一个蓝幽幽的大水泡漂浮在半空,清璇、周青云、春蝉和陈岳藏身其中,正向南而去。 水泡外一道寒光环绕,又有两道人影在数十丈外踏空紧追。一人背生一对银色羽翼,翅膀狂扇,后发先至。另一人身形健美如一头白猫,也是迅捷非常,正是南宫虎和孙迪。三方气势之强,如山如渊,让人不敢逼视。 众人叹为观止,眼看着南宫虎和孙迪先后被一道六尺寒芒惊退,才渐渐回过神来…… “这……”钱大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望向赵铎。 赵铎神情紧绷,片刻后才吞下一口唾沫,缓缓说道:“三人都是‘武王’……如果说十个‘武徒’还可以硬拼一个‘武师’,那么一百个‘武师’也奈何不了一个‘武王’。武者‘换骨’之后,不但可返老还童,而且寿元大增,可以飞天遁地,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如果多多小姐能拜一个‘武王’为师,真的是莫大福分。” 钱夫人也被吓蒙了,看着丈夫肃然道:“大幅,你看……” 钱大福看了看宝贝女儿,甩着肥脸不舍道:“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要不先求求那位仙姑,让我们再生一个?” “呃……”众人愣住,钱多多一指老爹怒道:“死胖子,你说什么!” 钱大福小眼睛一瞪,无赖道:“那你就在家里给我们养老送终!”钱夫人连连点头,也看向女儿。 钱多多杏眼一瞪,怒道:“你们还敢威胁我是?” 钱大福爬起身,沉声道:“老钱家九代单传,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难道你想让老钱家断子绝孙?爹我什么事都能依你,就这件事没有商量!”又看向赵铎说道:“快去‘玄武堂’请两个可靠的女武师来,每天一两银子。” “是。”赵铎一抱拳,提着剑快步而去。 钱多多满心委屈,撅起小嘴微微张开双臂。 钱夫人哑然失笑,亲昵地将女儿揽入怀中说道:“你爹也是为你好,想修炼未必就要去那深山老林。没有‘稻香村’的点心、‘武昌阁’的酥鱼、‘宝香斋’的首饰,你还活得下去吗!你看南宫家的老祖宗,不一样修炼到‘王境’,还封了‘王爷’呢。你要是真想入山修炼,也要问清楚那边师父是谁,吃得怎么样,住在哪里,‘三节两寿’要送什么,方不方便常回来……我们先回屋,等天亮了问清楚再说。” 钱多多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大大方方地回了厅堂。 …… 大水泡越过城墙,四人都松口气。周青云好奇问道:“陈师弟,你怎么可以驾驭我的飞剑?威力比我用起来还大,你是不是隐瞒了修为?” 陈岳摇头苦笑:“我哪里懂什么御剑,只是集中了精神,就感觉能控制你的飞剑。心念一起,你的飞剑果然听我指挥。” “这……”青云两眼放光,欣然道:“姐姐,陈师弟的剑修天赋如此之高,我们保举他加入本门怎么样。” “这还用你说?”清璇嫣然一笑,驾驭水泡直奔“五云观”而去。 陈岳大喜,赶紧作揖:“多谢二位师兄提携。” 春蝉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五云观距离城南不过十里,四人片刻即到,正好看见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顿时天朗气清,山河浸染。 半山腰平台上,一个白衣青年正迎着朝阳练拳,只见他动作明明舒缓,身影却飘忽来去,渐渐覆盖整座小山,端的是无迹可寻。四人定睛细看,他的身形仍在丈许之内活动,似乎从未走远。 陈岳以为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睛。春蝉欣然介绍:“那就是我师兄夏萤,也是‘换骨境’修为。”又大声招呼:“师兄,我回来了!” 清璇目光一亮,赞道:“夏萤师兄居然已经领悟到意境,看来突破‘通神’也是指日可待。” 白衣人收势站定,赫然是位长身玉立的英俊青年。他梳着道髻,身姿挺拔,衣袖随风飞扬,趁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看见清璇,微微一呆,随即抱拳笑道:“不过是拳意皮毛而已,哪里敢奢望意境神通,师姐过奖了。”又看向春蝉责问道:“小师弟,让你去‘幻月洞’,怎么被人从南边送回来,是不是又闯祸了!” 四人落下,春蝉介绍道:“这是昆仑的周师叔,这位是陈师兄。这一路说起来,话就长了。” 夏萤愕然,目光扫过陈岳,停驻在清璇脸上。清璇摇头笑道:“‘大荒真人’道成时,我姐弟还未出生,怎敢恬称‘师叔’。夏萤师兄若不介意,唤我‘师妹’即可。” 夏萤目光一亮,惊讶道:“二位姓周?莫非是昆仑现任掌教‘凌云真人’座下弟子?‘凌云真人’领袖正道,德高望重,在下岂敢僭越,见过二位师叔,还请观内用茶。”说着抱拳一揖。 第四十四章 回家 春蝉笑道:“夏师兄,你这样一说,可把自己的辈分拉低了!” 周青云得意道:“就是,我们和春蝉师弟一路患难,都是平辈相称。” 夏萤满脸尴尬,又望了跟在周青云身侧的陈岳一眼,这才抱拳道:“那就依师姐所言,请厢房用茶。”说着亲自将三人领进东厢房,说道:“春蝉,你先去给师父上香,我去沏茶。” 春蝉当即去给“大荒真人”上香,出来看见夏萤蹲在小泥炉边,正将一筒清泉倒入紫砂壶,不禁笑道:“这灵溪山的泉水师兄自己都舍不得喝,怎么看见周师姐就舍得拿出来了?” 夏萤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刚才向我挤眉弄眼,到底想说什么。” 春蝉神情一正,说道:“师兄,你快向师父传讯,让他快收陈师兄为徒吧。” “他?”夏萤惊讶道:“我看他根骨很是平常,师父怎么会收他为徒?” 春蝉一愣,解释道:“陈师弟剑修天赋极高,刚才一动念,就强行控制周师兄的飞剑伤了南宫虎,又险些一剑取了‘雪猫’孙迪的项上人头,两位师兄都要保举他入昆仑门下呢。刚才雍城内的元力波动,师兄应该有所感应吧。” 夏萤点了点头,皱眉道:“还有此事,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你别慌,一会我再仔细看看。你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跟我说说。”…… 厢房布置没变,三人在小圆桌前坐下。清璇素手一翻,中指戒指一闪,掌心便多了一只拳头大的小香炉。炉肚上花纹斑斓,霎是神秘。 她将香炉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只紫色线香插入炉中点燃。顿生香烟袅袅,几息后凝聚成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 “二娘!”两人异口同声。 女子脸色一沉,冷哼道:“你们两个孽障,私闯‘幻月洞’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正在开辟秘境,山门已关,你们暂时也不用回来了!”说完香烟飘散,根本不听两人要说什么。 姐弟俩面面相觑,周青云皱起眉头一脸埋怨,清璇反而笑道:“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在外面玩个够!你不是早就想出来了吗?”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陈岳身上一掠而过。 陈岳心里一阵发毛,见他们没有避讳自己,也就大着胆子问道:“秘境是什么地方。” “秘境也称为‘洞天’,可以说是另外一片天地。”周青云倒不见外,解释道:“小洞天数十上百里宽广,大洞天几千上万里方圆,里面可能藏有世上罕见的天材地宝,也可能盘踞着绝世的毒虫猛兽。如果是前者,自然可以大大提升修为。如果是后者,身死道消也不无可能。常言道,蝮蛇五步之内必有解药,灵宝五步之内则必有妖兽,所以开辟洞天也十分危险。一般都是师门长辈将里面厉害的妖兽清理了,才会派门人弟子进去试炼。” 陈岳恍然,心中越发神往。说话间,夏萤提着热水进来,问道:“昆仑又发现新洞天了?” 清璇笑道:“应该是吧,倒时自然少不了请夏师兄帮忙。” “师弟义不容辞。”夏萤洒然一笑,沏上五杯热茶问道:“昨夜之事,我已经听春蝉说了,却不知是何人偷袭师姐。” 清璇绣眉微蹙,沉下脸道:“夏师兄常在雍州行走,可知道‘百里夜游’白面生这号人?” 夏萤一怔,皱眉沉吟道:“江湖传闻,此人是有名的采花贼。据说曾一夜之间祸害百里地界,所以得了个‘百里夜游’的诨号。不过此人手下并无性命,也没有苦主揭发,衣食住行也从不赊欠,红白两道拿他都没有办法。怎么,难道他犯在了师姐你的头上?” 清璇点头,愤然道:“昨夜若非陈师弟及时提醒,我险些被害。原本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江湖毛贼,吃了我一拳后,竟激发了一张遁符逃走。事后想来,他用的迷香也极是高明,绝非俗世中物,定是邪派中人无疑。云弟用飞剑斩了他一条手臂,我一路追他进了‘乾园’,却被南宫老匹夫拦住,后来又来了个‘雪猫’孙迪。我不想在城中大打出手,这才一路而来。” “竟是如此。”夏萤眉头紧锁,又问道:“周师姐打算如何出这口恶气,如果他们只有‘雪猫’孙迪一个援手,我倒是可以帮你拖住南宫虎,让你清理门户。” 清璇目光一凝,啜了口茶,望向窗外正色道:“月圆之夜,陈师弟和南宫家的一个小子正好有场决斗,我想趁机给他们一个教训,到时候还请夏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陈岳心中一阵感激,夏萤点头道:“既然南宫家自甘堕落,我自然义不容辞。不过白面生失了一臂,只怕也有邪教同门助拳,我们还要打探清楚才行。”又看向陈岳,皱眉道:“如果到时候真动起手来,陈师弟的修为……” 周青云正要说话,清璇说道:“还有十天时间,我来训练他,战胜区区南宫铭不在话下。事先跟他们定下赌约,他们认账则罢,不认账再用实力说话。” 夏萤目光一亮,抱拳笑道:“周师姐英明,就这么办,看来我这小庙可以好好装潢一番了!” “你们是真的想帮我吗……”陈岳不禁扪心自问,见方针已定,于是抱拳说道:“多谢四位师兄主持公道,我现在就回去操练。” 清璇点头,嘱咐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洗漱过后就去找你。” “多谢师姐。”陈岳又一抱拳,迎着朝阳下山而去。 时隔五天,麦田仿佛又葱郁了几分。他再次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只觉得天高地远,前途无量。从前的那些彷徨、失落、不甘、怨怼、得失……再也不能束缚他的脚步。 “此战之后,我要再回‘幻月洞’,不登上那座石台绝不出来。之后我要去京城寻找姐姐,如果清璇能引我入门,我就去昆仑修炼……”他这样憧憬着,几乎一转眼就到了住处。 村口的大黄狗激动地摇起尾巴,冲上来用力地闻着他的气味。村民们倒是习以为常,纷纷和他招呼,笑容中洋溢着农家人朴实的热情。春荷似有所感,一身青衫迎出院子,顿时目光大亮,激动道:“少爷,你回来了!” 陈岳知道她要问什么,微笑道:“春蝉也回来了,一路还算平安。” 春荷大喜,回头招呼:“李老,少爷回来了。” 陈岳走进院子,见一身灰衣的李老目含精光,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不禁问道:“李老,怎么了?” 李老目光一敛,沉吟道:“几日不见,少爷不但修为大进,气质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老夫五十年阅人无数,已经觉得看不透你了!” 陈岳讶然,笑问:“这么说,您老一直都能看透我?” 李老呵呵笑道:“少爷以前在想什么,老夫一眼看去,自问还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现在,呵呵……”他摇了摇头,吩咐春荷:“先让少爷沐浴更衣,然后一起吃早饭。” 春荷立即去烧水,陈岳则回了卧室。关上房门,他首先打开柜子取出“月光宝盒”,确认没有异常,慎重收进了储物戒指。 他将扳指带上左手拇指,心中暗道:“此盒可以吸收月华增加灵药的元气,堪称一件异宝。从此以后,我便欠多多一份恩情,将来必然厚报……” 扳指像是白银铸造,上面镶着一颗鸽子蛋大的蓝宝石,除了切工精湛,雕琢精美,外人实难看出异样。大周国武风盛行,扳指正是男子最常用的饰品,如果搭配得当,谁也不会过多留意。 沉思片刻,他心念一动,扳指蓝光一闪,一副白玉骸骨从中飞出,“轰”地砸在地上,两块地砖顿时碎裂。 当时洞中昏暗,他没有看清楚,此时才见这副骨架完整无缺。他握住一只臂骨尝试拿起,竟是奇重无比。再一用力,连手骨和上臂也一并带了起来。骨头仿佛有磁力,仍然原封不动地粘在一起。用力一提,整副骨架竟然不下三百斤。 “难怪她身材还那么好,原来一身的重量都在骨头上。”陈岳摩挲着骸骨,如磐石坚硬,如美玉光滑。定睛细看,骨釉下竟然还有无数玄妙的符文印记明灭不定,似乎还有一股浑厚的元力在骨骼中缓缓涌动。 他更加惊奇,心中暗道:“本来想送你入土为安,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沉思片刻,还是重新将骸骨放回了储物戒指,又取出骷髅身上的白色斗篷来。 此物不知何种丝线编织,纯洁一片,柔韧无比。当时还隐隐泛着白光,此时却平平无奇,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忽视。 “宝物?就算是宝物,大白天披斗篷也太招摇了吧……”陈岳没找出这件斗篷的用武之地,摇了摇头,仍然将它收进戒指。 储物戒指不但能装东西,还没什么重量,他越用越喜欢,于是从柜子里找了件银丝窄袖深衣出来。衣服半新不旧,衣领袖口都是宝蓝色缎子面,和扳指相得益彰。又将一些贵重物品收入戒指后,他走出了房间。 第四十五章 陪练 浴室在小院西北角,里面有座六尺见方的青石池子,是专门建来泡药浴的。陈岳走进浴室,池水已经冒起热气,他脱光衣服便躺了进去。一尺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纹,一派岁月静好。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岳一惊起身,见是李老,松了口气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小子在想什么?”李老呵呵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药葫芦摇了摇,打开塞子将一股碧绿汁液倾入池水,一股清冽药香徐徐散开。陈岳一个激灵,惊讶道:“淬灵露?似乎比以前的效果都要好!” 李老放下葫芦,点了点头正色道:“是芳菲姑娘前天派人送来的,完全没有掺水。他如此拉拢你,只怕所图非小啊。” “所图无非名利二字,反正花陈家的钱,这些也是我应得的,她不过送个顺水人情而已。”陈岳一笑,正色说道:“‘悟气’以后我才知道,修为果然是资源堆出来的。光靠自己一味苦修,肯定是不行的。她今天要是再派人来,你就告诉她,决斗之后我想和她详谈一次。” 李老闻言喜道:“少爷,你终于想通了!” “我不抢别人的,但也不能让别人来占我的。”陈岳目光一凝,正色道:“以前是没办法,我总想跳出这个是非窝。现在我也面临‘聚气’,自然要拿到我应得的。” 李老目光渐渐明亮,嘴角绽开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想了想,又说道:“少爷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不过老奴以为,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二爷、三爷手下都有自己的人,只怕老太爷也要忌惮几分。大少爷若想和他们争一时之得失,仅靠芳菲姑娘这个内应还不够。” “这个我自有分寸。”陈岳微微一笑,闭上眼不再多说。 李老又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眼,转身出了浴室。 药液完全散开,池水碧波荡漾,仿佛一块翡翠。水明明是热的,陈岳却如堕冰窟。摒弃杂念,意识离体,只见一丝丝游离元气正疯狂钻入全身毛孔,然后带出体内的毒素和杂质。而他的身体仿佛一块煤炭,怎么也洗不干净,清澈的池水则渐渐浑浊。 “原来这就是淬体,一次只用这么一点似乎不够啊。难怪我淬体这么多年,一点效果都没有……”陈岳这样想着,又拔开葫芦,“吨吨吨”倒出一股药液。一葫芦“淬灵露”大概一斤,他这一次就用了二两。 这股药液一化开,药气疯狂钻入他身体,仿佛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噬咬。一股彻骨的寒意侵入体内,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全身又生出“酸疼麻痒”种种感觉直冲脑海,要吞没他的意识。 陈岳一个激灵,再也不能保持意识离体,不过头脑仍然清醒,心中不由惊叹:“如果换作普通人,只怕立即就昏死过去了……”当下开始运气吐纳。 真气压缩,药气被带入身体。呼气,滚滚浊气被逼出身体。连续几十次吐纳后,他的身体才被洗出了点亮色。 陈岳睁开眼来,看见浑浊不堪的池水,不由惊疑:“难道我的资质真的这么差?”站起身来,只觉双腿发软,一阵头晕眼花,仿佛几天没有吃饭。 “这是怎么回事……”他将葫芦收进储物戒指,喘着虚气好不容易穿好衣裳。走出浴室,又觉腋下习习生风,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身边处处是游离元气,竟然气感大增。 陈岳恍然大悟:“原来我之前没有气感是因为体内杂质太多,而过多使用‘淬灵露’不但损伤精神,还损伤精气。如果资质不好,用少了根本起不到淬体的效果。世间倒真是没有两全其美之事。不过反过来想,这‘淬灵露’也可以同时锻炼精神和身体。” 早饭是鲜肉包子和小米粥,陈岳刚坐上桌,屋外敲门声响。春荷疑惑地打开院门,赫然是一对玉树临风的少年男女。少女一身天青色宫装,姿容曼妙,美若天仙,正要开口。旁边的青衫少年已经招呼道:“陈师弟,我们来蹭饭吃了!”正是清璇姐弟。 “两位师兄,快请进!”陈岳欣然招呼,赶紧迎上去为双方引荐:“这是春蝉的姐姐,春荷姑娘,这是李老……他们是我和春蝉路上认识的朋友。” 李老盯着清璇,腿脚一阵抽搐,心中惊涛骇浪:“武王,如此年轻的武王,居然还是少爷的朋友……” 清璇看向春荷,目光一亮笑道:“气质沉稳,骨骼清奇,不愧是春蝉师弟的姐姐。这次真的是来对了,师妹可愿随我入山修行?” “我……”春蝉大喜,望向陈岳。 清璇也望向陈岳,目光又是一亮,笑道:“师弟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可是有上好的‘淬灵露’?” “什么都瞒不过师姐。”陈岳一笑问道:“难道春蝉师弟怠慢了你们的早点?” “他那里吃得太素,我们不太习惯。”周青云尴尬一笑,打量着院中的葡萄架,赞道:“陈师弟,你这里环境不错呀!” “你们还没吃饱吗,我这里的存粮可不多呀……”陈岳心里一阵打鼓,将两人请入正屋。 李老主动去收拾浴室,春荷见清璇要度她修行,也殷勤地端茶倒水。陈岳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精神气力渐渐恢复。 青云一口包子一口粥,连呼“好吃”,吃完第十个时看见春荷呆愣在门口,才尴尬收手。清璇五口一个包子,姿态典雅,细嚼慢咽,一连吃了十五个才满意地擦了擦嘴。 不但春荷傻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李老也是瞠目结舌,眼角老泪横流…… 清璇微露尴尬,轻咳一声说道:“云弟,你和春蝉师弟要好,一会就由你指点春荷妹子一些基础修炼法门。” 青云顺着春荷精致的瓜子脸向下看去,随即双眼一眯,摸着后脑勺尴尬笑道:“姐姐大人吩咐,小弟言听计从,一定尽心带春荷师妹走上修炼正途。”说着目光一转,看向陈岳笑道:“陈师弟,你的‘淬灵露’能不能给我一些。”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清璇冷哼一声,一个爆栗敲在青云头上。 “啊……我知道了!”青云一声惨叫,捂住头再也不敢乱想。 “陈师弟,我们走吧。”清璇神情一敛,招呼一声便往外走。 陈岳随她入山,禾场上一群叽叽喳喳的顽童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看着清璇口水直流。 远离村庄后,陈岳说道:“我知道有处地方适合修炼,跟我来。”说着展开身法,当先带路。真气一动,只觉身随心动,如臂使指,只要心念一起,想到就能做到。 两人来到一座小山丘上,坡下溪水潺潺,极是幽静。陈岳解下外衣,扎下马步说道:“你来帮我锤炼真气吧。” 清璇看着他健壮的上身,俏脸微红说道:“你是想炼体?” 陈岳点头:“我之前一指想学灵术,不过你昨天说‘功法以身体为本’,我觉得极有道理,所以还是决定先将这金钟罩练到小乘。” 清璇点头,一翻手将“星辰杖”取出,插在地上肃然说道:“开悟三境,悟神、悟气、悟体。别家修行皆是以神悟气,以气悟体。唯我昆仑以体悟气,以气悟神。炼体之法又分两道,一为力炼,二为血炼。你让我击打你的身体,便是力炼之法。至于血炼之法,一会就让你开开眼界!”说着嘴角泛起一丝戏谑。 陈岳心中一阵恶寒,随后发现天地元气渐渐浓郁起来,竟然缓缓汇聚向了“星辰杖”。于是不再废话,深吸一口气鼓起真气。 朝阳前,他身外荡漾起一抹无形涟漪,全身光辉熠熠。清璇却摇头:“力道散乱,真气驳杂,让你现在对阵南宫铭,赢面堪忧啊……看拳!”说着一拳击出。 轰隆一声闷响,护身真气溃散。陈岳全身抽搐,肌肤下泛起一层红晕。他吐出口闷气,闭上双眼,尝试以意识洞悉周围,再次运起护身真气。清璇抿嘴一笑,又是一拳。 陈岳心念一动,有意识地将真气汇聚到清璇的拳头下。 又是轰隆一声闷响,陈岳真气激荡,护身真气竟然没有被击溃。 “有意思!”清璇笑道:“既然你已经摸索到了驭气的法门,也不必站着挨打。接下来,我会用上一成实力,你接招吧!”说着一拳挥出。 陈岳瞬间洞悉她拳势来路,同样挥出一拳招架。 双拳相撞又是“轰隆”一声,清璇晃也没晃,喝道:“你力道散乱,是因为你心中缺乏战意。睁开眼睛,看着我,感受我的气势,接招!” 陈岳如被一头蛮牛撞中,身躯一震,脚下连退,随即肩头一沉,游离在外的意识被直接压回体内。 他睁开眼睛,迎上清璇清冷的容颜,心中豪气顿生。眼见她一脚斜抽过来,左臂奋力格挡,右手握拳直取清璇胸口。 真气相撞又是“轰隆”一声闷响,陈岳横飞开去,凌空一个翻身踉跄落地,左臂一阵发麻。 清璇绣眉一扬,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是先想保命吧!还有,不要指望我会手下留情。要是连我一成实力都接不住,你也不用痴心妄想了!”说完又是一拳迎上。 陈岳热血涌起,摆好架势喝道:“你也只是多修炼十年而已,少在我面前啰啰嗦嗦的!”目光一凝,同样一拳迎上。 “你找死!” 双拳相撞,又是轰隆一声爆鸣,陈岳倒飞出去。 清璇足尖轻点地面,飞身追上又是一记鞭腿横扫…… 第四十六章 黑雕 中午时分,陈岳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全身青紫斑斓,四肢抽搐,似乎还想站起来,但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清璇轻巧站定,绣眉微蹙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着抽起法杖,腾云而去。 陈岳呼呼直喘,如堕火狱,任由鼻涕口水横流,半晌后才勉强坐定。 这一上午对练,真气修为有没有进步他不知道,但肯定对战经验进步了一大截。尤其是清璇的气势威压,让他深刻体会到什么是“王者”的实力。这还是他在“幻月洞”中接受过心境磨练,如果换作普通武师,只怕连动手的勇气提不起来。 半晌过后,清璇左手举着一只庞然巨兽,右手拧着一个人飞蹿回来。那巨兽赫然是一头丈许长银牙野猪,全身被一块坚冰封冻。人则是一个女子,身穿一席白裙,不知是死是活。 清璇脸色阴沉,步履如飞来到山顶,一手将野猪仍在地上,一手将女子扔向陈岳,冷哼道:“你的未婚妻!” 陈岳伸手接住女子,只见她长发披散,双眼红得发紫,一张俏脸惊慌失措,赫然是上官燕。 “这……”他不解地看向清璇。 清璇扬了扬绣眉,不以为意道:“正好看见她从悬崖上掉下来,幸好我会‘瞬移’,所以接住了她。对了,她还说要让你后悔。” “让我后悔?”陈岳盯着上官燕,诧异道:“我有哪里对不起她吗?” 清璇不屑冷哼:“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倒是没看出,堂堂岳少爷还是花丛高手!你们慢聊,本姑娘不伺候了。”说着顿足便走。 “我……”陈岳莫名其妙,一时哪里站得起来。看着怀里可怜的上官燕,不由一阵心痛。又见清璇要走,灵机一动说道:“你这是在吃醋?” 清璇心头一颤,顿住脚步,脸色一阵阴晴,不禁扪心自问:“不过是想逗他玩玩,难道我会为这个家伙的吃醋?” 陈岳又道:“她可是你带回来,你要是吃醋,还救她回来干什么。” 清璇脸一沉,盯着陈岳冷笑:“你还真是薄情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陈岳又看了上官燕一眼,伸手揉着她的眉心说道:“到目前为止,她的确还是我的未婚妻,谢谢你救他。不过打死我,我也不信她会为我跳崖,难道你不想知道她跳崖的真正原因?” 一股醇厚体香透彻肺腑,上官燕精神渐渐平复,眉头随之舒展。忽然,她似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再次睁开双眼。明媚的蓝天下,是少年俊逸的脸庞。视线渐渐清晰,认清对方后她不由尖叫:“陈岳!放开我—” 她猛地挣扎爬起,看清面前两人后脸色顿时大变,全身一阵战栗,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她只觉得天地不容,尖叫一声,一头撞向数丈外一块岩石。 陈岳起身去拉,一用力全身酸麻,一时竟没站起来,赶紧叫道:“拦住他!” 清璇一晃身蹿到她身后,一掌斩在她颈间。上官燕双眼一番,再次瘫倒在地。 陈岳摇头苦笑:“赶着去发财的我见过,这赶着去投胎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清璇皱眉冷哼:“你未婚妻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陈岳叹道:“人要寻死,要么是看不开,要么是想不看。我能拦她一次,难道还能拦她一辈子?”说着艰难起身,走上前将上官燕背起,蹒跚而去。 清璇抿了抿嘴,脸色一阵阴晴,正要举起野猪,只听一声雕鸣响彻四野。半空中一片光明灿烂,一个白衣翩翩的僧人手持一只银箍飘然落下。清璇一惊,双手合十行礼:“晚辈见过苦岸大师。” 陈岳见这僧人从天而降,也赶紧放下上官燕双手合十。一只五尺高的金眼白雕随后落下,嘴里“咕噜”着走到上官燕身边,伸出一只金刚般的利爪在她身上蹭了蹭,似是呼唤。 僧人中年模样,双目神光奕奕,周身纤尘不染,俊朗非凡。只是身形虚幻,让人不可捉摸。他看向清璇笑道:“小狐狸,贫僧卜术如何?” 清璇脸一红,扫了陈岳一眼,惶恐道:“能助我破劫之人,可是这位陈师弟?” “凡夫畏果,菩萨畏因!”白衣僧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向陈岳走去。 “大师!”陈岳双手合十,躬身一揖。 白衣僧人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上官燕笑道:“她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清璇诧异道:“难道大师是为她而来。” 白衣僧人笑道:“今早她持我箴言,被我感知。我算出她尘劫未满,特意让小白带此‘琉璃箍’来助她明心见性。待她劫满之日,自当正式收归座下。”说着将银箍戴在了上官燕头上。 头箍雪银雕琢,花纹细腻,精美非常。一块菱形琉璃正对眉心,阵阵青光流转,她紧张的神情渐渐安详,眼眶上的红肿也渐渐消去。金眼白雕喉中“嘀嘀咕咕”,又用爪子蹭了蹭她,她却仍然不醒。 清璇目光一亮,赞道:“能拜在大师座下修行,真是她的造化。” 陈岳心中一动,说道:“大师,晚辈和她因家族利益,尚有婚约在身。她既要随大师修行,还请大师做主,为我们解除婚约。” 白衣僧人眉头一皱,看向陈岳沉声道:“我座下灵禽千年道行,难道还配不上你?还是你小子有了新欢,就要抛弃旧爱?”说话间全身光芒大放。 “呃……灵禽?”陈岳心中一阵恶寒,只觉一股烈焰烧上灵魂,立时就要魂飞魄散,赶紧说道:“晚辈不敢!” 清璇目光一亮,诧异道:“素闻大师座下有一黑一白两只神雕,具是法力高强,莫非她就是黑雕转世?” 白雕仰头一声轻鸣,很是骄傲。白衣僧人摇头笑道:“她倒是会脱生,当了上官家的掌上明珠。虽得了一副好皮囊,却还是一副鸟脾气。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就要寻死觅活!”说着看向陈岳,正色道:“小伙子,这是她的劫数,也是你的因果。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之间。” 陈岳恍然,赶紧答道:“晚辈一定助上官师姐渡此尘劫。” “嗯!”白衣僧人这才满意点头,身影缓缓消散。白雕又不舍地看了上官燕一眼,又看了看陈岳,轻鸣一声振翅而起,转眼消失在天边。 “好快!”陈岳心驰神往,耳边忽又响起白衣僧人的声音:“因果一念,生死一念,善恶一念,正邪一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昙花,一念永恒……” 陈岳若有所悟,细想却不明所以,不禁问道:“这位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历。” 清璇肃然起敬:“他便是大光明寺的‘苦岸大师’,修为深不可测。” 陈岳更加神往,重新背起上官燕说道:“我们先带她回去吧。” 清璇不屑哼道:“怎么,现在不嫌弃人家了?”说着一把将冰冻野猪举起。 陈岳心中一动问道:“对了,大师为什么喊你‘小狐狸’。” “呃……”清璇脸一红,眼珠一转笑道:“因为我可爱……” 两人回到村庄,一群孩童看见野猪,吓得落荒而逃。李老迎出门来,看见银牙野猪也是一阵哆嗦。看见遍体鳞伤的陈岳和遍体鳞伤的上官燕,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院中,春荷换了条凤尾长裤,正用脚尖抵着墙根尝试站起,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周青云托着她的双手不断指点,神情兴奋而飞扬。 突然一头野猪飞入院中,轰隆一声砸上石桌。他一个激灵赶紧松手,挠着头笑道:“姐,你回来了!” 春荷一屁股坐在地上,俏脸更是羞红,赶紧迎上去见礼:“少爷,你回来了!” 陈岳将上官燕递给她说道:“你让她睡你房里,等她醒了好好安抚她,别让她自寻短见。” “自寻短见?”众人一愣。 陈岳点头,正色说道:“等她情绪稳定了,再慢慢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字。” 春荷莫名其妙,将上官燕送入西面厢房。李老这才问道:“我们今天中午吃野猪?”只见野猪一对拳头大的眼珠凶光闪烁,竟然还是活的。 清璇正色说道:“去把浴池烧起来,再拿一只大桶来。云弟,借飞剑一用。” 李老不敢怠慢,先去拿了只大木桶,又吩咐春荷去烧浴池。清璇接过飞剑,挥手就是一斩。 剑刃削入寒冰如切豆腐,灯笼大的猪头滚落下来,鲜血如注倾入木桶。野猪四腿一蹬,顿时死得不能再死。 一头丈许长的大野猪,足足放了两大桶猪血。陈岳以为她要做血豆腐,清璇说道:“将猪血倒进浴池。” 李老依言照做,顿时血腥滔天。 陈岳跟进浴室,隐隐觉得不妙。清璇说道:“把你的‘淬灵露’拿出来。” “干什么,我今天已经洗过了……”陈岳说着,还是从戒指里取出了药葫芦。 清璇掂了掂葫芦,沉吟道:“应该够了吧。”说着拔开塞子,将一整葫芦药液倾入浴池。仿佛冰水落入滚油,血池骤然沸腾。 第四十七章 淬体 清璇微微点头,看向陈岳说道:“脱衣服,下去吧。” 陈岳一阵恶寒,惊讶道:“你要烹了我呀!” 清璇凤眸一瞪,斥道:“脱!” 陈岳无奈脱下衣服,最后只剩一条亚麻布四角短裤,就要跨入池子。清璇脸色微红,眼波流转,轻斥道:“你以前洗澡都穿着裤子吗?” 陈岳一愣,迎上她妖魅的目光,心中更加尴尬。此情此景,他实在做不出来,心念一动大声喊道:“看来看啊,有个女流浪要看男人洗澡啊!” “混蛋!”清璇轻叱一声,落荒而逃。 “跟我斗!”陈岳撇了撇嘴,这才脱下裤子跨入池子。顿时如浸油锅,忍不住一声惨叫,精神险些崩溃。 清璇嘴角微扬,在窗外笑道:“混蛋,活该!” 陈岳知道她不会真的害自己,强忍剧痛躺下,全身都浸泡在血水中。之前的红肿处顿时皮开肉烂,如遭千刀万剐。 陈岳咬紧牙关,集中精神吐纳,血气仿佛无数只白蚁钻进了身体,一阵阵眩晕直冲脑仁,一股股幻觉在脑海中绽放。 随着他真气鼓荡,血气又带着杂质冲出身体,伤势迅速愈合。 陈岳心中大定,继续吐纳,只听清璇在窗外说道:“这便是血炼之法。你从前用完‘淬灵露’后,是不是全身的精气也被带走了?加入妖兽鲜血,就可以廉价而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妖兽的鲜血中蕴含残魂碎魄,你用来淬炼身体时心神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一定要紧守心神,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好了,慢慢享受吧!” “原来如此……”陈岳明白过来,压下心中烦躁,继续运气吐纳。随着血气进入身体,他的肌肤筋骨再次遭受重创,随即又被血气中蕴含的生命精气修复…… 时间悄然流逝,他非但没有感觉虚弱,反而全身火热,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要发泄。沸腾的血池渐渐平抑,陈岳发现再也没有血气钻入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日已西斜,已是下午时分,这一修炼就是一个时辰。血水一片乌黑粘稠,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他赶紧起身,重新用清水洗净的身子,又换了套干净衣服。打开房门,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清璇正坐在石桌前鼓捣什么,院外热闹非常。 略一凝神,只见天地元气随风飘荡,浩浩荡荡横无际涯。而越往高处,元气流越激烈,看起来也越浓郁。他不由感慨:“人往高处走,这话果然不错!” 清璇将两枚银色野猪牙一收,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岳欣然道:“气感大增,感觉力气也是大增,原来这就是以体悟气。” 清璇点头说道:“妖兽鲜血和‘淬灵露’按一百比一配置,三天‘淬体’一次,保持这种状态,你才能不断提升修为。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三天……”陈岳嘴角一阵抽搐,心说:“这样一次就要用掉一斤‘淬灵露’,还要妖兽鲜血……这修炼一个月得花多少钱,修为果然是银子堆出来的……”不过当着清璇,他不好意思叫穷,不禁盘算生财之道。 禾场上围满了人,当中架着一口大卤锅,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火上正翻烤着一头假山大的野猪。周青云咬着舌头,亲自刷着调料,玩得不亦乐乎。旁边还围着一群半大小子,一个个盯着烤猪泪眼汪汪,咬着手指口水直流。 烧卤锅的是村里最会卤豆腐的张家媳妇,大人们正忙着抬桌子摆碗,东家出一筐香菜,西家出一筐芹菜,今晚就要开全猪宴。众人看见陈岳,纷纷作揖招呼,无不喜笑颜开。 陈岳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心中一暖,看向清璇说道:“谢谢你,周师姐。” 清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向场边一拍石锁。陈岳走上前去,先提起一对茶壶大的试了试力气。这一对就是二十斤,心念一起还没发力,石锁就被他拎了起来,根本感觉不到重。 陈岳又去拿一对酒坛大的石锁,这一对是一百斤。他腰一沉也轻松提起,双臂渐渐抬起与肩平齐,竟能轻松做到。反复尝试几次后,身体非但不觉疲惫,反而有种莫名的畅快。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炼体的效果由此可见一斑。 陈岳又拎起一对酒缸大的石锁,试图抬起双臂,这才微举吃力。心念一动,真气鼓起,双臂再次与肩平齐,反复几次都能做到。 “两百斤吗?”陈岳摇了摇头,扔下石锁,又走到一对三百斤的石锁旁,挺腰收腹再次将之提起,又运起真气尝试将之举起,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一阵发颤。 清璇摇头道:“担不加斤,你能轻松驭动两百斤的石锁,未必就拿得动三百斤的石锁。看来你目前的体力就是两百斤,倒也差强人意。” 陈岳眉头一皱,暗道一声“变”。真气一阵翻滚,化作一头棕熊与他身体融合。顿时双臂再也不受束缚,随着肌肉颤抖,双手再次与肩平齐。反复几次,都毫无涩滞。 清璇目光一亮,赞道:“施展气术可以将体力提升到三百斤,倒也可堪琢磨。” 说话之间,李老快步走来,向清璇一抱拳说道:“前辈,野猪皮我送到了‘元武坊’的‘牛皮阁’,那边承诺七日后交货,只是这价钱……” 清璇翻了个白眼,瞟向陈岳。李老又向陈岳说道:“将野猪皮制成皮甲,那边要三十两银子的工钱,这是提货的单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 “缝张皮子就要三十两?钱要这么好赚,我就去学裁缝了。”陈岳扔下石锁,接过牛皮纸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李老四下一看,压低声音说道:“皮子的质量非常好,他们还会请人篆刻上灵纹,可以大大提升皮甲的韧性,防御力至少可以提升三成,所以要三十两工钱。” “原来如此。”陈岳将单据收起。 李老又道:“上官家正满城找人,您看……” 陈岳叹道:“让上官家找来又是事,等她醒了喂她点吃的,让她自己回去吧。” “是。”李老抱拳而去。 陈岳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修炼。” 清璇望向远处,正色道:“‘飞虎爪’以刚猛迅疾见长,但后劲不足。南宫铭已经‘聚气’,跟他拼真气修为你一点戏都没有。现在你有三百斤体力,接下来要提升的是耐力和敏捷。你且先回去休息,晚上我再来找你。” “那就多谢师姐了。”陈岳诚心一揖,回屋休息。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阵阵烤肉芳香随风飘荡。陈岳肚中一阵咕噜声响,也无心调息了。打开房门,正想去大快朵颐一番,春荷快步走来,悄声说道:“少爷,上官小姐醒了。” 陈岳低声嘱咐:“先拿点酒肉稳住她。” “酒?”春荷蹙眉大惑。 “人有时候喝点酒,就想开了,去吧。”陈岳笑了笑,重新找出那件半新不旧的蓝布深衣穿上,见半天没什么动静,便微笑着去了西厢房。 进门是一间小客厅,南北两间都是卧室。南窗下的大炕上,少女一身白衣,长发披散,正对着一盘金灿灿的烤肉狼吞虎咽,哪里还看得出是位千金小姐。 陈岳摇头笑道:“烤肉好吃吗?” 上官燕一个激灵,看见陈岳一身蓝衫走来,顿时一惊,颤声道:“你你你……”竟然话都说不利索。 “我已经原谅你了。”陈岳一笑,在她对面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酒。 “我我我……”上官燕神情挣扎,咬着牙端起盘子,额间琉璃一阵青光流转。 陈岳眉头一皱,笑问:“你吃了我的东西,还想摔我的盘子?” “哼!”上官燕气急,重重放下盘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咬牙道:“这这这……这是什么,地地……地方,啊——”她大吃一惊,猛地去摘头上银箍。银箍却似长在了她头上,顿时疼得她神情扭曲,又是一声惨叫。 陈岳靠上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放肆地捏住她柔软的双峰。 “啊—”上官燕嘶声尖叫,用力挣扎,但体虚之下,哪里有什么力气。 陈岳一纵身将她压在炕上,腾出一只手扣住她两只手腕,盯着她的双眼冷笑道:“怎么,南宫铭摸得,我就摸不得?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难道我陈岳就比他差这么多?” 上官燕迎着少年欲火熊熊的目光,又羞又怒,直气得全身发抖,厉声吼道:“我我……我跟你拼……拼了!”额间琉璃一阵闪烁。 陈岳眼中冷光一闪,一口咬住她的嘴唇,舌间肆意攻略过去。 上官燕全身僵住,瞳孔一阵收缩,满是惊恐。 陈岳忽然感受到一股快意,仿佛一股电流顺着唇齿流入心腹,一时全身酥麻,让他忍不住大口喘气,只想将此女一口吃掉。 上官燕的呼吸也渐渐粗重,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柔软的双峰却渐渐僵硬。陈岳感受着她的变化,心中热血沸腾,挑逗越发肆意。 上官燕的娇躯忽然一阵颤抖,那柔韧的肌肤仿佛要弹起人的灵魂。她怒睁的眼波忽然朦胧,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眼帘不甘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似忍受,也似享受…… 陈岳忽然抬起头来,肆意鉴赏起她精致的容颜,轻嗅着她鼻中透出的幽香,品味着唇齿间的甘甜,心中一阵快意。 第四十八章 磨练 上官燕睫毛一颤睁开美眸,朦胧的眼波中充满了疑惑和羞恼,却再也没有那疯狂的愤怒。陈岳笑道:“现在的你才有几分人情味,感觉怎么样?” 上官燕更加恼怒,陈岳目光一凝,沉声道:“听着,在我们解除婚约之前,你都是陈岳的未婚妻。你做错了事,我不会怪你,但是会惩罚你……月圆之夜,南宫铭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要是想解除婚约,可以先跟我……还有,你的胸有点小。”说着坐起身来,在她那并不挺拔的双峰上捏了捏,闻着指尖的幽香大步而去。 上官燕愣住,怔怔地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一阵心惊肉跳:“他何时有如此野心和霸气?”随即一惊而醒,一把砸出手边的枕头骂道:“混蛋,你是个大混蛋!” “这次怎么不结巴了?”陈岳一把接住枕头,回头笑道:“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看来我以前对你实在是太好了!既然想开了,就别寻死觅活了。我要去修炼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聊。”说着扔回枕头,大步而去。 上官燕抿着嘴心潮澎湃,十年相恋,亲梅竹马,本以为食之无味,现在又觉得弃之可惜。她贝齿轻咬下唇,低下头看见胸前挺翘的峰峦,不禁想起陈岳下流的言语,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混蛋,居然还嫌我胸小!”看见手里的枕头就想一把撕烂。 她刚一动怒,眉心琉璃青光流转,一股清凉直透脑海。她蓦地冷静下来,看见北墙上挂着面铜镜,赶紧冲过去照。只见头上一个银箍精雕细刻,额前一块琉璃更是青光流转,极是赏心悦目。 她心生喜欢,可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仿佛那银箍长在了头上,她不由骂道:“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可刚一动怒,又一股凉意直透脑仁。 她再次冷静下来,尝试回想往事,顿时一阵恶寒…… 野猪肉质坚韧,烤过之后更具嚼劲。虽然谈不上“色香味意”,却颇具江湖气息。熊熊篝火之前,周青云与一众村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划拳,一派火热。小孩们则不管肉是什么滋味,只管一通狂嚼猛咽,生怕自己吃得比别人少。 陈岳哑然失笑,拿了块火腿走到草垛背面,正要尝尝味道,清璇走来说道:“既然陈师弟已经吃饱了,我们走吧。”火光在她俏脸上明灭不定,一派光彩照人。 陈岳见她脸色不好,尴尬道:“我还没吃呢。” 清璇绣眉一扬,笑道:“常言道‘秀色可餐’,师弟出来就说自己没吃,该不会是嫌上官小姐长得丑吧!” “呃……”陈岳头皮一阵发麻,却迎上她的目光强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好几天都没吃东西,所以还是让我先垫垫肚子吧。”说着将一块火腿放进嘴里,又把盘子递到她面前。 清璇神情微缓,也拿起一块烤肉放进嘴里。她的饭量似乎没有底,陈岳隐约猜测她的肠胃可以迅速消化食物,身上还有一个储物马桶。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些疑点。 他吃饱喝足后,清璇放下盘子说道:“我们走吧。”说着展动身形,朝远处山岭走去。 陈岳随后跟上,远离村庄后。清璇突然一把抓住他腰带腾云而起,直奔群山深处。 强风击面生疼,陈岳看着下方浪花般飞快后退的山岭,一阵心惊胆颤。突然腰间一轻,身形直坠而下,就要一头撞死在岩石上。 “你要摔死我呀!”陈岳大吃一惊,双臂展开,心道一声“变”。真气顿时化作大雕,一头猛禽虚影浮在在他身外,托着他滑翔而去。他这才看清前面山岭上有座山洞,洞外有片平地。 “难道这里还住着人?”他在洞口落下,正要问候。清璇随后落下,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哎哟!”陈岳惨叫一声飞入洞中,只见黑暗中亮起两道幽芒,一声暴吼迎面扑来。 陈岳定睛一看,叫道:“有熊——”转身就往外跑,却一头撞在一道无形壁障上,眼前晶星乱冒,一只蒲扇大的熊掌伴着风声拍来。 “放我出去!”陈岳尖叫一声,一猫腰躲开。 熊掌拍在结界上溅起道道蓝光,山洞轰隆震颤。清璇手持法杖,肆意笑道:“这头黑熊精实力略强于你,不过智慧肯定不如你。你要是连它都打不过,死在这里也不可惜,免得死在南宫铭手下丢人现眼。” 一股劲风扑来,陈岳再次闪身避开,骂道:“死在黑熊精手下岂不更加丢人?这里这么小,智慧有个屁用啊……”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清璇一笑,在一旁石头上坐下,嘴角噙满了笑意。 陈岳冷静下来,集中精神,渐渐看清了周围形势。洞穴数丈宽阔,地上铺着干草,十分洁净。黑熊肩高四尺,四肢粗壮,冲上来又是一记猛扑。 陈岳侧身避开,运起真气一个肘击。真气碰撞发出“轰隆”一声闷响,他的手肘还没打到黑熊身上,整个人就被对方的气场撞飞。 “这叫实力只比我略强?”陈岳心惊肉跳。 黑熊的反应一点不慢,转过身人立起来,步步紧逼,突然怒吼一声一掌拍下。 陈岳渐渐适应了黑暗,心中热血涌起,转念就洞悉了熊掌来势。他闪身避开,反手一拳轰在黑熊背上。黑熊的背脊坚如铁石,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 黑熊怒吼一声,又是一掌拍来。陈岳闪身避开,又是一拳。发现黑熊真气修为虽强,但身形远不如自己灵活,于是大起胆子游离在黑熊丈许之内,一拳拳轰在熊身。 黑熊发现站着活动不便,再次趴下身子,追着陈岳连连转圈,却连连挨打,越发愤怒。 陈岳胆气大盛,发现只要避开对方一对熊掌和一口利齿,此獠也不过是个活靶子,心中战意渐浓。 真气相撞,“轰轰轰”犹如滚雷,响彻山岭。 清璇坐在洞外观看,嘴角的戏谑渐渐退去,心中暗道:“这小子资质不怎么样,却是天生好战。如果好好培养,即使不能助我破劫,也是我手中一大利器。善哉,善哉……” 半夜过去,黑熊开始喘气,脚下越发迟缓。眼看陈岳退到了眼洞一角,它怒吼一声再次人立起来,猛扑上去。 陈岳战意沸腾,心一横道:“我今天就试试你这狗熊到底有多大力气!”于是不闪不避,双掌伸出,各握住一只熊掌,只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 骨节“嘎嘣”一阵爆响,陈岳全身发抖。黑熊狂吼一声,两只熊掌一握,也攥住了他的手臂,假山般的熊身猛地压下。 “不好!”陈岳双臂如被两只铁钳攥住,顿时双眼一红,心道一声“变”。真气一阵翻滚化作棕熊,一股沛然巨力由心而生,架住黑熊用力一顶。 黑熊下盘不稳,顿时摔了个仰八叉,但就地一滚又怕了起来,眼中凶光更盛。 真气变成了熊,陈岳的行动也大受影响。眼见黑熊张嘴扑来,他一咬牙运足气力,一巴掌拍了过去。 真气相撞又是“轰隆”一声炸雷,黑熊一个踉跄,竟然被拍倒在地。 “看来你也并非金铁铸造,不过如此而已!”陈岳热血沸腾,收起真气变身,冲上去全力一拳。 黑熊张口迎上,陈岳的拳头不闪不避,“轰隆”一声打在一颗犬牙上。 “咔嚓”一声,犬牙崩飞。陈岳踉跄后退,手指同样被划破,鲜血横流。 黑熊暴怒,再次扑咬上来。陈岳手指生疼,心中豪情万丈,大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着踏上一步,左手又是全力一拳。 “轰隆”一声爆鸣,黑熊另一颗犬牙折断。陈岳再次被撞飞,双手鲜血淋漓。 黑熊闻到血腥,双目渐渐通红,狂吼一声再次冲向陈岳。陈岳心中也升起一股疯狂,鼓起全力踏上一步,又是一拳挥出。 “疯子!”清璇倒吸一口凉气,霍地起身就要冲上去。只见陈岳的拳头和熊掌相撞又是轰隆一声爆鸣。陈岳身形剧震后退,黑熊下盘不稳,也被震倒在地。这一记对轰,竟然是旗鼓相当。 陈岳哈哈大笑,冲上去又是一拳。黑熊一个翻身爬起,同样一掌…… “轰轰轰……”陈岳和黑熊对轰,刚开始他还被黑熊的巨力震退几步。后来越战越勇,气力越打越收放自如,竟能一步不退,反将黑熊轰得倒退倒地。 清璇站在洞外目不转睛,小嘴渐渐张开,神情激动莫名,不觉间东方已经发白。 黑熊呼出口粗气再次站起,盯着陈岳瞳孔一阵收缩,转身直奔出洞去,结界竟已消散。 清璇一惊而醒,抬手一掌按出,法杖光芒流转。一股幽蓝寒气呼啸而出,黑熊一个激灵,身躯渐渐僵硬,没走出几步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一片冰霜在它身外凝结,随即将它封冻起来。 一股寒风吹过,陈岳也冷静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他走出山洞,朦胧的星光下,他一身破衣烂衫,双手鲜血淋漓。 清璇笑道:“回去休息一天,晚上继续。”说着上前一把将他提起,拎死狗一般腾云而去。 禾场上余烬未灭,肉香尤在。周青云小脸通红,正躺在一个草垛上熟睡,脸上洋溢着酣畅的笑容。 清璇一皱眉,扔下陈岳,一把揪住周青云的耳朵斥道:“你还学会喝酒了?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跟我做功课去!”说着腾云而起。 周青云睡得正迷糊,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直奔五云观而去。陈岳哑然失笑,休息片刻后,独自回了院子。 第四十九章 故人来访 李老每天卯时起床,正在打一套养身拳,突然看见陈岳满身是伤,惊道:“少爷怎么受伤了,我去拿药。” “和一头黑熊试了试身手,没什么。”陈岳笑了笑,在石桌前坐下。 厨房中春荷走出,在围裙上擦着手说道:“烤肉馅的包子已经上灶了,少爷稍等,我先去烧水。”当即去了浴室。 陈岳大脑一片昏沉,一番包扎梳洗后,吃了几个包子便沉沉睡下。一觉醒来中午已过,全身一片酸疼,他不由感慨:“什么杂碎功课,都没有和野兽肉搏来得生猛!” “少爷,你醒了吗?”春荷招呼一声,端着包子和一大碗猪骨汤走来。 “嗯。”陈岳坐起身来,问道:“上官小姐走了吗?”手竟然一点不疼,拆开纱布一看,手指已经痊愈,没有留下半点疤痕。 “昨天闭城之前就走了。”春荷放下托盘,又道:“医馆的周先生和玄武堂的齐师傅求见。” “啊?”陈岳向窗外一看,问道:“人呢?” 春荷尴尬道:“我说少爷昨晚修炼之后还没醒,请他们进来,他们非要在院子外面等。” “快请他们进来,算了,我自己去。”陈岳拿上一个包子,光着脚迎出门去。 春光灿烂,暖风醉人,齐羽一身白衫,羽扇轻摇,正靠在草垛上和周老闲谈。周老一身葛布鹤氅,看见陈岳目光一亮,欣然招呼:“大少爷,扰你清梦,实在过意不去!” 陈岳笑道:“又不是春梦,何妨打扰,二位先生快请进。” 齐羽大笑,周老看了他一眼,慎重说道:“我们贸然造访,不会打搅那位前辈吧。” “她一般晚上指点我修炼,白天自有去处。”陈岳伸手相请,问道:“二位先生是来找她的?” 周老满脸尴尬,齐羽一摇扇子笑道:“嗨,不是我们,是你二叔。见你和那位前辈交好,想拉拢她成为陈家客卿,又见她和南宫家结了梁子,不敢亲自现身,所以派我们来探你的口风。” 陈岳眉头一皱,惊讶道:“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周老老脸一阵尴尬,齐羽摇着扇子大笑:“所以你请我们进去喝杯茶,我们也算交了差事。要不是来找你,我还真嫌丢人!” 三人走进院子,李老目光一亮,笑道:“老周,来得正好。我这里有刚烤的野猪肉,咱老哥俩可得好好喝一壶。”拉住周老的手就往自己房里拽。 “还是李老哥会享福啊!”周老跟着他去了东厢房。 “这还是托少爷的福,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早被野猪啃了。”李老请他在桌前坐下,桌上一盘烤猪肉,一海碗猪骨汤,一盘卤猪肚,都是下酒的好菜。 陈岳吞了口唾沫,讪讪地进了正屋。春荷端上茶水,陈岳问道:“齐师如此开门见山,是不是还有话说。” “哎!”齐羽轻叹一声,喝了口茶说道:“那天你是点了把火就走了,差点没把整个陈府烧了。” 陈岳眉头一皱,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你让护院把峰少爷当贼捆了,一群管事都忙着到二爷面前报失,这一下府里其他的爷都不干了,硬是闹到了老太爷面前。”齐羽摇着扇子唏嘘道:“老太爷正在闭关,也火了,当场让人查账,结果狗咬狗一嘴毛,一翻两瞪眼,谁的屁股都不干净。” “哦?”陈岳喝了口茶,奇道:“然后呢,不会就算了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动不到几位爷身上。”齐羽摇头道:“不过府里的老管事全被打发到田庄上去了,现在由芳菲姑娘代老太爷监管库房、账房和马房,其余事务仍由二爷管着。这两天,府里的几位爷都跟乌眼鸡似的。我看那架势,大有将对方除之而后的意思。就连我们客卿,几位爷也是频频示好,那意思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我看你没事还是不要回去得好,等他们斗出个大小王再说。” “这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啊!”陈岳啧了一声,问道:“那齐师和周老准备跟哪位爷。” 齐羽看了陈岳一眼,见他大口啃着包子,竟看不出这一问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心中一动,说道:“我和老周当时答应当陈府客卿,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心修炼,根本不想搀和这些破事。不过那位‘武王’前辈要是愿意收你为徒,我们就跟着你混了。” 陈岳心中微动,摇头道:“她还不能收徒,不过她已经答应我,此战之后,她会向她的师门引荐我。” “真的!”齐羽顿时睁大眼睛,唇齿开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陈岳故作诧异道:“齐师也知道方外宗门?”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当然多少知道一些。”齐羽面红耳赤,摇着扇子激动道:“在崇山峻岭,险峰幽谷之中,还有一类人避世而修,功参造化,我们称为‘隐门’。‘武王’是世俗武者的巅峰,大周国的封号‘武王’不到百人,而隐门随便出来一个弟子就是‘武王’,据说隐门长老的修为更是远远超越了‘王境’。而每隔数十年,隐门中人都会入世寻访根行深厚的弟子。而大周朝之所以能横扫列国,一统九州,据说也是得到了隐门的认可。” 他说着,看向陈岳的目光又充满了疑惑,犹豫道:“岳少的品行自然没话说,可这资质……应该还达不到他们收徒的要求吧。” “呃……”多方参考,陈岳已经肯定自己的资质不好,尴尬笑道:“隐门收徒有时候也讲机缘,资质不好也不是没有办法弥补,只是有些麻烦……” 说到这里,他陡然发现气感弱了许多,不想也知道体内又充满了杂质,暗道:“难怪清璇让我三天淬体一次,估计再过两天,我就感应不到天地元气了。人家一个月一斤‘淬灵露’,我一个月要用十斤,只这一项开支就是别人的十倍,修为果然是资源堆出来的……” “资质还能弥补?”齐羽大奇,目光一亮抱拳道:“如果岳少有隐门支持,执掌陈家轻而易举。有陈家作后盾,‘元气丹’都可以当糖豆吃。” 陈岳点头,正色说道:“这个等我与南宫铭决斗之后再说,最近我还需要两斤‘淬灵露’,齐师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 齐羽一愣,笑道:“两斤‘淬灵露’可是我一个月的供奉啊,好吧,就当是交投名状了,过两天就给你送过来。那你先吃午饭,我和老周回去交差。” “齐师慢走!”陈岳一抱拳,穿上鞋亲自送齐羽和周老出门。 两人走后,陈岳才来得急吃午餐,李老回来说道:“少爷,老周说阖府上下都在看你的动作。他们这次来,名义上是拉拢周前辈,其实是想摸清楚你和周前辈的关系。如果周前辈真能为你出头,只怕连老太爷都不敢马虎你。少爷,恕老奴多一句嘴,你们……” 陈岳知道他要问什么,正色道:“我们是朋友,她答应推荐我加入隐门?” 李老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了一只妖怪。一个“武王”和一个“武徒”能是朋友?开什么玩笑,何况是一个如此年轻美丽的“女王”和一个废柴男“武徒”,除非……他想到什么,错愕的目光又古怪起来,轻咳一声了然道:“老奴知道了,少爷慢用,老奴告退。”说着退了下去。 “你知道什么了?”陈岳摇了摇头,再次拿起一个包子,细想起昨夜经历…… 他六岁蹲马步,七岁练套路,可以说习武将近十年,现在一身体力可以驾驭三百斤的石锁,昨天面对那只黑熊却觉得有力使不出,十年苦修似乎连一CD用不上。后来打得那黑熊满地打滚时,也只发挥出了三成力气。 说白了,他从前的拳法招式都是打在空气中,是给教习和长辈们看的。谁也没指望他们真的和人拼命,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谁拼命,即使想过,也从未试过。心里反省着,他不禁自嘲:“眼高手低,异想天开,说的大概就是以前的我吧……” 吃完午饭,陈岳不再着急炼气,穿戴整齐便去了禾场。他走到一只五百斤重的石锁前抓住把手,回想了一下昨夜最后挥拳时的感觉,便运起真气尝试提起。 石锁纹丝不动,他全身忽然颤抖。凝神略一内视,顿时了然:“清璇说我真气驳杂,力道散乱,果然不错。我虽有心发力,全身各处筋骨的力量却并非使向一处,倒有一多半内耗掉了。幸亏我现在可以意识离体,不必白费苦功……”心念及此,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身。 阳光下,陈岳一手握住石锁,身体不断变换姿势,时而一阵抽搐,石锁随之抬离地面,又“轰”地砸落,大地为之震颤。 忽然马蹄声响,陈岳呼出口气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策马而来。男子一身锦衣灿烂,虎背熊腰,骑一匹青花大马,神气非常。少女一身青裙,骑一匹枣红马驹,衣发飞扬。十数丈外,十几名武者扬鞭催马,呼喝相随。烟尘散去,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 陈岳目光一亮,欣然招呼:“佟锤,多多,你们这是……” 第五十章 体术 佟锤翻身下马,拍着陈岳的肩膀笑道:“我们好兄弟讲义气,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住,南宫铭肯定不敢派刺客来偷袭。”又对众武者招呼道:“把东西都搬进去摆起来,以后见了岳少就跟见到我一样,听见没有!” “见过岳少!”众武者下马齐齐一抱拳,然后从马车上搬下一床床被褥,一套套衣服就往陈岳的院子里抬。 “呃……”陈岳愣住,又问钱多多:“你也要和我住一起?” “结了婚我们才能住一起。”钱多多一本正经,也招呼道:“把我的东西也抬进去,先摆在西厢房,以后见岳少如见本小姐!” “是!”又一群武者齐齐行礼,卸下被褥箱笼往院子里搬。 “你们这是……”陈岳一脸懵懂…… 佟锤四下看了看,问道:“周师姐呢?” 陈岳恍然,看向钱多多问道:“你爹肯松口了?” 钱多多讪讪笑道:“当然要问清楚了才能松口。” 陈岳恍然,又问佟锤:“你爹也想让你加入隐门?”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岳哥!”佟锤眯着小眼抱拳道:“还请岳哥为小弟美言几句啊,以后岳哥在雍城的开销都算小弟的。” “那倒不用!”陈岳心中一动,拍了拍佟锤的肩膀笑道:“人家隐门收徒看的是资质,光我说没用,你得有料啊!” “我资质不差!”佟锤傲然道:“十四岁‘聚气’,还激发了‘金刚暴熊血脉’,三品!” “你就是极品,不还是个吃货血脉吗。”陈岳叹道:“隐门都在深山老林里面,没那么多东西让你吃。” “呃……”佟锤一想也是,急道:“机会难得,拉兄弟一把呀!” 陈岳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沉吟道:“现在我和南宫铭的决斗已经上升到了隐门派系之争,回去让你爹发动佟家所有的力量,用尽一切手段盯住‘陇西王府’。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请没请帮手。一有风吹草动你就来给周师姐报讯。人家见你小子会办事,一高兴不就把你收走了吗?” 佟锤小眼一亮,作揖道:“多谢岳哥指点迷津,小弟这就去办!”当即点了两个武师,跨上马又奔雍城而去。 钱多多见陈岳又望向自己,吐了吐舌头笑道:“佟锤那个笨蛋,这样就被你打发了,我可没那么好骗。” “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骗你!”陈岳目光温柔,叹道:“只是南宫铭那边有两个‘武王’,各路高手众多。我们这边才周师姐一个人,南宫铭的修为又高于我。真跟他拼起命来,我怕凶多吉少啊!” “呃……”钱多多迎着少年的目光感动莫名,撅起小嘴为难道:“陈岳哥哥,我也打不过南宫铭啊,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 “很简单,我在‘元武坊’的‘牛皮阁’订了一套皮甲,六天之后你帮我取回来就行了。”陈岳说着将手放进怀里,从戒指中取出了提货单,又道:“我还想要一张‘淬灵露’的方子,听说你家的铺子也有‘淬灵露’卖,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搞到。” “这样就可以了吗?”钱多多接过牛皮纸看了一眼,点头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当即招呼:“赵叔,随我回府!”说着翻身上马,也绝尘而去。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陈岳微微一笑,走到场边继续摸索力量的奥秘…… 佟锤的东西放在了正屋的东间,钱多多的东西放在了西厢房的北间,两家武者仆役收拾好后各自回府,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春荷和李老。 黄昏时分,陈岳猛一发力,已经能将石锁提起三尺,五百斤的石锁砸在地上发出阵阵轰鸣。众顽童趴在远处草垛上看得目瞪口呆,村头的大黄狗更是吓得不住吠叫。 陈岳扎下弓步,再一次抓住石锁,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清璇!”陈岳心中一热,全身劲力勃发,“呼”地将石锁甩起六尺来高。石锁轰然落下,土砾飞溅,地面一阵颤抖。 清璇一身天青色宫装,妆容明媚,目光一亮赞道:“三百斤的体力,可以在瞬间爆发出五千牛的力量,你有修炼体术的天赋!” 陈岳甩了甩臂膀,诧异道:“五千牛?” “这是修行道上衡量力量大小的标准。”清璇解释道:“将一斤的重物抛起六尺,恒定耗十牛之力。刚才你摆出的样子,就是体术一种适合发力的招式。体术的核心,就是提升身体的爆发力。现在你的爆发力就是五千牛,算是勉强达到修炼体术的门槛。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说着向山林走去。 陈岳诧异道:“我还没吃晚饭。” “没吃晚饭更好。”清璇轻笑一声,头也不回。 陈岳只好跟上,两人远离村庄后,清璇倏地出手,要再次提起陈岳的腰带。陈岳早有防备,一把握住她手掌笑道:“我又不是你弟弟,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清璇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脸一沉突然发力,只听骨节摩擦发出一阵爆豆声响。 陈岳心念一动,强行压下剧痛,迎着她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清璇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凤眸一瞪,轻喝道:“混蛋,你笑什么!” 陈岳柔声道:“我在享受刻骨铭心的滋味。” 清璇俏脸一红,一把甩开他的手喝道:“混蛋,你在胡说什么!” 陈岳握了握手掌,重新牵起她的手,正色说道:“我只能给你一个承诺,一旦我实力足够,首先助你破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果你相信我的承诺,请帮助我修炼。” 清璇一怔,眼中矫情渐渐退去,清冷的眼波中释放出唯我独尊的傲气。陈岳目光平静,继续说道:“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不吃亏,不用矫情。” 清璇的目光忽然迷茫,仿佛又不认识面前的少年。片刻后,她缓缓点头。右手一抬,“星辰杖”飞出光芒大放。又一个水泡出现在两人身外,带着两人扶摇而起。 陈岳松开她的手坐下,趁机调息休息。半晌过后,清璇忽然问道:“陈岳,我昨天捉弄你,你有没有记恨我。” “我要是记恨你,今天就不会理你了。”陈岳闭着眼睛答道:“你想我怎样对你,你就怎样对我。” 清璇轻抿红唇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又道:“你以前说过的话,是真的吗?” 陈岳知道她说的是“幻月洞”中经历,当时他以为他们可以在一起,出来才知道两人的差距有多大,心叹一声说道:“你当真,便是真。你当假,便是假。” 清璇秀眉微蹙,轻声追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当真。” 陈岳摇头微笑:“不可说,不可说……” 清璇绣眉一扬,盯着陈岳再次沉默下来,心中微微刺痛。呼吸之间,她的神情又复清冷,眼波一片寂寥。 夕阳落幕,苍山如海,残阳似血。一颗气泡飞渡在群山之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半晌后,气泡在一座山头落下,陈岳睁开眼睛。 “下去吧。”清璇指了指旁边一个六尺宽洞口,语声轻淡。 洞中漆黑一片,陈岳眉头一皱问道:“这下面是什么猛兽。”见清璇不答,便直接跳了下去。 清璇法杖一指,洞口蓝光荡漾,一道结界凭空浮现。 陈岳柔身落地,脚下一片湿滑,一阵“吱吱”尖鸣伴随着振翅声如潮水一般涌来。他耳鼓发麻,头昏脑涨,意识根本不能离体,随即便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顿时脸色煞白,只听清璇在耳边说道: “这是一个蝙蝠洞,里面住着一窝吸血蝙蝠,洞口已经被我封住。你的体力和爆发力已经没有问题,今天要锻炼的是你的判断和敏捷,好好享受吧!” 一群蝙蝠飞来眼花缭乱,陈岳定下心来,索性闭上双眼,真气护住全身。 蝙蝠晚上觅食,飞到洞口却被拦住,顿时暴怒,纷纷向陈岳扑去。 陈岳听声辨位,挥手一拳。 “啪!”一只蝙蝠被震飞,摔在山壁上鲜血迸射。 蝙蝠群顿时疯狂,十只蝙蝠同时扑向陈岳。 陈岳头皮发麻,身法展开,双拳疯狂捣出…… “啪啪啪……”黑暗中,蝙蝠不断砸在山壁上,更多蝙蝠嘶鸣着扑向陈岳。 他身形在丈许之内展动,两只手渐渐不够用,又不得不用上双腿…… 黎明时分,洞中终于安静下来。清璇睁开双眼,走到洞口向下一看,顿时怔住。只见满地蝙蝠,血污横流,一个血人正撑着膝盖站在洞中呼呼喘气。 “今晚的修炼结束,你表现不错,明晚继续。”清璇莞尔一笑,抬手一抓,一个水泡凝结在血人身外将它托起…… 晚上,陈岳被扔进了虎穴。黑暗中,一头丈许长的斑斓猛虎翘起尾巴盯着来人低吼,两三寸长的虎爪在黑暗中泛着幽光,让人毛骨悚然。陈岳目光平静,盯着一双虎目一动不动。 洞穴数丈宽阔,猛虎沿着洞壁缓缓挪动身躯。陈岳随它转身躯,目光平静如水。 猛虎终于不耐,怒吼一声猛扑向来人。声似惊雷,迅如闪电。 山洞轰鸣,陈岳目光一凝,闪身避开虎爪就是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虎肚上。 真气轰然碰撞,猛虎被震飞出去,低吼一声四爪落地,再次竖起尾巴,沿着洞壁继续挪动身躯。陈岳紧盯虎眼,继续和它对势…… 第五十一章 打虎 “高手对决,胜败只在一招之间。这一招,必然是凝聚所有经验、智慧、精神和气力发出。有进无退,不胜则死。而在这一招之前,阴谋、诡计、言语、招式……所有手段都是为了洞悉对手,迷惑对手。当你决定与之为敌时,生死之战就已经开始……你慢慢体悟,我去附近转转。” 清璇的声音在洞中响起,陈岳豁然开朗,也随着猛虎挪动起身形。从此刻开始,他所有的行为都有了目的——隐藏自己的弱点,寻找对方的弱点。而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干掉眼前的敌人。 数丈方圆之间,陈岳开始温习人类最原始的智慧——生存,战斗。 猛虎终于不耐,暴吼一声再次扑出,势如疾风迅雷。 陈岳顺势后仰,一个倒踢紫金冠,一脚踢在猛虎肚子上。 “噗。”一声闷响,猛虎哀鸣一声,虎躯如虾仁一般弓起,一口鲜血喷出,又飞起三尺多高,重重跌在地上一阵抽搐。 陈岳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冲上去痛打。猛虎双眼一红,暴吼一声猛扑来人。 陈岳身形展动,双拳连挥,和猛虎周旋丈许方圆之内…… 猛虎肩高四尺,一丈来长,周旋在一两丈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灵活。陈岳身形敏捷,拳拳到肉,打得猛虎不住怒吼,一条长尾抽在地上劈啪作响。 猛虎终于愤怒,夹着尾巴跳开两丈,企图摆正身形蓄势再扑。陈岳岂能给它这个机会,一把抓住虎尾猛地一拽,如影随形,一拳打在老虎屁股上。 “轰轰轰……”洞中真气激荡,震耳欲聋。 陈岳越战越勇,瞅准机会一跃骑上虎背,双腿紧紧夹住虎躯。 猛虎暴怒,回头来咬,陈岳一拳打在虎脸上。老虎从另一边回头,陈岳又是一拳。 “轰轰轰……”猛虎连挨数记老拳,终于哀吼一声猛冲向洞口,又是“轰隆”一声撞在寒冰结界上,山洞一阵摇晃。 猛虎哀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陈岳目光一寒,又是一通重拳打在虎头上。 猛虎连连低吼,忽然沿着洞壁摩擦过去。陈岳暗惊:“这老虎怎么变聪明了?”不得不跃下虎背,随即又是一惊。 那一双碧绿虎眼赫然变成了蓝色,四只虎爪上也射出了寸许长的幽蓝寒芒,坚硬的山石随着它步伐迈动寸寸龟裂。 陈岳再次被它目光盯住,不由一个激灵,仿佛一把匕首抵在了眉心,再也不敢大意。 “吼——”猛虎再次仰头一声呼啸,圈圈淡蓝波纹从它口中散开。 陈岳脑中一声轰鸣,仿佛灵魂都要破碎,只见猛虎再次扑来。 “不好!”他心中一凛,转念压下不适,猛一侧身。 身体勉强躲过虎爪,右肩却被三道两寸长的爪芒扫过,顿时鲜血淋漓。 “这老虎有问题。”陈岳倒吸一口凉气,不禁看向洞口。尺许厚的寒冰封印依旧,他心中一沉。 猛虎闻到血腥更加疯狂,掉过头再次猛扑过来,凌空一声暴吼,势如奔雷闪电。 陈岳闪身再避,左肩头又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一阵刺痛钻心。 猛虎轻巧落地,转过身准备再扑。陈岳心中杀机顿起,左手一抬,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匕首,沉下腰与猛虎对视。 猛虎似乎看出了匕首的厉害,喉中一阵低吼,再次围着山洞踱起步子,试图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陈岳冷静下来,这山洞五六丈宽阔,猛虎一跃三四丈,他若站在山洞中间,就要承受猛虎全力扑击,于是缓缓退到了另一侧洞壁前,心念如电闪烁。 猛虎见他后退,紧逼到洞中又是猛地一扑,凌空一声暴吼,滚滚蓝色波纹荡开。 若是普通“武徒”,就要被震晕过去。陈岳脑中嗡鸣,却仍然清醒。眼看猛虎扑来,侧身向旁一让,反手一刀插入猛虎腋下。 猛虎双爪按在墙壁上,爪芒吞吐,碎石飞溅。匕首直没至柄,虎躯剧震,鲜血淋漓。 虎眼蓝光迸射,爪芒一长两寸,猛虎张开一张血盆大口,一瘸一拐猛追陈岳。 陈岳也顾不上它一对虎爪,展开身法躲避它一嘴锋利獠牙,对着虎头就是一通猛揍。顿时老虎被打得口喷鲜血。陈岳被它三寸长的爪芒蹭到,也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一人一兽几乎是在肉搏,鲜血滴落在地上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人的血还是兽血。 陈岳头脑渐渐晕眩,只记得躲开虎口,对着虎头一拳拳猛砸。有几拳依稀砸在了老虎双眼上,虎眼中的森蓝光芒渐渐变成血色。 一人一兽不知鏖战了多久,猛虎终于哀吼一声趴倒在地。陈岳心中一松,顿时眼前发黑,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月光透过寒冰照在他身上,无声无息…… 清璇长发披散,悠然走在山岭中,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拿着一枚野果咀嚼,心中暗道:“月光下洗澡真是舒服啊……吃着果子看斗兽,这才是本姑娘应该过的生活嘛!” 她回到虎丘,没听到任何声息,绣眉微蹙,轻疑道:“不会已经解决战斗了吧,真没意思!”想了想,突然顿住脚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梳妆盒来,跃上一块平整的岩石摆好。 盒盖翻开是一面锃亮的水银镜子,看着自己清冷美丽的容颜,她妩媚一笑,拿起一柄玉梳梳起光亮的秀发。 她选了套青玉首饰,给自己梳了个成熟的倾髻。月下红颜,分外妖娆。她嫣然一笑,这才收起梳妆盒朝山洞走去。 寒冰姐姐冷光流转,里面依稀趴着一人。清璇顿时大惊,冲上去就是一拳。 轰隆一声,寒冰炸裂,一片血腥扑面而来。血泊中一头斑斓猛虎七窍流血,正无力呻吟,而门口的陈岳则是无声无息。 “啊!”她大吃一惊,急道:“陈岳,不要吓我!”借着月光,只见他全身衣衫破碎,一道道伤口翻着白肉触目惊心,鲜血仿佛都流干了。 她倒抽一口凉气,翻手取出一只碧绿胆瓶,倒出一粒丸药要塞入陈岳嘴中。但陈岳牙关紧咬,哪里喂得进去。 清璇又是一惊,慌道:“这粒‘回春丹’可以救你小命,是你自己不吃,不能怪我呀……”不禁后悔自己轻易离开,更后悔刚才矫情拖延,心中一阵烦闷。 犹豫片刻,她银牙一咬,强行将药丸塞进陈岳嘴里,又一掌按在他头顶。滚滚幽蓝寒气涌出,一层冰霜在陈岳体外凝结,转眼将她冻住…… 一声钟鸣,城门吱呀打开,贩夫走卒争相入城,一阵急促的马蹄伴随着呼喝声响起:“都让开!撞着不怪,撞死活该!” 守门的青衣壮汉回头一看,一鞭子抽在地上吼道:“佟少爷出城,都给我靠边!” 佟锤伸着舌头狂催“青葱驹”,刚赶到田庄外,突见山岭中迅速奔来一人。她一身天青色宫装,姿容潇洒,左右手中分别提着一大一小两块寒冰,赫然是周清璇。 佟锤眼睛一亮,赶紧下马,待她奔近,只见一块冰中赫然冻着一头丈许长的斑斓猛虎,另一块冰中赫然冻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竟然是陈岳。 他大吃一惊,来不及细问,赶紧跟着进了院子。 “少爷!”李老和春荷大惊。清璇绣眉一皱,低喝道:“有救。烧水,拿桶来!” “是!”两人不敢耽搁,分别行动起来。 清璇将猛虎放上石桌,翻手间戒指一闪,取出一柄血晶匕首就是一挥。猛虎喉咙破裂,鲜血如注涌出,流入木桶。虎躯猛地抽搐,但被清璇按住,根本无法撼动冰封。 片刻后虎血流尽,清璇又取出一个药瓶,其中将一股碧绿液体倒入血液。浓稠的血液顿如宝石温润,在朝阳前熠熠生辉。 李老依旧将鲜血倒入浴池,一团鲜血浸如水中竟然像鸡蛋黄一样凝而不散。清璇又道:“淬灵露。” 李老赶紧回房拿回两只葫芦说道:“这是昨天齐羽送来的。” 清璇拔开葫芦闻了闻,再次将“淬灵露”倾入浴池。那一团血液骤然沸腾,丝丝黑气从中溢出,最后晶莹剔透,仿佛一块红水晶。 清璇又一掌按在陈岳身上,冰块沾着他的衣衫轰然炸裂。 “啊—”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陈岳全身皮开肉绽,神情狰狞,双目紧紧闭着,嘴唇一片苍白,伤口中一丝鲜血也没有。清璇抿了抿嘴唇,亲手抱起陈岳放入浴池。 血团将他全身裹住,鲜血从伤口涌入他体内,又带出股股黑血。陈岳突然一阵抽搐,心跳声再次响起。 “好了!”清璇松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给他用了本门疗伤圣药‘血精胶’,他不会有事的。” 李老和春荷满脸诧异,佟锤忍不住问道:“岳哥这次怎么伤成这样。” “那只虎精突然进阶为灵兽……”清璇说着皱了皱眉头,转而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佟锤一抱拳正色道:“我打探到一个消息,南宫铭和‘雪猫’孙迪在城北‘虎园’广邀宾客。凡是肯给南宫铭喂招的武师,都能得到孙迪亲自指点。像千里孤鸿赵飞雁、铁齿人熊厉千钧、散花魔女封三姑这样的成名武师,更是成了虎园的座上宾。除了世俗武者,据说陇西王府的客卿还拿着孙迪的请帖广赴各地深山,邀请世外高人助阵。” “竟有此事?”清璇绣眉紧锁,脸色渐渐阴沉。 佟锤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说道:“我们佟家已经派人混入了‘虎园’,这是昨天拜庄的武师和他们的成名武技。” 清璇心中慌乱,只想早点离开陈岳,接过信笺扫了一眼,点头道:“此事你办得不错,有劳你了。我自有计较,你们先照顾他。”说着收起信笺,出门而去。 佟锤心中一喜,抱拳道:“我办事,师姐放心!” 第五十二章 帮手 田埂上晨露晶莹,一道倩影悠然迈步,身形却如鬼魅,眨眼之间便跨越了数丈,留下一阵香风。 五云观外,一青一白两道身形犹如两股旋风卷动,前一刻还在平台一角,下一刻又到了小庙顶上,只听“砰砰砰砰……”一片撞击声如雨打芭蕉。 平台一角岩石上,夏萤一身白色道袍负手而立,衣袖随风飞扬。他不时点头,忽然说道:“周师弟,你身体沉重,以力量见长,应步步为营,每一剑都全力以赴,攻敌必救,方为制胜之道……师弟,你兼修灵术,以灵敏见长,与其招招争锋,不如以虚招诱对方实招,再攻其不备。” 两人闻言,招式再变。青影定住,周青云双手握住木剑,迎着对方横挥直砍,带起呼呼劲风。白影越发飘忽,春蝉展动身形,手中木剑围着周青云一阵急刺,一把剑仿佛变成了十几把。 “两家的棋都被师兄一个人说了,他们还怎么下?”山下一声轻笑响起,夏萤回头,只见一位青衫佳人盈盈走来,目光一亮笑道:“却不知周师姐单独指点的那位陈师弟精进如何呀?” “他资质有限,我也只能多给他一些历练,好在他还肯吃苦。”清璇摇了摇头,走道夏萤身边正色说道:“师兄可知‘雪猫’孙迪广邀同道,要借陈师弟与南宫铭决斗与我们为难?” “师姐!”周青云和春蝉一起停手,抱拳行礼。夏萤微微点头,掌心青光一闪,显出一张精美的青花鎏金请帖来。 清璇接过打开一看,皱起眉头惊疑道:“他居然邀请‘极乐谷’的‘金莲妖女’……” 夏萤点头,肃然道:“这‘金莲女’号称魅术通神,颇有几分祸乱人心的手段。我还打听到‘百里夜游’白面生其实是‘白无常’那个老**的私生子,白面生一臂被断,白无常岂能善罢甘休。” 周青云目光微闪,和春蝉相视一眼。清璇脸色微沉,担忧道:“白无常是‘通神’境修士,若来与我们为难,可有些不妙啊。” 周青云激动道:“他能请帮手,难道我们就不能请帮手?姐姐,我记得你的闺蜜‘芙蕖仙子’就住在附近,我们不如请她来助拳。” 夏萤精神一振,欣然道:“可是万妙宫现任掌教‘琼华真人’座下排行第十的弟子,芙蕖仙子?” “正是!”清璇傲然一笑,又犹豫道:“素闻‘琼华真人’教规森严,万妙宫向来不参与修行道上的纷争,将她牵扯进此事,不太好吧……” 青云眼珠一转,笑道:“那我们就把春荷妹子推荐给她当徒弟,请她来相看相看。等她来了,再把事情一说,她总不好置之不理吧。” 春蝉精神大振,夏萤也点头赞道:“此计甚妙。春荷姑娘的资质我看过,若非师尊不收女弟子,早就收归门下了。如能拜在‘芙蕖仙子’座下,也算名师高徒。” 清璇沉思片刻,赧然道:“那就算我对不起‘芙蕖姐姐’一次了!”说着进了东厢房,再次取出小香炉放上桌面,又取出一支青色信香插入炉中点燃。 香烟袅袅升起,阵阵荷叶清香飘散开来…… 天地间冷气嗖嗖,周围一片模糊。陈岳渐渐清醒,才发现到自己的意识再次离开了身体。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感知不到身体在哪,只觉得无比虚弱,下一刻就要烟消云散。 恍惚之间,往事历历。他爱过,也恨过。笑过,也哭过。幸福过,也痛苦过……回首前尘,一切恍如梦幻泡影,醒了也就忘了,破了也就散了…… 忽然之间,他想回家。可着天地苍茫,家在哪里。他不知道,只随着冥冥中的感觉飘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倩影,有她的地方就是家。她正盘膝坐在一间石室中修炼,娇躯一震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清澈的眼波仍然那样温柔,丝丝泪水从她眼中溢出。陈岳向她一笑,只觉得一片温暖,忍不住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陈岳忽然感受到炎热,仿佛灵魂都要被炼化。他想睁眼喝口水,却连眼皮都动不了,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转念间,他的意识完全清醒,只见身体正躺在浴池中,全身被一团晶莹剔透的鲜血包裹。体内热血奔腾,但其中大部分鲜血并不属于他,也不容于他的身体。不过他心头赫然有一滴紫色鲜血正在疯狂吞噬那些外来鲜血。 “紫血?”陈岳一愣,不禁想道:“这滴紫血一定属于某中精通变幻的‘天兽’,当时这滴血正附着在人参上吸收元气,碰巧被我采到。我又用‘月光宝盒’让它恢复了精气,触碰之下它又来吞我的元气,结果被我血脉激发吞噬,于是我拥有了真气化形的能力。之前这滴血潜伏在我体内,今天我身受重伤将它激发了出来。如果任由它成长壮大,不知能得到什么好处……变!” 他心念一动,那滴紫血骤然化作一条紫色小鳄鱼,张口便吞下一大口鲜血,自身迅速壮大。 紫色小鳄鱼守在他心脏中,碰到异血便一口吞下,不放过一滴。 体内异血越来越少,身体再次冷却下来。紫色精血不断壮大,忽然分化成了两滴,两只小鳄鱼各把守一个心室。 在“淬灵露”的冲刷下,包裹陈岳的晶莹血液越来越薄,他身上狰狞的伤口更是飞快愈合。不过一个时辰,就再也看不到一丝疤痕。 又一个时辰后,鲜血完全耗尽,陈岳缓缓睁开双眼,正当中午时分。他非但没有半分疲乏,反而神清气爽,力量充盈。 池水乌黑浑浊,他赶紧起身。房门“呼”地打开,佟锤一愣,惊叹道:“这么快就能下地了?”又见陈岳气色红润,神光内敛,更是惊奇。 陈岳笑道:“难道我应该在床上躺着?” 佟锤啧道:“你不知道你回来时的样子,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要说这隐门的东西就是好,这次该我们兄弟走运,非加入隐门不可。对了,周师姐说和你战斗的虎精进化成灵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陈岳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心中仿佛有无数条“乌龙”奔过,不由苦笑:“这真是不靠谱的妖兽碰到不靠谱的人啊……对了,我的裤子是谁脱的。” “呃……”佟锤一愣,一阵嘿嘿怪笑,拍了拍陈岳肩膀贼笑道:“兄弟,搂着点。就咱们这点实力,拼上老命也搬不动人家一根小指头,不用那么卖力,关键嘴得勤!再做这种傻事,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我先回去了!” 陈岳一脸错愕,转眼看见院子里挂着一张虎皮,便说道:“顺便帮我把那张虎皮带给多多。” 佟锤包起虎皮出门而去,陈岳回屋换了身衣裳,也去了禾场。昨夜的重伤仿佛一记巴掌抽在脸上,他迫切需要力量。盯着五百斤的石锁,他的手再次握了上去…… 佟锤揣着包袱,策马直奔钱记当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钱府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蓬头少女目光一亮,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院门打开,钱多多一身青纱连衣长裙,看见包袱目光一亮,粲然笑道:“佟锤,你也有东西要当?” “是岳哥送给你的。”佟锤直接将包袱扔给了她。 包袱抖开,一张丈许宽阔的斑斓虎皮展露在阳光下,满院丫鬟顿时惊呆。钱多多眼珠一转,拍手笑道:“给死胖子当被子盖,热死他!”正说着,仓库中响起一阵犬吠。 “有生意来了。”钱多多一笑,吩咐道:“百灵,让赵叔陪你把这张虎皮送到‘牛皮阁’去,让他们当被面处理。”说着进了仓库。 “是。”百灵答应一声,颤颤巍巍地折起虎皮。 佟锤心生好奇,也跟了进去。库中一片昏暗,各种金石古玩泛着森冷的豪光,让人目眩神驰。穿过数列货架,又钻入一道小门便进了前台。铁栅栏外,一身半新青衣的伙计正在倒茶,八仙桌旁悠然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蓬头少女,手里提着根翠绿欲滴的竹棒。 大白狗似乎极厌恶她,冲上去一阵狂吠。她随手一棒,不屑骂道:“狗眼看人低!”大白狗惊嘶一声,被打飞出去,缩在墙角连连悲鸣。 钱多多初见以为是个乞丐,细看却见她衣衫干净,肌肤滑嫩,蓬乱的长发非但没有遮住她俊俏的容颜,反而给了她一种狂野的气质,让人不禁想征服、呵护。而她的目光更是清澈明亮,丝毫不染烟火气息。 “此女不一般……”钱多多心里盘算着,微笑问道:“姑娘是要典当,还是要赎回。” 女子扫了周围一眼,不屑道:“我倒是想当两样东西,就怕你们收不起呀!” 钱多多向门外看了一眼,笑道:“当什么东西,出什么价格,姑娘说了算。收不收,本店自有分寸。”伙计会意,立即关上破败的店门。 “也是。”女子一笑,从腰包中掏出一本精美的书册,一只拳头大的红玉胆瓶。 钱多多目光一亮,身躯一阵颤抖,吞了口唾沫问道:“不知姑娘这两样东西要当多少钱。” 女子举起书册说道:“这部‘九转轮回录’乃无上仙典,道法正宗,可助人超脱生死,免堕轮回,当白银九万两。”她又举起药瓶摇了摇,说道:“这枚‘凤凰丹’分雌雄两粒,男女各服一粒可共享于飞,早生贵子,当白银两万两。” 伙计皱起眉头,心说:“见过拿破烂当宝贝放赖的,还没见过如此狂妄的!” 佟锤撇了撇嘴,不屑道:“去回春堂买一副‘合欢散’只要二百文,白银两万两,亏你说得出来。” 众人一呆,女子看向佟锤嘴角一阵抽搐。佟锤翻着白眼冷笑:“还想装仙人来骗我们,姑娘,你的演技太差了。” 第五十三章 灵觉 破衣女子绣眉一扬,瞪向佟锤咬牙道:“死胖子,你竟敢拿我的‘凤凰丹’的和市井春药相比,岂有此理!” 钱多多双眸微眯,再次打量那一书一瓶。书皮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表面各种奇妙花纹明灭不定。正面五个字符银光流转,看得她心惊肉跳,却不认识。 仅看卖相,她就知道那本书颇有非凡之处。而那药瓶釉质锃亮,还隐隐泛着火光,里面依稀有两团火焰飞舞。 “此二物皆为至宝……”一种莫名的感觉福至心灵,她略一思忖,又问道:“不知姑娘准备抵押多久。” “这……”女子一愣,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钱多多笑道:“我开的是当铺,不是古玩行。如果姑娘根本不打算赎回,请恕小店不能为你效劳。” 女子轻咳一声,豪爽道:“本姑娘正缺钱做一桩大买卖,就先抵押一年吧。” “我观姑娘气质不俗,想来不是普通人。落难皆兄弟,我也想交姑娘这个朋友。”钱多多笑了笑,正色道:“按照行规,一年之后姑娘你要连本带利还我二十二万两白银。如果姑娘想好了,就来按个手印吧。”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张信笺。 微弱的天光下,上面隐隐有五个狰狞的鬼头浮动。 “五鬼锁魂契!”女子失声惊呼,怒道:“你你你……我还不上钱,你没收这两样东西就可以了,拿出‘五鬼锁魂契’是什么意思!” 钱多多粲然笑道:“这十一万两是我给姑娘的友情价,当然要签契约。如果姑娘真的想当这两样东西应急,还请先拿来让我估个价。” 女子扬起绣眉,仔细打量了钱多多一番,缓缓点头。伙计不屑撇嘴,熟练地将二物送上柜台。 钱多多首先拿起那所谓的“九转轮回录”,整部书一尺来长,两寸多厚,入手便是一沉,竟然是玉制的。全书一共九页,上面不着一字,收回目光又隐约可见有金色字符在玉页中流转。 佟锤啧道:“倒是九块好玉,可一块也不值一万两吧。” 钱多多前后翻了一遍,重新合上玉书,又拿起那只药瓶。 瓶子成人拳头大,瓶盖与瓶塞浑然一体,竟然看不到接缝。她摇了摇,赞道:“倒是上好的火阳玉,可惜我并不懂药性,也无法辨别药性。如果姑娘真的缺钱,这本书和这个药瓶,可以在本店抵押一百两白银,明年连本带利还本店二百两,二物原封退还。至于瓶中两粒药丸,可以继续放在瓶中,姑娘也可自己带走。若有损坏,本店概不负责。” “一百两?”女子一拍桌子站起,眼中怒火熊熊。 钱多多笑道:“此二物并非尘世所有,姑娘放在我这里不怕明珠蒙尘,我还怕被姑娘连累。如果姑娘嫌少,可以另去别家。”说着使了个眼色,伙计又将二物送还至少女身边。 少女怒道:“既然知道此二物不凡,你还只出一百两,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开门做生意,吃的是米面,花的是银子。这两样东西再稀罕,是能吃还是能用?”钱多多目光一沉,不耐道:“姑娘若嫌少,可以再去别家问问。” 女子狠狠握拳,咬牙道:“你可以用来修炼,修炼啊……”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乱动客人的东西,是本店的服务宗旨。” 女子深深吸了口气,眼中蓝光迸射,周身七彩豪光流转,眨眼之间竟然化作一位白衣翩翩的绝世仙子,顿时满室生香。 “妖,妖怪……”伙计两眼一翻,昏倒在地,压得大白狗一声惨叫。 佟锤小眼乱眨,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子盯着钱多多,肃然道:“你已经修行八世,这枚‘凤凰丹’可全你今世孝道。再踌躇不前,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钱多多若有所思,眼中满是疑惑。片刻后目光一凝,沉声喝道:“一百两是本店能出的最高价格,难道姑娘想仗着修为强买强卖不成!” “你……”白衣女子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恼意。 佟锤心中一动,嘀咕道:“这回倒有点像仙人了。” 钱多多淡然微笑:“姑娘说了这么多,和我们谈的这笔生意有关系吗?强人所难,可是会影响心境的哦!” 女子气得嘴角一阵抽搐,又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一冷沉声道:“一百两就一百两,当期一年,你给本姑娘保管好了。”说着一挥手,两件物品又重新飞回柜台。 “佟锤,笔墨伺候。”钱多多神情一敛,铺开羊皮卷边写边念道:“白玉板九块,火阳玉瓶一只,当银百两,当期一年,赎银二百。逾期不赎,钱物两清,永不相欠。木马年三月初十,雍城钱记当铺多多立……姑娘,按个指印吧。如果当票转让或找人代取,需在背面注明,并再按指印,否则本店是不认的。” 她说着将字据从纸卷上裁了下来,推到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咬着唇伸手蘸上朱砂按下一个指印,冷哼道:“钱呢!” 钱多多撒上白沙,问道:“要银票还是元宝。” 白衣女子哼道:“二十个元宝,要官银。” 钱多多从柜下取出二十个元宝,压在票据上一并推出,又将那“九转轮回录”和“凤凰丹”一并用一张白布包起,放在了库中一个货架上。 “好自为之!”女子素手拂过柜台,右手指间一枚银戒光芒迸射,顿时刺得人睁不开眼。 佟锤不禁闭眼,再睁开时只见一个褴褛少女正走出店门,桌上的白银和票据已消失不见,他不禁愕然:“这,这是哪一出啊……” 少女走出当铺,路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她绣眉一皱,转入旁边的坊市,心中暗暗恼怒:“可恶的小丫头,慧根如此低劣,道心如此脆弱,资质好有什么用,师尊是怎么看上他的……一百两银子,让我怎么建立本门据点。” 忽然一阵呼喝声传来,她循声望去,赫然是一座挑着三个“骰子”灯笼的阁楼,匾额上三个大字流光溢彩——六六六,门里吆五喝六,乌烟瘴气。她目光一亮,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走了过去。 ……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原野生机盎然。禾场一角的草垛旁,陈岳拨弄着五百斤的石锁,继续体味筋骨与力量的奥秘。忽然心有所感,他放下石锁暗道一声“变”。 真气瞬间化作猛虎形态,掌心抬起微一发力,只见五指尖一点寒光闪烁,锐气逼人。 “这是……”他满心疑惑,伸出手指抚上一块石头。指尖寒光过处,石屑剥落,仿佛被利刃划过,元气则在迅速消耗。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应,意识仿佛能沟通某种玄妙的存在。只要消耗元气,就可以借用它的力量。 “难道这就是灵术?”陈岳大喜,收起真气变身,那感觉也随之退去…… “难道那就是所谓的灵觉?”陈岳忽有所悟:“我的‘紫血’吞噬了那只虎精的鲜血,以真气变身居然也能获得它的一丝灵觉。这么说……变!” 他心念一动,真气化作族徽“紫炎龙狮”,又一种莫名感觉福至心灵。在这天地时空的深处,赫然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焰世界。借助那飘渺的感应,它可以召来火焰。当下五指微驱,心念一动,一朵赤红火花在掌心爆开。 “轰隆”一声闷响,一股灼热扑面而来,烧得他汗毛一阵卷曲。他不由摇头:“看来有灵觉不等于掌握‘灵术’,以后还要多花时间练习才行,当务之急是积累战斗经验。”于是不再多想,继续用石锁操练。 夕阳西下,陈岳再次尝试提起石锁,背后响一声轻笑:“还以为你要休息一天,想不到恢复得这么快,本门的‘血精胶’果然神奇!既然没事,跟我走吧!” “等等!”陈岳放下石锁说道:“我回去找条铁棒。” 清璇神情微变,尴尬道:“昨天是个意外,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陈岳摇了摇头,回屋找了根铜棍,清璇的脸色渐渐难看…… 月色一天比一天圆,陈岳和黑熊比过力量,和吸血蝙蝠群比过速度,和猛虎避过爆发,和猎豹比过敏捷,和山狮子比过凶悍…… 这夜月如银盆,山林中一片清朗。一颗蓝幽幽的大水泡越过群山,飘落在一座水潭旁消散,显出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穿一套黑布短褐,身形挺拔,背脊如山。女子穿一套青绸宫装,曼妙婀娜,风姿绰约,正是陈岳和清璇。 山高林密,水光溶溶,周围一片幽静。陈岳扫了一眼四周,盯着水潭皱起眉头。清璇挥手扔出一张毡毯,储物戒指连连闪烁,酒壶、酒杯、水果、小吃等接连飞出。 陈岳一愣,清璇嫣然笑道:“坐吧。” 酒壶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碧光,赫然是传闻中的夜光壶。她优雅地握起壶颈,倾出一股鲜红的酒液,顿时醇香醉人。 第五十四章 悟体 清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酒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入衣襟。 气氛忽然诡异,陈岳硬着头皮在对面坐下,目光似也要跟着滑落进去。 清璇一抚额间秀发,柔声问道:“我漂亮吗?” “呃……”陈岳不禁去摸后脑勺,心脏一阵狂跳。 清璇清冷的眼波忽然朦胧,手指轻轻抚弄着细长的壶颈,幽怨道:“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感觉不到吗?” “我……”陈岳不禁低头去看她抚弄酒壶的玉手,又一股莫名的热血从心底涌起,一时更加手足无措。 清璇绣眉微扬,淬道:“呆子,再抓就要变成秃子了!” “呃……”陈岳就是再傻,也看出了她是什么意思,几乎就要扑过去将她推倒。就在这时,一股腥风直袭背后。 他心中一凛就要闪避,但看见面前醉意撩人的清璇,又硬着头皮反手一拳。 “砰!”拳头如中冰柱,一阵湿滑,根本无法着力,回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迎面盖来,赫然一条水桶粗的青鳞巨蟒。 蟒眼幽光森寒,回头一绕,顿时将他缠住。蟒身随后绞来,呼吸之间就将他缠成了一个粽子。他纵然有万钧之力,此时也发挥不出。 陈岳大惊,鼓起全力挣扎,蟒身则越锁越紧,似要绞断他的骨头。 清璇悠然起身,以手托肘端着酒杯嫣然笑道:“算你小子老实,我对你好是为了你能助我破劫。你小子要是敢有非分之想坏我道行,这就是你的下场!”说着将酒杯一倾。 “嗤——”一股酒浆落在鹅卵石上发出一声急响,坚硬的石头竟然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陈岳瞥眼看见,又一阵头皮发麻。稍有松懈,蟒身又箍紧了一分。 “你说过,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所以姐姐会继续对你好的!”清璇嫣然一笑,抿了口酒正色道:“这是你最后一战,经过三次淬体,你的爆发力已经达到一万牛,对身体的控制算是有了一些火候,勉强可以修炼体术了。这条青鳞蟒在绞碎你的骨头之前,是不会吞了你的,所以放心感悟自己的身体吧。” 陈岳的口鼻被蟒身捂着,根本无法呼吸,闻言眨了眨眼睛,闭上了双眼。 意识离体,凝神内视,只见身体仿佛竹扎纸糊,如果单独应对一个方向的压迫,或许颇有韧性。但在巨蟒的全面绞杀下,根本不堪一击,他不得不重新组织肌肉筋骨发力的方式。 清璇看在眼里,缓缓点头,正色说道:“开悟三境,悟神、悟气、悟体。只有三者全部做到,才算真正的开悟。都以为有了‘气感’就算‘悟神’,其实不是,真正的‘悟神’是明悟神魂本身,开辟‘神海’,你似乎已经做到。‘悟气’的标志是开辟‘气海’,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聚气’。而悟体的标志则是开辟‘精海’。” 陈岳全身颤抖,骨骼被压得“嘎吱”作响,却始终找不到“精海”在哪。清璇秀眉微蹙,补充道:“你全身力量的源泉,便是‘精海’所在。” 陈岳若有所悟,继续奋力挣命。巨蟒越绞越紧,他渐渐窒息,脸庞账得紫红,身体更是像爆豆一般“咔咔”颤抖。 身体渐渐麻木,唯有一股股精气在血肉骨骼之中涌动。这股气息是生命之源,支持着大脑思考,支持着心脏跳跃,支持着肠胃蠕动,也支持着他的肌肉收缩、筋骨运动……而这精气的源头……陈岳忽然明悟,意识追寻过去。 所有的精气都来源于一片混沌,其中杂质充塞,污浊不堪。 “难道这就是我的精海?”陈岳心里一阵发苦:“既然不能靠锻炼身体开辟‘精海’,还是我自己动手吧……变!”两条紫色小鳄鱼随心而至,冲入混沌中开始疯狂吞噬‘精海’中的污秽。 渐渐地,陈岳感受到了身体的力量之源,再一发力,全身每一条肌肉同时收缩,身躯一阵颤抖。 清璇目光一亮,喝了口酒赞道:“看来你炼体的资质比你的炼气资质要好。南宫铭不过悟气,如果你神体双悟,对上他不会吃亏。就算碰到一般‘武师’,也大有机会逃命。” 巨蟒感受到陈岳的抗力不减反增,嘶鸣一声,身躯再次收紧…… 这是身体和力量的对决,没有任何技巧和花哨。随着“精海”清明,陈岳的抗力如浪潮一般涌起,一股强胜一股。 突然,陈岳双臂抬起发出一声暴吼,蟒蛇被他从身上卸下。巨蟒大怒,张开血盆大口猛吞向他头颅,试图再次将他缠住。 陈岳一记勾拳打在蟒口下颚,一蹬腿一跃两丈多高,只觉得全身毛孔虚张,身体轻盈无比。 巨蟒见猎物逃脱,扭动身躯再次张口夺去,势如一道闪电。 陈岳轻巧落地,脚尖在鹅卵石上一点,身形如一道幽影闪开,一把抓住蟒尾便往后拽。 这水桶粗的巨蟒拉直了不下四丈长,重达两三千斤,根本甩不起来。而别看此蟒一身蛮力骇人,被拖着尾巴同样无力回头。 “此蟒一身鳞甲坚硬无比,要伤它也不容易。它助我‘悟体’,不如放他一马……”陈岳这样想着,便松开了蟒尾。 巨蟒如蒙大赦,嘶鸣着再次潜入水潭,头也没回。 “你倒是大方!”清璇一笑,递过一杯酒来。 “呃……”陈岳哪里敢接。 清璇眼波盈盈,嫣然笑道:“有胆量和猛兽肉搏,不敢喝我的酒?” 陈岳接过酒杯,入手竟是一片温热。清璇将自己的酒杯和他一碰,仰头一饮而尽。陈岳见她没事,也一口闷了。 “好酒量!”清璇眸光一亮,欣然称赞。 陈岳只觉得一股岩浆流入肚子,顿时如堕火狱,热血沸腾,。 周清璇抿嘴娇笑道:“是不是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想要尽情发泄?” 陈岳面红耳赤,全身不由战栗,让他忍不住撑住膝盖轻轻喘气。清璇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笑道:“要不要姐姐给你降温?” 陈岳抬眼,只见一对雪峰半掩在云中,不由呆住。 清璇一愣,脸一红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斥道:“臭小子,你的贼眼在往哪里看!”掌心寒气四溢。 “呃……”陈岳清醒过来,满心尴尬,一把握住她的手强笑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清璇一呆,陈岳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你……”清璇大惊失色,娇躯一阵颤抖。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陈岳微微一笑,深深吸了口佳人的发香,喷着口酒气叹道:“世间可得两全法,不负大道不负卿!”痛苦的语声中带着浓浓的眷恋。 清璇芳心一颤,冷静下来,一把推开身前少年怒道:“混蛋,你敢调戏我!” 酒劲过去,陈岳无奈道:“是你先调戏我的!” 清璇凤眸圆瞪,仿佛一只发怒的老虎,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可以调戏你,你不能调戏我!” 陈岳收起笑容,问道:“我现在既已‘悟神’,又已悟体,下一步该如何修炼。” 清璇收起毡毯零食,悠然走向一边,轻捋鬓发说道:“当然是聚气。聚气之后,便要以真气开辟经络。人体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每两条经络为一个循环,所以‘聚气境’又分十层。如果说‘聚气’还可以借助于‘元气丹’,开辟经络只能靠资质。资质好的,一两年就可以贯通全身经络,成就先天之境。世俗‘武师’中,在这一阶段花费十年、二十年的,也大有人在。” 陈岳心一沉,不禁苦笑:“春蝉师弟拜师至今不到三年,岂非资质逆天?……我的教习二十岁‘聚气’,三十岁才成就‘武师’,他说他的资质还算是好的……” “逆天,还不至于吧。”清璇摇头一笑,傲然道:“我七岁开始修炼,八岁成就‘先天’。青云八岁开始修炼,十岁成就‘先天’……” 陈岳张大嘴巴,惊讶道:“那你成就‘王境’岂非只用了十七年?” “十四年。”清璇纠正道。 陈岳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和清璇相比,他的资质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 清璇微微一笑,素手轻抬,一轮淡蓝水泡裹住两人乘风而起…… 水泡一路穿山越岭,降落在村中禾场上。清璇正要离开,陈岳眉头一皱说道:“有人!” 清璇脚步顿住,目光骤然凌厉,在周围飞快扫了一圈,突然盯向一个草垛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话音未落,三道白芒从草垛中激射而出,直斩清璇胸口。 “找死!”清璇冷哼一声,一掌按出。掌心蓝光流转,刹那间化作一道寒冰屏障。 白芒斩上屏障,屏障轰然崩溃,碎冰纷飞。 清璇一脚飞起,一块酒坛大的冰块被她踢向草垛,她趁势退到陈岳身前。 冰块“呼”地砸入草垛,又“轰隆”一声爆开,麦草纷飞。月下一席白衣冷哼一声,收回拳头,正是孙迪。 他身后还站着个锦衣少年,抱拳笑道:“岳少好手段,竟能打动昆仑周大小姐的芳心,在下佩服!”正是南宫铭。 陈岳眉头一皱,踏上一步问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深更半夜潜藏在此,莫非是怕输了丢脸,所以来提前和我一战?” “如果岳少这么自以为是,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是来送战书的……”南宫铭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说道:“明夜子更,城北坟场。一战生死,互不相欠!”一扬手,纸笺飞旋而出。 信纸划出一道弧线削来,锐不可当。陈岳目光一凝,倏地伸手,食中两指正好夹住信笺,拿到眼前一看,笑道:“死了都不用收尸,正合我意!” 南宫铭瞳孔微缩,孙迪低喝道:“战书送到,我们走!”一把提起南宫铭,倏忽而去。 第五十五章 虎园春色 清璇盯着两人的背影,脸色渐渐阴沉。三道白影迅速掠来,齐羽、周老、李老穿着睡衣,俱是脸色难看。 “他们是来下战书的。”陈岳将战书递给李老。 月光下字迹斑驳,三人看过后都皱起眉头,齐羽摇着扇子疑惑道:“他们主动定下战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要先去看看。”清璇微微点头,又看向陈岳说道:“敢不敢随我夜探虎园。” “有何不敢!”陈岳笑道:“今夜春风温柔,月色妩媚。怅然酣睡,其不辜负?” 齐羽精神一振,哈哈大笑:“难得岳少还有如此闲情逸致,两位老哥看家,我陪岳少走一趟,还请稍等。”二老心领神会,相视点头。 片刻后,只见白衣翩翩,羽扇纶巾,齐羽阔步走来,洒然笑道:“岳少得名师指点,想来精进神速,我们比比脚力如何。” 陈岳意气风发,笑道:“我也正想知道我进步了多少,走吧!”说着提起一口气,纵身奔出。 齐羽只见一道黑影如箭矢射出,目光一凝赞道:“好体力!”也展开身法追了上去。清璇微微一笑,身形疏忽而出,月色中如一道幽影。 三人一息之间窜出六七丈远,陈岳的力量源源灌注双腿,跑起来仿佛要被迎面的风势吹倒。此时此刻,他主要对抗的不再是大地阻力,反而要借大地阻力对抗迎面的风力。再跑快了,只嫌脚下打滑,吃不上力。 齐羽追上来笑道:“不错不错,仅凭体力就能达到如此速度。等你‘聚气’了,用真气抓住地面,破开阻力,还能跑得更快。”不过几个呼吸,三人就远远离开了村庄。 雍城西北有座土丘,山上旌旗招展,甲胄森寒,一阵阵硝烟随风翻滚,却是无声无息。三人来到山下,仿佛看见一支幽冥大军据山死守,俱是一凛。定睛细看,才见是无数幡旗、墓碑和纸钱。 月色一片朦胧,山坡呈黑褐色,迥异于周围的黄土地。墓碑间偶尔跳起一朵鬼火,让人不寒而栗。 齐羽肃然道:“雍城普通人家死了,大多埋在这里。富裕些的打口棺材,立一块碑,还要烧些纸人纸马。穷人家用芦席一卷,插快木头牌子就埋了。他们把战场定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埋伏在死人堆里?”陈岳皱起眉头,沉思片刻说道:“我和南宫铭不过是小卒子,就算是有什么埋伏,也不会是针对我。”说着看向清璇。 “去山顶上看看。”清璇招呼一声,纵身腾起,凌空踏步,直奔山顶而去。齐羽目光微凝,一展袍袖跟上,陈岳紧随在后。 山头比城墙略高,隐约可见城内一片飞檐翘角,气象森然。山坡上悉索声响,赫然是几只野狗正在刨食尸体,还有几条森冷的毒蛇在墓碑上游走,老鼠、蟑螂更是随处可见。北面渭水东去,月色下波光粼粼。向北眺望,一片山林中灯火辉煌。 齐羽指向那片灯火说道:“那就是‘虎园’,据说里面存着雍城最烈的酒,最快的马,最艳的人,是南宫家专门招待贵宾的地方。现在想混进去,只怕不容易。” 清璇盯着“虎园”沉吟道:“还请齐师先回,我带陈师弟过去看看。” 齐羽受宠若惊,顿时心脏狂跳,抱拳道:“还请姑娘小心,我先回去了。”说着看了陈岳一眼,展开身法直奔山下而去。 陈岳闭上双眼,想意识离体在周围仔细转转,一股莫名的阴寒却将他的意识死死压在体内。他不由皱眉,沉声道:“这里意识不能离体,如果设下什么埋伏,还真难发现。” “你说的是‘神识’吧。”清璇双眸中寒光微闪,说道:“这坟场是一处阴煞之地,就连我的‘神识’也外放不了多远。你明天若遇到什么危险,我未必来得急救你。走,我们过去看看。”说着一把提起陈岳的腰带,踏空直奔对岸而去。 河面宽足百丈,清璇凌波而行,如履平地。两人再次登上一座山丘,与“虎园”相隔两座山头,园中亭台楼阁清晰可见,隐隐还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 陈岳四周看了看,慎重道:“南宫家养有一种‘血獒’,对气息极为敏感,我们最好绕到下风口再接近山庄。”说着探出神识搜索周围。 清璇微微撇嘴,很是不屑。陈岳只好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向北走去。清璇秀眉微蹙,审视着陈岳随他迈步,芳心好生不解:“此子为何敢对我如此轻佻,难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他,还是真的不怕我?不过倒也有趣……” 山上的树早被砍光了,野草倒很茂密。陈岳的神识看见了老鼠和兔子,也看见“虎园”的暗哨,其中还有几个武师。 几条山溪在园中汇作一片数亩大的池塘,阁楼馆舍依水而建,以小径游廊相连。廊下宫灯明艳,一名名妖娆侍女端着美酒佳肴翩然来去,婀娜曼妙,轻纱飞扬。 所有食物都被送进了北面一座宏伟的水榭,水榭前火光冲天,火上翻烤着牛、羊、骆驼等美味。周围一群鲜衣少女踏着火光,尽情扭动着身姿。偶尔衣裙扬起,露出纤腰美腿,分外妖娆。水榭中人影晃动,上百人席地而坐,正推杯换盏。阵阵女子娇笑声参杂其间,一派热闹。 忽然,水榭中走出一个醉醺醺的黑衣壮汉,脚步踉跄,双臂搭在两个衣衫半露的少女身上,双手犹不老实,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逗得两个少女一阵咯咯娇笑。三人跌跌撞撞走进山坡上一间精致的小屋,又一阵娇笑声响起。 阵阵香风飘来,陈岳趴在草丛中馋涎欲滴。他放出神识,只见水榭外迷雾翻滚,根本无法靠近。清璇趴在他身边,蹙眉道:“这样看不清楚,想办法混进去才好。” 陈岳很是赞同:“是看不清楚……” 清璇微微点头,随即一怔,喝道:“混蛋,你想看什么!” “咳!”陈岳低声道:“想看清他们的实力,打草惊蛇即可,何必要凑上去。” …… 南宫铭回到虎园,神情微松,想了想还是说道:“师兄,我感觉陈岳比我想象中强大。” 孙迪负手迈步,闻言眉头轻挑,不屑道:“他还没有‘聚气’,能有多强。周清璇自己都是半桶水,能教他什么?他要是敢私授昆仑功法,不用我们动手,昆仑那帮假道学就能灭了她。” 南宫迎着水榭走去,想了想又道:“他刚才接我战书的手法,颇有几分不凡。” “一些小技巧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浮云!”孙迪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一战,你的作用不可或缺,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一会我给你介绍几个同门师兄给你认识,有他们在,明日一战万无一失。我们修道之人,修的就是逍遥自在,图的就是快意恩仇。处处瞻前顾后,反而有碍心境。” 南宫铭心肝一颤,激动莫名:“我南宫铭终于踏上了真正的修行之路,陈岳,你将成为我修行路上的第一块踏脚石。” 两人临近水榭,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夹杂阵阵喘息传来,其中还有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南宫铭一愣,不禁心猿意马。孙迪也是一呆,随即笑道:“那个妖女居然也来了,走,师兄带你去开开眼界。”说着大步而去。 南宫铭脸一红,硬着头皮跟上,只见水榭中烛灯高照,金碧辉煌,却只有一个少女翩然起舞。她长发披散,身穿一袭轻薄的白丝披风,下摆随着舞姿飞旋,露出一双浑圆的小腿和一对白蝴蝶般的纤巧玉足。 南宫铭顿时愣住,目光再也无法离开那一双小脚分毫。 有人用“三寸金莲”形容它的玲珑,也有人用步步生香形容它的圣洁,他却觉得这些形容对于这双玉足全部是画蛇添足。恍惚之间,他竟然渴望被这双玉足践踏…… 地上躺满了人,那双玉足正是在他们身上起舞。他们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枭雄,此时却是甘之如饴。非但没有半点痛苦,嘴里反而发出了迷醉的喘息声,仿佛被那双脚踩得越狠,越是享受。 南宫铭目瞪口呆,也想匍匐来下,让那双脚狠狠蹂躏自己…… “哟,小俊俏的小哥哥,果然是王孙公子,风流倜傥!”女子娇笑一声,莲步轻移而来。 南宫铭挣扎着移开视线,却仿佛被一只无形恶魔强行按住了身躯,喉头一阵滚动,竟不由自主地趴伏在地,想去舔她的脚。 少女咯咯笑道:“我的脚好看吗?”她的双足竟然悬浮在地面寸许高处,说着俏皮地动了动脚趾,指甲上精巧的花纹一阵光芒流转。 南宫铭双眼顿时通红,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头,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冷哼。他身心皆颤,一惊而醒,顿时面红耳赤,全身直冒冷汗,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厅中众人同样如梦方醒,纷纷一阵战栗,随即脸色苍白,裤裆一片湿漉。 “妖女……”赵飞雁失声惊呼,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满的畏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厉千钧却两眼放光,舔着嘴唇嘿嘿笑道:“这娘们,真够味啊!” 其余人看向少女的目光或是恐惧,或是痴迷,或是羞愤,一时鸦雀无声。 孙迪轻咳一声,一把提起南宫铭喝道:“金莲,这是我小师弟,对她温柔一点。” “你对人家这么凶,让人家怎么温柔嘛。”少女一双妙目瞟向孙迪,语声幽怨。 孙迪眉头一皱,走入殿堂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玉箫真人’的关门小弟子,金莲仙子。” 第五十六章 流星 南宫铭向上看去,“金莲仙子”的身姿笼罩在一件宽松的披风中,“双峰”亭亭玉立。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一对灵动的大眼睛,三千青丝披在身后,没戴一件首饰。不过她的风采非但不减,反而潇洒天成,因为她的魅力本就不需要任何珠宝衬托。 南宫铭又吞了口唾沫,抱拳行礼道:“见过金莲仙子。” “金莲仙子”咯咯笑道:“我的脚香吗?” 南宫铭脸一红,更加无地自容。厅中突然响起一声磨牙般的声音:“战书送到了吗,他们几个人。” 他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水榭正中一张紫檀大椅上还坐着个麻衣高冠的中年男子——双眼空洞无神,一张脸惨白无血,乍一看分明是个死人。 厅中众武者也是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此人的存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素衣女子,同样是脸色苍白,同样是眼神空洞,嘴唇一片乌紫,看得人毛骨悚然。 “姜兄来得正好!”孙迪哈哈一笑走进水榭说道:“只看到周清璇一个就被发现了,再加上一个‘换骨大圆满’的夏萤,也够我们对付了。”又向众人介绍:“这位正是南蛮‘毒龙潭’的姜仲道友,人送雅号‘夜叉王’。” “见过‘夜叉王’前辈!”众人一惊,齐齐起身一揖,竟达上百之多。 面对此人,“金莲仙子”也收起了媚态,一步跃上背面一张木榻坐下,悠悠端起一只银杯。姜仲扫了众人一眼,盯着孙迪皱眉道:“就凭这群乌合之众,你也想和昆仑斗?” 孙迪挥了挥手,示意众武者各归各位,朗声说道:“长久以来,名门正派以所谓的资质仙缘为由,私相授受,党同伐异,让无数有志修行之士无门可投,白白耗费大好光阴。他们自己却把持洞天福地,行那男盗女娼之事,简直是天理难容!我辈修炼,行的便是逆天改命之事,生老病死岂能尽由他们安排!” “‘雪猫王’说得对!”厉千钧第一个举拳叫道:“资质不行勤奋补,他们凭什么将我们拒之门外,独享洞天福地!” “对,众生平等,洞天福地凭什么由他们霸占!” …… 一时群情激奋,孙迪摆了摆手,又道:“所以本宗决定大开方便之门,凡是志在得道长生的朋友,皆可以成为我‘西昆仑’外门弟子,与我并论序齿,同参造化。” 众人精神大振,齐声高呼:“西昆仑!西昆仑!西昆仑……” 当此豪情壮举,南宫铭也是热血沸腾,与有荣焉。姜仲和“金莲仙子”相视一眼,却都不屑撇嘴。 孙迪向众人挥了挥手,朗声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各位师弟且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战还要仰仗各位出力。” 厉千钧虎目一亮,当先抱拳说道:“还请孙师兄保重身体,师弟等先行告退!”说着连使眼色。 众人会意,纷纷起身抱拳,搂着歌姬舞女各自回房休息,数丈宽阔的殿堂顿时安静下来。南宫铭亲手为三人奉上热茶,“金莲仙子”咯咯笑道:“招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当爪牙,亏你想得出来!” “爪牙?”孙迪摇头冷笑:“那帮假道学不是号称名门正派吗?明天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下手。” “金莲仙子”一个激灵,啧道:“看不出孙师兄英俊潇洒的表皮下,竟是一颗如此狠辣无情的道心,小奴以后可要小心了!不过想和昆仑为难,仅我们三个好不够吧。” “对抗昆仑,自然不够。”孙迪喝了口茶,得意笑道:“不过昆仑山门已关,此刻正举全门之力开辟秘境,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落单的周清璇。再加上我还有两个师弟要来,对付他们几个足矣。” “金莲仙子”一惊,奇道:“昆仑又发现了秘境,此事你如何得知?” “因为那秘境是我们‘西昆仑’的弟子先发现的,也是我倒霉,当时不在山门。”孙迪笑了笑,正色道:“此战之后,他二人归你们处置,我‘西昆仑’全力配合。” 南宫铭愣住:“孙师兄肯帮我,居然还有这些算计,看来我之前倒是将所谓的修行道想得太单纯了……” 三人一时沉默,各有所思。姜仲忽然说道:“我要周清璇。” “金莲仙子”美眸一亮,欣然笑道:“既然姜大哥都不怕事,那小妹就要周青云陪我解闷咯!听说这对姐弟资质绝佳,不知是什么滋味……” 姜仲也不知想到什么,僵硬的嘴角忽然翘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孙迪目光一亮,欣然说道:“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盟友了。无论二位是要向昆仑索要赎金,还是另有他用,在下都全力配合……”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威压从天而降。 “不好!”三人异口同声,一齐冲出大殿。南宫铭随后跟出,抬头只见一颗火红流星挟万钧之势轰然砸来。 孙迪眉头一皱,脚一蹬扶摇直上,瞬间腾起数十丈高,一拳挥出。 流星直径丈许,表面烈焰熊熊,带着撕裂天地的轰隆声直坠向虎园水榭。孙迪一拳捣来,两股气势相撞,发出轰隆一声爆鸣。 流星所向披靡,颤都没颤。孙迪身形剧震,顿时口喷鲜血倒飞,嘶声喝道:“周清璇……” “金莲仙子”和姜仲相视一眼,一起纵身腾起,也是呼吸间升到数十丈高处。“金莲仙子”目光一冷,玉足扬起踹向流星。姜仲双臂抬起,双拳直贯而出。 三股气势相撞,又是“轰隆隆”一声雷鸣。流星微微一颤,落势微缓。两人身形剧震,同样口喷鲜血倒飞。 呼吸之间,流星已砸到水榭十丈高处,再无阻碍。南宫铭心神剧震,脸色大变,身体一阵麻木,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竟然使不出一丝力气。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虹从天外飞来,一闪而至,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出现在流星下抬手一指。 这一指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韵律,潇洒若仙。 指锋到处,流星突然顿住,继而光芒迸射,轰然爆炸,火浪滚滚横扫,天地震荡。 “通神修士,走!”一旁小山顶上,周清璇惊呼一声,收起法杖一把抓住陈岳踏空便走。 白衣人循声望去,眉头微扬笑道:“白某应邀前来,得罪了!”说着凌空迈步,疏忽之间来到一旁山头,又是一指点出。 周清璇才堪跑出百丈,闻言顿时一惊,一把扯下腰间玉佩扬手扔出。 陈岳被他倒提着,不见这一指有任何元力凝聚,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破空涌来,浩浩荡荡,势要碾碎一切阻拦,让他根本无力对抗。 玉佩光芒流转,迎风而长,转眼化作一面桌面大的晶莹盾牌挡在两人身前,一股沛然元力滚滚荡开。 指力破空而至,仿佛万千雷霆轰落。玉盾轰然剧震,白光急剧闪烁,一息之后光芒暗淡,又变回原样,重新飞回了清璇腰间。 “法宝?”陈岳惊喜交集。 “哼!”白衣青年眉头一皱,脚下一踏,身形再次飘出,呼吸间跨越百丈距离,又是一指头点来。 “跑!”清璇轻喝一声,一扬手要将陈岳扔出。 “我跑得掉吗?”陈岳暗叹一声,心中热血涌起,双手紧紧箍住清璇,准备为她档这一指,目光一片清明。 “你……抱紧我!”清璇大惊,随即银牙一咬,松开陈岳结出两道手印,周身元气鼓荡,双眼蓝光迸射。 陈岳抬腿将她缠住,只觉一股极寒洞彻心肺,两人身外随即浮现出一层幽蓝寒冰。冰层迅速堆积,转眼化作丈许高的冰山砸落在河滩上。 白衣人眉头微皱,手指跟着点上冰山。 “砰—”一声闷响,冰山颤也没颤。 白衣人却是脸色一白,右手弹起,带着他退出五六步远。 陈岳同时感应到清璇娇躯一颤,立即传念问道:“你怎么样。” 清璇传念斥道:“混蛋,让你走你怎么不走,我可以拖住他的。你的手……” 陈岳随即发现,自己左臂紧环在她腰间,右手正好扒在她左边“玉兔”上。 “呃……”他一阵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问道:“现在怎么办。” “希望有人来救我们吧……”清璇轻叹一声,苦涩道:“希望刚才的动静够大,夏萤师兄能及时赶来救我们……” 月下河边,冰山仿佛一块蓝色水晶,通体闪烁着森冷的光泽,让人身心战栗。 白衣人负手站在冰山丈许开外,眉梢上渐渐升起一层白霜,再也看不到那份飘逸潇洒。 他脸色阴沉,围着冰山转了一圈,冷哼道:“将全身元气在瞬间转化为寒冰封冻自身,你的水系‘灵根’果然绝佳,真是我见犹怜啊!不过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拦住通神修士,你就太天真了!” 他的语声醇厚温和,说出来的话明明很不客气,却带着一股让人痴狂的魅力。他说着走到周清璇面前,双目突然爆发出粉红光芒。 清璇娇躯微震,不得不面对他的目光。陈岳被他余光波及,只觉全身燥热,气血沸腾,不禁想狠狠发泄在身前女子身上。 他心中一凛,只见一条黑红斑斓的小蛇顺着那诡异目光钻入了他的眼瞳,直接出现在他的神海中。 第五十七章 意境之战 海面波澜不惊,无边无际。星空璀璨夺目,深邃无垠。星光照耀着大海,海面倒映着星光,让人分不清哪是虚幻,哪是真实。海天之间,悬浮着一颗纯净无暇的水晶,正是陈岳的魂晶。 突然,一条黑红斑斓的毒蛇出现在海天尽头,一颗三角头颅赫然不比魂晶小多少。他看见魂晶,蛇瞳中幽光一闪,仰天喷出一股粉红浓雾。浓雾迅速扩散,转眼便遮蔽了星光,染红了海面,一股醉人的甜香弥散开来。 粉红雾气四处扩散,要渗入魂晶,却是无孔可入。毒蛇眼中凶光一闪,直接游弋过来。 陈岳不禁冷笑:“想乱我心境,‘幻月洞’都不能,就凭你?和我比变化,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变化,变!” 心念一起,魂晶光芒大放,随即化作一只晶莹剔透的大雕,双翅一展冲霄而起,穿过粉雾直扑毒蛇而去。 毒蛇大惊,仰天嘶鸣,再次喷出一片粉红浓雾。 大雕双翅一扇,一股清风呼啸,直接将粉雾吹开。 毒蛇骇然,一头钻进海面要逃。陈岳跟着扎进海面,心道一声“变”。金雕光芒大放,继而化作一条水晶蛟龙,一个摆尾猛扑上去,一把抓住蛇尾。 毒蛇嘶鸣一声,猛地回头,闪电般一口咬在蛟龙前爪上。锋利的毒牙刺在坚硬光滑水晶鳞片上,丝丝粉红汁液溢出,竟然无法渗透半分。 毒蛇显然一呆,蛟龙随后一口咬在毒蛇“七寸”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蛇身顿时断为两节,血水横流。 蛟龙眼中寒光一闪,一口将两节蛇身吞下。 蛇身入腹如冰消雪融,蛟龙的身躯迅速壮大,转眼竟长大了一倍不止,一摆尾冲出海面,再次化为一颗纯净无暇的水晶。陈岳同时感觉到精神疯长,万念通达。 “怎么回事!”冰山外,白衣人脸色一变,目光突然盯向陈岳,满脸错愕。 陈岳同时感觉到清璇的身体忽然滚烫柔软,右手下的“玉兔”却忽然僵硬挺起,白嫩的脖颈更是泛起了醉人的酡红,周围的寒气则有所消退。 “不好!”他暗惊,神识在清璇头上一转,便找了她神海所在,也一头钻入。 神海一片粉红雾气弥漫,分不清东南西北。陈岳神识一定,魂力缓缓凝聚,渐渐化作一只大雕。 大雕轻鸣一声,振翅而起,直上九霄,转眼便冲出了粉红浓雾。 头顶同样是深邃的星空,海面上粉红雾气翻涌,茫茫无际。远处雾气中赫然悬浮着一颗温润的宝珠,珠子一半呈白色,一半呈分红,煞是好看,上面赫然盘踞着一条黑红斑斓的蟒蛇,正张口对着宝珠喷吐着粉红雾气。 金雕目光一寒,厉啸一声振翅而去,凌空俯冲而下。 蟒蛇大惊,张口吐出滚滚粉雾。 金雕双翅一扇,荡开毒雾,两只铁爪一把将蟒蛇按住。 蟒蛇大怒,身躯随后缠上雕翼,蟒头对着雕眼又是一口毒气喷出,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陈岳才和蟒蛇战斗过,这条蟒蛇想将它完全捆缚,还不够身量,于是心一横迎着蟒头一口啄下。 “咔嚓—”金雕锋利的铁喙直接刺穿蟒头,蟒蛇一阵抽搐,大股粉雾不受控制涌出。 金雕目光一寒,铁喙叼住蟒头又是一咬。 “嘎嘣”一阵脆响,蟒头被咬得粉碎。 金雕一边咀嚼一边吞咽,又将整条蟒蛇吞了下去,身躯随之壮大。 进食完毕,陈岳看向清璇的魂珠,心中暗皱眉头:“她的神魂比我强大十倍不止,魂珠却是如此浑浊,以至于对方有机可趁。那粉红毒素已经侵入小半,若不及时拔出,恐怕还有波折……变!” 陈岳沉思片刻,金雕光芒大放,转而化作一个晶莹剔透的大水蛭,一头吸附在清璇的魂珠上,粉红毒素又反涌回来。 “不可能!”巨蟒被吞噬时,白衣人脸色大变,一口鲜血喷出,目光骤然充满了怨毒。 他看了看清璇,又看向陈岳,目光一凝,咬牙道:“区区‘武徒’,居然能破除我的意境,你今天必须死!”说着五指握拳,猛轰在冰山上。 冰山砰地一震,表面顿时多出一道白痕,清璇娇躯一颤。 白衣人目光一凝,又是一拳砸在冰山上,留下一片细密的白色裂纹,冰屑纷飞。 “轰轰轰……”他双拳连挥,目光渐渐疯狂。 冰山上一丝丝蛛网般的裂纹向周围扩散开去,清璇娇躯颤抖,嘴角忽然溢出一丝嫣红。 孙迪、姜仲和“金莲仙子”随后赶来,相视一眼后齐齐见礼:“见过无常前辈。” 白无常回头扫了三人一眼,眉头一皱喝道:“一起动手,给我破开冰封。那个小子我要亲手捏死,周清璇我用过之后由你们处置!” “是!”三人又一抱拳,将冰山四面围柱。 “周清璇、陈岳!你们两个杂碎也有今天,呵呵……”孙迪目光怨毒,嘴角泛起一丝快意的冷笑,左手一爪划过冰山,右手又是一抓,冰面上顿时多了六道指痕,冰屑纷飞。 姜仲身后两个素衣女子眼中幽光一闪,伸出双手猛扑上去,四只银钩般的利爪插在冰面上,只听“叮叮叮叮”一阵脆响,如金石相击,同样是冰屑迸射。 “金莲仙子”眸光一转,翩然走到白无常身边笑道:“此地且交给他们,保管跑不了这两人。先白前辈一路辛苦,不如先让奴家好好服侍一番?” 白无常眉头一皱,喝道:“先破开冰封,你再来服侍!”又是一拳轰在冰面上。 “金莲仙子”一个激灵,撅起小嘴委屈道:“奴家就是喜欢有霸气的男人,前辈说什么,奴家都听你的,前辈可要好好陪陪奴家!”说着走到清璇正面,蹙眉嗔道:“都是你们,害得老娘要在人前动粗,简直死有余辜!”说着腿一抬,精巧的白嫩脚掌闪电般印在冰面上,冰山轰然一震。 冰山轰轰震动,渐渐被裂纹覆盖。清璇娇躯剧震,双目紧闭,口中鲜血狂喷,之前潮红的脸色苍白如纸。 “一群淫贼邪修,安敢如此大胆!”眼看就要完全崩碎,天边突然响起一声娇叱。 众人一惊,循声只见一道青虹溯江而来,转眼已到百丈开外,一闪化作一个白衣青裙的绝世少女,阵阵清香随风飘散。 “芙蕖仙子!”孙迪三人俱是一惊,不由后退。 白无常眉头一皱,喝道:“此事与你无关,给我滚!”眼中粉红光芒迸射,一指点出。 一根纤巧曼妙的粉红手指悠悠飞向来人,阵阵甜香散开,将周围的清香逼退。 孙迪一怔,仿佛看到了发情的母猫,双眼顿时通红,厉啸一声直扑凌空落下的“芙蕖仙子”。 “金莲仙子”一双妙目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白无常,眼中充满了痴迷和崇拜,仿佛心甘情愿为他生,为他战,为他死。 甜香到处,就连姜仲的死人脸上也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酡红,死人般的身体一阵抽搐。 “芙蕖仙子”翩然落上水面,眼中粉红雾气一转便恢复了清明,顿时脸色一沉喝道:“淫贼,找死!”素手扬起,一道青芒迸射而出。 青芒刺中手指,旋转飞回,定在“芙蕖仙子”面前,赫然是一柄碧莹莹的琉璃短剑。 手指一颤崩溃,粉红元气轰然横扫,转眼覆盖百丈,显出一对对赤身露体的少年男女。他们相互抚弄,缱绻纠缠,摆出各种**姿势,极尽诱惑。“芙蕖仙子”纵然修持多年,也忍不住心中一热,脸庞发烫,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她绣眉一皱,咬牙喝道:“居然修此**意境,简直无耻之极!”目光一寒,翻手取出一粒莲子抛出,手持琉璃飞剑肃然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散!”说着左手取出一粒碧光璀璨的莲子抛出,右手挥剑一斩。 琉璃剑身青光大放,一股清风席卷开去,将周围的雾气逼退。白无常从浓雾中潇洒走出,再次一指点来,一股绝强力量破空而至。 与此同时,孙迪五指成爪猛扑,姜仲双手握拳横飞,“金莲仙子”侧身飞踢,同时从她另外三方杀来。四人合力一击,堪称必杀。 “芙蕖仙子”脸色一沉,左手结印按向身下。 水中忽然升起一朵桌面大的白莲,十二片莲瓣一合将她全身包裹。眨眼之间,百丈之内开满了莲花。阵阵清香腾起,再次将那醉人的甜香驱散。 一指、一爪、两拳、一脚同时轰上花苞,巨大的花苞瞬间被撕碎,却哪里有“芙蕖仙子”的影子,四人趁势飞退。 白无常眉头一皱,喝道:“退!” 三人放眼望去,白莲铺天盖地,漫无边际,能退到哪里,不由大惊。 白无常看清形势后,也是一惊。就在此时,他身后一个六尺高的白色莲苞悄然升起,花瓣绽放,“芙蕖仙子”现身而出,挥手就是一剑。 剑光喷薄而出,划出一道尖锐的裂帛声。 “不好!”白无常一惊,反手一指,向前一个踉跄猛地回头。 气劲相撞,发出“轰隆”一声爆鸣,气浪横扫,莲花支离破碎。“芙蕖仙子”身形一闪,又消失不见。 第五十八章 冰灵铠甲 白无常眉头一皱喝道:“她会木遁术,撕碎周围的莲花!” 三人闻言大定,孙迪双手连挥,一道道气芒斩向周围。莲花触之即溃,水花迸射。 姜仲和两个素衣女子背靠着背,伸直手臂六爪连挥,一片片寒芒射向四周,将荷叶莲花打得千疮百孔。 “金莲仙子”双足连踏,一根根水柱冲天而起,同样将周围荷叶冲得支离破碎。 王者之力完全爆发,几息之间,四人就在身边清出了一大片空白水域。然而波澜刚刚平息,更多莲花又疯长出来。 白无常目光一凝,喝道:“向我靠拢!” 三人神情惶恐,又各展手段靠拢过去。四个“武王”背靠背各守一方,才将莲花的长势遏制在十丈开外…… 神海中,粉红毒素被一丝丝拔出,清璇的魂珠明显缩小了一圈,却澄澈透亮了许多。水蛭则明显胀大了一圈,拔出最后一抹粉红,它抬起头来,周光芒大放化作一头大雕,振翅而去。 陈岳睁开双眼,随即听到清璇传念:“我没事了,谢谢你,师弟!” 陈岳神识在周围一扫,问道:“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怎么离开。” “离开?”清璇冷冷一笑,忽然问道:“你想不想感受王者之力。” 陈岳不解,清璇唇角微弯,身上忽然荡开一股奇异波动,身形一闪消失,随即出现在冰山外面。 月色如霜,夜凉如水,周围交杂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和荡心动魄的甜香。前者让人神魂战栗,后者让人目眩神迷,都不好受。 白无常猛地回头,轻哼一声一指点出,一股狂猛巨力破空奔涌,撕碎一路荷叶直奔清璇而去。 “清璇小心!”又一声娇叱响起,冰山旁一个巨大莲包盛开,“芙蕖仙子”现出身形,飞剑扬手祭出。 青芒迸射,剑光分影,一柄剑陡然化作十二道寒芒。 她左手捏出剑诀,右手食中两指成剑,步步生莲迎向白无常。 白无常一惊,右手食指接连点出。道道无形指力奔涌,十一道剑光相继泯灭,唯有斜刺里一道青芒微微一顿,声势大振斩来。 “擒贼先擒王!”白无常大喝一声,飞身急退,食指接连点出。孙迪三人相视一眼,又向清璇扑去。 “轰轰轰……”琉璃剑青光闪烁,气势渐渐衰弱。 “芙蕖仙子”脸色一沉,左手剑诀一变,向下一指喝道:“碧叶无穷!” 飞剑一闪,一头扎入水中。顿时莲花盛放,荷叶妖娆,一道道手指粗的清白剑气从花心叶下激射而出,分别斩向四人。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御剑术’,通神修士竟然可怕如斯……”孙迪大惊,赶紧提起真气护身。剑雨斩来,护身气罩轰隆震荡,不由一个踉跄,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姜仲和“金莲仙子”也是一般处境,三人背靠背顶着护身气罩继续攻击周围的莲花,才勉强稳住阵脚。 而姜仲身后两个素衣女子没有气罩护身,随即被漫天剑气撕裂了衣袍,下面赫然是一具白银般的胴体。 剑光斩在她们身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擦痕。随后银光一闪,伤痕又痊愈不见。 “银尸?”孙迪失声惊呼。 “她将是我第三个宝贝!”姜仲嘎嘎一声怪笑,向周清璇一指喝道:“去!” 两具银尸眼中碧光大放,顿时有了一些神采,直扑周清璇扑去,丝毫不惧漫天剑雨。 清璇扫了一眼战场,取出一青一红两粒丹药服下,红润肌肤随即恢复正常,苍白的脸庞上则透出了一抹血色。她目光一凝,一掌按在冰山上。 冰山寒光流转,急剧收缩,呼吸之间化作一副幽蓝铠甲贴附在陈岳身上,头盔、胸甲、护肩、护臂、手套、腰带、马裤、战靴……一应俱全,一片寒光璀璨。尤其是护肩和头盔上还有狰狞的冰刺,一派威风凛凛。 陈岳站起身稍微伸展手脚,不由怔住。非但一点不冷,反而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浩荡力量充盈全身。仿佛只要心念一起,那股力量就能带着他的身体行动。 清璇呼出口气,肃然道:“此甲由我全身元气召唤的‘冰灵’塑造,你的神魂本就强大,又吸收了我的一些魂气,因此可以驾驭此甲。现在‘武王’之下,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为我护法!”说着取出星辰杖插在地上,就地盘膝坐下。 滚滚精纯元气从杖头宝石中源源涌出,直接融入她体内,她的气势随之攀升…… “原来法杖上的宝石是用来储存元气的,考虑真是周到……”陈岳心中微动,看向远处战场。 白无常身外元力激荡,直扑“芙蕖仙子”本人而去,剑雨根本不能伤其分毫。而三十丈外,两具白银般的胴体正顶着漫天剑雨飞扑而来,神情凶戾异常。 清璇扫了一眼说道:“是白银炼尸,由王者之躯祭炼而成,那个麻衣人修的竟是‘僵尸功’。这两具银尸合力堪比一个真正的武王,你要小心。” 陈岳点头,展动身形直迎上去。微一发力,身形便如箭矢窜出,瞬间临近两具银尸。 两具银尸怪叫一声,一尸一爪闪电般抓来,势如银钩铁划。 “就让我试试武王的力量到底有多强。”陈岳热血澎湃,目光一凝,一个弓步塔下,双拳一起挥出,正是一招“双峰贯耳”。 一股奇异寒气随着拳势汹涌而出,两具银尸瞬间被冰霜包裹,身形一顿。双拳和两爪相撞,两尸剧震倒飞。冰封轰然破碎,瞬间在两尸身上划出无数道血痕, 陈岳怔住:“不止是力量,居然还有寒冰之力,这应该算是‘灵王’一击,竟然恐怖如斯……”却见两具银尸周身银光流转,一身蛛网般的伤口竟在呼吸之间愈合如初,厉啸一声再次扑来。 陈岳眉头一皱,心中暗惊:“不知这铠甲中的能量有多少,这样跟它们白耗下去哪里够用。”眼看两尸临近,身形一侧避开,不再耗费力量和她们硬拼。 两具银尸虽然身体彪悍,攻势也算迅猛,但毕竟没有活人灵敏。且只攻不守,悍不畏死,似乎智力还不如野兽。若对阵普通武师,或许可以凭借悍勇碾压,和如今的陈岳相比却是慢了一拍。 一人两尸的身形交织来去,犹如一道旋风绞在一起。陈岳万念通达,渐渐感悟了铠甲的特性。“冰灵铠甲”并非一种物体,而是一种规则,一种灵体。所谓灵觉,就是对天地规则的感悟能力,灵术就是对天地规则的驾驭能力。 他现在驾驭的寒冰之力便来自“冰灵铠甲”,消耗的力量则由清璇承担。发现了这一节,他更不敢随意动寒冰之力,只全神贯注于身体,凝神感悟寒冰奥义。 或许是冰灵就贴在身上,或许是吞噬了清璇的一些魂气,他渐有所悟。刚开始,还是“冰灵铠甲”按照他的意志带动他的身体,随着寒冰法则在它脑海中渐渐清晰,他开始主动驾驭“冰灵铠甲”。 两具银尸久战无果,眼中的碧绿凶光渐渐变成血色,气息越发狂暴,嘴中厉啸连连。忽然,一股寒流汹涌而来。陈岳福至心灵,足尖轻轻一点沙滩,身形倒射而出。 两具银尸稍慢一步,动作顿时凝滞,身外随即浮现出一层冰霜。不过呼吸之间,就被一层寒冰死死浇筑在沙滩上。任是眼中血光闪烁,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清璇手持法杖,傲然说道:“上吧,我在后面掩护你!”说着杖头向远处三人一指,又一股幽蓝寒气凝聚,然后呼啸而出。 陈岳目光一亮,抬眼只见更远处“芙蕖仙子”手捏剑诀,身形飘忽,周围剑光穿梭,与白无常激战正酣,都无分身之术,于是跟着扑向孙迪三人。漫天剑雨仿佛认识他,非但没有阻拦,反而主动让开了道路。 一股寒风吹来,三人气血微滞,“护身真气”不由衰弱,顿时被剑雨得一阵踉跄。孙迪惊呼:“小心!” 陈岳随后冲来,朝着他就是一拳。 “小鬼,你找死!”被一只蝼蚁挑衅,孙迪勃然大怒,不再顾忌周围剑雨,同样一拳轰出。 双拳相撞,元力爆发,激起轰隆一声爆鸣。陈岳只觉一股巨力反冲回来,气血为之沸腾,身体不由倒飞,却是毫发无伤。 孙迪的手臂则被一层冰霜侵蚀,不由一个激灵。一道青色剑气随即刺破“护身气罩”打在他背后,顿时血花飞溅。 与此同时,“金莲仙子”一脚飞踹而出,咯咯笑道:“小弟弟,姐姐的脚香吗?” 她晶莹的指甲上花纹闪烁,一股奇异力量顿时将陈岳的目光吸引。又一股寒流随后涌来,让她气血一滞。 她心中一凛,但见陈岳近在咫尺,自信对方已被媚功迷惑,这一脚纵然不能建功,也断无闪失,于是顶着寒气侵蚀,脚丫照常踹下。 陈岳哪里吃她这一套,眼中寒芒一闪,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她脚踝就是一捏,身形让过,右手顺势一拳打在它屁股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金莲仙子”惨叫一声横飞出去,一头扎进水里。 第五十九章 勾魂手 “嗯?”姜仲看向他眉头一皱,脚下一踏,横身飞出。十指迸出三寸寒芒,猛插陈岳胸口,身形转瞬即至。 陈岳已经领教过“武王”的实力,知道硬拼这一招绝讨不到便宜,目光一凝,脚下猛地一踏,身形急退。 一根尺许粗的冰笋破水冲出,直插姜仲肚腹。姜仲视而不见,十指继续插向陈岳。 笋尖寒芒闪烁,“砰”地刺在姜仲腹部,如中顽铁,随即“咔嚓”一声崩溃。姜仲身形微颤,来势丝毫不停。 “好坚硬的身躯。”陈岳一惊,闪身避开。姜仲竟然凌空转弯,紧追不放。 “夜叉王姜仲,果然名不虚传,本姑娘来会会你!”清璇娇叱一声,身形一闪出现在姜仲身侧,张口一股蓝焰喷出,炽浪滚滚荡开。 孙迪眉头一皱,骂道:“周清璇,你真不要脸!”五指一抬便向她后心抓去。 “雪猫王,你的对手是我,没想到吧!”陈岳不再闪避,迎向孙迪就是一拳。 姜仲果然不敢硬接幽蓝火焰,横身一滚向旁让去,直奔岸边两具银尸飞去。蓝焰到处,河水沸腾,好不惊人。 孙迪也不敢忽视陈岳的攻击,双拳相撞,又是“轰隆”一声爆鸣,陈岳再次被震飞。孙迪被寒气侵蚀,加上周围剑雨猛烈,不得不分心抵御,没有急追。 清璇看向姜仲眉头一皱,法杖一顿水面,身形一闪出现在两尊冰雕前,左手抬起,又一股寒气凝聚…… 陈岳顿时认清了形势,只要他能拖住这“雪猫王”,他们三人便不落下风,再次纵身扑上。 孙迪不愧是成名“武王”,纵然身处逆境,反应之敏捷,力量之凝聚,仍然让他望尘莫及。而姜仲不但拥有两具银尸,自身也是一身铜皮铁骨,拼命狂攻之下,清璇也不敢硬接其锋。 白无常左手负在腰后,以右手食中两指作剑,与芙蕖仙子的飞剑周旋,看清形势后洒然笑道:“看来此战的胜败关键还在你我,不知你的意境还能坚持多久!”说着踏步上前,手指连斩,道道指力激射而出。 芙蕖仙子郁闷至极,她是应邀来相看徒弟的,结果刚来就要迎战一个同级修士,而看清璇的架势,大有是不出了这口恶气不收手的意思……见白无常步步紧逼,她绣眉一蹙,右手扬起,琉璃短剑飞回掌中,剑气喷薄而出。 气劲轰然相撞,犹如一阵滚雷,震惊天地…… 雍城西北角楼,雍王、程野俊、南宫虎等武王相继赶来,看到河面上疾风暴雨般的青白豪光,无不脸色大变。待感受到两股绝强气势后,更是目瞪口呆。 南宫虎手脚颤抖,激动道:“这绝对不是‘王境’的实力,这世间居然真的有人突破了‘王境’……” 程野俊也是目不转睛,肃然起敬道:“传说‘王境’之上是‘神境’,难道他们是来自‘隐门’的‘神境’修士……” 雍王双手合十,作揖道:“希望他们不要打进城里来,这种存在,就是整个大周国也得罪不起呀……” 程野俊双目微眯,沉吟道:“南宫道友,我听守城的将士说,他们是从你们‘虎园’打出来的。将家族拖进这样的纷争,实属不智呀……” 南宫虎脸皮一阵哆嗦,身躯筛糠般颤抖起来。程野俊突然指向西方说道:“你们,又来人了……” 西方一青一红两道飞虹破空而来,只听两人齐声喊道:“师兄,我们来了!” 说话之间,青虹化作一道旋风,卷起漫天水花,撕扯着荷叶向陈岳绞去。赤红则化作一道流火,直奔清璇而去。 “走!”她娇叱一声,法杖一点地面,身形一闪而逝。 “你们走不了!”孙迪哈哈大笑,不再顾忌右臂上的寒冰和周围的剑气,一步踏出,左手一拳直砸陈岳胸口。他身边人影一闪,清璇现出身形,张口一股蓝焰喷出。 “小心!”陈岳惊呼一声,身形飞蹿而出,直扑清璇身后。 一道倩影应声冲出水面,一只白嫩脚丫闪电般直踹清璇后心,赫然是“金莲仙子”。 孙迪被寒气侵蚀,一时躲避不及,半边身子被火焰烧中。只听“嗤”的一声急响,仿佛鲜肉掉进了油锅,他右边衣袖瞬间化为灰烬,右臂随即焦糊,鲜血淋漓。 “啊——”他仰天一声惨叫,身子一沉栽进河里。 清璇口吐火焰,似乎来不及闪避,“金莲仙子”目光怨毒,嘴角扬起一丝快意的冷笑:“你周清璇资质再好,也只是一个‘法王’。我这一脚下去,不踢你个半死,也要踢你个筋断骨折,跟我斗!” 就在她脚趾沾上清璇衣衫的刹那,清璇的手突然抓来,铁箍般一把扣住了她脚踝。她的身形骤然顿住,接着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啊——”金莲仙子嘶声惨叫,陈岳的拳头随后轰来。 “砰—”她婀娜的身躯如沙包飞出,再次栽进水里。 “走。”从清璇闪现而至,到两人重伤还不到一个呼吸。她招呼一声,踏波便走,衣发飞扬。陈岳紧随在侧,脚下水花飞溅。 白无常冷哼一声,右臂舞开,以指作剑,攻势陡然大盛。 “芙蕖仙子”冷哼一声,“琉璃剑”直直刺出,碧绿剑芒一长三尺,透出阵阵梵音,势要和对方硬拼一记。 白无常眼中突然爆出两道粉光,一进即退,五指向前一抓喝道:“勾魂手!” 一只桌面大的粉红柔荑凭空浮现,悠然抓向对面来人。 “芙蕖仙子”大惊,方知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一转念间,他的神魂竟被一股奇异力量捕获,不由自主地要离体而出。 下一刻,她目光一暗,头顶“天灵”青光流转,一颗碧莹莹的珠子飘飞而出,一闪化作她的虚影,径直投向抓来的柔荑。 虚影微微颤抖,似在挣扎,忽然睁开双眼,目光一凝念道:“三毒似火,五欲如锁。本无一物,何染尘埃!”说话之间,他的神魂虚影和那粉红柔荑之间突然多出了一条七彩斑斓的锁链,乍一看仿佛一条毒蛇。 她素手轻抬,“琉璃剑”青光大放,倏地飞起,被她握住就是一挥。 剑锋扫过,锁链“咔嚓”一声断开。神魂虚影一闪,重新化为一颗碧莹莹的珠子,比之刚才又晶莹璀璨了几分,一闪没入“芙蕖仙子”天灵。她娇躯一颤,睁开双眼,目光一片明澈。 白无常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急退,粉色柔荑随之消散。 姜仲带着两具银尸随后赶来,另有孙迪的两个师弟各展灵术而来。“芙蕖仙子”扫了他们一眼,脚下一朵白莲绽放,花瓣一收将她包裹。 坟山旁边,又一只巨大莲苞绽放,显出“芙蕖仙子”的身影。她抬手一招,一颗青色莲子从水中飞出被她握住,原本耀眼的青光已是一片黯淡。 水中莲花被撕碎后再没长出,铺天盖地的莲花忽然散作丝丝白烟,清香四溢,呼吸间弥漫天地。 青色旋风呼啸席卷,几息之间又将雾气涤荡一空,周围哪里还有“芙蕖仙子”三人…… 从孙迪两个师弟赶来到“芙蕖仙子”离开,也不过几个呼吸。“金莲仙子”冲出水面,莲步轻移回到岸上,脸色一片阴沉。 孙迪盯着雍城牙关紧咬,右臂元气蒸腾,焦糊的手臂迅速恢复。 姜仲看着南岸坟山,本就阴森的脸色忽然泛起一抹冷笑,身后两具银尸双目血红,气息暴躁,脖颈上赫然多了两只金纹闪烁的玉环。 白无常同样脸色阴沉,却仍然负手站在河心,直勾勾地盯着雍城沉吟不语,不知冥思苦想什么。 旋风消散,一个俊眉星目的健美青年现身而出,一身青衫飞扬,颇为潇洒。火云收敛,一个浓眉大眼的魁伟青年踏步而来,一身红袍飘舞如烈焰翻腾,一派英武不凡。两人来到孙迪面前抱拳问道:“师兄,你这是……” “原来是‘风猫王’冯利和‘火猫王’洪琰!”“金莲仙子”娇笑一声,又委屈道:“今天还真是多亏二位师兄及时赶来,否则小妹真是要被欺负死了!” 说话之间,孙迪手臂伤势恢复。他五指一握,咬牙道:“一时失手而已。明天……明天只要那个小畜生敢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两人相视一眼,洪琰问道:“孙师兄,为何要向师尊举荐南宫铭入门。要是让同道知道我们收了一个血脉世家的纨绔少爷,还不笑道大牙!” “这是偏见。”孙迪眉头一皱,冷哼道:“没有他,我们还真不好在这里对周清璇下手。他身负‘五品飓风飞虎血脉’,其中的一丝‘白虎血脉’极适合修炼师尊的一门功法。再则,南宫家在俗世颇有势力,可以替我们做不少事情。另外,师尊和这‘南宫家’还有些血脉渊源,这才派我来将这南宫家揽入麾下……” 当下从‘黑猫’墨瞳被陈岳和春蝉重伤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略说了一遍。“金莲仙子”眉目流转,不由啧道:“难怪他不受我功法影响,竟是如此一块硬骨头,此子绝不能留……” 洪琰虎眼一瞪,怒道:“这周清璇还真是管得宽,分明就是故意和我‘西昆仑’为难。这口气要是忍了,以后也没脸在修行道上混了!” 冯利皱起眉头,沉吟道:“只怕‘昆仑’是想借此扶持爪牙,间接控制雍州俗世,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金莲仙子”恍然大悟,不禁看向姜仲,姜仲也正看向她,都有些不是滋味…… 第六十章 冰灵 冯利望向远处,又疑惑道:“刚才那位莫不是‘万妙宫’的‘芙蕖仙子’?” 孙迪点头,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金莲仙子”看了还在河心沉思的白无常一眼,苦笑道:“她若插手此事,只怕明天一战不利呀。” 姜仲哑声道:“只要给我时间,姜某明夜自有手段。” 冯利和洪琰相视一眼,大是疑惑,显然不信。姜仲轻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也不屑和解释。 孙迪眼看人心要散,心一横试探道:“既然‘芙蕖’要插手,我们不如请‘七巧仙子’对付她。” “金莲仙子”美眸一亮,赞同道:“此计甚妙!据闻‘妙慧真人’成道前,将一身法宝传给了次徒‘琳琅仙姑’,却将掌门衣钵传给了首徒‘琼华仙姑’。为此‘琳琅仙姑’颇为不满,常率弟子与‘琼华仙姑’为难。而‘琼华仙姑’没有宝物镇山,发号施令也差了几分底气,为此两人常起争端。得知‘芙蕖’在此多管闲事,‘七巧仙子’多半会来。” “话虽如此,‘七巧仙子’毕竟是前辈。”孙迪轻叹一声,见她跃跃欲试,于是一抱拳道:“时间紧迫,师妹脚上功夫了得,还请你亲自走一趟‘天机阁’。” “金莲仙子”瞪了孙迪一眼,却求之不得,立即向白无常娇笑道:“等我回来,还请前辈多指点我几招!”说着玉足轻踏地面,身形一闪而逝,眨眼间已出现在数十丈开外。 月下倩影,莲步曼妙,她身形几个闪动后,便消失在四人视线中。冯利渐渐皱起眉头,忽然说道:“她这一去,恐怕不会再回来……” 孙迪冷笑:“若‘七巧仙子’肯来,她必然回来分一杯羹。若‘七巧仙子’不肯来,差她一个不过是少点野趣。连只蝼蚁都打不过,你们还真指望她出力?” 三人哑然,但见白无常仍在湖心冥思,一派高手寂寞风范,也不敢擅自离去,只好静候在岸。 白无常凌波独立,一身白衣随风飞扬,潇洒若仙。月色如霜,他一张桃花脸更显妖娆,鬓边几丝银发却又平添了几分魅力。他看着雍城,目光急剧闪烁,瞳孔开合不定,阵阵粉色涟漪激荡不已,嘴唇不住颤抖。 半晌过后,粉红光芒渐渐消退,他长长呼出口气,暗暗咬牙:“芙蕖,若非我先前失手,就凭你也想破我意境?明天只要你敢来,我让你有来无回!”又深深吸了几口气,一挥大袖,一步回到岸上,问道:“白面生在哪里。” “正在虎园雅阁静养,有专人昼夜贴身服侍,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孙迪赶紧抱拳回答,唯恐对方稍有不悦。 白无常神情微霁,冷哼道:“带我去看!” “前辈请随我来。”孙迪心中一松,赶紧在前带路。 这一场大战可谓惊天动地,众武师哪里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又不约而同汇聚到水榭外,看见孙迪又领回三个陌生青年,无不肃然起敬。而看其神情,似乎还以其中一个白衣青年为马首,心中更加惶恐。 厉千钧眼珠一转,双膝一软,跪下拜道:“恭迎前辈!” 其余人有样学样,齐齐拜倒,无不暗骂厉千钧无耻。却有几人背脊挺得笔直,心中颇为不屑:“我们也是江湖上混出了名的,这次是来你虎园做客的。你孙迪修为高深,我们诚心道一声‘佩服’。但想让我们见你就拜,你还不够资格……” “不懂规矩!”白无常轻哼一声,眼中粉色光芒一闪。那几人顿时一震,“噗通”一声跪伏在地,“砰砰砰……”磕头如捣蒜,又重又响,没几下便溅出血来,接着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嗷——”姜仲身后两具银尸一声厉啸,旋风般猛扑上去,一尸抱起一人,一口咬在脖子上,“咕咚咕咚”狂饮起鲜血。两人一阵抽搐后便不动了,身体迅速干瘪,片刻之间便成了一具干尸。 两具银尸吸过人血后,眼中的血光消退下去,周身气息也平稳下来,又乖巧的回到了姜仲身后。他微微松了口气,随手一挥,两尸颈间的玉环一闪飞起,被他收入了袖中。 “能见白前辈一面,你们这辈子都可以无憾了!”孙迪低喝一声,又嘱咐两位师弟:“剩下的都有向道之心,愿意为本门效力,二位师弟可择优选拔,以观后效。”又向南宫铭说道:“他们便是你冯利、洪琰二位师兄,你先协助他们料理好此间事务。”说完伸手相请:“白前辈,这边。”亲自在前带路。 见此一幕,众武者无不噤若寒蝉。能被一个“武王”称为前辈的人物,纵然不是“王境”之上的存在,也是“王境”巅峰的修为。这样的人物,杀人竟然只需要一个眼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用目光杀人”? 姜仲带着两具银尸自去休息,南宫铭强忍着倦意,取出一份名册递给冯利说道:“这部册子上记录了他们的出身、修为和绝招,二位师兄要不要先和他们见见面。” 冯利接过册子扫了一眼,不以为意道:“一个一个来吧,都说说自己加入本门的理由,再由我们判定你们是否有入门的资格。”说着走入殿堂,众武者面面相觑。 孙迪带白无常来到池塘东边一座两层阁楼外,楼中珠光宝气,灯火辉煌,一阵阵惨叫夹杂着银铃般的娇笑声荡漾而出。 白无常眉头一皱,大步走进阁内,一对对彩衣侍女看见孙迪,纷纷盈盈跪倒,温顺异常。 白无常循声走进卧室,一堆白花花的鲜肉映入眼帘,赫然是四个娇滴滴的少女正将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年按在床上,只有一个青年穿着一件白绫睡衣。 他左袖空空垂落,右手正拿着一只蜡烛,蜡油已经在少年身下浇筑出了一条昂首挺立的龙,正是“百里夜游”白面生。 他察觉有人闯入,顿时大怒,眉头一皱正要呵斥,看清来人后又是一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爹,为孩儿报仇啊!”顿时泪流满面。 白无常脸色一沉,低喝道:“说,是谁干的!” 白面生一吸鼻涕,颤声道:“就是周清璇和周青云那两个畜生,我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白无常眉头一皱,恨声道:“又是她们……” 白面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活该孩儿本领不济,被那周清璇差点一拳打死。孩儿拼命捏碎您赐下的独门遁符逃命,可那周青云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硬是追上来用飞剑斩了孩儿一臂。若非孩儿躲了一下,当场就没命了……” “欺人太甚!”白无常目光一寒,一股无形威压散开,厅中花瓶器皿“砰”地一声碎为齑粉。众少女五体投地,噤若寒蝉。 孙迪肩头一沉,抱拳道:“那周清璇更是一路追到‘乾园’,当着满城百姓与南宫道友大打出手,造成数百凡人重伤濒死,简直无视修行道上的规矩。幸亏晚辈及时赶到,才制止了一场浩劫。” 白无常目欲喷火,咬牙问道:“他的断臂在哪里!” 孙迪闻言义愤填膺,怒道:“白师弟的断臂遗落在雍城一家姓钱的暴发户院中,事后我派人去寻,那钱家人倚仗周清璇撑腰,居然当场将白师弟断臂喂了一条看门狗!我晚到一步,硬是没有抢回白师弟的断臂……” “周清璇,你找死!”白无常气得眉头直跳,怒吼一声猛一跺脚,化作一道白虹拔地而起,直接洞穿屋顶,冲霄而去。 孙迪嘴角微翘,将白面生扶起,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白师弟放心,令尊心里有你,断臂纵然没了,也不是不能再续。”又朝众侍女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屋子收拾干净,好好服侍白少爷!” “是……”众少女战战兢兢,一阵手忙脚乱。 …… 月光原野上,陈岳奋力迈动步伐,双脚渐渐离地,却仍似踩在实处。身体撕裂空气发出一声低鸣,仿佛一道幽影飞掠在丈许高处。飞速后退的景物让他目不暇接,大脑几乎要停止思考,只能大致辨别方向。 忽然之间,铠甲光芒一敛,那源源涌来的力量忽然消失。陈岳身子一沉,飘然落地,赫然已经回到田庄的禾场上。身体重愈千斤,仿佛刚从水里上岸,一时都不会走路了。 清璇回头笑道:“感受过‘王者之力’,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弱小。”说话间陈岳身上蓝光一闪,一身铠甲骤然化作一片指甲盖大的幽蓝雪花落入她掌心,周围空气冻结,丝丝冰粒随风飘散。 陈岳叹为观止,清璇将雪花向他一抛,粲然笑道:“你今天表现不错,这是你的奖励!” “给我?你自己不要?”陈岳大是不解,伸手接住,一股奇寒直沁体内,不由一个激灵。 清璇摇头道:“我若要培育冰灵,自然可以请师尊抓一个更强大的。你可以用一滴精血和这个冰灵签订主仆契约,然后以自身的元气饲养它。它越强大,你能驾驭的寒冰之力也越强大。这相当于一种‘后天灵根’,对于现在的你应该大有用处。” 陈岳大喜,立即刺破右手指尖,逼出一滴紫色精血。 “‘紫炎龙狮’的血液是紫色的吗?”清璇轻咦一声,神情满是古怪。 精血落上雪花,如一滴水落入油锅,发出“嗤”的一声急响。雪花随即变成紫色,晶莹剔透,又化作点点紫光消失在天地之间,如梦如幻。 第六十一章 空竹师姐 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吞吐身边的寒气飞旋飘舞,漫无目的。远远看去,一丝丝寒气仿佛浩荡的洋流,正从天边涌向天的另一边。其中又缓有急,有疏有密。 忽然,一片紫色雪花凝聚而出,六片花瓣如海葵的触手般舒展开来,欢快地吞噬起周围的寒气。 忽然,一股精纯寒流从天边涌来,周围的雪花纷纷奔涌过去。 但寒流实在太快,除了少数被直接撞上的幸运雪花,绝大多数雪花只能尾随一段,勉强吞噬几口精纯寒气。远远看去,这群雪花仿佛一颗拖着长尾的彗星。 紫色雪花也扭动起来,向天边掠过的寒流冲去,但以它的速度显然来不及。突然,它身上紫光流转,随即化作一头紫色小海豚,一甩尾巴,身形如箭矢般飞蹿出去,瞬间穿过周围的雪花,斜斜插入了寒流。 周围几片大雪花发现它与自己生的不同,纷纷远离。小鲸鱼明显一愣,周身紫光流转,又变成了六叶雪花。虽然颜色不太一样,但大雪花们并不介意,又围拢上来,一起展动叶片吞吐寒气修炼。 …… 陈岳仍然能感觉到“冰灵”的存在,竖起一根手指微一动念,指尖便有一股奇寒透出。 清璇微微点头,解释道:“‘冰灵’应该回了‘灵界’。这样的话,就算你不能直接感悟寒冰规则,也可以借用寒冰之力。如果形势紧急,还可以将它召唤到身边助战。”正说着,又一道青虹破风飞来。 她目光一亮,欣然招呼:“芙蕖姐姐,这里,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你这惹祸精,我一来就要帮你打架,真是坑死我了!”随着一声轻笑,青虹一闪化作一位白衣青裙的明艳少女飘然落下。 清璇笑道:“姐姐若不来,哪里去寻这斩破心障的机缘。” “参见前辈!”陈岳赶紧行礼,一阵清香迎面袭来,抬头只见“芙蕖仙子”头上束着一条月白丝带,三千青丝如一道瀑布垂在脑后。一双丹凤眼似雪夜星空,清冷而深邃。两弯柳叶眉如春晨远山,温柔而婉约。琼鼻端正如玉雕,粉唇未启而含笑。身如杨柳而不妖,面如白莲却不魅,只道是天上仙子,人间龙凤。 “芙蕖仙子”扫了他一眼,笑问清璇:“这是你新收的小师弟?” 清璇拉起“芙蕖仙子”的手,也看了陈岳一眼,一笑反问:“怎么样?” “芙蕖仙子”目中青光闪烁,仔细看向陈岳,沉吟道:“心性纯璞,但这资质……你若引他入门,只怕耗费十倍资源也难及你我。就算勉强结成金丹,还是要‘转劫’,平添许多因果。此子虽然难得,非大能之士不能渡化,难道你要向我推荐的徒弟是他?” 陈岳只觉得一只无形触手在自己身上拨来拨去,仿佛什么秘密都被看见了。闻听她的判词,心头不由一沉。 清璇目光微闪,笑道:“自然不是,你看那院中西厢房内的丫头如何。” “哦?”“芙蕖仙子”目光一凝,又朝陈岳的小院望去,片刻后点头赞道:“气息悠长平稳,精神凝聚,看起来心性甚佳。根骨也不差,倒是可以传我衣钵。却不知她是何来历,品性如何。” “他的兄弟三年前便被‘朝元宗’的‘大荒前辈’收作弟子,眼下正在旁边的‘五云观’渡尘劫。她自己正在陈府当丫头,伺候的便是陈师弟。我连看了她几天,做事条理分明,十分细心。”清璇凤眸璀璨,狡笑道:“姐姐若收她为徒,以后和‘朝元宗’来往岂不方便。‘琼华师伯’独木难支,只怕巴不得姐姐搭上这层关系!” “芙蕖仙子”绣眉一蹙,一点清璇额头嗔道:“你这小狐狸,还敢编排我师尊!”神情一正,又道:“既然你跟我说了,我便仔细看看她。对了,你是怎么招惹到那‘白色鬼’的,难道她还敢对你不轨?” “倒是他那个便宜儿子对我不轨。”清璇轻哼一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你这闯祸精,果然是找我来打架的!我说你什么时候转了性,想着给我物色弟子了?”“芙蕖仙子”说着,脸色突然一沉,蹙眉道:“不好,那白无常知道实情后,必去钱家报复。你说那钱家妮子也有仙骨,既然来了,我倒是不能错过,走!”说着一挥手,一股青风卷起,又带着清璇和陈岳,直奔雍城而去。 …… 雍城一片宁静,街上空空荡荡,一道白影负手走在街心,无声无息,仿佛传说中拘魂的使者,正要执行索命的差事。 远处接连响起一声声犬吠,但只要他一走近狗窝百丈,吠声便纷纷止歇。只有一条狗,非但没有臣服,反而越发狂躁。 白无常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整条大街上最破败的门面,破烂的牌匾上依稀是四个大字——多多益善。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上前去。 一旁小巷中,“芙蕖仙子”绣眉一扬,正要走出结界,斜刺里突然射来一道碧光。 三人一惊后退,碧芒一闪插在墙上,赫然是一根翠绿欲滴的竹棒。一股清冽芳香散开,陈岳顿觉一股清气直冲灵台,精神为之大振。 “苦竹?”“芙蕖仙子”倒吸一口凉气。 “空竹师姐……”清璇也是一惊,顿时大喜。 竹棒青光闪烁,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你们来得正好,钱多多冥顽不灵,我正好借这白无常吓她一吓,好让她知道仙缘之宝贵。里面有我照应,你们在外接应……”说完,竹棒化作点点青芒消散。 “芙蕖仙子”赞道:“这位师姐好仙缘,居然能用一根苦竹做法宝。” 清璇点头道:“空竹师姐乃是我六师伯的关门弟子,这根‘苦竹’正是‘昆玉真人’所赐。” “芙蕖仙子”仍然唏嘘道:“‘苦竹’乃天地灵根,就是‘昆玉真人’自己,也用得上啊!” “呃……”周清璇尴尬笑道:“空竹师姐的前世是我六师伯的妻子……咳,‘苦竹’以九节为上,那根‘苦竹’只有四节……” “芙蕖仙子”嗔道:“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贫!” 清璇委屈道:“哎呀,我跟你说话,你还怪我!再这么虚伪,我就不理你了!” 陈岳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隐隐觉得清璇这是没和自己见外。 …… 白无常一步腾起,飘然踏上当铺屋顶,看着眼前花木锦绣的钱宅,脸色越发阴沉。西厢房霍地打开,一个青年武师手持宝剑,直奔库房查看。 白无常不屑撇嘴,抬手向他一抓。武者一个激灵踉跄栽倒,一道青烟从他天灵飘出,化作他的虚影,正是赵铎。 一张椅子随即从东厢房中飞出,一道黑影穿窗而出,随即舞开一片刀光裹住自身,喝道:“何方朋友,半夜三更来钱府做客!”说着刀光挥洒,呼吸间将亩许地界扫了一遍,最后挡在了赵铎身边,赫然是个魁梧壮汉。 白无常微微点头,似乎颇为赞赏,抬手又是一抓。 “啊……”壮汉惨叫一声踉跄栽倒,又一缕青烟从他天灵飘出,化作他的虚影,被白无常束缚在了身边。 片刻之间,阖府惊动,纷纷冲向正屋。白无常静等他们聚齐,又一步越过前院,踏上了前厅屋脊。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让人神魂安定。 数十丫鬟仆役各抄木棒菜刀聚集院中,钱家三口穿着睡衣拥抱在堂屋,吓得瑟瑟发抖。钱大福连吞了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朋……朋友,钱某向来和气生财,要借盘缠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身边母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白无常看见钱夫人目光微亮,看见钱多多目光更亮,忽然笑道:“钱胖子,你的阳寿到了,跟我走吧!” 满院仆役一愣,钱大福勃然大怒,吼道:“胡说,‘石和尚’说老子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那个‘石和尚’可真是不准啊……”白无常笑了笑,双眼粉光迸射。 众人正看着他,只见一只粉嫩柔荑悠然抚来,不由怔住,只想尽情酣睡。 白无常深吸一口气,又是一抓。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栽倒在地,头顶青气溢出,纷纷化作虚影飘起。 众魂影惊恐万状,嘶声尖叫,却似被掐住了脖子,一丝声音也发不出。钱多多魂影远比众人凝实,双手抓着脖子拼命挣扎。 白无常脸色微变,狞笑道:“小丫头,做鬼的滋味怎么样?不过你这么开爱,我还真舍不得让你做鬼,呵呵……”又看向钱大福,戏笑道:“死胖子,本神让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做鬼以后,记得去问问那个‘石和尚’,是不是给你算错了……” “要找石秃子,不用等到做鬼!”一个清脆笑声突然响起,白无常一惊抬头,只见一旁厢房上坐着个衣发蓬乱的女叫花,眉目却甚清秀。一条碧莹莹的竹棒随即出现在他身后,一闷棍抽下。 第六十二章 火烧钱宅 白无常大惊,不得不收起神通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 “啪—”竹棒抽在他后脑上,他两眼一翻,一个踉跄从屋顶栽下。众神魂失去束缚,又各归本体,惨叫声此起彼伏。 “淫贼,再吃我一棒!”竹棒又飞回少女手中,她轻喝一声,飞身上前又是一棒抽下。 竹棒青光迸射,一长六尺来长,挟着一股凛冽香风狠狠抽在白无常背上。 “啊——”白无常抬起头惨叫一声,双眼中粉光激荡,气势轰然爆发,一圈元气波滚滚荡开。 “不好!”女子惊呼一声,一闪身挡在钱家众人身前,抬起撑起一道青色光幕。 “轰隆隆—”元力波扫来,青色光幕震荡,院中花木崩碎,整座前屋轰然坍塌,瓦砾飞溅,烟尘滚滚升腾。 白无常神情狰狞,咬着牙猛一踏地,化作一道白虹冲霄而起。大地为之摇晃,又是轰隆一声,整座宅院完全坍塌。钱家人一惊而醒,无不目瞪口呆。 …… 小巷中,清璇眼看白无常逃出,飞身跃上一旁屋顶喝道:“老色鬼,哪里走!”右手法杖大亮,左手寒气凝聚,塑出一根幽蓝冰矛猛地投出。“琉璃剑”同时飞起,化作一道青芒追去。 “滚!”白无常怒吼一声,反手一指,遁速更急。 冰矛一震崩溃,冰屑飞溅,打得“琉璃剑”一阵摇晃,白虹迅速远去。 “哎呀,让他逃了!”清璇急得跺脚。 “芙蕖仙子”摇头笑道:“这是凡人城市,岂能大动干戈。你看他们只过了一招,整个钱宅都毁了。既然你师姐要渡那钱家丫头,此地就交给她,我们快走!”挥手招来一股青风,又卷着两人直奔城外而去。 …… 钱府墙倒屋塌,绵绸木屑被灯烛引燃,呼地燃烧起来,顿时将整府邸化作一片火海。 钱大福悠悠醒来,看见大好宅院成了火场,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众仆役醒来,无不是全身颤抖,目瞪口呆,几个丫鬟更是忍不住尖叫。 “老钱……”钱夫人大吃一惊,赶紧去掐他“人中”哭道:“院子没了可以再建,咱还有闺女呢!” 钱多多急得跳脚,尖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救活呀!”又去推钱大福,忍不住哭道:“是啊爹,房子没了可以再建,钱没了也可以再赚!你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众仆役渐渐反应过来,急忙去打水救火。街坊四邻随即被惊动,阵阵敲锣声镗镗响起…… 钱大福一阵咳嗽,再次睁开双眼,锤着地面嚎啕大哭:“我钱大福积德行善三十年,见庙烧香,遇神磕头,居然遭此横祸,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呀……” 众人手忙脚乱,唯有一个破衣少女坐在山石上看风景,一张清丽容颜熠熠生辉,甚是陶醉,正是数日前来当东西的女乞丐。 钱多多大怒,冲出去质问道:“是你!那个家伙是你引来的,对不对!” 女乞丐绣眉一扬,冷笑道:“自己遭了灾,就想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你这是什么心态。” 钱多多杏眼一瞪,冷哼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乞丐目光一凝,沉声道:“我要是不出现在这里,你们一家老小此刻已经见了阎王,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钱夫人一把拉住女儿,敛衽为礼道:“小妇人代全家老小多谢仙姑救命大恩!” “这才有点样子嘛……”女乞丐洒然一笑,摆手道:“寒舍简陋,你们就不用上茶水点心招待我了。” 钱多多嘴角一阵抽搐,怒道:“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女乞丐不屑笑道:“我怕抵押有失,看见有人要寻你们钱家的晦气,所以过来看看,这个理由怎么样?现在我很怀疑你们的保管能力,要提前赎回抵押,这是当票和一百两银子!”说着一扬手,一只锦绣口袋飞出,“哗啦”一声摔在钱多多面前。 钱多多杏眼一蹬,摇头道:“提前赎回也行,请再付二两利息。” “多多……”钱夫人大急,连忙拉住女儿,恭敬问道:“请问仙姑,我们到底何处得罪了那人,还请明示啊!” 女乞丐扫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将一条人手喂了狗?”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钱大福。钱大福一个激灵,怒道:“那不过是个小淫贼,凭什么能请动这等高人!” “小淫贼自然是老淫贼生的……”女乞丐一笑,曲指轻弹。 一个白色气泡迎风而长,转眼罩住她和钱家三口,她这才解释道:“那小淫贼叫白面生,江湖人称‘百里夜游’。刚才来找你们的是他便宜老爹‘白衣神君’。‘白衣’是‘通神境’大能,和他师兄‘黑衣神君’并称‘黑白无常’,而他们都来自‘极乐谷’,修的乃是合欢之道。我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三人面面相觑,顿知自己被周清璇姐弟连累了。钱多多更加愤懑,因为那两人就是她邀请来的。 钱大福“噗通”一声跪下,叩拜道:“仙姑救命啊……我钱家九代单穿,至今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钱夫人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物,跟着跪下哭道:“冤枉啊,仙姑……那淫贼的手臂不是我们斩的呀……” 女乞丐绣眉微蹙,抿了抿嘴唇,还是飞身上搀起二人,笑道:“钱大叔,钱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钱大福又抱拳求道:“仙姑,救命啊……” “我能救你们一时,救不了你们一世啊。”女乞丐笑了笑,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绣眉一扬,怒道:“你想怎么样!” 女乞在随身布袋中一阵摸索,忽然掏出半个玉环,正色问道:“钱大叔,你可认识此物。” 钱多多斜眼瞟去,见玉质一般,很是不屑。钱大福却是一惊,失声道:“啊,你是……”说着也从脖颈前抓出半个玉佩,颤声道:“仙姑,恩姑,莫非你是‘石和尚’派来的?” 两半玉佩正好合在一起,女乞丐轻咳一声,尴尬道:“钱大叔,不是所有的光头都是和尚……” “呃……”钱大福愣住,见母女俩不解,解释道:“就是他跟我说,我们家祖坟下压着一座古墓……那还是‘多多’刚出世的时候,他从我们家路过,要讨我一碗水喝。我请他为我算一卦,他说我们‘多多’有仙缘,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渡。我若安贫乐道,此生可寿享百年,子孙满堂。我若开坟取宝,此生也可以活八十岁。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啊……”说着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母女相视愕然,钱夫人又是舍不得女儿,又是痛惜家财,“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凄然道:“仙姑,送佛送到西,救救我们吧……” 女乞丐摇头叹道:“就算我肯渡你们,也要你们肯上船啊!” 钱大福看着夫人苦笑,心里五味陈杂:“烧香拜神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来了尊真神,居然还要我自己上船?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吗?难道你不应该去斩妖除魔,保护我们吗?” 钱多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瞪着女乞丐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女乞丐轻叹一声,肃然道:“我说过,‘九转轮回录’可助你修行,卖白银九万两。‘龙凤丹’可补助你父母元气,卖白银两万两。” “十一万两……”钱大福眼珠一翻,看着满院大火狂笑道:“你让我哪里去找这十一万两……” 女乞丐绣眉微蹙,不耐道:“我时间有限,上不上船你们自己选择。还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在求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面红耳赤。十余年来,只有人求上钱家门的,他们什么时候求过别人。下意识间,就连钱多多自己都以为对方是求她去修仙。 钱大福张了张嘴,苦笑道:“钱家没有那么多现银啊……” 女乞丐扫了周围一眼,笑道:“不是还有这座宅院吗?整座院子二十丈方,可以按一两白银一尺卖给我。本门将在这里重建一座别馆,仍由你们经营,剩下七万两白银,你们总拿得出来吧。” 钱多多终于意识到什么,怒道:“你这是巧取豪夺,什么渡我修仙,都是骗人的!” 女乞丐只是微笑,钱大福一把按住女儿,咬牙道:“好,这是银库的钥匙,里面正好有七万两现银,还请仙姑庇佑我钱家满门!”说着从颈下扯出一把手指大的金钥匙。 女乞丐接过钥匙,欣然道:“恭喜大叔大婶大彻大悟,我叫殷空竹,大叔以后喊我空竹就可以了,此间以后还烦请二位多多费心。别馆建好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钱多多杏眼圆瞪,咬牙怒道:“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你算什么仙人!” 女乞丐一翻白眼,不屑道:“我说过自己是仙人吗,仙人就应该为你排忧解难,无微不至吗?还是我的东西就应该白送给你,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钱多多气得全身发抖。 “闭嘴!”钱大福眉头一皱,喝道:“仙姑今天救了我们全家,还不向仙姑道谢,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六十三章 天性具足 月影西斜,深山寂静,一片白墙格外醒目,正是五云观。观外平台上两道人影腾挪辗转,疏忽来去,带起呼呼风声。 “芙蕖仙子”驾驭一道青风而来,见是笑道:“青云开始练习‘御剑’了吗?” 清璇无奈道:“他哪里能练‘御剑术’,不过是拿跟木头当马骑!”说话间乘风飘落,两人一触即分,正是周青云和春蝉。 “芙蕖姐姐!”周青云目光一亮,不悦道:“姐,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清璇凤眸一瞪,嗔道:“我若在背后说你,你还能听见?” 春蝉听是“芙蕖仙子”驾临,满脸激动行礼道:“弟子顾春蝉拜见‘芙蕖师叔’。” 说话间白影一晃,夏萤疏忽而至,躬身拜道:“弟子韩夏萤拜见师叔,未曾远迎,还请恕罪。二位师叔,快里面请。” 一行人直入东厢,清璇姐弟和“芙蕖仙子”在桌前坐下。陈岳跟在春蝉身后,恭恭敬敬站在窗前。 烛光摇曳,照出芙蕖清丽的容颜,虽然不及清璇妖娆,却多了一股宁静,让人心生亲切。她喝了口茶,正色说道:“事情我已经听清璇说了,除了‘白无常’,他们已经有五个‘王者’。就凭你们两个,真打算明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五个王者……”周青云和春蝉俱是一惊,夏萤也是微微色变。 “我和陈师弟修炼回来,正好碰到孙迪和南宫铭来送战书,约我们子时坟山一战。然后我们也将计就计,跟过去看了看。”清璇笑了笑,正色道:“除了‘雪猫王’,还有‘风猫王’、‘火猫王’、‘夜叉王’和‘金莲女王’,他们还聚集了上百世俗武师,听口气是要收为‘西昆仑’的外门弟子,用作爪牙……” 夏萤三人俱是倒吸凉气,周青云讪讪说道:“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一群邪魔外道,你还要向他们低头认错不成?”清璇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刚才我们又在雍城碰到了空竹师姐,加上芙蕖师姐,我们就有两个‘神境’大能,足以碾压他们!” 周青云目光一亮,笑道:“若真如此,确实有一战之力。” 清璇目光明亮,又道:“白无常的**意境已被芙蕖师姐所破,明天还由师姐对付。‘夜叉王’有两具银尸,颇为难缠,就由空竹师姐对付。孙迪以气术见长,由夏萤对付。春蝉,你和我迎战‘风猫王’和‘火猫王’,断无败绩!” 春蝉精神大振,跃跃欲试。周青云挠着头,惊讶道:“啊?难道让我一个人对付那‘金莲妖女’?”说着小脸一片通红。 清璇蹙眉哼道:“让你对付她,不被她踩死才怪。她由陈师弟对付,你用飞剑照应陈师弟。” “啊?”三人俱是一惊,不由打量陈岳。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清璇神秘一笑,傲然道:“他们公平决斗便罢,要是敢浑水摸鱼,就别怪姑奶奶手下不留情!” “你要疯啊!”“芙蕖仙子”轻嗔一声,肃然道:“如果对方再邀人来,你准备如何应付?” 清璇一呆,周青云讪讪说道:“不至于吧,多大点事情……” 春蝉也是一脸错愕,显然也不认为两个纨绔的争风吃醋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芙蕖垂下眼帘,右手掐动,片刻后轻轻摇头,肃然说道:“我只能隐约算出此事极为凶险,若真要应这一劫,我劝你们还是先禀明各自师长。孙迪如此大做文章,所图定然不小。” 众人脸色微变,夏萤目光一凝,缓缓点头:“此事是我疏忽了,诸位稍等,我先去禀报师尊一声。” 周青云讪讪道:“要不我们也去问问殷师姐的意思?” 清璇脸色尴尬,抿了抿唇忽然看向陈岳,正色问道:“师弟,此事因你而起,你怎么说?” “呃……”陈岳一愣,心中一阵感动,脑中念头急转,抱拳道:“弟子以为,若把‘虎园’改作道观,一定香火鼎盛。雍州四境环山,虎踞龙盘。乾园一枝独秀,闹中取静,让南宫家占据实在是污染一方净土。如果辟为精舍兰若,教化人心,岂不美哉?” 春蝉不明所以,清璇目光一亮,嗔道:“你这‘搅屎棍子’,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芙蕖仙子”轻咳一声,起身说道:“天快亮了,我去看看春荷那丫头,天黑再来。”说着走出厢房,乘风而去。 “师姐……”清璇招呼一声,不由嗔怪陈岳:“你瞎说什么?都把师姐气走了……” 陈岳目光明亮,笑着摇了摇头。周青云也不满道:“师弟,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帮你前后张罗,反而什么都捞不到!” 陈岳仍然摇头微笑,见众人都不说话,也抱拳道:“时辰尚早,我先回去休息,晚上再见。” 月落西山,星光朦胧,大地一片漆黑。天快亮了,陈岳回到村庄也不着急进屋,就在草垛上随意躺下,任心潮起伏。 巨蟒、悟体、意境神通、王者之力、冰灵、资质……今夜的经历如一股股海啸扑来,每一股都足以让他神魂颠倒,手足无措。就在他自以为升上云端时,“芙蕖仙子”的铁口直断却将他再次打落凡尘。 “资质,到底什么是资质……”陈岳默默念叨,仰望着星空渐渐出神。倦意不知不觉涌起,将他意识吞没…… 天色渐明,陈岳眼前一亮,睁开双眼。天边红霞漫天,一束束火红阳光穿云而出,天地间红影斑驳。片刻后一轮红日跃出云层,冉冉升起,光明普照。 一道灵光突然划过脑海,他目光大亮,欣然念叨:“天地不仁,岂能厚此而薄彼。众生平等,皆可成道,难道独我例外?大地晦暗斑驳,不过是有云层遮挡,太阳仍在那里。万物天性具足,不过是被毒瘴侵蚀,所以资质各异。我天生神圣,不过是身体陈染毒素,所以仙骨不显……有病得治,越是大病越要大治,难道重病之人就该等死不成?”心念及此,他霍地起身,大步回了院子。 “少爷,洗澡水准备好了!”春荷数着丫髻,一身青衣白裙,欣然一礼,又道:“今天早上吃酱肉包子,灶上炖着虎骨汤。” “有劳你了!”陈岳向她一笑,大步进了浴室。 热水浸体,筋酥骨软,陈岳躺在池子里,脑海越发清明:“‘淬灵露’治标不治本,要真正祛除体内毒素,只怕还要更好的药。皇帝老儿一顿饭吃一百零八个菜,难道我陈岳就不能多用几份药材?笑话……” 洗完澡后,天已大亮,他心里有了打算,重新穿上了那件半新不旧的蓝布深衣,正在屋里吃早点,一阵马蹄声急奔而来,佟锤随后闯进院门喊道:“岳哥,出事了,钱家被烧了!”怀里还夹着个包袱。 “什么?”陈岳一惊而起,皱眉问道:“不至于吧!”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佟锤放下包袱,喘着气说道:“‘多多’说有个女疯子要渡她修仙,硬是逼他们用全部家财买了部破功法和两粒仙丹……这是你要的东西。” “呃……”陈岳讶然,拆开包袱,赫然是一件银灰色上衣。抚摸上去,一片粗糙,质地却十分轻薄柔韧。拿起来抖开,赫然是一件齐膝长的窄腰对襟大衣,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还隐有道道符文流转。 他当即穿上,整件衣裳刚好贴合身体,举手投足无不舒适自然。佟锤目光锃亮,翻开包袱,里面还有一条银扣腰带、一双露指手套和一双齐膝长靴,也是一般的质地,陈岳一并换上。 春荷端茶进来,只见一个英俊健美的少年傲然而立,背脊挺立如雕塑,气质冷漠似秋霜,不禁呆住,眼波如星光灿烂……佟锤啧啧赞叹:“你要是早穿上这身,哪来这么多破事……” 陈岳也觉得自己焕然一新,看见春荷一副花痴模样,心里一阵唏嘘:“也许是我错了……” 包袱里还剩一张纸笺,他拿起来一看,赫然是一剂药方,药材、分量和萃取方法都是清清楚楚,正是“淬灵露”的配方,心里一阵感激。收起药方,他说道:“走,去钱家看看。”两人又奔雍城而去。 月中有集,大街上分外热闹,“钱记当铺”附近尤为热闹。路过的男女老少无不驻足探望,指手画脚。 “钱大福为富不仁,真是报应啊!诶?这个柜子还能用,哥几个来搭把手!” “收那么高的利息,早该报应他了!这个盒子不错,我拿回去给孙子装蚕豆……” “不知是哪位大侠劫富济贫,真是为民除害呀!嗯,这个杯子也还能用……” …… 上百人一边谴责钱家,一边在瓦砾堆中翻找。钱家的丫鬟伙计反而站在院外,神情木然。钱多多母女被丫鬟挡在中间,相拥流泪,泣不成声。钱大福坐在一个破石桌上垂头丧气,终于忍无可忍,指向人群破口骂道: “一帮王八蛋,赵二,你婆娘下崽的时候拿把破菜刀来当,是老子借的钱给你……王胡子,你家崽子要病死的时候拿块门砖来当,也是老子借的钱给你……还有刘包皮,你揭不开锅的时候拿块锅盖来当,也是老子借钱给你的……一帮王八蛋,都欠老子的钱,你们还钱了吗,凭什么骂老子,凭什么……” 第六十四章 拜府 全场忽然寂静,众人停下动作,脸色渐渐阴沉。几十道目光忽然集中在钱大福身上,仿佛一群择人而噬的狼。 钱大福一愣,一块碎石突然飞来,“啪”地打在他胳膊上,随即有人吼道:“杀了这个为富不仁的禽兽!” “对!杀了这个纵妻**畜生!” “此人盗墓***连畜生都不如!” …… 顿时群情激奋,大小石块向钱大福砸去。钱大福又连挨了几下,顿时羞愤交集,抄起一根木棒吼道:“我日先人,老子跟你们拼了!”就要冲上去。 几个伙计一把将他按住,劝道:“掌柜的,忍忍吧!你现在被他们打死了,官府都管不了……”石子飞来,砸在他们背上,砰砰闷响。 “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呀……”钱大福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打得好,打死这个借钱不要的伪君子!”一声清脆的大笑响起,一旁山石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拿竹棒的女乞丐。 “对,打死这个伪君子!”众人纷纷附和,石头更加密集。 钱多多大怒,冲上去扯住殷空竹的袖子质问道:“你就看着我们被打死,是不是!” 殷空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要是心甘情愿被他们打死,我也没办法!” 钱多多的小脸早已苍白,嘴唇一阵颤抖。殷空竹哈哈笑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人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红尘如沼泽,金钱如粪土,是不是很想远离这无边苦海?” 说话之前,一块拳头大的石子迎着钱多多打来,他杏目一瞪,吼道:“有种你就打死老娘!”竟然硬是不躲。 樱空竹眉头一皱,没有出手。眼看这块石头就要打在她脑门上,一只粗壮手掌突然探来,一把捏住了石头。 殷空竹绣眉一皱,喝道:“小子,这里轮不到你英雄救美!” 钱多多一惊回头,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银衣少年正向她微笑,顿时眼睛一红,“哇”地大哭出来,一头撞入少年怀里。 殷空竹皱起眉头,沉声道:“这里没你的事,走开!” 陈岳随手一扬,石头破风飞出,“啪”地打在一个壮汉胸口。 “噗—”壮汉身子剧震,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一愣,一个瘦高青年随即吼道:“杀了这个钱家帮凶……”又是一块石头砸向陈岳。 陈岳眉头一皱,看向钱府家丁喝道:“钱家白养了你们吗!再敢伤人者,杀!”说着随脚一踢。脚下一颗石子破风飞出,“砰”地打在瘦高青年脑门上。 瘦高青年身子一震,仰头栽倒。全场一片寂静,上百人无不颤抖,瑟瑟后退。钱家的伙计胆气略壮,纷纷抄起棍子看向来人,眼中战火熊熊。 陈岳拍了拍钱多多的后背,微笑道:“看见了吗,这也是人性,你已经‘聚气’,也可以做到。好好跟空竹前辈修炼,你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的家人和朋友。” 钱多多点头,却仍然泣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只有你们是坏人,他们才问心无愧。”陈岳笑了笑,正色道:“你要是有空竹前辈的修为,谁是坏人,你说了算。” “嗯!”钱多多感同身受,重重点头。 殷空竹眉头一皱,沉声道:“小子,有你这样渡人的吗?” 陈岳摇了摇头,看向她问道:“前辈口口声声说要渡人,请问何处是彼岸。” 殷空竹眉头一皱,一时却说不出来,脸一沉问道:“你以为呢?” 陈岳迎着他明澈的目光,傲然道:“心之所在为此岸,心之所往为彼岸。前辈口口声声要渡人,可知人们心在何处,欲往何处?” 殷空竹愣住,盯着陈岳脸色一阵阴晴。陈岳接着说道:“以前辈的修为,只怕还渡不了她,最多教她一些造船御风之法。去往何处,能走多远,全凭她自己造化。” 殷空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又摇头叹道:“你如此慧根,只可惜……” “天地不仁,岂能厚此而薄彼。”陈岳笑了笑,正色道:“为了晚辈的事,二位周师兄颇为不平,势要今晚和对方争个高下,又恐对方人多势众,想问问前辈的意思。” 殷空竹不禁打量陈岳,只见他虽然穿得衣冠楚楚,气质内敛却似一块纯净的璞玉,一时竟有些看不透这少年的内心,不由好奇。沉吟片刻,她缓缓点头:“你既然称他们师兄,就不用再称我前辈。看在你的面子上,此战我可以出手。” 陈岳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两个“神境”大能,就算孙迪想耍什么花样,也翻不出浪来。不过听对方的语气,似乎还有条件,于是抱拳道:“不知师姐还有何要求。” “你能活到明天再说。”殷空竹微微一笑,摆手道:“你去忙吧,我还有话和多多谈。” 现在宅子是她的,陈岳也管不了太多,拍了拍钱多多的后背,抱拳离去。 佟锤愣愣地站在一旁,仿佛鬼迷了心窍,被陈岳拍了一下才惊醒,惊骇地看向殷空竹,抱拳道:“是,前辈。”低头便走。 陈岳跟上去问道:“怎么了?” 佟锤诧异道:“前辈要向佟家采购一批建材,问我价格,你说我能不能趁机拜前辈为师。” “原来她拆了钱家的宅院是准备重建……”陈岳恍然大悟,笑道:“这位前辈应该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如果你能优惠一点,她应该会答应。” “真的!”佟锤大喜,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也不说请我吃中饭……”陈岳嘀咕一声,摇了摇头。 上官府门外排满了人,一片乌烟瘴气,赫然是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陈岳一路走来,远远只见只见她们左手拿着一杆烟枪,或银或翠,或大或小。右手里则拿着一把扇子,蒲扇、折扇、宫扇……五花八门,怀里还都揣着烫金名帖。 陈岳刚要越过她们进门,一杆酒盅大的银头烟锅倏地伸来,将他去路拦住。 烟枪紫竹杆,两尺来长,翡翠嘴儿,垂着一只凤凰荷包,可以说是街上最气派的一支。拿着它的是个穿青袍戴红花的圆脸妇人,看气派也是街上最足的一位。 她右手拿着柄翠骨折扇,叉着腰吐出口浓浓的旱烟,啧道:“小子,先来后到,你得排队,知道规矩吗!” 陈岳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街面上的老人。看了大门一眼,诧异道:“这位大娘,我是来找上官燕小姐的。” “嘿!怎么说话呢,‘大姐’不会叫吗?”圆脸妇人惊呼一声,一双三角眼一瞪,啧道:“谁不是来找燕小姐的,后边排队去!” “呃……”陈岳一愣,错愕道:“你们都是来找燕小姐的?” “新鲜!”圆脸夫人惊叫一声,脸一沉问道:“我说小子,脸面不能当体面使,别以为自己穿得人模狗样的就可以不讲规矩。就是倒插门,也得三媒六娉,没有自己一个人上门的,哪来的回哪去!” “呃……”陈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大姐……您是来给燕小姐说媒的?你们都是来给燕小姐提亲的?我可是听说燕小姐有未婚夫啊……” “你不是来求亲的?”圆脸妇人上下扫了陈岳一眼,啧道:“真是好卖相,幸亏不是……”说着脸色一缓,笑道:“你不知道啊,南宫家的少爷和燕小姐的未婚夫今晚决一死战,那还不是早晚一死?” 陈岳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死的就是陈家少爷?” “看你小子面善,大姐就给你交个底。”圆脸妇人得意道:“那南宫家为了这一战,可是请了上百位江湖好手助拳。陈家也放出话来,绝不参与。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无论胜败,陈家少爷都逃不了一死,要不怎么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呢,说拔就给你拔了……对了,你既然不是来求婚的,那你来干什么。你要是认识燕小姐,就帮大姐我美言几句,王家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如果碰到燕小姐,我会转告她的。”陈岳笑了笑,大步走向院门。 上官府门口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凤凰,宅门五间宽阔,中间大门紧闭,左右二十五个大铜门钉锃锃发亮,此时只开了左右两扇小门。媒婆们一律靠右,递上拜帖后有的被请进门房喝茶,有的则被直接打发了回去。 陈岳走到门口刚准备进去,两个青衣小厮将红漆大棒一横,一旁案桌后一个蓝袍中年管事眼也没抬,直接问道:“站住,拜帖!” 陈岳眉头一皱,随手一挥说道:“去告诉上官燕,他还没死的未婚夫有事跟她谈。”两根手臂粗的朱漆大棒“咔嚓”一声,一折两断。 “他是……”众人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 管事目光一凝,扫了来人一眼,脸一沉喝道:“管你是谁,敢在上官家撒野,给我打出去!”话音一落,一队青衣护院提着棍棒从旁冲来,五条大棒不问青红皂白,劈头扫下。 陈岳目光一凝,随脚一踢,地上半截木棒如一道闪电飞出。后发先至,“砰”地打在当中两人腹部。 两人身子一震,顿时脸色涨红,踉跄后退。 三条木棒破风扫来,陈岳双手探出,闪电般抓住两条木棒就是一扭,同时一脚踢向最后一条木棒。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三条木棒一齐折断。 众人相视骇然,这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生猛。管事见陈岳看来,脸皮一阵哆嗦,颤声道:“岳少息怒,小的有眼无珠,这就去通传,请您稍等。” “笑话!”陈岳冷笑:“我见上官燕,什么时候需要通传了!”说着迈开大步,直奔飞燕阁而去。 第六十五章 上官红鸾 “站住!”一声轻斥从门房传出。 陈岳诧异回头,只见珠帘撩起,一位绝色佳人翩然走出。她梳着“凌云髻”,满头珠翠,穿一套碧青大袖宫装,雍容华贵,赫然是上官凤。 她嘴角微扬,盯着陈岳冷笑:“陈岳,我们上官府岂是你想进就进,想闯就闯的地方。你一个将死之人,我也不想和你计较。我妹妹忙得很,没时间见你,你哪来的回哪去吧。否则,呵呵……”她说着使了个眼色,十几个青衣护院拿着木棒合围上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武师。 陈岳眉头一扬,不由大笑:“这里什么时候成你们上官府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上官府里的里事情和你还有一文钱关系吗?对了,你怎么还不去京城伺候你老公,难道是被休回来了,才在这里抛头露面……” “你……”上官凤气得全身发抖,皱着眉头指向陈岳喝道:“给我打烂他的臭嘴,打死为止!” “陈岳,他就是吃‘九州盛宴’的岳少,果然够嚣张霸道……”众护院相视一眼,无不惊奇。但主家被辱,他们岂能坐视,更不愿输给这臭名远扬的少年,正要一哄而上。 陈岳目光一冷,扫了他们一眼,沉声喝道:“你们在给谁当差,拿着谁的俸禄,心里可要有数啊!怎么说我现在还上官鸿的准女婿,除了除了上官鸿,上官家谁有资格赶我出去!” 众护院和他目光对上,仿佛被看穿灵魂,不由一怔,闻言更是犹豫。虽然发号施令的是大小姐,但她已经嫁出去了,不能再算上官家的主子。严格算来,他们直接听命于族长上官鸿,姑爷上门岂有打出去的道理。这一棍子要是打错了,大小姐拍拍屁股走了,他们以后就不用当差了…… 陈岳继续向前迈步,上官凤见众护院不听自己的,更加愤怒,大声道:“给我打死这个畜生,每人赏二两银子!” 众护院一阵心动,但听这口气,更加不敢妄动。陈岳回头笑道:“凤姐姐,听说你的联姻并没有为上官家带来任何利益。你说的那每人二两银子,不会还放在上官家的账房吧!” 两个武师微微摇头,悄然离去。众护院也完全看清的形势,别看这位大小姐趾高气扬,其实也是纸老虎,没一点真材实料。 “嗨……”不知谁先叹了口气,一个小厮当先转身招呼同伴:“张大哥,昨天那酒不错,要不今天咱们还去那家?” “丁兄,昨天唱曲那妞什么来历,那调调,啧啧……” “赵大哥,今晚齐家开局,去不去!” …… 众护院相互招呼,各归各岗。陈岳向上官凤无奈地摊了摊手,露出一口白莹莹的牙齿,笑着离去。 “禄德斎”之辱犹在昨天,上官凤仿佛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火辣,直气得咬牙切齿,就差要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崔公公赶紧扶住她,愤然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娘娘得了势,我看他们怎么来跪舔……” 说话间,一个左手烟枪右手折扇的红衣妇人跟进门来,微微一礼笑道:“娘娘吉祥,您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咱们还是接着说这位陆公子吧。这陆家祖上可不得了……” 上官凤正有气没处发,闻言更是一肚子火,朝门外吼道:“都给我滚,想娶我妹妹,先给我咒死陈岳,关门!” 众媒婆一呆,却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无不咒骂上官家势力。崔公公叹息一声,低声劝道:“一月之期已到,公子传讯来催了,咱们还是回京吧……这样千山万水地隔着,您就是有千般本事,也使不上劲啊。” 上官凤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肃然说道:“走之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陈岳此番前来,必是为了求援。现在想起我们上官家来了,他还真是不要脸。走,我们去找爹爹和几位族老,看他怎么有脸开这个口!” “娘娘英明!”崔公公抱拳一笑,赶紧去催马车。 …… 上官家的核心族人住在“凤凰坊”中心区域,颇有百鸟朝凤的意味。陈岳上次来见上官燕还是三四年前,故地重游,阳光依旧灿烂,百花依旧妖娆,当初的两人却再也不是少年。 陈岳不由放缓步伐,迎着春风向飞燕阁寻去,任阵阵记忆狂潮冲刷心神。 万花丛中,一个健美挺拔的银袍少年信步而行,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辉,路人纷纷侧目。 忽然,一道倩影翩然而至。陈岳一惊而醒,去路已被一个红裙少女挡住。她梳着“凌虚髻”,戴了一只红宝石凤钗,额前刘海浓密,阳光下粉唇潋滟,精致的俏脸白里透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星光璀璨,一派娇憨可爱,让人眼前一亮。 陈岳几乎本能地意识到她一颗春心蠢蠢欲动,不由暗赞一声“尤物”,淡淡问道:“姑娘拦住在下,所谓何事。” “公子!”少女敛衽,微微一礼,抿嘴问道:“公子要去哪里,或许同路。” 陈岳能感应到她跃动的芳心,也觉得有趣,迎着她的目光微笑道:“我要去‘飞燕阁’,倒不认识路径,你也要去哪里?” 少女一凛,芳心明显一沉,笑容却更加灿烂:“公子也要去‘飞燕阁’呀,话说这几天去‘飞燕阁’求亲的公子可真多!” “是吗。”陈岳笑道:“不知都有哪些公子,比我如何?”说着轻捋衣襟,傲然而立。 少女目光一亮,笑道:“有‘紫炎龙狮府’的陈公子啦,‘追月霜狼府’的唐公子啦,‘六耳灵猴府’的孙公子啦,‘山岳巨猿府’的袁公子啦……反正好多公子呢!一个比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比一个天资卓越。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公子……”说着“噗嗤”一声娇笑。 “粪土当年万户侯,英雄何必问出处呢!”陈岳微微一笑,说道:“实在不巧得很,我也姓陈。”说着继续向前迈步。 “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公子好胆色!”少女粲然一笑,迈步跟上,又问道:“那陈公子此番前来求亲,准备出多少聘金。燕小姐可是放出话来,低于十万两连门都不让进呢!” “十万两……”陈岳笑道:“她这么值钱吗?” 少女脸一沉,不屑道:“说起来,她未婚夫还没死呢,就急着找下家,真不要脸!这种破鞋,简直一文不值!” “小姐总是这么诚实……”陈岳呵呵一笑,又问道:“那小姐出阁的时候,准备要多少聘金?” 少女目光一乱,一颗芳心砰砰乱跳,红着脸低下头轻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陈岳笑道:“那换作是你,难道心甘情愿为岳少守一辈子活寡?” 少女杏目圆睁,望向陈岳嫣然笑道:“小女子有心上人了,岂能为别人守寡。我叫上官红鸾,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说着俏脸羞红,又低下头去,露出雪白的脖颈。 “我叫陈岳,红鸾小姐,幸会幸会!”陈岳洒然一笑,一派丰神俊朗。 “岳……”少女低着头喃喃念道:“崧高维岳,峻极于天……陈岳,呀!”她突然一惊,怔怔地望向身边少年,目光一凝惊呼道:“是你?混蛋……”顿时恼羞成怒,顿足不已。 陈岳摸着鼻子嘿嘿笑道:“其实我也一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难得红鸾姑娘重情义轻钱财,真乃陈某知己也。” “痴心妄想!”仿佛一件琉璃被无情击碎,上官红鸾跳开两步,指着陈岳破口骂道:“就凭你也想追求本小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凭什么!” 陈岳神情一正,肃然说道:“凭我器大活好。” “啊——,流氓——”上官红鸾尖叫一声,掉头就跑。 “原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啊……”陈岳摇头笑了笑,继续寻飞燕阁而去。 不远处有座假山,山后有片荷塘,塘边有架秋千,周围灌木环绕。一群少女正围着秋千嬉闹,忽见一道绯红倩影红着脸仓惶而来,秋千上一个青裙少女笑道:“红鸾,这里又没有男人,你这么猴急干什么!” 众少女一阵掩嘴娇笑,上官红鸾跳着脚淬道:“不害臊,也不怕被人听见!都跟我来,姐带你们去看好戏!” 众少女正闲得发慌,闻言精神大振,鱼贯相随…… 上官府花木锦绣,小路四通八达,端的是五步一景,十步一境。陈岳目不暇接,只觉眼花缭乱,最后凭着记忆寻到一座花墙小院外,门匾上两个大字鎏金,正是“燕巢”。 一个青衫丫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银袍少年走来,目光不由一亮,低头行礼道:“公子请留步,燕小姐今天不见客。” 陈岳摆手笑道:“等我走了,她就可以见客了。”说着跨进院门。 第六十六章 退婚 迎面是座假山石,周围樱花开得正艳。一阵春风吹过,落花如虹飞渡。一位白衣少女正在花树下盘膝打坐,额间一只精致的银箍闪闪发亮,眉心一块菱形琉璃熠熠生辉,眉目一派祥和。阵阵花雨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一片胭脂,煞是好看,正是上官燕。 她忽然睁眼,澄澈的目光看见门口少年不由一凝,顿时多了几分灵动。陈岳微微点头,迎上去说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上官燕起身抖落花瓣,盯着陈岳瞳孔微微胀缩,仿佛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痛苦,额间琉璃光芒大盛。 陈岳神情平静,迎着她的目光任她审视,嘴角依旧带着微笑。 片刻后琉璃渐渐收敛光芒,上官燕收回目光,轻声说道:“我也有事要问你。你有三年多没来过这里了吧。”说着伸手相请,当先带路。 “四年。”陈岳纠正道。 上官燕抿了抿嘴,扬声吩咐:“小樱,上茶。” 正屋五间宽阔,规格虽然不大,却是金砖铺地,绿柱承顶,大门内珠帘曳地如明月当空,窗棂前轻纱飞扬如云霞翻滚。堂屋丈许宽阔,上手一架紫檀插屏,绣的是百鸟朝凤。屏前一张黑漆罗汉床,旁边三对圈椅,无不是精雕细刻。 陈岳随意坐下,小樱端上两杯热茶,低头退下。上官深深呼吸,在陈岳对面坐下,端起茶轻啜一口,正要说话,门口响起一声轻笑:“陈岳,现在才想起我们燕儿,你不觉得有点晚吗?” 上官燕秀眉微蹙,起身只见上官凤领着一群锦袍男子浩荡而来,赫然是他父亲和上官家的族老。上官鸿一身蓝袍,负手迈步,盯着陈岳面沉如水,走进堂屋眉头一皱,沉声问道:“陈岳,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 陈岳正要起身行礼,上官凤插嘴道:“别说你和燕儿只有口头婚约,就是你们结了婚,你自己闯的祸事也休想拖上官家下水!是吧,爹!” 上官燕脸色微沉,上官鸿径直在罗汉床上坐下,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这就是自己的意思。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须发花白锦袍老者,一个个气息澎湃,衣发飞扬,随后在陈岳对面坐下,赫然都是“易筋”巅峰的修为。 这样一来,上官凤就要坐在陈岳下手。她绣眉一扬,喝道:“陈岳,在我上官家诸位老祖面前,岂有你的座位,给我站起来回话!” 陈岳看了她一眼,问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又问上官鸿:“还是她的话,就是你们上官家的意思?” 上官凤眉头一皱,上官鸿轻咳一声正要开口,门口又响起一声轻笑:“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话,怎么能代表我上官家!”一个红衣少女转过假山,后面还跟着几个衣裙靓丽的少女。 上官凤目光一沉,喝道:“红鸾、青翟,你们来干什么,这里没你们的事!” “有事好商量,有戏大家看,你都可以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红鸾不屑一笑,在陈岳身边坐下。一个青裙女孩随后坐了最后一个位置,一时反倒将上官凤晾在了堂屋中间,直气得她俏脸通红。 对面三个老者反而露出几分笑意,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浓眉方脸老者扫了陈岳一眼,轻咳一声说道:“最近的事情,老朽觉得颇不对味。今天大家既然都在这里,当年你和陈家到底是怎么约定的,不妨说个清楚。” 其余二老纷纷点头,上官鸿没想到三位族老会提这件事情,脸色微微一僵,见众人侧耳倾听,只好说道:“事情还要从我那嫁到陈家去的表妹说起。她的大女儿陈岚觉醒的是‘九幽冰凤血脉’,质量高达三品。为了确保这股血脉将来能回到上官家,加上我和陈兄意气相投,就订下了他小儿子和燕儿的婚事。双方虽未写下婚书,却交换过信物,陈家那块‘龙鳞配’一直戴在燕儿身上。不过……” 上官燕低眉垂眼站在旁边,脸色阴沉,牙关紧咬。上官鸿说道这里,有些难以启齿。上官凤眉头一扬,接着说道:“不过陈岳资质低劣,根本配不上燕儿。陈岚在京城又一再拒绝我大哥的好意,所以想和我们上官家联姻,陈岚必须先嫁过来,否则陈岳休想从我上官家得到一分助力。” 三老皱起眉头,无不觉得此事难解。红鸾看向陈岳,不屑笑道:“说白了,人家就是嫌弃你又贫又穷。自己卖亏了,又想拉她妹妹去卖,还想立牌坊!我们上官家的颜面,真是被这对姐妹丢尽了!” 三老眉头微皱,上官燕贝齿紧咬红唇,身躯微微颤抖。陈岳垂下眼帘微微摇头,只端起茶轻品,神情颇为玩味。 上官凤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这么高风亮节,那你嫁给他好了!” 红鸾星眸一瞪,正要反驳,上官鸿眉头一皱喝道:“都给我闭嘴!斯文扫地,体统尽失,你们心里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红鸾翻着白眼不屑撇嘴,一时雅雀无声。上官鸿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陈岳语重心长道: “贤侄啊,我和你爹乃是故交,算得上是你半个长辈。只要陈岚侄女嫁过来,你的事还不是我上官家的事?我的面子,南宫老鬼还是要给的。你在雍城也算出了名,又有朋友是‘武王’。只要我跟他打个招呼,这点小事也就揭过去了。我再重新选一个品貌出众的姑娘嫁给你,只要你喜欢,红鸾小姐也不是不能考虑,你看……” “族长……”红鸾失声惊呼,但对上上官鸿冷厉的目光,一口气硬是咽了下去。随即想起陈岳那句“器大活好”,一张俏脸账得紫红。 上官凤幸灾乐祸道:“陈岳,你看,红鸾丫头脸都红了。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呢!” 上官鸿见陈岳不吭声,觉得有戏,脸一沉说道:“贤侄啊,你可要考虑清楚,这是我上官家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和南宫铭的决斗是在今晚吧,过了今晚,就是后悔药,只怕你也吃不了!” 三位族老权衡片刻,相视一眼也正了颜色。为首的方脸老者凝神看向陈岳,“易筋”巅峰的气势威压似无意间散出,心中暗暗得意:“以一个旁系族人加上官家一个人情,换一个三品血脉加陈家的丰厚聘礼,这才是我上官家的行事风格,看来阿鸿这个族长还没老糊涂……” 一时满室生风,纱帘猎猎舞动,屋外满地花瓣飞旋而起。众少女同时一僵,只觉得身体重若千斤,双腿都支撑不住。 陈岳同样觉得两块无形巨石压在了肩头,心中一声冷哼,迎着方脸老者站起身来,身子颤也没颤。 另外二老轻哼一声,同时鼓起气势。三股威压叠在一起,仿佛一道无形气浪爆开。“砰砰砰……”一阵脆响,几只青瓷茶杯同时炸裂,茶水飞溅。 上官凤站在厅中,脸色顿时一白,身子不由后退,一不小心拌在门槛上,一个仰八叉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青翟、红鸾二女靠在椅子上还好,上官燕和其余少女脸色一白,踉跄后退,直到靠在墙上。 陈岳目光一冷,嘴角泛起一丝讥讽。清璇的威压他都能硬扛,何况是三个武师?身姿仍然缓缓站起,背脊挺立如渊渟岳峙。 众人愕然,上官鸿更是惊异:“三老的威压叠加之下,连同为‘武师’的凤儿都无法抵挡,此子居然丝毫不惧……”不禁重新审视面前少年,心中暗暗揣摩: “传说他资质极差,十四岁还没悟气……传说他运气也极差,至今没有激发血脉……传说他和隐门扯上了关系,还得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王’庇护……然而一个资质极差又没有‘血脉’的废物少爷,凭什么得到一位‘女王’的垂青,难道上官家关于此子的消息有误?” 他略一权衡,神情一正说道:“陈岳,你让我很意外,你和燕儿的婚事不是不能商量,现在能不能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修为。”三老闻言,一同收起气势,盯着陈岳神情凝重。 众少女怔怔地看着陈岳,仍然不敢置信。上官燕目光大亮,嘴角的笑容再也无法抑制。上官凤却是目瞪口呆,盯着陈岳像见了鬼似的,一时竟然忘记了爬起来。 红鸾目光一凝,冷哼道:“族长说话真是幽默啊,刚才不是还要把我嫁给陈公子吗!”说着脸一红看向厅中少年,眼波如星光璀璨,柔声道:“陈公子,如果你之前的话是真的,我可以嫁给你的……”说着起身凑到陈岳身边,羞赧地垂下脸庞看着白净的鞋面,小鸟依人一般。 “嗤……”众少女一阵冷哼,无不鄙视。 陈岳微微摇头,摸着鼻子笑道:“红鸾小姐,你想嫁给我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先向我求婚,我保证没有骗你……” “让我像你求婚?”红鸾愕然抬头,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当然。”陈岳点头,郑重说道:“否则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你……”红鸾气急,厅中少女一脸呆滞。 上官鸿脸一沉喝道:“红鸾侄女,不要胡闹。我和陈兄一见如故,情同手足,岂能出尔反尔。贤侄啊……” 陈岳摆了摆手,笑道:“上官前辈,你们可能搞错了,我不是来求婚的,我是来退婚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扬手扔出。 第六十七章 私奔 上官鸿接住信笺随眼一扫,顿时愣住,脸色渐渐铁青,“易筋”后期的气势仿佛压抑的火山,立即就要爆发。 “退婚?”上官燕脸色一白,盯着陈岳握紧了拳头。众少女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目光无不冷厉。就连要主动嫁给陈岳的红鸾,也沉下脸退回了座位。退婚,在她们看来就等于负心薄幸。 三老皱起眉头,再次鼓起气势,顿时狂风飞卷,屋瓦震颤。 上官鸿紧紧捏着信笺,盯着陈岳一字字说道:“陈岳,你可知道大周氏族无不以迎娶我上官家的女子为荣?数百年来,连我上官家都没有退过婚,你敢来我上官家退婚?念你年幼无知,收回这张破纸,老夫可以当什么都没听见!”说话之间,三老的气势越发强劲,似乎随时可能爆发。 陈岳以体力硬扛,岿然不动,闻言忍不住笑道:“不好意思,我和你们不一样,说出口的话向来算数。怎么,你们上官家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上官鸿眉头一立,目光渐渐森冷,杀机毕露。上官凤鼓起气势一跃而起,怒道:“陈岳,你太过分了!你可知道上门退婚对女方的伤害有多大吗,你这样做对得起燕儿吗!” “我想和你们对我的伤害差不多大吧!反正也没有外人在场,你们不说谁知道。”陈岳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上官鸿不屑道:“想用实力逼我和上官家联姻,你们也得有才行啊。”他扫了厅中众人一眼,冷笑道:“你们有‘武王’吗,你们有‘灵术’吗,你们有‘飞剑’吗?什么都没有就想和我联姻,你们配吗?” “狂妄!”上官鸿一把将信笺拍在茶几上,沉声吼道:“小辈,今天老夫就让你知道,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说着抬起手掌,一股白蒙蒙的元气凝聚掌心。 陈岳目光一冷,暗暗沟通“冰灵”,冷笑道:“上官族长,我一直将你的言行当作上官家的态度,你可要想清楚了!”说着同样抬起手掌,掌心同样腾起一股幽蓝雾气,一股奇寒肆虐开来,众人不由一个激灵。只听“刺啦”一声脆响,地上的水渍竟在呼吸之间凝结成冰,众人眉角发梢同时升起一片霜花。 三老脸色发白,气势不由衰弱,旁边几个少女更是冻得牙关打颤,瑟瑟发抖,愤怒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恐。陈岳笑道:“上官族长,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上官鸿牙关紧咬,仿佛又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皮一阵抽搐,红一阵白一阵。但在陈岳展现出远超他想象的实力后,他终于明白了,隐门中人青睐此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到“乾园”的遭遇,他不敢动,只觉得心头有千军万马奔过,更是后悔不迭。 上官凤呆呆地看着陈岳,手指竟不自觉地瑟瑟颤抖,再也不敢开口。 长久以来,陈岳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废物。就算巴结上了隐门中人吗,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在她眼中仍然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废物。只要清璇姐弟一走,她随时可以捏死。可是今天,陈岳居然能让她恐惧。连番受辱,连番惊愕之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对陈岳…… 上官鸿掌心的白雾忽然消散,气势一泻千里,厅中寒气随之消散。 陈岳扫了惊骇的众人一眼,看向上官燕说道:“我和上官家解除婚约,并不是针对你。现在两个家族为我们订立的婚约正式解除。你要是还想嫁给我,今夜之后可以重新向我求婚。此事因你而起,是我的劫数,也是你的因果。你要是不想继续被这帮老家伙卖来卖去,就跟我走吧!”说着伸出手掌。 众人愕然,一时不明所以。上官燕一惊抬头,目光渐渐明亮。不等陈岳说完,便一把握住了陈岳的手,嘴角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陈岳一笑,牵着她转身便走。 众少女呆住,一双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再次亮起星光。上官凤也张开了小嘴,芳心莫名颤抖:“先和上官家解除婚约,然后和上官燕私奔,这种事情需要多疯狂的头脑才能想出来,需要多么疯狂的人才能做出来……陈岳,我真的看错你了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阳光明媚,春风清爽,阵阵花雨飞落。两人并肩携手,气息共鸣,仿佛要走入画中。 上官鸿眉梢跳动,眼看两人就要走出院子,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一拍桌子吼道:“陈岳,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是诱拐良家少女!你可以离开,上官家与你再无瓜葛,但燕儿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带走!” 陈岳脚步一顿,回头笑道:“她以前是你的女儿,但现在是我的女人。她自己愿意跟我走,你待如何!” 三位族老勃然大怒,身形一闪冲出,转眼窜至陈岳身前,再次爆发出气势。上官鸿站起身来,一步步逼向陈岳说道:“就算你有‘隐门’撑腰,也不能不讲道理!放开她,否则老夫拼着得罪‘隐门’,也要留下你!”说着再次鼓起气势,一时将二人团团围住。 众少女反应过来,青翟盯着陈岳喃喃念道:“爱一人不是要救赎她的身体,而是要救赎她的灵魂……岳少用情真是太伟大了,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死也愿意!” 红鸾纷唇紧抿,目光渐渐炙热,突然吼道:“陈岳,你这个流氓,我要杀了你!”说着鼓起真气飞扑上去,一掌劈向陈岳后心。 陈岳神识在外,非但没有发现一点杀机,反而感觉到她一颗芳心萌动,不由好笑。 红鸾冲入四人包围,一掌拍在陈岳背上,随即呆住。在她想来,陈岳应该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陈岳却无动于衷。 “砰—”皮革一声闷响,陈岳晃也没晃,转过身笑道:“红鸾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要离开,还不用劫持一个小姑娘。即使我劫持了你,这几个老家伙也不会手软一下的。是吗,上官家主?” 红鸾小脸胀得通红,瞪大眼睛怒道:“你才是小姑娘,我已经十五岁了,比你的未婚妻还大一岁呢!” 她身后的灰袍族老眉头一皱,喝道:“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给我退下!”说着冲上一步,一把扣住她的腰带,拎小鸡般扔了开去。 上官鸿负手而立,傲然冷笑:“不错!鸦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德。她们生在上官家,长在上官家,一啄一饮都是上官家的。要是还吃里扒外,简直畜生不如!”说着一步踏上,另两人同时逼近,将陈岳和上官燕围在了丈许方圆之内。 一股春风吹来,樱花洒落在陈岳肩头。他随意掸去,笑道:“这么说,青楼的小姐都应该感谢老鸨和龟公咯?你们几个老家伙将族人当牲口买卖,还有脸要她们感谢,简直恬不知耻!” “放肆!”为首的方脸老者怒喝一声,抬起手掌真气凝聚,就要一下拍死陈岳。 陈岳突然从怀里摸出一物高高举起,却不还手。 方脸老者一愣,只见那是一块巴掌大的乌黑石片,上面刻着一个银色印记,形状很是玄奥古怪。他不明所以,一时竟不敢动手。 上官凤目光一凝,失声惊道:“是符印……” “符印?”上官鸿四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符印是什么,却能猜到是很厉害的东西。 陈岳将符印收入怀中,笑道:“上官家连个‘王者’都没有,‘符印’这种高级货你们当然不认识。跟我比仗势欺人,你们倒是试试啊?一群男盗女娼,今天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十日前的‘乾园’就是你们‘凤凰坊’的榜样。南宫虎好歹能找一个‘武王’帮忙,你们?呵呵……” “欺人太甚……”四人盯着陈岳咬牙切齿,身躯不住颤抖。 陈岳摇了摇头,叹道:“如果你们上官家没有‘王者’出来,我就走了。你们,根本没资格跟我对话,再见!” 上官燕眼看着陈岳和她的家族决裂,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身心不由颤抖。陈岳拍了拍她后背,伸手揽住她肩膀,大步向外走去。她心中一暖,贝齿紧咬下唇,坚定地跟上了身边少年的步伐。 三位族老相视一眼,倒没太多不舍。上官燕这一走,不但可以空出大把资源,也算上官家和隐门攀上了交情,同样是一举两得。 “岂有此理——”上官鸿眼看着女儿走出院门,不禁仰天一声狂吼。气势爆开,周围树木沙沙作响,漫天花瓣狂飞乱舞。 亲生女儿当面跟敌人私奔,执掌上官家十年以来,他没这么屈辱过。一阵咆哮后,他突然瞪向上官凤吼道:“都是你,都是你……” 眼见家族吃瘪,上官凤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心念一动,不怒反笑道:“现在你们该知道靠山的作用了吧!既然三位族老都在,不如我们来谈一谈家族怎么支持我的问题。”说着伸手相请,当先回了堂屋,大大方方坐在了陈岳的位子上。 三位族老相视一眼,方脸老者看向上官鸿摇头叹道:“阿鸿,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目光短浅是你最大的缺陷,我们对你很失望!”说着一抖衣襟,再次回到堂屋。 上官鸿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怒火重新回到主位坐下。众少女相视一眼,知道重新分配家族资源的时候到了,哪肯离去,仍由红鸾和青翟在上官凤下手坐下。 小樱重新奉上茶水,上官鸿押了口茶,完全冷静下来,目光一凝看向大女儿问道:“不知上官娘娘需要家族什么支持。” 第六十八章 冰甲骷髅 今日大集,贩夫走卒齐聚坊市,热闹非凡。人群中,一对少年男女携手迈步,男子一身银袍,背脊挺拔,身姿健美。少女一席白裙,长发飞扬,曼妙多姿。两人信不而行,仿佛一对神仙眷侣游戏红尘,路人无不侧目。 两人来到大街上,陈岳暗暗松了口气。那枚“印符”还是清璇在“幻月洞”中送给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没想到真的唬住了上官家四个“易筋”巅峰的武师。 看着熟悉的街道,上官燕一脸茫然,抿了抿嘴唇问道:“陈岳,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回我住的地方,晚上再带你去看我决斗。”陈岳一笑,又向城外走去。 “为什么!”上官燕心头一颤,就要挣出手来,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陈岳步履不停,微笑道:“我说过,这是我的劫数,也是你的因果,你需要和我一起面对。” 上官燕似乎想到了一个极可怕的画面,脸色顿时煞白,娇躯一阵颤抖,脚步也是一缓,再也不愿意往前走。 陈岳再次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直面结果。” 上官燕又是一个激灵,咬着银牙颤声道:“你是个疯子……” “还不是被你逼的!”陈岳盯着她,目光森寒,狞笑道:“这个世界,不疯魔,不能活呀!”见她惊恐地闭上眼睛,身子一阵瑟缩,不禁大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武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疯子……”上官燕惊呼一声,却被陈岳一把揽住了腰肢,哪里能够挣脱。 两人回到田庄,正当中午时分。李老看见陈岳牵着上官燕走进院子,顿时狂喜,抱拳道:“少爷,上官小姐,你们和好了?还没吃中饭吧,快屋里坐!”又朗声招呼:“春荷,少爷和上官小姐来了,多加一副碗筷!”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她就不是什么上官小姐了,以后李老喊她‘燕子’就行了。”陈岳哈哈一笑,看见春荷出来,又嘱咐她:“吃饭完以后,你就教她干活,就从洗完劈柴开始。” 两人闻言愣住,上官燕也是一愣,随即怒道:“陈岳,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你就顶替春荷,难道你没听懂?”陈岳神情一敛,反问道:“既然跟我,这就是你该尽的妇道,难道你还指望我伺候你?” “你……”上官燕一把挣开陈岳,额间琉璃青光闪烁,双目欲喷出火来。 陈岳脸一沉,冷哼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不想干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二小姐,我绝对不会再去找你。” 上官燕实在没脸再回去,只怒目瞪着陈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陈岳却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任她抉择。半晌后,她双眼一阵酸疼,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就是洗完劈柴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住在哪里!” 陈岳指了指西厢房,说道:“老地方,梳洗一下,然后过来吃饭。” “哼!”上官燕一跺足去了厢房,李老和春荷面面相觑,跟上陈岳问道:“少爷,您这是……” 陈岳在桌前坐下,摇头笑道:“乱世用重典,对于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得让她知道什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然还要给我出‘幺蛾子’。坐吧……” 上官燕重新洗了把脸,看着脸盆架上乌蒙蒙的亚麻布,再次皱起眉头。趁着脸上水渍干透的间隙,她仔细打量起房间。 整间房青石板铺地,横宽两丈,进深丈许,三面开窗,一派敞亮。南窗下是一张六尺宽阔的大炕,炕席光洁,被褥整齐。东面窗前有套樟木桌椅,西北墙角有座红漆衣柜。虽然谈不上温香软玉,也是窗明几净,比起“飞燕阁”更多了几分真实。 “住在这里好像也不错……”上官燕呢喃一声,目光渐渐明亮,心中忽然一片宁静。略微捋了捋长发,便试探着去了正屋。 厅堂两丈宽阔,四丈进深,当中放一张八仙桌,陈岳、李老和春荷各坐一方,已经开始吃喝,李老手边甚至还有一盏小酒,她不由愣住。 主子和下人同桌吃饭,下人还要喝酒……这在上官家几乎不可想象。她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桌上摆着一大碗肉汤和两碟新鲜蔬菜,主食是肉包子。阵阵香气飘来,上官燕终是忍不住饿得慌,坐到了桌前,拿起一个白面包子一口咬下。一股浓稠的酱汁滑入嘴中,她顿时愣住,目光一片璀璨,再也顾不得什么贵贱之别,又给自己盛了碗汤…… 吃过午饭,陈岳回房躺下,开始养精蓄锐。李老酒足饭饱,依旧回屋打盹。春荷指着一桌狼藉说道: “少爷白天练外功,晚上练内功,每天早起练拳,‘卯末’回来沐浴,‘辰初’过早,‘午初’过中,‘酉初’吃晚饭…… 少爷每顿吃四个包子,我和李老每顿三个,你也一样。包子可以早上一次蒸好,菜肴要每顿现做,菜园子里有四季蔬菜,吃多少做多少,最多三菜一汤…… 你以后‘卯初’和面,包子‘卯正’上屉,上午洗衣洒扫,然后准备午餐。下午没有特别的事情可以休息,‘申正’准备晚餐,一天的工作就是这样。现在你先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把碗洗了,然后再把厨房收拾一下……” 上官燕听得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问道:“我都做了,你干什么。” “我教你呀!”春荷理所当然道:“我不教你,你会吗?” 上官燕一愣,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决斗就在今夜,李老和春荷不免紧张,都放轻了手脚。上官燕倒极淡定,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坐炼气。陈岳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起床活动了一下筋骨,本想再熟悉一下拳法,转念又觉得又有意义。 “区区南宫铭我还没放在眼里,只怕被强者战斗的余威波及。若两伙人大打出手,我必须想办法自保……” 沉思片刻,陈岳抬手一挥,戒指蓝光闪烁。一具白玉骸骨,一根法杖和一条斗篷出现在床上。他拿起法杖,仔细用神识探查。 法杖通体墨绿,光滑如玉,一枚枚指甲大的金银符文交织闪烁,煞是玄妙。杖头那块拳头大的蓝宝石更是光芒流转,凝神看去仿佛面对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一股莫名的深沉气息势要淹没他的灵魂。 陈岳隐隐感觉熟悉:“难道这根法杖可以将储存的天地元气转化为‘水灵力’释放?”一寸寸仔细查看,宝石和杖柄交接处赫然镌着“狂澜”两个古篆。 “狂澜杖?”陈岳握起法杖,尝试以神识催动,轻轻一挥。丝丝蓝色波浪荡漾开去,周围桌椅床凳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动,一阵“咯吱”震颤。 “这就是水灵力?”陈岳大喜,又暗暗苦笑:“可惜我并不了解水灵力,现在感悟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常言道: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我虽不能动用此拐,或许它可以……冰灵,现!” 心念一动,身前幽蓝波纹荡漾,阵阵奇寒扑面而来,一片指甲大的雪花浮现而出,随即一阵紫光流转,竟然化作一只紫色蝴蝶翩翩飞舞。 陈岳忽然发现这冰灵是有灵智的,于是尝试用神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冰灵蝴蝶”在他身边飞舞一圈后,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一旁的骷髅头上。蝶翼一扇,一片幽蓝冰霜蔓延开去,转眼将整具骸骨覆盖。冰霜又由蓝变紫,最后化作一副精美的紫晶铠甲,一股狂潮般的气势缓缓升起。 头盔上还附带一个龙头面罩,眼孔中忽然亮起两点幽冷的紫光。铠甲一颤,竟然带着骸骨缓缓坐了起来,气势继续攀升,赫然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冰甲战士。 陈岳大喜,将法杖递给它。“冰灵”以杖支地,缓缓站起身来,气势再次攀升,丝毫不弱于上官家三位族老。接着一步迈出,身子却是一晃,轰隆一声摔倒在地,似乎根本就不会走路。 “这……”陈岳一呆,随即意识到以“冰灵”低劣的灵智,只能配合他的意识释放力量,还不能独挡一面,更不可能驾驭一具骸骨模仿人类复杂的行为。 “以我现在的元气修为,除了借助外力,根本无法发挥‘冰灵’真正的实力……”陈岳暗暗皱眉,再次看向趴在地上挣扎的骸骨,暗暗琢磨:“这骸骨中还蕴含一股精纯元气,若能像‘夜叉王’那样炼为银尸,可谓平添一大助力。体内还有一滴精血,不知能不能炼化这具骸骨……” 权衡片刻,他目光一凝,再次掐破右手中指,逼出一滴紫色鲜血落入骸骨左眼。 紫血一沾上骸骨,陈岳只觉得一股精神洪流直冲“神海”,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神海”风和日丽,波澜不惊。天边忽然涌来一片乌云,遮天蔽日。陈岳收敛心神,只见云层中黑影晃动,竟是无数千奇百怪的妖鬼蛇神,直扑他“魂晶”而来。 第六十九章 水灵根 “这是残魂碎念?因为死在幻月洞中,所以神魂没有消散,而是融入了骸骨……”陈岳这样想着,魂晶光芒流转,化作他本体的模样,凌空而立。 一头桌面大的乌黑章鱼当先扑来,八条触手末端赫然还长着一颗三角蛇头,一派狰狞可怖。陈岳目光一凝,全身劲力爆发,身形闪电般穿过它八条触手,迎着章鱼身体就是一拳。 “轰!”章鱼一颤,仿佛一支爆竹在体内炸开,身体应声爆裂。陈岳猛一张口,长鲸吸水一般将章鱼的残身吞入腹中。 群妖如潮而至,一只蒲扇大的七指大手随后抓来,赫然是个形容狰狞的独目巨人。 陈岳闪身避开,飞起一脚踹在巨人身上。又是“轰隆”一声,巨人被他的意志撕碎,再次被他吞下…… 妖魔一波接着一波扑向陈岳,又一波接着一波被陈岳吞噬。他的魂体越发凝实,魂躯也越发庞大。那些残魂碎魄与他意志碰撞,无不是一触即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所有残魂碎魄全部泯灭。陈岳停下手来,魂体几乎长高了一倍。望着遮天蔽日的乌云,他目光一凝,猛一张口。乌云汇聚而来,被他一口吞下,顿时风和日丽,海阔天空。 魂体光芒流转,随即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 陈岳睁开双眼,已是黄昏时分,西窗一片明亮。“冰灵铠甲”下的骸骨瑟瑟发抖,原本白玉般的骷髅头竟有一半变成了紫色。略一感应,那滴紫血赫然分化成了数十上百滴,正化作数十条小鳄鱼游走在骨腔中,疯狂吞噬着骨髓。 骨髓由极精纯的生命精气和天地元气混合而成,似乎是一种更高级的天材地宝。随着骨髓渐渐变成紫色,陈岳忽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具身体。 心念一动,骸骨如常人一般坐了起来,虽然谈不上如臂使指,却比“冰灵”单独用铠甲带动灵活了许多。神识完全覆盖上去,心念一起,骸骨又站了起来,举手投足犹如常人。 陈岳仿佛在操纵提线木偶,骸骨的一举一动都要他心神控制,自身却无法动弹。他不由疑惑:“‘夜叉王’的两具银尸似乎可以自主战斗啊,难道他可以一心三用?还是他的银尸跟这骷髅不是一回事?” 紫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吞噬骨髓越来越快。陈岳眼看着一道紫流顺着骸骨的脊椎浇筑而下,一刻钟后,骸骨之髓完全变成了紫色。 他心念一起,骸骨便做出了他想要的动作,阵阵寒气四溢,地上一片霜花升起。神识完全包裹骸骨,又一种莫名的感觉福至心灵。 “这是‘水灵觉’?好像还有几种法术……”陈岳心念一动,骸骨将法杖一举,天色忽然晦暗,继而大雨倾盆。 “这是云雨术……”陈岳聚精会神,心念再动,法杖蓝光大放,刚刚落下的雨水飞射而来,在骸骨身外化作一层波纹荡漾的护罩。 “这是水盾术……”陈岳大喜,随即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收回神识。 “冰灵铠甲”再次化作点点紫光消散,骷髅身子一歪,又瘫倒在地。 “原来这‘冰灵’不能长时间逗留此界……”他透出口气,正想收起骸骨。骸骨周身紫光大放,迅速收缩,呼吸间又化作一滴紫血飞回,一闪没入他体内“精海”,开始疯狂吞噬精气。 陈岳一个激灵,赶紧盘膝坐定。身体仿佛漏了底的水桶,迅速衰弱下去,冷汗直流。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吸成人干时,紫血终于停止吞噬,里面的骸骨表面再次泛起羊脂玉般的温润色泽。 “原来这骷髅战斗之后也要吃我的精气,世间还真没有便宜可捡……”陈岳长长透出口气,之前的“水灵觉”再次福至心灵。 陈岳目光一亮,拿起法杖,又一股得心应手的感觉升起,仿佛这“狂澜杖”已经正式认可了他,他现在完全可以借助法杖中的元气施展法术。不过这里不是试验的地方,将法杖一收,他看向了最后一件月白色斗篷。神识探去,原地竟然空无一物。 他目光一亮,用斗篷将手裹住,再用神识探查,斗篷下仍空无一物。 “可以隔绝神识探查,好宝贝……”陈岳精神大振,顿时知道这斗篷怎么用,赶紧折叠整齐,慎重收起,心中豪情万丈:“南宫铭,我看你现在还怎么跟我斗!” 夕阳落幕,距离决斗还剩三个时辰。陈岳意气风发,走出了房间。 八仙桌上酒菜丰盛,李老、春荷、齐羽和周老等在院中,佟锤和钱多多也来了,上官燕也静候在旁。众人看见陈岳出来,无不满脸疑惑,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齐羽摇了摇扇子,试探问道:“岳哥儿,今晚你有几分把握!” “就算没有把握,此时也由不得我退缩,都过来坐吧。”陈岳悠然坐下,笑道:“劝君更敬一杯酒,黄泉路上无故人啊!”说着给自己倒了杯米酒,向众人扬了扬。 佟锤目光一亮,笑道:“没有故人,那就都是敌人了。你这一张嘴损啊,一开口就把别人说死了。那咱们就先敬一敬南宫铭他们……”说着走进堂屋,端起一杯酒往地上一洒。 “解得好,解得妙!”齐羽摇着扇子欣然附和,众人随后上桌。李老和春荷坐了东边,周老和齐羽坐了西边,佟锤和钱多多坐在下手,上官燕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陈岳身边。 桌上一大碗虎骨汤,周围烧鸡、卤鸭、煎鱼、炒肉四个荤菜,竹笋、香菇、藕片、萝卜四个素材,一派活色生香。 陈岳将酒往地上一洒,正色道:“今夜一战,非同小可,除了齐师带着燕儿陪我前去,其余人要看就去城楼上。等我和南宫铭的战斗结束后,你们立即退后,有多远退多远。” 佟锤和钱多多大急,如此盛况,当然是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站在城楼上看算什么……上官燕却是一惊,垂下目光惶恐道:“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佟锤翻了个白眼,不屑撇嘴:“看岳哥和南宫铭决斗,你当然不舒服了……” 上官燕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绣眉一扬就要发作。陈岳拍了拍她背心,笑道:“他们可以不去,但你必须要去!” 上官燕如遭雷击,瞪向陈岳怒道:“我已经认错了,你为什么还咬着不放!” 陈岳一愣,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向我认过错!” 上官燕也是一呆,暗道:“我在心里已经认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吧,岳哥、岳少、陈大少爷……”大庭广众之下,却不肯不服软,反问道:“那你去上官家退婚,向我认过错没有!”说话之间,眉心琉璃一阵青光闪烁。 众人愣住,这是要开始吵架?陈岳又拍了拍她背心,柔声道:“没事,有齐师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上官燕顿时泄了气,再次安静下来。众人这次看得清楚,她体内仿佛有一只恶魔要苏醒,却被她眉心的琉璃强行镇压下去。 齐羽神情一正,抱拳道:“岳少放心,上官小姐跟着我,绝对万无一失。” 春荷也极想去,但见大家都要去,心中一阵挣扎后主动说道:“你们去吧,我留下看家。”一言出口,心中就是一松。 李老一阵犹豫后摇头叹道:“我老了,凑不了这份热闹,还是我留下看家吧。老周,你多准备些金疮药,或许还帮得上忙。” 春荷一阵心动,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那我在家陪李老吧,顺便准备一桌庆功宴迎接你们凯旋!” “此战因两个纨绔争风吃醋而起,却已牵扯到修行道上的势力纷争,绝对是雍城中一等一的大事,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清净悠远的笑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青裙的少女披着晚霞从天而降,判若神妃仙子。 陈岳目光一亮,赶紧起身行礼:“参见‘芙蕖仙子’。” “高手……”众人无不惊骇,但见陈岳和她相熟,又是大喜,纷纷起身作揖:“参见‘芙蕖仙子’。” 芙蕖看向陈岳微微一笑,转而询问春荷:“这么热闹的事情,大家都去,你真的不想去?” 春荷看了众人一眼,惶恐道:“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只是我本领低微,既帮不上什么忙,出了事还要拖累大家,不如在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芙蕖仙子”微微点头,肃然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如此识大体。你要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春荷大惊,目光四下乱扫。陈岳笑道:“‘芙蕖仙子’是‘神境’强者,与你兄弟春蝉的师父平辈论交。能拜在仙子座下,实在是你的机缘啊!” 众人愕然,“神境”强者上门收徒,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落下的吗?佟锤一双小眼光芒闪烁,恨不得自己替她答应。 春荷反应过来,盈盈跪倒在地拜道:“弟子愿意追随师尊修行,只是……” 她话未出口,陈岳见芙蕖仙子看来,赶紧担保:“春荷姑娘只管去,你父母我会安排好的。你们姐弟同在隐门,想也没人敢为难他们。” 春荷一喜,欣然拜道:“多谢公子……” “小事一桩!”陈岳洒然一笑,赶紧将她扶起。 芙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上官燕,目光大是惊奇。陈岳心中一动,以神识传音道:“仙子可知大光明寺‘苦岸大师’座下有一黑一白两只灵禽?” 芙蕖目光微凝,略一掐指后目光一亮,奇道:“竟然是它……”又摇头叹到:“此女根行深厚,乃可造之材。虽然与我没有师徒之缘,却有同道之谊。她若要去,我自会照顾一二。春荷,先随我去见过你几位师姐。”说着抬手一挥,一阵青风卷起,带着两人飘然而去。 第七十章 城头 “这……这就是‘神境’强者?”齐羽目瞪口呆。李、周二老激动得老泪横流,有生之年,他们居然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境”存在,此生足以自傲…… 佟锤看着门外满脸羡慕,再也没有心情吃喝,主动说道:“多多,城门快关了,我们先进城吧。” 钱多多心里一阵唏嘘,别人拜师三言两语就带走了,她拜师却是倾家荡产,家破差点人亡,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闻言点头,看向陈岳说道:“陈岳哥哥,我去城楼上给你助威!” “嗯。”陈岳点了点头,心中一动,嘱咐道:“顺便帮我留意一下,今天都有那些人看热闹。” 佟锤一愣,诧异道:“你还准备秋后算账啊!” 陈岳目光微凝,正色道:“今晚上城楼的,才是雍城真正的大佬。以后我们要在雍城混,不认识他们怎么行?就像十天以前,谁知道‘禄德斎’的程老板是‘武王’。” “我懂了!”佟锤恍然大悟,拍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说着向李、周二老一抱拳,便出了院子。 屋外夕阳落幕,烧红了半边天空,另一半天空星光灿烂,一轮红月正从东方升起。佟锤翻身上马,啧道:“看来今夜的视野不错。” 青葱驹一阵踉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钱多多讪讪地翻上自己的枣红马,忽然问道:“佟锤,你真的想去修仙吗?” 两骑并肩行在田埂上,佟锤点头,正色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修行才能出人头地,只有实力才能捍卫自身。岳哥从前对上官燕多好啊,上官燕怎么对他?还不是因为岳哥没有前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还不是觉得我没有前途。没有前途,什么真情实意都是狗屎!” 钱多多不听还好,一听更是来气:“你能和陈岳哥哥比吗,我看他就是不长记性,又跟那个贱人搅在一起!” 佟锤摇头,不屑道:“你还是不了解岳哥呀,岳哥可不是打落了牙和血吞的主,我看他这次不把上官燕捏成水不算完。一会我们就把岳哥上门退婚的事宣扬出去,好好臊一臊上官凤那个贱人。” “嗯!”钱多多精神大振,欣然点头…… 一通鼓响,厚重的城门在一阵“嘎吱”声中轰然合拢,一条灯火灿烂的大街映入眼帘。路人行色匆匆,似乎正赶着回家吃饭。骡马却是没精打采,车夫不耐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两人催马直奔西北角楼而去,街市繁华依旧。这偌大的城市,并没有因为两个纨绔决斗而有丝毫不同。似乎就连“神境”强者的争锋,钱家的覆灭,也没能惊动这座城市。 城墙数丈来高,西北角有条两丈宽的斜坡直通墙头,坡下灯火璀璨,已经停了十几辆四轮马车,无不是造型别致,油漆锃亮。旁边马棚下拴着几十匹马,同样是鬃毛浓密,膘肥体健。几十名武者三五成群聚在周围,无不是目含精光,气势凛然。 钱多多见他们一个个气质冷厉,界限分明,不禁问道:“这些武师怎么从来没见过。” 佟锤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别乱看,这些都是帮会中人,其中不乏高手。” 马棚旁一个瘦猴般的青衫小厮认出了佟锤的马鞍,欣然迎上笑道:“佟少爷来得巧,令尊刚到。” 佟锤翻身下马,四下扫了一眼问道:“还有谁来了。”说着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 小厮眼珠一转,低声道:“除了几大世家的爷,‘城南三虎’也来了。刚才‘金刀堂’的人围着一个披斗篷的干瘦老头上去,可能就是南霸天……”说着双手捧起。 “南霸天……”钱多多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微微发白。 “喂好我们的马……”佟锤嘱咐一声,将铜钱拍了小厮手里。 两人登上城头,眼前豁然开朗。一轮红月正从东方升起,大地仿佛血染,星光一片朦胧。城墙宽足十丈,可以行车跑马。这西北角一片有二十丈宽阔,当中一方法坛,坛中一洼水池,旁边一座三层小楼屹立,楼上灯火通明,谈笑风生,赫然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箭朵前也三五成群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两拨少年更是围坐在两张八仙桌前,桌上五光十色,赫然是美酒点心。 佟锤一眼便认出是各大世家的小辈,正想避开,却已有人招呼:“锤子,你不是跟着岳少混吗?怎么不去给他助威,反而来这里看热闹。是不是知道岳少必死,所以不敢看了?” 众人一阵哄笑,钱多多秀眉扬起。佟锤扫了他们一眼,不屑道:“必胜之战,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这里景色独好!” “那倒是。”孙侯手中折扇一展,一抖衣袍站起身来,看向数丈外一桌衣裙靓丽的少女笑道:“一个将死之人,哪有这活色生香好看,你们说是不是。值此良辰美景,孙某诗兴大发,实在是憋都憋不住啊!” 众少女闻言看来,一阵雀跃。为首一个红裙少女满头珠翠,通体锦绣辉煌,闻言也投来了目光,一派风致嫣然,赫然是上官凤。 佟锤小眼一翻,从怀里掏出一卷草纸扔去,骂道:“我是说你的脸色,不是你的屁股,憋不住走远点去拉,我看见针就晕。” “呃……”众人一愣之后反应过来,一阵哄堂大笑。众少女更是连连顿足,不住淬道:“这个死胖子,当着我们说这么下流的话,太可恶了!”“哼,我看他分明就是在调戏我们,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孙侯勃然大怒,一收折扇指向佟锤喝道:“死胖子,你敢不敢到墙角去比!” 佟锤翻着白眼不屑道:“又没人作证,你输了也不会承认,有什么好比的。”说着向上官凤那边看去。 “死胖子,你在往哪里看!”众少女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恨不得用果子砸死佟锤。 陈峰容光焕发,端起酒杯笑道:“既然孙兄和佟兄要比,不如由在下做个见证,如何?” 孙侯精神一振,傲然道:“是啊,死胖子,赌十两银子,敢不敢比。” 钱多多眉头紧锁,红着脸拉了拉佟锤。陈岳决斗在即,她实在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 佟锤扫了两人一眼,恶寒道:“对不起,老子正常得很。让陈峰看,你赢了……” 红鸾目光璀璨,嫣然笑道:“原来‘针少’你在陈峰面前才敢和死胖子比呀!” “针少……”众人一呆,不禁捧腹大笑。 孙侯面红耳赤,顿时呲目欲裂。在众少女面前被质疑本能,他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吼道:“死胖子,我跟你拼了,有种的手底下见真招!”说着一收折扇,直扑佟锤而去。 “你敢动手?”佟锤一惊,一缩头被他一扇骨敲在背上,身子晃也没晃。 他目光一凝,反手抓住孙侯的裤子就是一蹲。 “嘶——”一阵裂帛声响,全场一片寂静。孙侯一呆,只觉一阵凉风袭来,分外清爽。缓缓低下头去,只见自家兄弟正独立风中凌乱…… “啊——”众少女捂住眼睛一阵尖叫。上官红鸾目光一凝,啧道:“还真的是‘针少’啊,我看着也一阵头晕……” 旁边一个可爱的黄裙少女吐着舌头讪讪赞道:“红鸾姐姐,你胆子可真大呀!” 红鸾凤眸一瞪,淬道:“死丫头,你若没看,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啊,红鸾姐……”旁边的少女惊呼一声,顿时羞得“不要不要”地…… “死胖子,我杀了你!”孙侯反应过来,提起裤子一声杀猪般的尖叫,直奔佟锤撞去。 佟锤目光一凝,抬腿一脚,突然踹在孙侯胸口上。 孙侯一愣,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佟锤随后一脚踏在胸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孙侯呆住,佟锤的一只脚居然踩在了他身上,这只死胖子居然敢反抗他……他一提真元,双手一撑就要爬起来。 佟锤冷哼一声,同样催动真元,一条腿犹如石柱镇压在孙侯胸口,真气碰撞发出轰隆隆一阵爆鸣。 众人呆住,这两人居然动了真怒。孙侯被几十道错愕目光看着,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杀了佟锤雪耻,嘴里嘶声吼道:“死胖子,把你的臭脚拿来,否则老子杀了你!” 佟锤目光一冷,一巴掌扇子孙侯脸上,低喝道:“妈的,在老子脚下你还敢骂老子!” 孙侯脸上一阵火烧,顿时呆住,不禁侧头去看众人的反应。见他们同样满脸惊诧,不禁嘶声怒道:“死胖子,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啪—”佟锤又是一巴掌扇在孙侯左脸上,疑惑道:“老子为什么不敢打你,因为你棉裤里藏针?” 孙侯目瞪口呆,周围一片寂静,角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死胖子,你放肆!”一道白影飞蹿而来。 “死猴子,你骂谁!”随着一声暴喝,又一道黄影追出。 孙迪精神大振,顿时眼泪横流,嘶声吼道:“我要杀了他……” 佟锤眉头一皱,诧异道:“原来是个傻子,浪费我半天口舌……”再也没兴趣搭理孙侯,迎着来人就是一脚。 “啊—”孙侯一声惨嚎飞出,被来人一把接住,赫然是个双臂修长的白衣文士。 黄影随后冲到佟锤面前站定,现出一条虎背熊腰的八尺巨汉,一身窄袖金袍熠熠生辉。 第七十一章 南霸天 白衣人浓眉圆眼,尖嘴猴腮,一副瘦脸渐渐阴沉。孙侯感应到父亲的关怀,更加委屈,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杀了他……” 锦衣胖子眉头一皱,沉下脸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白衣人目光又是一凝,他自然知道儿子说的是句气话。大庭广众之下,佟胖子却要逼着他认错。儿子挨了打爹还要跟着赔礼,这个软要是服了,他孙家以后也不用在雍城混了…… 千思万绪只在转念之间,他只恨儿子不争气。眉头却是一皱,冷哼道:“佟千山,休要欺人太甚,真以为孙某怕了你不成!”说着一扬手,将孙侯扔到一边,双臂一展摆开架势,周身真元鼓荡,势要和对面的壮汉争个高下。 “儿子不行老子上,姓佟的还怕了你姓孙的不成!”佟千山冷哼一声,鼓起真元一把扯下锦袍,,一身肥膘筛糠般抖动起来,竟然变成了一身峰峦般结实的肌肉。 佟锤愣住,只听壮汉笑道:“吃货,看好了,这才是‘金刚暴熊血脉’真正的力量。败孙韬,三拳足矣!”说着一拳挥出。 拳劲如大江动去,孙韬一惊怒道:“血脉之力,姓佟的,你真要和我一战?”急忙闪避,却被对方气势死死纠缠,根本施展不开身法。 “在我面前威胁我儿子,你要付出代价!”佟千山低喝一声,接着一记扫腿。 气势如怒潮席卷,孙韬避无可避,只能鼓起真元硬扛,身形迅速后退。 佟千山目光一凝,喝道:“山崩!”两步追上,又是一拳轰出。 这一拳气势凝聚,只见一团元气撞在孙韬胸口轰然爆开。 轰隆一声,孙韬一震,炮弹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摔在地上一声闷哼。 众人目瞪口呆,这佟千山和孙韬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还能不能好好看戏了……旁边忽然响起一声苍老的赞叹:“你那一拳,已经不弱于‘武王’一击。想不到‘金刚暴熊血脉’可以让‘易筋后期’的你,爆发出‘换骨境界’的实力,啧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平台一角站着个白发老者。他身形干瘦,一条宽大的黑色斗篷冷光森森,仿佛是某种巨蛇的鳞片编织,让人不寒而栗。 “吃货,听见了没有,下次别人问起来,就这么说。”佟千山哈哈一笑,穿上锦袍,迎向那人抱拳道:“南前辈,几个小孩过家家怎么也把您老惊动了!”说话间衣袍鼓起,又恢复了一身肥膘。 孙侯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身子瑟瑟发抖。 孙韬咬着牙爬起身来,一把将他揪起,抬手就是一嘴巴,骂道:“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知道了吗,哼!”拂袖便走。 孙侯两眼晶星乱冒,瘪着嘴眼泪直流,一声都不敢再吭。孙韬走出数丈,越发怒其不争,回头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孙侯一个机灵,这才敢提起裤子跟上。众人眼看着孙家父子吃亏离去,无不莫名其妙。陈峰睁大眼睛诧异道:“这,这算什么……看这架势,孙佟两家不会也要动手吧……” 众人又看向独立角落的干瘦老者,只见他拈须笑道:“据说双方都请到了‘神境’强者掠阵,老夫习武一生,岂能错过!” 佟千山抱拳道:“老前辈既有此雅兴,何不上楼一叙,我和诸位道友还想听一听您老的教诲呢!” 铜锤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此老竟然就是雍城的南霸天。传闻南霸天是散修出身,修为已臻“换骨”;传闻南霸天统帅“七帮五会十三堂”,是雍州真正的“王爷”;传闻南霸天数次拒绝大周国的册封,数次被大周国高手暗杀…… 南霸天扫了角楼一眼,冷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的事老夫也不想搅和,你走吧。” “呃……”佟千山讨了个没趣,抱拳道:“是,晚辈告退。”又吩咐佟锤:“吃货,南老前辈扬名立万的时候,你爹我还在穿开裆裤。今日能见南老前辈的金面是你的福气,还不端张椅子来好好伺候着!” “是!”佟锤赶紧将孙侯的椅子端了过来,又端来一张小几,几上香茶烈酒、果品点心,一片五光十色。 南天霸大有深意地看了父子俩一眼,大大方方地坐下,端起茶盏优雅地刮了刮浮叶,笑道:“看来陈老色鬼真的是老了……” 佟千山精神大振,一抱拳转身便走,只留下莫名其妙的佟锤。 …… 夕阳落幕,月华升起,山林中鸟雀争鸣,一派寂静。陈岳踏着月色,信步走在青石小经上,远远便看见半山腰几道人影飞腾跳跃,呼喝来去好不热闹。其中两人是春蝉和周青云,其余三道曼妙飞旋的倩影却不认识。 “陈师兄,你来啦!”春蝉退出战团,扬着木剑欣然招呼,其余人也停下手来。 陈岳登上平台,只见春荷红着脸站在一旁,目光璀璨如星,神情很是振奋。旁边还有三个青裙少女,皆是明眸皓齿,姿容秀丽,让人眼前一亮。 周青云也是小脸通红,欣然介绍道:“这是春红师姐,这是春燕师姐,这是春雨师姐……” 春红身姿玲珑,扎着双马尾,一双大眼睛星光璀璨,尤显可爱;春燕亭亭玉立,扎着单马尾,一张瓜子脸妩媚活泼。春雨长发披肩,一副鹅蛋脸温婉动人。三女各有千秋,俱是“易筋武师”。 春燕大眼睛一瞪嗔道:“周师叔可别乱喊,我们可不敢当你的师姐。” 周青云脸一红不住挠头,目光兴奋异常。春雨看向来人,只见他身形健美,背脊峥嵘,神情如月色晴朗,赫然是个铁骨少年,心中不由一亮,敛衽笑道:“这位是陈师弟吧,连我师尊都要为你出头,你面子真是大。” 陈岳白了周青云一眼,抱拳笑道:“在下正是陈岳,承蒙三位师姐援手,来日必有厚报。” 春蝉笑道:“这次来助拳的,可不止三位师姐。还有春回、春晓和春望三位师姐,我秋蟾师兄和东虹师兄也会赶来,加上清璇师叔,我们这边一共有七个‘王者’。” 陈岳愕然,转念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芙蕖仙子”和“大荒真人”被他清晨那番话打动了,所以决定全力一搏,他不由为南宫家默哀。 春蝉睁大眼睛问道:“陈师兄,那南宫铭可已经‘聚气’了,你这几天到底练得怎么样?” 周青云扬了扬手中木剑,笑道:“要不我们来试试?师弟,看剑!”说着一剑直刺。 劲气迎风呼啸,陈岳侧身一让。剑刃挟着一股劲气跟着扫来,陈岳侧身再让。 周青云出剑如风,呼吸之间便刺出了七剑,一剑比一剑凌厉。 陈岳身如鬼魅,左闪右避,心中暗暗吃惊:“这周青云和我差不多年纪,不但修为远胜于我,根基也比我扎实……” 剑势越来越快,肉眼渐渐无法捕捉。陈岳渐渐意识到要用神识观察,心念一起,周青云的剑势忽然缓慢下来,由他闪避。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尖鸣,一青一银两道人影交织来去,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三女渐渐睁大眼睛,心中不由称奇。春蝉欣然赞道:“师兄好身法,我也来试试。”说着一剑刺出,掀起一股青风卷去。 “好快!”陈岳暗暗心惊,催动身形再避。 周青云的剑势还是一板一眼,春蝉的剑势却似春风拂面,一剑接着一剑绵绵无尽,无孔不入。陈岳纵然倚仗身法躲过一剑,他随手一抖,又能刺出十几剑来。 一青一白一银三道身影搅在一起犹如一股旋风,渐渐难分彼此。春燕睁大眼睛叹道:“陈师弟还没有‘聚气’,怎么可能有如此迅疾的身法……” 春雨目含精光,肃然道:“陈师弟虽然没有‘聚气’,却已‘悟体’。单论身法,只怕大多数‘武师’都不如他。” 春红也是啧啧称奇,又叹道:“可惜他毫无还手之力,已先立于不胜之地,躲得再快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场中三人突然定住,只见陈岳左手捏着周青云的剑锋,右手捏着春蝉的剑锋,两柄剑轰然撞在一起。 陈岳收手急退,周青云身躯一震,踉跄后退。春蝉直接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一阵咳嗽,三女顿时呆住。 “啪啪啪……”一阵掌声在庙门口响起,赫然是夏萤和一众女子,清璇、芙蕖和樱空竹都在,芙蕖身后还跟着三个姿容秀丽的少女,气势赫然都是“王者”。 “见过诸位前辈,全赖‘清璇仙子’悉心教导。”陈岳赶紧行礼,春蝉和周青云大眼瞪小眼,脸颊胀得通红。 清璇目光一亮,其余人不禁再次审视陈岳。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很能让人亲近。夏萤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正殿说话吧。”众人神情一肃,跟他进了大门。 殿堂一尘不染,灯火通明,当中是“大荒真人”的等身塑像,两边是经房静室。清璇、芙蕖和殷空竹面向众人,坐在了塑像前三张蒲团上,其余人依次坐在下手。 登堂入室,陈岳心潮澎湃,正想坐在末尾听候差遣,却见众人一齐看来,两位“神境”强者的威压似不经意间散开,让他如负山岳,清璇眼中则含着几分欣赏和鼓励。 陈岳知道这是她们让自己表态,一抱拳慎重说道:“此战本是晚辈和南宫铭的私怨,但南宫家为了对付我,居然勾结邪修,险些让‘清璇仙子’受辱,差点让钱家满门遭难,实在是罪无可恕。此战之后,南宫家必须从雍城除名,‘虎园’紧靠雍城,又隔绝尘嚣,可以作为我等小辈的修炼之地,‘乾园’则作为三家歇脚聚会的别馆,如此处置如何?” 春荷愕然,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殿中忽然响起一个苍劲的男声:“北禁有人问道,不日‘杀劫’将起。依老道所见,不如将‘乾园’经营成灵材坊市,作为日后据点,你们看呢。” 第七十二章 杀劫 众人一惊,陈岳四下张望,夏萤和春蝉却睁大眼睛看向了“大荒真人”的雕像。芙蕖和殷空竹欣然起身,抱拳行礼道:“见过‘大荒师叔’。” “大荒真人”的塑像熠熠生辉,眉心一点光芒闪烁,苍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两个也已进阶‘通神’,贫道岂敢当此称呼,二位道友莫要羞辱我了……”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向雕像行礼:“参见‘大荒真人’!” 周青云睁大眼睛问道:“真人说‘杀劫将起’,到底是什么玄机。” 众人也是一般疑惑,殷空竹扫了众人一眼,肃然道:“修炼长生夺天地气运,乃逆天之举,如果道心不坚,每突破一层境界,天地必降雷霆惩罚,谓之天劫。若要躲避此劫,便要造下无边杀戮,将自己夺取的气运归还天地。” 陈岳看了芙蕖、空竹和“大荒真人”一眼,暗暗心惊:“突破境界就要杀人?那你们已经杀了多少人……” 芙蕖似乎能感知他的想法,一双妙目随后看来,肃然说道:“我辈正道修士道心空明,天人合一,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因此不堕天劫。而邪修不修心境,又贪图享乐,所以天理难容。你们日后若道心不坚,为非作歹,休怪我剑下无情!” 春荷七人一个激灵,齐齐拜倒行礼:“弟子谨遵教诲。” “原来道心空明,天人合一就可以不堕天劫……”陈岳默记在心,不由看向清璇,心中暗道:“她要我帮她破劫,难道是她道心不够空明,不能天人合一?” 周青云挠了挠头,诧异道:“那孙迪如此大做文章,难道也是想杀我们破劫?” “‘武王’没有天劫,他设此局绝非是为自己。如果不是为了‘白无常’,就是为了他师父‘白虎’……”殷空竹神情凝重,见众人满脸疑惑,解释道:“开悟、易筋、换骨为‘人之境’,通神、问道、涅槃为‘地之境’。人之三境有寿元限制,没有天劫。而一旦突破到‘地之境’,又不能天人合一,就会招来天劫。我们昨夜破了‘白无常’的意境,他今夜必然反扑,需要格外小心。” 陈岳一阵心惊,破“白无常”的意境他也有份,如果一个“通神”强者盯着他不放,就算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芙蕖看向众人,凛然道:“白无常由我单独照看,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殷空竹也主动请缨:“如果‘白虎’敢来,由我对付,你们只管放心。” 清璇精神大振,兴奋道:“那‘夜叉王’有两具银尸,着实难缠,不如由春回、春晓和春望三位师妹联手对付。” 三女听清璇让她们三个打一个,纷纷睁大眼睛表示不服,但见芙蕖仙子点头,只好应是。 清璇又道:“‘雪猫王’、‘火猫王’和‘风猫王’由夏萤师兄弟三人负责,那‘金莲妖女’便由我负责,其余人负责对方的爪牙。总之,对方愿赌服输便罢。若是不服,为了应对之后的‘杀劫’,各位也不用手下留情。” “是!”众人神情振奋,一起抱拳。 清璇眼波璀璨,提议道:“我们三更过去,不如先放开心神一起调息。”说着当先坐定。 芙蕖和殷空竹相视点头,其余人顿时大喜,仿佛天上掉下了馅饼,赶紧盘膝坐定。陈岳不明所以,也在末位坐下。放开心神,顿时感应到其余人的气息。 上位三女呼吸一致,却是气象各异。芙蕖如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悠然绽放。殷空竹似一根青竹拔地而起,素面朝天。清璇则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狂野而娇艳…… 众人的呼吸渐渐一致,放开心神之下,各人真气运行的轨迹可见一斑,差异一览无余,正好相互学习。不过芙蕖和殷空竹修为远超众人,自然是众人的榜样。 陈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在哪,比起她们,他还差一股气象。那气象是信念,是道心,是功法,是感悟……他若有所悟,不禁扪心自问…… 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在五云观外化作一片祥云。众人精神大振,就连刚学吐纳的春荷,嘴角也扬起了笑容,更加不敢懈怠…… 陈岳畅享在浓郁的元气雾中,全然忘记了时间流逝,更是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决斗。忽然元气散去,他一惊而醒,月已中天。略一内视,元气团不但长大了一圈,还精纯了许多。在他想来,要达到这番效果,至少需要半月苦功,今天却只用了两个时辰。 清璇扫了众人一眼,当先起身招呼:“各位,时辰已到,我们该出发了!陈岳,你放心大胆地去迎战,我们在后接应!” 陈岳向众人一抱拳,大步而去…… 月似银盆,夜凉如水,大地如被秋霜冻结,一片清冷素白。陈岳一身银袍,披着月光大步走在田埂上,目光一片清明。 午夜的雍城冰冷而僵硬,仿佛一头沉睡的洪荒巨兽。西北角楼却是灯火通明,楼上人影晃动,谈笑风生,更衬得旷野幽静。坟山距离城头不到一里,山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依稀可见。 佟锤站在平台一角一直盯着上山小路,忽见两道人影携手走来,一个步伐稳健,一个白裙飞扬,正是陈岳和上官燕。他不禁喊道:“来了嘿,岳哥来了!” 钱多多正靠在一旁打盹,一惊而起,举起一杆大旗边摇边喊道:“陈岳哥哥,必胜——” 佟锤皱眉笑道:“大晚上的谁看得见你摇旗呐喊,用这个!”说着抽过一只火把。 众少年早已不耐,立即伸头去看,陈峰更是打着哈欠埋怨道:“要死也不挑个好时候,害得哥们觉都睡不好,耽误修行啊……” 其余少年见陈峰都不避讳,也是一阵牢骚。佟锤大怒,骂道:“一群废物,不爱看滚,没人请你们来!” “废物……我们?”众少年一呆,陈峰随即怒道:“死胖子,废物骂谁?” 佟锤眼一瞪,不屑道:“自己是废物难道你不知道?” 众人一阵哄笑,陈峰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就上去给佟锤一个教训——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佟锤却是一愣,诧异道:“孙侯那孙子好歹‘聚气’了,你一个‘武徒’也想跟我动手?看来你不光身子废,这脑子也是废的呀!” 陈峰一愣,这才意识到佟锤已经“聚气”了,更加怒不可遏:“死胖子,你‘聚气’也不过半个月,也有脸得意。老子就算没‘聚气’,一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都给我闭嘴!”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谁再聒噪,老子直接把他仍下去!” 角楼三层,佟千山冷哼一声,指向远处低声招呼:“雍王,您看那片雾气。” 厅堂三丈见方,一个黑袍壮年端坐在北面一张将军椅上,衣袍金芒流转,赫然是一道道龙纹。他一对浓眉如剑,一双凤眼如星,鼻梁高挺,面容冷峻,手里把玩着一柄象牙折扇,不怒自威。 下手数十锦袍中年正襟危坐,上官家族长上官鸿,陈家当家陈炼,“禄德斎”掌柜程野俊,“南城三虎”……无一不是雍州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却无不是神情恭敬。 雍王闻言目光一亮,负手走到西面栏杆前,只见坟山西南一片数十亩大的浓雾翻滚而来,完全看不见其中虚实。他微微皱眉,随后又有人道:“快看,江上也起了雾。” 众人脸色顿时僵住,佟千山讪笑道:“这都遮住了,我们还看什么……” 程野俊负手盯着坟山,肃然说道:“这种决斗,只要一方不服,必然大打出手。” 雍王点头,敲着折扇微笑道:“如今雍城安危全系于两个小家伙,且耐心细看。你们瞧,南宫家的小子也来了。”说着西北一指。 众人循势望去,只见江面上一条小舟穿出浓雾,直奔南岸而来。舟头一个少年迎风而立,白衣翩翩,左手中握着一柄乌鞘长剑,正是南宫铭…… 陈岳走到坟山脚下,不远处突然飞起一只乌鸦。 “啊……”上官燕一个激灵,身子一软,哀求道:“陈岳,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你了,让我回去吧……”说着委屈地就要哭出来。 陈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你不是一直问我这银圈的来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啊……”上官燕一愣,抬起头望向陈岳,清澈的眸子中噙满了泪花。 陈岳看着她,正色道:“这只银筋是你师父‘苦岸大师’亲手给你戴上的,还嘱咐我助你渡劫。你能摘下这银箍之时,便是大师正式收你为徒之日。此事因你而起,既是我的劫数,也是你的因果。我执意拉你过来,便是要助你了结这桩因果。你若执意要走,我不再强求,你我缘分已尽。” 上官燕又是一惊,娇躯一阵颤抖,下意识地就要移开目光。陈岳的双手却捧住了她的脸庞,她的目光仍然充满了惊恐和无助,一阵闪烁。 陈岳迎着她的目光,低下头轻轻吻在她唇上。她的唇温暖而光滑,一种莫名的甘甜让人沉沦。 上官燕又是一惊,双眼下意识地闭上,浓密的睫毛一阵颤抖。 陈岳却没有流连,等她镇定下来,再次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陈岳渐渐看清了她的选择,微微点了点头,牵着她继续走向山顶。 第七十三章 青萍剑法 明月忽然变成血色,一片朦胧。路边墓碑林立,瓦砾狼藉,纸灰混杂着贡品腐烂在一起,刺鼻的气味让人几欲呕吐。 几条野狗却在墓碑前刨食,咀嚼声似津津有味,发现生人靠近也只多瞟了一眼,丝毫没有在意…… 一只小灰鼠从墓碑下探出脑袋,鼻子微微抽动。一道黑影突然扑来,一口将它咬住,赫然是一条手臂粗的花斑蟒蛇…… 上官燕看在眼里,又是恶心又是害怕,皱起眉头瑟瑟发抖。陈岳的步伐却是越来越坚定,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山顶上立着一块七尺破碑,字迹模糊难辨,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古物。周围野草繁茂,倒十分平整。对面一个白衣少年几乎同时冒出头来,玉冠束发,目光冰寒,神情冷厉,赫然是南宫铭。 他一眼看见上官燕,不由笑道:“陈岳,你以为把这小妞送来,我就会手下留情?” 上官燕一个激灵,顿时脸色煞白,再也不敢上前一步。陈岳神情如常,步履不停,一字字地说道:“南宫铭,我来不为争风吃醋,也不为逞强斗狠,只为杀你。” “杀我?”南宫铭一愣,不禁哈哈大笑:“那天你的妞主动来找我,你要跟我决斗?今天这贱人又来找我,你要杀我……陈岳,你还真是有趣啊,难怪别人瞧不起你。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你有多么可笑……” 上官燕又是一惊,不禁看向陈岳,贝齿紧咬下唇,身躯筛糠般颤抖起来。陈岳却似一座雕塑,脸色依旧平淡,竟然看不出丝毫喜怒。 南宫铭有些意外,仔细看了陈岳一眼,笑容更加戏谑:“你知道她那天是怎么对我说的吗……她说像你这种废物也妄想娶她,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还说如果真要嫁给你,她宁愿先嫁给我,然后再下地狱……你今天居然带着她来说要杀我,这真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上官燕退一软瘫坐在地在,捂着耳朵摇头,泪水簌簌滑落,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很是痛苦。陈岳微微摇头,叹道:“我已经原谅她了,不过还没有原谅你,亮剑吧!” “原谅……”南宫铭翻了个白眼,看向上官燕笑道:“燕儿,你过来。遇人不淑不是你的错,等我杀了你的废物未婚夫,就正式迎娶你。我爷爷说了,‘陇西王’的爵位将来由我继承,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陇西王妃!” 上官燕又惊又怒,心一横瞪向南宫铭骂道:“南宫铭,爱慕本小姐不是你的错,但挑拨离间就不对了。本小姐和岳哥感情好得很,你以为在岳哥面前污蔑本小姐就能得逞吗?就算岳哥被你蒙蔽要和我退婚,我也不会嫁给你!要我嫁给你,我宁愿下地狱!” 一语出口,她心中豁然开朗,一咬牙站起身来,看向陈岳急急说道:“岳哥,你别听他胡说,那天是他胁迫我的。他说你在城门口削了他的面子,逼我陪他羞辱你,否则他就要派人杀了你。我也是为了你,才让他毛手毛脚的。那天你走以后,我也走了,没让他占一点便宜。” 陈岳暗暗叹息,摊开手露出一口白牙,眼中充满了同情和嘲弄。 南宫铭一呆,仿佛被陈岳狠狠抽了一巴掌,顿时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抽出佩剑,指向上官燕骂道:“贱人,看不出你还是个角儿啊!贱人配废物,还真是绝配!你们就到地狱去成亲吧!” 剑刃寒光氤氲,锋口白芒吞吐,一长三寸有余,一股锐气直冲霄汉,赫然是一柄绝世好剑。他说完一剑刺向陈岳,势如流星贯月。 “岳哥小心!”上官燕惊呼一声,身似惊鸿翩然窜出,一爪抓向南宫铭左臂,掌心寒气缭绕。 陈岳目光一凝,展动身形闪避,肌肤却被他剑气刺得生疼,竟有些活动不便。 南宫铭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又是一剑横扫,剑气如狂风席卷。一柄剑舞动开来,剑气纵横如匹练狂舞,罩向陈岳。 上官燕有心援手,但被剑气震慑,根本无法近身,只后悔没带一柄神兵利器。 陈岳自持身法迅捷,当此利器也不敢贸然逼近,一时连遇险招,只是后退不迭。 南宫铭意气风发,舞动长剑招招紧逼,欣然笑道:“陈岳,枉我一月来废寝忘食,日夜用功,你的表现可真让我失望啊!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要挑战我,我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将这套‘青萍剑法’练到小成……下面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说着周身气势暴涨,剑气如一匹白练挥舞开来。 陈岳左闪右躲,身形化作一片残影穿梭在剑气之间。一身银袍银纹流转,仍觉得劲风扑面,刺骨生疼,行动又是一滞。 “灵甲!”南宫铭目光一凝,冷笑道:“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我就要说一声‘对不起’了。此剑乃北极寒铁铸造,由锻门一位法师亲手刻下七道‘锋锐法印’,断金切玉,削铁如泥,专破灵甲……” 陈岳本还想拼着皮甲坚韧,先和他对上一招,闻言心中又是一凛。 南宫铭仿佛能看出他的心思,不屑笑道:“陈岳,说起来你还真够悲哀的。被他们当枪使,连件像样的家伙都舍不得给你,明显就是派你来送死的嘛。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他们也翻不出浪来!如果你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亲手为你报仇!” 坟山顶上,剑锋划破空气发出阵阵裂帛声,响彻四野。剑气如片片碎布飘飞,洒落在整座山头。月色朦胧,三道人影交织在剑光中穿梭来去,难分彼此…… 城头上,众人目瞪口呆,佟锤睁大眼睛一双小眼诧异道:“二打一?他们本来就是为上官燕决斗,现在……现在算哪门子决斗!” 陈峰眉头一皱,不屑哼道:“废物就是废物,决斗还要女人帮忙,真是丢我们陈家的脸。幸好他爹娘死得早,不然就要被他气死了!” 众少年纷纷附和:“是啊,陈老爷子没来是对的,不然这老脸往哪搁呀!” “不过他二叔好像来了,只怕现在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 楼上众人见陈岳和上官燕联手对付南宫铭,也是一愣,不由看向一身缂丝蓝袍的陈二爷。 陈炼老脸一阵青一阵红,一掌拍在栏杆上冷哼道:“诸位不要看我,我陈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他早就被逐出家门了,这一年多来都住在城外田庄里。看他堕落成这个样子,我也是痛心疾首啊……”说着连连摇头,很是惋惜。 陈家是什么情况,瞒得过别人,哪里瞒得过在场的诸位。众人无不暗翻白眼:“最盼着陈岳死的就是你,你痛快淋漓还差不多,居然还有脸说自己痛心疾首,简直恬不知耻……” 程野俊盯着远处闪烁的剑光,却笑了起来:“二打一,那南宫铭赢了便罢。要是输了,呵呵……可就有热闹看了。” …… 坟山西南,清璇一行聚在一片空地上。眼见山上剑光绵密如网,三道人影穿梭来去,周青云不禁皱起眉头,挠着头疑惑道:“看那南宫铭,还有两下子嘛。陈师弟现在两个打一个,要是还输了,我们帮不帮忙。”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启齿。清璇绣眉一扬,不满道:“两个空手的打一个拿刀的,你说帮不帮。陈岳的实力我了解,别说南宫铭只是一个‘武士’,就算是刚刚突破的‘武师’,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神识无法探查,但我敢肯定那把剑不一般。若是拼法器,我让陈岳直接拿了我的‘星辰杖’上去,一下就能将南宫铭轰成渣……青云、春蝉,你们两个准备上去接应。” “呃……”周青云一扬手取出了飞剑,满脸尴尬。 春蝉则犹豫道:“秋蟾和冬虹两位师兄还没有来,如果现在和对方大打出手,对我们不利呀。” “为什么问题总是出在最不该出的地方……”清璇绣眉微扬,看向夏萤。 夏萤满脸尴尬,苦笑道:“信是师尊亲自传的,他们绝不敢违抗。他们的洞府离这里不近,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芙蕖微微点头,盯着山顶沉吟道:“春蝉说得在理,人未到齐,贸然跟他们大打出手实在不利……我看南宫铭的剑法虽然有板有眼,可全是花架子,不过倚仗一柄好剑。以他区区‘聚气’修为,又能嚣张多久……陈岳出手我们也亲眼见过,春蝉和青云联手都奈何他不得。只要能挨过这一阵锋芒,取胜不难。” 清璇盯着山顶微微点头,呼出口气压下烦躁,戒指红光一闪,“星辰杖”飞出被他握在掌心…… 坟山上阴风惨惨,鬼气森森,陈岳的神识被压制在两丈之内,想完全洞悉南宫铭的剑势,就必须游走在他两丈之内,极是凶险。 在南宫铭看来,陈岳就是在羞辱他的剑法,心中越发愤怒,剑势随之大振。剑气挥洒犹如狂涛怒潮,一股强胜一股,一浪高过一浪。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大浪兴于微澜之间。这“青萍剑法”正是一套越舞越强,越战越猛的剑法。一时剑气呼啸,上官燕不得不退。 她刚一退后,游弋在周围的气劲便轰了过来。她娇躯一阵,顿时倒飞出十数丈远,险些跌下山去,脸色一片苍白,这还是南宫铭的主要对手不是她。 第七十四章 银河九天 见此一幕,陈岳一阵心惊,顿知自己若退,必然被南宫铭积蓄的剑气绞杀,哪里敢退。 一道剑气扫过,犹如寒风刮骨,陈岳堪堪避开。只听“刺啦”一声,坚韧的野猪皮甲竟被削掉了一角。 他心中一凛,上官燕同样大惊,鼓起真气想再次上前助战,呼啸的狂风却将她死死挡在数丈开外。她几次尝试都无法逼近,这才知道南宫铭的剑法是越近越险,越远越猛,越战越强。得此剑法,堪称不败。 南宫铭精神大振,狞笑道:“陈岳,下面我就让你见识一下青萍剑法真正的威力,银河九天!”说着舞出一朵剑花,“唰唰唰”三剑挥出。 剑势如银河落地,三道剑气如三股白浪奔腾咆哮。陈岳一凛,迎着剑势继续闪避。 身形从三道剑气之间穿过如被钢刀刮骨,全身一阵刺痛。若非他专门练过挨打,稍一闪失就是皮开肉绽。只听“刺啦”一声脆响,皮甲下摆被剑气绞得粉碎。 南宫铭目光森寒,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左手捏着剑诀,剑花继续舞动,“唰唰唰”又是三剑,又是三股狂涛般的剑气卷向陈岳。 这三道剑气来得极是刁钻,陈岳知道无法完全避过,立即鼓起真气护身。体表瞬间溢出一道手掌厚无形屏障,他的身形随之模糊。 一道剑气从胸前擦过,他全身一震,如被一块坚冰撞上,只听“轰隆”一声爆鸣,不由踉跄后退,护身真气应声崩溃。一股寒意直透骨髓,他一个激灵,气血为之一凝。 “去死!”南宫铭剑锋颤抖,狂吼一声又是三剑挥出,嘴唇渐渐苍白。 又是三道剑气扑向陈岳,眼看他身子僵硬,避无可避,上官燕不由惊呼:“不!” 这一招“银河九天”虽分三次施展,前后相隔也不过一个呼吸,可谓一气呵成。形势急转直下,山下众人无不愕然。 “不好!”清璇惊呼一声,法杖一顿地面,周身气势暴涨,身子一晃却仍在原地,竟然无法挪移过去,脸色顿时大变。 周青云同时冲出,右手向前一指,“冰魄剑”化作三尺寒芒破风激射,直奔山顶。但双方相隔至少百丈,哪里来得急救援。 “他们救不了你!”一招使完,南宫铭也是一个踉跄,目光却是一寒,利剑一挺,随后刺向陈岳胸口。就算陈岳还能裆下他三道剑气,也绝对避不开他这一剑,这一剑可谓必杀。 当此危局,陈岳也不敢继续留手,目光一寒喝道:“冰灵!” 头顶紫光一闪,一只紫色蝴蝶凭空浮现,双翼一扇。一股幽蓝寒气罩下,瞬间化作寒冰将他身躯冻结。 紫色蝴蝶融入冰层,寒冰紫光荡漾,又在瞬间化作一套精美的甲胄,包裹住了陈岳全身。 “轰轰轰!”三道剑气撞在铠甲胸口,陈岳身形剧震,踉跄后退,镜面般的冰甲表面竟然浮现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南宫铭目光一凝,并不意外。陈岳跟随周清璇混了这么久,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不正常,生死之际用出这副“灵铠”才在情理之中。不过在他剑锋之前,一切都是纸扎泥糊。 他再不怀疑,剑锋一偏直刺那片裂纹而去,咬牙喝道:“受死!” 在他想来,此剑洞穿这薄如蝉翼的冰甲,还不是切豆腐一样。剑锋寒光流转,却再也没有那股逼人的锐气。 “强弩之末……”陈岳冷笑一声,右手指拈兰花,三根寒冰包裹的手指闪电般夹住了剑锋,剑锋随即定在他胸前三寸之处。 南宫铭一惊,猛地发力,宝剑却似插进了铜墙铁壁,竟然不动分毫。 “不可能!”他惊呼一声,神情骤然狰狞,鼓起真气就要再催剑诀。 陈岳目光一寒,侧身让开剑锋,左手一拳捣在南宫铭肚子上。 “砰!”一声闷响,南宫铭苍白的脸色骤然通红,身子如虾仁蜷起,倒飞出去。 陈岳随手一甩,将宝剑扔向山下,目光一片冰寒。南宫铭横飞出数丈摔在地上,捂住肚子一阵打滚,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形势瞬间逆转,周青云刚冲出数丈便停下了身形,清璇嫣然笑道:“陈岳已经悟体,这一拳下的力量可那么好受。南宫铭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了宝剑倚仗,我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樱空竹看向北面,江上一团雾气翻滚,没有一人出来营救。她绣眉微蹙,沉吟道:“只怕南宫铭还有后手,此战还没有结束。我们的目标不是南宫铭,盯紧孙迪他们,随时准备动手!” 众人精神一振,各自取出法器。 …… “打得好,岳哥威武!”城投上火光摇晃,佟锤和钱多多兴奋的叫喊声响彻四野。 陈峰嘴角微抽,不屑道:“二打一也值得叫好?真是恬不知耻……” 钱多多心情大好,嫣然笑道:“换作你,二十打一要是能赢,本姑娘一样为你叫好!” 陈峰眉头一皱,气极而笑:“打他陈岳还用二十个?我一个……”说道这里,这才开始权衡自己一个可以打几个陈岳,张了张嘴也有些说不出口。 佟锤神清气爽,哈哈笑道:“你一个人可以打几个岳哥,怎么不说了?” 陈峰和陈岳交过手,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脸继续吹牛,下巴一扬不屑道:“我们堂堂王孙公子,血脉高贵,品行端正,岂能和这等无耻小人一般见识。” “对!”众少年纷纷附和:“决斗是神圣的,他居然以多欺少,我们血脉世家的荣耀都被他玷污了!” “和这种卑鄙小人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我等的耻辱!” “亏你们还有脸为他摇旗呐喊,我等羞与你们为伍,今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 南霸天和楼上众人的神情却恰恰相反,雍王盯着陈岳眉头紧锁,沉吟道:“那是什么灵术,他居然拥有‘冰灵根’……” 陈炼脸色一白,心中惊涛骇浪:“‘灵根’可是比‘血脉’更加珍贵的资质,如果让老头子知道他有‘灵根’,陈家今后岂有我立锥之地……” 一转念间,他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栏杆上咬牙道:“我陈家史上根本无人激发‘灵根’,那个畜生根本就不是我大哥的种,他是野种……啊——”一声狂吼,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众人一呆,忽然想到什么,佟千山皱眉沉吟道:“我们佟家史上,似乎也没出过‘灵根’族人……” “我们唐家也没出过。” “我们上官家似乎也没出过。” …… 众家主纷纷证实过后,程野俊恍然道:“这么一说,我也从未发现哪个血脉世家诞生过拥有‘灵根’的族人,难怪隐门几乎不在血脉世家收徒。” 雍王一展折扇,轻松笑道:“真灵天兽血脉本来就是吞噬‘灵根’壮大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众人一脸茫然,他正色说道:“严格说来,我们通常所说的灵根为‘骨灵根’,生来既定,无法改变。我们的血脉也是一种‘灵根’,所以激发以后同样可以驾驭天地之灵,而且可以在后天不断壮大。两种‘灵根’无法并存,所以血脉世家不可能出现有‘骨灵根’的子弟。现在看来,陈岳那小子很有可能不的是陈家血脉。有意思,有意思啊……”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姓陈!”陈炼捏着栏杆咬牙切齿。 众人却暗翻白眼:“亏你还是一家之主,目光居然如此短浅,陈家真的是不行了……” 陈峰见众少年疑惑地看向自己,神情一肃说道:“他卑劣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肮脏的血脉,我陈峰居然和这个野种一起生活十几年……不行,我要吐了,我要回去洗澡!” 不远处,青翟绣眉一皱,嫌恶道:“哎呀,我居然还跟他同屋喝过茶,真是恶心……” 上官凤俏脸一沉,低喝道:“知道恶心你还说出来,今后谁都不准在我面前提他一个字。” “那燕姐……”有人小声嘀咕。 “她自甘下贱,自然由她。”红鸾蹙眉嗔道:“和这种绞在一起,我们‘九幽冰凤’高贵的血脉都被玷污了!” 上官凤微微蹙眉,定睛只见上官燕盯着陈岳柔情款款,目不转睛,不由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反驳。 佟锤眉头一皱,忍不住笑道:“人家是有‘灵根’的,你们这种垃圾血脉在人家面前,才是地地道道的野种,你们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可笑!” 众人一呆,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看向他无不咬牙切齿。 …… “岳哥!”眼见陈岳反败为胜,上官燕大喜过望,小鸟依人般来到陈岳身后。 陈岳和南宫铭交战,她心里也在交战:她喜欢的到底是过去那个一无所有,却对她全心全意的陈岳。还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却对她不屑一顾的陈岳。 虽然前后都是陈岳,她却觉得他们是两个人。前者看似体贴,却什么也给不她,相处近十年,她除了难堪,就是腻烦。后者看似冷酷,却能为她遮风挡雨,虽然重新认识才十几天,却已让她如痴如狂…… 一股莫名的意志不断告诉她,她之前的选择没有错。她堂堂上官家二小姐,天资卓绝,本来就不应该被一个没钱、没势、没前途的废物绑架。 她之所以精神崩溃,只是因为事情一再出乎预料,而她却受某种劣根影响,一再做出错误的选择。不过随着两人决出胜负,她也想通了,她应该选择强者。 陈岳蓦然回首,只见她眉心琉璃光芒明亮,凤眸熠熠生辉,脸上再也没丝毫惊慌和惶恐,知道她的心结已解,微一点头便再次看向南宫铭。 第七十五章 蛇骨鞭 四目相对,上官燕没有看到陈岳的喜悦,心中蓦地一空。面前少年甲胄森然,威风凛凛,冰甲下衣袍破烂,伤痕累累,斑驳的血迹让她心惊肉跳。 她不由重新审视陈岳,身姿挺拔,眉目俊逸,分明是个铁骨硬汉。打击、辱骂、伤痛在他身上非但不是耻辱,反而让他的背脊更加峥嵘,气质更加迷人。 忽然之间,她心中似有一只小鹿苏醒过来,轻轻摆了摆头角。她芳心一颤,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席卷全身。一股热血涌起,让她想呵护面前的少年:“好男人是要主动争取的……”双臂一揽,便从后面抱住陈岳。 冰甲光滑如玉,一股寒意直浸肌骨,她不由一个寒颤,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让她又是激动,又是羞耻。又是羞耻,又是激动…… 陈岳心中一阵异样,忽然发现她变成熟了。 之前的上官燕让他一眼就能看透,此时的她却只露出了一颗萌动的芳心。至于那颗芳心中到底装着什么,再也无人可以看透。如果说之前的她还有几分童真,现在的她无论身心,都是一个真正的少女。 “是否成熟就意味着虚伪,或者说偏执本就源于幼稚,虚伪才是成熟的本能……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似乎没有说错……”陈岳若有所悟,拍了拍她的手,正色说道:“战斗还没有完,你在一边继续看着。” 上官燕一怔,赶紧放手,再次看向满地打滚的南宫铭。陈岳笑道:“他这是装的,以为我会像他一样傻,真是可笑。” 南宫铭一惊跃起,脸色一片阴沉,盯着陈岳啧道:“陈岳,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那一拳还伤不了我,真是难得呀!不过你的妞对你倒是有信心得很啊,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她失望啊!”说着双手抬起,十指如钩,指尖迸出一两寸长的白芒。 “飞虎爪……”上官燕又是一惊,主动向后退去。 “你的废话还真多!”陈岳冷笑一声,身形带起一道残影冲出。 “好胆!”一股寒风扑来,南宫铭怒吼一声,同样展动身法迎上。“飓风飞虎血脉”同时激发,身外一股狂风卷起,身形一晃便绕到了陈岳身侧,一爪抓下。 陈岳的神识一直关注着他,反手就是一拳,接着一脚迎上,同样是迅捷无匹。 南宫铭一惊,展动身法慌忙变招…… 上官燕只见两道人影骤然化作一白一蓝两股旋风,一会是陈岳追击南宫铭,一会又是南宫铭围攻陈岳,拳脚来往如一片残影交织在一起,只听见“砰砰砰……”一串闷响,根本看不清招式。 两道身影疏忽来去,上一刻还在破碑正面,转眼就打到了破碑后面。呼吸之间,整座山头上都是两人战斗的身影。 陈岳和巨蟒拼过体格,和黑熊拼过力量,和猎豹拼过敏捷,和吸血蝙蝠群拼过速度,但还是第一次和人拼命。面对南宫铭迅疾的身法和狂猛的攻势,只觉得处处受制,拳脚上的力量根本施展不出。 半个月前,南宫铭和陈岳对过一招,那时他便知道,陈岳远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穷追猛打。时隔半月,陈岳刚才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此时的实力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陈岳的寒冰铠甲虽然不能完全挡住他的指芒,却也大大削弱了他的气劲。纵然被他抓到一下,也只是受点擦伤,血都不会流出。而冰灵铠甲寒光一闪,又会在下一瞬修复。要想决出胜负,只能硬碰硬。 他本来想倚仗身法以快打慢,但一连对碰三百招后,陈岳的身法非但没有丝毫迟滞,手脚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 “血脉之力”渐渐被他催动到极致,心脏跳动如战鼓轰鸣,身子仿佛要爆开,身法更是快到无以复加,来去间狂风呼啸。 陈岳闭上双眼,全神御动身体,越战越勇,体内热血沸腾。只恨这南宫铭滑不留手,不能让他全力发挥。一转念间,他心生一计,眼看着南宫铭转向他身后,反手直抓他后心而来,于是假装没反应过来,心中暗道:“变!” 按照常理,他应该及时转身躲避,顺势一记扫腿将对方避开。而南宫铭要么改用腿法招架,再和他对上一招,要么后退闪避,再图后手。 高手对决,一招之差便是生死之别。他这一迟疑,便只有挨打的份。南宫铭一喜,心中冷笑:“跟我比身法,你还不够资格,去死!”手掌凝力按下。 冰甲蓝光一闪,后心处突然长出一根两寸长的冰刺。这变化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南宫铭只见寒芒一闪,还没看清是什么变化,手掌已经按在陈岳背上。冰甲轰然破碎,他掌心同时一阵刺痛,指尖的力量随之消散。 “不好!”他惊呼一声,正要后退。陈岳腰腿扭动,一记左勾拳已打向右侧。拳头蓝光流转,寒气喷薄。 “砰!”拳头实实落在南宫铭后心,他身躯一震,炮弹般直飞出去,同时一口鲜血喷出,闷哼一声摔在数丈开外。他右掌心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却被寒冰冻结,甚是恐怖。 上官燕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岳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这一次,她真的服了。 陈岳却看向了西北河岸,皎皎月光之下,那里依旧浓雾弥漫,没有任何人出来救场。显然在他们看来,南宫铭还没有输。他微微皱眉,再次看向南宫铭,心中疑云丛生。 “咳咳……”南宫铭咳嗽着爬起身来,潇洒的白衣一片污垢,好不狼狈。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盯着陈岳狞笑道:“你的进步的确让我意外,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此战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瞑目了!”说着左手一抬,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光芒一闪,一副白森森的蛇骨凭空浮现。 他抓住蛇尾随手一抖,骨骸凌空展开,赫然是一条两丈长的骨鞭。骨节间黑气缭绕,头骨中两点幽光闪烁,上下颚开合不定。 陈岳凝神观察,分明感觉到一股极阴晦的气息铺面而来,神魂一阵战栗。 “走!”他低喝一声,斜眼看向上官燕,却见她全身发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眉心琉璃青光急闪。他心中又是一沉,知道此物不是自己可以对付,脚下缓缓后退。 “现在才说走,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南宫铭狞笑一声,右手一指陈岳喝道:“去!” 陈岳暗道一声“不好”,脚一蹬飞身急退。 骨蛇扑来却似一道闪电,口一张一股黑气喷出。 一股阴风直贯脑仁,陈岳身子一僵,一时竟无法动弹。骨蛇随即一饶,将他缠了个结实,蛇头对着他的双眼又是一股黑气喷出。 异变突起,所有人都是一惊。周青云破口大骂:“居然敢用灵器偷袭,不要脸!”手一扬飞剑射出,直斩向南宫铭。春蝉同时窜出,带起一股青风直奔陈岳而去。 陈岳还穿着冰灵铠甲,只要营救及时,显然还来得及。这边一动,江边浓雾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昆仑鼠辈果然无耻,单打独斗输了就仗势欺人!弟兄们,拦住他们!” 话音一落,一道白影踏空而出,越飞越高,直插向两人的去路,正是“千里孤鸿”赵飞雁。 一条虎背熊腰的八尺壮汉随后冲出,双手一对琅琊短棒寒光闪闪,赫然是“铁齿人熊”厉千钧。后面人影晃动,赫然还有二三十个持刀佩剑的“武师”。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山顶而去。 “这才叫仗势欺人呢!”清璇冷哼一声,法杖一指地面。 大地轰隆震颤,土石龟裂,呼吸间化作一道丈许宽的深隙,硝烟滚滚腾起,随后爬出一个火光流转的人形怪物来。 怪物站起身来,仰天一声咆哮,赫然有三丈多髙,全身岩浆流淌,赫然是一尊熔岩巨人。 清璇跃上巨人肩头,法杖向坟山一指。巨人狂吼一声,迈开大步直奔厉千钧一伙而去,大地轰隆震颤。 殷空竹绣眉微蹙,握了握苦竹杖,紧盯向河边雾团。芙蕖神情一正,吩咐道:“春红、春雨、春燕,你们配合青云行事,务必将陈岳带回来!” “是!”三女肃然答应,相视一眼各奔山顶而去。 春红右手一抖,袖中滑出一柄青蒙蒙的尺子一挥,一股清风卷起,托着她扶摇直上。 春燕双臂一展,纵身跃起凌空飞踏。袖口寒光闪烁,两柄黑金短刃射出她握住。 春雨则撑开了一把蓝灿灿的纸伞,伞面上符印流转,带着她同样飘然而起。 …… 从陈岳被蛇骨束缚到双方人马尽出,也不过一两个呼吸,战斗瞬间白热化。月色中,熔岩巨人格外醒目,坟头墓碑如纸扎泥糊,在它脚下无不破碎。顿时野狗乱吠,蛇叔狂逃。 城头上,众少年看见横冲直撞的熔岩巨人,无不目瞪口呆。 角楼上,雍王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冰火双系法王,这……” 其余人见此神迹,也是手脚颤抖。程野俊抿了抿嘴唇,试探道:“雍王,如果他们打进城里来,我们……” 雍王嘴角微抽,颤声道:“你们就有多远跑多远,自求多福吧……” 众人愕然,雍城可是他们的地盘,岂容他人践踏。 雍王脸色一沉,冷哼道:“双方都有神境强者,难道你们以为他们会卖本王的面子,还是以为这种争斗是你们可以插手的?要是真出了事,也是上官家、南宫家和陈家挑出来的,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相视点头,上官鸿大惊失色,抱拳道:“雍王明鉴,陈岳已经和上官家解除婚约,有文书为证。小女跟他私奔时便已言明,和上官家断绝关系,此事和我上官家毫无瓜葛呀!” 陈炼也冷汗直流,抱拳急道:“那陈岳根本就不是我陈家族人,此事我陈家从未参与,雍王明鉴啊!这件事就是南宫家一手策划的,真要有事,也该南宫家负责!” 第七十六章 墓碑 陈岳躺在地上全身麻痹,任意识如何挣扎,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动弹分毫。 清澈的神海同时被染成黑色,海面上随即结出一层黑冰,竟然直接切断了他神魂与身体的联系。 “雕虫小技!”陈岳心中冷哼,魂珠一晃撞上冰面。 神海轰然震荡,冰面上却只多了一道白痕,身体随之一阵抽搐。 南宫铭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如纸,身躯筛糠般颤抖起来。眼看陈岳仍然死狗般躺在地上,他松了口气,忍不住狂笑:“陈岳,陈岳,你不是很能打吗,站起来呀!继续和我打呀!废物,在我南宫铭面前,你永远都是废物!” 上官燕一惊而醒,怒斥道:“南宫铭,你卑鄙!” “卑鄙,你是在说我?”南宫铭一怔,神情更加狰狞。 上官燕看了山下一眼,冷哼道:“放开他,你可以离开,否则我会出手。”说着站起身来,尝试鼓起真气。 “你?”南宫铭瞟向山下,眼见周清璇驾驭熔岩巨人大步冲来,嘴角的笑容忽然诡异:“我看你还没搞清楚形势吧,你以为他们救得了你?”说着又一抬手,扳指光芒一闪,一块黑黝黝的石头凭空浮现,“砰”地砸在地上。 一旁的破碑随之一震,表面突然亮起一枚枚银色符号。黑色石块也振动起来,表面同样亮起古怪的银色符号。 南宫铭一咬牙抱起石块向破碑一扔,哈哈笑道:“跟我斗,今天你们都要死!” 黑石如长了眼睛般落上破碑,正好拼成一块完整的墓碑。碑高九尺,沿圈云纹流转,极是精美。那古怪的银色符号刚好拼合在一起,顿时一道银虹凌空垂落,似月宫仙子撒下一瓢清泉,正好浇在墓碑上。一股阴晦气息爆发开来,比刚才的蛇骨鞭还要强大十倍。 南宫铭一个激跌坐在地,再次看向上官燕狂笑道:“你刚才说你宁愿下地狱,也不愿意嫁给我?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愿意和陈岳一起下地狱,还是愿意嫁给我……” 上官燕大惊失色,只觉得一股阴寒直侵骨髓,身躯不由颤抖,一步也挪动不了…… 周青云手持飞剑,身如一只矫健的狸猫,一直冲到山头三十丈外,突见一道银色瀑布浇落在山顶上,山体随之摇晃起来。似有一具洪荒古尸在地底苏醒,旁边坟头上忽然冒出阵阵灰烟,一股阴晦气息扑面而来,似要冻结他的气血,侵蚀他的灵魂。 他不由一个踉跄,不得不停下脚步,手中飞剑寒光迸射,将周围照得雪亮。 春蝉随后跟来,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亡灵气息!”周青云颤声道:“我们可能中埋伏了,你一定守紧丹田和心神,千万不能被这种气息侵入身体。” 春蝉大惊,抬手一挥,掌心青芒闪烁,一股旋风卷起,立即将身边的阴晦气息涤荡一空。 但不止是他们身边的坟头在冒灰烟,山丘上所有的坟头都在冒烟。月色忽然朦胧,几息之后便再也看不见。周围阴雾弥漫,视线渐渐不足两丈。即使春蝉以灵术吹开眼前的雾气,身后的雾气也会填补过来。 山体剧烈摇晃,一块块墓碑轰然倾倒,一座座坟头相继坍塌。身边明明没有风,耳边却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呼啸,让人毛骨悚然。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脚也不禁跟着颤抖。 片刻后,地震终于停止,周围已是一片迷茫。春蝉颤声问道:“我们是继续去救陈师兄,还是先回去。” 周青云脸颊微抽,吞了口唾沫说道:“我刚才看见他就在前面,大约还有二三十丈路程,先救了人再说……”话音未落,“冰魄剑”突然脱手飞出。 剑光一闪插两人脚边,赫然削下一截手骨来。 两人一惊跳开,只见泥土翻动,又一只手骨伸了出来,接着一具灰白的骸骨挣扎着爬了起来。周围的泥土还在不断翻动,显然还不止一具骷髅。 “这……”春蝉哪里见过这个,顿时吓得牙关打颤。 青云也是一惊,但到底年长几岁,随即喝道:“站到碑上去!”说着跳上了一块五尺长的墓碑,左手捏出剑诀,右手向那奋力出土的骸骨一指,喝道:“斩!” 冰魄剑光芒大盛,顺势一搅,顿时将那骸骨斩成了几段。 “嘎—”白骨骷髅头怪叫一声从泥土中弹起,眼窝中两点幽芒跳动,直奔青云咬来。 “小心!”春蝉惊呼一声,反手一掌劈下,一道尺许长的青色风刃顺势斩落,“咔嚓”一声骷髅头劈成了两半,头颅中一团幽火一闪而逝,消失在浓雾深处。 “是亡灵……”周青云骇然道:“这坟山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先去救人!” 四周动静未绝,喘息声此起彼伏,更多亡灵正在苏醒。两人相视一眼,展开身法继续冲向山顶。 地震过后,山上一片狼藉。前方视野不清,两人也不敢跑得太快。没跑出十丈,忽听侧边一人喝道:“二位小友慢走,赵某前来领教!”一道人影飘飞而来,一闪挡在二人面前,赫然是千里孤鸿赵飞雁。 他看见周青云手里寒光流转的短剑,目光一亮,扬手便是一条软鞭挥出。辫梢划过空气,带起一阵裂帛般的嘶鸣,直抽周青云而去。 “小心!”春蝉大喝一声,扬手一道淡青风刃挥出 周青云眉头一皱,心中一阵恼火:“这种三流武师也敢出来挡路,还想抢我飞剑,真以为我年少可欺?”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长鞭就是一剑,剑光一长六尺。 风刃转瞬及至,赵飞雁侧身急退。好在他轻功了得,毫发无伤。 “灵术不过如此而已,这把剑赵某要了!”他大笑一声,凌空一个盘旋,一条软鞭挥舞开来呼呼破风,三丈长的鞭子却只剩两丈。 “想要我的飞剑,你要拿命来换!”周青云怒喝一声,舞开短剑直冲赵飞雁而去。 “噗噗噗……”软鞭沾上剑光,随即化作一段一段飞旋开去。 “啊?”赵飞雁一愣,就要展动身形后退。 周青云如影随形,剑光横削直斩,只听一阵“刺啦”声响,他一身飘逸的白衣转眼化作片片碎布崩飞。剑刃从他身边扫过,仿佛一柄冰刀刮骨剔肉。任他名震江湖,轻功之高号称“千里孤鸿”,此时也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周青云剑势之刚猛,竟是他平生仅见。而施展如此刚猛的剑法,身法竟然丝毫不比他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误判了形势,隐门弟子的实力是不能用年龄来衡量的,急忙喊道:“小友住手,赵某认输,这就离去!” 在江湖上,他赵飞雁这样的高手若主动认输,对方一般不会继续动手。都是出来混的,面子当然要相互给,谁还没有亲朋好友…… 周青云哪里认得他赵飞雁是哪路毛贼,冷哼一声剑光又是一长,一剑劈下如银河泻地。 赵飞雁只见漫天寒光当头洒落,剑锋未止,一股寒气已洞彻脑仁。 剑光扫过,赵飞雁已化作一尊幽蓝冰雕。冰雕又从头顶裂开,寸寸崩碎,转眼化作一堆冰渣,千里孤鸿赵飞雁就此身陨。 周青云喘了口气,正要继续赶路,一股腥风迎面扑来。 “小心!”春蝉大喝一声,扬手一记风刃劈出。 周青云反应过来,又见一股腥风直扑春蝉而去,再次将飞剑祭出。 风刃斩入浓雾轰然爆开,只见一个目含幽光的白衣女子衣衫炸裂,露出了一身银亮的肌肤,赫然是一具银尸。 另一边飞剑到处,只听“铛”的一声犹如金铁交鸣。浓雾散开,赫然又是一具银尸。两具银尸怪叫一声,盯向两人的双目骤然通红,随即化作两股旋风扑来。 两人大惊,展开身法躲避。春蝉双手青光闪烁,乘风急退。道道风刃斩在银尸身上,竟然只能留下一道细微的擦痕。而银尸一口灰气吸入,伤痕又迅速恢复。 周青云舞动飞剑与银尸硬拼,剑光一长三尺,斩在银尸双臂上发出砰砰闷响。削铁如泥的飞剑同样只能在银尸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它呼吸间就愈合如初。 银尸乱抓乱扑,虽然毫无章法,却是悍不畏死。几招下来,反而是周青云被打得连连后退。周旋片刻,两具银尸越发狂暴。 两人哪里见过这等强敌,十分实力顿时便只剩八分。春蝉更是没有什么对敌经验,一身实力连六分都发挥不出,一时连遇险招,一身雪白道袍转眼被抓得破烂,露出一件青蒙蒙的藤甲来。 突然灰雾翻滚,似又有人来,只听一个悦耳的女声唤道:“顾师兄别慌,我们来了!”一道倩影飞蹿而来。 春燕手舞一对黑金短刃,“铛铛”两声斩在银尸背后,只见火花一闪,竟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她双手却被震飞,银尸大怒,反手就是一抓。 春言大吃一惊,双刀交叉招架。又是“铛”地一声,火花迸射,她双臂一阵发麻,脚下一阵踉跄。。 “师姐小心,这银尸乃是‘王者’之躯祭炼,力大无比!”春蝉招呼一声,双手一合一分,一道三尺长的青色风刃凝聚而出,横斩在银尸腰间。 “轰隆”一声,灵力爆发,银尸一个踉跄,腰间皮开肉绽,丝丝灰气滚滚涌出。银尸大怒,怪吼一声又扑向春蝉。 第七十七章 出战 春蝉飞身急退,银尸却是红了双眼,紧追着他双手猛抓,任凭春燕的双刀砍在背上。 春蝉的身法本已急快,银尸发起狂来更似一股旋风,紧跟上来一爪抓在他胸口。 藤甲青光迸射,弹出一道青色电弧抽在银尸身上。轰隆一声,银尸踉跄倒退,手掌一片焦糊。 “乙木神雷?”春言大喜,急道:“顾师兄,我缠住它,你用雷法劈它!”说着舞动双刀迎上。 银尸似被打怕了,厉啸一声又扑向春燕,焦糊的手掌中灰气涌出,伤口迅速愈合。另一只手迎着双刀猛拍,“铛铛铛……”火花迸射。春燕脚下踉跄,身躯被接连轰退。 春蝉下得脸色煞白,呼出口闷气,心中微定,双手捏出一道法印向那银尸一指。藤甲青光一闪,一道筷子粗的电弧从指尖弹出,轰隆一声抽在银尸背上。 银尸一震,勃然大怒,又转身扑向春蝉。 春蝉嘴角微颤,又是一道筷子粗的电弧弹出,再次打得银尸一个踉跄。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大定。 银尸身上却只多了两块巴掌大的焦痕,里面灰气涌出,伤口又迅速愈合。显然以两人的修为,也只能暂时拖住此獠,还不能真正灭杀。 突然一道寒光扑来,周青云手持短剑,摔在地上一声闷哼,背后衣袍破碎,下面赫然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内甲。银尸一声咆哮,挟着一股腥风随后扑来,十道两寸长的指芒直插少年后心。 “师叔小心!”春蝉大惊,御动“乙木神雷”去救,却要时间施法,春燕更是分身乏术。 周青云趴在地上一阵呲牙咧嘴,眼看就要被银尸抓个透心凉,一道蓝光斜刺里飞来,“砰”地张开,赫然是一把符文流转的折伞。 银尸照实抓下,伞面蓝光荡漾,如一股怒潮卷起,“轰”地将它震开。 “四师姐!”春燕大喜,一道蓝白倩影应声窜来,一把捡起折伞问道:“周师叔,你怎么样!”正温婉动容的春雨。 银尸厉啸一声再次扑来,春雨将伞面一收,双手握住伞柄迎上去就是一挥。又一股狂潮般的蓝光荡开,轰隆一声再次将银尸逼退,丝毫不落下风。 “周师叔,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们!”又一声清脆的招呼响起,一道倩影乘风而至,手中一柄青蒙蒙的尺子一挥,一记三尺风刃横削而出,正是扎着双马尾辫的春红。 风刃斩在银尸身上,顿时割开一道深痕。 银尸暴怒,还来不急反扑,春红已将尺子舞成一片青影。一道道尺许长的青色风刃如疾风暴雨一般斩来,顿时打得它皮开肉绽,连连后退。春雨腾出手来,又挥动纸伞迎向另一具银尸。 青云咳嗽着爬起身来,见四人相互配合,一时没有危险,答应一声再次向山顶冲去。激烈的打斗声迅速远去,他还没跑出十丈,耳边便只剩呜咽的厉啸声。再想回头,竟已无法分辨来路。 “迷阵?”他暗暗心惊,借着森寒的剑光继续向高处行去。无论这灰雾有什么古怪,地势总是不会变的。距离山顶只剩二十多丈,他正要一鼓作气冲上去,身边忽然响起一声狞笑:“小子,哪里走!”一股劲风应声而至。 周青云一惊扬手,“冰魄剑”呼啸飞出,“铛”地斩在一块顽铁上,竟然被震飞回来。气劲横扫,雾气滚滚后退,显出一个满脸黑毛的七尺壮汉来,赫然是“铁齿人熊”厉千钧。他手持一对黑铁狼牙棒,狞笑道:“传闻中的飞剑不过如此而已!小子,放下你的破剑,然后滚!老熊今天吃素,放你一马!” “想要我的飞剑,拿命来换!”周青云冷哼一声,舞开飞剑直迎上去。剑光一长六尺,势如一道飞虹。 “别人怕你飞剑,俺这对玄铁棒可不怕你!”厉千钧狂笑一声,舞开一对狼牙棒不退反进,棒上一根根森白刺芒一长寸许,让人不寒而栗。 “轰轰轰……”剑光和狼牙棒撞在一起火花迸射,声似一串滚雷,削铁如泥的“冰魄剑”斩在狼牙棒上竟然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豁口。 厉千钧果然有千钧巨力,一对狼牙棒舞得呼呼作响。周青云纵然从小炼体,连拼几招也是手臂酸麻,气血沸腾,脚下不得不退。 厉千钧却是一阵心惊:“如此一个少年,居然能和俺‘铁齿人熊’硬拼筋骨,若让他再练十年,那还了得,难道隐门中人都是这等妖孽?都是爹妈生的,俺老熊不服……”心底一股戾气涌起,双眼渐渐通红,只渴望一战。 两人打得惊天动地,十余武师被吸引过来。周青云一见不是自己人,飞剑祭出转身就跑。 厉千钧铁棒一迎,只听“铮”的一声轻鸣,“冰魄剑”又倒飞回去。眼看周青云倏忽而去,身法远比他快,急忙吼道:“拦住他!” 十余武师看清了形势,各自舞开刀剑向周青云扑去,一时刀光如匹,剑芒似电,无不是名震江湖的绝技。 周青云大怒,再次舞开飞剑,剑光一长六尺,迎着一个持刀壮汉冲了过去。 壮汉眼见人多势众,又见厉千钧随后追来,心一横厉声喝道:“旋风斩!”一柄龙鳞大刀舞开,身子同时旋转起来,化作一股刀芒旋风。顿时劲气四射,飞沙走石。 “快退!”众人一惊,连忙收招后退,只在数丈开外将两人围柱,生怕被误伤。 剑光和刀芒随后撞在一起,只听“铮铮铮铮……”一串急响,道道刃芒四下飞溅,刀芒旋风随之消散,两人错身而过。 周青云衣衫破碎,弯着腰呼呼喘气,“冰魄剑”光芒暗淡。壮汉手里却只剩一个刀柄,一步迈出,身躯踉跄扑倒,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旋风刀狂’沈玄风居然被一招斩杀,好厉害的小子……”有人低呼一声,众人俱是色变。 厉千钧随后追来喝道:“他不行了,大家一起上,当心他飞剑锋利!”说着舞动狼牙棒再次迎上,大地轰然震动。 众人一阵心惊,有人骇然赞道:“厉兄果然天生神力,我等为你掠阵!” 厉千钧却是一愣,停下脚步诧异道:“不是我……” 大地仍在震动,众人定了定神循声望向山下,只见浓雾中一团火光冲来,又一个清脆女声叱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救人!” 一尊三丈高的熔岩巨人应声冲来,一脚踹向厉千钧。巨人肩头一个明艳少女手持法杖,傲然而立,正是周清璇。 众人飞身急退,厉千钧却施展不开,狂吼一声抡起一对狼牙棒硬砸上去。 清璇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熔岩巨人一脚踹在狼牙棒上,微微一顿。厉千钧剧震,身子如炮弹般倒飞出去,嘴里鲜血狂喷,随即消失在灰雾中。 当此威势,众武师哪里还肯为南宫铭卖命,掉头就跑…… “周清璇,你堂堂‘王者’欺负一群‘武师’,真不要脸!”河边雾团中一声怒吼响起,一道白影飞出,直奔山顶而去,赫然是孙迪。 “雪猫王,我等你多时了!”夏萤招呼一声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串残影掠出,后发先至挡在了孙迪面前。 “小牛鼻子,给我滚!”孙迪目光一凝,抬手就是一抓,三道气芒横斩而出。山上那些武师可都是他“西昆仑”日后倚为爪牙的外门弟子,要是刚一出战就被周清璇灭杀一空,以后谁还敢为“西昆仑”卖命。 夏萤冷哼一声,身子一晃,带起一道残影绕过气芒,转眼窜到孙迪面前,摆开架势就是一拳。 孙迪目光一凝,同样一拳迎上。而眨眼之间,夏萤的一拳突然变成了十几只拳头,一个人也分出了十几道影像,竟难辨虚实。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声,王者之力爆发,拳头照样轰出。漫天残像破灭,两只拳头轰然相撞,气劲滚滚横扫,两人各自飞退。 夏萤双手在身前一挥一摆,便将冲势化去。一步踏出,再次带起一串残影攻向对手。孙迪也不是吃素的,身法展开拳拳爆发,气劲激荡声如一串滚雷。 两人拳来脚往,身影交织仿佛一股旋风,忽东忽西,迅速远去…… 熔岩巨人在山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其锋芒,惨叫声接连响起。 “周清璇,你欺人太甚!”河边浓雾中再次响起一声冷哼,一青一红一白三道身影同时飞出。 红影化作一团流火,青影身外一股旋风卷起,白影莲步曼妙,直冲清璇而去,赫然是“火猫王”洪琰,“风猫王”冯利和“金莲仙子”。 敌人出场,芙蕖反而松了口气,吩咐道:“拦住他们!” “是!”她身后三女抱拳一礼,也一起飞出,正是她另外三个徒弟。 一女扬手取出一根柳条一挥,“唰”的一阵裂帛声响,一道丈许长的青色刃芒破风而出,直直斩向洪琰,正是她三弟子春回。 洪琰一惊,身形从火球中退出。青芒随后斩来,火球轰然爆开,滚滚火浪横扫,顿时烧红了百丈天空。 春回柳条挥动,身外青风一卷,倏忽间来到洪琰面前笑道:“西昆仑的洪琰师兄,你的对手是我,请多指教!”又是一道青芒挥出。 “小妮子来得好,师兄烤了你!”洪琰狞笑一声,全身火焰爆发,转眼化作一套红灿灿的铠甲,对着青芒就是一拳。火焰滚滚涌出,又是轰隆一声爆鸣,火浪排空横扫,竟是势均力敌。 “小妮子,还敢不敢来,师兄玩火可是很厉害的哟,保证不会伤到你!”他大笑一声,带起一道流火直扑春回而去。 “火灵铠甲……”春回一惊,挥舞柳条迅速后退。 道道尺许长的青芒斩来,洪琰直接用拳头招架,所向披靡。火焰接连爆发,两人带着一串闷雷迅速远去…… 第七十八章 白玉骸骨 春晓凌空迈步,扬手祭出一对龙凤环。两只玉环“叮叮当当”相互碰撞,听得众人耳鼓发麻,气血一阵颤抖。 “金莲仙子”首当其冲,脚下一阵踉跄,眼看就要被双环打个正着,一双粉嫩的玉足忽然踏出一串奇妙的舞步,身形如一道幽影飘忽,居然从双环之间穿了过去,接着一脚飞起,直踹向随后赶来的春晓。 她的脚仿佛拥有魔力,指甲上几枚奇异的花纹闪闪发亮,竟让春晓的神情一阵迷茫。看眼要被“金莲仙子”一脚踹中胸口,双环又“叮玲”一声撞在一起。她一惊而醒,目光一凝,一个真元护罩透体而出。 “金莲仙子”照实踢下,双**替踏在护罩上。 “轰轰轰轰……”真元激荡犹如一串闷雷。春晓贝齿紧咬下唇,身形剧震,倒飞向天边,一对玉环“叮当”碰撞,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春望扬手祭出一柄银白短剑。剑光一闪化作一道白虹直奔冯利杀去,剑锋撕裂空气带起一阵尖啸,震惊四野。 “剑修!”冯利惊呼一声,迎着剑光一指,飞身急退。身外青色旋风一长三丈,掀起道道风刃斩向剑光。 白虹撞上风刃势如破竹,带着一串爆鸣洞穿旋风而过。 旋风轰然崩溃,漫天青色风刃四下席卷,硬是在半空中撕开了一片云层,一轮血红的明月再次出现在坟山上空。 飞剑微微一顿,春望随后赶来,一指冯利喝道:“斩!” 飞剑光芒一闪,再次化作一道白虹冲出。 冯利神情一凝,咬牙道:“小娘皮休要猖狂,莫以为只有你‘万妙宫’有宝!”说着一扬手,一把黄蒙蒙的蒲扇出现在他掌心。扇面上符文流转,隐隐形成一个旋风图案。 “呼风!”他大喝一声,握住扇柄猛地一挥。 三股黄凤冲出,仿佛三条张牙舞爪的黄龙,带着漫天黄沙直扑春望而去。 剑光势如破竹,洞穿风龙而过,全无着力之处。风龙轰然崩溃,一股沙浪爆开,反而震得飞剑一阵摇晃。 冯利蒲扇一挥,黄沙又在一旁凝聚成龙。三条风龙前仆后继,任飞剑左冲右突,也摆脱不了。 春望目光一凝,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在数十丈外捏着法印御动飞剑。两人带着漫天黄沙,越斗越远…… “小畜生,受死!”六大王者刚刚斗在一起,河边浓雾中再次响起一声暴喝,白无常一步跨出,直奔山顶而去。 “淫贼,你敢!”芙蕖一声娇叱,琉璃剑扬手飞出,身影一闪而逝。顿时剑光大盛,化作一道青虹直奔白无常斩去。 “师姐且慢,小妹特来领教高招!”又一声轻喝响起,半空中彩光一闪,一道五彩辉煌的倩影突然出现在青虹前方。只见她头戴凤盔,一身粉色铠甲镶金嵌玉,紧紧贴合在身上,一派英武婀娜。 她手里握着一柄赤金长剑,背后赫然还有一对金灿灿的羽翼。双翼一扇,也化作一道金虹直冲出去。白无常头也没回,直奔山顶而去。陈岳就在那里,若不亲手将之斩杀,他道心有痕。 “不好,你们快走!”殷空竹低喝一声,竹棒扬手祭出,人也跟着冲出。 当此威势,春荷吓得脸色发白,娇躯一阵颤抖。齐羽看了山顶一眼,拉起她就往回跑…… 白无常脑后青光一闪,竹棒凭空浮现,猛地抽下。 “滚!”他冷哼一声,反手一指。 指锋点在竹棒上,一声爆鸣响彻天地。他头也不回,直奔山顶而去。只有先杀了陈岳,修复了道心,他才有把握战胜殷空竹。 殷空竹身如鬼魅,一步跟来,接住竹棒一挥,喝道:“你走不了!” 一股奇异波纹荡开,似一股清风席卷大地。白无常眼前一花,忽然来到一片竹林中。一根根青竹水缸来粗,直冲云霄。竹叶遮天蔽日,随风摇曳,声似惊涛拍岸,让他身心不由颤抖。 “雕虫小技,给我破!”他眼中精光一闪,一指点向身边巨竹。 指尖真元爆发,一股无形巨力汹涌而出。青竹轰鸣一声向旁一歪,又猛地弹回。一股浩然巨力反震回来,直接将他轰退…… 与此同时,一青一黄两道飞虹挟万钧之力撞在一起,顿时光芒迸射,一圈元力波轰然横扫。 从坟山异变到四位“神境”强者出手也不过十几个呼吸,形势变化之快让城上众人目瞪口呆。 凄迷的夜色中,双方强者交锋如烟火绽放,耀眼夺目。两团浓雾迎风而散,河边只剩一个麻衣男子。他嘴角泛起一丝狞笑,迎着劲风直奔坟山而去,正是“夜叉王”姜仲。 齐羽和春荷直接被劲风吹起,翻滚着向南而去。 气浪拍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嗡鸣,所有灯火一闪熄灭。众少年正伸着脖子发呆,顿时被掀翻在地。 南霸天盯着坟山衣袍猎猎,脸色一片肃然。雍王盯着空中四人,握着折扇的手一阵颤抖。程野俊双腿打颤,嘴角一阵抽搐。其余武师更似置身洪流,无不紧紧抓住了栏杆,只听角楼一阵“咯吱”作响,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半空中再次显出一轮血月,天地间一片肃杀。坟山上灰雾沸腾,却非但没被吹开,反而越积越厚。 几息后劲风过去,齐羽一声闷哼,摔在了数十丈外一片麦田里,全身气血沸腾,脸颊胀得紫红。春荷衣裙下青光流转,摔落在他身边,却并无大碍。 角楼上,佟千山吞了口唾沫,颤声道:“神境强者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其余人一脸惊骇,再次看向坟山,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根水缸粗的参天巨竹,白无常正没头苍蝇似地围着巨竹乱转,偶尔一指点在巨竹上,反被巨竹震得倒退。 竹叶遮天蔽日,茂密的竹冠上似有一人抱头酣睡,身姿随风摇曳,甚是潇洒。 程野俊嘴角微抽,颤声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意境神通?” 佟千山眨着眼睛诧异道:“怎么跟‘鬼打墙’似的……” …… 青虹一敛,芙蕖足踏一朵桌面大的白莲,持剑倒飞出百丈才稳住身形,眼中异色一闪,杏目一瞪喝道:“七巧,此事与你无关,你真要与我一战?” 铠甲少女双翼连扇,倒飞出数十丈后也稳住了身形,笑道:“两个纨绔争风吃醋,难道是因为你?许你路见不平,就不许我拔刀相助?” “冥顽不灵!”芙蕖见殷空竹稳稳压制着白无常,其余地方都是势均力敌,料想一个姜仲在周清璇手下也翻不出浪来,绣眉一扬喝道:“你要战,那便战!”说着右手一抖,琉璃剑光芒迸发,掀起一蓬青丝绞向七巧。 “我金虹剑初成,正好拿你试剑!”“七巧仙子”一声冷哼,双翼一扇,身影瞬间跨越百丈,一闪出现在芙蕖十数丈外就是一剑。 剑光一长三丈,化作一道金虹呼啸而出,一股锐气横扫天地。 芙蕖一惊,足踏莲台飞退,“琉璃剑”化作一道三丈青虹迎上。 双剑相交又是一声铮鸣,震惊四野。两柄飞剑斗在一起,“铮铮铮……”疏忽来去,两人各展身法攻守进退,转眼消失在远处云层中。 两人刚走,天边又有两团雷云滚滚而来。云团中冰雪飞洒,剑光闪烁,看声势又是四个“王者”正在斗法。他们看清了坟山附近的形势,也不再继续靠近。一时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战斗…… 坟山顶上,陈岳仍被蛇骨死死束缚,双目紧紧闭着,整个人声息全无。南宫铭眼看双方强者大打出手,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岳,你们见了吗,听见了吗!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此时此地,能死在我手上,简直就是你的荣幸!”说着艰难地爬起身来。 “不要……”上官燕惊呼一声,身躯瑟瑟发抖。 “你想救他?”南宫铭一笑,看向她的目光忽然炙热,嘴角微微勾起。 上官燕又是一惊,咬了咬牙颤声道:“你想怎么样。” 南宫铭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狞笑道:“如果你现在就嫁给我,我可以不杀他,脱……” 上官燕一阵恶心,却别无选择,深深看了陈岳一眼,她颤抖着摸向腰带,心中惊涛骇浪…… 南宫铭目光一亮,笑容越发狰狞,却见少女的手突然定住,双眼中充满了惊恐。 他脸一沉,冷哼道:“怎么不动了!难道你真的想下地狱,还是要我帮你……”说着抬起受伤的右手,笑道:“不用害怕,我很温柔!”却见少女的神情更加惊惧,仿佛有什么极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不好!”他一惊回头,只见一具白玉骸骨正挥剑砍来。剑刃冰冷,锐气逼人,赫然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把。 “不——”他狂吼一声,伸手去挡,脖脖向后急仰。 剑刃斩在他小臂上如切豆腐,剑锋随即从他颈间划过。 “噗—”一腔热血喷出,南宫铭面容扭曲,双眼一翻倒下。 “啊——”上官燕嘶声尖叫,身子摇摇欲坠,却见白玉骸骨向陈岳走去,并没过来。 第七十九章 生死碑 白玉骸骨来到陈岳身前,一把捏住蛇骨鞭就是一抖。陈岳翻滚开去,体内黑气被拔出,他随后睁开了双眼,爬起身来。 “岳哥……”上官燕又惊又喜,身躯不由颤抖,眼波一片朦胧,泪水簇蔟落下。 “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南宫铭已经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你……呵呵!”陈岳看向她一笑,骸骨一闪化作一滴紫血飞回他体内。 上官燕再次呆住,陈岳这是什么意思,还要揪着她不放?见南宫铭渐渐停止抽搐,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恶寒,身心又是一阵颤抖。 陇西王的世孙,雍城的纨绔,一代天才南宫铭真的死了,死在了最卑贱,最肮脏的乱坟岗上,从此世上再无南宫铭此人,他的一生终究只是一个笑话。或许人们笑过几次后,就再也懒得提起…… 她们锦衣玉食,她们刁蛮任性,她们也常说要杀了谁。可真正看见有人因自己惨死,她仍然无法逼视。她不知道南宫铭此时是否正在后悔当初羞辱陈岳,但面对血淋淋惨相,她已经后悔了。 无论陈岳当初多么落魄,无论他们的婚约多么荒唐,至少陈岳一直都对她很好。即使她不满意家族的安排,她也不应该去伤害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更不应该去践踏他的尊严。再次看向陈岳,少年意气风发,竟让他不敢面对。 身份、资质、气度、品味……这些她从前痴迷的东西,在少年双拳下一一破碎。而她从前不屑的少年,无疑是今夜最耀眼的明星。这一切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她心中一空,忽然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少年的真爱。少年那不屑的眼神,仿佛一块烙铁印在她心头,让她备受煎熬。一时之间,她竟然没有勇气去祈求少年原谅,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陈岳没有时间理会她伤春悲秋,直接将蛇骨鞭和寒铁剑收进了储物戒指。南宫铭断手上也戴着一枚储物戒指,他一并收起。稍作检点,他气力渐复,再次看向墓碑。 墓碑上银色符文闪烁,一阵阵阴晦气息从中溢出,让他气血凝滞,神魂麻木,一看就是某种异宝。 此间事了,他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南宫铭的鲜血并未渗入地下,而是向那墓碑淌去。他目光一凝,一脚将南宫铭的尸身踹向墓碑。 银色符文顿时大亮,冰冷的碑面竟似水面一般荡漾开来,南宫铭的尸身径直没入其中,竟然毫无阻碍,一身衣衫掉落在碑前。 波纹渐渐平复,周围忽然寒冷,一股月华般的气息从墓碑中涌出,直奔他而来。 地上寒霜升起,陈岳暗暗心惊,想要躲开,气血却似被冻结,身躯一阵麻木。他拼命激发体力,心脏跳动陡然加快。 阴寒气息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朝上官燕扑去。陈岳一惊,却行动不开,只能眼看着寒气扑入她体内。上官燕双眼一翻,昏倒在地,寒气迅速散去。 陈岳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她脉搏强劲,神完气足,非但没有受伤,修为似乎还有进益,不由疑惑:“她有‘九幽冰凤血脉’,难道这阴寒气息对他有好处?不对,此地不宜久留……” 他脑中灵光一闪,转念就想通了南宫铭为什么把决斗地点定在坟山,那是一开始就准备将它们一网打尽,一并投入墓碑增进修为。 他一把背起上官燕,转眼见碑前的衣物中还有一件金丝内甲,上前一并收起,便朝山下冲去。 墓碑十丈外灰雾翻滚,他刚冲到雾墙前,一道幽蓝寒光迎面斩来,他一惊喝道:“是我!” “师弟!”寒芒随即收住,周青云手持“冰魄剑”随后冲出,一眼看见陈岳,大喜问道:“你没事了,南宫铭呢?”随即看向墓碑,脸色陡然一变。 “死了。”陈岳冷哼一声,问道:“你认识这墓碑?” “走!”周青云低喝一声,转身就跑,这才说道:“这是沟通‘亡灵界’的界碑,修行道上称为‘生死碑’或者‘阴阳碑’,这里居然有这种东西,肯定是姜仲那个老僵尸搞出来的。” 说话之间,一具骷髅从浓雾中扑来,他扬手一剑将骷髅斩得粉碎。陈岳却分明看见一团幽影从骷髅头中逃出,还释放着异样的灵魂波动。 前面一阵山摇地动,一股热浪迎面拍来,眼前忽然开朗,只见一尊丈许高的熔岩火人正一拳将一具银尸打飞,银尸胸口一片皮开肉绽。但阵阵灰气涌来,伤口迅速愈合。银尸摔在地上又一跃而起,再次扑向熔岩巨人。 而另一具银尸已经扑到熔岩巨人身后,巨人反手一拳砸在银尸胸口,仿佛烙铁印上猪肉,激起“嗤”的一声急响。银尸剧震倒飞,胸口一片皮开肉绽,臭气熏天,石人身上的火光则明显暗淡了一分。 银尸摔在地上,忽然向三人看来,眼中血光大盛。 “快走!”周青云招呼一声,继续冲向山下。 银尸厉啸一声,转而向他扑来。胸口灰气翻滚,伤势迅速恢复。 “师弟快走!”周青云大叫一声举剑相迎,剑光一长三尺,化作一片光幕。 “铛铛铛铛……”仿佛金铁相击,削铁如泥的“冰魄剑”斩在银尸双臂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银尸悍不畏死,一双铁爪连挥。周青云左支右绌,接连后退,反而被死死压在下风。 陈岳看在眼里,并没有动,只见熔岩巨人一拳轰飞扑来的银尸后,又冲上来一脚将这一具银尸踹飞。 “快走!”周青云喘了口气,连连催促。 陈岳反而问道:“现在能走到哪里去。” 周青云一愣,陈岳向四周扫了一眼,肃然道:“现在坟山周围到处都是强者战斗,随便一个‘王者’挥挥手,就能灭了我们。这灰气阻挡神识,我们藏在里面反而最是安全。”说着将上官燕放下。 “可是……”周青云眼见又一具银尸扑来,脸色一沉,再次举起冰魄剑。 “一具尸体而已,肉身虽然强大,神魂却十分弱小。你的飞剑伤不了他们,是因为你的意志不够凝练。”陈岳冷笑一声,肃然道:“周师兄,借剑一用。” “给你!”周青云来不及细想,一咬牙扔出飞剑。 “冰灵!”陈岳大喝一声,眼见银尸扑来,目光一凝,一剑劈下。 冰灵铠甲应声融化,一股淡紫寒流涌入“冰魄剑”中。剑光一长丈许,顺势斩落。 “嗤—”剑光撕裂空气,划过银尸全身。银尸只是一颤,继续扑来。 “小心!”周青云大吃一惊,陈岳也是一愣,脸上一阵火烧,赶紧避开。 银尸如一股腥风从两人身边刮过,接着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再不动弹。 “这……”周青云愣住,连清璇都无法灭杀的银尸,居然被陈岳一剑灭魂? 陈岳精神大振,眼见另一具银尸被熔岩巨人一拳打飞,冲上去又是一剑。 精力、元气和神魂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出。剑光一长丈许,亮白刺目,让人无法逼视,直刺银尸眉心。 银尸躺在地上一阵抽搐,之后再不动弹,远处随后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熔岩巨人循声而去。 陈岳呼出口气,心脏狂跳,双腿一阵发软。周青云反应过来,翻手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翠绿匣子,对着两具银尸一指。 匣中喷出一股青霞在两具银尸身上一卷,竟然将它们吸了进去。陈岳讶然:“你是不是还准备给它们做个水陆道场,每年清明再上三炷香?”说着将飞剑扔还给他,此剑虽然锋利,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无法驾御。 周青云目光明亮,得意笑道:“这两具银尸在地下坊市可以换不少好东西,毁了多可惜,到时候分你一半……快走,我姐姐在那边。”说着跟随熔岩巨人而去。 陈岳愕然:“你们不是名门正派吗?倒卖尸体,这是什么做派……”也来不及追问,背起上官燕跟了上去。 两人没跑出多远,一具白骨骷髅扑来,周青云随手一剑,剑光一长六尺,直接将骸骨绞成了冰渣,再也没有阴魂遁出。 周青云愣住,不禁仔细看向手中短剑,奇道:“难道我的剑道终于突破了?” 一阵金属撞击声从前方传来,不下十人正在激战。他精神大振,举起飞剑跃跃欲试。“冰魄剑”光芒刺目,一股寒意散开,迫人眉睫。 上官燕一个激灵,忽然睁开双眼,看轻形势后又急忙闭上眼睛,心中暗道:“混蛋,明明心里有我,刚才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我压死你!”却听陈岳不耐道:“既然醒了就自己走,你以为自己很轻吗?”顿时身下一空,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她一惊而起,瞪向陈岳又羞又怒。 陈岳却根本没有看她,摩拳擦掌直奔前方响动处而去。 “人家错认了,人也哭了,还要不依不饶吗……”她微微抿嘴,心中暗恼,目光却越发坚定,跺着脚跟了上去。 第八十章 杀局 陈岳和周青云冲出一团浓雾,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残墙破碑之间,一个彪形壮汉一棒敲在一对短刀上。 火花一闪,短刀尖鸣一声,持刀少女娇躯剧震,倒飞开去,赫然是芙蕖的五弟子——春燕。 “去死!”壮汉狞笑一声,另一只狼牙棒猛扫向手边一个白衣道童。 道童站在一块墓碑旁,见势不妙,侧身急退。 狼牙棒的刺芒几乎擦着他的胸口划过,“砰”地砸在一旁墓碑上。火花一闪,坚硬的花岗岩犹如一块豆腐,轰然破碎。石块迸射,打在道童身上,震得她连连后退,正是春蝉。 不远处春雨左手持伞,右手舞动一柄细剑,正与三个武师浴血奋战。另一边春红脚步踉跄,一边退避,一边舞动一柄青尺,释放出道道风刃,正与五个武师游斗,全身血迹斑斑。周围赫然还躺着五六具尸体。 二女虽被围攻,但倚仗灵器和灵甲,倒是有惊无险。而厉千钧手中一对狼牙棒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竟然是灵器难伤,加上他一身蛮力,反而让春蝉二人频频遇险。 周青云看清形势后勃然大怒,一指厉千钧喝道:“好莽夫,吃我一剑!”“冰魄剑”扬手祭出,剑光一长丈许,带着一片寒霜冲出。 救人要紧,陈岳也管不了“铁齿人熊”有何优行劣迹,跟着冲了上去。 “来得好!”厉千钧正要冲上前给春蝉补上一棒,见飞剑斩来,不惊反喜,两只狼牙棒往身前一合,准备夹住飞剑笑纳。 剑锋未至,一股锐气已迫人眉睫。他心中一凛,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两只狼牙棒提前合在一起。 “铮—”冰魄剑再次撞上狼牙棒,厉千钧双臂一震,不禁后退,头顶眉梢随即升起一片霜花,气血为之凝滞,竟连一对狼牙棒也抬不起来。眼见陈岳随后扑来,他勃然大怒:“小子找死!”扔开一只狼牙棒就是一拳迎上。 气劲滚滚爆发,陈岳哪敢跟他硬拼,一进即退。 厉千钧冷哼一声,正要捡起狼牙棒。周青云岂能让他得逞,飞剑凌空打了个转再次斩来,春燕和春蝉更是立即反攻。 厉千钧脸色一变,方知自己失策,只能先举棒招架。 飞剑斩来又是“铮”地一声尖鸣,寒气滚滚席卷,厉千钧不得不退,狼牙棒顺势挥向右边。 春燕正好举刀扑来,双刀再次和狼牙棒相撞。火花一闪,一股巨力再次将她轰飞。 这一下厉千钧左边空门大开,一道风刃破空斩来。 “不好!”厉千钧大惊失色,但悔之晚矣,只听一股疾风从耳边刮过。“噗—”左肩一凉,一条左臂落下,鲜血泉涌而出。 “啊——”他一声惨叫,扔下狼牙棒转身就跑。“冰魄剑”随后追来从他肩头划过,一颗头颅飞起,“铁面人熊”厉千钧踉跄而倒,就此陨落。 上官燕跟上来看见,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呆住。周青云意气风发,又御动飞剑攻向别处。春蝉和春燕大大松了口气,陈岳则直接扑向了那一对狼牙棒——能挡住飞剑斩击,绝对是好东西无疑。将狼牙棒收进空间戒指,他也松了口气。 “冰魄剑”化作一道白虹呼啸来去,刀枪剑戟,挡者披靡,转眼又有两人倒毙。 “厉老大死了,快跑!” “剑仙手下留情,此战我等退出!”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饶命啊!” …… 剩下六人心胆俱裂,叫嚷着拔腿就跑。 “刚才你怎么不绕我一命!”春雨冷哼一声,乘伞而起,约到一个拿刀武师身后就是一剑…… 春红同样是俏脸冰冷,青尺一挥,一道三尺风刃横削而出…… 春燕身如鬼魅,转眼窜到一人身后,双刀在她掌心一转…… 春蝉虽然年轻,施展灵术追杀却毫不手软。三个少女更是手段凌厉,招招必杀。几息之后,周围再无一个敌人。 几人聚在一起,皆是脸色苍白,伤痕累累。春蝉肃然道:“这里尸气太重,不宜久留。此战既胜,我们应该早点离开。” 陈岳摇头苦笑:“外面还没分出胜负,我们修为太低,不能贸然现身。” 周青云点头,正色说道:“孙迪他们布下此局,就是要以陈岳为诱饵,借助这坟山将我们一网打尽。但是他们没算到南宫铭会死在陈岳手上,现在先帮我姐姐干掉夜叉王姜仲,我们才能破此危局。” 陈岳点头,春雨扫了众人一眼却是苦笑:“我们之前消耗太大,就算要联手对付‘夜叉王’,也要先离开这里恢复真元。” 周青云嘴里也是一阵发苦,别看他刚才驾御飞剑大杀四方,消耗也是极大。陈岳看了众人一眼,建议道:“去山顶吧,至少那里没有尸气。我看此战的关键还在于‘生死碑’,只要能扼住那里,‘夜叉王’就算有什么后手,也施展不出来。” 周青云点头确认,其余人相视点头。陈岳不再犹豫,又奔山顶而去。 山顶一片漆黑,只有“生死碑”泛着森冷的银光,阵阵阴晦气息从中涌出,仿佛通向地狱的大门。众人初见此景,皆是脸色发白,一阵颤抖。春雨苦笑:“这里虽然没有尸气,但这阴寒气息和我们所修功法相克,我们更加施展不开呀……” “大家背靠背坐成一圈,先恢复气血再说。”陈岳招呼一身,当先盘膝坐定。上官燕目光一亮,在他身边悠然坐下,非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十分享受。其余人将灵气搁在身前,背靠背坐成了一圈。 周围安静下来,只听山外狂风呼啸,雷声轰鸣,双方强者激斗正酣。山下灰雾翻滚,偶尔闪过一抹火光,显然清璇和“夜叉王”姜仲也交上了手。众人微微色变,不由着急。 陈岳张口吐出一滴紫血,紫光一闪,一具白玉骸骨出现在他面前。骸骨眼窝中两点紫火闪烁,四下一扫,便向山下冲去。 春红失声道:“陈岳,你……你居然也修炼僵尸功……” “那不是炼尸,是血奴……”周青云惊叹一声,见众人不解,解释道:“炼尸的本质是仆从,仍然有血有肉有魂魄。血奴的本质则是傀儡,完全就是一个通过精血操控的提线木偶。能将一具王者骸骨直接炼化成傀儡,陈岳的血脉绝不普通……” 在众人眼中污秽不堪的灰气,在傀儡看来却是清晰无比,视界何止只有从前的十数丈,坟山周围的形势可谓一览无余,就连城墙上的佟锤和钱多多都清晰可见。 数里之内,四大“神境”强者、十四个“王者”正各自为战。不过除了清璇和姜仲正生死相搏,其余人显然没用全力。就连被困在苦竹意境中的白无常,似乎也不着急出来。显然在他们看来,坟山中的胜败才是此战的关键。 姜仲在这坟山上果然无敌,陈岳眼看着清璇一股蓝焰烧得他外焦里嫩,周围尸气涌来,呼吸之间就将他伤势修复,反而是清璇被他逼得不得不退。幸亏有石人上来接应,否则非遭毒手不可。 而之前还是丈许高的石人,现在只剩五六尺高,被姜仲一拳打飞出数丈远,看威力只和一个普通武师相当。除了他们,山上再无一个活口,“西昆仑”招募的外门弟子可谓全灭。 他知道姜仲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里冷笑一声,操纵血奴直奔“铁面人熊”厉千钧的尸体而去…… 一刻钟后,灰雾一阵翻滚。众人一惊望去,只见血奴带着一个蓝汪汪的大气泡从雾中走出,赫然全是被他们斩杀的武者。 众人一阵恶寒,周青云苦笑道:“师弟,‘黑市’只收王者骸骨,这些尸体没人要的……” “不用去黑市,这里就有人要!”陈岳一笑,血奴向墓碑一指,气泡带着数十具尸体飘了过去。 碑文银光大亮,碑面上荡开道道波纹,任由尸首没入其中,一件件衣衫却掉落在墓碑前。 众人呆住,周围忽然一凉,只见一团水缸大的银白寒气从墓碑中涌出,一片霜花扩散开去。 气团直朝众人扑来,众人大惊失色,牙关一阵颤抖,却无力闪避。 上官燕却是目光大亮,身躯微微颤抖,脸色非但没有冻僵,反而泛起一丝兴奋的红晕。 白气团似乎被她吸引,顿如大江入海一般冲入她体内。她一阵哆嗦,羞红的脸庞又迅速苍白。随后一层幽蓝寒冰升起,将她全身封冻。 “你找死——”山下突然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灰气剧烈涌动,姜仲竟然丢开清璇直冲过来。 这些祭品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就等着将陈岳一伙干掉以后一起献祭,居然被人摘了桃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岳目光一凝喝道:“姜仲来了,大家小心。”骸骨一闪,化作一滴紫血飞回。 周青云目光一凝,举起飞剑。剑刃光芒一暗,一只紫色蝴蝶从中飞出,翩翩来到陈岳头顶,双翅一扇落下,再次化作铠甲。 其余人也顾不上恢复伤势,各自拿起灵器站起身来,脸色一片阴沉。 第八十一章 夜叉王 “轰—”一声巨响,一道黑影猛地冲出灰雾,重重摔在地上带出一路岩浆,赫然是那尊熔岩巨人,身上的火光一片暗淡。 它一个激灵爬起,再次迈开大步冲回雾中,又是“轰隆”一声爆鸣,一片熔岩倒射回来,带起“嗤”的一声急响。 “小心!”春雨低喝一声,猛地撑开折伞挡在众人面前,伞面蓝光荡漾。 “轰轰轰—”三块茶壶大的石头砸来,春雨身形剧震,一口鲜血喷出,气息顿时萎靡。众人骇然,“王者”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吃了我的,你要给我吐出来!”随着一声嘶哑的狞笑,一个脸色苍白的麻衣中年从灰雾中走出,腥红的目光扫过众人,随即凝聚在上官燕身上就是一声冷哼,再次向众人窜来,正是“夜叉王”姜仲。 “小心!”周青云大喝一声,“冰魄剑”呼啸而出,剑光一长六尺。 春红青尺连挥,春蝉同样释放出一道三尺风刃,陈岳和春燕则一左一右扑了上去。 姜仲目光一凝,对着剑光就是一抓,指尖爆发出三寸寒芒。 “铮——”一声轻鸣仿佛金铁相击,“冰魄剑”连姜仲的皮毛都没挨到,就被轰飞开去。 后面的风刃斩来,姜仲看也没看,双拳一分便朝春燕和陈岳捣去。 三道风刃斩到他身前轰然溃散,凭空激起阵阵涟漪,竟然连他的护身真气都无法破开。春燕双刀斩下,刀刃还没碰到他的拳头,身躯就是一震,一口鲜血吐出倒飞开去 陈岳目光一凝,全力催动血奴,照着姜仲的右拳同样一拳挥出。他的实力虽然低微,但外有“冰灵铠甲”护身,内有血奴提供真元,这一拳之力同样不下武王一击。 铠甲寒气四溢,两只拳头轰然相撞,一片霜花顺着姜仲的手臂蔓延开去。他身躯微颤,竟然退了半步。陈岳全身一热,整个人横飞出去。四人联手全力一击,他竟然还挡不住姜仲一拳。 “打得好!”一声娇叱响起,一道火光艳艳的倩影从灰雾中冲出,照着姜仲后心就是一拳,赫然是清璇。她全身被一层熔岩铠甲包裹,曼妙的身姿让人血脉喷张。一拳挥来,一股炎浪滚滚荡开。 姜仲双拳齐出,正当力量空虚,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清璇的拳头直接洞穿他护身真气,实实印在他后心上。 “嗤—”一声急响,仿佛烙铁按上猪肉。姜仲身形剧震,苍白的脸庞陡然通红,向前一个踉跄。 “周师兄,借剑一用。”陈岳退出数丈踉跄站定,抬手一招,“冰魄剑”飞来被他握住,剑光一长丈余,又迎着姜仲斩去。 “跟我斗,你们找死!”姜仲狞笑一声,背后尸气翻滚,顺势直扑向陈岳,十指寒芒爆发,一手去档飞剑,一手直抓陈岳胸口。他就不信,区区一件“寒冰灵甲”穿在一个还没“聚气”的蝼蚁身上,还能挡住他僵尸功全力一抓。 陈岳哪敢和他硬拼,飞剑舞开闪身急退。剑光和爪芒相撞,“铮铮铮……”一阵急响如珠落玉盘,片片霜花飞溅。 清璇右手一扬,取出一柄血晶短刃舞动开来,也朝姜仲扑去。 姜仲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招架清璇,刀刃和他指甲相撞,亦如金铁相击,火花连闪。 一蓝一红一灰三道身影交织来去,犹如一股旋风,一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周青云牙关紧咬,脸色一片苍白。别看陈岳大杀四方,“冰魄剑”抽取的却是他的真元。陈岳心里同样叫苦,他激发血奴越久,血奴反噬起来就越厉害。这样硬耗下去,他非被抽成人干不可。 春红举着灵尺有心帮忙,无奈三人身法太快,他的灵术根本无法锁定目标。春雨和春燕更是寸功未立,便已重伤。 几息之后,姜仲伤势恢复,戾气陡然一盛,狞笑道:“一群小畜生,给本王去死!”便向上官燕扑去。 陈岳全力舞动飞剑,只想在姜仲身上划上一剑。姜仲五指挥动仿佛一道铁网,竟然守得密不透风。另一边清璇全力进攻,同样无法突破他一只铁爪的防御。冰火之力交织在他身上,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带着两人向上官燕移动过去。 四人大骇,春蝉抱起上官燕连连后退,姜仲却是紧追不放…… 一日之前,三人还在河边交过手。当时清璇一个打他加两具银尸都不落下风,才过十二个时辰,他实力何止变强了一筹……一转眼间,陈岳忽然发现墓碑上的银色符文竟在诡异的蠕动,似和姜仲隐隐呼应。 “墓碑!”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剑柄,全力斩下。 剑光一长丈余,撕裂空气斩落。 “找死!”姜仲厉喝一声,一手招架飞剑,一手抓向陈岳胸口,势要硬受清璇一击,先一击杀了陈岳。 “小心!”清璇大惊,同样双手握住短刃全力斩落。铠甲火光涌动,赤红刀芒一长两丈,带着滚滚热浪斩落,势要逼姜仲回手自救。姜仲却是不管不问,铁了心要先击杀陈岳。 众人目瞪口呆,周青云却反应过来,冲向墓碑就是一拳。 “砰—”拳头砸在墓碑上如中顽铁,墓碑上一道银色裂纹一闪而逝。周青云身形剧震,喷血倒飞。 “去死——”姜仲气息一乱,咬牙一声狂吼。 “铮—”“冰魄剑”斩在他五根指甲上火花迸射,三根指甲应声而断。 “砰—”他右手五指随后插在陈岳胸口,胸甲轰然爆裂,指甲深入两寸。 “轰—”一道火芒斩来,仿佛一瓢岩浆泼在身上,瞬间将他轰飞,半边身子外焦里嫩,一股恶臭滚滚荡开,森白的骨骼隐约可见。 陈岳胸口一阵火烧,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离,身子踉跄而倒。 “师兄!”春蝉惊呼一声,赶紧冲上前将他扶住,只见他胸口五个血洞红得发紫,黑血汩汩涌出。 “墓碑!”清璇低喝一声,舞开血刃猛攻。 姜仲神情狰狞,继续以右手招架,伤口中灰气翻涌,眼看又要愈合。刀刃斩在他手上火花连闪,仍然不能伤他分毫。 三女反应过来,一起杀向墓碑。春红一道风刃斩在墓碑上,裂纹一闪而逝,又一道更加凌厉的寒芒撕裂空气而回,一闪斩在她腰间,瞬间将她衣衫撕裂,露出一件红霞流转的肚兜来,腰间一道尺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铮—”春燕的双刀斩在墓碑上,再次将裂纹逼出。一股巨力反震回来,再次将她轰飞。 春雨双手挥动伞柄,折伞蓝光大放仿佛一道巨浪拍上墓碑。 墓碑“嗡”地一震,一道银色裂纹急剧闪烁,一股更加狂暴的巨力反涌回来,同样将她轰退。以“武师”之力,竟然无法撼动“生死碑”。 与此同时,清璇接连三刀斩下。 “砰砰砰—”姜仲气息一乱,不得不退,右手继续格挡,三根指甲接连断裂。不过看见三女接连重伤,他微微松了口气。 清璇的心却是一沉,如果一直消耗下去,他们都要死在这老僵尸手上。目光一寒,又是一刀斩落,同时猛一张口,一股蓝焰喷出,转身就向墓碑扑去。以她“王者之力”,如果还破不了这“生死碑”,他们今晚都要变成僵尸。 “哪里走!”姜仲狞笑一声,反手一掌挡住刀刃,硬扛着蓝焰灼身,另一中焦黑手掌抬起便向清璇后心插去。 清璇一惊,不得不回身招架。一个要去打碎墓碑,一个全力阻拦,两道身影交织来去,再次化作一股旋风斗在一起。 春蝉眼看着姜仲的气势再次凝聚,心中一急,正想找块石头砸过去,便看到了被寒冰封冻的上官燕。心念一动,举起上官燕便向墓碑冲去。 陈岳一惊,想要喝止,喉咙却一阵火烧,根本发不出声音。三女摔在地上看见,也是大惊。 上官燕横身撞来,墓碑轰然一震,银色裂纹急剧闪烁,一股巨力反涌回来。 幽蓝寒冰寸寸龟裂,接着轰然爆开。上官燕突然睁开双眼,眼底寒光闪烁,仰头一声轻鸣。 这声音不大,却似能直接穿透人的肉体,让人灵魂颤抖。众人脸色大变,清璇和姜仲同时分开,动作都是一滞。 墓碑上的银色符文一阵蠕动,然后飘飞起来,径直没入上官燕眉心。 “不!”姜仲勃然大怒,嘶声吼道:“你敢抢我‘生死碑’,我杀了你!”再次向上官燕扑去。 “你敢!”清璇岂能让他得逞,再次舞开短刃,一道道火芒如灼浪排空,前仆后继。 当此威势,姜仲再也不敢忽视,挥舞双臂连连后退。 呼吸之间,一篇银色碑文全部没入上官燕体内,她眼中奇光闪烁,气息忽然变得深邃悠远,一指姜仲喝道:“尘归尘,土归土,一入此门终成古;生不回,死不还,荣辱成败空余叹;天无仁,地无义,此生可待成追忆;仙有情,人有恨,且惜轮回慢前行……” 墓碑表面波纹荡漾,浮现出七彩颜色。陈岳眼前一花,忽然出现在一座风雨萧瑟的小山顶山,山坡上立满了墓碑,一望无际。身边一座碧莹莹的垂天巨门缓缓打开,一道冷森森的七彩长虹从门中卷出,仿佛一条小路通向天边。 路上忽然走来一个麻衣中年,脸色苍白,神情木然,身躯微微颤抖,似在挣扎,赫然是“夜叉王”姜仲。 第八十二章 斩无常 坟墓中无数幽影飘上七彩小路,一闪化作无数男女老少,相互打着招呼直奔阴森大门而去,仿佛里面就是人间净土,极乐世界。 他们从姜仲身边走过,纷纷和他招呼,仿佛他乡遇故知,很是亲热。姜仲更加迷茫,也不由跟着众人走向那扇阴森森的大门。 随着他脚步靠近,他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眼底渐渐溢出一丝挣扎。眼看众人争先恐后去了极乐世界,他也一步步走到了极乐世界门口。 眼看还差一步就要踏入门中,他颤抖得越发厉害,目光随之一凝,仰头吼道:“小畜生,凭你区区道行也敢勾我姜仲的魂,找死!” 七彩光路应声消散,众人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坟山顶上。墓碑上七彩流光消散,上官燕踉跄而倒。姜仲站在墓碑三丈开外,僵硬的脸庞更加苍白。 众人相视骇然,清璇目光一凝喝道:“老僵尸,吃我一刀!”随后冲来就是一刀。 姜仲大惊,想要反抗却是全身无力,功力竟然一丝不剩。他这才意识到,“生死碑”已经认别人为主,他再也得不到一丝尸气。非但如此,就连之前得到的精纯尸气,也一并还了回去。 “不……”他惊叫一声,夺路便逃。只要冲进灰雾,他就可以迅速恢复功力。 “受死!”清璇岂能再让他跑了,短刃扬手祭出,血光一闪,“噗”地插入姜仲后心。 刀刃血光大放,姜仲张大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不断拍打地面,本就消瘦身躯迅速塌陷下去,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抽了出来。 不过几个呼吸,一代“夜叉王”姜仲便只剩一具皮包骨头,再不动弹。 清璇一把抽出血刃,刃芒一长三尺,血光狰狞。她目光一凝,一脚将姜仲的尸体踹向墓碑。 “哎呀!”周青云见是大急,却无力阻挡。 墓碑表面再次荡起道道波纹,任由尸身没入,姜仲的衣物却被阻挡在外。众人一惊,赶紧远离墓碑。清璇抬手一招,从中摄过一枚银戒收起,这才走到陈岳身前细看。 没过片刻,又一团水缸大月白寒气从墓碑中涌出,直接没入上官燕体内。她精神大振,深深呼吸几下被恢复了气血,赶紧走到陈岳身边问道:“前辈,他怎么样了……”只见陈岳双目紧闭,嘴唇乌黑,脸颊红得发紫,四肢不断抽搐,人已陷入昏迷,呼吸则十分急促。 陈岳全身如被火烧,只能将意识紧缩在魂珠中,眼看下方神海一片浑浊,却是无计可施。清璇将他衣襟解开,他心口肌肤已是一片僵紫,五个指洞中黑血滚滚,恶臭逼人。 上官燕倒吸一口凉气,清璇却看向她啧道:“血脉二次觉醒,不但被‘生死碑’主动认主,还可以施展出一丝轮回之力,不愧是三品九幽冰凤血脉……” 上官燕也知道自己受益匪浅,脸一红说道:“全是晚辈运气和前辈提携……他的伤要不要紧。” “外伤倒是没什么,只是尸毒要命。不需一时三刻,他便会全身血脉凝固而死……”清璇一笑,看着上官燕大是惊异。 上官燕一惊,急道:“还请前辈设法解毒。” “办法也很简单。”清璇笑道:“只要有人先用‘混元气’将他体内尸毒吸出来,剩下的不过是皮外伤。” 劫后余生,众人皆是大喜,闻言都围了过了,春蝉主动请缨道:“我来吧!” 清璇摇头:“你非纯阴之身,为他拔毒,自己也会中毒。”说着看向了上官燕。 “我?”上官燕一愣,看向陈岳胸口流出的黑血,一阵头皮发麻。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鄙夷。上官燕心中一慌,张口便吻在了陈岳胸口,依言以自身真气包裹住陈岳体内的尸气用力一吸,只觉一股恶臭直冲肺腑。 她一阵恶心,赶紧抬头一吐,一股黑气喷出,腥臭逼人。再看陈岳胸前伤口,流出来的便是红血。 清璇取出两粒药丸,一粒白色药丸捏碎了直接洒入伤口,一粒红色药丸则直接塞进了他嘴里。只见他胸口红肿迅速消退,伤口愈合几乎是肉眼可见。 陈岳只见神海迅速澄清,心念一动便睁开了双眼。除了心口一阵冰凉刺痛,并无其它不适。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清璇举起血刃招呼道:“你们在此调息,等外面大战结束再收灰雾。” “师叔小心。”众人欣然提醒,陈岳见她望来,也微一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清璇一振血刃,化作一股血虹飞起,直奔白无常而去。只要能先杀了这***此战便再无悬念。 白无常正围着一根参天巨竹乱转,清璇冲出灰雾,身形一闪跨越百丈距离,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就是一刀。 血芒一长丈余,撕裂空气带起一声尖啸,震惊四野。“金莲仙子”脸色一变,双足连踏,身形一晃便甩开了对手,身形几个晃动后消失在天边。清璇一出现她便知道,此战绝无胜算,与其到时候狼狈而逃,不如先走。 冯利也是一般想法,眼见春晓的龙凤环转而向自己打来,蒲扇一挥喝道:“二位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三条风龙轰然崩溃,风沙漫天,一股黄风将他卷起,呼啸而去。洪琰经他提醒,随即看清了形势,破口骂道:“贱人果然靠不住!”双手结出一道法印,火铠光芒迸射,轰然爆炸。 一圈火浪滚滚横扫,春回不得不退,手中柳条连挥,道道风刃抵挡。火光散去,一道赤虹已在天边。 孙迪没看见姜仲追出来,便知他已遭不测,连带着他“西昆仑”刚刚招募的外门弟子也一并被灭,顿时怒不可遏,仰天吼道:“姜仲误我,死有余辜!”王者之力爆发,一拳将夏萤逼退,转身便走。 夏萤和三女相视一眼,又奔远处四人而去,赫然是两个白衣道士正和两个银甲少女斗法。二女各持长剑,全身宝气逼人,背后一对银翼更是电弧跳跃。她们一见形势不对,各自取出一枚青珠祭出,双翼一扇转身便走。 两个道士大吃一惊,不追反退。青珠一闪爆开,天雷地火瞬间席卷百丈方圆,震惊四野。 “七巧仙姑”一见盟友招呼不打就走了,破口骂道:“孙迪小儿,害本座跟着丢脸,本座与你们势不两立!”说着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虹破空而去。 呼吸之间,形势急转直下。白无常仍然围着苦竹冥思苦想,神情甚是淡定,丝毫不知形势变化。城上众人反应过来,看向他都是一脸同情,佟锤更是啧道:“原来隐门中人卖起同伙也这么干脆啊……” 周清璇转瞬及至,血气冲天。白无常一惊而醒,反手一指,方见一柄血刃迎面斩来。 “找死!”他勃然大怒,神力爆发,一股力量洪流涌出,血芒一阵闪烁。 周清璇神情一肃,血刃扬手祭出,喝道:“爆!” 丈许刀芒一闪爆发,血浪横扫。白无常感受到一股毁灭气息扑面而来,竟不下于“王者”自爆丹田气海,也不得不退,身边竹林忽然消失。 血浪轰来,他身躯剧震。殷空竹一闪出现在他身后,扬手一棒。 竹棒一长三丈,呼啸破风。白无常暗道一声“不好”,只能运起全力硬扛,同时吼道:“七巧,动手!” 哪里有人回应,竹棒轰然砸落,势如一声闷雷。他一口鲜血喷出,又翻滚着向前飞去,这才看清周围只剩他一人,一道琉璃剑光随后斩来。 殷空竹一棒打得他神魂颤抖,气血逆行。他纵有千般本事,此时也施展不出,不禁愤然吼道:“孙迪害我,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琉璃剑光疏忽而至,从他肩头掠过如切豆腐。噗,一颗英俊的头颅高高飞起,一头略带霜白的长发迎风飞扬……突然他“天灵”一开,一颗粉色圆珠飞出,一闪而逝,白无常怨毒的声音随后从天边传来:“芙蕖,殷空竹,周清璇,你们给我记住……” 清璇跺着脚急道:“哎呀,让他的‘金丹’逃了!”说着抬手一指。 一颗水泡凭空浮现,将白无常的尸首兜住,便向坟山飘去。 芙蕖收回飞剑叹道:“原是准备你们在山上决出胜负后,我们再分庭抗礼。哪曾想到那些家伙比跑得比兔子还快,反而将他卖了出来。” 殷空竹也惋惜道:“若非事先布下封魂锁神的阵法,‘神境’修士舍弃肉身遁逃,根本无法追击。也是他命不该绝,就由他兵解了吧,希望它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说话之间,三人落上山顶。陈岳倒吸一口凉气,强如白无常这等神境高手,居然说死就死了…… “师尊!”“师叔!”“师兄!”劫后余生,大获全胜,夏萤等人随后赶来,众人欣然见礼。 殷空竹和芙蕖看见墓碑,又看向上官燕,都是一脸古怪。清璇指着白无常的尸身对她说道:“这是‘通神’修士的肉身,我要兑换成‘阴元珠’。” 第八十三章 守界使者 众少年一惊而醒,皆是瑟瑟发抖。他们看到了什么?飞剑,灵术,法宝……那才是真正的盖世神威。这一战,传闻中的“王者”居然来了十多个,连“王者”之上的存在都陨落了一个。 此时此刻,陈岳显然正和那些强者交谈,多半还能得到那些强者的赏识和传授,就此加入隐门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们只能眼巴巴地在这里看着…… 仿佛一记耳光狠狠抽来,众人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火烧,一时看向佟锤和钱多多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至少他们可以通过陈岳和真正的强者接触。 陈峰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形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到陈岳就此被陈家器重,今后在他面前颐指气使,他的脸色就是一沉,咬牙道:“没什么好羡慕的,修行道上资质为贵,实力为尊,以陈岳的资质和实力,给那些强者提鞋都不配,那些强者岂能和他一般见识。就算是要收徒,也轮不到他陈岳。我们先离开,免得那些强者出来发现我们在这里看热闹。” “峰哥一语惊醒梦中人,修行道上资质为贵,实力为尊,多少年的老规矩了!想加入隐门,他陈岳也配?” “哥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准备拜师礼。” “就是,凭我十三岁‘聚气’,‘四品血脉’的资质,我就不信哪家隐门不要我,要他陈岳!” …… 众少年经陈峰一提醒,顿时信心倍增,鱼贯而去。旁边一桌少女看见,也是跃跃欲试,上官凤盯着坟山,仿佛被两块烙铁印在了脸上,俏脸一阵通红。她是来看陈岳死的,现在看来,死的多半是南宫铭…… 想到上官燕还跟在陈岳身边,她就想出城看看,却听雍王在楼上唤道:“上官姑娘,子时已过,我们该启程了。” 她心头一颤,站起身深深看向坟山,心中暗道:“姐姐走了,希望你的选择比我正确……”一口闷气呼出,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崔公公紧随在侧。 上官鸿回过神来,抱拳笑道:“雍王一路辛苦,小女顽劣,还请多多关照啊。” “上官大人客气了。”此战没有波及雍城,雍王颇有所悟,心情大好,摇着折扇温和笑道:“凤姑娘聪明伶俐,天生丽质,哪里轮得到小王关照。倒是小王若有不便,还请老大人多多援手啊!” “哪里哪里!”上官鸿笑得洒脱而飞扬,一行人跟着两人走下楼来,亦是笑容可掬,与有荣焉,目光却不时瞟向坟山。 …… 清璇、殷空竹和芙蕖落上山顶,陈岳倒吸一口凉气,强如白无常这等‘神境’高手,居然说死就死了。其余人不认识白无常,只觉得一阵恶心。 春蝉看见夏萤和两个白衣道士走来,欣然招呼:“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小师弟,你受伤了!”一个年约壮年的方脸道士一惊,赶紧取出疗伤药。旁边一个英俊道士尴尬道:“我们半路被‘七巧仙姑’两个弟子纠缠,所以来晚了,幸好没有误事!” 芙蕖也是满脸尴尬,说起来她们都是“万妙宫”弟子,就是因为“琼华真人”和“琳琅真人”相互看不顺眼,七巧她们隔三差五就要来寻晦气,每次都闹得大家一起没脸……眼见三个小徒弟都受伤了,她翻手取出一只药瓶抛给春望说道:“先帮她们治伤。” 师姐妹六人走到远处,围在一起各道遭遇,一片莺声燕语。殷空竹则看向了墓碑,又看向上官燕,一脸古怪。清璇指着白无常的尸身对她说道:“这是‘通神’修士的肉身,我要兑换成‘阴元珠’。” 众人一惊,顿时鸦雀无声。传说中的通神修士,跺跺脚就能覆灭一座城池的强者,居然会死在他们前面…… 上官燕一愣,随即目光大亮,点头道:“可以,这次免费兑换。” 众人又是一愣,就看见清璇向墓碑一指,白无常的尸身便飘了过去,径直没入碑中,一堆衣饰却被挡在了碑前。她抬手一招,摄回一枚铂金戒指,上面一枚粉红宝石光彩夺目,煞是好看。 众人目光一亮,一位通神修士的积藏该是何等丰富,清璇既然请他们来助拳,自然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 几息之后,一股寒气从墓碑中涌出,众人皆是一个寒颤。一颗龙眼大的莹白珠子随后飞出,直奔上官燕而去。珠子寒光温润,仿佛一轮小月亮,却是寒气逼人,接着又是一颗飞出…… “真的是‘阴元珠’!”殷空竹精神大振,芙蕖也投来了目光,嘴角一抹笑意扬起,显然这珠子对她们颇有用处。 一连七颗“阴元珠”飞出,将山顶照得一片莹白。清璇见墓碑光芒一暗,又问周青云:“那两具银尸是不是被你收了。” “不是!”周青云挠着头一口否认。 “嗯?”清璇秀媚一扬,目光骤然冰冷。 “呃……”周青云和她目光一对,立即败下阵来,讪讪地取出那口翠绿匣子一拍。一股青霞喷出,两具银尸直奔墓碑而起,同样没入其中。 几息之后,又有两颗“阴元珠”飞出,陈岳心中一亮,若有所悟。墓碑一暗,上官燕见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解释道:“我现在是‘亡灵界’的守界使者,暂时只能将尸体转化为‘太**气’,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说真欠身一礼。 陈岳愕然,听这口气,怎么像是专门收尸的生意。众人则是一阵恶寒:“关照你,那就得杀人啊……” 清璇轻咳一声说道:“上官师妹身负‘九幽冰凤血脉’,将来可以凭借此碑往返‘亡灵界’,据说那边有些特产对我们突破境界十分有用。”说着抬手一挥,四颗“阴元珠”飞向芙蕖,三颗飞向夏萤和他两位师兄,一颗飞向殷空竹,一颗被她自己收起。 芙蕖将三颗“阴元珠”向大徒弟春望一抛,说道:“此珠蕴含‘太**气’,无论是拔毒疗伤,还是淬炼真元神魂,都颇有神效,你们三个一人一颗。” “多谢师尊!”三女大喜,各自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仔细收起,一时皆大欢喜。 春红看向三位师姐满脸艳羡,此战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只有卖苦力的份……只听芙蕖说道:“春雨、春燕、春红,事情还没有完,接下来你们听青云调遣。” 夏萤想起此战目的,神情一正说道:“小师弟,接下来你跟着青云师叔行动,有事向我们传讯。” 周青云难得出一回头,顿时眉开眼笑,拍胸脯道:“只要你们听我指挥,接下来亏不了你们!” 清璇神情一肃,吩咐道:“青云,接下来你听陈岳指挥。” “啊?”周青云神情一僵,顿时跳了起来,姐姐这可是当众打他的脸啊。不过想到陈岳刚才的表现,倒也心服。其余人却大是惊奇,不由仔细审视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只见他伤势最重,气息最弱,神情却最是沉稳,似乎比众人更像修行中人。 清璇又招呼众人:“这里就交给他们,我们先回‘五云观’如何。” 夏萤欣然抱拳:“三位师叔,请!”说着腾云而起,当先带路。 一行“王者”乘风而起,呼啸而去,片刻间原地便只剩六个小辈。众人又看向陈岳,陈岳则看向上官燕说道:“先收了墓碑吧。大家先恢复实力,然后我们去‘虎园’。” 众人包扎好伤口各自坐定,上官燕微闭双眼,在墓碑上轻轻一拍,墓碑嗡鸣震颤,滚滚灰雾反涌回来。陈岳凝神细看,其中赫然还夹杂着一缕缕阴魂。 漫天灰气如百川汇海一般涌入墓碑,萦绕周围的阴煞气息随之退去。一阵凉风吹来,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一轮圆月出现在半空,墓碑泛起玉石般的色泽。天地间一片清朗,哪里像刚刚经历一场十余“王者”的激战。 墓碑灰芒一闪,转眼化作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玉牌落入上官燕掌中,上面一道裂纹清晰可见。众人叹为观止,上官燕说道:“‘生死门’只能在‘阴煞之地’开启,这片‘阴煞之地’短时间内都不能用了。”说着将玉牌揣入衣襟,也盘膝坐定吐纳起来。 陈岳方一放松,体内仿佛破了一个窟窿,精神气力倾泻而去,让他一阵颤抖,冷汗涔涔涌出,一时竟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春蝉惊道:“陈师兄,你怎么了?” “血奴反噬。”周青云取出一只红色药瓶,倒出一粒腥红药丸塞入陈岳嘴里,解释道:“之前他能和姜仲硬拼,借助的完全是‘血奴’的真元,现在就是还账的时候。”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充斥全身,又迅速没入白玉骸骨中。陈岳缓过一口气来,睁开眼问道:“谢谢,这是什么丹药。” “精髓丹。”周青云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嘿嘿笑道:“‘精髓丹’是本门秘药,我可不能将配方给你。” 第八十四章 入主虎园 “呃……”陈岳尴尬道:“我可以买。” “好说,好说……”周青云笑道:“此丹乃是数种上百年份的灵药混合灵兽精血炼制,可以迅速恢复精力,价值之大远超一瓶上等‘淬灵露’,我们就按十两一粒交易,怎么样?” 众人暗翻白眼,陈岳却暗暗哭穷,一咬牙道:“先赊我一瓶,欠你一百二十两。” “成交!”周青云一笑,直接将药瓶塞给了陈岳,显然他刚才吃的那粒已经包括在内。 陈岳将药瓶收进空间戒指,正色道:“谁恢复好了,先过河侦查,我还要调息一下。” “我恢复好了。”“我也恢复好了!”……六人不约而同,争相离开。陈岳看向一堆狼藉的衣物,苦笑着走了过去。 白无常一身白衣不知是什么材料编织,在月色中竟泛着一层玉石般的色泽,摸上去柔滑无比。陈岳啧啧称奇:“不愧是神境强者,留下来的衣袍都是宝啊,也就是我不嫌弃……” 除了白无常的一身行头,值钱的就是众武者身上的钱袋。除了一些散碎银两,每只钱袋中赫然还有一张崭新的百两银票,加起来足有三千两之多,显然是南宫家放的犒赏,再就是一堆金玉配饰,也不知价值几何。 让陈岳失望的是,白无常居然连一件灵甲都没有。不过想想也就释然,像白无常这样的高手,岂还稀罕穿灵甲护身。要是他有一件宝甲护身,多半也不会被芙蕖一剑削首…… 他将值钱的物品一并收入空间戒指,随后点起一把火,就在一旁坐下,继续恢复气力,浓烟滚滚升起。 热浪荡漾开来,暖人心肺。火焰翻滚跳跃,纯净无暇。半晌后一堆污垢化为灰烬,陈岳呼出口气站起身正要离开,却见灰烬中一片流光运转,赫然是一条白丝手帕,竟然没被烧毁。 “好东西!”陈岳赶紧捡起,入手一片温润,显然也是一件灵器。 他欣然收起,又在灰烬中扒了扒,确认再无遗漏,这才向山下走去。 周青云和春蝉不知从哪里找了来了一条小舢板,正一人拿着一只桨胡乱划动。三女穿戴一新,坐在船上叽叽喳喳地指挥两人,可小船就是在河边打转。 陈岳摇了摇头,一跃踏上船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笑道:“这是南宫家的买命钱,一人五百两。多谢的话就不说了,今后但有所需,尽管招呼。” “五百两……”春红大眼睛一亮,划拉着银票欣然道:“这么多钱,我恐怕一辈子都用不完!” 春燕却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这里是俗世,什么资源都靠买,据说一瓶‘淬灵露’就要十两银子呢,这五百两银子,只怕还不够我们两年修炼。”说着也拿起银票对着与细看,啧道:“你们看,居然还是连号的。” 春雨直接收起银票,黯然叹道:“那些武师也真够可怜,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把命卖了。” 春蝉却摇头道:“若不是他们算错了陈岳的实力,没准就赚到这一百两了。既可以跟着孙迪吃香喝辣,还有钱花,这买卖不亏。” “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亏本的买卖没人做,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你们就不用为他们抱不平了。”周青云不屑道:“如果死的是我们,说不定他们还笑我们无能呢!”说着大大方方收起六百二十两银子。 明月高悬,夜色清冷,河水带着亘古的荒寂滚滚东去,让人的心也是一空。小船驶到河心,众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话可说。 陈岳忽然觉得今晚的经历不过是这水中一朵浪花,再绚丽多姿,也只是刹那。而自己的人生再丰富多彩,也只是这大河的一段,再美丽的风景,也终将过去…… 他来过,也爱过,繁华落幕之后,他内心无比明澈,不禁仰天问道:“此河通向何方,顺流而下又有何景致!” 周青云笑道:“百川汇海,你难道不知?” 陈岳一笑,继续划动双桨…… 虎园灯火通明,却是一片死寂,此时此刻显得尤为诡异。各处的丫鬟仆役都缩在自己屋里,大气也不敢出,似乎稍有响动,就会惊动敌人。 入口仿佛大寨的营门,门楼上遍插火把,数十丈内一片明亮。拦路的是一座铁木闸门,两边立着栅栏,将一个“虎”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园中却是一片水榭楼台,富丽堂皇。 一行人沿着岔路走进山谷,不禁被虎园的格局震惊。就连见惯了荣华锦绣的上官燕,也是叹为观止。 门楼上一个武者忽然颤声喝道:“什么人,敢夜闯虎园……” 周青云眉头一皱,“冰魄剑”扬手取出就要动手。陈岳一把将他按住,大声说道:“陈岳,前来接收虎园。开门,让管事的到正殿见我!”说着大步走上前去。 “噌—”黑暗中几柄长刀一齐出鞘,寒芒闪烁,弓弦拉动声“咯吱”响起。 陈岳眉头一皱,喝道:“南宫铭死了,你们二十几个武师死了,姜仲死了,就连白无常也死了。你们要是想去陪他们,我们倒不介意多费一番手脚……还不开门!” “少爷死了……”众武者大吃一惊,随即有人喝道:“岳少且慢动手,我等这就开门!”其余人回过神来,南宫家大势已去,他们岂能继续卖命。几人随后转动绞盘,闸门在一阵咯吱声中缓缓提起。 周青云却担心道:“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多人,你准备怎么接收。” “所以说你没在大宅门里混过!”陈岳一笑,看向上官燕吩咐道:“我们需要把‘虎园’变成一个安静的修炼之地,你来安排。” “嗯!”上官燕欣然点头,当先走上前去。 陈岳的神识再次仔细扫过整座园子,不想掺合的武师果然早就走了,愿意同流合污的也是倾巢而出,园中没有一个外人。当他神识扫过一座精致的三层阁楼时,眉头一皱,沉声道:“周师兄,借剑一用。”心念一动,“冰魄剑”化作一道寒光冲出。 一间精美的阁楼中,白面生一手扶着床柱,正烦躁的耸动着身子,神情一片狰狞。四根床柱上各系着一条红绸,绸子的另一头正紧紧拴着一个少女的四肢。 少女眉如远山,凤眼琼鼻,赫然和清璇有几分相似,此时却是神情痛苦,泪如雨下,不断哀求道:“白少爷……我真的要死了……你就饶了我吧……”声音一片嘶哑。 洁白的床单早已被鲜血染红,旁边两个少女看不下去,也跪下求道:“白少爷,换我们来吧,她真的不行了……” 白面生却越发狂躁,咬牙吼道:“你敢败本少的兴,本少就要你的命……再等等,等周清璇那个贱人来了,本少让你们好好见识一番本少的手段……周青云、周清璇,本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破窗而入。白面生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冰魄剑”已从他肩头掠过,顺势穿窗而出。 “噗—”颈间鲜血迸发,他一颗头颅被冲起三尺来高,砸落在地,惊恐的表情就此凝固在脸上,身子却仍然站在床前未倒。 “啊——”两个少女尖叫一声,顿时晕倒在地…… “冰魄剑”带血飞回,众护院俱是一惊。飞剑取人首级,他们只在传闻中听过,今夜却是亲眼看见了。循声看向剑光飞来的阁楼,他们再次愣住。 虽然虎园是南宫家的,但这半月来谁都知道,南宫铭给那位白少爷提鞋都不配。这岳少一来,居然就用飞剑斩了白少爷,难道白少爷的便宜老爹真的陨落了……顿时,众武者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有丝毫不轨,只低眉顺眼跟在身后。 园子中心是一片数亩大的池塘,西南有座闸口与河道相连,闸边还停着两条画舫。主殿在池塘正北,金柱碧瓦,数丈宽阔,殿中灯火辉煌。殿前一片平台似浮在水面,此时篝火熊熊,火焰上正翻烤着一只全羊。 周青云目光一亮,笑道:“这虎园有意思啊,连庆功宴都给我们摆好了!” 池边另有阁楼七座,凉亭三间,以一条游廊相连。廊下宫灯明艳,雕梁画栋,外围山坡上另有数十间精致的屋舍点缀,端的是一步一景。 上官燕倒是见怪不怪,春蝉却是叹为观止,三女也是不住咋舌,显然没见过这番富贵景象。七人一路行去,园中大小仆役得了消息纷纷赶来,低眉顺眼跟在后面,有的脸色苍白,诚惶诚恐;也有的不住偷眼打量七人,目光闪烁…… 大殿中已经布下宴席,歌舞乐姬彩衣缤纷,已经排开队伍各就各位,大总管南宫福一身缂丝蓝袍,负手踱在大殿中朗声训道:“都给我精神着点!今天来的,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比王爷还大的人物!你们要是伺候好了,从今以后,雍城就是我们南宫家的天下,王爷、世子爷都少不了你们的赏!谁要是敢出幺蛾子,呵呵,咱可走着瞧……”说着又将各张案几上的杯盘碗盏重新检查了一遍,生怕稍有不齐。 数十舞姬侍女低头听训,大气也不敢出,忽然有人唤道:“福总管,他们来了!” 第八十五章 控诉 南宫福精神大振,眼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赶紧打了个手势,迎出门抱拳喊道:“少爷,小的就知道您一出马,准能旗开得胜。老奴斗胆讨个头彩……” 众侍女早有默契,立即整好队形跟上,齐齐行礼道贺:“恭迎公子凯旋!白前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西昆仑雄霸天下,仙运恒昌!” 周围一片死寂,南宫福忽然发现气氛不对,抬头仔细一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来人竟然是南宫铭的死敌——陈岳。他顿时就懵了,脸庞一阵抽搐,厉声喝道:“陈岳,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虎园撒野!” “咳咳……”后面有人假装咳嗽。 南宫福这才发现陈岳看着自己一脸戏谑,心中又是一凛,暗猜事情不对,但他不相信南宫铭会输,他们可是有“王境”之上的强者助拳啊,岂能输给陈岳这群乌合之众。即使输了,陈岳也不敢真将南宫铭怎样。 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陈岳是来要赎金的。他脸色一冷,咬牙喝道:“陈岳,你把我们家少爷怎么样了!告诉你,白少爷他的爹可是传说中的‘神境’强者,识相的就快放了铭少爷。陈老爷子早就传过话来,此事陈家绝不参与,别以为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威胁我们南宫府,也不打听打听雍城谁说了算。别说我们家王爷,就是我,一指头也能戳死你!”说着鼓起真元,周身气势爆发。 陈岳正想找只鸡杀给猴看,不怒反喜,大步走向殿堂。 大殿中地砖锃亮,光可照人。主位是一张蟠龙金榻,后面立着一座九尺插屏,画中活色生香,赫然是九对妙龄男女正在交合,姿势各异,栩栩如生。 榻前一座茶几也被雕成了一个跪伏的少女,桌面便是少女的背脊,端的是惟妙惟肖。几上玉壶银盏,各类珍奇果品堆成了小山,一片五光十色。 陈岳一看这调调就觉得雄风大振,不想也知道是为白无常准备的。殿中空出了五丈地界,两旁案几相对,杯盘碗盏已经摆放整齐,显然就等着上菜。几后各铺着一张浓厚的毛皮,一看便让人想躺上去。 周青云目光一亮,一个箭步冲入殿中,大摇大摆地坐上了蟠龙榻。南宫福大惊,厉声骂道:“放肆,这也是你能坐的地方!来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抓起来!” 众武者纷纷低头,众侍女一看形势不对,也悄悄向后退去。南宫福大怒,指着一群护院咆哮道:“一群废物,这几个小畜生就把你们吓住了?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是谁养了你们……还反了你们,信不信我在老爷面前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滚出雍城!” 春蝉四人哪里将他放在眼里,跟着走入大殿,看见春宫屏风俱是一愣。 “呀,好羞耻啊!”春红一惊,顿时睁大了眼睛。 春燕红着脸淬道:“知道羞耻你还睁大眼睛看。” 春红狡辩道:“我没看见,怎么知道羞耻。反正都看见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春雨绣眉一扬,嗔道:“两个没羞没臊的,都给我闭嘴,别在这里丢人!” 上官燕倒是见怪不怪,眼中溢出一丝嫌恶。反而是春蝉满脸通红,想看又不敢看,撇过头去又忍不住斜眼偷看。 南宫福随即发现五人都是易筋境界,也不敢妄动,只一味训斥园中仆役,言语间颇有示威之意。 陈岳看向他们,仅在殿中伺候的侍女就有数十人,加上跟来的武者,竟然不下百人,而还有人源源赶来。眼见众人没有理会南宫福号令,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向周青云借剑一用。 周青云摆手笑道:“师弟,处理这种事,我有经验,你过来坐,这位子还真是舒服。”说着扬了扬飞剑,一指南宫福喝道:“来呀,将这厮给我绑了!” 南宫福顿时愣住,陈岳扫了众人一眼,扬手扔出一卷红绳。 人群中几个武者相视一眼,一个黑衣壮汉忽然说道:“弟兄们,我亲眼看见姓白的便宜锻老爹被一位女剑仙一剑斩了脑袋,南宫家大势已去。”说着捡起绳子,向南宫福逼去。 “不可能!”南宫福骇然色变,颤声吼道:“白前辈是‘神境’强者,天下无敌,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众人看了看有恃无恐的陈岳七人,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南宫福,心中各有思量。随即又有几个年轻武士冲上来一把按住南宫福,直往柱子上拖去。 南宫福纵然修为胜他们一筹,但声色犬马多年,早已没了武者的锐气,此时一阵心惊胆颤,哪里有半点反抗之意,只挣扎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弑主……陈岳,我是南宫家的人,你敢杀我……战书上早已言明,一战生死,互不相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要多少赎金都好商量,只要我向王爷开口,价钱由你开……唔……” 陈岳根本不屑理他,几个武者七手八脚将他困在了柱子上,一个瘦小青年最后拿起一个橘子,一把塞进了他嘴里。 陈岳暗暗皱眉,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翻脸就把老主子卖了,就算他手下缺人,又哪里敢用他们。 周青云却是不住点头,挥动着飞剑招呼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情,你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屈服南宫家淫威的。想必他就是这里的总管,大家都说说,他平时是怎么欺负你们的!大家都是苦出身,今天有仇说仇,有苦诉苦,我为你们做主!” 陈岳暗翻白眼:“你算哪门子苦出身……” 南宫福一愣,反而神情大定,立即瞪向众人。听这口气,他们也惧怕他南宫家族人的身份,想动他还要先找个由头。 众人再傻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乱说话,纷纷低头。南宫家威震雍城多年,这几个小子万一事败,拍拍屁股就走了,南宫家算起后账来可是会找他们的。 大厅中落针可闻,之前最先捡起绳子的壮硕武者看了众人一眼,走出两步一抱拳道:“在下刘二武拜见剑仙。” 南宫福瞪向他呲目欲裂,陈岳也仔细看向此人。肌肤黝黑,身形壮硕,气血充盈,看年纪二十不到,已经“聚气”修为,一看就知是一块习武的好材料。 他又向其余人一揖,紧张道:“大伙叫俺‘二牛’,俺家本来是南宫府的佃户,俺十岁那年大旱,俺家交不起租子,就把俺抵给南宫家做小厮。师傅见俺身体好,让俺陪着少爷们练武,其实就是给少爷们练打,挨了打才有饭吃……后来俺‘悟气’了,按说每个月可以拿一两银子的月例,可南宫家说俺的月例早算在汤药费里面了,俺还欠南宫家几十两银子。俺说俺不干了,他们就让俺还钱,利滚利给俺算了几百两银子。俺试着跑了一次,他们硬是找到俺家里将俺爹娘绑了,俺只能回来让他们一顿毒打,差点没把小命丢了,这南宫家真是把俺欺负到家了……剑仙,只要能还俺自由,俺刘二武这条命就是剑仙你的了!” 他这番遭遇众人或多或少知道,听他亲口说来,无不是义愤填膺。他一说完,一个彩衣少女越众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青云面前,哭诉道: “俺叫小玉,本来在南宫府服侍铃小姐,去年冬天俺给铃小姐拿点心,就因为路滑摔了一跤,铃小姐就泼了我一身冷水,让俺在雪地里顶着托盘跪了一下午,然后就把俺送到了这里。”说着她一指南宫福,愤然道:“俺来这里第一天,就被这个畜生糟蹋了……之后这园子一有人来,他就要俺陪他们睡觉,不陪就不给饭吃……”说着她掩面痛哭起来,一派楚楚可怜,却全没有少女的天真烂漫。 南宫福脸色大变,盯着小玉嘴里一阵呜呜,似乎是在质问,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众人看在眼里,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脸上的麻木渐渐退去,盯向南宫福的目光却渐渐凌厉。他们也是人,难道就该别人轻贱玩弄?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讲述自己的遭遇,陈岳渐渐愣住,比起他们,他无疑幸运百倍。周青云六人更是目瞪口呆,脸色不断变化。就连一项精灵可爱的春红,也是神情肃然,脸上再没有一丝俏皮。 虎园简直就是一座妓院,专门招待南宫家的贵客。南宫家的武者如果立下大功,也有机会来这里休假。南宫福就是这里的老鸨,任务就是让每一位客人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这里的姑娘不是南宫家犯了错的婢女,就是南宫家灭了族的敌人,再就是南宫家巧取豪夺来的良家女子,还有十几人则是从雍城几大青楼借来的头牌……比起正经的青楼小姐,她们都不能算是人。 看守虎园的武者则是南宫家最不受待见的一类,既没有油水可捞,也没有艳福可享,更没有丝毫前途。除了白耗光阴,还要给南宫福卖苦力,毫无尊严可言。 第八十六章 审判 上百人控诉完时,看向南宫福的目光已是一片通红,杀机毕露。就连春雨四女也是神情肃然,欲将南宫福杀之而后快。 南宫福似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脸色渐渐苍白,身体瑟瑟发抖,看着众人老泪横流。 周青云扬了扬飞剑,起身说道:“我们就是看不惯南宫家丧尽天良,所以才来解救你们。现在虎园是我们地盘,你们可以走了!” 几人如蒙大赦,转身就要离去。小玉“噗通”一声跪下,哭求道:“剑仙,我从小就被卖进了南宫府,现在还能去哪里……只要剑仙收留,奴婢愿意给剑仙当牛做马。” “是啊剑仙,我们早就无家可归……这样一走,一样是生不如死啊……”说话之间,又有十余少女请求留下。 刘二武也一抱拳说道:“剑仙,各位前辈。只要能保我双亲,在下愿意效犬马之劳。” 又有几个武者相视一眼,也跟着抱拳。其余人则甚是犹豫,似乎还在权衡利弊。 陈岳正想该如何取舍,周青云却拿起桌上银刀一扔,说道:“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只需在南宫福身上桶上一刀。” 银刀“当啷”一声落在南宫福面前,众人一个激灵。南宫福脸色大变,猛地挣扎起来,嘴中不断嘶吼。也不知他身上绑的是什么结,越挣扎越紧,顿时勒得他面红耳赤。 众人倒吸凉气,看向周青云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恐。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居然能使出老辣的手段,不愧是剑仙中人…… 周青云见众人犹豫,也不着急,拿起一个果子扔进嘴里。 刘二武不禁重新打量这位年轻剑仙,暗暗思忖:“原以为此子是个热血少年,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机,或许真能在这里立住脚和南宫家斗上一斗。之前只想借助他们保全父母,现在看来,他们倒是值得我效忠。” 他心一横,当先上前捡起银刀,盯着南宫福冷笑道:“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报应!”说着一刀插入南宫福腹中,又猛地拔出。 南宫福身躯剧震,腹下血如泉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周青云笑道:“二武兄弟,今后我们就是同道了,坐!”说着一指下手的案几。 “多谢剑仙前辈主持公道!”刘二武受宠若惊,扔下银刀抱拳一揖,就在南宫福对面坐下。 小玉银牙一咬,冲上前捡起银刀,猛地插在南宫福两腿之间,骂道:“畜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呜——”南宫福狂吼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身下血如泉涌。 众人明白过来,这是要他们递“投名状”啊。南宫福今天肯定是个死,之所以让留下来的在他身上插一刀,就是绝了他们再投靠南宫府的念想,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之前还在权衡的人再不犹豫,纷纷向后退去。他们在虎园只要想得开,也可以跟着好吃、好喝、好玩、好睡,一旦和南宫家为敌,日后保不齐就是一死,这个账傻子都会算。 但凡还有退路的,都退向了门外。最后选择留下的只有刘二武和三个武士,小玉和十一个少女,他们不但没有退路,而且和南宫家仇深似海。 南宫福头颅低垂,死得不能再死。大厅中鲜血流淌,腥气逼人。其余数十人站在大殿门口瑟瑟发抖,等着周青云最后发话。陈岳看在眼里,心中豁然开朗,拿了只托盘走到屏风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百两碎银子,招呼道:“二武,给他们每人发一两银子做盘缠。” 众人再次愣住,他们可是南宫家的人啊,岳少不但救他们出火坑,还给他们发盘缠,这是什么情怀……心底不禁涌起几分感激,眼见刘二武端着托盘过来,纷纷向七人抱拳一揖,拿起一锭银子告辞而去。 众人走后,刘二武端回托盘,里面还剩二十多两碎银子。陈岳笑道:“这些钱你们分了吧,算是你们这个月的份利。燕儿,下面的事情你熟,你去安排他们。” “嗯!”上官燕答应一声,取出玉牌对着南宫福的尸体一挥,一股灰气涌出,在尸体上一卷而回,原地便只剩一堆破衣服,竟连斑驳的血迹也不见了。 刘二武等人顿时呆住,周青云松了口气,欣然招呼:“快,先把那只全羊端上来!” 众人精神一振,不由馋涎欲滴。刘二武看了三个武者一眼,抱拳道:“我们先去巡夜,别让他们顺走了东西。” 陈岳才和他们认识,也不习惯和他们进餐,用银刀削下一只羊后腿扔给他,笑道:“那你们先去忙,这个拿去宵夜。” 三人欣然退下,更确信自己没站错队…… 铁木闸门轰然落下,各处灯火相继熄,整座庄园只剩他们二十几人,一片宁静。 上官燕重新给十二个少女安排了差事,便吩咐她们先回屋休息。一行人吃饱喝足后走出大殿,陈岳站在平台上指着湖边七座阁楼说道:“大家各选一座,以后就住这里了。” 春雨直接指向西面三座阁楼说道:“男东女西,我们就住那边。” 周青云立即指向东边第二座八角楼说道:“我和清璇住那里。” 春蝉随后指向第三座十字形阁楼说道:“我也和春荷住那里。” 从外观上看,最大气的明显是旁边的一座山形阁楼,第一层五间正方,第二层三间正方,第三层是一座四角凉亭,不过白面生刚死在里面,现在还有阵阵血腥透出。 陈岳笑道:“看来这间鬼屋只有我来住了。” “死鬼不住鬼屋住哪里。”上官燕向他一笑,当先进了阁楼。 陈岳愕然,这是要和自己一起住?他摇了摇头,向殿后走去。 殿后有两间大屋,左边是厨房,各种珍馐美味还在灶上,大半菜肴只完成了一半。厨房后面是兽栏,里面还圈着几十只鸡、鸭、黄羊和一头奶牛。右边是库房,除了几十坛还没开封的原浆老酒,就是各种器物。 之前侍女们一律住在山上的小屋中,屋子没有门,只挂着一道帘子。屋中一律是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任何人都可以随时进去享受她们的身体。 护院则驻在园子门口几座排房里,对面则是马厩,里面还系着十几匹高头大马。整座庄园占地百亩,周围是一圈木栅栏。 上官燕让十二个少女论了序齿,重新以“春夏秋冬、风花雪月、梅兰竹菊”十二字为她们取名,一律排“玉”字辈。其中七人各负责一座阁楼的浆洗洒扫,一人负责主殿,三人负责厨房,一人负责库房。 转完一圈,月已西沉,天色将明,一行人重新回到主殿前,陈岳提议道:“我们要不要给这庄园改个名字。” 春雨点头赞同:“虎园,不但土气,一听就像暴发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这里享乐呢。” 周青云眼珠一转,提议道:“大家好兄弟讲义气,叫‘义庄’怎么样。” “呃……”众人一呆,春蝉讪讪道:“我听说停尸体的地方才叫义庄。” 周青云不以为意道:“有上官师妹在,只怕它不来。这么大气的名字,只有我们才压得住,就叫‘义庄’。” 陈岳点头赞同:“从今以后,这里园子就叫‘义庄’,我当庄主。等钱多多来了,让她当总管。” 春红眼珠一转,笑道:“好啊,陈庄主,你每个月给我们发多少月例。” 陈岳笑道:“发多少月例大总管说了算,我只管赚钱。辛苦一夜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回去了,开饭的时候再叫我!”周青云打了个哈欠,摆着手回了自己的八角阁楼。 一夜鏖战,陈岳累得不行,也回了自己的阁楼。一进大门,顿时怔住。上手一座紫檀屏风雕的是游龙戏凤,屏风前是一座紫檀蟠龙榻,榻几上一盏水晶油灯璀璨夺目,榻前一座珐琅香炉袅袅升烟,阵阵清冽芳香扑鼻而来。 厅中三对紫檀圈椅流光运转,地上漆黑的金砖锃亮如镜。头上是琉璃宝顶,雕梁画栋。墙上是名人字画,龙飞凤舞。上官燕从屏风后转出,嫣然笑道:“这座阁楼,比我从前住的‘飞燕阁’还要奢华,岳哥,你真有本事。”说着一把抱住陈岳。 陈岳一愣,随即释然,拍了拍她后背,微笑道:“我累了,先休息吧。” 上官燕点头,拉着陈岳的胳膊红着脸笑道:“我带你看几样有趣的东西……”说着向西次间走去。 北面有架红绸秋千,秋千下铺着一张厚实的毛毯。南边则是一架四尺高的木马,马腿边有个摇把。陈岳不禁笑道:“这白面生还真有童心啊……” “是吗……”上官燕红着脸上前轻轻一摇把手,一颗龙头便从马背上伸了出来,探出六寸来长,又缩了回去。 “呃……”陈岳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木马是干什么的,不禁老脸一红。继续走进西梢间,再次愣住。 北边竟然是个十字架,架上还挂着皮鞭。南边则是一个叉形架,上面挂满了蜡油。他不禁骂道:“一个男人要多么变态,才能想到用这种办法玩弄女人,白面生简直死有余辜!” 第八十七章 色空双运 上官燕笑了笑,又带陈岳去看西边。 西次间北面放着一张紫檀木大画桌,南边放着八张小条桌,桌前各一张凳子,除了墙上挂着春宫,倒无甚特别。陈岳松了口气道:“白面生那畜生吃起东西来总算来有点人样……” 上官燕笑问:“你知道他们怎么吃东西?” 陈岳诧异道:“难道是在桌子下面吃?” “当然是在桌子上面吃,不过不是你想的人样……是这样!”上官燕一笑,在一张小条桌上躺下,指了指自己的平坦的肚腹。 “呃……”陈岳反应过来,又看向那张大画桌,只觉得一阵反胃,摇头啧道:“南宫家真是把‘食色性也’这句话表现到了极致。”说着走入西梢间。 厅堂一丈多宽,三丈来深,厅中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光泽温润,显然都是精心采选的上品。北边有座浴池,池中也铺满了鹅卵石,旁边还有两座炭火盆,一座火盆上烤的竟然也是鹅卵石。 陈岳心领神会,不禁啧道:“南宫家照这个玩法,一年得往这虎园填多少银子!” 上官燕冷哼道:“南宫家为了搭上白无常,无所不用其极,这座阁楼就是为他们父子准备的,我们再去楼上看看。” 楼梯在正厅屏风后面,地上铺着毡毯,踩上去又柔又软,没有一点声音。上来是间小厅,窗前锦帘卷动,如两团蓬松的云彩。 窗前一张小圆桌,两边立着博古架,东边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酒,西域的葡萄酒,关外的二锅头,南疆的花露酒,江南的女儿红……无一不是地方特色,陈年佳酿。 西边架上则摆着各式各样的酒具,古瓷杯、犀角杯、夜光杯、琥珀杯、白玉杯、玛瑙杯……无不是精雕细琢,光芒璀璨。 东西两间则是卧室,室中各一张四柱大床,西边床上锦帐流苏,帐上绣满了男女交合的图案,姿势各异,整整八十一幅。东边床上鲜血淋漓,地上满是血污,南北窗户都破了个大洞,正是白面生之前毙命的所在。 陈岳冷哼一声,直接将被褥地毯扔出了窗子,说道:“以后我住东边这间,你住西边那间。楼下西梢间就布置成浴室和修炼静室,西次间布置成宴息室。东次间布置成会客室,东梢间布置成书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库里去吧。” 上官燕凤眸一瞪,不满道:“你还准备留着那些脏东西?” “你觉得我需要那些东西吗?”陈岳一笑,正色道:“人能脏东西,东西从不脏人。我看那木料都不错,找个机会卖了吧。” “呃……”上官燕愣住,不由揣测陈岳是在搪塞她,更担心他就此堕落。 陈岳目光一凝,盯着她双眸问道:“以前我没钱没势的时候,你瞧不起我。现在我有钱有势了,你是不是又觉得以前那个我也挺好?” 上官燕一怔,脸色骤然苍白,眉心琉璃青光闪烁,身躯又一阵发抖。陈岳冷笑:“白面生的尸体你可以收走,你连他的戒指也一起收了,这算什么……” “我……”上官燕又是一颤,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她已经认错了,已经服软了,陈岳竟然还要和她算账,难道之前的共同患难和温柔缠绵都是假的?她不敢相信…… 陈岳正色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是一体,你最好牢牢记住。” “给你……”上官燕气急,她是将自己看做了陈岳的人,才收起戒指的,陈岳居然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她又羞又愤,摘下无名指上一枚粉宝石铂金戒指,一把塞进陈岳手里,瞪向他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你带我出来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正在对你负责。”陈岳冷哼一声,神识扫过戒指一抖,一片粉霞喷出,床上顿时落了一堆物事,其中几只药瓶、一枚青色竹简和一只匣子最是惹眼。 上官燕呆住,陈岳却拉起她的手,重新将戒指给她戴上,正色说道:“白面生由我斩杀,战利品属于大家,我分给你才是你的。这是一枚空间戒指,里面蕴含四尺空间,你滴入一滴精血便能沟通使用。” 上官燕又是一怔,这才意识到陈岳是在帮她改正错误,顿时便有了一种和陈岳心心相惜之感。 有一种爱充满包容,只因海誓山盟。有一种爱没有纵容,只为天长地久……上官燕芳心一颤,泪水夺眶而出,一头扑入陈岳怀里,颤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来得虽迟,她总算说出了口。也许我本就不该用是非来衡量她,也许女孩子的世界中本就没有是非,有的只是愿与不愿,难道错的人是我……”陈岳也是一阵暗叹,拍了拍她背脊,柔声道:“我之所以带你离开凤凰坊,是希望你能摆脱劣根,活出自己的人生,做回真正的自己……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嗯……”上官燕抽了抽鼻子,擦着眼泪乖巧地回了对面卧室。 陈岳收起心绪,拿起竹简细看,入手冰凉柔滑,竟然是玉质。上面刻着一列晦涩的银色符文。探入神识,他顿时愣住。 意识出现在一片粉红空间中,周围彩云翻滚,转眼化作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俊男靓女交合起来,阵阵娇笑声犹如银铃,荡心动魄。 他心头一颤正要退出神识,却发现远处还有洞天,于是收敛心绪继续探查过去。 越往前走,那些交合的俊良美女越是诱人,一阵阵“噼啪”声仿佛雷霆轰击而来。他无法躲避,只能硬扛。 雷霆顺着神识轰入神海,魂珠剧震,他心底蓦地窜起一股邪火,只想发泄出来。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我就是看了,你又能奈我何?畜生交配尚要求偶,我看你一幅画就要发泄,岂非连畜生都不如?我不但要看,我还要看个清楚仔细。幻月洞都不能迷惑我,就凭你区区玉简?”陈岳意气风发,继续伸展神识探向玉简中心。 他想得虽然明白,心脏还是砰砰狂跳,仿佛意识深处还有另外一个灵魂主宰着他的行为。 “嗯?”陈岳心中生疑,不断内视自省:“不过是一些意识投影而已,顶多就是比墙上挂的春宫生动一些,为什么会让我的身体起如此巨大的反应?” 他心念一动,强行将身体的反应镇压下去,体表却有条条青筋鼓起,全身大汗淋漓。忽然之间,他发现神魂深处真的还有一股模糊的意识支配着他的身体。那意识来自他的血脉,是他的本能…… “血脉……”陈岳心中冷哼:“血脉若不能为我所用,就不陪寄宿在我身上!”精神力强行镇压过去。 鲜血陡然沸腾,他心跳蓦地加快,一股蛮横的意志从他魂珠深处腾起,魂珠剧震,随即一分为二,化作一个晶莹剔透的少年和一条紫龙。与此同时,神海也一分为二,一半晴空万里,一半血雨腥风。 少年正是陈岳,目光深沉而宁静。紫龙的眼神和陈岳相近,却充满了愤怒和疯狂,仰天一声狂吼便向陈岳扑去。 “孽障,你敢弑主!”陈岳冷哼一声,迎着紫龙就是一拳。 拳头和龙爪轰然相撞,神海怒潮澎湃。紫龙虽然凶悍,力量却十分散乱,顿时身躯剧震,倒飞开去。陈岳冷哼一声,一步踏上,又是一拳。 紫龙嘶声咆哮,身躯心跳如鼓,全身大汗淋漓,筛糠般颤抖起来…… 陈岳看在眼里,更加了然:“原来血脉既能给我带来异能,也会影响我的心智,世上果然没有白来的便宜。幸亏我发现得早,幸亏我的血脉品质不高……”当下更不手软,一拳拳轰在紫龙头上。 紫龙不过仗着一股戾气,真一拳一脚拼起来,哪里是陈岳的对手,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 陈岳越战越勇,一连几十拳打在紫龙头上。龙身剧震,终于轰隆一声崩溃,化作漫天紫气溃散。 陈岳张口一吸,又将那漫天紫气吞入腹中,身形一闪再次化作魂珠。比起刚才,这颗魂珠明显小了一圈,却澄净透亮无比,还隐隐散发着七彩光辉。 陈岳回过神来,意识继续向玉简深处探索。那些男女交合景象映入脑海,便只是一些新奇有趣的图画而已,再也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丝毫反应。 意识再次穿过一团粉雾,心中豁然开朗,一座丰碑屹立在前方,碑上金光闪烁,赫然是一篇符文,周围祥云翻滚,瑞霭千重。 “什么意思……”陈岳看着碑文满心疑惑,碑文却忽然化作一泓金灿灿的水流,顺着他的神识直接涌向神海。 水流到处,周围交合的男女纷纷分开,一一投入其中,经文洪流又生出七彩颜色,妙象庄严。 碑文涌入魂珠,陈岳立即想到四个金字——色空双运。 “非有非无,色即是空。诸行无常皆因果,诸法无我皆空相……” 一篇功法随即映入脑海,陈岳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篇男女双修功法。和他之前用挨打的方式锻炼身体和神魂相似,这篇功法旨在男女两人相互刺激激发潜力,而非他之前以为的相互采补。 第八十八章 妄念 此功法首重心境,如果瞰不破前面的色相,就只能像白无常父子一样学一些交合技巧。他睁开双眼,手中空空如也,玉简竟碎成了一片晶莹的粉末。 “这功法神气同修,不知比陈家的那些内功高明多少倍……”陈岳暗暗点头,又打开那些药瓶检查。 丹药一共七瓶,分三种。一种红色药丸血气充盈,和周青云卖给他“血精丹”差不多,一尝便知是恢复精血的。一种淡黄药丸药气清冽,一闻便知是治疗外伤的。最后一种白色药丸中竟然蕴含十分精纯的元气,足有三十六颗之多。 “应该是辅助修炼的丹药,不知比起‘元气丹’如何?就算不如,三十六颗也抵得上了吧!”陈岳大喜,赶紧将几个药瓶收进空间戒指。半个月前他还在奢望陈家能给他一枚“元气丹”,现在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真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又看向那只锦盒,方一打开,一股浓郁甜香扑面而来,一阵头晕脑胀,竟然是一盒子迷药。他赶紧收起,仍然觉得头昏无力,匆匆将剩下几套衣裳一收,又取出南宫铭的储物戒指一抖。 “哗啦”一声,一本书册掉落下来,封皮上四个气势逼人的大字赫然是“青萍剑法”,除此还有一沓银票、一堆碎银子、和几只药瓶。 陈岳赶紧打开药瓶,随即大失所望,不过是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倒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足有十二张,又有上百两散碎银子。一夜之间,他的身家已达到一千六百两,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天色将明,倦意如潮水一般涌起。陈岳再也支持不住,将其余杂物推到一边,倒头便睡。意识随即被倦意吞没。 几番生死,一雪前耻,这一觉陈岳睡得无比舒坦,醒来时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刺得双眼流泪,身体又酸又软,懒懒地不想起来。 凝神内视,心口一滴紫血正在净化血液中的杂质,昨夜龙魂觉醒,竟然再次逼出了一滴精血。 一时之间,他忽然发现头脑无比清明,几乎心念一起,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占据‘虎园’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占据‘乾园’。 经此一战,死的都是江湖散人。南宫家除了损失南宫铭这个嫡系族人,实力没有任何损耗。而甩掉了“虎园”这个包袱,手头可谓更加宽裕。虽然清璇一干强者在背后支持,但南宫虎好歹是大周国开府建节的王爵,自然不能亲自动手,否则就是大周国撕破脸面。 他从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多了一大园子人要养活,首要问题就是明天吃什么。而要对付南宫家,也要招兵买马。虽然虎园里还有一些金玉器物可以卖,但卖家当显然不是长远之计,当务之急是开辟财源。 “赚钱……”陈岳摇了摇头,苦笑道:“除了钱多多,我们都不是赚钱的料啊……”随即就听上官燕在对面喊道:“陈岳,你醒了吗?” “嗯。”陈岳答应一声,坐起身来,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房间。床在北面窗前,两头各座雕花大柜。东面一扇落地花窗,窗前一张小几,几上还摆着烛盏和果盘。窗边罗帘飞舞,犹如一道烟霞。 南边也是一扇大窗,窗前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全,一边立着一座小书架,另一边立着一面落地铜镜。 他打开柜子,里面十二套衣衫挂得整整齐齐,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无一不是镶金嵌玉,锦绣斑斓。 上官燕一套雪白深衣从对面走来,衣衫上用银线绣着牡丹花,煞是精美。长发也用银丝纶巾束成了男儿发髻,配上她清丽的容颜,一派英姿飒爽。 她见陈岳站在衣柜前,欣然笑道:“我来!”说着迎上前在衣柜前一阵划拉,便挑出了一套淡青色绣墨竹纹的窄袖深衣,十分鲜亮。 她拿着衣裳又在陈岳身上比了比,笑道:“大小正好,就这件了。”目光璀璨,仿佛一个殷勤的小妻子。 陈岳脸一红,尴尬道:“这件是不是太艳了……” “已经是最素的了。”上官燕笑道:“你就将就一下吧,等有时间,我再请裁缝来单独给你做。” 陈岳依言换上,上官燕顿时呆住。只见少年一身青衫,背脊挺拔,双眼澄净如秋水,目光明亮似朗星,沐浴在阳光中,就像一块温润的璞玉。 她脸颊微红,忽然迎上少年的目光正色说道:“陈岳,我有事和你说。” 陈岳点头,看着她重新坐下。上官燕脸色更红,抿了抿嘴唇问道:“陈岳,我现在到底算你什么人,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陈岳一愣,诧异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事?” “嗯!”上官燕点头,一颗芳心乱跳,却郑重道:“你必须回答我。” 陈岳一时还真说不上来,从前他视此女为天仙,只想得到她的坚贞不移的爱。后来他视此女为蛇蝎,只想得到她刻骨铭心的恨。之前她又视此女为罪人,只想得到她的忏悔…… “现在想来,那些欲求或多或少受到血脉的影响,其实都是妄念。天有时,地有象,人有理,一个人为人处世总以别人的态度为目标,岂非虚妄。我天性具足,何须他人置喙。我看别人,与人何干。别人看我,又与我何干!” 一念及此,他心境再次开阔,微笑道:“朋友。” “只是朋友?”上官燕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陈岳补充道:“老朋友。” 上官燕一怔,抿了抿嘴唇看向陈岳委屈道:“可是我喜欢你!白天喜欢,晚上喜欢,连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喜欢得要命!”说着再次留下眼泪。 “没准你上辈子真的是只鸟,这是什么鸟脾气……”陈岳暗叹一声,微笑问道:“所以你希望我也喜欢你?” “嗯!”上官燕撅着小嘴重重点头。 陈岳笑道:“好吧,你的愿望实现了,我喜欢你。” “不行!”上官燕怒道:“语气这么平静,声音这么温和,眼睛眨都没眨,明显就是在骗我。” 陈岳又道:“那我不喜欢你?” 上官燕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陈岳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向窗外说道:“你可知修行保持身心纯净?” 上官燕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修行。” 陈岳自嘲道:“不修行就没有修为,没有修为你就会像上个月的昨天一样,一脚把我踢开。” 上官燕一怔,辩道:“可我现在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现在就愿意把自己给你!”说着从身后抱住陈岳,侧脸贴在少年背上。 陈岳笑道:“你小时候就说过喜欢我的。” 上官燕一愣,显然想不起来了,又大了胆子说道:“可要是所有人都修行,人类不就灭绝了吗。我爹,你爷爷,不一样过得很好?” “所以绝大多数人注定沉沦。”陈岳不屑道:“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们一样是蝼蚁。在死神面前,他们连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偷生,而他们早已失去了偷生的资格。”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上官燕越发委屈。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陈岳笑了笑,看向天边说道:“想和我在一起,你就要刻苦修行。否则就算我睡了你,也不会有丝毫留恋的。” “你……”上官燕气急,双臂越发用力抱住少年,似乎这样就可以留住他。 “我想阅遍世间风景,我想逍遥自在不受制于人,所以我必须修行。你若不修行,连抱住我的力量都没有……”陈岳笑了笑,握住上官燕的双手微一发力,便将她双臂分了开。 上官燕愣住,身心皆颤,目光中充满了没落。陈岳转过身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想和我在一起,你要跟上我的脚步,而不是拖我的后腿。去看看午餐准备好了没有,请他们来正殿一叙。” 上官燕点头,转身而去,心中越发忐忑。陈岳竟然能以这种语气跟她说男欢女爱之事,她竟然看不出是虚情还是假意,只觉得恍如梦中。走出阁楼,一阵凉风吹来,她蓦地清醒,撇了撇嘴不屑道:“拽什么拽,论修行资质,我甩你好几条街,让我跟上你的脚步,你拖我的后腿还差不多……”顿时神清气爽,直奔前面的八角楼而去。 陈岳穿戴整齐后开始收拾屋子,阁楼前后花木丛深,无一不是名品。放眼望去,一片苍翠逼入眼帘,精神为之大振。只可惜园中人手短缺,还要他自己出苦力。 他将木马、秋千、十字架、条桌等刑具搬去了库房,又般回一套合适的家具摆上。不过两三刻鈡,一座淫窝就变成了一座精致典雅的豪宅。站在楼前,他不禁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刘二武带着佟锤、钱多多、春荷、齐羽和周老走来。 春阳明媚,水波潋滟,游廊漆光锃亮,两旁花木翠绿欲滴,人在园中走,如在画中游。众人一路走来,皆是东张西望,不住啧啧赞叹。 佟锤看见陈岳更是目光大亮,欣然招呼:“岳哥,苟富贵,勿相忘!” 第八十九章 南宫世家 “忘了狗也不会忘了你!”陈岳哈哈一笑,抱拳道:“齐师,周老,这边请。” 庄园花木锦绣,少年青衫飞扬,齐羽和周老还反应不过来。上个月还是走投无路的穷小子,今天已变成一位翩翩佳公子。飞扬的眉宇,明澈的目光,温和的笑容,哪里还看得出一丝落魄。 陈岳又指向不远处一座筒形石楼,对春荷说道:“以后你就和春蝉住那里。”又招呼钱多多:“最前面那座方形碉楼以后归你住。” 春荷大喜,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住这样的房子。钱多多却翻了个白眼,不满道:“那座房子太丑了,我要住这座。”说着一指陈岳出来的阁楼。 陈岳笑道:“这座楼里刚死了人,窗户还是破的,晚风一吹跟鬼哭似的。不过没关系,他白天一般不出来,你要住我可以让给你。” “呃……”钱多多一个激灵,瑟缩道:“这里还闹鬼啊……” “还是个色鬼!”陈岳一笑,伸手相请,将众人带往正殿。 佟锤眨了眨眼睛问道:“岳哥,我住哪里……” 陈岳一指旁边山丘笑道:“自己挑,随便挑!” 山丘上的小屋虽也精致,但哪里能和这七座阁楼相比。佟锤顿时大急:“岳哥,你不够意思啊。你们住豪宅,让我蹲土窑?” “废话!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你家那么大宅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陈岳笑骂一声,走向大殿,殿外阳台上已经摆好三张八仙桌,布置焕然一新。 殿堂空空荡荡,昨夜的一应摆设早已撤去,当中重新摆了庄严肃穆的香案,似乎准备供一尊神在这里。地砖擦得锃亮,流光运转,陈岳都不忍踩上去。一转眼间,只见一个宫装侍女正在往厨房里般柴火,木柴泛着紫光。 佟锤小眼睛一亮,啧道:“不愧是南宫家啊,拿紫檀木当木柴烧,这一顿饭得烧掉多少银子啊……” 陈岳却分明看见那些柴火是他搬去库房的木马和秋千架,还有之前摆在大殿前的人形茶几。 他暗暗皱眉,这些少女的感情他可以理解,但这种做法他不能认同。不过是一些器物而已,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器物上算什么,难道把那些东西当柴火劈了,这个世界就干净了? 他轻咳一声,大步走进殿中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布置这里。” 春红见刚擦干净的地砖被一行人踩脏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春燕看见春荷,欣然招呼:“七师妹,你来了,快过来,看看我们的新洞府,怎么样?”说着伸开双臂转了个圈。 春雨的绣眉也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仍然温和笑道:“陈师兄,这几位是……” 陈岳又将一行人介绍了一遍,再次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布置这里。” 殿堂七八丈宽,五六丈深,此时空空荡荡。春雨笑道:“这东边隔成书房,作为我们今后议事的地方。西边隔成禅室,作为我们做功课的地方。中间供上师尊她老人家的法像,以便我们随时恭听她老人家教诲。以后我们就在殿外阳台上用餐,每餐三菜一汤即可。” 陈岳隐隐有些不爽,这是他的地盘,供“芙蕖仙子”的法像算什么。不过想到“芙蕖仙子”是“神境”强者,或许可以震慑修行道上的牛鬼蛇神,也就释怀了。 “这么快又开饭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周青云笑着和春蝉一起走来,上官燕跟随在侧。 陈岳心中一动,回头问道:“你们要不要也供上‘大荒真人’和‘清璇仙子’的法像,随时恭听教诲。” “我躲她还来不及……”周青云一阵恶寒,春蝉也连连摇头。 齐羽和周老渐渐反应过来,忽然发现气氛不对,一起在殿外停住脚步。佟锤眼珠一转,笑道:“岳哥,先让上官小姐带我们四处转转吧。” 上官燕目光在周围一转,已知所以。他们昨天还推选陈岳当庄主,这还不到半天就给庄主脸色看,换了哪个大佬也不会善罢甘休,否则队伍还怎么带。 “换个位置看这一出,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她一阵暗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智完全碾压三女,更是暗暗得意,兴高采烈地带着三人去逛园子。 陈岳又吩咐殿中一众侍女:“你们就按昨天说的,各自去当差吧。” 十二名少女相视一眼,齐齐退下。三女这才意识到陈岳是在针对她们,顿时沉下脸来,看向陈岳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要是连你们都收拾不了,我就不当这个庄主。”陈岳心中一阵冷笑,指了指殿外八仙桌,说道:“我们外面坐吧。”说着当先在中间一张八仙桌前坐下。 周青云终于发现气氛不对,想到清璇让他听陈岳的,便坐到了侧面。春蝉和三女不熟,挨着周青云坐下。钱多多和春荷刚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下手,春燕和春红在另一侧坐下,春雨只好坐在陈岳身边。八个人,四个是“万妙宫”弟子,两个是“昆仑”弟子,让人不得不多想,气氛忽然紧张。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我们的目标只达成了一半,下一步是拿下‘乾园’,立足雍城,各位可有良策。” 春红翻着白眼嗔道:“你是庄主,反倒来问我们?” “六师妹。”春雨轻喝一声,也问陈岳:“师弟有何打算。” “想让我出丑,你还太嫩啊……”陈岳暗暗一笑,正色说道:“南宫虎是大周国开府建节的王爵,‘乾园’是大周皇帝御赐的宅邸,各位前辈自然不便亲自出手。拿下‘乾园’,只能靠我们自己。” 三女愣住,在她们想来,白无常是他们师尊斩的,现在南宫家独木难支,随便一个“王者”出面,拿下“乾园”还不是挥挥手的事?她们作为“万妙宫”的弟子,自然要为师门扬名立万。可听陈岳这么一说,竟也无言反驳。 陈岳又问钱多多:“你说说南宫家势力如何。” 钱多多一怔,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由紧张,稍整思绪说道:“南宫家立族百年,传承‘飓风飞虎血脉’,是大周名门望族联姻的首选之一。南宫家的子弟多在军中效力,据说南宫铭的父亲南宫炯已经是当朝正三品的大将军,麾下猛将如云。 南宫家的产业主要是三项,一是号称雍城第一武馆的‘飞虎堂’,雍城十个武师中,就有两个曾在‘飞虎堂’习武,可说是门生故旧遍天下。二是‘飞虎镖局’,飞虎镖局的分号遍及九州三十六城,绿林道上没有不卖‘飞虎镖旗’面子的。三是‘飞虎商行’,南宫家有朝廷特许的外贸牌照,专营雍州的丝绸茶马贸易。 近百年来,南宫家的子弟在雍州买田置地,如今城内三十六坊,就有一座‘飞虎坊’专门住南宫家的族人,城内十家铺面就有一家和南宫府沾亲带故。据说如今仅在‘飞虎堂’坐馆的‘武师’就有七十二人,号称七十二地煞,拿的全是南宫家的银子。” “七十二个武师……”春红长大了小嘴,其余人也是一脸震惊。 陈岳微微点头,又问道:“南宫家的武师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三等武师十两,二等武师二十两,一等武师三十两。”钱多多侃侃而谈:“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待遇,据说南宫家的武师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来这园子休假。如果立下功劳,更可以得到南宫家珍藏的功法秘籍。粗粗算来,南宫府每月在人头上的开销就不下两千两银子。” “也就是说,南宫府每月至少要有两千两银子的进账,才能将这摊子维持下去。”陈岳松了口气,笑道:“好在我看这里还有些紫檀木器件,应该还能卖几百两银子。多多,你帮我们估个价。” 三女顿时愣住,张了张小嘴讪讪道:“庄主,你那些玩意被我两个师姐当柴火劈了……” “什么玩意啊……”周青云大是好奇。 春雨知道这是陈岳故意挤兑她,脸一沉哼道:“那些脏东西,不劈了还留着害人吗?庄主如果缺钱,我们可以将那些木料重新制成手串、念珠和印符,应该还能卖一些钱。” 陈岳立即释怀,一抱拳道:“那就有劳三位师姐了。”又对众人说道:“还有一些战利品,昨天没来得及分。”说着一抬手,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堆金玉饰品出现在桌上。 众人瞟了一眼便没了兴趣,钱多多却是目光大亮,主动请缨:“这些东西就交给我处理吧。” 陈岳又一动念,取出七个药瓶说道:“这是白面生戒指里的,你们看看是什么丹药。”说着翻开一只茶碗,首先倒出一粒腥红似血的丹药,一股浓郁血气扑面而来。 众人精神大振,周青云却不屑道:“这也是血精丹,品质不如我给你的,最多只八两银子。” 陈岳点头,又倒出一粒青色丹丸,一股清冽药气散开,催人泪下。春雨眼睛一亮,欣然道:“是回春丹。无论是伤筋断骨,还是开膛破肚,只要将这药丸捏成粉覆在伤处,不需半日就能痊愈,相当于小半条命呢。我曾在一个坊市见过,卖一百两一粒,有价无市。” 第九十章 各取所需 “一百两,这可有二十四粒呀!”陈岳大喜,又倒出一枚白色丹丸,一股浓郁元气扑面而来。 “元灵丹……”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直。 周青云吞了口唾沫解释道:“‘元灵丹’五行俱全,是最适合‘易筋期’修炼的丹药。这一枚丹药,足抵我一个月苦修。如果‘回春丹’一百两一粒,这粒丹药绝对值一千两。” “一千两……”陈岳大是失望,问道:“难道他还不如‘元气丹’,我听说‘元气丹’可是卖一万两一粒,供不应求。” “不是这个比法!”春雨摇头道:“如果说‘元灵丹’是宝藏,‘元气丹’就是宝库的钥匙。若不‘聚气’,哪有机会取宝。论作用,自然是‘元灵丹’更大。但论价值,它却不及能帮普通武者‘聚气’的‘元气丹’。” 陈岳恍然大悟,正色说道:“我们六个人,每人六粒‘元灵丹’、四粒‘回春丹’、四粒‘血精丹’,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越发激动,春荷和钱多多纵然不明白这批丹药的价值,也是满脸羡慕。春红看着陈岳睁大了双眼,忍不住说道:“其实庄主,你修为这么低,吞下这批丹药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陈岳摇了摇头,微笑道:“南宫铭的战利品我可以收下,但批丹药是我们共同斩获,理应分给大家。苦岸大师曾说‘凡夫畏果,菩萨畏因’,我想了许久才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害怕弱小,但我更怕背信弃义。” 说话之间,少年身上仿佛释放出圣洁的光辉。三女顿时怔住,看向陈岳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凡夫畏果,菩萨畏因——如此有道理的话,就连她们师尊也不曾说过。 众人各自取出药瓶收起自己的一份丹药,只有春蝉东张西望,想找个器皿将丹药装起来。陈岳见是一笑,取出一枚白玉扳指递给他说道:“这是南宫铭的空间戒指,卖给你。” “啊……”春蝉大喜,随即反应过来,又看向面前的十二粒丹药,满心不舍。 周青云却笑道:“几粒丹药而已,不过为师弟节约半年苦功。你这么年轻,难道半年都等不起?倒是空间戒指,就算是最小的三尺空间,也是一万两往上走啊。” 春蝉反应过来,就要将自己那一份丹药让给陈岳。陈岳却摆了摆手,戒指光芒一闪,“哐当”两声,两根玄铁狼牙棒落在地上,锋锐的倒刺在阳光下红芒闪烁,让人如临山岳。 周青云目光大亮,一把提起,双臂一阵颤抖,神情更是激动。这一对短棒可是连他的飞剑都伤不了,别人或许不知道此中厉害,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岳诧异道:“你认识这是什么材料?” 周青云却连使眼色,讪讪笑道:“就是一块混有一些罡沙的陨铁,虽然有些稀罕,也不值什么钱。” 陈岳一看这表情就知道他想吞下这对狼牙棒,不禁笑道:“既然不值钱,那我就收起来了!明天找个铁匠熔了,打几件趁手的兵器,人手一把。” “别呀!”周青云急道:“这铁棒越沉才越好使,熔了就不值钱了。你不是喜欢我的飞剑吗,我用‘冰魄剑’和你换这对铁棒。”说着一运气举起两只铁棒挥了挥,顿时劲风呼啸,将众人的身子都带得一歪。 众人愣住,不仅仅是为这对铁棒的威势,更是为周青云开出的价格。陈岳心中大动,不禁看向春雨三女,如果这对狼牙棒值一把飞剑,他岂不是还要倒找他们钱? 春蝉睁大眼睛咂舌道:“虽然周师叔的飞剑不怎么样,怎么也值个十万两吧。” “冰魄剑”的威力大家见过,同样是飞剑,芙蕖的琉璃剑和“七巧仙子”的金虹剑就大不一样。春蝉给出十万两的估价,倒也不算辱没。周青云张了张嘴,终是忍住没有开口。 春燕和春红跃跃欲试,都想让陈岳再出点血。春雨看了看手中丹药,说道:“陈师弟没有趁手兵器,我看师叔拿这对狼牙棒倒比拿飞剑威风。师叔既然要换,我们也不能将这两块顽铁按飞剑作价。只是你们有了趁手兵器,需得给春蝉师弟也谋一件。” 话虽如此,陈岳却知道这一对铁棒的价值绝对不在飞剑之下。他既然当了这个庄主,自然要为大家谋福利。想了想,又一扬手,取出寒铁剑和《青萍剑谱》递给春蝉,说道:“这‘青萍剑法’我亲身领教过,算是一门上乘剑法,应该极适合你的风灵术。这把寒铁剑削铁如泥,也算神兵利器,归你了。” 春蝉翻开书册,只看了几页便是眉开眼笑。又一把拔出宝剑,剑刃寒光一闪,一股锐气散开,众人眉心皆是一紧。 春蝉大喜,还剑入鞘,抱拳道:“多谢师兄!”说着便将自己的丹药往陈岳面前一推。 陈岳却将丹药推还给他,笑道:“丹药是你应得的,青云既然能把飞剑让给我,我岂能舍不得一枚空间戒指。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好东西还会有的。”说着又一扬手,取出一件白袍来。 众人愣住,陈岳解释道:“这是白无常身上的,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织的,你们谁给估个价。” “呃……”众人一阵恶寒,春红讪讪道:“庄主,能不能在我们面前留点风度。像扒死人衣服这种事情,就不要当众说了吧。” 周青云却已抚上衣袍,啧道:“这是袍子应该是用‘雪域冰蚕丝’织的,这种蚕丝极是坚韧,兼能辟火。师弟你没有内甲,要是不嫌弃,就自己穿上吧。” 陈岳纵然心胸开阔,也不习惯穿死人衣服,不过想到小命要紧,还是将白袍收起,又看向周青云。 “呃……”周青云一脸心痛,不依不舍地取出“冰魄剑”,打下一串法印张口一吸。 冰魄剑轻鸣一声,一滴鲜血从中飞出,一闪没入他眉心,剑刃光芒一暗。 陈岳欣然接过飞剑收起,一抱拳道:“多谢周师兄了,这次算我占你一个便宜。” 周青云叹了口气,似又有些后悔,讪讪道:“物尽其用,各取所需,谈不上谁占谁便宜。”又仔细看向那对狼牙棒,抚摸片刻才怅然收起,仿佛是接受了事实。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敬佩,师叔就是师叔,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成全陈岳…… 陈岳却在心中暗骂:“小子,你装得太过了……”赶紧岔开话题,对钱多多说道:“多多,这里只有你是生意人,我们想推选你当大总管,负责庄园的经营和管理。” 钱多多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岳,为难道:“陈岳哥哥,我的钱都被‘昆仑’骗走了,现在管不了你们……” “呃……”众人一呆,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话…… 周青云脸一红咳嗽道:“多多师妹呀,殷师姐也是为了渡你修行。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失才有得嘛,你看这才一天一夜,我们不又住上了豪宅吗!” 钱多多瞪眼嗔道:“那有得还有失呢。” 陈岳也觉得殷空竹渡人的手法很拙劣,奈何人家是“神境”强者,轻咳一声,也为难道:“我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想想办法吧。”又取出十张银票推到对面。 钱多多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一堆金玉饰品,眼珠一阵乱转,沉思片刻后才勉强答应:“好吧,我尽力。不过要招揽真正有实力的武者效力,仅仅有钱是不够的。” 陈岳也知道自己家底太薄,怅然叹道:“我再想办法吧,你们也抓紧时间修炼。”抬眼见上官燕四人靠在远处游廊下闲聊,便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春红一笑,欣然去了厨房。 菜肴很快端上,活色生香。十二个人坐了三桌,陈岳陪着佟锤三人,夹起一片油爆茄子放进嘴里,顿时愣住。如果说“九州盛宴”是以丰富的食材不断冲击人的味蕾,这一道菜则是以极致的手法挑战人的人味觉。用大量食材拼出一百零八道菜不难,难的是将一道菜的味道表现到极致。 众人也尝了一口,同时愣住,不由看向上菜的秋玉。 秋玉用粉红丝带束着丫髻,肌肤白皙,五官标致,一双大眼睛亮如秋波,笑起来嘴角露出两个酒窝,顾盼神飞。身上一套粉红宫装流光溢彩,将她妩媚中那一丝清纯表现得淋漓极致。春雨三女和她一比,简直就是乡下丫头,钱多多则更像是一朵小百花。 佟锤一对小眼顿时就直了,周青云和春蝉也是眉开眼笑。这样一个集美食于美色于一身的少女,让人不喜欢都难…… 她脸一红,羞赧道:“我厨艺不好,让公子小姐们见笑了……厨房的食材不够了,以前都是每天清晨由专人送来,以后如何行事,还请庄主示下……” 语声又糯又软,众人又是一愣。陈岳却分明记得昨天就是她一刀捅在南宫福心口,不禁仔细打量此女,秋玉也正看向他。那清纯的眸光后分明是浓浓的挑逗,纵然知道她别有心思,也让人不禁想去征服。 “一个少女经历过多少事情,才能凝练出这样一双目光……”陈岳暗暗感慨,神识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随即发现将她们当普通丫鬟是个错误,于是说道:“这些事情今后由钱多多安排,吃晚饭后,你们来我住处一趟……” “是,庄主!”秋玉敛衽一礼,嘴角泛起一丝暧昧的微笑,躬身退下。 第九十一章 战略 吃过午饭,春雨又带着三位师妹将一堆紫檀木碎块搬回住处,顺便传授春荷“万妙宫”炼气法门。秋玉等侍女收拾碗筷,陈岳则邀了剩下的人回自己住处,神识一直留在她们身上。 一行人走进阁楼,佟锤倒吸一口凉气。钱多多纵然见过不少宝物,也被楼中奢华的布置震惊,齐羽更是叹道:“就是陈府正院的正屋,也比不上这里啊!” 周青云懊悔不已:“原来这间阁楼才是最好的,早知道我就选这间了。” 陈岳将众人请入东次间,此间南北贯通,已经布置成茶室,上手一张黑漆方塌,两侧皆是贵妃椅,当中放一座茶几,一套紫砂茶具精雕细刻,典雅非常。茶叶是今春刚采的“明前”,盒盖打开,满室生香。、 众人分宾主落座,周老见猎心喜,亲自为众人烹茶。陈岳看向齐羽,直接问道:“可是陈家有什么反应?” “嗯!”齐羽点头,看了众人一眼,正色说道:“你二叔昨晚一回去,就说你是野种,今早全府都知道了,连老爷子都出关了,让我来召你回去。” 陈岳皱起眉头,脸色顿时阴沉。任他心境再开阔,此时也动了真怒。佟锤诧异道:“这陈家人传承的什么血脉,简直就是一群疯狗嘛!” 众人也是义愤填膺,陈岳现在可是他们的庄主,侮辱陈岳就是在打他们的脸。周青云咬了咬牙说道:“师弟,要不我们连陈家一起灭了。” “是啊师兄。”春蝉得了陈岳的好处,也是同仇敌忾,抱拳道:“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句话。” “辱我者死!”陈岳目光一寒,冷哼一声,又长长呼出口气,看向齐周二人问道:“二位师傅今后有什么打算。” 齐羽满脸尴尬,这是要他们战队啊……以前他们这些武师不管是跟“二爷”还是跟“三爷”,都是在陈家内部站队。现在要是选择陈岳,就等于脱离了陈家。 陈岳虽然有潜力,终究家底太薄,若没有隐门真金白银的支持,想成就一番基业谈何容易。他若选择陈岳,或许数年乃至十年之内,都无法恢复目前的待遇。 周老却是长叹一声,说道:“我老了,不想再搀和那些是是非非。如果岳少同意,我去和老李作伴。” 陈岳想了想说道:“周老德高望重,我自然不能让您再劳心劳力。您老医术精湛,与其在陈府坐馆,不如自己开一家医馆。若不嫌弃,您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周老一双老眼中骤然亮起精光,不禁仔细打量陈岳,神情渐渐激动。男儿立身行道,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拥有一家自己的医馆,正是他多年奋斗的目标。 少年目光明亮,笑容飞扬,比起陈家那一干废物少爷,不知贵重多少倍。而以他多年的阅历,竟已看不出少年的虚实。就算陈岳全是虚情假意,他也相信陈岳为了名声,不会食言,于是一抱拳道:“多谢岳少,老朽的棺材本就指望庄主你了!” 陈岳笑道:“咱们这里是义庄,少了什么,也少不了一块葬身之地呀!”见齐羽犹豫,也不再问他:“齐师回去告诉老爷子,我忙于修炼,等有时间,会去看望他的。” “那我就先回去交差了!”齐羽抱了抱拳,和周老一起告辞。 走出阁楼,一阵凉风吹来,他更加犹豫,沉吟道:“老周,你是不是答应得太干脆了。别看这庄园富丽堂皇,可没有南宫家输血,一个月都支撑不下去呀。” “你怎么这么糊涂。”周老冷哼一声,喝道:“你只记得陈家一个月那二十两银子,怎么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齐羽皱起眉头回忆,满脸疑惑。 “辱我这死呀……”周老神情一肃,哼道:“就算岳少现在家底薄,难道你还想留在陈家和岳少为敌不成!别忘了他身后还有隐门,就算他等得起,只怕那些隐门的高手也等不起。” 齐羽恍然惊觉,脸色一阵苍白,陈岳居然敢对抗自己的家族。大周国礼法森严,忤逆尊长便是罪大恶极,何况是与整个家族为敌。如果他真的是野种,陈家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非但不能对付陈家,反而应该感恩戴德,否则就是不忠不孝。即使陈二爷污蔑了他,那是他的长辈,他也只能受着。 不过昨夜一战他也算亲身经历,什么江湖规矩,什么礼法教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浮云。陈岳现在有隐门撑腰,说不得真就敢拿陈家开刀,他继续留在陈家岂不是等死?想想厉千钧、赵飞雁那些大佬的下场就知道,站错队是什么后果……顿时他满心后悔,叹息道:“可是我已经出来了呀……” 周老上下扫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现在去跟庄主说,你那把鸡毛扇子落在陈府了,回去拿了扇子就来。” “那是锦鸡毛。”齐羽也是老江湖,闻言心中大定,抱拳道:“周兄高见,还请稍等片刻。”又回往阁楼。 众人还在咂摸周老沏的茶,只见齐羽进来笑道:“庄主,我的扇子落在陈家了,这些年出谋划策全指望它了,真是离了半刻就犯糊涂啊!且为我留个地方,我晚上就搬过来住。” 陈岳目光一亮,抱拳笑道:“齐师驾临,我扫榻相迎!” 齐羽心中一松,又一抱拳,便和周老回了陈家。佟锤见大家纷纷投诚,终于忍不住道:“岳哥,这回你可要拉兄弟一把呀!” 陈岳知道他想立功表现,想了想说道:“昨天让你留意都有哪些人看热闹,你留意得怎么样。” 佟锤精神一振,立即将昨夜城上诸人的身份来历说了一遍。陈岳缓缓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昨晚能上城观战的,都是雍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现在我们和南宫家势不两立,你要是不怕拉佟家下水,就代表我们‘义庄’联络他们,看看他们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呃……”事关家族利益,佟锤也不敢立即表态,想了想说道:“我先回去问问我爹。”一语出口,更是羡慕众人无拘无束,再也没有心情多留,喝了杯茶便讪讪而去。 屋中剩下的都是自己人,陈岳神情一正,说道:“南宫世家树大根深,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即使那样做了,也是一场浩劫。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将南宫家驱逐出‘乾园’。想经营那么大一座庄园,我们人手不够,能力也不够。根据诸位前辈的部署,我们要将‘乾园’建成一座修者坊市,坊市中需要有周老这样的医师,‘牛皮阁’那样的店铺,才镇得住场面,这些还请大总管费心寻访。” 钱多多点头,周青云却摇头道:“一座修者坊市何只于此。首先,要建立一座‘神识灯塔’,过往的修者才知道这里有一座坊市。其次,要布置下一座防御大阵。最后才是吸引商人前来摆摊设点。只要有利可图,杀头都有人来,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刻意去请。我们的任务是把地盘打下来,后面的事情他们会处理的。对了,我干什么。” 陈岳心中一松,笑道:“踢馆。想在雍城扬名立万,没有什么比向武馆挑战更直接。‘飞虎堂’不是有七十二地煞吗?你们就去领教领教,顺便也可以去其他无武堂转转,对于真正的人才,我们也是求之不得!” 周青云眼睛一亮,笑道:“这个差事好!”又招呼春蝉:“我们要不要比一比,谁胜的场数多?” 春蝉得了宝剑和剑法,也是跃跃欲试,欣然笑道:“正愁没人陪我练剑,求之不得!陈师兄,我先回去温习剑法,明天早上就去踢馆。”说着和周青云联袂而去。 上官燕见众人都有事做,终于忍不住说道:“陈岳,你也给我一个任务吧。” “好啊!”陈岳喝了口茶,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我们一天三顿饭。让他们每人报十道菜,每餐至少三荤三素外加两个汤,十天不准重样。” “你……”上官燕气急,瞪大眼睛咬牙道:“这些事情,我已经交给她们了。” “她们另有任务。”陈岳微微一笑,不耐道:“以后从买菜到洗碗,都由你一个人完成。” 上官燕又气又急,她已经向陈岳表白了,陈岳居然拿她当丫头使唤。让她一个人管所有人的吃喝,分明就是作践她……她越想越气,额间琉璃一阵闪烁,最后索性说道:“我不会!” “你不会做还不会学吗?你是我什么人,对我有什么用,我就要养你!”陈岳不屑冷笑,喝了口茶又道:“你那枚戒指至少值一万两,你要是不愿意干,把戒指褪下来,我卖了去请厨子。” 钱多多立即看向她右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粉宝石戒指,目光一亮笑道:“不用去请,这里就有!” “你休想!”上官燕尖叫一声,捂着手飞奔而去。走出阁楼,她气得咬牙切齿:“凶什么凶,你凭什么对本小姐大呼小叫!不就是想吃本小姐做的菜吗,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一阵清风吹来,她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心中一阵激动,又满心为难:“可是人家真的不会做菜嘛……”咬了咬牙,还是向厨房走去…… 第九十二章 激励 两人争锋相对,钱多多目瞪口呆。陈岳呼出口气,冷哼道:“像这种总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谁的泼皮,就是要明正典刑。一天不给她点颜色看,她就敢上房揭瓦……她们来了,你去请她们进来。” 钱多多依言走出阁楼,就看见十二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联袂走来,端的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同为少女,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颗又酸又涩的小青果,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正常的男人会选择谁。一时之间,她不禁自惭形秽。 秋玉一众少女看见她纷纷见礼:“见过钱小姐!”见她打量自己,纷纷地下脸庞,显得无比恭顺。 钱多多本来还想挑她们的刺,顿时身心舒坦,脸色一缓说道:“庄主在里面等你们,跟我来吧。” “是!”众少女答应一声,低下头鱼贯相随,脚下仿佛踩着棉花,没有一点杂音。 一众少女联袂而来,陈岳放下茶杯,指了指一旁贵妃椅说道:“座吧。” 钱多多刚刚坐下,顿时愣住。主人和下人平起平坐,就是出身农户的钱家也没这规矩,心中随即一惊:“难道他想……”不禁看向少年,难道和所有男人一样,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享受女人?顿时一阵心烦…… 众少女莺莺燕燕站了一屋,闻言俱是一怔。秋玉却是目光一亮,暗道:“男人果然都一样……”却受宠若惊,行礼道:“多谢庄主抬爱,庄主有何吩咐,奴婢等无敢不从。” 陈岳笑了笑,眯起眼依次扫过众少女,端的是千娇百媚,各具风韵。众少女纷纷低头,双颊一片羞红。 陈岳最后又看向秋玉,秋玉脸一红,却迎着他的目光显得无比敬仰,仿佛陈岳就是她最崇拜的英雄。 陈岳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轻轻啜了口茶,忽然说道:“之前这庄园真正的掌控者应该是你们吧。” 钱多多一惊,众少女俱是一个激灵,秋玉蓦地看向陈岳,脸色一阵阴晴。以她的阅历,这少年还未真正尝过女色,充其量也只是个有出息的世家子弟,和那些男人没有区别……不对,她随即发现这少年的目光出奇地明澈,眼底出奇地平静。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她面前如此平静,她目光一凝,竟然在陈岳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和心思在少年看穿了,脸色就是一变,身躯不由颤抖。 四目相对,秋玉的瞳孔渐渐收缩,崇敬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恐,红润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其余少女发现不对,纷纷看向端坐上手的少年。 一道道或朦胧、或羞涩、或深情、或可怜、亦或关切的眼波荡漾而来,陈岳的目光依旧平静,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讥讽。 秋玉忽然呼出口闷气,不忿道:“不错,南宫福早就在我们姐妹的摆布中了,难道我们就应该被人玩弄?” “你们当然有反抗命运的权力,我对你们和南宫家的恩怨不感兴趣。”陈岳一笑,问道:“这么说,你们不是南宫虎的人,那么你们的内功是谁教的。” 众少女又是一惊,顿时脸色煞白。秋玉更是满心惊恐,她们修炼的内功的事情,连南宫福都不知道,今天居然被陈岳发现了……知道瞒不过去,索性说道:“我已经记不得她是谁了,只记得她为了讨好我,教了我一些炼气采补之法,我又教了她们。那些男人拿我们寻欢作乐,我们拿他们修炼,大家各取所需,庄主不至于要为他们出头吧。” 钱多多再次睁大眼睛,本已为“虎园”中的姑娘都是苦命女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真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陈岳不以为意道:“这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只是我很好奇,你们既然已经‘聚气’,为什么还要留下了来,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不够你们修炼吧……” 众少女一惊,生怕陈岳以此为由拿她们开刀,秋玉却冷哼道:“我们早已将这里当成家,还能去哪里。只要你们不要太过分,大家一样可以宾主尽欢。”说着再次迎上陈岳的目光,丝毫不掩饰挑逗之意。 钱多多一阵恶寒,随即大怒。陈岳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成为‘义庄’主人的机会,只要你们继续把这里当成家园,我不但可以保证再也没人强迫你们,还可以让你们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众少女精神大振,跃跃欲试,她们拼死拼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吗?秋玉又不禁上下打量陈岳,见他目光依然澄净,不似伪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男人不都是想将我们占为己有的吗?岳少也是大宅门里出生,我不信你比他们高尚多少。” 陈岳看着她笑道:“因为我也一直想要一片自己的家园,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为什么不合作?现在这园子只是一副空架子,我无法继续为你们提供锦衣玉食,但是我可以以这庄园作价,分给你们一部分股份。如果我们能把这园子经营起来,我保证按股分红给大家。” 众少女目光大亮,连连拉动秋玉的裙角。如果可以混吃等死,谁愿意出卖身体。如果可以有尊严地活着,谁愿意被人玩弄……秋玉也是怦然心动,咬了咬嘴唇说道:“我要先和姐妹们商量一下。”说着躬身一礼,转身便往外走。 众少女只好跟上,一行人来到楼外游廊中,秋玉直接坐在栏杆上问道:“姐妹们,你们说岳少的话有几分真。” “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精灵可爱的菊玉冷笑一声,说道:“除非他立下字据。” 众少女纷纷点头,最年长的春玉却担忧道:“庄主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我主要是怕他为了对付南宫家,又要我们抛头露面。” 秋玉点头,蹙眉道:“他不是说了吗,分给我们股权。如果他输了,我们拿到的就是一张白纸。江湖纷争向来血腥,有些事情总是要人去做的,只要不是拿我们当炮灰。” “给自己卖命,死了也值,反正也是贱命一条。”妖娆妩媚的夏玉说道:“我就是怕他日后堕落,也像白面生那个畜生一样对付我们……” 一直默不作声的雪玉顿时一惊,身躯一阵颤抖。秋玉拍了拍她肩膀,摇头道:“有上官小姐在前面挡着,他就算要发狂,也轮不到我们。她要是敢来,老娘给你们扛着,老娘就不信驯不服他!” 众少女一阵嗤笑,秋玉嗔道:“别浪了!不卖身,立字句,还有什么条件,快点说。” …… 众少女走后,钱多多才反应过来,诧异道:“庄主,你真的要用她们?” “不行吗?”陈岳笑道:“别的不说,就她们这手厨艺,开家馆子总不会赔吧。” “好主意!”钱多多目光一亮。 陈岳也正了颜色,问道:“你给这园子估个价吧,如果真要卖,最多可以卖出多少钱。” “这么大的买卖,我可没有经手过……”钱多多想了想,慎重说道:“所谓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城外的良田,城里的宅院。首先这庄园建在城外,这地就不值钱。哪怕南宫家当初建这座庄园花了几十万两,一旦打起仗来,也是一文不值。按现在的行情,最多卖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这么值钱……”陈岳倒是喜出望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觉得‘乾园’值多少钱。” “乾园在城里,值钱的是地盘,房屋本身的价值还在其次。”钱多多想了想说道:“按照雍城目前的地价来算,大约值两百万两……如果真要将这庄园抵作股本,可以拆为二十万股,现在加入我们‘义庄’的武师每人奖励一千股,年终分红,怎么样?”说着目光大亮。 “你是生意人,你看着办。”陈岳一笑,两人正商量着细节,秋玉等人联袂而来。 陈岳再次相请:“坐吧,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多谢庄主。”众少女这次倒没有客气,秋玉坐在陈岳身边,直接说道:“我们可以合作,但是还有条件。” “说说看。”陈岳一笑,给她倒了杯茶。 秋玉倒没有去接,抿了抿嘴唇慎重说道:“首先,我们要庄主你立下字据,保证以后会分红给我们。” 陈岳点头,正色说道:“义庄估值二十万两,我打算折作二十万股,每股含银一两。你们作为最先加入的人,每人一千股,占总股本的千分之五,以后会发给你们股书。” “一千股,千分之五……”众少女不禁交头接耳,秋玉眼珠一转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第二,我们可以为庄园工作,但庄园不得要求我们出卖身体和尊严。” 陈岳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今后的主要工作是经营,对于你们不愿意接的任务,可以拒绝。” 众少女相视一眼,神情各异。秋玉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又道:“第三,我们只听命于庄主你和你亲自指定的人,此外不受任何人节制。” “可以。”陈岳一口答应,指向钱多多说道:“你们暂时配合钱小姐工作,她是我们庄园的大总管。” “见过大总管!”秋玉向钱多多微一欠身,接着说道:“我们需要完整的功法传承。” “我正好有一门适合你们的功法!”陈岳一笑,不禁怦然心动,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庄主有事先忙,我们先下去了。”秋玉起身一礼,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嗯!”陈岳也满意点头,想了想补充道:“你们谁先教一下上官小姐做菜,以后一日三餐全由她负责。” “是!”众少女相视一笑,再次一礼,齐齐退下。 第九十三章 请辞 陈岳又和钱多多商量了一些庄园经营的细节,便送她回了住处。再次回到卧室,他不禁感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果然没有说错。”一翻手,一柄蓝幽幽的晶莹短剑出现在掌中,正是“冰魄剑”。 剑身光滑如玉,冰寒刺骨,不知是何种材料打造,竟能与他的神识共鸣。他心念一动,短剑倏地飞起,在屋中舞出一道绚丽的剑花,寒光闪烁。 他的神识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握着飞剑,无论是多么繁复的剑式,只要他能想到,飞剑就能做到。 飞剑在屋中游弋片刻后,他脑中忽然升起一股倦意,他不禁摇头:“完全以神识御动,果然极费精神,还是要精血祭炼,才能如臂使指。”于是休息片刻后,便伸出手指逼出一滴紫血。 血滴落上剑柄发出一声“嗤”响,短剑一阵轻鸣,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油锅。 陈岳随即感觉一股冷冽剑意直刺眉心,就要顺着那股神识联系冻结他的灵魂。他不由一个激灵,一股幽蓝寒气随即从剑中溢出,同时要冻结他的气血。 “好厉害的寒气,不对,这是剑气……”陈岳一阵心惊,立即集中精神对抗:“你要冻结我,我便要融化你……”心念一起,心跳骤然加快。 短剑轻鸣一声,寒冰剑气再次爆发,滚滚幽蓝寒气直接侵入他体内,势要再次冻结他的气血。 陈岳全力鼓动精力相抗,渐渐发现那寒气也不是剑气,而是一股意志,一股冻结一切的意志。此意为虚,却能影响实体。在那股意志面前,他的心智犹如泡影,对方一念可破。他身体犹如泥塑,对方弹指可灭。 他的修为毕竟太浅,气血还是渐渐凝固,身体渐渐化作一尊冰雕,就连他的神海,也化作了一片冰海,魂珠也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包裹,只不时传出一丝微弱的震动。他想反抗,意识却渐渐沉寂,只偶尔传出一阵微弱的波动。 随着陈岳被冻住,剑刃中那滴紫血也凝结成冰,短剑安静下来…… 齐羽回到“狮子坊”已是下午时分,坊中屋舍多是陈家名下的产业,他身为“玄武堂”的坐馆武师,在陈府北面有座三间瓦房。 屋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进门是客厅,西边是卧室,东边则是他精心布置的一间棋室,闲暇时他便用打谱消磨光阴。 他孤身一人,以十两银子的月例,本可以租一座小院,活得潇洒一些,他却将所有的收入用在了修炼上。他还不到四十岁,对于更高的境界还有着一丝狂热。 打开房门,那把锦鸡毛扇子仍然插在香案上一只破花瓶里。拿起扇子,他再不犹豫,将一副棋子和几件衣服一收,便去找周老。 周老住在医馆后院,也是一座三间平房,一应摆设却精美许多。不过都是陈家提供的,他能带走的只是几本医书和一套银针。 两人背着包袱,一起来陈府正院。进门一座大屋横宽七间,廊下红灯高挂,廊下一众锦衣侍女束手而立,一派锦绣。院中则站着四五拨青衣小厮,泾渭分明。 众人呼吸杂乱,气氛甚是紧张。两人相视一眼,抬头只见厅堂上手一张金漆大椅上端坐着一位白袍老者——须发花白,脸色蜡黄,神情却甚是肃穆,仿佛一头老迈的狮王,正是陈老太爷。他身边坐着个乖巧可爱红衣童子,正是八爷陈烈。 下手坐满锦袍男子,正议论纷纷:“哎呀,南宫家居然败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说不是,我听说‘虎园’里有雍城最烈的酒,最快的马,最美的妞,就连马桶都是紫檀木的,现在全落在了陈岳那小子手里,他消受得起吗!” “我说最近怎么没看见那小子的府里晃了,原来是巴结上了隐门,这还真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 “咳……”陈老太爷忽然清了清嗓子,众人立即闭嘴,这才看见齐羽二人背着包袱走了进来。 二爷陈炼脸一沉,哼道:“陈岳那个小畜生派你们来送东西?他自己怎么不来,是不是正在做坏事!” 众人眼睛一亮,不由看向两人背后的包袱,心说陈岳那小子果然会做人,还知道带东西回来孝敬我们这些长辈。想到“虎园”里的马桶都是紫檀木的,目光更加炽热。 齐羽和周老一愣,心中连喊“冤枉”,只好硬着头皮向陈老太爷抱拳道:“岳少爷诸事繁忙,说过几天再回来给您老请安。” 众人纷纷色变,在外面出了风头,不先向长辈请安,这分明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陈老太爷的脸色顿时阴沉,为了见证陈岳的辉煌,他不惜放弃修炼给陈岳面子,陈岳居然不来,这让他老脸往哪里搁。 不过看见两人身后背的包袱,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礼物到了,也不算太丢脸……这般想着,他点了点头,脸色越发不悦,冷哼道:“那个小畜生现在得意了,不将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老夫亲自召他,他居然敢不回来!” 当被人轻视时,只有更加轻视对方,才能挽回面子。陈老太爷深谙此道,这个时候齐羽只要说陈岳正殚精竭虑为家族争光,然后恭恭敬敬地奉上陈岳刻意准备的小礼物,他老人家一样有面子。 齐羽更加为难,讪讪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岳少那边正差人手,我们是来辞馆的。这些年来,承蒙老前辈赏识。”说着抱拳一揖。 陈老太爷愣住,蜡黄的脸颊一片通红,仿佛印上了两块烙铁,目光骤然冷冽。他陈老太爷在雍城扬名立万多少年了,陈岳今天居然敢当众打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厅中众人脸上也是一阵火烧,人家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来请辞的……这脸打的,简直就是他们摆好了姿势往人家手上撞。陈家立足多少年来,还没丢过这种脸……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鼓动真元压向两人。这个时候,只有实力才能挽回“紫炎龙狮”的威望。三爷陈烁更是眉头一皱,冷哼道:“请辞,二位这话是什么意思。去岳哥手下做事,还用得着请辞?” 陈炼霍地起身,盯着两人喝道:“陈家待你们不薄,你们要去帮那个野种,是不是太过了!” 齐羽也火了,扫了众人一眼,反问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卖给你们陈家了,陈二爷想留下我,可得先拿出卖身契来。老周,我们走!”说着脚一蹬,飞身急退。 周老也是老江湖,身影顿时一阵模糊,转眼出现在院子中,竟然比齐羽还快上两步。陈家众人大怒,你走就走,用轻功是什么意思,难道欺我陈家无人…… “放肆!”陈炼大喝一声,随后冲出,迎着齐羽肩头就是一抓,一股沛然元力凝聚掌心,易筋后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齐羽目光一凝,右手扇子当胸,左手往袖中一缩,再伸出来已带着一只白丝手套,迎着陈炼的手掌就是一指。指端元力凝集,激起一团白芒,煞是耀眼。 陈炼一掌抓来,指芒直接洞穿他浑厚的护身真元,点在他掌心上。 元力激荡发出轰隆一声爆鸣,陈炼手掌一阵酸麻刺痛,一时竟使不出丝毫力气,顿时一阵心惊。这要是在生死相斗时被他一指点中,岂非立时束手就擒? 齐羽身形剧震,趁势倒飞,转眼便出了正院。陈炼当众闹了个没脸,更加愤怒,大声喝道:“不识抬举,我陈家大院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给我拦住他们!” 众青衣小厮闻风而动,众客卿武师相视一眼,却是纷纷皱眉。他们可没有卖给陈家,现在人家要走你不让是什么意思……不过形势未明,他们或许还要在陈家讨生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答应一声,抬高腿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他动作虽猛,跑得却一点不快,乍一看很是滑稽。其余客卿眼睛一亮,也学着他高抬腿飞奔而去。 陈炼看在眼里,更是怒不可遏,暗暗骂道:“一群王八蛋,你们能不能出了院子再装,也来打我的脸是不是!”越想越是来气,回到殿中一抱拳道:“父亲,陈岳那个畜生刚成气候就挖自家墙角,日后等他羽翼丰满,那还得了!” 陈老太爷也是怒不可遏,一拍扶手喝道:“还反了他了,谁去把那个畜生给我绑来,老夫要亲手打断他的腿!” 众人一起丢脸,也是义愤填膺,三爷陈烁却啧道:“听说人家现在给隐门做事,一般人去,只怕拿不住他呀……” “隐门再大,也管不了我姓陈的家事!”陈炼目光阴沉,咬牙哼道:“凭他区区一个还没‘聚气’的废物,能为隐门做什么事。他能做的事,难道我们就不能做吗!” 一直沉默的四爷陈灿不以为然道:“二哥高看他了!隐门找他做事,还不是想通过他搭上我们陈家。如果我们主动提出合作,以他的资质和出身,还不是被隐门弃之如破鞋!” 第九十四章 判断 陈炼恍然大悟,赞同道:“四弟说得没错,纵观雍城三大世家,隐门既然和南宫家为敌,能选择的就是我们陈家和上官家。论武力,只有我们陈家能和南宫家抗衡,隐门开始的合作对象就是我们陈家。找陈岳那小子做事,不过是在试探我们陈家的意思而已。” “嗯……”陈老太爷微微点头,吩咐道:“老二,你去见一见‘虎园’的主事人,以老夫的名义请他来府上一叙,就说陈家有意跟他们合作。” “是。”陈炼欣然抱拳,心中冷笑:“小畜生,等你被隐门一脚踢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陈老太爷轻咳一声,又道:“其实这次召你们来,主要是为另外一件事情。‘鼎门’传来请帖,今年的‘元气丹’又出炉了,邀我们参加端阳节的‘丹元会’,家里可以挪出多少钱赴会。” 众人精神大振,纷纷看向二爷陈炼。纵然知道这是老爷子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也没心思再去理会陈岳。比起面子,当然是丹药更重要,几个小辈是否能考入“擎天院”,可全指望这批“元气丹”了。 陈炼却是一个激灵,尴尬道:“父亲,半个月前,您已经将账房交给了芳菲姑娘。如今府里能挪出多少银子,我也不知道啊……” “哦……”陈老太爷眼中顿时溢出几分得意,招呼道:“让她过来。” 立即有丫鬟去找,门外随后走进一个精灵般的青衣女郎。她用赤金首饰束了“飞仙髻”,穿一套翠绿窄袖深衣,盈盈一礼问道:“老爷,您找我!”目光一片璀璨,仿佛见到了凯旋的少年英雄。 陈烈年纪虽小,也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众人却是眼前大亮,陈老太爷更是眉开眼笑,柔声问道:“我们要赴丹元会,家里还有多少活钱。” “六万五千两左右。”芳菲脱口而出。众人一怔,三爷陈烁脸色一沉,喝道:“怎么只有这么点钱,这么点钱能买什么。” 众人也急了,陈老太爷渐渐皱起眉头,脸上再次升起怒意。本来想在族人面前炫耀一把他治家的成绩,却再次惨遭打脸。六万五千两,在“丹元会”上拿三枚“元气丹”都悬。 按照惯例,三人服用“聚气丹”也只有一人能“聚气”成功,难道陈家今年竟然没有弟子可以“聚气”?纵观大周历史,所有家族由盛而衰的标志都是一年内没有子弟“聚气”…… 面对众人的质疑,芳菲淡然说道:“二爷将账房交给我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多钱。” “胡说!”陈炼一惊而起,厉声喝道:“我将账房交给你的时候,明明有八万五千两盈余,有账房管事的画押为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监守自盗!” 顿时群情激奋,两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陈烈一个激灵,心底蓦地浮起一股恐惧和羞耻,看向芳菲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嫌恶:“都是你,害得小爷也跟着丢脸……” 陈老太爷也沉下脸来,盯着芳菲目光冰寒,同样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只有才此女面前,他才能肆意展露性情。 芳菲扫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账上的确有八万五千两白银,可银库中除去各项已经有数的开支,的确只剩六万五千两现银,每日出入也有银库管事的画押……不知‘道丹元’会上能不能赊欠,可以的话还能周转一二。” 众人再次看向陈炼,陈老太爷眉头一皱,忽然语重心长道:“老二啊,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你总不能一个人都把草吃完了吧!这个家迟早归你当,你急什么,嗯?” 陈家人都知道,老太爷越是生气,越是冷静。陈炼一个激灵,咬牙道:“府中事由向来是钱账分离,每笔出入有所差别也是难免,积少成多就是今天的两万两。当年我接过账房的时候,就有一万八千两的亏空。只是大哥死者为大,我没有说罢了……” 死无对证,众人暗翻白眼,陈老太爷也不好继续发作,否则就真让人看笑话了。末位一个须发花白的皂袍老者忽然说道:“老大也好,老二也罢,都是你们三房欠下的亏空,与我们何干。总之,今年的‘元气丹’必须有我孙女一粒,否则此事没完。” “还有我孙儿,轮也轮到我们了!” “我孙儿也到了‘聚气’的年纪!” …… 一时之间,陈家几房兄弟剑拔弩张,气氛再次紧张。 “咬吧……”芳菲目光微闪,心中一阵冷笑,向陈烈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出了厅堂…… …… 雍城最会玩的是南宫家,最会穿的是上官家,最能生的陈家,最能吃的则属佟家。佟家大院坐落在金熊坊,虽然比不上三大家族那般气派,也是占地数十亩,不过少了个花园而已。佟家门也极好辨认,比正常仿佛大一圈的都是。 佟锤骑着青葱驹回到佟府,直奔最大的一座房屋而去。与其他世家院中套院的风格不同,佟家大院中是一座座悬山顶大屋,或三间、或五间,相互错落。房前屋后一律种着枣树,金黄的枣花开得正艳。一群群蜜蜂穿梭在树梢之间,一派生机盎然。 佟锤直奔院中最大的一座房屋而去,屋边有座六角凉亭,亭下没有挂竹帘帷帐,却立着五座货架,架上摆着各种食材,两个大胖子正光着膀子在亭中吃火锅,一派热火朝天。 佟锤眼睛一亮,欣然招呼:“爹,二叔,我回来了!” 佟千山眉头一皱,不满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是那边连吃的都没有了吧!” “还真是,中午我都没敢多吃……”佟锤拿了双筷子便在桌前坐下。 佟百山好奇问道:“那边现在怎么样?” “看起来欣欣向荣。‘王者’都不在,只有一帮小辈,加起来才二十几个人,应该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佟锤将义庄的情况一说,又道:“爹,陈家已经正式宣布岳哥是野种,岳哥也表态和陈家势不两立。他请我当中间人,问问雍城其它势力对‘义庄’的态度,我们是不是该站队了。” 佟百山睁大眼睛,佟千山沉吟片刻说道:“在问别人的态度之前,首先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对雍城是什么态度。” “和南宫家势不两立!”佟锤铁口直断。 佟百山目光一亮,欣然说道:“南宫家得罪了隐门,这次真的是大势已去,我看是时候重新划分雍城的地盘了,大哥!” 佟锤也是目光大亮,佟千山却垂下眼帘,从火锅里夹起一个鹌鹑蛋放进嘴里,沉吟道:“南宫家已经是隐门嘴里的肉,我们帮着出力,能得到什么好处。如果和隐门抢食吃,只怕是出力不讨好……” 佟锤愕然,佟百山诧异道:“那也不能错过这次结交隐门的机会,锤子要是能拜入隐门,对我们佟家可是一大助力。” 佟千山又吃了个鹌鹑蛋,笑道:“我们不能和隐门抢肉吃,但可以对付陈家。既然陈家如此打压陈岳,我们不如取陈家而代之,然后在利益上给‘义庄’一些让步。” 佟锤有些为难,陈家毕竟是陈岳的老家。说陈岳是野种,陈家人说这话只是自打嘴巴而已…… 佟百山擦了把汗,迟疑道:“陈家也是三大家族,让我们单独对付,只怕有些难吧……” 佟千山目光一凝,摇头笑道:“现在雍城所有势力都盯着‘义庄’和南宫家,我们再去插上一脚,不但要和隐门抢肉,还难免和其他势力起冲突。而从陈炼这些年的表现来看,陈家多半已是离心离德。齐羽只是开始,不信我们走着瞧,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人离开陈家。到时候陈家空虚,我们正好一举拿下。陈家的宅院留给陈岳,我们只要陈家的生意。” 佟百山精神大振,竖起大拇指笑道:“大哥,还是你髙啊!” 佟锤却有些不自在,试探问道:“那我怎么办。” “该干什么干什么!”佟千山洒然笑道:“义庄不是让你去联络各大势力吗?你就联络好了,正好将大家的目光吸引到南宫家去,也算是我们佟家的投名状。” 佟百山越发兴奋,又提醒佟锤:“锤子,陈岳毕竟是在陈家长大,他真要反手对付陈家,传出去也不好听。这种事,你当兄弟的不声不响为他办了,这才叫真义气。反正陈家的生意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我们把陈家大院完完整整地送给他,他只会感激你……别愣着呀,吃,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话虽如此,佟锤还是觉得佟家这样做不太地道。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也不好出言反驳,只默默地吃着火锅。佟千山忽然问道:“对了,‘鼎门’送来请帖,端阳节办‘丹元会’。送帖子的人刻意告诉我,这次有一份‘撕天魔熊’的血液出售,我们佟家能拿出多少钱。” “撕天魔熊的血液,多少分量,品质如何!”佟百山一惊,激动道:“大哥要是能炼化,突破王境大有希望啊……”随即一拍胸脯说道:“这次我们能拿出整整十万两现银,一个子也不会少!” 第九十五章 炼剑 陈岳盘坐在卧室床上,身外覆盖着一层幽蓝寒冰,脸色一片惨白,周围却没有一丝寒冷,窗外仍是春光灿烂。 他一缕意识却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时当夜晚,寒风呼啸,吐气成冰,满城都浸没在风雪中。一座座屋舍中却透着暖心的灯火,阵阵肉香随着炊烟散开,满城祥和。城中一片宅院更是张灯结彩,房前屋后挂满了大红灯笼,映照出喜气洋洋的春联和福字。 一座宽阔的宅院中更是搭着戏台,台前烧着一排火盆,一群穿红着绿的面具武生正演着神魔大战的戏码。 台前坐了十六桌人,无一不是锦帽貂裘,红光满面,正不断向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红袍老者祝酒。老者身边还一群穿花着锦的孩童,一个个手里拿着红包,正相互攀比,稚嫩的笑声此起彼伏。 阖府上下都在庆祝新年,只有一座破旧的三间小屋一片漆黑。冷风透过窗纸的缝隙发出一阵凄厉的呜咽声,仿佛鬼哭狼嚎。屋中一片昏暗,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蜷缩在一张破棉被里,被子上搭着好几件布衣,两人仍然栋得瑟瑟发抖…… 小男孩忽然哭泣道:“姐姐,我好困……” 这场景熟悉又陌生,陈岳一阵心颤,意识渐渐清醒,心中暗道:“四季冷热,又哪里比得上世态炎凉。”一股冷意直透灵魂,比起屋外的天寒地冻,家人的冷漠才让他真正寒心。 少女咬了咬嘴唇,颤声说道:“不能睡,要是睡着了,会被冰雪魔王抓走的,姐姐给你讲仙人大战冰雪魔王的故事好不好……” 小男孩委屈道:“可是醒着好饿……” 少女身躯微颤,贝齿咬着苍白的嘴唇,眼泪夺眶而出……片刻后她目光一凝,忽然说道:“你等一下……”说着钻出被窝,裹上一件单衣,踏上棉鞋便出门而去。 一阵冷风灌来,小男孩一个激灵,赶紧用被子裹紧身子。片刻后房门再次打开,少女披着风雪窜了进来,怀里赫然抱着一只红艳艳的南瓜灯笼。 “大红灯笼……”小男孩大喜,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把灯笼吹灭了。 “给你!”少女重新将门窗封好,取出灯中一支红烛递给小男孩,屋中顿时明亮起来,映出了她瑟缩的身躯和乌紫的嘴唇。 小男孩趴在被子里看着摇曳的烛光,一股热流扑面而来,直暖到他心里。少女解下外袍重新钻回被子,将一双通红的小手护在了烛火前。两人盯着烛火出神,烛光前两双眸子分外璀璨。屋外风雪大作,却再也没有一丝寒意…… 陈岳心底同时升起一股暖流,意识渐渐苏醒。身外仍然包裹着一层寒冰,他却再也不觉得冷,仿佛那寒冰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随即恍然大悟:“我就是严寒,何惧寒冷。我为天地,天地为我。天地冷热岂能和我心中冷暖相比。我心在,九幽之寒不能侵我身,炼狱之火不能焚我体……” 一念及此,神识散开里许融入天地,整座庄园尽收心底,一件件物事冷热分明,所有生灵都是暖色,一眼可见。 周青云正在屋前擦拭那一对玄铁狼牙棒,笑容甚是得意,随即神情一变,立即将狼牙棒收进空间戒指,警惕地看向周。春蝉正在屋前对照剑谱练习,也突然一个激灵,随即满脸警惕。 上官燕正在秋玉的指导下练习切菜,倒是丝毫未觉。春雨和春荷隐身在一个蓝汪汪的气泡中说着什么,不时在对方身上一阵指点。另外二女则在另一间房中练习雕刻,春红刚将一个玄奥的花纹刻上一截紫檀木,木头便一震爆开,炸成了碎末。春燕不禁数落她,她却毫不心疼,又拿起一块继续雕刻…… 之前,陈岳的神识只能在一里内探查,如今却可以完全覆盖周围一里,一里内的所有动静尽在掌中,一种化身天地奇妙感觉让他醺然欲醉。 他手中短剑再次亮起寒光,紫血一闪化作一条小鳄鱼,开始疯狂吞噬剑中“五行精气”。片刻之后,一滴紫血分裂成了几十滴,幽蓝的剑身随之亮起一抹淡紫。 陈岳沉浸在寒冰剑意中,神识一次又一次与天地融合,尝试御动飞剑中的寒冰之力…… 寒是一种规则,冰是一种状态,“冰魄剑”真正的威力便是以寒之规则将万物冰冻。通过冰灵,他渐渐感悟到了一点寒冰剑意的皮毛。 四月芳菲,他的阁楼上却升起了一片晶莹的霜花,阵阵寒意荡漾开去。周青云最先惊觉,看向二楼窗户渐渐张大了嘴巴:“我都不能完全炼化此剑,他居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完全炼化了……” 春蝉随后赶来,闻言惊道:“陈师兄真的可以完全驾御‘冰魄剑’?” “身剑合一应该没问题,想完全发挥‘冰魄剑’的威力,他的修为还差得远。”周青云啧了一声,怅然叹道:“看来此剑真的和我无缘啊……” “俗话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师兄和他各得所需,何必叹息。”春蝉肃然起敬:“陈师兄乃可交之人,我师尊说他若成器,必成大器,焉知他日后成就在我等之下。” 周青云又取出一个狼牙棒摩挲了一下,才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冰魄剑’在我手上不过是一件利器,遇到这狼牙棒一样不好使,不如给他增强实力,没准他日后就能帮到我。我跟她不一样,交朋友当然要拿最好的……”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 春蝉看见狼牙棒也大是惊奇,这一根大棒三尺来长,倒刺在阳光下闪着红芒,望之如临山岳,一股无形威势压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尝试接过,顿时腰一弯,铁棒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差点没砸在他脚上。 周青云一把接过,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质感十足。” 春蝉满脸通红,喘了口气说道:“这一支也有三四百斤吧……” “三百八十二斤。”周青云得意笑道:“也不知道那‘铁齿熊’是在哪里弄到的这种材料,要是再刻上灵阵,就完美了!” 春蝉想了想又担心道:“你姐姐要是知道你用飞剑换了这对铁棒,会不会责罚你和陈师兄。” “飞剑是师尊赐给我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关她什么事!她要是敢管我,别怪我说出好听的来。”周青云翻着白眼不屑一笑,又问道:“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让我看看。”说着拉春蝉回了自己住处…… 随着“冰魄剑”被陈岳炼化,一股股幽蓝寒气又从他体内涌向剑身,他身外寒冰随即蒸发,几息之间便消失不见。陈岳忽然睁开双眼,瞳孔中爆射出两道寒芒,一股寒意荡开,屋中再次升起一层霜花。 他拿起飞剑细看,剑身赫然小了几圈,仿佛一柄尺许长的匕首。却又明显澄澈透亮了许多,映着火红的夕阳,犹如一块璀璨的紫水晶,让人爱不释手。 他心念一动,小剑化作一道寒光倏地飞出,剑刃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鸣,眨眼已在十丈开外,快如迅雷闪电,丝丝冰粒随后落下。 “好快,就是这份速度,武师以下就少有人能挡住。”陈岳一阵心惊,身体随即一阵发虚,心跳为之加速,仿佛刚才一下抡了好几下五百斤的石锁。 凝神内视,气血两虚,他不由苦笑:“看来我的实力真的是太弱了,根本不足以御动飞剑,此剑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能动用。”正想将飞剑收起,“冰魄剑”又化作一道紫芒飞回,一闪而逝,径直出现在他体内“精海”中,紧挨着白玉骸骨。 “融剑入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身剑合一?”陈岳大喜,对“冰魄剑”更是洞若观火,随即发现自己对此剑的掌握还只是皮毛而已。想如臂使指,还要继续以精血祭炼。 忽然敲门声响,陈岳从调息中醒来,神识一扫,见是齐羽和周老来了,立即迎下楼笑道:“二位师傅也不必今天就过来,住在城里多好。我这里看着阔气,其实就是副空架子,我的窗户现在还是破的。”说着将两人迎进书房。 “太气人了!”齐羽摇着鸡毛扇子仍然愤愤不平:“我闯荡江湖十几年,也算见过不要脸的,就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陈岳听他将在陈府的遭遇一说,也皱起眉头,诧异道:“他们一口一声‘畜生’骂我,还想我给他们登门送礼?我的老天爷呀,你造的是什么人啊……” “陈家强大太久了,陈家人早就习惯生活在别人的恭维和奉承中。岳少这一代族人出生在家族最强盛的时候,从小大大都没有受过委屈,也没有人敢给委屈他们受,他们早就将别人的卑躬屈膝当成了理所当然。而陈家这两代中,除了岳少父子,并无出类拔萃之人……”周老一阵冷笑,一抱拳道:“依老朽愚见,陈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即使岳少忍着他们,也会有别人动他们。” 第九十六章 股份 齐羽目光冰冷,咬牙附和:“是啊,所谓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如果岳少动手,我保证陈家所有客卿武师都不会出手。” 陈岳缓缓点头,目光一凝说道:“仅仅是不出手,还不够。” 齐羽一怔,陈岳这是要他们递投名状啊……再次看向少年,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丝丝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一阵心惊肉跳。仅仅相隔小半日,少年的气质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老也发现了陈岳的变化,瞳孔微微收缩。若说中午他们面对的还是一块璞玉,现在面对的则是一座冰山。冰层比玉质更加坚硬,也更加透亮,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知道这位爷现在不好糊弄,他慎重说道:“如果岳少愿意重振陈家,我们还可以邀请一些朋友过来。” “今日的陈家还有必要重振吗?”陈岳一笑,起身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先去吃饭吧。” 一众人再次聚到主殿前,钱多多刚从城里回来,欣然宣布:“那批金玉首饰卖出去了,一共卖了一千两。两三个月内,我们都饿不死了。吃完晚饭,我还有重要事情宣布。” 加上她带来的钱家仆役,义庄中也只有三十多人,两千两白银够他们过一年富足生活。众人明显一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是站住脚了。 殿前灯火通明,陈岳、周青云、春蝉和上官燕一桌,春雨姐妹四人一桌,齐羽、周老和刘二武等三人一桌。宾主同席,一时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自在。 上官燕和秋玉等女不断端上各种菜肴,渐渐将五张八仙桌堆得满满当当。鸡鸭鱼肉,猪狗牛羊,一派活色生香。 春雨咋舌道:“虽然有了钱,也经不住这样吃呀!” 上官燕笑道:“这些可都是昨夜的庆功宴,菜做了一半,厨子就跑了。再不吃,就只能扔掉了。” 陈岳坐在中间上手,端起一杯酒起身笑道:“各位,这一餐算是我们的开山酒,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全靠兄弟姐妹们抬举。只要大家齐心协力,银子还会有的,丹药也会有的,大家吃好喝好!”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开吃。吃到一半,刘二武当先端着酒杯来向陈岳敬酒,洒然笑道:“庄主,我干了,你随意!”说着一饮而尽。 周青云微微皱眉,好像忽然就低了陈岳一等。秋玉等人却是目光一亮,也端起杯子准备来凑热闹。 “这感觉很爽,好像他们都愿意为我牺牲自己……”陈岳心念一转便沉下脸来,淡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不陪你干了,就欠你的?” 刘二武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一惊而醒,脸色吓得惨白。他本想仗着酒劲和陈岳套套近乎,顺便表表忠心,哪想陈岳刚刚上位就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让他老脸往哪搁。 周围随即安静,陈岳扫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自己吃好喝好,以后谁都别来这一套。”说着摆了摆手,再次抓起一根羊排。 刘二武松了口气,讪讪退下,心中一阵忐忑。众人却是若有所思,不禁重新审视这位少年首领。 有周青云在,菜肴几乎被一扫而空。月升时分,众人酒足饭饱,来到大殿东厅喝茶。两厅之间已落下厚重的帷幕,上手一座插屏,厅中张着大画桌,桌前九张椅子,两侧另有两列交椅。 陈岳身为庄主,当仁不让座了上手,眼见众人依次在两边坐下,秋玉等人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水,顿时豪情万丈,大丈夫当如是也!待众人坐定,直接说道:“下面由大总管向大家宣布重要事情。” 众人齐齐看向坐在陈岳右手边的钱多多,她脸一红,站起身向众人点了点头,说道:“下午我和庄主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庄园作价二十万两,以股份的形式分给大家。” 除了周青云,众人都是一脸诧异,周老更是忍不住问道:“恕老朽孤陋寡闻,什么叫做以‘股份的形式’。”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钱多多只好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共同分享庄园今后的收益,庄主不过是庄园的大财东,而不再是庄园唯一的主人。下面我来宣布股权分配,周青云一万股,占百分之五。春雨师姐一万股,占百分之五……” 众人立即支起耳朵,春雨姐妹三人、周青云和春蝉各得到一万股,上官燕、齐羽和周老各得两千股,钱多多、春荷、秋玉十二女和刘二武四人各得一千股。 钱多多又说道:“另外,义庄将以两万六千股收购钱记当铺的所有典当业务,剩下十万股由庄主陈岳控制。” 陈岳见众人疑惑地看向自己,解释道:“有多多在,典当生意每年至少也有一千两的利润。我手中的股份主要用来招揽人才,以后武师最多以一千股招募,武士最多以五百股招募。” 众人这才点头,钱多多又道:“除了典当,我们要做的第二项生意是医药,由周老负责。第三项生意是篆纹,由春雨师姐负责。第四项生意是收尸,由齐羽和刘二武负责。” “呃……”众人一阵恶寒,齐羽顿时呆住,刘二武心中呐喊:“我不是来收尸的呀,难道这里真的是义庄……” 钱多多继续说道:“第五项生意是酒楼,由秋玉姐妹负责。” 十二个少女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她们还真怕钱多多拉她们去做那种事……钱多多最后看向周青云和春蝉说道:“你们负责第六项生意,打抱不平。” 两人愣住,周青云诧异道:“打抱不平也可以当生意做?” “嗯!”钱多多理所当道:“要是有人欠钱不还,你们就去帮忙要债,顺便收点公道费!” 齐羽泪流满面道:“我也想去打抱不平……” 没人理他,钱多多正色宣布:“我这里有两千两本金,钱家还有几间门面可以组给你们。从明天开始,大家各负其责,争取自食其力。至于收入分配,我会列出详细的方案。总之多劳多得,多赚多得。” 陈岳补充道:“如果遇到困难,及时告诉多多和我,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转眼见春雨有话说,于是问道:“春雨师姐还有何事。” “嗯。”春雨看了众人一眼,略微紧张道:“大家来这里是为了一起修炼,以后吃完晚饭,我想带大家炼一个时辰的气。”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上,他们行走江湖,不就是为了收集资源,辅助修炼吗?陈岳自然没有意见,又邀众人去了西厅。 厅中已经铺满了芦席,众人面朝南面,由春雨三姐妹领头,相隔丈许席地而座,相继闭上眼睛。 初时,众人呼吸杂乱,但静下心后渐渐趋于一致。忽然之间,众人仿佛心有灵犀,各人的运气方式一览无余。齐羽和周老激动莫名,如沐春风。刘二武、秋玉等人虽然感应不慎清晰,也是心驰神往。 陈岳则分明感应到天地元气汇聚而来,虽远远比不上昨夜两大神境强者和数名王者同时修炼,也比之前浓郁了三倍不止,仿佛众人的吐纳之力可以叠加在一起。心思渐渐放开,神识再次融入天地,厅中随即升起一股寒意。 众武师本已全身发热,力不从心,顿时精神大振,真元流转陡然加快。众武士却是一个激灵,身躯一阵瑟缩,一时连呼吸都难。 陈岳恍然大悟:“原来炼功时身体越清凉,效果越好,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城中遥遥传来两通鼓响,一个时辰恍惚而过。春荷等人如蒙大赦,见众武师没停,也不敢擅自退下,只好咬牙坚持。 鼓响三通,众人非但没停,厅中寒意更加冷冽,春荷等人牙关不由打颤,磕磕作响。陈岳沉浸在寒冰剑意中,体内元气被寒意淬炼,精进明显比之前纯用力气快上许多。 鼓响四通,莹白的月光洒入厅堂,仿佛一层霜花。几名武师皆是神清气爽,非但没有丝毫疲态,反而精神奕奕。春荷等人眉梢头顶则升起了一片霜花,人却不在颤抖了,也沉浸在了感悟中。 鼓响五通,陈岳睁开双眼,瞳孔中寒光一闪,周围寒意散去。连续修炼四个时辰后,他渐渐感觉精神无法集中,再修炼下去也收不到更好的效果。 厅中寒意散去,春雨睁开双眼,激动道:“我们从前每天最多集中精神修炼两个时辰,和陈师弟一起,居然可以修炼四个时辰,这……” 春荷等人尚且不明所以,齐羽却是目光灼灼,颤声道:“这岂不是说,我们现在修炼一天等于过去修炼两天。照这样下去,我也有机会冲击‘王境’啊!早知道岳少有这能耐,就是让我倒贴钱都行啊……” 陈岳没想到大家如此大反应,周青云解释道:“易筋境界分三个阶段,初期以‘真元’淬炼经络,中期以‘真元’淬炼肌肉,后期以‘真元’淬炼血脉。御动‘真元’淬炼身体时不但会疲劳,还会激起心火,一个不慎还会走火入魔。你的寒意正好能压制心火,可以让我们修炼事半功倍。” 第九十七章 踢馆 陈岳心中一动,笑道:“这么说,这也算是义庄的待遇之一咯?能帮助武师在修炼中平抑心火,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吧。” 周老身躯微颤,他年过半百,身体已经开始衰退,但连续四个时辰的修炼后,却感觉到体内焕发出了生机,停滞许久的修为又有了进步。如果每天再进步一点点……他心中一股热血涌起,看向陈岳心悦臣服。 齐羽目光明亮,颤声道:“每天多出来的两个时辰,足抵得上一两银子。如果我们能建一个修炼场,每天开放四个时辰,一定生意兴隆……” 钱多多目光大亮,欣然赞同:“好主意,让我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修炼就能赚钱,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意了。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日出开工。” 殿外一轮圆月高高挂在西天,池塘倒映着星空,月影微微荡漾,阵阵蛐蟾唱和声此起彼伏,夜色一片宁静。 众人各回各屋,陈岳见上官燕也要跟他回去,眉头一皱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你准备让大家饿肚子是不是?” 上官燕怔住,大庭广众之下,陈岳居然一点颜面也不给她,顿时又羞又怒,脸上一阵火烧。陈岳暗暗皱眉,直接问道:“大家都有事做,难道就你一个人可以闲着?要么给大家做饭,要么去收尸,你选一样吧……” 众人纷纷看来,上官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冷哼一声顿足去了厨房,心里满是委屈:“人家只是想和你说几句悄悄话嘛,难道你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都没有话和人家单独说吗……” 上官家之所以是大周名门望族的联姻对象,除了因为传承“九幽冰凤血脉”,也是因为调教出的女儿漂亮贤惠。她们从小便学习女红和厨艺,上官燕纵小娇生惯养,也多少有些家传,陈岳岂能轻易放过她。 在他看来,什么“磨练心境、经历尘劫”,就是欠抽……他微微一笑,也回了住处。看着富丽堂皇的屋舍,肚子在卧室床上躺下,开始适应新的生活。 日出时分,朝阳照进窗户,满室生辉。众人依旧在殿前相聚,早餐是上官燕亲手下的臊子面。 陶瓷大碗中高汤浓稠,面条劲道,臊子鲜美,陈岳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吃,以后早晨就照这个来。” 上官燕脸一红,嘴角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煞是动人。众人尝了一口也纷纷叫好,她一阵心动,仿佛一头小鹿在胸口乱撞,身躯一阵酥麻。 她想到什么,顿时面红耳赤,飞也似地逃回了厨房,被人称赞的感觉竟也是如此美妙……这感觉和姐妹们羡慕她的衣裳首饰又不一样,前者是那么的虚伪,而众人刚才的笑容却是如此真实。 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的生活有了意义,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为众人做出一顿丰盛的大餐。不为别的,就为少年那一声“好吃”,和那开怀的笑容…… 吃完早餐,周青云约了春蝉去“飞虎堂”踢馆,先从士气上打击南宫家。钱多多则带着周老和秋玉等人去了钱家的门面,筹备医馆和酒楼开业。春雨领着三个师妹继续制作符器,上官燕则独自去了城门口买菜。 陈岳独自回到住处,忽然觉得二楼的破窗户格外刺眼。想了想,索性自己去库房找了工具,心中一片宁静…… 飞虎堂坐落在西城飞虎坊,西大街上最气派的一座黑漆大门便是。门口一对六尺高的猛虎石雕傲然蹲伏,老虎背生双翼,展翅欲飞,端的是威风凛凛。门上七十二颗鎏金铜钉闪闪发亮,光可照人。门还没开,数十名劲装少年在门外叽叽喳喳,准备开始一天的修行。 春蝉看在眼里,欣然说道:“这么多人,如果都改在我们义庄学武,一个月该收多少学费,我们就这样打上去吗?” “呃……”周青云眼珠一转,笑道:“踢馆不是砸场子,我们要以武服人,首先就要有高手的气势,跟我来。”说着带春蝉进了不远处一家成衣店。 大周国的少年郎若能习得一身好武艺,无论是投军报国,还是加入商会,亦或者投效一个大家族,都能赚到真金白银,故有“穷文富武”之称。雍城的孩子们,便是抱着这样的初衷踏上武修之路的。 当第一束阳光洒落在“飞虎堂”宽阔的青砖校场上,上百少年郎已经扎下马步,聚精会神感受那虚无缥缈的天地元气。 校场十丈宽阔,北面一座重檐大殿金碧辉煌,当中一块匾额流光溢彩,正是飞虎堂三个鎏金大字。 校场南墙前立着一排箭靶,东面立着一片梅花桩,已经有一些少年站了上去。西面竖着一片木柱,也有少年奋力踢打着柱面,发出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闷响。 今日督促蹲马步的教习是个黑衣壮汉,他拎着一根马鞭在队列中踱着步子,朗声训道:“我们习武之人,讲的就是‘忠义’二字。‘飞虎堂’是雍城最好的武馆,也是收费最低的武馆,你们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南宫家的栽培……” “南宫家误人子弟,也有脸说自己是最好的武馆,简直恬不知耻!”门口蓦地响起一声大笑,壮汉一惊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少年举着一块六尺长的黄木匾额走了进来,匾额上赫然是三个泼墨大字——大义堂。 “高手……”他目光一凝,只见举着匾额的少年肌肤白皙,眉清目秀,大额头上缠着一条白布,上面写着“必胜”两个血字。 他旁边还站着个黑衣少年,也是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双臂抱着一把木剑,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充满了孤独和漠视,一看就是一位入世求败的少年高手。 壮汉顿时被两人的气质震住,敢以此言此举来“飞虎堂”的人,不是高手就是疯子。他不禁再次看向那块匾额,在所有关于踢馆的传说中,那都是一块曾威震一方的金字招牌,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大义堂……”他皱起眉头,仔细回忆起江湖上的典故。其余人也是肃然起敬,纷纷睁大眼睛看向了两位少年。 匾额笔锋苍劲,势如铁画银钩,一看就是一位真元浑厚,且学识渊博的武者所书。匾额上没有落款,显然江湖中人一看见这字迹就知道笔者的来历。他们之所以不认识,是因为他们的层次还不够。什么是高手风范,这才是高手风范啊…… 一阵春风吹过,带来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壮汉顿时愣住:“刚写的……”随即勃然大怒,咬牙吼道:“哪里来的两个疯子,给我打出去!” 旁边十几个练拳武徒反应过来,也是怒不可遏:“妈的,原来是两个疯子,老子还以为遇到真正的高手了!”顿时抡起拳头便冲了上去。 春蝉愣住,为何他们突然发怒,难道是他们营造的气势太强,激起了对方心底最深处的逆意?孺子可教也…… 周青云也是一呆,看见冲上来的都是不堪一击的武徒,哪里敢真动手,连忙招呼道:“南宫家果然无耻,居然敢用人海战术,擒贼先擒王,动手!”说着一个纵身跃出十丈,凌空就是一剑。 “好胆!”黑衣壮汉冷哼一声,直接抓向剑刃。他可是堂堂武师,若不将这小疯子的木剑徒手夺下,即使打残对方,也是大大的丢脸。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啸,壮汉突然发现不对:“他不是疯子……”却已来不及收手,立即鼓起真元硬扛。 木剑斩破护身真气发出“轰隆”一声爆鸣,他身躯一震,气血骤然沸腾。周青云接着一脚直接踹在他胸口。壮汉闷哼一声,身子如沙包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连喷。 “高手,真正的高手……”众武徒再次呆住,全场鸦雀无声。谁说高手不能现写匾额,能写出这样一副匾额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周青云怀抱木剑闭上双眼,下巴微微扬起,显得更加寂寞。春蝉朗声说道:“我师兄弟二人海外学剑归来,也准备在雍城开一家武馆。听说‘飞虎堂’号称雍城第一武馆,特来领教武道。” 说话之间,二十几个武师从武馆正殿中冲出,看见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壮汉,俱是脸色阴沉。任何人,但凡能在一招之间重伤一位武师,都不容小觑。 大殿中随后走出一个蓝袍中年,众武师纷纷躬身抱拳行礼:“堂主!” 来人正是“飞虎堂”堂主南宫煌,他看清两人后脸色就是一变,心中破口大骂:“你们一个是昆仑弟子,一个就住在城南庙里,居然有脸说自己从海外归来,简直无耻之极!”但他不敢戳破两人的身份,否则对方真耍起流氓来,他们南宫家还真不敢将对方怎么样。 “你周青云不就是仗着飞剑厉害吗?既然你要装,我就让你装到底!”南宫煌心念一动,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来雍城撒野,今天我‘飞虎堂’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武道正宗,划下道来吧!不过事先声明,大家旨在切磋技艺,只能用木质兵刃,否则别怪我等不讲江湖规矩!” 第九十八章 经营 “南宫家什么时候讲过江湖规矩……”众武师又是一愣,被两个少年打上门来,还要先和对方讲好江湖规矩,这可是多少年来头一次…… 他们不禁重新审视来人,黑衣少年十五六岁,眉目飞扬,一副高手寂寞姿态。白衣少年十一二岁,眉清目秀,也是满脸傲气,一看便是龙凤中人。 “难道他们是连南宫家都不敢的得罪的人物?此时此刻,又有什么人是南宫家都不敢得罪的……”众武师都是老江湖,转念就想到了前夜的大战,也猜到了他们的来历。一时纷纷后退,让站在前面的南宫煌显得格外突出。 春蝉见他们怕了,将匾额往门边一立,大声说道:“可以,不过我们最近手头有点紧,每局另加一百两彩头。听说‘飞虎堂’有七十二地煞,你们要是直接认输,拿七千二百两银子出来,我们掉头就走。” 南宫煌牙根一阵发痒,心中暗骂:“‘虎园’都被你们占了,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手头紧?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像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转念又一阵心动:“如果出七千二百两银子就能让隐门放过南宫家,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这数目太大,我做不了主……”转念又想,“如果一两银子不出就能让他们主动放弃,岂非大功一件?南宫铭已经死了,也轮到我们家铃儿上位了……” 他权衡片刻,目光一凝说道:“好,如果你们输了,立即走人,永远不能踏入雍城!” 周青云微微点头,扫了众武师一眼,淡然说道:“一言为定,如果你们输了,同样要离开雍城。大家有耳共闻,有目共睹。如果反悔,呵呵……” 众武师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发苦:“我们也只是来讨碗饭吃啊……” “好!”南宫煌大笑一声,反手向身后指去,随即愣住,身后居然空空如也,二十几个武师竟然全部退到了屋檐下。 “无耻,南宫家白养了你们!”他暗骂一声,朗声招呼:“去请‘飞虎七煞’过来!” 周青云翻了个白眼,问道:“哦?不知这‘七煞’现在何处,你们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南宫煌冷笑:“‘飞虎七煞’乃是我‘飞虎堂’最强的七位武师,身经百战,下手从不留情。要是不想输,就赶快走,我可以当你们没有来过!” 周青云眼珠一转,笑道:“原以为你们要用‘车轮战’,以多为胜。既然你们直接派出最强的七个人,我也给你们一个优惠价,每战一千两赌注,我们七局定胜负!你们要是输了,‘飞虎堂’从此解散,这里改为‘大义堂’!” 南宫煌一阵后悔,他怎么没想到以多为胜,说白了还是舍不得银子。万一事后南宫家不认账怎么办,难道要他自己掏腰包?不过现在输一场可是一千两,要是全输了,连这宅子也是人家的,那可是几万两啊…… 想到这里,他更加后悔,一咬牙道:“既然道友等不及,在下先陪你过两招,请!”说着当先走到了场中。 “师弟,你先陪他玩玩!”周青云一笑,将木剑仍给了春蝉。 南宫煌松了口气,他要是连这十一二岁的小道童都打不过,那他这二十年修为真是练到狗身上去了,于是一抱拳道:“小友,请多多指教!”说完一抬手,五指寒芒闪烁,纵身向春蝉扑去,势如一头斑斓猛虎。 “看剑!”春蝉目光一凝,舞了个剑花迎上。 剑刃瞬间化作一片幽影,股股青芒荡漾开去,顿时掀起一阵狂风。 南宫煌衣袍猎猎,发出一阵“刺啦”声响,竟然被剑气搅碎。劲风激面生疼,他的身法也大是受制,“飞虎功”的速度根本发挥不出来。眼见对方疾风暴雨般的剑势罩来,只来得及在身前乱抓,连连后退。 春蝉冷哼一声,如影随形,脚下似踩着两股青风。木剑飞快搅动,剑气化作一股青色旋风横贯而出。 南宫煌两只华丽的云袖瞬间爆碎,双手鲜血淋漓。护身真气轰然崩溃,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横飞出三丈摔在地上,胸口衣袍破碎,鲜血淋漓。 两招,“易筋中期”的南宫煌只在白衣少年的木剑下撑了两招,所有人目瞪口呆…… 南宫煌衣衫破碎,全身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猝视。众人再次看向白衣少年,委实不敢相信他拿的是一把木剑。若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南宫煌岂非已经被碎尸万段了?隐门中人竟然强悍如斯,这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啊…… 南宫煌咳嗽着爬起身来,脸色一片惨败,看向春蝉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快,太快了……强,太强了……隐门弟子,就算只拿一把木剑,他们这些世俗武者也不是对手。 春蝉抱剑站定,竖起一根手指笑道:“一百两,现在就离开雍城,嗯?” 南宫煌又是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之前的赌约,心中后悔不迭。但他不敢反抗,隐门摆明了要将南宫世家连根拔起,让他全身而退,人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从腰间一只荷包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蹒跚而去。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跟这些江湖中人混了这么久,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周青云一抬手,将银票摄到掌中,果然是一百两。他欣然收起,又看向一众武师。 众武徒早就吓得躲在了墙角,众武师站在屋檐下交换着眼色。南宫家大势已去,他们该何去何从,现在上还是不上: 现在上去拼一把,即使输了,也算为南宫家尽力了,正好出城避开这场风波,日后南宫家得势,还能凭着这份苦劳回来。如果陪着南宫家死扛,即使赢了也少不了被当炮灰。万一败了,赵飞雁、厉千钧一伙就是前车之鉴…… 两害相权取其轻,众人都是老江湖,呼吸之间便有了决断。一个憨厚的壮年武师当先取过一把木剑跃入场中,一抱拳道:“在下孙正周,承蒙‘飞虎堂’收留多年,不得不战。这套‘飞流剑法’我已苦练十年,请指教!”说着摆开架势。 “这小子平时看着老实,见风使舵竟是如此干脆,无耻之极!”众人一阵暗骂,看向场中跃跃欲试…… 雍城三十六坊,凤凰坊最美,飞虎坊最凶,元武坊最强,最富的则属元宝坊。这一座坊市里住的全是富商巨贾,深宅大院一座挨着一座,园中一棵棵参天古树浓荫砸地,偶有阵阵弦歌之声传出,反而衬得院落幽静。 坊中有一条长街,街边赫然是一家家商行、钱庄、银楼、金铺、茶馆和珠宝店,虽是早晨,街上却是人烟稀疏。偶有行人,也都是贴着墙根低头快走的青衣小厮。 和几大世家趾高气昂的仆役不同,他们似连走路都怕吵到别人。街上的宅门也一律关着,即使有人敲门进去,也会立即将门紧闭,生怕被人看见一眼。 街道中间有家‘钱记’绸缎铺和一家‘多宝’古玩行,各是五间门面,隔街相对,此时已是人去楼空。钱多多带着一行走进绸缎庄,笑道:“这里以后改作酒馆,对面改作医馆,两间铺子,每年的租金各是五百两,还不错吧。” 周老愕然,他在陈家坐馆,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三百两,在这里光租金就要五百两……秋玉也诧异道:“这坊中都是深宅大院,开酒馆,谁来啊……” 其余人也是一脸失落,钱多多却不以为然道:“隔壁的‘鼎盛钱庄’和斜对面的‘大丰银楼’可是要出八百两租这两间门面呢!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不在乎钱,但在乎品味和性命,你们要换个想法。” 她眼珠一转,笑道:“周老不是会推拿吗?二两银子一次,一天赚不到十两我就不姓钱。” 周老老脸一阵火烧,他堂堂“易筋中期”武师,一生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年过半百居然来这里给财主推拿?要是让同行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钱多多目光璀璨,又道:“周老要是不愿意,可以将手艺传给她们,每次五两。您就主要负责配置一些丸药,那些有钱人为了重振雄风,再多钱都舍得花……” 周老又是一怔,老脸涨得紫红,他一代名医居然要给那些财主配春药…… 钱多多又看向秋玉,斟酌道:“至于这边的酒馆,只要菜色好,有品位,有钱人是不会小气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众少女相视一眼,不禁仔细打量这座屋子。平房一座,五丈来宽,三丈多深,没有后厨,如果要开一间格调高雅的酒馆,只能上点心和熟食,里里外外也要重新装潢一遍。 秋玉走了两圈,目光渐渐明亮…… 她们也是大宅门里长大,从小看过的听过的,都是这尘世间最精致的东西。进入虎园后,更是专营此道。要说造气氛,玩情调,只怕那些正经的千金小姐也不如她们。以他们姐妹的魅力和手段,拿下几个老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钱多多则带着周老去了对面,还不住劝道:“您要这么想,我们赚钱是为了修炼,我们修炼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富人也是人,有病也得治,难道人家愿意多花钱,您反而不给人家治病?这说不通吧……” 第九十九章 拜庄 陈岳忙活一个时辰后,终于用牛皮纸补好了两扇窗子,衬着精美的阁楼,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心底却涌起一种充实和欣慰。 “一成一败为一劫,这话果然不假……”他体味着自己的心境,廊下匆匆走来一个武者,抱拳说道:“庄主,陈家的二爷来访!” 陈岳认得他叫金剑通,因为不小心放跑了南宫铭苦苦追寻的猎物,被发配到了虎园看大门,说是每个月一两银子,但从来没拿到过钱。 听说陈家人居然找上门来,他不由诧异:“人怎么可以如此无耻,说了什么事吗。” 金剑通递上一封大红洒金请帖,说道:“这是拜帖,他没有说。” 帖子上用鎏金墨汁镌着一只龙头狮身的凶兽,正是陈家的族徽——紫炎龙狮。看这款式,赫然是陈家最高规格的拜帖,只有族长才有资格使用。这封请帖,也象征着整个陈家的态度。 陈岳想了想还是接过帖子,打开一看,更加诧异:“请我去府上赴宴?这么隆重客气……” 他一时搞不懂陈家的意思,既然来请自己,为什么又派了对自己颇有敌意的“二叔”?难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专门来赔礼道歉的?神识探向大门,他更加疑惑。 二爷陈炼一身天蓝色缂丝大氅,衣襟袖口云纹斑斓,穿得十分浓重。人却坐在一乘敞篷软轿上,四个轿夫膀大腰圆,仍然将他扛着。天气并不热,旁边却还有一个丫鬟打扇,陈峰骑着马跟在另一边打着遮阳伞,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带刀护卫,气派十足。 “来请我还这么横?”陈岳又看了请帖一眼,不屑道:“去告诉他,本庄主正忙着修炼,没有时间看帖子,让他改天再来。” “是!”金剑通接过帖子,扬眉吐气而去。走来路上,心中忽然一动,便放慢了脚步,朝别处闲逛而去。 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大门,他还从未仔细游览过这庄园,而现在他拥有这庄园的一千股份,也是这庄园的主人之一…… 这一切都是庄主给的,庄主拿他当自己人,他岂能置身事外?想到陈岳刚才的言语和神情,他不禁负起双手迈开小方步,仔细咂摸起陈岳的心意…… 陈家一行人在园外等了半晌,厚重的铁闸门依旧纹丝未动,也没人出来答个话,这还是头一次。 陈炼渐渐皱起眉头,他陈二爷登门请客什么时候吃过闭门羹,看着门楼上新换上的泼墨大匾,忽然气极而笑:“义庄,莫非真的只收死人?” 陈锋早已手臂发酸,闻言将伞一收,催马上前喝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闭门不见,问话不答,难道真以为我陈家好欺负不成!” 一众青衣护卫更是不耐,多少年来,但凡跟着陈二爷串门,到哪家去不是好茶好酒,好吃好喝?今天倒好,被人晾在了门外……顿时同仇敌忾,跟着嚷嚷起来: “告诉你们,这次是我们老太爷亲自请客。我们二爷亲自登门,那是看的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也不打听打听,陈家人什么时候吃过闭门羹,谁敢给啊!” “我们二爷是什么人物,打个喷嚏雍城都要都要抖三抖,敢给我们二爷气受,烧了你们的寨门,你们还要赔不是!” “再不出来个回话的人,不用二爷动手,峰少爷就能灭了你们!” …… “咳咳……”陈炼觉得他们说得有些过了,清了清嗓子,心里却一阵舒坦,之前的不悦消散了不少,随即想道:“肯定是陈岳那个畜生在园子里说了陈家的坏话,人家才敢如此怠慢于我……狗杂种,牙还没长齐,就学会吃力爬完了,陈家真是白养了你这十几年……没关系,等我让他们知道陈家真正的实力,再来收拾你这个小畜生!” 他转眼看见门楼上走出一人,立即摆了摆手,抱拳道:“这位朋友,下人无知,还请不要见怪,不知庄主可有见教。” 金剑通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一阵冷笑,也抱拳道:“对不住了二爷,庄主说他在闭生死大关,没时间看帖子,等空闲了再去陈家赴宴。要不等庄主修炼完了,我再去问问?或者您改天再来?”说着一扬手将请帖扔在了门楼下。 众人呆住,陈炼勃然大怒:“你丫没看帖子怎么知道我是来请你去吃饭的,你丫闭生死大关的时候还能说话?分明就是在敷衍我,都是场面上的人,你丫敷衍就敷衍,还要大家你在敷衍我,欺人太甚……” 精致的大红洒金请帖“啪”地掉在地上,众人脸上齐齐一热,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多少年来,陈家族长的请帖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扔在地上,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这是在打陈家的脸。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红了眼,眉头紧锁。 “不得无礼,开门!陈家曾是雍城三大家族之一,这位乃是陈家现任少族长‘二爷’和二爷的公子峰少爷!”一声清脆的喝声忽然响起,仿佛佛语纶音。 “现在也是……”陈二爷很想提醒一句,在他以为陈家名声扫地时,终于有人以天籁之音、振振之词,报出了陈家的名号,这感觉只能用“他乡遇故知”来形容。 他拈须笑道:“无知村民,知道什么江湖规矩。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们一会下手轻点,让他长个记性就行了,以后也不要为难他……” “原来那小子不是江湖中人,一定是临时请来看大门的村民,这就难怪了……”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纷纷笑道:“二爷仁慈,我们肯定不会打死他的!” “二爷大度,我们一会只打断他的腿,让他永远记住我们雍城陈家和您的大恩大德就是!” …… 一阵恭维声中,铁木闸门缓缓提起,现出一位梳着丫髻的少女,一身青布半臂,一条百褶墨绿长裙,迎春俏立,姿容秀美,让人眼前一亮。 “春荷?”陈峰一怔,洒然笑道:“还跟着陈岳那个废物呢!先告诉你,我们陈家马上就要和‘义庄’结盟了,陈岳对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一会你就跟我走吧,回去以后,我会给你安排的好差事的!” 陈二爷微微点头,心中又松快了几分。连陈家出来的丫鬟都在义庄这么有地位,想来陈岳的地位也不低,他们这些陈岳的长辈和陈家的主子岂非更该是义庄的座上宾? 众护卫小厮更是扬眉吐气,陈岳在陈家是什么地位,跟他的春荷就更没地位了。不过看这做派,连春荷都混成了一个小头目,他们这些二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岂非更该是一方管事? “原来真的是二爷和峰少爷啊,我还以为有人假冒陈家人来骗吃骗喝呢!”春荷嫣然一笑,走出寨门敛衽一礼,气派十足,一看就是那种人情练达的大丫鬟,她一只脚正好踩在了那张大红洒金请帖上。 众人随即怔住,如果说他们之前的感觉是“他乡遇故知”,现在则好比“他乡遇故知——仇人”。一个陈家的三等丫鬟,居然敢踩陈家族长的请帖……陈二爷皱起眉头,如果之前那小子是无意打脸,春荷现在绝对是故意打脸。 那只脚仿佛踩在了众人脸上,所有人目光一冷,似要择人而噬。陈峰脸色铁青,用马鞭指着春荷咬牙喝道:“贱婢,将你爪子下的东西恭恭敬敬地捧起来,然后舔干净,否则……” 当被人轻视,只有更加轻视对方才能赢回自尊,陈峰同样深谙此道,看向春荷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戏谑。这可是他陈家的奴仆,他想怎么虐,就怎么虐。他今天要是不将这小妞践踏成狗,他陈家今天就算彻底没脸了。 春荷却是一怔,茫然地看向陈峰,诧异道:“你说什么?” 陈峰心中涌起一抹快意,这小妞已经被他吓傻了,连“少爷”都忘了喊。对于这种奴仆,只有变本加厉才能让她知道什么是不可逾越的界限,什么才是奴仆该有的觉悟。他神情一厉,指向春荷喝道:“给我扒了!” 主人对奴仆的权力,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众小厮目光大亮,狞笑着围了上去。陈二爷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冷笑:“一个三等奴仆也敢在我脸上踩一脚,此例绝不可开,此风决不可长!” “师姐,有人要**我!”春荷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师姐?就是师太,也管不了我陈家教训奴仆!”陈峰冷笑一声,纵身跃出,落在春荷面前就是一鞭子,鞭梢却突然定在了身后,他不由一怔。 众青衣小厮也都怔住,只见门后突然窜来一个红衣少女,一把抓住了辫梢。身法之快,竟是他们从所未见。她梳着一对马尾辫,一双大眼睛灵动非常,看年纪似乎比春荷还小一些,修为之高却至少是“易筋中期”…… 陈炼一惊,掌身而起抱拳道:“姑娘息怒,此女是我陈家奴仆。犬子无状,还请见谅。” “一群蝼蚁,也敢对我‘万妙宫’弟子施暴,找死!”春红冷哼一声,一脚揣在陈峰屁股上。 “啊——”陈峰惨叫一声,犹如一颗炮弹扑出,一头将三个青衣小厮撞到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众小厮却是一呆,他们发起狂来也只是骂人“贱婢”或者“畜生”,对方却直接称他们为“蝼蚁”,这是何等霸气…… 第一百章 亲如兄弟 “大胆!”陈炼勃然大怒,儿子被人当面打得吐血,还被人骂作“蝼蚁”,他哪里还管得了对方是谁。虎躯一震扑出,凌空一拳轰向春荷后心,全身真元激荡泛起阵阵紫光,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滚滚热浪荡开。 这庄园内的其他人他或许惹不起,但春荷就是他陈家的丫鬟,此时全无修为,他不相信杀了此女对方真敢不顾大局和陈家翻脸。 “陈家就算在利益上做出一些让步,也要保住这份尊严,否则还拿什么震慑宵小……”他心念一定,眼中杀机大盛,拳势又凌厉了几分。 “师妹小心!”春红秀眉微蹙,一扬手取出一把青尺就是一挥,一道三尺青芒破空斩出。 “师妹?”陈炼大惊失色,护身真气轰然崩溃,衣袍“刺啦”一声崩碎,整个人倒飞而回。 劲气横扫,一众小厮如被乱石击中,同时踉跄栽倒。眼看春荷也要被余威波及,门中倏地飞来一柄蓝伞,“砰”地在她身后张开,将劲气余波稳稳挡住。 “一群蝼蚁,也敢来此撒野,找死!”又一声冷哼响起,一道白影应声窜出,眨眼间来到陈炼身前,抬手就是一拳。一条乌黑马尾随风飞舞,正是春燕。 陈炼气劲正虚,只好挥拳招架,急忙喝道:“住手,误会……” 春燕眼中寒光闪烁,就是以采补著称的“极乐谷”,也不敢对她们“万妙宫”的姐妹动手。区区一个世俗纨绔,居然要当众**她们的七师妹,简直岂有此理…… 两只拳头轰然相撞,陈烈身形剧震,仿佛被一头蛮牛撞中。 春燕只是一晃,腰肢一扭顺势飞起一脚,实实揣在陈炼腰间。他又是一震,仿佛被一根铁棒夯中,脸色顿时煞白,身子如虾仁一般蜷起飞去,心中一阵狂跳:“这丫头好大的力量,难道练的是外门硬功?” 春燕冷哼一声,如影随形,追着陈炼一阵拳打脚踢,真元激荡如一阵滚雷。 众小厮躺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单论真元气势,陈二爷似乎还略胜一筹。但少女的身法之快,却是他们从所未见。而她拳脚下爆发出的力量,更是他们不敢想象。 “砰砰砰砰……”陈炼的身躯如沙包一般扭动,春燕的攻势却越发迅猛,端的是拳拳到肉,骨骼折断声间次响起。 陈炼习武三十年,内功练是陈家的嫡传功法“龙息诀”,修为已臻“易筋后期”,绝对算是“王者”之下第一流的高手。在这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前,却只有挨打的份。对方的身躯仿佛是铁打的,连碰几十招后,他全身一阵酸疼。 眼看少女又是一脚踹来,他咬着牙抬手去挡,手臂一阵麻木,竟然不听使唤。 “砰,咔嚓!”春燕的脚背实实抽在他肋下,一阵骨头断裂声响起,他胸口一阵麻木,身子再次飞出。眼见少女随后追来,明显是不打算放过。陈炼怒不可遏,再不顾忌什么,精血轰然爆发。 他周身气势暴涨,体内骨骼摩擦仿佛一阵爆豆,双眼中骤然亮起两道紫光,张口一股紫炎喷出。 “吼——”紫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奔腾而出,春燕迎头赶来,顿时被音波轰中就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被紫炎烧个正着。 又一道青色倩影手持一柄折伞掠来,伞面“砰”地撑开,正好挡住紫炎,激起“嗤”的一声急响。伞中溢出一团白汽,呼吸间将山谷遮蔽。 “什么东西……”陈炼大惊后退,朗声喝道:“三位姑娘莫再动手,这是误会!” “误会……”春雨目光森寒,不屑冷笑:“对本门弟子动手,你以为赔个笑脸卖个乖就过去了?少跟我来这一套,对‘万妙宫’弟子无礼,你要付出代价!”猛地一收折伞,周围水汽汇聚,呼吸间在她掌中凝成一根六尺长的幽蓝冰矛。 “这……”陈炼魂飞魄散,连后悔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身就跑。什么三大世家的威风,什么少族长的气派,这个时候都没有小命重要。至于儿子,只要他活着,还可以再生…… 春雨猛地一掷,并茂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啸,转瞬来到陈炼身后,直接刺破他护身真气插入他肩头,“砰”地爆开。 陈炼闷哼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春雨又回头看向陈峰,绣眉一蹙哼道:“敢侮辱本门姐妹,你该死,杀了!” 春燕刀一扬便走了上去,陈炼大惊正要求情,一张口又是一股鲜血喷出,根本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悔又气:“隐门,隐门一定是瞎了眼,居然收我陈家的三等贱婢为徒,还要杀我儿子,岂有此理……贱婢,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加入了隐门……你要是早说,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手……” 众小厮目瞪口呆,忽然意识到“义庄”是连陈家都不能招惹的存在。什么三大世家,什么陈家二爷,在人家面前连条狗都不如,说杀就杀。顿时赶紧向后爬去,把陈峰留在了大寨门口。 陈峰反应过来,隐门的师姐居然要为一个贱婢杀他,他可是“紫炎龙狮血脉”的传人,他可是雍城三大世家的少爷,普天之下有谁敢杀他? 他想质问隐门是不是瞎了眼,但春红那一脚却踢得他气血震荡,此时不知是伤的还是吓的,全身一片麻木,竟然连声音都发布出来。 眼看着白衣少女提着短刀狞笑走来,他又不得不信,顿时全身发抖,裤裆随即一阵发热,居然尿了…… “手下留情!”门中又响起一声清朗的招呼,犹如佛语纶音降临。 众人仿佛三伏天喝了一瓢凉水,顿时精神大振,只见一个青衫少年从寨门中小跑出来,累得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大少爷……”“岳少……”“救命啊……”一时之间,众小厮如见救命稻草,纷纷跪下向陈岳叩头。 春燕脚步一缓,陈峰一看有戏,顿时有了力气,翻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在陈岳面前,哭求道:“岳哥,救命啊……” 陈炼精神一振,也颤声喊道:“岳哥儿,你兄弟从前不懂事,这回知道错了,你就拉他一把吧……” 春雨脸一沉,目光不屑扫过陈岳,冷笑道:“听说他们父子一个口口声声说你是‘野种’,一个一口一声说骂是‘废物’,你要为他们求情?” 两人俱是一惊,顿时脸色煞白。陈峰身子一软,再次趴在了地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恶臭随风散开。 “不可能!”陈岳大吃一惊,声色俱厉道:“我和陈峰从小亲如兄弟,二叔待我如己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不信!” “呃……”众小厮愣住,这分明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你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再次看向这位废物少爷,他们不由愣住。 少年笑容温和如春风,目光璀璨似冰晶,身姿挺拔,背脊峥嵘,一身青衫随风飞扬,分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如果这样一位少年也是废物,那陈府上下真的就连废物都不如…… 陈峰精神一振,又爬起来重新跪好,喜极而泣:“岳哥明鉴啊……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嫉妒我们的兄弟的感情,说出了那些混账话离间我们,你千万不能相信啊……你看我连屎都拉在裤裆里了,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加废物的人吗……我说别人废物,岂不是在骂自己……” 小厮们纵然一贯逢高踩低,看见他这幅嘴脸也是满脸鄙视。一个护卫眼珠一转,“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岳少明鉴,陈峰这厮早就觊觎大老爷留下的遗产,一直想将岳少除之而后快!” 陈峰大吃一惊,回头怒道:“狗奴才,你敢诬陷我!”又向陈岳叩头道:“岳哥,我没有啊,你不要相信他们……” 春雨四人看着这父子俩越发鄙视,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其余小厮却反应过来,现在岂非正是立功的好机会?难道岳少这是在欲擒故纵,就是要我们揭露这父子二人的罪行?顿时跃跃欲试…… 陈岳却神情一正,厉声说道:“陈峰和我亲如兄弟,二叔待我如己出,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比他们还要无耻……”四女暗暗翻了个白眼。 众小厮却是大急,又有一人说道:“岳少明鉴,陈峰父子掌家期间贪污宫中白银两万两,还全部推到令尊头上,简直畜生不如!” 陈炼勃然大怒,嘶声吼道:“狗奴才,你血口喷人,岳哥儿是不会相信你的,你休想离间我们叔侄的感情!” 陈岳神情越发凝重,义正言辞道:“陈峰和我亲如兄弟,二叔待我如己出,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峰一阵头皮发麻:“你丫为什么一直重复一样的话……” “岳少,你装得太过了……”众小厮一阵暗骂,只好继续递投名状: “岳少明鉴,这父子俩害怕‘八爷’崛起,一直想除之而后快,然后嫁祸给您!” “岳少明鉴,这父子俩一直害怕您崛起夺走他们的权利,府里给您的‘淬灵露’都是被他们兑了水的。” “岳少明鉴,上次八爷骂您的儿歌,就是陈峰编的!” “岳少明鉴,陈炼一直觊觎八爷生母的美色,趁着老太爷闭关三番五次纠缠调戏!” …… 上架感言: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唐·崔道融·《梅花》 《大道凌霄》今天正式和大家见面,从一百零一章开始,就是收费章节了,每章的价格是一毛五分钱,晓梦蝶影首先向我的衣食父母致敬。 元宵刚过,年味犹在,在此给您拜个晚年,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天天顺心,事事如意! 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同时祝愿我们的祖国在新的一年里经济增长,文化繁荣! 最后抱拳一拜,也祝我自己新书大卖,早日脱单! …… 能看到这里的,都是懂小说,喜欢小说的。值此机会,也斗胆和书友们说几句心里话。 很多人称我们为“写手”,觉得社会上的脏乱差、黄赌毒都是我们这帮“写手”在后面推波助澜,摇旗呐喊,整个社会的底线就是被“网文”刷底的…… 说实话,我们要是有那本事,美国总统早请我们去当竞选顾问了,谁还一天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码字。 也有人称我们为网络作家,认为我们应该弘扬民族文化,宣扬社会正气,发扬传统精神……总之,是对我们寄予了莫大的社会责任,只很铁不成钢。 说心里话,您为难我们了,这是人家传统作家的“活儿”。人家是按字数领工资的,不管有没有人看,只要写出来就有钱拿。我们真的是每一分收入都靠您的订阅和打赏,您要是不爱看,我们连领全勤的机会都没有! 书友中肯定有老书虫,但您未必懂“网文”。“网络文学”首先是“商业文学”,很多人可能不喜欢这个复合名词,认为“商业”就是对文学的玷污,你们文人就应该像鲁迅一样“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语惊醒梦中人”,用血泪塑造精神的丰碑,用文字鞭策读者的灵魂…… 对于鲁迅那样的文人,我也很景仰,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对于怀有以上期望的人,我建议您还是别看网文了,去看《安徒生童话》吧,你怎么那么欠抽呢…… 在我看来,“商业文学”指的是文学的生长模式,而不是文学的类容。过去几十年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只有商业这种模式,才能将作者、读者和出版商结成一个良性的闭环生态,才能让文学这朵弱不禁风的理想之花开遍大江南北。 现在看“网文”的人越来越多,读者当中肯定有各行各业的能人,甚至不乏科学家、老板、干部、总经理……你们都是成功人士,用不着我们一帮写网文的批评教育,更轮不到我们来教你怎么做人。我们真要有那本事,“北大”早雇我们去当教授了,“人大”早请我们去开会了。 大家看网文,其实就是一种高品位的消遣。如果您从“网文中”得到了启发,那也不是所谓的“寓教于乐”,而是您自己顿悟了,网文中丰富的人物和故事只是给了您一个思考的契机。 一部三、五百万字的小说由我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人物怎么刻画,环境怎么描写,气氛怎么烘托,冲突怎么展开,怎么样起承转合,怎么样逻辑自洽,怎么写能让您笑,怎么写能让您恨,怎么写能让您爽……这对我们而言是“活儿”,也是手艺。您哪怕看了十年小说,也未必有一个只写了一年VIP的作者懂。 “阅文集团”将小说放在“起点中文网”、“QQ阅读”、“起点读书”等平台上卖,这叫货,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商品。 读者订阅了,用心看了,看走心了,哭了、笑了、爽了、悟了……这才是文学。 文学指的从来就不是一种内容形式,而是一部部单独的作品。读者们广泛认同过后,一部分优秀作品才能被称为文学。 从作者手中的“活儿”到出版商架上的货,再到读者心中文学,这才是我心中的“网络文学”。 有人称我们为作家,但我我更愿意视自己为艺人。“起点中文网”就是一家大戏班,里面有耳根、忘语、猫腻、天蚕土豆、我吃西红柿、辰东……这样一批“名角儿”,只要挂上他们的戏码,就有观众捧,而我还只是一个“跑龙套”的新人。 自古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只要您来看书,我们就伺候着您的喜怒哀乐…… 我每天更新两章,也就是三毛钱。现在三毛钱能干什么?发个“红包”您都不好意思,打发“叫花子”人家都嫌少。也只有我们写书人捧着您,就为每天赚您兜里那三毛钱。 你拿着三毛钱要是能乐出来,你这个病三万块钱未必治得好。但是你拿这三毛钱来看我两章书,我能让你快乐充实一整天。至少你的生活中多了一个盼头,一项消遣,何乐而不为? 您看爽了,将书钱留下,然后我们还得拿着稿费买米买面过日子,“阅文集团”的一帮年轻编辑、程序员、客服、美工……还指望着您发这个月的工资。 当然,我能力一般,水平有限,您看得不爽,允许骂街,没事儿!您要是向领导叫板,领导早让保安把你逮出去了。也只有在我们这儿,您可以尽情发牢骚。 如果您看了我的书就觉得自己也能修炼成仙了,如果您走在街上觉得别人都是蝼蚁,如果您看见开豪车的都像无脑纨绔,如果您看见美女都像在发春……嗯,那我建议您别看《大道凌霄》了,先去看医生吧…… 情节归情节,您看完书后,该上班还得上班,该做事还得做事,该对人笑还得对人笑。不过在公交上被人踩了脚,您不至于耿耿于怀。在生活中受了打击,您不至于一蹶不振…… 如果说“网文”有什么社会责任,我认为这就是“网文”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出的贡献! 我每天更新两章,六千字。您要是想多看,就多投“推荐票”和“月票”!看见收藏、推荐和月票涨了,我才知道你们喜欢,码起字来才有劲! 有人说我就爱看那个每天更新一万字的,更新六千的不看!允许您养肥了再一起看,但是先把订阅留下。要是没有人看,我也学别人每天更新一万字,那我这个病恐怕每个月六百块钱还治不好,你们说呢? 总之,有人看,我才写。你们多捧,我就多更!在此一拜,欢迎捧场,万望支持! 最后,祝您在新的一年事业成功,家庭幸福,福寿安康! 第一百零一章 打断三条腿 众小厮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陈炼父子都没有力气反驳了,陈岳的态度依然坚定:“陈峰和我亲如兄弟,二叔待我如己出,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字字铿锵,声震山谷,风云为之色变,一股凛然之气竟让人不敢质疑。 陈炼咬着牙一阵暗骂:“小畜生,连老子的都相信了,你居然还不相信,故意耍老子是不是……”双眼却不屑微闭,头颅高高扬起,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 陈峰心神震颤,陈岳的话字字如碑砸落在他脑海中,竟然是如此真实。恍惚之间,他真的相信和陈岳是兄弟,那些事情真的不是他做的。然而历史不容他否认,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脑袋要被劈成两半,泪水滚滚滑落…… 一转念间,他又不禁怀疑陈岳是不是被隐门下了药,现在已经傻了,顿时精神大振,头磕在地上越发响亮,心中不断默念:“相信我吧,相信我吧……只要你相信我这次,我愿意从此给你当牛做马……” 四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春红一瞪眼喝道:“这样的垃圾,活着简直污染空气!师姐,动手吧!” 陈峰一惊,急道:“三位仙子绕命啊!我要是死在这里,还会污染土地的。空气污染了,风一吹就到别人家了,土地可是你们自己的呀……” 陈岳脸色一沉,声色俱厉道:“你们要杀我兄弟,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声如洪钟,一股豪气冲销而起,仿佛一位仁义无双的盖世英雄,让人不敢逼视。 “岳哥……”陈峰脸一红,顿时泪流满面。众小厮也都怔住,心中不由打鼓,难道他们错怪陈岳了,陈岳本来就是一位义薄云天的英雄豪杰? 陈炼也是喜极而泣,心中暗道:“陈家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啊……” 春雨却是脸一沉,冷声道:“陈岳,你要是愿意用之前的功劳为他们求情,我也可以网开一面,但你可可要考虑清楚了!” 陈岳一怔,不禁露出几分犹豫。陈锋一凛,隐门许下的功劳,想想也知道好处少不了,立即向陈岳叩头道:“岳哥,只要你救我这次,从此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端茶倒水!” 陈炼生怕陈岳动摇,也大声说道:“岳哥儿,只要救你兄弟这次,陈家今年的‘元气丹’有你一颗,陈家嫡传功法任你挑选!” 众小厮暗翻白眼,人家为隐门做事,还稀罕你一颗‘元气丹’?你陈家少族长都被人家打得像狗一样,你还好意思提陈家的嫡传功法……一时纷纷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陈岳一时热血上头,保下了这父子二人。要是让陈炼回去,他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好了,只要陈岳不傻,就知道怎么抉择,他们这份头功算是立下了。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突然一定,再次看向了陈峰。 少年的目光晶莹而澄净,仿佛一块无瑕的冰晶,不染任何尘埃。陈峰却仿佛顶着三伏天的太阳,全身一阵发热。身躯不由颤抖,竟无法和陈岳对视。 在这璀璨的目光下,一股久违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自己将自己千刀万剐。在陈岳面前,自己简直就不配活在世上……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静等命运的裁决。 陈炼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只要陈岳不傻,就不会放过他们,何况为他们消耗隐门的功劳,顿时更加愤怒:“小畜生,你敢玩我……陈峰若死,你要陪葬……” 就在众人以为陈岳要露出真面目时,却听他大声说道:“陈峰是我兄弟,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几粒‘元气丹’,区区几把‘飞剑’,区区几招‘灵术’……何足道哉!”声如闷雷,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直冲九霄,仿佛世间所有的奇珍异宝加起来,都不如陈峰的性命珍贵。 “呃……”众人再次怔住,心中呐喊:“元气丹、飞剑、灵术,这些东西能用区区来形容吗?就是随便一样,也值陈峰好几条命啊……” 春雨四女一脸震惊,仿佛看到了怪物。陈炼老脸一红,热泪夺眶而出,若非陈峰是他唯一的儿子,他都要劝陈岳收回话了,只要‘元气丹’、‘飞剑’和‘灵术’每样给他一件就行…… 陈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岳居然为他放弃了几粒“元气丹”、几把“飞剑”和几篇“灵术”,难道自己的命真的这么珍贵?若非命是他自己的,他都要告诉陈岳“不值”了……顿时膝行上前,就要亲吻陈岳的脚,这一次他真的被感动了…… 春雨白了陈岳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陈岳求情,他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给我打断他的腿,让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啊……”陈峰再次怔住,可怜巴巴地看向陈岳。他刚才还要打断别人的腿,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了。 春燕瞥了陈峰一眼,不屑道:“打断他两腿,让他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春红目光闪烁,盯着陈峰狞笑道:“要他不能再干坏事,非他打断他三条腿不可!” “打断三条腿……”众小厮目瞪口呆,就算是陈家,也没有用过这种刑罚啊…… 陈峰脸色煞白,身子筛糠般颤抖起来,爬向陈岳惊恐道:“岳哥,救我呀……” 陈岳眉头一皱,喝道:“还不给春荷姑娘赔礼道歉!” “道歉?”陈峰一怔,他什么时候给人道过歉?古人云“刑不上大夫”,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即使做错了事情,那也只是赔礼而已,什么时候道过歉…… 歉该怎么道,他不知道,但他见过下人是怎么求饶的。眼见陈岳沉下脸来,他又是一惊,竟生不起半点逆意,赶紧爬向春荷哭求道:“姑奶奶,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该死,小的嘴贱,小的是畜生养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这回吧……”说着双手开弓,在左右脸颊上连扇了七八个大嘴巴,又脆又香,嘴角随即溢出血来。 春荷神情莫名,若是三天以前,陈峰遇到她若只是揩油都是客气的。才过三天,堂堂陈家少爷居然会跪在她面前自打嘴巴,比起这两天的经历,这一幕更加虚幻,而这一切都是陈岳带给她的…… 她不由看向陈岳,陈岳立即抱拳作揖,躬身劝道:“春荷姑娘,他这三条咸腿喂狗,狗都不要!不如一条腿一千两,就让他赔你三千两银子赎罪!姑娘和我相识一场,权当卖我一个面子!” 诚意溢于言表,背脊却挺得笔直,众小厮看在眼里都为陈岳觉得委屈——这样一位义薄云天的少年英雄,居然为了一个狼心狗肺堂兄弟,向一个小姑娘求情,简直天道不公! “我赔,我赔!”陈峰如蒙大赦,立即磕头如捣蒜。 陈炼一阵心疼,三千两啊,他在陈家捞了这么多年,也只捞到两万两而已,今天居然一下就要为这畜生赔出三千两,他这一年都白干了……眼见春荷还在犹豫,他生怕对方加码。一咬牙道:“春荷姑娘,犬子年幼无知,从前多有冒犯,我们愿意赔偿,还请高抬贵手!” 春荷深深吸了口气,眼见三位师姐都看着自己,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咬牙道:“念你诚心悔过,且饶你一条狗腿。若有下次,直接取你狗头!” “多谢姑奶奶开恩,多谢姑奶奶饶命!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陈峰心中呐喊:“要是知道你有今天,就是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你一根手指头啊……”又连磕了三个响头,爬起身便向陈炼跑去,这一次他真的怕了。 陈岳也松了口气,向春荷抱拳道:“姑娘放心,此事我亲自去办。若是少了一两银子,你打断我的狗腿。”他又向一众小厮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我二叔和我兄弟回府!”语气铿锵,身体力行,让人毫不怀疑他的责任和能力。 众小厮脸色煞白,他们刚才将这父子俩卖了,陈岳还让他们送这父子俩回府,难道让他们回去送死?不禁对陈岳一通暗骂,但得罪陈岳的下场就在眼前,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跟随陈峰而去。 陈岳随后跟上,亲手将陈炼扶起,又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扶我二叔上轿!” 陈炼老脸一阵通红,众小厮都要哭了。幸好还有四个彪形大汉专司抬轿,陈炼总算坐了上去。 春雨四人眼看着陈家一行乘上渡船,齐齐松了口气。春红随即瞪大眼睛埋怨春燕:“师姐,你的演技太差了,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杀气!” “人家第一次坑蒙拐骗嘛……”春燕双颊绯红,身躯微微颤抖。 春红又嗔怪春荷:“还有你,刚才陈峰向你求饶,你应该委屈痛哭,请四师姐为你做主的,发什么呆呀你!要不是庄主及时救场,人家都看出来了。” “我……”春荷也羞红了脸,捂着肚子弯腰笑道:“谁让你说什么‘三条腿’的,我都差点笑出来了,哪里哭得出来嘛……” 第一百零二章 戏骨 春燕目光璀璨,收起双刀赞道:“要说演技,还是庄主最强。别看庄主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词,可我分明觉得他每说一句,那股义薄云天的赤子之情就强烈一分,最后连我都差点相信了他的鬼话……” “是啊,我也感觉到了!”春红睁大眼睛雀跃道:“师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意境啊!” 春雨也是眉开眼笑,点着她的鼻子嗔怪道:“就你这丫头没羞没臊,下次按剧本说好不好!” “还有下次啊……”春红反而一愣。 春雨笑道:“我看庄主根骨不怎么样,倒是天生的戏骨。他既然要在陈家人面前装孙子,肯定还有下次,不信走着瞧!” 师姐妹四人说笑着回了庄园,金剑通早已呆若木鸡。他本来只是想扫一扫陈家人的面子,庄主他们居然接着来了这么一出,还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 “看来无论是修为还是玩意,人家隐门弟子都甩我们好几条街呀!仗着势力玩女人算什么,人家上手就将雍城三大世家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才叫真正的会玩啊……”他这样想着,心中豪情万丈…… 陈家人回到雍城已是中午时分,暮春的阳光照在脸上一阵火辣。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街市格外宁静,一阵阵吆喝声响彻大街小巷:“磨剪子嘞——,切菜刀——”“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炊饼——”…… 陈峰骑在马上,看着宽阔的大街和熟悉的坊市,渐渐回过神了。再次看向身边昂首阔步的青衣少年,他的头皮开始发麻。 陈岳的眼神、笑容和气质仍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股奇异的兄弟之情仿佛一副枷锁禁锢着他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 刚才的经历渐渐从心底涌起,仿佛一场噩梦。他一阵哆嗦,只觉得陈岳就是一头吞噬魂魄的恶魔,竟让他不敢正视。就是听着他的脚步声,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鞍囊中还插着折伞,他正要撑起伞挡住视线,陈炼却一把将伞夺过,“咔嚓”一声折断伞柄,将伞盖罩在了头上。翡翠般的纱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煞是好看。 “呃……”陈峰一呆,一把抢过侍女手中的芭蕉扇挡在了面前。 众小厮只当没有看见,低着头继续赶路。路人却睁大了眼睛,一时议论纷纷:“快看那帽子,真叫一个翠呀!” 陈炼这才意识到伞盖的颜色,顿时将陈峰一通暗骂,只听又有人说道:“这谁呀,穿得破破烂烂还好意思坐着轿子倒处张扬,真是怪事天天有,天天特别多!” “谁说不是,听说‘飞虎堂’来了两个年轻剑客踢馆,已经连输十几场了。双方约好今天罢手,明天再斗呢!明天早上可要早点去,争取占个好位置!” 陈炼松了口气,果然关键时刻挡住脸才是最重要的……却听前面开路的小厮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陈二爷的路你们也敢拦,还不让开!” “呃……”陈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中破口大骂:“你故意丢我脸是不是,看我回去不拔了你的皮!” “啊,是陈家的轿子……”前面两个货郎大惊,赶紧挑着担子让路…… 陈府门口的两头石狮子脑花锃亮,在明媚的春光下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一个青衣小厮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立即扬声招呼:“二爷回府了,快开中门—,呃……”看清楚一行人的模样后,他顿时愣住。 “少族长这是什么扮相,您以为戴了顶绿帽子,小的就不认识您了吗……还有峰少爷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该不会是拉肚子了吧……这个形象可不太适合见人啊……”他正想着是不是要禀报管事,先让大家回避一下,陈府沉重的中门已在一阵咯吱声中打开。 两队带刀小厮随后冲出,顺势揽住街道,一起抱拳喝道:“恭迎二爷回府!”声震坊市。 “呃……”陈炼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什么,鼓起全身力气就是一跃。 众护院抬起头来,轿子上却空无一人,却有一道人影横空而过,直接跳墙进了大院。 众人齐齐呆住,刚才来奄奄一息的陈二爷,居然还有力气跳墙…… 陈岳看着熟悉的宅门,心中百感交集,迈步走向院门。随后迎出的门房管事见是陈岳大模大样地走来,顿时大怒。 他们排好队伍,摆好姿势,可不是来迎接你陈岳的。你陈岳是谁,也配享受陈家如此规格的礼仪?他眉头一皱正要喝斥,迎上陈岳冰寒的目光却不由一个激灵。 迎面走来的明明是个少年,他却觉得一座冰山碾压而来,一股寒气直透骨髓,一时竟连呼吸都有些生疼,一句话哽在喉头硬是说不出口。 陈岳收回目光,大步走入门中。陈峰见他向东院而去,长长松了口气,立即催马进门。跟着回来的一众护卫却是脸色煞白,现在陈炼龙归大海,陈岳态度不明,哪里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刚出来的一众护院更是莫名其妙,今天唱得是哪一出,该大张旗鼓进门的二爷居然跳墙,该前呼后拥进门的峰少爷居然骑马而逃,而该藏头缩尾的岳少爷却是大摇大摆……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一个领班的壮汉不禁上前问道:“嘿,赵六,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跟着陈炼出门的这帮小厮以赵六为首,忽然之间,他便有了主意,身子一个激灵,似才回过神来,顿时热泪盈眶,冲上前一把抓住壮汉的手,嚎啕大哭道:“哎哟喂,弟兄们,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们了呢……” “到底怎么了?”众人更加诧异,纷纷围拢过来。 赵六倒吸一口凉气,痛心疾首道:“峰少爷闯祸了……我们跟着去拜庄,峰少爷见猎心喜,居然要**一个隐门的女弟子,差点就让人家给废了。二爷为峰少爷出头,差点让人家当场打死……要不是岳少爷也在那园子里做事,拿出了好几粒‘元气丹’、好几把‘飞剑’和好几篇‘秘籍’出来求情,我们怕是回不来了……” 众人纷纷色变,这雍城内外,居然有人敢不给陈家面子?不过看见众人满身狼狈,又不得不信。须发花白的老管事皱眉跟来,脸色一沉喝道:“不许胡说,这种事也是可以乱讲的吗!” 赵六略一盘算,哭得更加委屈:“我说的都是真的……就这样,还要赔人家三千两银子呢!不信你们去问岳少爷,要不是岳少爷舍命相救,人家只怕都打过来了!” 众小厮反应过来,为今之计就是摸黑陈峰父子,在他们发难之前借助陈家其他的势力将他们搬倒,于是纷纷附和:“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峰少爷如此大胆,居然敢当众侮辱隐门女弟子……” “都是二爷惯的,要不是岳少爷,陈家灭族只在旦夕呀!” “你们是没看见隐门中人的手段啊!那真是翻手呼风,覆手凝冰,以二爷的修为,在人家一个小姑娘手下都没走过三十招啊!” “二爷在人家面前,就跟一条狗似的,最后施展出了血脉之力,你们猜怎么着……” “人家使出了一招法术,法术呀,我的天!抬手凝出一杆冰枪,就把二爷钉在了地上……” “哎呀呀,那手段,只怕换了我们老太爷,也只有受死的份啊!” …… 一时众口一词,听锝二十几个小厮目瞪口呆。门房管事眉头紧锁,忽然一掌拍在外围一个青年背上喝道:“小狗子,你抖什么!” “他们说的是真的……”肖狗娃正是此时当班的小厮,闻言颤声说道:“刚才我看见二爷破衣烂衫坐在轿子上,右肩头都是血……” 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怀疑陈峰父子为家族闯了大祸,陈家这次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韩老,您看……”众小厮纷纷看向他们的管事,陈家得势,他们才能跟着沾光。陈家要是败了,最先倒霉的绝对是他们。平时送往迎来,他们可没少得罪人……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都回去当你们的差事。陈家在一天,就有你们一口饭吃,都散了!”韩老陈着脸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宅门,直奔正院而去。众小厮心中惴惴,也各自散去。 正院前后是三座大屋,东西两侧又各有三座小院,东边住着“八爷”、“二爷”和“三爷”,西边则住着“四爷”、“五爷”和“六爷”。韩老和正院的门房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向东边第三座小院。 小院和正院之间开着一扇月洞门,门内一条碎石小路通向北边一座五间正屋,迎面是一座三间厢房,墙壁刷得雪白,墙前种着一片紫竹,竹叶一片苍翠。整座院子七八丈见方,虽然不大,布置却十分雅致。 三爷陈烁正坐在竹阴下一张石桌前,桌上三菜一汤,还有一只酒酒,怀里正搂着一个一个青衣丫鬟,甚是惬意。 见有人来,丫鬟大惊要跑,脸色红白变化。陈烁却将她按在身上,冲着来人笑道:“老韩啊,你来得正好,坐下来喝一杯?” 韩老老脸一红,压低声音着急道:“哎呀我的三爷,出事了……” “哦?”陈烁神情微正,这才放手。丫鬟赶紧起身整好衣衫,匆匆一礼说道:“奴婢去给韩老拿双筷子……”飞也似地逃回了厢房。 韩老四下看了一眼,略整思绪后压低声音说道:“今天上午二爷带着峰少爷出城拜庄,峰少爷对一个隐门女弟子无礼,连带着二爷也差点被人打死。欠了人家三千两银子,这才由岳少爷保回来。” 陈烁眉头一皱,一拍桌子骂道:“这个畜生,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惹出事来。二哥教子无方,我看他这回还能赖谁!走,你去告诉爹,我去账房支银子,岳哥现在在哪里!非把这件事情办实了不可,我看他怎么向全族交代!” 第一百零三章 网 三爷和韩老商量几句后,便匆匆出了院子。厢房门随后打开,青衣侍女拿着一双筷子探头出来,四下看了看,脸色一沉也快步出了小院。 这座小院正对陈府正院的前院,前院两侧还有两座五间厢房,出了月洞门,就是东厢房的南墙,窗棂正高高撑起。 窗前是一张大书案,案头书册狼藉,案前一个精灵般的少女正支肘托腮看着账本,娇嫩的俏脸上愁云密布,手边一盘精致的盖浇饭也只吃了几口。 “姑娘姑娘!”青衣侍女凑到窗前小心地唤了两声,屋中少女目光一亮,立即探出身子左右望了望,低声问道:“什么事。”正是陈老太爷跟前最得宠的小妾,芳菲。 青衣丫鬟满脸紧张,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匆匆逃回了院子。 芳菲眉开眼笑,顿时就有了胃口,将账本一扔便拿起了筷子…… 吃过午饭,她去了后面的院子。 陈府正院分前、中、后三进,前院是处理庶务和接待贵客的地方,中院是族长夫妻的住处,如今只住着陈老太爷一个人,后院则挤着陈老太爷的十三房小妾。 前后院间也只隔了一扇月洞门,进门是一座小小的花园,一派姹紫嫣红。芳菲刚进院子,正想去老爷子跟前吹吹风,只听正屋中哐当一声脆响,老太爷愤怒的咆哮声随后响起:“把那个畜生给我绑过来!” 她立即顿住脚步,转身就往回走,嘴角笑意莫名。当男人生气的时候,只有傻女人才会往前凑。一旦男人发现自己在你面前失态了,那你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东院浓荫砸地,百花怒放。陈岳再次回到“望岳居”,推开屋门不由一怔,屋子竟然被重新布置过了,家具全部换成了精美的雕花红木,一应摆设琳琅满目,窗台房梁纤尘不染,床上还挂着流苏纱帐。 “这屋子换给别人了?”陈岳满心差异,打开柜子,见从前穿过的旧衣裳仍在,这才意识到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摇了摇头,心里一阵唏嘘,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下,神识铺展开去。 陈峰正在自己院中歇斯底里地咆哮,几个丫鬟小厮正忙着给他洗澡换衣服;陈炼则正在医馆处理伤势,脸色一片阴沉,十几个武师先后赶来探望,显然都是他的死党…… 门房的韩管事先去了三爷院中,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老太爷屋里。只见他躬身作揖向老太爷说了几句,老太爷便暴跳如雷,一把将手边一只酒杯摔得粉碎…… 三爷则去了外院账房,和账房管事一阵争执后,又气冲冲地回了自己院子,嘴角却扬起了一丝莫名的冷笑。他走之后,账房几个小厮先后借故离开,纷纷奔后花园而去。 后花园中阁楼错落,住的是陈家的旁系族人,陈峰父子在“义庄”外经历的事情,就这样传到了他们耳中,前后也不过一两刻钟。 他们闻听此事,也是勃然大怒,又一面打发了亲信去前院探听动静,一面相互走动,一场风波就这样在陈府发酵开来…… 陈岳看得目瞪口呆,府中数百仆役,几乎每个人都有各自效忠的主子,主子们又各分派系。就连芳菲,也在府里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亲信,甚至和三爷蜜里调油的丫鬟都在给她通风报信。 整个陈家仿佛是一张大网,陈家人一边在网中挣命,一边又在用更多的丝线裹挟自己。 陈岳心头一颤,收回神识,不由望向窗外的天空。春光明媚,百草丰盛,一派大好景致…… 他心底却升起一股寒意,这天地岂非也是一张大网,自己岂非也是一边挣命,一边又要用和周清璇这些大人物的关系裹挟自己……蓦然回首,他和陈家人也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陈岳和一个月前的陈岳也没多大区别。 “我也不过是从一张网中跳入了另一张网中……”他嘴角泛起一抹自嘲,心中却涌起一丝明悟。 “此网为劣根、此网为因果、此网为命运……我陈岳修炼,便是要斩劣根,悉因果,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一念及此,他的目光忽然坚定,澄净的眼眸中隐约有了一股莫名的意志。 此意睥睨天下,逍遥宇宙。此志无惧无畏,虽千万人吾往矣…… 忽然叩门声响,陈岳神识一扫,微笑招呼:“请进!”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精灵般的粉衣少女盈盈走来,容颜清丽,眼波纯净,秀发如瀑布垂落,手里提着一只精美的食盒,长裙随风飞扬,仿佛春之仙子,让人眼前一亮,正是芳菲。 芳菲带着一个小丫鬟走进院子,只见小屋门窗大开,东边窗中一个少年随意靠在太师椅上,眉目俊朗,神情闲适,一身青衫流光溢彩,一股贵气扑面而来,芳心也是一动。定睛细看,少年的目光却是璀璨夺目,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她芳心一颤,赶紧收回目光,走进小屋嫣然笑道:“大少爷果然是发迹了,现在也不亲手开门了。” 陈岳起身相迎,洒然笑道:“芳菲姑娘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开门,也是风光无限啊!” 两人相识一笑,芳菲将食盒放在堂屋桌上,笑道:“听说大少爷回来,我特意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说着打开食盒,取出三盘精致的糕点来。 陈岳正好饿了,不禁暗赞:“如此会做人,也怪她能以婢女出身在陈府混得风生水起!”正要倒茶,却发现自己刚回,茶壶还是空的。 芳菲随即吩咐跟来的丫鬟:“去给大少爷提一壶开水来。” “呃……”小丫鬟瞟向陈岳,满脸犹豫。他刚才那口气,可不像是少爷和老太爷宠妾说话的态度,他们不会…… 芳菲脸一沉喝道:“大少爷难得回来一趟,让你去提一壶开水,还委屈了你不成。” “奴婢不敢。”小丫鬟一个激灵,赶紧提起乌壶去厨房打水。 陈岳眼看着小丫鬟出去,不由笑道:“你现在也是大权在握,怎么反而连身边的丫鬟都使唤不动了……” 芳菲呼出口闷气,不悦道:“老头子不放心我,我到哪里都要派人跟着!” “那你还敢来我这里?”陈岳更是好笑。 “这几天老头子又找到了新欢,正蜜里调着油呢,没心思理我!”芳菲一笑,也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不知是喜还是忧,又像是喜忧参半。 “呃……”陈岳诧异道:“这府里还有比你更出挑的姑娘?” “你觉得我很漂亮?”芳菲顿时目光大亮,但见陈岳的目光依然璀璨澄净,心中蓦地一慌,看向门外幽幽叹道:“我也是二十几的人了,哪里能和那些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比……” “十三四岁……”陈岳瞠目结舌,纵然和那所谓的“爷爷”没感情,也觉得一阵反胃:“十三四岁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现在老头子正在气头上,更没精力管我!我呀,正好来你这里躲一躲!”芳菲目含秋波,嫣然一笑,又问道:“大少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加入隐门了。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想干什么?”陈岳看着她不答反问,嘴角似笑非笑。 芳菲心里一阵打鼓,一时竟无法看出少年的虚实。她不敢赌,更不能等,想了想还是银牙一咬,盯着陈岳说道:“大少爷,你要是能让我掌控陈家,我每年拿出陈家收益的一半助你修炼。” 陈岳又是一怔,比起老太爷“一枝梨花压海棠”,芳菲的口气更让他震惊,不由笑道:“掌控陈家,芳菲姑娘,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芳菲脸色微变,目光却更加炙热,心一横说道:“现在陈家已经不如从前,每年的收益还不到十万两,我每年至少拿出五万两给你。” “每年五万两……”陈岳不由心动,但一转念便摇了摇头。凡夫畏果,菩萨畏因。他是缺钱,但不能为了区区五万两银子将自己困死在雍城中。 芳菲脸色一白,心中暗道:“既然已经开了口,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你……”抿了抿就要再次加码。 陈岳迎着她炙热的目光,语气平静说道:“凭你们母子,就是我把陈家交给你,你也掌控不了,而我不可能留在这里陪你们过家家……” 芳菲一喜,陈岳果然有夺取陈家的能力,她没有赌错。闻言又是一凛,贝齿紧咬嘴唇,满脸颓丧,一派楚楚可怜,却听陈岳接着说道:“芳菲姑娘,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过我,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陈家大院可不是什么成材的地方,我现在有能力带你儿子离开。等他成了气候,可以再回来接你。”说着提气朝门外喊道:“八爷,你说呢!” 院门一震打开,一个黑衣男童踉跄跌倒,一个“狗啃泥”摔进了院子,正是八爷陈烈。他爬起身来,盯着陈岳满脸愤怒。 芳菲一惊,蹙眉嗔道:“这孩子怎么这样……还不过来见过大少爷。”又是可怜又是可恨。 让他“八爷”来见过“少爷”?陈烈皱起眉头,腮帮子高高鼓起…… 陈岳上下扫了他一眼,笑道:“就算你没有假装摔倒,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的,既然来了,就过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王者归来 母子俩皆是一愣,陈烈更是目光一凝,盯着陈岳牙关紧咬,脸色一阵发白。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刚刚过来,才听了一句,居然就被陈岳发现了。他假装狼狈,就是为了让陈岳认为他资质愚钝、性格暴躁,居然也被陈岳一眼看穿了,这是何等可怕的心智。 芳菲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府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也是难为这孩子了。大少爷若能带他出去,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就当没有生过这孩子吧……”说着轻轻拭了拭眼角,将儿子招到身前柔声嘱咐道:“烈儿,你以后要听大少爷的话……” “姨娘……”陈烈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芳菲怀里。 芳菲搂住儿子,泪水夺眶而出。儿子再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陈岳感应到小丫鬟提了热水回来,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就让八爷住我这里吧。” “嗯……”芳菲点了点头,这才不舍地放开儿子,重新为他整好衣襟。 小丫鬟提着热水走进院子,见“八爷”正在哭鼻子,微微松了口气,行礼道:“这是谁又欺负我们八爷了?该不会是岳少爷吧……” “多嘴……”芳菲轻叱一声,起身向陈岳告辞:“大少爷若缺什么,只管差人告诉我,千万不要见外才好。”一派当家主妇风范。 陈岳抱拳相送:“‘八爷’在我这里玩,保准学不坏,姑娘放心便是。” 芳菲微一点头,转身而去。小丫鬟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跟上。 两人走后,陈炼仍然呆呆地站在堂屋中,眉宇间再也没有之前的戾气,陈岳却分明从他眼底看出了深深的恨意。 他暗暗叹了口气,拍了拍陈烈肩膀正色说道:“男人要靠实力赢得尊严,如果你想依靠其它的,终究是自取其辱,陈峰、南宫铭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烈一震,眼底恨意更浓,咬牙问道:“那女人呢,女人应该靠什么赢得尊严!” “呃……”陈岳一呆,想了想说道:“靠男人。” “为什么!”陈烈讶然…… “因为她们能生产男人……”陈岳轻咳一声,知道他一直不能正视自己的身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母亲做得已经很好了。以她的身份,能在陈家取得今天的地位,连我都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陈烈张大了嘴巴,一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陈岳又道:“出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我们能选择的只有活下去的方式。是愤然忍受世俗的羞辱,还是用实力赢得自己的尊严,全在于你怎么选。之前陈家人怎么对我,你也看在眼里。但是今天,他们会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陈烈瞠目结舌,心头一阵发暖,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陈岳居然会和他说这番话,这是和他推心置腹啊,这是拿他当兄弟呀…… 榜样就在身边,一时之间,他豪情万丈,擦干眼泪摆出江湖豪杰的架势抱拳道:“大哥,我以后就跟你了!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大哥一句话,小弟万死不辞!” “呃,大哥……”陈岳一阵头皮发麻,拍了拍他后背说道:“嗯,我要去探听敌人的虚实,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去给老太爷请安了。” “嗯!”陈炼连连点头,心中热血沸腾:“大哥果然是大哥,刚刚结义,就把欺骗敌人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 陈岳从屉子里找出两颗玻璃说道:“这两颗玻璃珠乃是万年硅石经文武火煅烧七七四十九日后铸成,随我历经百战,未曾一败,今天送给你了。你要勤加练习,切莫辱没了我当年的威风。” 陈烈目光大亮,双手捧过一对龙眼大的玻璃珠子,越看越是喜欢:“大哥就是大哥,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陈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出了院子。陈烈欣然关上院门,随即愣住:“敌人,谁是敌人……嗯,除了我和大哥还有娘,都是敌人……” 陈岳直接去了后花园的藏经阁,他是来装孙子的,可不是真的来当孙子的。曾几何时,陈老太爷将他视为子孙,也不怪陈炼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口一句‘野种’,闭口一句‘畜生’地骂他。既然老头子可以让他在“蒙园”外等一个时辰,就别怪他不去请安。 下午的春光越发灿烂,后花园万紫千红,一派繁荣。陈岳神识展开,信步走在花径上,有意避开了陈家人的耳目,不声不响来到了“密园”前。 园中仍是浓荫砸地,藤蔓纠缠,丝丝冷气透出,让人背脊生寒。陈岳皱起眉头,上次他来,还以为这是老宅子特有的阴湿之气,此时神识一扫,他不禁怔住。 这密园的地下居然有一层阻挡神识的结界,分明是修仙者的手段。而那些藤蔓也不是普通植物,分明蕴含着一丝丝灵魂波动。乍看上去,这些藤蔓更像是为了保护地下的结界而生,陈家的园子和藏经楼反而是后来添上去的。 楼前放着一张藤椅,椅子上瘫着一个灰衣老人,无声无息,正是陈家看守此间的一位老祖。陈岳正要收回神识,他突然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仿佛两柄利剑,竟顺着陈岳的神识直接刺向他的神海。 “高手……”陈岳战意昂扬,双目中同样爆发出两道寒光。两股意志在园中无声相撞,竟是势均力敌。一股精神波动横扫,满园的藤蔓一阵扭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好不骇人…… “哪位道友路过,还请现身一见。”一声铿锵的苍老喝声在陈岳耳边响起,却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陈岳一笑,神识散开,强行将满园藤蔓镇压下去,大步走进了园子。 数十条藤蔓如闻到腥味的猫,“嗖”地从旁绞来。但刚一到他身前丈许,便一蹶不振,软倒在地。而他脚下的藤蔓更是没有一丝脾气,任他走过。 陈岳这次感应地清楚,这些藤蔓之所以能动,完全是因为其中有股微弱的精神波动刺激。藤蔓本身只是植物,却有一个奇异的灵魂在背后操控。 发现了这一点,他运起元气朝树上那块云板一弹。云板“嗡”地一声轻鸣,以陈岳此时的神魂,也不由一震。充斥在藤蔓中的魂念尤其害怕这种声音,立时缩了回去,满园藤蔓便不动了。 陈岳满心奇异,继续迈步上前,心中一片清明:“我既然来了,也该搞清楚一些事情了……”走出林子,正好迎上老者炯炯有神的目光。 “是你?”老者明显一愣。 “是我,老祖宗!”陈岳笑着抱拳一揖,任他打量。 “你……”老者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还没有老糊涂,这个小子‘悟气’才半个月。仅仅过了半个月,他的气质已是迥异。修为上的进步还不算什么,心境上的进步才真正让他目瞪口呆:“到底是怎样传奇的经历,竟能让一个少年在短短半个月内蜕变至此……” 陈岳探出神识,准备将楼中所有的功法都强记下。神识却被一道结界拦住,这阁楼还不是普通材料构造,竟然可以隔绝他的神识。 “陈家虽然只是世俗家族,但一两根‘禁神木’还是能弄到的……”老者终于反应过来,干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久违的促狭,他丢人总算还没丢到家…… 陈岳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饱览陈家收藏的典籍。不过现在看来,这藏经阁下还有秘密,一时不再着急,收回神识说道:“老祖宗,半月前多亏您传我一招‘狮子吼’,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您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可否告知晚辈您的名号。” 老者一呆,敢情这小子一口一声“老祖宗”,是不认识自己!他勃然大怒,眉头一皱喝道:“老夫陈浪,乃是上一代族长,你竟不知?” 陈岳也是一呆,吃惊道:“传说上一代族长三十年前进山采药时遭遇凶兽,尸骨无存啊,您……” “没错,三十年前我进山采药时的确遇到了一头畜生。”陈浪咬牙切齿,盯着陈岳问道:“但你可知,那畜生是谁?” 陈岳心中一动,陈浪已经说道:“那畜生就是当今的族长,陈栋!” 陈岳目瞪口呆,平静已久的心境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大千世界果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平静,他的阅历还是太浅了。不过此老虽然声色俱厉,他却并未感受到多少刻骨铭心的恨意,不禁问道:“老祖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陈浪目光一凝,盯着陈岳问道:“你可还记得我陈家的族训?” “王者归来!”陈岳脱口而出,肃然起敬。 陈浪亦是目光炯炯,追问道:“什么意思。” 陈岳目光一凝,慎重说道:“如果成就了‘王境’,就要回归家族,将陈家发扬光大。” 陈浪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谁教你的!” 陈岳讶然:“难道不是吗?” 第一百零五章 狮王之道 “也是……”陈浪狞笑一声,目光忽然阴森,盯着陈岳戏谑道:“你知道狮子吗!” 陈岳点头,陈浪接着问道:“那你见过狮群吗!” 陈岳摇头,陈浪叹息一声,气势一泻千里,颓然躺在了藤椅上,再次变成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仿佛随时可能逝去。 陈岳一惊,只见老者眯着眼遥望远方,幽幽说道:“狮子是百兽之王,它们成群出没,所有动物都是它们的猎物。每一个狮群中都有一头狮王,它们是最强壮的雄狮,保护整个狮群的安危。狮群中所有的雌狮,都属于狮王。雌狮捕获的食物,也由狮王最先享用…… 一旦小雄狮长大了,就会被狮王驱逐出狮群……小狮子独自在外历经风雨,那些脆弱的雄狮会丧生在大自然的磨难中,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存活下来…… 等它们成长为一头强壮的雄狮,它们会杀回狮群,将老狮王赶走,将所有的小狮子杀死,将所有的母狮子占为己有……这,才是‘王者归来’真正的含义,也是我‘紫炎龙狮’一脉的生存法则,你懂了吗!” 陈岳愣住,想了想就明白过来,心中很是不屑:“如果陈家以狮群法则生存,那现在陈家几个房头挤在一座大院子算什么……” 陈浪似能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屑说道:“陈栋虽然当上了族长,但他不是真正的狮王。如果他当初光明正大地和老夫决斗,他当不上这个族长。如果他还肯隐忍二十年,陈家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呃……”陈岳愣了愣,诧异道:“可您似乎并不恨他。” “成王败寇,也是生存之道。输了就是输了,我陈浪纵横一生,难道还输不起吗!”陈浪喝了口酒,却不屑道:“但是我瞧不起他!哪怕他没有杀我,哪怕他跪下给我叩头,我还是瞧不起他!” “呃……”陈岳无言以对,按说长辈间的恩怨轮不到他来评说,但他今天就是来刨根问底的,想了想索性在老者身边坐下,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两壶酒,递给老者一壶说道:“可据我所知,就是这三十年间,陈家才一跃成为雍城三大世家之一的。正因如此,陈家才拿到了雍州的药材专营牌照,如今整个家族每天的收入只怕不下一百两。” “空间戒指!”陈浪一惊,看见酒壶顿时目光大亮,鼻子一阵抽动,欣然说道:“上好的关外二锅头……”说着一把将酒壶夺过,拔开塞子就是一阵猛灌,哪里还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哈——”他长长呼出一口酒气,双眼中再次爆发出神采。 陈岳明显感觉到他体内焕发出一股生机,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岁,不由看向手中酒壶,心说:“难道这为‘白无常’准备的酒还不一般?” “老夫有三十年没沾过一滴酒了,还是你小子孝顺啊……”陈浪闻着酒香一声长叹,仍然不屑道:“陈家每一代族长都是‘王者’,声势虽然不如今日煊赫,但赚取的资源,还足够我们冲击更高的层次。” “神境?”陈岳接口道。 陈浪目光一凝,不禁再次打量身边的少年,片刻后长叹一声,点头道:“你果然已经进入了修行者的世界……” “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结交了几位修行界的朋友……”陈岳会心一笑,正色说道:“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了结一些因果。老祖,您接着说。” “有些事情,也的确该了结了……”陈浪喝了口酒,不屑道:“陈家是三大世家又如何,他陈栋成就了‘王者’吗,你们这些小辈每个月又能拿到多少资源修炼。看你的样子,还在为一颗‘元气丹’发愁吧……” “呃……”陈岳满脸尴尬,但事实的确如此。别看今日的陈家如烈火烹油,附庸武师数十,一流高手近百,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若没有一个真正的王者坐镇,再出几个像陈峰这样的子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灭了。甚至他都怀疑,若不是有自己,春蝉现在已经打上门来了。 陈浪接着说道:“老夫当族长的时候,陈家虽然不是三大世家,但只要老夫的子孙,‘淬灵露’肯定管饱。无论男女,到了十四岁肯定有一颗‘元气丹’。要不然,这院子里哪里来得这么多废物!现在的陈家虽然号称三大世家,却是死水一潭。只怕老夫身死之时,就是陈家族灭之日。” 陈岳肃然起敬,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心中一声长叹:“爷爷因为没有绝对的实力维持家业,所以请回一帮兄弟帮忙。这样看似声势大振,却是外强中干,牺牲的是家族的后劲和子孙的前程…… 因为渴望族长权利,而以卑鄙的手段谋夺。为了维持利益,反而让家族陷入绝境。假使爷爷当初能忍住一时贪欲,多苦练二十年再堂堂正正地挑战族长,陈家岂会是今日的光景。凡夫畏果,菩萨畏因,然也。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道也。” 陈浪喝了口酒,再次看向陈岳,正色说道:“你是陈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孙,趁我还有几年寿元,我希望你能扛起这副重担。” 陈岳心中一热,想了想却摇头,看向远方傲然说道:“我的实力同样不足以服众,若为王,当建立自己的狮群!” 陈浪昏黄的目光骤然明亮,渐渐溢出几分真诚的赞赏。陈岳可不是来给陈家当牛做马的,扬了扬酒壶,岔开话题问道:“老祖宗,这藏经阁下面是什么?” 陈浪一笑,看向林中的藤蔓问道:“你见过这种藤子吗。” 陈岳摇头,慎重道:“这种会动的藤蔓,的确是闻所未闻。这藤蔓为什么只长在这院子里,难道和下面的东西有关?” “这叫‘噬血藤’。”陈浪诡异地笑道:“陈栋一直不能成就‘王者’,也有它们一部分原因……你跟我来,一看便知。”说着艰难起身,蹒跚走向阁楼后面。 陈岳随后跟上,只见楼后另有一扇大门,门中一条石阶通向地下,坚硬的墙缝中赫然也长满了手臂粗的藤条,仿佛一根根触手摇曳生姿。阵阵阴风从中吹出,让人不寒而栗。 他探出神识,却迎上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制,比之“幻月洞”也不遑多让。以他的灵魂修为,神识也只能离体丈许。 藤条上还生着细密的倒刺,阵阵阴晦、嗜血、暴戾之意充斥其中。陈岳毫不怀疑,只要靠近,就会被它们攻击。要是被抽在身上,最轻也是脱层皮。 他目光微凝,再次问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一个祭坛,一个传承祭坛,只有陈家历代族长才能来此接受真正的血脉传承。”陈浪喝了口酒,不屑道:“就是因为这些‘噬血藤’,陈栋才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血脉传承。” 陈岳盯着洞窟中的藤蔓,再次凝聚神识冲击过去。两股精神力在洞口无声碰撞,洞中藤条一阵狂舞,抽在地上“啪啪”作响,碎石飞溅。藤条之坚韧,竟然堪比金铁。 “噬血藤”的魂念虽然磅礴,但是散乱驳杂,根本没有真正的智慧,只知吞噬一切靠近的血肉,哪里挡得住陈岳坚定的神识。一股精神波动爆开,他双目中光芒迸射,衣发无风飞舞,身姿岿然不动。 陈浪倒吸一口凉气,一咬牙也定住了脚步,脸色却是一阵发白,目光中终于露出几分惊骇。他本以为陈岳的神魂修为只和他相当,现在看来,陈岳的心境还远在他之上,他不禁怀疑:“难道错的是我?狮群法则并不适合人类的家族……”心气一泄,脚步不由后退。 陈岳收回目光,回头看向陈浪问道:“老祖宗,这‘噬血藤’是您种的?” 陈浪摇头,骇然道:“这‘噬血藤’是三十多年前,不知道从哪里长过来的。当时我没有在意,还觉得这东西能守护传承祭坛。但是我太小看这种植物了,几乎是在一个月间,这‘噬血藤’就包裹住了整座祭坛。其质地之坚硬,堪比金铁,丝毫不惧普通刀剑。而人一但被藤条缠住,不需片刻就会被吸干鲜血。即使解救下来,也要脱一层皮。为此,我死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否则陈栋也找不到可趁之机……” 陈岳一凛,担忧道:“如果任由这‘噬血藤’生长下去,整个陈家,整个雍城,岂非都要被这妖物吞噬?” 陈浪点头,肃然说道:“为此,我费尽心血谋到四根‘禁神木’,在祭坛上方建了这座藏经阁,镇压了那妖藤的魂魄。‘噬血藤’害怕阳光,一旦出土,活性就会大减。我又谋到了一块‘慑魂板’,只要敲一下,就能让地面上的‘噬血藤’暂时蛰伏。加上我‘王者之气’的镇压,这才没有酿出大祸……” 陈岳恍然大悟,又不免担忧道:“可您的寿元……” 陈浪长叹一声,看着陈岳语重心长道:“你既然有修行道上的朋友,若能请来解此隐患,也是功德一件啊。” 第一百零六章 噬血藤 陈岳点头,不置可否道:“老祖,我看这噬血藤有些意思,能否让我在此仔细看看。” “根据老夫多年研究,这‘噬血藤’能辅助神魂修炼,你多看看也好。老夫受不了这阴气,就不陪你了……”陈浪喝了口酒,蹒跚而去,神情似欣慰,又似不甘,很是莫名。 陈岳就地坐下,开始仔细思考老者的话,并不着急研究“噬血藤”。依老者所言,陈家向来奉行狮王之道,男嗣成年后会被赶出家族,日后若有所成就,会重新回到陈家争夺族长之位…… 如此周而复始,陈家的“紫炎龙狮血脉”便永远不会衰退。但依据大周国的礼法,如此行径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于是三十年前,他爷爷趁“噬血藤”危机,一举暗算了老组长。但他的真实实力并不足以碾压其余族人,只能和他们共享陈家的基业,和其他家族一样玩忠孝礼法这一套…… “大家抱团取暖看似安逸,但只要出一个陈峰这样的败家子,也是一起遭殃……”陈岳暗暗摇头,心中渐渐有了决断,他和陈家必须有个了断…… 他收起心绪,站起身来暗暗喝道:“冰灵!” 一只淡紫蝴蝶浮现在他头顶,双翼一扇。一股寒气洒落,随即在他身外化作一套淡紫铠甲。他动了动手脚,迈步走进了地洞。 甬道六尺宽高,一根根触手般的藤枝从墙缝中伸出,长的丈许如手臂,短的也有两三尺,让人毛骨悚然。 陈岳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前面几根藤条便是一振,仿佛嗅到腥味猫,胡乱摸索起来,显然并不能确认陈岳的方位,片刻后又蛰伏起来。 陈岳看在眼里,又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附近几根藤条又是一振,再一次胡乱摸索。显然有“冰灵铠甲”阻挡,这“噬血藤”感受不到他的生气,却对声音十分敏感。 他心中大定,神识展开,小心翼翼地御动身体,再也没发出一丝声音。果然,他从第一根藤条旁走过,藤条并无反应。 一段楼梯三丈多长,折叠向下,拐过一个弯便是一片晦暗。陈岳小心翼翼地迈动脚步,一刻钟后,一个数丈见方破败石厅出现在他眼前。 大厅中赫然长着一棵根茎虬结的树干,密密麻麻的藤条有此而发,钻入了四面八方的墙壁。 “这就是‘噬血藤’?”陈岳凝神细看,树干下果然包裹着一座六角石台,台面上符文雕琢,一股血脉相连的呼唤福至心灵,一看就知道是那传承祭坛。 陈岳盯着祭坛目不转睛,心中暗道:“噬血藤、噬血藤,难道就是被这祭坛吸引来的?我也拥有血脉,既然来了,岂能错过这祭坛。” 他略一权衡,集中精神探向“噬血藤”的主干,阵阵阴晦的神魂波动顺着神识传来,竟要扰乱他的心神。周围的藤条突然扭动,猛抽过来,就要将此闯入者绞杀在当场。 陈岳的神识探查似乎惊醒了这株藤妖,他不由将陈浪一通暗骂,一道寒光脱口而出,在周围一绕,转眼化作一柄紫晶匕首,正是冰魄剑。 “噗噗噗噗……”十几根手臂粗的藤条几乎同时断开,落在地上一阵扑腾,更多藤条随后从四面八方抽来。 “果然是飞剑好使……”陈岳松了口气,握住剑柄挥舞开来。剑芒一长六尺,化作一片光幕迎向藤条。 “噗噗噗……”藤条触之即断,掉落在地一阵扑腾。几个呼吸之间,藤枝便被削断了小半。 陈岳心中大定,目光一凝喝道:“我今天就砍了你这藤妖!”剑光一长丈许,直奔祭坛而去,一股寒意席卷开来,顿时将满地扑腾的藤条冻住。 “噬血藤”大惊,剩下的藤条缩到跟前一阵狂舞,势要阻挡陈岳的剑光。 陈岳突然停住脚步,愣了愣,试探道:“你说你要认我为主?” 就在刚才,一股节律分明的灵魂波动传入他的神海,“噬血藤”舞动的枝条似也蕴含某种韵律,分明拥有智慧。 想到它可能听不懂人话,陈岳又重新用神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不要杀我……主人……”噬血藤再次传回模糊的魂念,显然灵智并不太高。一团青蒙蒙的气息随后从树干中飞出,陈岳随即意识到这是“噬血藤”的一半神魂。他只需剑光一扫,就能让这藤妖魂飞魄散。等它再次长出灵魂,就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陈岳神识一卷,将这一半神魂拉进了神海。藤妖毕竟是植物,在他凝聚的魂珠面前不堪一击。确认没有危险后,他大步走上前去,藤妖果然不再攻击。 看着盘根错节的祭坛,陈岳微微皱眉,传念问道:“你能不能先把身子挪开……” “主人……下面……食物……”“噬血藤”再次传回模糊的讯念,还没有断裂藤条伸入四面八方的墙壁。随着几根藤条绷直发力,竟然真将它庞大的树干移了开去,顿时满室生辉。 一座镶金嵌玉的六角祭坛露出全貌,上面不知名的符文闪闪发亮,一股沧桑古朴之意扑面而来,让人肃然起敬。 祭坛六尺宽阔,一共三层,每个角上各有一个蟠龙桩,龙头一致朝向祭坛中心,张口咆哮。 陈岳围着祭坛转了一圈,感受着那股血脉相连的呼唤,一咬牙踏上祭坛,一抖衣袍,盘膝坐了下来。 一股莫名的气息从祭坛中升起,一串串莫名的符文竟随着他的心跳闪烁起来,十八颗龙头目光大亮,一股强大意志顿时将他神魂锁定。他眼前一花,随即出现在一片梦幻般的空间中。 周围飘着十八颗五光十色的气泡,龙息诀、狻猊吼、火遁术、洗髓功、九龙阵法…… 陈岳神识一扫,随即呆住,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些全部都是功法和密术。别的他不知道,‘龙息诀’便是陈家的嫡传功法,非核心族人不传。 “这么多功法密术,不知是能全部都学,还是只能学一样……”陈岳不由忐忑,又从头去看那些气泡。 神识扫到,便只有名字涌入脑海,并无详细介绍。陈岳依据功法的名称反复对照过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红色光团上——洗髓功。 “听名字就是能够改善资质的功法,就选它了。”他心一横,抬手向红色气泡戳去。 气泡一扁,生出一股抗力,竟是柔韧无比,以他的灵魂修为还无法随意戳破。 “给我破!”陈岳目光一凝,精神全力涌出,一股战意轰入气泡。 “砰—”气泡破碎,化作一股精神洪流直灌入他神海,一段段影像和一幅幅图画印入他魂珠,竟让他的真气不由自主地运行起来…… 一种无法言喻的刺痛从骨骼深处传出,让他身心皆颤。若非他练过挨打,若非他神魂强大,此时绝对会晕厥过去。 真气随着功法传承运行,他根本无法停止,只能以神识默默旁观。 骨髓被真气淬炼,一丝丝浊汗从他全身毛孔中涌出,竟然有和“淬灵露”一样的效果。 半个时辰后,他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被完全淬炼了一遍,功法传承这才结束。陈岳睁开双眼,长长呼出口气,只觉得毛孔生风,全身通泰,气感明显增强了一筹,只是身体发虚,竟然比出了一天体力还累。略一内视,心头又有了一滴紫血,不由大喜:“好功法呀,这一次修炼就抵得上一瓶‘淬灵露’,还能让我凝练出精血……” 他目光大亮,再次看向身下祭坛,祭坛已是一片暗淡,他再也感应不到那股血脉相连的召唤。 陈岳走下祭坛,越看越是喜欢,心一横按上祭坛,便催动了“空间戒指”。 祭坛白光一闪,迅速缩小飞进了戒指。一旁“噬血藤”大急,连连传讯道:“主人……食物……主人……食物……” “噬血藤”明显就是为这祭坛中的血气来的,现在他收了“噬血藤”当小弟,还把小弟的饭碗抢了,似乎有些说不去……陈岳老脸一红,尴尬笑道:“这个可不能给你吃……你既然是‘噬血藤’,又认我当了大哥,那这个给你……”说着屈指一弹,将刚凝练的那一滴紫血送了出去。 “噬血藤”大喜,伸出一根藤条接住,树身随即一阵颤抖,再次传出兴奋的讯息念:“好吃……好吃……” 陈岳点了点头,传念吩咐道:“你还跟以前一样,等我走的时候,再找人把你扛出去。”说完,又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 陈浪站在洞外,看着一步一顿走来的陈岳,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摇曳的藤条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少年却是气定神,信步穿梭在藤间缝隙间,恰好就躲过了晃动的藤条。步伐虽慢,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浪渐渐睁大眼睛,越看越是心惊:“此子不但心境高深,心智更如妖孽,竟然能将如此复杂的轨迹计算得分毫不差。如此人物,日后必成大器,绝对不能交恶……” 第一百零七章 血脉传承 陈岳走出地窖,陈浪长长呼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问道:“怎么样?” “我看到‘噬血藤’的主干了!”陈岳肃然道:“如果没有飞剑一类的利器,只怕就是普通‘王者’,也不愿意硬拼此妖。” “果然如此……”陈浪颓然一声叹息,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问道:“那你可能请到人手来对付此妖……” 陈岳摇头苦笑:“交情归交情,要请动两三位王者出手,这代价岂是你我能够承受。那祭坛我也看见了,就压在那藤妖身下,既然是陈家的传承至宝,不到万不得已,岂能轻易示人。” 陈浪神情一暗,痛心疾首道:“也是我老糊涂了……之前一直未公开此事,就是怕有人见宝起异。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呀……老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陈岳看在眼里,虽然此老将情绪隐藏的极好,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那一丝极隐晦的热切,与他流露出的情绪大相径庭。 “果然是人老成精啊……”陈岳对此老可没有那份拳拳之心,一时更不敢大意,更不再将他的话当唯一参照。 两人回到楼前,他一抱拳道:“老祖,我此次前来,是想挑选一门功法。如今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没心思再学什么功法了。这几壶酒您先喝着,我明天再来看您。”说着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几壶好酒。 陈浪眉开眼笑,诧异道:“你还要学陈家这些三流功法?” 陈岳无奈叹道:“我也只是给隐门跑腿而已,哪里能学到什么真正的传承。倒是老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王者’,还请不吝指点!” 陈浪听陈岳还不是隐门弟子,眼中露出失望,也无奈道:“比起‘紫炎龙狮’真正的传承,我这点本事简直连皮毛都算不上。你若能得到真正的‘血脉传承’,也不必稀罕加入隐门。” 陈岳这次感应得分明,此老这是在利诱自己,随即目光大亮,诧异道:“难道陈家的传承,比隐门的修仙功法还了得?”说着扫了周围一眼,明显是不相信。 陈浪脸一沉,在藤椅上坐下,哼道:“你知道什么,‘紫炎龙狮’乃是上古真龙血脉,我们陈家血脉,乃是真正的龙脉。传闻之中,真龙可是和真仙同等层次的存在!” 陈岳对血脉这种存在一直搞不太懂,闻言仔细一想,更是惊异:“为什么龙的血脉会长在人的身上……”想了想,又问道:“如果陈家的血脉真的那么厉害,占据洞天福地的就应该是我们吧。再不济,那些隐世修仙门派也该抢着来我们陈家收徒吧……” “呃……”陈浪老脸一僵,无奈叹道:“年轻之时,我意气风发,也曾四处寻访修仙门派拜师学艺,却每每被拒之门外。后来我才知道,修仙除了要有‘气感’,还要有‘灵根’。而‘血脉’则是靠吞噬‘灵根’成长。我们‘血脉武者’是天生的战士,却无法成为修士。这也是我们‘血脉世家’为什么受朝廷优待,却鲜有加入修仙门派的原因。如果让修士放下法器,同等修为下绝非一个真正‘血脉武者’的对手。” “‘血脉’吞噬‘灵根’成长……”陈岳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了想他又问道:“老祖,听您的口气,‘血脉’还能成长?” 陈浪肃然点头:“‘血脉’成长极其困难,需要消耗大量灵材。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有真正的传承,否则你‘血脉’进阶之日,就是你葬身烈焰之时。” 陈岳恍然大悟:“如果没有真正的传承,血脉非但不是优势,反而是加锁和桎梏,难怪雍城这么多血脉世家都是不上不下……” 老者话里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了,这是在告诉他祭坛的重要性。他看了看天色,已是下午时分,于是再不迟疑,一抱拳道:“老祖放心,晚辈一定尽力解此危难。” “嗯!”陈浪这才满意点头,叹道:“那帮畜生又闹起来了,你去看看吧……” 陈岳走出院子,身心一阵舒爽。他的本意是凭借强大的神识,将藏经楼内的典籍全部记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他不但获得了血脉传承,还收服了一株藤妖。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陈府这个烂摊子,他才不想接过来。神识展开,便准备选一条隐蔽的路径去找“二叔”要赔偿金。当他神识落在陈府正院时,不由一愣,随即改变了主意,不再隐藏行迹…… 陈府正院聚满了人,屋前上百青衣小厮三五成群,互不对眼。屋檐下一排丫鬟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屋中聚满了陈家族人,陈老太爷一身青袍,端坐在上手一张狮头大椅上,目光冰冷,脸色阴沉,仿佛一座蛰伏的火山,随时都要宣泄出灭世之威。 大厅中,陈峰五体投地,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膝盖早已酸麻,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是在心里不断问候陈岳:“畜生,你不给老爷子面子也就罢了,害得我也要陪跪,你怎么不去死……” 陈二爷全身裹满了白色绷带,仿佛一只人形巨茧瘫坐在左边第一张太师椅上,唯一露出的目光中也渐渐透出几分恼火。 他这个样子,就是要让全族人看看自己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就是要让陈岳看看他二叔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就是要让所有人看一看陈家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只有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他才能以家族大义在陈岳身上把场子找回来。 陈岳却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他儿子一直跪在地上,他这副扮相也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只是老太爷正在积聚怒气,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三爷坐在他对面,心里一阵暗笑:“二哥呀,这是你自己要出来丢脸的,真的不能怪大家笑话你呀……” 下面坐着四爷、五爷和六爷,也都闭着眼睛,似在养神,嘴角却不时一阵抽动。 再下面,坐着陈老太爷的几房兄弟。最下面,还有陈老太爷的几房堂兄弟。众人或闭目养神,或摇头品茶,或把玩着手里的物件……一个个胸有成竹,眼角眉梢的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呼吸各异,气氛越来越紧张,陈老太爷阴沉的目光中渐渐露出了杀机…… 按说陈岳一回来就应该来正院向他请安,无论陈岳在外面闯下多大名头,回到陈府他都是孙子,必须跪在他面前聆听训诫,这是规矩。他苦心经营三十年,就是怕有人坏了规矩。 然而昨天,他带着全族人被陈岳狠狠打脸。今天陈岳亲自回来,他本想在族人面前把场子找回来,却再次被陈岳打脸。他陈老太爷在雍城也是说一不二的大佬,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更可恶的是,一项爱出头的老二仿佛被人打傻了,竟然生生将他晾在了大厅中。其它几个儿子更没有一个接茬,让他给全族人当笑话看,整整一个时辰。 陈老太爷终于忍无可忍,长长呼出口闷气,咬牙说道:“陈四,把陈岳那个畜生给我带过来。” 狮头大椅后站着四个黑衣武者,俱是眼神冰冷,脸色阴沉。最左边一个消瘦青年应声抱拳,一纵身化作一道黑影窜出了堂屋,迅如疾风。众人互望一眼,知道好戏要开场了,纷纷正了颜色…… 陈四身如狸猫,出了正院直奔东院,大小仆役看见他纷纷低头让路,唯恐稍有怠慢。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神越发不屑:“只要我对主人忠心耿耿,别说是你们这些奴才,就是主人的儿子也不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陈灿算是什么东西,我才是真正的陈四爷……” 他一路来到望岳居门口,抬手敲在门板上,喝道:“开门!”便使出一串寸劲,好先声夺人。 “啪—”他的手刚刚沾上门板,门就开了,竟然根本没锁。 他一愣,一声颐指气使的训斥顿时梗在了喉头。接着一盆黄汤兜头浇下,一只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股腥臊只冲肺腑。 他脸庞一阵发辣,整个人懵在了原地,随后才看见门内的陈烈,顿时勃然大怒。 陈烈也是一愣,小手中捏着两颗玻璃珠子埋怨道:“哎呀,怎么是你,小爷精心构思的陷阱都被你毁了……” 陈四一阵咬牙,自己都中招了,居然还被指责毁了陷阱。自己都如此狼狈了,这小子居然笑都不笑,是可忍孰不可忍,除非这陷阱是准备对付陈岳的…… 他这样想着,压下怒火咬牙问道:“陈岳呢!” 陈烈上下瞅了来人一眼,随口说道:“去给老太爷请安了。” 陈四猛一握拳,全身一阵颤抖,盯着陈烈咬牙说道:“我就是从正院来的……” 陈烈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与我何干!” 陈四又握紧了拳头,身子一阵颤抖,却还真不敢将这小子怎么样,只好咬牙去别处寻找。刚走出没几步,一阵稚嫩的大笑声从院中响起。 他又是一愣,脸上一阵火烧,一纵身跃上一株竹子,只见陈炼正躺在院中满地打滚,小拳头狠狠砸着地面,不禁再次愣住。人家刚才不笑,不是他不好笑,而是在给他面子,强忍住了…… 他看在眼里,越发愤怒:“我就是被你整的,你居然还要给我面子!你装就装了,只装一半是什么意思,故意打我的脸是不是……小畜生,别落在你陈四爷手里……陈岳,都是因为你,你要付出代价!” …… 第一百零八章 点火 “嘿,你听说了吗,二爷和峰少爷今天为家族惹下大祸了!” “哼,我就知道他迟早惹祸。平时跟我们胡来也就算了,居然敢对隐门弟子无礼,真以为陈家能一手遮天?” “我听赵六说,多亏岳少爷求情,否则他们今天一个都活不了。为了保他们一条小命,岳少爷可是放弃了好的奖励呢!” …… 不过一个多时辰,陈府的丫鬟小厮已经开始传扬陈二爷今早拜庄的事情。 陈岳刚走进东院后门,迎面走来一个脸色冰冷的黑衣武者,看见他目光就是一凝,眼中杀机毕露。两个当差的丫鬟看见他脸色就是一白,都顾不上向陈岳行礼,赶紧躲回了门房。 陈岳没和此人打过交道,却知道他是老太爷的四大影卫之一——陈四。据说他们才是老太爷最信任的人,老太爷和小妾睡觉的时候,都让他们守在床头。 陈四在他身前一丈站定,一抱拳道:“岳少爷,老太爷有请,跟我走吧!”话虽客气,语气却十分生硬,架势更是不容置疑。 “啊,爷爷他老人家要见我?”陈岳受宠若惊,目光大亮。 陈四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当先带路,却听陈岳激动道:“爷爷终于肯见我了,不行,我要先沐浴更衣!” “啥?”陈四愣住,双手猛地握拳,身躯一阵颤抖,心中怒火翻滚:“现在才说要沐浴更衣,你丫刚才干什么去了……” 陈老太爷已经带着全族等了一个时辰,他哪里还敢让他们再等陈岳沐浴更衣,咬牙喝道:“沐浴更衣就不必了,多给老太爷磕几个响头就是,你现在就跟我走!” 陈岳却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不沐浴更衣,不能表达我对老太爷崇敬之情。如果老太爷不急的话,我打算先斋戒三天,祈祷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老太爷很急……”陈四实在忍无可忍,一咬牙直接抓向陈岳,势要直接提着他去老太爷面前磕头。 陈岳皱起眉头,若是半个月前,这陈四绝对是他敬而远之、不敢招惹的人物。此时此刻,此人居然胆敢向他动手,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御动身体便是一拳迎上。“精海”同时爆发,一股磅“礴精”元从“血奴”体内涌出,瞬间充溢全身肌肉。 陈四见陈岳居然敢还手,嘴角也泛起一丝疾风,暗暗运起了“真元”。任你陈岳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自己仍然是个没“聚气”的废物。今天他就要让这个废物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爷,手掌照着陈岳的拳头握去。 就在一拳一掌相交的刹那,陈岳的拳头上突然浮起一层寒冰拳套,拳头突然发力,“砰”地一声撞在陈四手掌上。 这一拳,无限接近于“王者”一击。陈四的五指还来不及握紧,掌心便是一震,一股巨力指透肺腑,身躯好似被一头蛮牛撞中,倒飞出去。 “噗——”他摔在地上滑出两丈来远才停住,周围十几个仆役顿时愣住,他自己也是一愣。抬眼看着台阶上如岳临渊的青衫少年,他渐渐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恐惧,心中疯狂呐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就算他是不世的天才,还没‘聚气’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装,他一直都在装,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无耻……” 陈岳张开五指,盯着陈四义正言辞道:“狗奴才,我陈家恪守礼法,规矩森严,你敢以下犯上,还反了你了!来人,将这厮捆到正院,让老太爷亲自处置!” 陈四勃然大怒,你丫回来不先拜见家主,还有脸跟我谈礼法……正要反驳,胸口一股腥甜涌起,张口便是一股鲜血喷出,根本说不出话来。一股寒气随即在他体内爆发,他不由一个激灵,眉梢头立时顶升起一片霜花,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陈岳再没多看他一眼,径直朝浴池走去。十几个小厮面面相觑,随后看向夹巷中走来的一个青衣武者。 他合中身材,浓眉大眼,经常跟着陈二爷出门,见过不少大场面。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却很会做人,颇受陈炼父子器重。他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没听见岳少爷的吩咐吗,随我将这厮捆了送到前院发落。” 众人一愣,又看向陈四,无不暗暗称快。一个小厮眼珠一转,招呼道:“哥儿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如今得势的可是岳少爷,听‘六哥’的准错不了,还不去拿绳子!” 陈四大怒,奈何“丹田”中一股冰寒气息正在肆掠,连他的血液都要冻结,实在是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小厮将自己五花大绑,抬死猪般运往了正院。 陈四走后,陈老太爷阴沉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一股气势缓缓攀升,仿佛一座积蓄力量的火山。陈峰首当其中,只觉得一股天威当头罩下,一时噤若寒蝉。其余人也正了颜色,老太爷今天是动了真怒,陈岳到来之时,就是他怒气宣泄之刻,现在谁撞上去谁倒霉。 院中忽然一阵喧哗,陈老太爷陡然睁大双眼,瞳孔中精光爆射,厉声喝道:“小畜生,还不滚进来!”说着端起了茶杯。 这一声大喝声振屋瓦,一股无形气势犹如洪流一般冲向门外,一挂湘妃竹门帘“咔嚓”碎成粉末,屋中瓷器磕磕作响。 赵六一伙首当其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众人循势望去,只见陈四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手脚绑在一起由两根红木棍穿着,和屋中的陈二爷好一比,却哪里有陈岳所得影子。 陈老太爷勃然大怒,陈四是他的人,阖府皆知,在外行走犹如族长亲临,就是他的亲儿子也不敢得罪,今天居然被人捆了送到他面前,这就是当众打他的脸…… 他扬手就是一个青花瓷茶盅砸了出去,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陈岳那个畜生呢!” “砰—”茶盅磕在门槛上震成了碎末,所有人噤若寒蝉,满院子鸦雀无声。 赵六一个激灵,也不敢造次,“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说道:“回老太爷的话,陈四对岳少爷无礼,被岳少爷亲手教训了。岳少爷吩咐小的们将他绑来正院,给您发落。” 陈老太爷脸一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已经不是在打他的脸了,这就是在他的人,就是在向他叫板…… 众族人相互使着眼色,嘴角纷纷扬起笑容,讥讽之意溢于言表:“你陈老色鬼坐立起行三十年,居然也有今天……” 陈老太爷扫了下手众人一眼,更是怒火中烧,咬牙喝道:“那个小畜生在哪里,给我绑了来!” 赵六一个激灵,心中一阵叫苦。他是来“点火”的,结果火一起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时却哪里敢动,如果让他在陈岳和陈老太爷之间选一个得罪,他宁愿得罪陈老太爷…… 陈老太爷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老夫还指挥不动你们了?” “小的不敢!”赵六跪在地上,硬着头皮咬牙道:“岳少爷说他要斋戒沐浴之后,再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呃……”众人又是一呆,话是好话,可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陈岳才说要斋戒沐浴,这是要他们继续等下去,这就是在挑战陈老太爷的权威…… 陈老太爷脸一红,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咬牙吼道:“陈大,去把那个畜生给我绑来!” 狮头大椅后一个铁塔般的黑衣壮汉身子一晃,就要冲出。 “慢着!”下手三个老者异口同声,同时窜出座位挡在了大厅当中。 陈老太爷目光一凝,沉声问道:“老七、老八、老九,你们什么意思!” 左边一个红光满面的皂袍老者冷哼一声,说道:“陈岳在给隐门做事,陈家已经得罪隐门了。四哥以为陈家现在是该拉拢陈岳,还是该继续得罪他?” 陈老太爷一阵牙根发痒,陈岳如此打他的脸,难道还要他舔着脸上去讨好陈岳? 旁边一个须发花白的干瘦灰袍老者也是冷哼一声,沙哑的声音坦然说道:“四哥,你已经老糊涂了,我们认为你不再适合担任族长一职,回你的后院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你们……”陈老太爷脸色一变,霍地起身,双眼中精光爆射犹如两柄利剑,气势轰然爆发。 三人冷哼一声同样鼓起“真元”,三股护身真气犹如一道铁墙,稳稳挡下了陈老太爷的气势冲击。 陈三爷几个兄弟相视一眼,也霍地起身鼓起气势。就连人蛹一般的陈二爷,也站起身爆发出了自己的气势。现在旁支出来叫板,他们兄弟自然要一致对外。 他们一动,下手十几个族人同时一声冷哼,也站起身来鼓起气势。 面对二十多个巅峰武师同时发难,陈老太爷也是一个激灵,脸色微微发白。陈家兄弟相视一眼,不由发抖。这些老家伙,什么时候拧成一股了。面对这股合力,就算再加上陈大、陈二和陈三,他们也毫无胜算。 陈峰夹在两股气势当中,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但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两拨人各自亮出实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之势。 第一百零九章 逼宫 陈家的族人一动,院里的家丁也跟着分成两拨拉开了架势,相互怒目而视,大有不共戴天之势。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丁,当主人生气的时候,他们必须比主子更加愤慨,才能被主子当作自己人。陈老太爷毕竟是族长,倒有一半人站在了他这边。 院门口还站着二十几个武师,相视一眼便纷纷退到了墙角,作势两不相帮。 陈老太爷发现自己这边明显不占优势,不得不压下怒火,咬牙问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否则休怪老夫和你们鱼死网破!” “我们的要求很合理!”红脸老者神情郑重,坦然说道:“四哥,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你的自私和无能,我们一致认为你没有继续担任族长的资格,更不可能为将家族发扬光大。所以请你离开正院,搬到后花园颐养天年吧。” 陈家兄弟相视一眼,俱是怒不可遏。陈三爷更是后悔不迭,他故意去账房“点火”,是为了挤掉“二爷”陈炼,不是想被这些家伙一锅端啊…… 陈老太爷气得脸皮一阵哆嗦,盯着红袍老者咬牙问道:“我无能?当年是你们推举我当的族长,陈家在我的带领下一跃成为雍城三大世家,是我让你们锦衣玉食……说我无能,你们又凭什么将陈家发扬光大,就凭你们人多?” “我们也老了……”红莲老者轻叹一声,看了众人一眼,义正言辞道:“我们今天反你,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我们不想死了以后,也跟着你被人戳脊梁骨。以前是子孙无能,但是今天,子孙中出了一个陈岳。以他的资质和才华,我们相信陈家会在他的带领下重现‘真龙血脉’的荣耀!” 陈老太爷脸上一阵火烧,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陈岳刚刚打了他的脸,这些老家伙非但不同仇敌忾,还要抬陈岳出来顶替他的族长之位,分明是要接着打他的脸。还说什么陈岳的资质和才华,陈岳是什么料难道他不知道?分明是在骂他瞎了眼……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气极而笑:“陈岳!一个给隐门跑腿的喽啰,就值得你们如此巴结?他今天怎么对待老夫,明天就会怎么对待你们!” 红脸老者微微摇头,展颜笑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你必须退位,这也是族长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们决不能看见陈家毁在你们手上,限你们天亮之前搬出正院!” 陈老太爷看向昏死在地上的陈峰,就恨不得一把捏死他。但当务之急不是赔礼认错,赔礼认错就意味着要接受惩罚,承担后果。只有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才能解今日之危…… 陈老太爷也是一代枭雄,越愤怒越冷静,心念一转便想到了对策,一收气势重新坐下,向陈大挥了挥手,大声喝道:“换茶!” 众族老相视一眼,也各自坐下,等着陈老太爷开条件。陈大一晃身,又退回了狮头大椅后。一众丫鬟随后战战兢兢地走进厅堂给众人重新上茶,一时间清香四溢,将之前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许。 陈老太爷硬着头皮端起热茶轻啜了一口,语重心长道:“各位兄弟,此事有误会。峰儿也不知那丫头竟然能被隐门收为弟子,他堂堂雍城三大世家的少爷,难道看见自家的三等丫鬟还要恭恭敬敬?若被人知道,岂不笑话陈家没有上下尊卑…… 人不轻狂枉少年,这孩子这次得了教训,我又重重罚了他,他以后会悔改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嘛!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纨绔习气,何必一棍子打死呢…… 老二教子无方,即日免去少族长之位。来人,送他们回去休息!” 陈二爷一个激灵,身子一软瘫坐在在了椅子上。屋外一众小厮也松了口气,立即有人抬来春凳,将父子俩送了下去。 三爷陈炼看在眼里,心中狂跳…… 陈老太爷随即脸色一沉,又说道:“峰儿犯了错,好歹能诚心悔过,认罪受罚。但陈岳这个小畜生以为混出了点名堂,就张狂起来,简直目无尊长!”说着他目光一凝,扫了众人一眼,咬牙道:“这种小人,你们也要扶持他当族长?” 众族老面面相觑,他们想借陈岳搭上隐门不假,但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如果陈岳只是一个小喽啰,被他们请回来作威作福,那就得不偿失了。 红脸老者眉头一皱,冷笑道:“孙子在外面**掳掠,是儿子教子无方。儿子作威作福,又是谁教子无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凭什么一个三等丫鬟不能加入隐门?即使人家不是隐门弟子,也是来陈府当差的,就该被你孙子***这次犯在隐门头上的是陈家人,陈家必须做出交代。否则不用隐门动手,就有人找上门来!” “是啊……”众人醒悟过来,当务之急是陈家人犯在了隐门头上,人家可不会管你陈炼和陈峰是哪个房头的。看看南宫家被隐门打上门,连声都不敢吱,就知道陈家的下场好不了。什么陈岳来了作威作福,只要能保住陈家,那就是好事。 陈老太爷脸色一变,皱着眉头咬牙道:“陈岳……陈岳也在隐门做事,这件事情我会让他向隐门解释清楚的……”一语出口,老脸一阵火烧,任他脸皮再厚,也是要求人家办事。 一转念间,他又心生一计,大声问道:“那个春荷有没有家人在府上,快将他家人全部请来!” 红脸老者嘴角泛起一丝不屑,果然没人回应。 春荷不过是数百仆役中的一个,厅中数十陈家族人哪里答得出来。屋外纵然有知道的,此时也没人愿意开口。 大厅中一阵沉默,陈老太爷随即愣住,老脸上又一阵火烧。别看他是一家之主,别看她们在这里分庭抗礼,控制家族还是只能靠几个大管事和大掌柜,哪里管得到底下的人。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连陈家大院里住着多少人都不知道。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让他更加愤怒…… 忽然,一个小厮慌忙跑进正院喊道:“不好了,‘玄武堂’有人踢馆,今天坐馆的十二个武师全部落败!” 众人悚然动容,玄武堂是陈家的招牌,陈家之所以号称雍城三大世家之一,就是因为有众多武师以坐馆教习的名义依附陈家。玄武堂要是倒了,陈家也就完了。 陈老太爷霍地起身,大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我玄武堂踢馆!” 那小厮一惊,踉跄跑进厅堂,“噗通”一声跪下,大声说道:“回老太爷的话,是一个白衣少年,自称海外学剑归来,准备在雍城开一家武馆!每个武师落败之后,都赔了一百两彩头,还发誓从此离开玄武堂,这下正卷铺盖呢!” 院中众人纷纷色变,一个少年单挑“十二个”武师,该是什么修为,难道是传闻中的“王者”? 屋中的陈家族人也是一惊,脸色一片煞白。什么海外学剑归来,就是隐门弟子上门来寻晦气…… 陈老太爷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咬牙吼道:“岂有此理,老夫要亲自见他,带他过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他陈老太爷说一不二三十年了,人家打上门来,他还要亲自移步去见,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众人一愣,人家可是隐门弟子,过来见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小厮也是满脸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回老太爷的话,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就好……”陈老太爷长长松了口气,鼻头冷汗直冒,脸色一阵发白,却听小厮接着说道:“不过他说明天还会来的!” 陈老太爷老脸一僵,双颊一阵泛红,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院中又一阵喧哗声响起,一群武师背着包袱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一身黑袍,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子,乃是陈府的一等武师项南飞。 陈老太爷又是一怔,瞳孔急剧收缩,真元一阵翻滚,“易筋后期”的气势完全爆发出来,厅中瓷器一阵磕磕作响。 在场的都是武师,谁还吃他这一套。项南飞眉头微皱,一步踏入厅堂,见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似乎还等着自己请安,心中一阵冷笑:“陈家大势已去,你给谁抖威风!”算是抱了个拳,转身便走。其余十一名武师也是默然抱拳,随后出了院子。 一种幻灭感由心而生,陈老太爷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世界,不由一个激灵,目光忽然呆滞,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众人相视骇然,红脸老者看向众人,指了指自己的头,目露询问之色。众人再次看向陈老太爷,此时的老头子气血激荡,分外激动,却似神游物外,很是诡异。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点头。 陈老太爷看在眼里更加愤怒,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想说我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一转念间,竟然无法压制翻滚的“真元”。 他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喝斥,一激动只听脑子里“砰”地一声脆响,仿佛什么被崩断了,顿时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第一百一十章 中风 一下午间,陈老太爷先被陈炼父子气得够呛,又被陈岳接连打脸,接着被全族逼宫,紧接着被隐门踢馆,一下就赔出去一千二百两。那些武师吃他的穿他的,临了居然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说走就走,还神情傲慢。而这些族人非但不给他撑场子,反而质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番打击,连番刺激,陈老太爷胸口那股老血再也憋不住,猛地吐了出来。身体却是一阵麻木,只听见有人在耳边乱喊,却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众人眼看着陈老太爷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歪,一头撞在狮头扶手上,皆是目瞪口呆。 “爹!”陈家兄弟大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见老头子面如金纸,口吐白沫,心跳犹如打鼓,却是人事不知。 其余陈家族人也是霍然起身,一时面面相觑,陈老太爷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红脸老者凑上前一看,见不像是装的,诧异道:“中风?” 三爷陈烁一凛,愤然看向红脸老者。有老太爷的一天,才有他们的一天。若老太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帮老骨头他们根本镇不住。中风?即使没死,也是废人一个…… 红脸老者不屑哼道:“他也是七十几的人了,还每天声色犬马,中个‘风’有什么好奇怪的。没听老话怎么说的吗,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请医师!”。 “哦……”陈烁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出门,又怕老头子醒了有什么交代,眉头一皱喝道:“老六,快去请个医师来!” 陈六爷一身银衫,玉树临风,闻言却是一怔。但迎上三爷不容置疑的目光,也不敢顶嘴,立即小跑而去。 其余族人看在眼里,相视摇头,起身便往外走。将陈老太爷气成这样,他们也没想到。老头子肯定是没救了,他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下面陈家怎么安排,他们还要商量。 一时之间,厅堂中只剩陈家兄弟三人,三个影卫直挺挺地站在狮头大椅后不知所措,身躯微微颤抖。院中的丫鬟小厮也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大眼瞪小眼,无不是战战兢兢。 “都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还不拿条春凳来,先把老爷子抬到卧室去!”一声清脆的厉喝突然响起,一个粉裙少女大步转出屏风,正是芳菲。她关切地走到陈老太爷身边,神情却丝毫不乱。 陈家三兄弟纷纷皱眉,他们才是这正院的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妾发号施令了?但芳菲的镇定似乎蕴含着某种莫名的气势,竟让他们不敢反驳。一群丫鬟们也镇定下来,随后抬来春凳,七手八脚将老头子送往后院。 芳菲又看向三兄弟说道:“三爷,如今二爷被免了差事,外院的事还请你多担待些。今时不同往日,老爷子又突然病倒,可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对呀……”陈炼反应过来,神情一正,抱拳说道:“那父亲就有劳姑娘照顾了,我先去外书房。”说完匆匆而去。 剩下四爷陈灿正当壮年,五爷陈炯风华正茂。芳菲心念一转,向两人敛衽一礼道:“两位爷,老爷子这病来得猛,还不知是吉是凶,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府内三班护院且由你们统领,务必把好门禁。” “有兵在……”兄弟俩相视一眼,目光大亮,向芳菲一抱拳,快步而去。 一时人去屋空,芳菲又看向门外的陈四。他仿佛被冻僵了,全身瑟瑟发抖。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赵六站在一旁,就差没有笑出声来。见芳菲妙目看来,心头蓦地一颤,大着胆子指了指陈四,抱拳问道:“姑奶奶,这厮怎么处置!” 芳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岳少爷是我们陈家的希望,他竟敢以下犯上,你说该怎么处置?” 赵六心花怒放,眼珠一转便看清了形势,芳菲也是支持“岳少爷”的,和他不谋而合,当即单膝跪下深深吸了口气,满脸陶醉抱拳道:“姑奶奶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一招手,旁边四个小厮又用两条木棒将陈四的手脚一串,扛着就往外走。 “小猴崽子,敢占老娘的便宜……”芳菲眸光潋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朗声吩咐:“传老太爷的话,让六房管事来正院见我我!” “是。”门口几个侍女答应一声,快步而去。一时之间,整个陈府门骚动起来。 芳菲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长长呼出口气,娇躯一阵颤抖,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必须做出选择。想到儿子,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芳心一定,抿了抿嘴唇便去了中院。 她刚走进月洞门,便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声,其中还有凄婉哀怨之意,甚是动人。沿着花径绕过几块岩石,正屋映入眼帘。屋子五间宽阔,前有抱厦,旁有耳房,屋前一群丫鬟团团乱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芳菲绣眉微蹙,莲步轻移而去,随即有丫鬟喊道:“十三姨娘来了!” 屋子大门洞开,进门是一间小客厅。地砖乌黑锃亮,光可照人。头上是景泰蓝宝鼎,流光溢彩。 客厅上手放着一张黑漆木踏,榻前一座宝塔香炉袅袅升烟,榻后是一架插屏,上面绣着狮群——当中一头金毛狮王蹲坐在一块岩石上威风凛凛,旁边十几头母狮子活在饲弄幼崽,或在追捕猎物,一派生猛野趣。 屏风旁垂着珠帘,一粒粒玉珠仿佛一串葡萄,玲珑剔透,一股刺鼻的脂粉气从帘后飘出,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厅堂,当中放一张大画桌,上手是一张高背靠椅,两侧各放着小圆凳,十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正伏在桌上哭泣。其中小的正当碧玉年华,哭得是梨花带雨。年长的亦是风韵犹存,正暗暗抹着眼泪,一派伤春悲秋,凄美动人。 “十三姐……”珠帘晃动,一个年约豆蔻的黄裙少女见芳菲进来,“嘤”地一声扑倒在她怀里,颤声泣道:“老爷子一直昏迷不行,这可怎么办啊……” 一管嗓音如黄莺出谷,分外动听。芳菲扫了众女一眼,绣眉一扬,喝道:“老爷子还没死,你们哭什么,也不嫌晦气,都给我出去!” 黄裙少女满心委屈:“你以为我是在哭那死鬼吗……” 一个满头珠翠的红裙少妇试了试眼角,冷笑道:“人家有儿子,如今大权在握,当然用不着陪着我们哭了。十八妹,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话虽不善,那一股媚意却直透骨髓,让人心酥骨软。 黄裙少女更加委屈,她还不到十四岁,跟老头子还不到十四天,难道也要跟着守寡?顿时后悔不迭,死得心都有了…… 厅中气氛忽然诡异,眼看又是一场嘴仗,又有侍女喊道:“六爷带着医师来了。” 黄裙少女目光一亮,赶紧拭干眼泪,仔细理了理发髻便迎了出去。其她女子早就哭花了妆容,立即捂住脸避去了偏厅。 芳菲盯着晃动的帘子勾了勾嘴角,独自去了西此间卧室。 卧室北面是一张四柱大床,床上挂着流苏锦帐,帐下躺着一位须发花白的青衫老者,正是陈老太爷。只见他牙关紧咬,面如金纸,神情甚是狰狞。 陈大、陈二和陈三仍然站在帐后,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失了魂魄,再也没有往日那般阴森诡异。 芳菲在床前春凳上坐下,目光忽然复杂,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黄裙少女随后带着六爷陈熵,和一个白袍中年大步走来。中年黑发纶巾,目含精光,面如冠玉,留着三缕长髯,手里提着一个黑漆药箱,衣袖带风,正是医馆中一位姓白的医师。 他看见陈老太爷的模样便是一惊,伸手搭上老爷子的手腕,又是一惊。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芳菲问道:“怎么样……” “是中风。”白医师铁口直断,紧张道:“老太爷年事已高,平日却沉迷女色,不惜保养,今日连番动怒,这才导致‘真元’反噬,风邪入脑啊……” 众人又是一惊,芳菲看了陈六爷和黄衣少女一眼,一咬银牙问道:“能治好吗。” 白医师神情凝重,见在场几人都不是外人,肃然说道:“中风之症即是凶险,重则一命呜呼,轻则大小便失禁,从此卧床不起……我行医二十多年,还没见过‘中风’能好的。至于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老太爷能不能醒过来。来,先把老爷子的衣袍去了,我先用推拿之法让老爷子放松下来,否则既不能施针,也不能用药!”…… 陈岳收回神识,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快意。他迟迟不去见老头子,就是想发泄一下多年来的怨气,没想到老头子声色犬马多年,活到槛上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这是一间敞亮的大屋,屋中并排建着十二座浴池,他正泡在其中一座池子里,池水温热,暖人肺腑。 “看二叔、三叔和几位族老的样子,只怕今晚不会安分啊……”陈岳睁开双眼,微微一笑,从浴池中站了起来。穿戴一新走出浴室,火红的夕阳迎面射来,层林尽染。 陈岳面含微笑,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五谷斋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生的态度 正当晚饭时分,饭堂灯火通明,阵阵芳香随着晚风飘荡,让人馋涎欲滴。两拨少年舔着嘴唇分别站在大门两边,肚子一阵咕噜噜作响。 “峦哥,我饿了……”左边一拨少年中,一个青衣小子瘪着嘴向为首一个蓝衫少年吐起苦水。 陈峦眉头一皱,吞了口唾沫喝道:“不止你一个人俄,忍着!” 右边一拨少年中,忽然有人问道:“老爷子真的不行了?”语气甚是轻佻。 一个黑衣少年不屑道:“白医师都说了是‘中风’,那还能好?” 有人忍不住笑道:“中风?堂堂‘易筋后期’的武师也会‘中风’?要是传出去,还真是雍城的一大笑话……” 随即有人啧道:“声色犬马三十年,夜夜勤耕苦种,别说是‘易筋后期’的武师,就是铁打的,也得朽了吧,他不‘中风’谁‘中风’!” 左边众少年闻言一阵脸红,如果说“老爷子”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这点嗜好……陈峦眉头一皱喝道:“陈垒,那是我们老爷子,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那是你们老爷子,可不是我们老爷子。”黑衣少年翻了个白眼,不屑笑道:“还以为自己是正房嫡系呢!要不是看在岳哥还和你们有两分亲的份上,我都要替岳哥好好教训你们!” 众少年齐齐一个激灵,他们从前捧着陈峰,可没少踩陈岳。现在陈岳得势,据说后花园那帮老家伙还要支持他当族长,万一秋后算账,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陈峦正欲反驳,院门口青影晃动,一个青衫少年信步走来。只见他眉宇飞扬,目光明澈,嘴角含着春风般的微笑,身姿却似一座冰山,气势峥嵘,让人仰之弥高,分明是一位胸有丘壑、内含乾坤的偏偏佳公子,哪里还有昔日那落魄隐忍的样子……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愣在了原地。陈岳迎着他们或畏惧、或疑惑、或审视、或探究的目光,洒然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半月没回,饭点也改了?”说着大步走进厅堂。 屋中十五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菜肴,碗筷码得整整齐齐。陈峦随后跟进堂屋,讪笑道:“岳哥不来,我们哪敢落座!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岳哥自己怎么忘了……” “哦……”陈岳认识他,正是三爷的儿子,从前为了讨陈峰高兴,没少揶揄他。他身后十几人也都是跟在陈峰屁股后面玩的,也都没少挤兑他,此时却无不是战战兢兢。 他扫了众人一眼,已明其意,笑着坐到上手一张八仙桌前,眼前又是一亮,笑道:“这菜不错呀,煎鱼、鸭子汤、粉蒸肉……哟,还有酱汁鸡腿呢!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的伙食好了不少嘛!” “岳哥怎么又忘了?”陈峦跟上来抱拳道:“从小到大,您一直都是这么吃的呀!”说着回头使了个眼色,众少年纷纷附和:“是啊岳哥,一直都是这些菜……您以前天天都是大鱼大肉,顿顿都是鸡鸭牛羊……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一直这样……” “哦,看来我的记性确实不怎么好……”陈岳忍不住好笑,心底也不由涌起几分快意。转念一想,又一阵骇然:“难道人们的喜怒哀乐,往往取决于他人的态度?难道从前的我也只是在为别人的态度而活?”不禁暗暗自省,拿起银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众少年见他也吃这一套,纷纷松了口气,这才各归各位享用晚餐。 吃过了秋玉她们的手艺,陈岳才知道这陈府东院的大厨房不怎样。他随意吃了碗米饭,便放下了筷子,其余人齐齐放下筷子,他不禁诧异:“你们怎么不吃了?” 众人满脸尴尬,陈峦讪笑道:“我们吃饱了……” “哦,既然吃饱了,你们就先回去吧……”陈岳笑着摆了摆手,又拿起木碗,走到饭桶前盛了一碗饭。 “呃……”众少年一呆,原来你放下筷子是要再盛一碗……随即看向陈峦,无不在心中破口大骂。但话已出口,他们哪敢在陈岳面前放肆,只好灰溜溜地出了饭堂。 太阳刚刚落下,西天还有一抹红霞翻滚,星光一片朦胧。众少年方一走进树林,便炸开了锅:“陈峦,不会拍马屁就别乱开口!” “是啊,就算要巴结他陈岳,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家都是当面做低伏小,你倒好,自己把自己赶了出来!” “现在大家都没吃饱,你说怎么办!” …… “你们懂个……”陈峦抽着凉气压下怒火,眉头一皱反问道:“你们从前是怎么欺负人家的,他说自己记性不好,你们还真以为人家不记得了? 不就是饿一顿肚子吗,咱得让他把这口气出了,否则陈峰就是你们的榜样!是饿一顿肚子,还是挨一顿毒打,你们自己选吧,哼!”说完一挥袖子,昂首而去,颇有“竖子不足与谋”之意。 众少年一愣,相视一眼后纷纷点头,随后追上说道:“峦哥高见!”“还请峦哥定策!”…… 陈岳收回神识,摇了摇头,更不忘反省自己:“真正的人生,决不能为别人的态度而活,我该为自己的态度而活……” 吃完晚饭已是掌灯时分,他信步走在回“望岳居”的路上,眼前灯火阑珊,一片朦胧。鼻下花香暗度,荡心动魄。耳边蛐蟾唱和,夜色一片宁静,他的思绪不禁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我对他人、对世界、对人生,当抱以何种态度……” 回首前尘,陈老太爷的态度是“生命在于‘运动’,行乐必须及时,哪管洪水滔天”; 陈炼父子的态度是“陈家迟早是我的,你们都得听我的”; 上官燕的态度是“称心如意我为神,事与愿违我为魔。我为神时天下安,我为魔时灭天下。天大地大我最大,不能灭天则自灭”; 周清璇的态度则是“只要我不下地狱,谁都可以下地狱”; 至于周青云和春蝉他们,似乎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 一番比较,他心中忽然浮现出芳菲那清纯靓丽的倩影:“此女不简单……”心念一动,神识再次铺展开去…… 正院的正屋灯火通明,却刺不穿这铺天盖地的夜色。丫鬟们各司值守,小妾们聚在厅堂相视流泪,一股莫名悲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太爷躺在卧室北边的大床上,鼻孔朝天,呼呼喘气,仍然昏迷不醒。陈大、陈二和陈三仍似泥胎木偶一般站在帐后,寸步不离。南窗前还有一张罗汉床,芳菲正从柜子里取出被褥,似乎准备歇在这里。 “啊……”屋中忽然响起一声无力的哼哼,她一惊看去,老头子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心中不由一凛,就要招呼。 陈老太爷脸庞抽搐,神情渐渐狰狞,目光忽然一定吼道:“陈岳,杀——” 一股气势爆开,厅堂仿佛一颤。陈大、陈二和陈三身躯一振,应声而动,顿如三股黑风冲出了屋子。 “老爷子……”芳菲失声惊呼,转眼只见老头子气势一泄,又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在说胡话,赶紧冲到窗前喊道:“回来!”却哪里还有三人的影子…… 厅中众女子闻声赶来探望,只见老头子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皆是满脸狐疑。芳菲焦急道:“老爷子刚才醒了,要杀岳少爷,这可怎么办……” 众女子一惊,纷纷后退,这老爷子可是“易筋后期”的高手,万一犯了糊涂拿她们开刀怎么办。蝼蚁尚且偷生,她们可还没活够呢,据说“中了风”的人都不认识人呢…… “望岳居”中,陈岳坐在站在书桌旁,眼看着陈大、陈二和陈三踏着墙头穿房过院直奔自己而来,不由一惊,随即一阵冷笑。 一旁练字的陈炼一个激灵,瑟缩道:“大哥,我好冷!” “走,大哥带你去砍人!”陈岳冷哼一声,暗暗召唤:“冰灵!” 一只紫色蝴蝶凭空浮现在他头顶,双翼一扇,一股寒气洒落在他身上,转眼凝结成一套寒冰铠甲。一股寒气散开,地上随即升起一片冰霜,陈烈又是一阵哆嗦。 蝴蝶随后融入头盔,寒气随之收敛,铠甲则泛起了一层紫光,如梦如幻。 陈烈目瞪口呆,陈岳一晃身冲出屋子跃上了屋脊,抬眼只见三道黑影踏着树梢飞奔而来,赫然全是武师。 迷蒙的夜色中,他们的眸子一片死灰,竟然看不出丝毫感情。他们的气息也极是阴戾,全不像是活人。陈岳想到了姜仲的炼尸,但比起炼尸,他们又明显多出几分灵智。 铁塔般的陈大迎上陈岳清冽的目光,身躯微微一颤,瞳孔微微抽搐,似乎是不情不愿。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仿佛还有另外一股意志驾驭着他的身体,那股意志只听命于陈老太爷。 他踏上墙头猛地一蹬,扬手拔出一柄窄刃长刀,身体如一颗炮弹直撞陈岳而来,长刀迎着陈岳的眉心斩落。手却一阵颤抖,眼神充满了挣扎。 另两人同样借着墙头一窜,身如离弦之箭直扑陈岳而来,同时抽出一把碧莹莹的匕首,眼中杀机毕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魂封印 陈岳冷哼一声,右手一扬,一条蛇骨鞭凭空浮现,头骨中幽光一闪,张口一股黑气喷出。 一股奇异的冷气散开,势要冻结人的灵魂,三人顿时一僵。陈岳眼中寒光一闪,纵身扑向左边一个瘦高影卫,挥手就是一拳。 白玉骸骨振动,一股磅礴精元瞬间充溢他全身肌肉,这一拳无限接近于“王者”一击。 “噗—”瘦高影卫身躯剧震,身子如虾仁一般弓起。 陈岳扭动腰身又是一脚,将他狠狠踹落在地,趁势窜向另一个瘦弱影卫,凌空就是一脚。 “噗—”陈岳的脚掌狠狠踏在他背上,瘦弱影卫如沙包一般跌落。 与此同时,蛇骨鞭猛地冲出,直扑向当中一名铁塔般的壮汉。 “啊……”壮汉凄然狂吼,举刀劈向蛇头,身子却一阵颤抖,眼中充满了挣扎。刀芒迸射,眼看这无比凌厉的一刀就要将蛇头劈成两半,他左手突然探来,一把握住了右手,竟然生生止住了刀势。 蛇骨鞭随即将它缠住,蛇头对着他的双眼又是一股黑气喷出。他双眼一翻,同样如沙包一般掉落在地。 四人凌空一个照面,不过呼吸之间,陈老太爷的三大影卫已经束手就擒。陈烈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来…… 铠甲蒸发,陈岳翩然落入院子,看向地上三人。瘦高影卫和瘦弱影卫都是“易筋中期”修为,壮汉影卫赫然是“易筋后大圆满”的修为,陈岳甚至从他身上感应到了一丝“王者”之气。若非对方主动就擒,他没有把握擒下对方…… 他目光一凝,仔细看向壮汉。神识到处,只见他的神魂竟然被一道阴森诡异的印记束缚着。那印记也不知是什么邪法,似乎可以通过他的神魂,间接操控他的身体。如此一来,他的灵智的确比“炼尸”髙。 “你刚才不对我动手,想必还有意识,也罢……”陈岳双目中寒光爆射,一指点在壮汉眉心,念力轰然涌出。 一转念间,他来到一片死寂的神海中,海面已被一层黑冰封冻,冰面上悬浮着一团虚弱的灰色神魂。一串阴森诡异的符文构成一条锁链洞穿神魂而过,又将神魂结结实实地绕了几圈…… 陈岳神识化作人形,冲上去就要抓住锁链,灰色神魂忽然说道:“道友小心,此物不能碰触!” 陈岳一怔,停下脚步仔细看向那神魂锁链,只听对方继续传念道:“在下魏无涯,乃是京城铁沙堂的堂主,小友快走,陈老狗是在装疯,其实早就醒了……将我的消息带回铁沙堂,日后必有重谢……” “装疯?”陈岳心中一凛,如果陈老太爷是故意要杀自己,他对“老爷子”的态度就要重新商榷了。 他目光一凝,不置可否道:“阁下的消息,还是自己带回去吧!你刚才没有向我出手,我救你一次,你我两清!”说着伸手抓向了凝魂锁链。 “不要,哎……”魏无涯又急又气,陈岳的手却已经抓住了锁链。 锁链仿佛活物,竟然顺着陈岳的神魂手臂生长出了一条新的锁链,势要要连他的神魂也一起禁锢。 陈岳精神之凝聚,意志之坚定,岂是普通神魂能比。他冷哼一声,猛地一捏。 “砰—”一声脆响,神魂锁链直接断裂。 陈岳身形急退,直接将两截锁链从魏无涯的神魂中抽了出来。 “小友……”魏无涯精神大振,神魂一阵翻滚,随即反应过来,能一招制住他们三个,能一把捏碎灵魂锁链,这陈岳怎么可能是个废物少爷,分明就是“王者”前辈嘛……他随即改口:“前辈,晚辈魏无涯拜谢前辈再造之恩。今后前辈但有所需,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岳收回手指,指尖两点黑芒一闪溃散。他抬手一招,将蛇骨鞭收起,又看向剩下两人。 魏无涯身子一颤,随即睁开双眼,瞳孔中精光爆射,释放出浓浓的恨意。一股气势随即从他体内升起,竟然不在陈老太爷之下……看见一旁负手沉吟的青衫少年,他赶紧压下真元,一抱拳颤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呃……”陈岳有些尴尬,魏无涯目光大亮,激动道:“前辈从前的确瞒过了我,但一个‘武徒’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神念?前辈定然是在此经历‘尘劫’,还请允许晚辈侍奉左右!” “前辈……”陈烈站在窗内,看见突然还魂的陈大,更是呆若木鸡…… “呃……”陈岳更加尴尬,不过转念一想,他身边确实需要这样一位实力不俗的手下。更让他动心的是,此人来自京城,听口气还曾是一方小头目…… 魏无涯顺着陈岳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人,摇头叹道:“他们的意识早已泯灭在锁魂链的折磨中,不过是两具行尸走肉而已,没有救了……” 陈岳凝神细看,只见他们的神魂波动已经十分微弱。他摇了摇头,还是走上前去,一指点在了那个瘦弱影卫眉心。 念力到处,“锁魂链”轰然崩溃。他随即睁开双眼,目光渐渐清明。 魏无涯精神大振,虽然互不认识,但同遭大难,多少有几分相惜之情。 瘦弱青年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便定在了陈岳身上,有气无力道:“谢谢……”语气中透出一丝解脱,随即头一歪,就此死去。 陈岳摇了摇头,又走到瘦高影卫面前,御动念力,同样一指点在他眉心。 强大的念力直接将“锁魂链”震碎,他神魂一颤,竟也随之溃散。他身子一震,突然睁开双眼看向陈岳,眼中透出浓浓的解脱和畅快。一丝感激的微笑在他嘴角扬起,一股鲜血随后涌出…… 陈岳仰头望向夜空,长长呼出口气,脸色一片阴沉。魏无涯向他一抱拳道:“前辈,且先容我料理了陈老狗,再慢慢向你解释。” 陈岳再次展开神识,又是一怔,随即摇头笑道:“既然你要追随我,还是先向我解释清楚你的来历吧。” “是!”魏无涯毫不犹豫地一抱拳,跟着陈岳进了屋子。 陈岳在书房的软榻上坐下,陈烈反应过来,立即端上茶水和点心,然后抬头挺胸站在了榻边,大有随时为大哥当箭之势。 魏无涯一怔,也不敢擅自坐下,就站在茶几前说道:“前辈,我辈陈老狗制住,还是八年前的事情……当时我应邀对付老狗,没想到反中了老狗的埋伏,被他生生擒住,然后就被他用一件铃铛法器封印了神魂……” “八年前?”陈岳愕然:“爹娘身亡也是在八年前,难道和此事有关?”神情一正问道:“应谁所邀。” “呃……”魏无涯一脸尴尬,看了陈烈一眼,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正是前辈的父亲,陈煌公子……” 陈岳一凛,任他心境再好,也不禁颤声问道:“那结果怎么样了……” 当此奇闻,陈烈再次长大了嘴巴…… 时隔多年,魏无涯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的怒火,咬牙道:“本来陈煌公子只是邀我去掠阵,他准备单独挑战陈老狗。可是陈老狗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两人一交上手,陈家的人马就杀了出来……我们重伤被俘,我被封印了神魂,你父母则被陈老狗废去了修为,任其自身自灭……” “自身自灭……”陈岳一个激灵,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喜悦,或许他父母还活在世上,随即就明白了陈老太爷对他们姐弟如此冷漠的原因。 至于他父亲为什么挑战陈老太爷,也不难推测。陈家传承的是“紫炎龙狮血脉”,他的父亲仍然是狮王,但那时的陈家却已不再是狮群。以子逆父,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罪无可赦。这样想着,他的神识再次探向正院。 正屋中只剩两个职夜的丫鬟,卧室中香烟寥寥,安神定魄。陈老太爷的神情渐渐安详,似又沉沉睡去。 芳菲盘膝坐在他对面的罗汉床上,一双美眸微闭,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一双玉手如两只翻飞的蝴蝶,飞快掐动,体内随之涌出阵阵奇异的波动。 陈老太爷鼻孔中忽然喷出一缕白气,夹杂着厅中奇异的芳香被芳菲吸入鼻中。 老头子似有所察觉,嘴角微微抽搐,却无法苏醒。白气源源从他鼻中喷出,又源源被芳菲吸入鼻中。 柔和的烛灯映衬下,她的肌肤渐渐泛起玉石一般的光泽,吐出的气息更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仿佛春之女神,花之精灵。 陈老太爷本就蜡黄的脸色中渐渐浮起一朵朵褐色斑点,眼角额头的皱纹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花白的头发几乎是在几息之间苍白如雪,随后根根脱落。他嘴角抽动得越发厉害,似乎还在哼哼什么,随后溢出一股口水。 一盏茶后,陈老太爷的鼻孔中再也没有一丝白气溢出。芳菲一收法诀,浓密的睫毛一颤,便睁开了一双美眸,顿时满室生辉,仿佛一片星光洒入。 她瞟了奄奄一息的老头子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穿上鞋便向外走去,无声无息,只带起一阵香风。 第一百一十三章 魏无涯 陈岳眼看着威风凛凛的陈老太爷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心中一阵唏嘘:“红颜枯骨,便是如此,不过一念之间……若非你装疯卖傻让三个影卫来杀我,芳菲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下手……” 对于此中恩怨因果,他无话可说,只暗暗警醒自己,千万不能招惹这样的恶因。 或许在外人看来,陈老太爷在外面“作威作福当大爷”,在家里“一枝梨花压海棠”,活得是无比风流潇洒,无比恣意快活。或许连陈老太爷自己都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但无论它看上去多么美好,多么诱人,多么无害,只要这‘因’是恶的,就一定会结出一颗恶果。 “凡夫畏果,修士畏因,如是也!”陈岳长长呼出口气,收回神识对陈烈说道:“你可以回去睡觉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陈烈精神大振,眼中充满了崇拜,有大哥罩果然不一样,以后都不用被人欺负了……想了想,他兴奋问道:“那我以后能不能欺负别人!” “呃……”陈岳一呆,轻咳一声说道:“只能欺负比你厉害的人,而且不能找人帮忙。” 陈烈眉开眼笑,满眼都是小星星,对陈岳越发崇敬,有大哥罩真的不一样,都可以欺负比自己厉害的人了,还不用找人帮忙……顿时连连点头,甩着肩膀大模大样出了“望岳居”。 月亮刚刚出来,星空一片璀璨。一阵凉风吹来,他忽然呆住:“比我厉害的人,还不准找人帮忙,那我怎么欺负……不管了,为了能欺负比我厉害的人,我要努力修炼……”心里想着,目光又是一亮,甩着肩膀便向正院而去…… 书房中灯光柔和,魏无涯明明站在灯前,却仿佛隐身在黑暗中,身上一股浓郁的阴冷气息连灯光都照不透。陈岳初以为这是“锁魂链”的气息,可魏无涯在灯前站了半天,仍然不见改变,他不由疑惑:“老魏,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魏无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摇头叹道:“我被‘陈老狗’控制以后,他就让我修炼一门叫‘阴煞诀’的功法。这种功法不但能加固我的神魂封印,还能让我的身体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现在即使划开我的肚子,我也感觉不到疼……” 他说着走到灯前,陈岳这才看清楚他的身形相貌,不由一凛。 他的身躯仿佛麻石雕琢,只露出粗犷的眉眼,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容颜。显然陈老太爷为了将他变成一把称手的刀,还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惨笑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反正即使回去,也没有面目再见故人了,还请前辈收留……”说着单膝跪下,低下头又一抱拳。 陈岳暗暗叹了口气,想了想正色道:“即使你追随我,也不需要你当我的侍卫。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名下的‘义庄’,你的问题我会帮你想办法!” “义庄……”魏无涯心中一热,随即反应过来,又一低头说道:“属下参见庄主!” 陈岳赶紧将他扶起,微笑道:“不必如此大礼,凡是加入我们义庄的,都能拿到一份股权。我虽名为庄主,也只是一个大股东而已。在我们义庄做事,只要完成了工作,就有钱赚,年底还有分红。” 魏无涯只是想求一个栖身之所,陈岳却对他如此礼遇,不由一阵感动,一丝冰冷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刚刚脱困,先在这里休息吧,今晚的事情只怕还没有完,有事我会叫你的。”陈岳笑了笑,转身出了书房,一阵敲门声随后响起。 “请进!”他招呼一声,在堂屋坐下。 院门打开,一道千娇百媚的倩影盈盈走来,月色忽然朦胧,星光为之失色,赫然是芳菲。 她用金玉首饰梳了个凌云髻,发间凤钗摇曳,灿若星河。一双美眸似雪夜星空,明澈慑人。一套淡青宫装如烟似霞,非但没能遮掩住她的婀娜,反而将她曼妙的躯体勾勒得淋漓尽致。 陈岳眼前一亮,嘴角不禁泛起几分笑意。芳菲看见院中两具影卫的尸体,明显一怔。任她再高估陈岳,也没想到陈二和陈三会双双毙命于此。别人不知这两人的厉害,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再次看向厅中少年,一身青衫在灯光前泛着冰冷的色泽,华丽不可逼视。神情似笑非笑,嘴角带着几分玩味和欣赏,目光冷冽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四目相对,少年的目光仿佛仍然能照见她的心底。她芳心一颤,对自己的魅力再也没有信心,勉强笑道:“大少爷果然今时不同往日,短短半个多月,连两个武师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说着走进堂屋。 陈岳眼前又是一亮,只见少女肌肤温润如玉,那流转的色泽让人百看不厌。本就清纯可爱的容颜带着几分似嗔似喜的微笑,一派妖娆妩媚。一股奇异的芳香扑面而来,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不由感慨:“世间竟有如此尤物。” “咳……”他脸庞微红,清了清嗓子说道:“芳菲姑娘,你是不是先收敛一下功法……” 芳菲精神一振,在对面坐下,看着他嫣然笑道:“我还以为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炙热,仿佛面对自己最崇拜的少年英雄。 陈岳无言以对,忽然看向门外诧异道:“八叔,你怎么又来了……” 芳菲一惊,赶紧收起媚态坐好,侧头看向门外,哪里有人。她一阵脸红,绣眉微微蹙起,好不尴尬,再也不敢挑逗陈岳。 陈岳喝了口茶,重新看向脱胎换骨的芳菲,其真元修为竟然不弱于齐羽……他不禁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修行道上不是忌讳随便问人功法吗!”芳菲眸光狡黠,微微笑道:“大少爷如果愿意重新考虑我下午的提议,我倒是不介意考诉你,保管是一等一的好功法!” “倒是我唐突了……”陈岳洒然一笑,仍然摇头:“就算你现在拥有了‘武师’的修为,仍然不足以掌控陈家。而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会在这里陪你过家家……” 芳菲目光微暗,又一咬银牙问道:“如果陈家的嫡系族人都死了呢?难道你也眼睁睁地看着这偌大的家业败落下去,最后便宜别人?” 陈岳摇头笑道:“你虽有‘易筋期’的修为,但真动起手来,恐怕还不如一个普通武士。陈家的客卿武师纵然不出手,剩下十几个长老也不是你可以招惹的。而我,虽然不待见陈家,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可能主动将他们全灭掉。” 芳菲摇了摇头,嫣然笑道:“何须你我动手,‘老头子’一死,他们就要拼个鱼死网破。别人不好说,老二一家肯定难逃一死。” 陈岳愕然,再次探出神识。芳菲不屑笑道:“俗话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是犯下大错被废黜的少族长!他不死,别人怎能安心上位。今天那些老家伙明着要是推举你当族长,其实也只是想将你当傀儡摆布……” 陈炼父子并不在正院,而是在医馆一间精致的病房中。此时的他一身黑袍,正襟危坐在厅堂上手,神情一片阴沉。下手坐着十几个武师,其中有陈家族人,也有陈家的客卿,显然都是他的亲信。陈峰躺在里间的大炕上,仍然昏迷不醒。 “咚咚咚……”忽然敲门声响,众人精神一振,下手一个黑衣青年凑到门前看了一眼,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听外面一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重新关上了门。 陈炼目光一凝,问道:“什么事……” 黑衣青年扫了众人一眼,肃然说道:“老头子刚才醒了,人已经糊涂了,让三个影卫去杀岳少爷!” 陈炼一怔,脸庞一阵抽搐,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岳,陈岳,你也有今天呐!天意,天意!” 众人相视愕然,为首一个灰袍老者眉头一皱,问道:“结果如何。据说岳少爷能一拳重伤陈四,面对三个影卫纵然不敌,也能跑掉吧……” “这不重要!”陈炼大手一挥,兴奋说道:“重要的是老头子现在糊涂了,只要他一死,我就是族长!成败在此一举,走,随我去正院探病!”说着站起身来。 众人相视一眼,也拿起兵器站起身来。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众人俱是一惊,只听门外有人问道:“二哥在里面吗?” 是三爷陈烁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陈炼。陈炼皱了皱眉头,洒然笑道:“是三弟呀,听说父亲‘中风’了,我正要去侍疾,快请进!” 黑衣青年再次将门打开,三爷陈烁披着夜露大步走进厅堂,看见一群拿刀佩剑的武师便是一怔,惊讶道:“二哥,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目 陈炼上下扫了来人一眼,眯起眼睛“嘿嘿”笑道:“今天的形势你也看见了,父亲的处境颇为危险啊!如今又在病中,万一有宵小趁机行刺怎么办。我身为人子,当然要在床前侍奉汤药,保护周全。老三,你怎么说……”说着使了个眼色。 几名武师身姿一晃,当即将陈烁围住,大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势。 “我们是亲兄弟,我当然听二哥的!”陈烁一个激灵,立即表态。随即眉头一皱,埋怨道:“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些老家伙支持的是陈岳,老爷子在一天,他们才不敢乱来。当务之急是釜底抽薪,绝了他们的念想!那伙人各怀鬼胎,若没有陈岳,还不是任我们摆布?”说着,抬手一切。 众人纷纷色变,陈岳可是在给隐门做事啊……死在陈家,岂不是更加得罪隐门? 为首一个拿判官笔的灰袍老者皱了皱眉头,试探道:“难道老头子是在装糊涂?之所以要杀陈岳,也是要断了那帮老家伙的念想?” 陈炼想了想,目光一凝喝道:“隐门再强,也管不了我姓陈的家务事!要怪,就只能怪他陈岳胡乱搀和,站错了队!既然老头子都动手了,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去望岳居拿人!” “是!”众武师答应一声,纷纷走出屋子,直奔“望岳居”寻去。片刻之间,屋中只剩陈炼父子和三爷陈烁。 陈烁赶紧沏上一杯茶,欣然笑道:“二哥主持家政多年,资历才干都是小弟万万不急。正所谓国赖长君,家赖长兄,小弟愿从此以二哥为马首。”说着单膝跪下,捧起茶盏。 陈炼眼前一亮,沉下脸喝道:“父亲尚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休要陷我于不孝!”说着接过茶盏,满意地啜了一口。茶水甘甜,颇有滋味。 陈烁神情一正,肃然说道:“事已至此,赎当兄弟的说话不中听。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头子自己不检点,不怪子孙们跟着有样学样。二哥当家以后,非好好整整家风不可。这几年来,老头子好大喜功,对人却越来越刻薄,也难怪那些老家伙要反他。二哥主持庶务这几年上下讨好,里外受气,着实是受委屈了……” 陈炼不禁一阵感动,怅然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弟呀。我若当家,陈家的生意由你主持!” 说着放下茶杯,伸手就要浮起陈烁。诚如他所言,老太爷自己骄奢淫逸,却像防贼似的盯着他,各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烁却抱着拳接着说道:“为了家族,小弟还要向二哥借一样东西,还请二哥不要推辞” “三弟快快请起,要借何物,但讲无妨!”陈炼眉开眼笑,就要再次扶起陈烁。 陈烁眼中突然爆出两道寒光,大声喝道:“你的项上人头!”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照着陈炼的腹部就是一刀。 刀刃三寸来长,刃口闪着青光,一看便知淬了剧毒。 “你……”陈炼大怒,顿时呲目欲裂。但他也是“易筋后期”的武师,岂是那么容易被行刺,真元猛地爆发,双手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脆响,陈烁双肘关节粉碎。 “噗—”匕首脱手飞出,正正插入陈炼的腹部,陈炼顿时呆住,怔怔地看向还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弟”。 丝丝黑血顺着放血槽滴落在地砖上,发出一阵“啪嗒”声。他的脸色忽然苍白,身躯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陈烁猛地起身,飞起一脚踹在陈炼肚子上。 陈炼一口黑血喷出,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他死死盯着陈烁,颤声问道:“为什么……” 陈烁迎着他的目光不屑冷笑:“你们父子得罪了隐门,又杀了陈岳。陈家只有交出你们的项上人头,才能脱离干系,你还不懂吗?” “你……”陈炼怒不可遏,敢情自己忙活一场,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肚子里却像有一条毒蛇撕咬,将他全身的力气都抽了出来。 阵阵冷汗从他额头滴落,他的目光却始终不离陈烁,恨声道:“就算陈岳死了,隐门也不找陈家的麻烦。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对付得了那些老家伙吗!” 陈烁双臂垂落,傲然站在陈炼一丈开外,抽着冷气不屑道:“二哥呀二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不要以为‘天老大’你就是老二,要不是因为你,陈家怎么会遭此大难。杀了你,我是有功之臣,那些老家伙若不支持,还能支持谁?” “你……”陈炼歇斯底里,泪水滚滚滑落,他陈二爷今天居然会以家族罪人的身份惨死在这里…… 陈烁瞥眼扫向里间,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大步走了过去。 陈炼一惊喝道:“不要……老三,三弟,三哥,不要杀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却还是个孩子啊……”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七弟当年也是孩子……”陈烁冷笑一声,大步走进里间,陈炼顿时呆住。 陈峰正仰躺在大炕上,全身汗如雨下,双眼紧紧闭着,眼角泪如泉涌,却是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装睡,又似乎已经任命…… 陈烁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一脚抬起狠狠踏在他胸口。 “咔—”一阵骨骼爆碎声响起。 “啊——”陈峰一声惨叫,猛地睁开双眼,眼珠一翻又晕了过去。 “老子跟你拼了……”陈炼嘶声怒吼,一把拔出腹下匕首,跌跌撞撞冲向陈烁,一股黑血如箭一般射出。 “疯狗!”陈烁冷哼一声,一脚将他踹翻回去。 灯盏一震倒下,灯油倾泻而出,“呼”地燃起一片大火,顿时引燃了他的衣衫和头发。 “啊——”陈炼嘶声惨叫,转眼化作一个火人在地上翻滚。 陈烁再不多看,大步走出了屋子,直奔后花园方向而去…… 东院通往后花园的大门紧紧闭着,一旁门房中却聚满了人,无一不是武师。陈岳的神识匆匆扫过,已知“三叔”的计策。 他先挑拨陈二爷派人来杀自己,又去请那群老家伙来救自己,等双方拼个鱼死网破,他就是陈家唯一的族长人选。眼看着陈二爷的亲信寻了过来,他不禁冷笑:“芳菲姑娘,你也想当然了啊……”说着一个箭步冲出屋子,一纵身跃上了屋顶。 十几个武师向“望岳居”围拢过来,他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竟敢来陈府撒野!” 顿时震惊四野,来人齐齐一怔。他们走路如此小心,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定睛一看,只见屋顶上青衣如霜,猎猎飞扬,少年目如朗星,如岳临渊,不是陈岳是谁? “杀!”也不知谁低喝一声,一道黑影当先冲出。 “富贵险中求!”其余人也不再犹豫,各展身法向陈岳冲去,飞刀袖箭当先射出,“嗖嗖”破风。 陈岳暗叹一声,转身向北跃去,凌空一掠数丈,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追!”既然动了手,他们岂能让陈岳跑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展动身法追了上去。陈家家大业大,只要让“陈二爷”座上家主之位,他们这被辈子都能荣华富贵。 形势急转直下,芳菲眼看着几道人影追着陈岳而去,一咬银牙也准备跟上去,一旁书房中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以前辈的修为,岂能将这群喽啰放在眼里,你不要上去添乱。” 芳菲一惊回头,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阴厉壮汉正站在书房门口。看清了此人的形容相貌,她又是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 壮汉向她抱拳一拜,嘶声说道:“是前辈为我解开了封印,多谢姑娘多次援手……” “啊……”芳菲似乎想到什么难堪的事情,突然尖叫一声,飞也似的逃出了屋子…… 魏无涯看着她的背影,僵硬的嘴角上忽然扯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夜色明朗,宅院深深,黑的是草,白的是路。陈岳身如脱兔,在花丛灌木之间飞快窜动,一路来到垂花门前,纵身一跃便翻墙进了内院,衣袍猎猎带风。 “什么人!”门房中响起一声暴喝,几道人影随后窜出,直追陈岳而去。陈二爷的人马随后跃过墙头,两拨人正好碰在一起。借着昏暗的门灯相互一看,都是熟人。 “你们?”几个老者相视一眼,目光就是一凝。门房中人影晃动,随后冲出二十多人,将陈二爷的人马夹在了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一身红袍的红脸老者眉头紧锁,厉声呵斥。 旁边一个干瘦老者一一扫过来人,厉声喝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杀!”飞跃上前就是一招“连环腿”,直踢向为首一个拿“判官笔”的灰袍老者。真元鼓荡,呼呼破风。 “杀了这群犯上作乱的贼子!”红脸老者大喝一声,也不再废话,展开一对老拳冲了上去。 此战关乎他们身家性命,其余人再不犹豫,也各自鼓起真元,御动贴身兵刃攻向对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弑父 陈岳听见身后喊杀声响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停住脚步纵身跃上了一座假山。 星光璀璨,皓月当空,垂花门前灯火阑珊,一片刀光剑影闪烁。数十人杀成一团,一眼看去,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他摇了摇头,忽然看向一旁问道:“老祖宗,您不打算出手管一管他们吗?” 山下阴影中忽然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灰衣老人,身形如一朵灰烟飘起,轻巧跃上山顶,正是陈浪。他盯着远处战团,摇头狞笑道:“只有鲜血,才能让狮子成长。他们安逸太久了,也该见见血了……” “人该有血性不假,但不该有血行。该死的都死了,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陈岳叹息一声,正要冲上前去,忽见远处一簇灯火摇晃而来,不由顿住脚步。 一行人打着灯笼,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锦衣老妪行走在花园小径上,赫然是上官老太君。 “她倒是会挑时候……”陈浪不屑冷笑。 陈岳定睛细看,只是老太太带着齐眉罩帽,一头银发苍白如雪,脸上却没多少皱纹,左手由一个丫鬟搀着,右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杖柄磕在地砖上砰砰作响,震人心魄。 众人闻听此声,纷纷停手,又分成两拨,脸色无不尴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连我老太婆也要杀了才干净!”老太君颤声喝斥,声如洪钟嗡鸣,赫然也是一位精修内功的高手。 众人纷纷低头,束手而立。比起色厉内荏的陈老太爷,这位老太太才是陈家大院真正的主心骨。 老太君走到近前,愤怒的目光如刀一般从众人脸上刮过,厉声喝道:“你们这群畜生,要气死我老太婆才甘心,是不是!”拐杖猛地一顿,震惊四野。 “儿子不敢……”红脸老者一个激灵,当先跪下叩头。 其余人也是只好硬着头皮跪下赔罪,神情越发尴尬。他们也是有儿有孙的人,出了陈家门,走到哪里都是大爷,偏偏在这位老太太面前还要下跪…… 老太君长长透出口闷气,盯向红脸老者喝道:“老七,你说,这次又是为什么!” 红脸老者神情一凝,左右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回禀母亲,四哥教子无方,这回居然招惹到了隐门头上。下午就有隐门中人前来踢馆,连胜我们十二场,一下子就有十二位客卿发誓退出陈家,我们跟着赔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人家说了,明天还要来!” “隐门……”老太君身子一晃,颤声问道:“那老四怎么说!” “呃……”红脸老者一脸尴尬,一咬牙道:“四哥‘中风’了,我们要推举四哥的孙子陈岳担任族长,他居然丧心病狂地派人来杀陈岳……” “中风……”老太君又是一个激灵,一顿拐杖喝道:“随我去正屋,让那个陈岳也来!” 垂花门“吱呀”一声打开,三爷陈烁垂着双臂,正抽着冷气赶来,眼看着三拨人浩浩荡荡出来,顿时愣住。他是来报信的啊,为什么陈炼的人不在“望岳居”追杀陈岳,反而出现在这里,难道也“反水”了? 眼看着一位鹤发苍苍的锦袍老妪拄着拐杖走来,他一个激灵,大声喊道:“救火呀,医馆失火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正是医馆的位置。老太君又是一颤,顿着拐杖着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先去救火呀!” “你们几个,跟我来!”陈烁暗暗松了口气,向几个侍女招呼一声,又奔着火场而去。 上官老太君带着陈家族人浩浩荡荡直奔陈府正院而去,陈岳的神识跟着延伸过去,随即愣住。 正屋卧室中,陈烈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正站在陈老太爷的床前,盯着朽木般的老者,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狠戾。 陈老太爷赤身裸体,手腕和脚踝分别被一条红绸绑在床柱上。一滴滴鲜红如血的蜡油滴落在他烂树根般的脸上,烫得他不住哆嗦,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有,只是不断地摇晃着头,昏黄的老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眼角泪如泉涌。 陈烈嘴角泛起一丝快意,蜡油滴落凝固,很快封住了他的口鼻。 他猛地扭动起来,拼命捶打着床板,一声声“砰砰”闷响回荡空旷的厅堂中,慑人心魄,却没有人回应。 片刻过后,老头子的手又一次垂落在床板上,再也没有抬起来,朽木般的身躯一阵抽搐后再不动弹。 陈烈一惊,随手将蜡烛往床上一扔,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陈岳目瞪口呆,陈老太爷居然是这么死的,以如此屈辱不堪的方式,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小儿子手里。他摇了摇头,也朝正院而去。 床铺很快被引燃,上官老太君一进正院大门,便闻道一股焦臭气味,无不大惊。众人随即冲入中院,只见正屋中火焰翻滚,一群丫鬟小妾正忙着救火。 老太君着急跟来,厉声喝道:“老四呢!” 芳菲走上前来匆匆一礼,惶恐道:“老爷子还在屋里呢!” 老太君身子一晃,差点晕了过去,厉声喝道:“那你们怎么在外面!” 众女子纷纷色变,芳菲委屈道:“老爷子病得糊里糊涂的,醒了就要杀人,我们哪敢在跟前……” 老太君气得全身发抖,一众武师立即上前帮忙,火光很快暗淡下去。不等烟气散尽,老太君便急不可耐地走进了屋子。 着火的是西次间,堂屋虽然冒着热气,却是完好无损。她不由松了口气,捂着鼻子走进卧室,顿时呆住。 大床已经被烧塌,床板上躺着一大块人形焦炭,哪里还分辨得出是谁。 众人看在眼里,无不倒吸凉气。一股恶臭铺面而来,老太君两眼一翻,仰头倒了下去。 “母亲……”红脸老者赶紧扶住老妪,回头喝道:“都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先回前屋。别刚烧死一个,又熏死一个!” 众人又架着老妪去了前屋,走进厅堂,只见狮头大椅上赫然坐着个青衫少年,目如朗星,背脊峥嵘,一股冷傲气息扑面而来,众人皆是一愣。 红脸老者眉头一皱,喝道:“你是什么人,这也是你能坐的地方?”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淡然笑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陈岳,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内讧,我就不奉陪了。他日你们家破人亡,我也不会在乎。如果你们想把生意做起来,就先送老太太回去,再坐下来和我谈。” 众人面面相觑,区区一个小辈,居然敢和他这些爷叔如此说话。仔细看向少年,那股冰冷孤傲之气分明是与生俱来,哪里有一丝做作。唯真英雄,方有如此气度。 老太君一声咳嗽清醒过来,身子一软嚎啕大哭:“我的儿啊……” 声振屋瓦,众人一阵头皮发麻。红脸老者尴尬劝道:“母亲,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我先送您回去。” “我哪也不去!”老太君一把推开众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摇了摇头说道:“老太太,您还是回去颐养天年吧。这里的事情您不该管,也管不了。” “你……”老太君目光一凝,瞪向陈岳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也轮得到你大放厥词!来呀,将这没规没矩的畜生撵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老者顿时跃跃欲试,现在老太君最大,要是讨好了老太君,或许这族长大位就轮到自己了。但迎上陈岳的冷冽的目光,心头却不由一颤。 一时没人上前,老太君气得全身发抖,似一口气没喘过来,眼珠一翻,又晕了过去。 陈岳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好笑。这种招数用在陈家人身上,无异于对牛弹琴。红脸老者果然没了耐心,招来两个侍女,便打发她们用肩舆将老妪原路送了回去。 数十人走进厅堂,红脸老者和干瘦老者分别坐在了左右首位,其余人依次落座,泾渭分明。 红脸老者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仰头往椅子上一靠,洒然笑道:“不知岳少爷有何高见,也敢觊觎族长大位。” 陈岳一一看向众人,也笑道:“你搞错了,我对陈家的族长大位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坐在这里而已。” “呃……”众人一怔,顿时勃然大怒。他们抬举陈岳当族长,陈岳居然如此不给他们脸面,简直岂有此理。 陈岳眼看着一个轮回又要开始,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反问道:“当你们的族长,陪着你们灭族吗?” 众人悚然色变,红脸脸一沉,咬牙问道:“你不是在给隐门做事吗?” 陈岳诧异反问:“我在隐门做事,与你们何干?” 众人心中一阵窝火,不禁有些同情陈老太爷。碰到如此难缠的晚辈,也难怪“老头子”会“中风”。 陈岳目光一凝,盯着众人冷笑道:“有一个事实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亦或许知道了也不愿承认,那就是陈家完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并购 众人皱起眉头,却无话可说。从下午隐门中人找上门来踢馆,十二个武师请辞开始,他们就知道陈家完了。不用隐门亲自出手,其余势力哪怕为了讨好隐门,也会站出来为难陈家。没有“王者”坐镇,陈家的基业很快就会被雍城的大小势力蚕食干净。以他们这群二流武师,根本顶不住。 陈岳见他们识相,也不由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义庄可以收购陈家的所有基业,你们可以拿到应得的一份。”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陡然炙热。他们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陈家的收益吗?有了收益,他们才能丰衣足食,才能享受生活…… 红脸老者的脸色越发潮红,颤声问道:“接下陈家所有基业,你能代表‘义庄’做此决定?” “看来大家的人生目标颇为一致啊,那接下来就好谈了。”陈岳笑了笑,正色道:“陈家有朝廷颁发的药材专营牌照,我们‘义庄’需要这项生意。但仅仅是雍城内的一个‘百草堂’,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陈家在雍州各个县城都开设药房。将雍州境内的优质药材,全部集中到‘义庄’。” 众人愕然,不禁热血澎湃。红脸老者目光大亮,擦了把汗颤声赞道:“大手笔,大气魄!”随即目光一凝,盯着陈岳问道:“那我们能得到什么。”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顿道:“正所谓好儿不争爷娘财,好女不穿嫁时衣,你们能得到‘义庄’的股权,每年按收益分红。你们若再需要‘元气丹’或者‘淬灵露’,便可以直接购买,再也不需要向别人伸手讨要。” “这……”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说起来好听,做起来可就未必有那么好看。他们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岂能不知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出了雍城,就是别人的地盘,他们想把萝卜放在别人的坑里,哪有那么容易。要真那么容易,还轮得到你陈岳在这里大放厥词? 红脸老者吞了口唾沫,还是迟疑道:“一下将生意铺这么大,以陈家现在的财力,恐怕……另外其它地方的药材生意也是有主的,我们上去插一脚,这……”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陈岳淡然笑道:“陈家这些年,摊子虽然铺得大,进项却十分有限。这宅院以外的产业我会逐步处理掉,回笼的资金将主要用于拓展药材生意。至于其他的问题,便是我的条件。” “不行!”立即有人反对:“这些家当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岂能说卖就卖!” 其余人相识一眼,亦是同仇敌忾。陈岳在陈家呆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那些生意铺面,名义上是陈家的,其实早就被他们垄断了,账目更是一锅稀粥。陈家的收益之所以每况愈下,除了因为陈炼在家里做手脚,与此也不无关系。 陈岳勾了勾嘴角,看向那出声反对的蓝袍中年说道:“我不是在问你行不行,而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蓝袍中年脸一红,勃然大怒。他也是陈家有头有脸的爷,被一个晚辈当众训斥,让他情何以堪,一拍扶手便要站起来。 陈岳眼中突然爆出两道寒光,强大的念力仿佛一只无形大手,一把捏住了他的灵魂。他一个激灵,身躯一阵颤抖,硬是没能站起来,双眼中随即充满了惊恐。 一股冰寒的精神波动散开,众人皆是一凛,厅堂中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质疑主位上的少年。人家跟他们好好谈,不是怕了他们,而是不屑和他们动手…… 众人收起懈怠,不禁重新打量陈岳。 陈岳迎着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陈家的药材生意,将是我‘义庄’名下的产业,暂时由你们继续经营。你们将得到的,是我‘义庄’的股份。这件事情如果能谈成,陈家族人有一个算一个,‘武士’每人五百股,‘初级武师’每人一千股,‘中级武师’每人一千五百股,‘高级武师’每人两千股,每股等价于白银十两。” “每股十两……”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各有所思。 红脸老者眼中炙热,盯着陈岳慎重问道:“‘义庄’和隐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在‘义庄’中又是什么地位……” 比起那几千两银子,跟隐门搭上关系显然更加诱人。众人闻言,立即明白了轻重,目光也明亮起来。 陈岳笑道:“‘义庄’是三大隐门的小辈弟子入世历练的地方之一,在下不才,被他们推选为庄主,持有‘义庄’十万股份。” “庄主……”众人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无不暗骂:“丫的,谁说陈岳在义庄就是一个小喽啰,这不是害人吗……陈老色鬼要是早知道,只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嚣张……” 陈岳接着说道:“在义庄做事,除了有股份分红,还有业绩提成和其它奖励。武师依附陈家,不过得到一些普通功法。在‘义庄’做事,你们有机会得到真正的上乘功法,甚至是‘王者’的指点。如果你们没有其它问题,天亮了就把门口的匾额换了吧。这座正院,以后由‘龙狮药业’的大掌柜居住。”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别的不说,即使不能加入隐门,得到一部真正的上乘功法也是大赚特赚。 红脸老者看了众人一眼,试探问道:“那庄主准备让谁来当这大掌柜……” “芳菲。”陈岳直言不讳,看向站在厅堂一角的曼妙女子。 众人一怔,芳菲自己也是一愣,顿时身躯颤抖,满脸通红。随即有人反对:“不行,她一个小妾,何德何能管理这么大的生意!” 为首的几名老者也连连摇头,表示反对。让他们在一个贱婢手下做事,这老脸还往哪搁…… 陈岳洒然笑道:“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芳菲姑娘给了我帮助,我欠她一个人情。就眼光而言,她可要强过你们啊!” “呃……”众人呆住,心里一阵后悔。 “大少爷……”芳菲双眼一红,泪盈于睫。她是什么身份,婢女出身,通房姬妾,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她是做什么的,邀宠献媚,以色事人。虽然有些小手段,但哪里能登堂入室,陈岳竟然在全族面前如此抬举她,她顿时怔住…… 陈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主位前。她的手柔弱无骨,冰凉如玉,握在掌中便有一股酥麻感觉挠在心头。 芳菲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手掌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一股暖流冲入心田,让她全身酥麻,似要成仙而去。 她随着那只手掌迈开步伐,脚下似踩着棉花,鬼使神差地走到主位前坐了下来。那只大手松开,她才反应过来,看着对坐在两侧的族老,芳心又是一阵乱颤。 陈烈抬头挺胸站在她身边,目光明亮,与有荣焉。 陈岳向他们母子笑了笑,正色说道:“总之,这里以后再也没有老爷、少爷、夫人、小姐,只有东家、掌柜和伙计。我们‘义庄’用人,不论出身和修为,只看人品和能力,我相信芳菲姑娘的能力。”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众人不得不点头。陈岳见他们上道,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目标致为明确,就是将药房开遍雍州每一个县城,让每一个县城的药材都能集中到雍城的制药作坊,让我们配制的药材能出现在雍州每一个县城的药房内。天亮之前,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责任区和队伍。天一亮,你们就带着银两和人马出发吧!” “这么急……”众人相视愕然。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直言不讳道:“只有你们离开了雍城,我才好处置陈家的产业。每个人需要多少本金,你们做好预算,先用库里的银子垫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干不好,我会派其他人接替你们的,不送!”说完向众人摆了摆手,大步出了厅堂。 众人相视骇然,这哪里是一个废物少爷,分明是一位久居上位的枭雄。芳菲眼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渐渐镇定下来,神情微敛说道:“烈儿,你去将府内的陈家族人全部召集到正院来,我要当众说明庄主的意思。” “是……”陈烈答应一声,欣然而去。 这一夜异变迭起,先是医馆失火,据说烧死了正在养伤的陈炼、陈峰父子。接着正院的正房失火,据说烧死了六亲不认的陈老太爷。 从陈老太爷派人刺杀陈岳,到芳菲宣布陈家上下并入“义庄”,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等大小仆役反应过来时,陈家已经土崩瓦解。 陈岳回到“望岳居”,随意在床上躺下,神识一直关注着正院。芳菲不愧是玩心机的,做起事情一环套一环,井井有条。再加上她跟随陈老太爷多年,又主持过家务,处理这些事情倒比一般的世家小姐还有主见。 陈岳眼看着她将有资格获得股权的陈家族人重新登记了一遍,又和诸位长老划分了权责,便带人去了库房清点。 诸位长老则在府中挑起自己的班底,一时之间,阖府震动。那些做事踏实,拥有手艺的人成了香饽饽,而那些贯会巴结奉承的人则无人问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狮药业 雍州四面环山,北为“六阴”,南有“万岭”,西有“贺兰”,东有“五行”,坐地千里,钟灵毓秀,自古便有“凤翔于雍”之称。境内仅大城就有三十六座,小镇村寨不可胜数。 陈家宫中有现银六万五千两,众族老选好自己的去向后,每人提了一千两现银,便开始安排家眷,收拾行李。在下面的县城,一千两白银足以在城外买一座田庄,或者在城内买一座宅院,再加上陈岳承诺的股权分红,倒没有人不满意。 陈老太爷惨死,一旦消息传开,陈家将面临的麻烦可想而知。别的不说,单是老太爷的女儿女婿门闹上门来,就够他们头疼的。一时谁也不愿意多留,第二天府门一开,陈家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出城而去,消息随即在城内传开。 一夜之间,陈氏家族轰然崩溃,雍城百姓无不震惊,纷纷跑来龙狮坊看热闹。守门的小厮还是那些人,门口的匾额却已经换成“龙狮药业”四个鎏金大字。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动乱。 作为三大家族之一,陈家除了本族的大院,在城内还有十几家铺面,几十座宅院,在城外还有上百处田庄。这些产业都由陈家各路亲戚把持,除了每年“三节两敬”时拿出一些彩头,几乎没有进项。 族老们一走,芳菲便差人将这些产业的负责人召了回来,陈岳则召了钱多多来接手。 医馆一间病房中,陈烁双臂缠着绷带,盘膝坐在炕上,脸色阴沉。陈灿、陈炯和陈熵坐在对面椅子上,亦是垂头丧气。最小的陈熵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哥,长老们都得了差事,我们怎么办……” 陈炯一咬牙说道:“现在爹死了,族老们也走了,所有的财产都落到了芳菲那个贱人手里。要不将姐妹们召回来,我们再拼一次!” 陈烁目光一亮,再次看向窗外的锦绣宅院。其余两人精神一振,也是跃跃欲试。他们才是陈家正统,这一切本该是他们的,现在被一群“野狐禅”瓜分一空算怎么回事。 陈烁更是愤懑,他处心积虑,上蹿下跳,杀人放火,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越想越是不甘,一咬牙正要答应,一股寒意突然降临房内,一个熟悉却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众人一个激灵,陈烁一跃而起,猛地冲出屋子,周围哪里有人,顿时脸色煞白。寒意随后散去,陈灿失声惊道:“是陈岳,他……他竟然可以听到我们说话……” “闭嘴!”陈烁低吼一声,又仔细看向四周,确认陈岳的确不在附近,才咬着牙回了屋子。 兄弟三人俱是神情惶恐,陈熵骇然问道:“三哥,现在怎么办……” 陈烁咬着牙沉默良久,颓然呼出口气叹道:“去正院讨个差事吧,好歹买卖是自己的。”当下起身朝正院走去,兄弟三人唯唯诺诺跟在后面,全没了主意。 庭院深深,朝阳刺目,仆役们看见他们纷纷绕道,再没有人上来请安问好,周围一片冷清。兄弟四人恍如梦中,又如大梦初醒。 一阵呼喝声从一旁的武馆传来,四人循声望去,只见门中一众少年正在练拳,教习仍然在队列中负手踱着步子,不时出言指点,中气十足,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陈家的轰然坠落,上至族老,下至仆役,似乎非但没有丝毫惋惜,反而乐见其成。兄弟四人眼里,一中幻灭感从心底涌起,泪水夺眶而出…… 陈岳信走在后花园中,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任由心绪翻涌……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神魂在茁壮成长,仿佛他的感悟和经历便是神魂最好的养料。仔细一想,心中一片了然:“难怪隐门弟子入山之后,又要入世历劫,便是要以情炼心,以以心育神……常言道修炼一途,财侣法地,如今这四样,我也算聚齐了,可以开始专心修炼了。” 忽然陈烈来找,远远便喊道:“大哥,有人闯空门!” “嗯?”陈岳神识一扫,就看见大门口一群人拿着票据正往里闯,嘴里还嚷着“还钱”之类的话语,却被小厮用木棍拦住。 “这些是陈家的债主?难怪他们走的那么干脆……”陈岳不由苦笑。 陈烈兴奋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还认他们这个,要不要我让人把他们打出去?” 陈岳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去告诉你娘,如果是宫中欠下的银两,就先还上。如果是‘老头子’和‘二爷’欠的债,就卖了他们的家当还上。其他人欠的债,我们就管不了了。” 陈烈眼珠一转,欣然领命而去。陈岳顺路进了“蒙园”,再也没人阻拦。 园中有片两三亩大的池塘,池中有座假山,乃是陈老太爷从前闭关修炼的所在。陈岳一纵身跃上假山,山上有个三尺见方的洞口,下面是一座石室。 陈岳跃入洞中,石室丈许见方,室中有张蒲团,墙边有张石床,四壁前的储物槽上放着几只药瓶和一枚拳头大的黑铁铃铛。 陈岳首先拿起铃铛,一股阴戾气息直冲“神海”,随即化作一条符文锁链要束缚他的神魂。 陈岳冷哼一声,强大的念力轰然涌出,直接将阴寒气息逼出了神海。铃铛内一颗黑玉珠子一阵抖动,敲在铃铛壁上发出一阵“叮铃”急响,震得他耳鼓发麻,一阵头晕眼花。 他一把按住珠子,又一股更加阴戾的气息从中涌出,再次化作锁链要禁锢他的灵魂。 “有意思!”陈岳目光一凝,念力汹涌而出,压着那股阴寒气息反而探入玉珠内部。眼前一花,他的意识便出现在一片阴晦的空间中。 “亡灵气息?”陈岳一怔,立即发现了这气息是什么。而其中一股凶残暴戾之意,又迥异于“生死门”后的“亡灵界”。 他退出神识,疑惑道:“这铃铛倒像是一件祭炼死尸的法器,用来直接控制活人,却是暴殄天物……” 他又仔细观察了铃铛半晌,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慎重收起。剩下几只药瓶他一一打开,一股浓郁的甜香逸散而出,顿时心火大燥,热血沸腾,身下某物蠢蠢欲动。他不由摇头,想了想,还是将这些药瓶收了起来。 一时无事,他不再懈怠,就地坐下修炼起“洗髓功”来…… 芳菲打发走一群债主后,“龙狮药业”便只剩一副空架子。听说陈府基业旁落,陈老太爷的七大姑、八大姨和五六个女婿又来吊唁,在宅门外搭起孝棚披麻戴孝,一连闹了好几天才消停下来。 与此同时,钱多多重新勘验了陈家的各项产业,其中酒楼生意由秋玉姐妹负责,医药生意由周老负责。其余生意没有得力的人才,在她的主持下或改行、或变卖,都是账目清晰,价格公道,没人说一个不字。 陈烁兄弟眼看着族人们各奔前程,终于厚着老脸求到了陈岳面前。陈岳也没有刁难他们,又将“玄武堂”交给了“三叔”陈烁经营,除了继续传道受业,还负责清扫药材生意上的障碍。 陈家原有田庄上百处,陈岳索性又开了一家粮行,一并交给了“四叔”陈灿经营。 陈家在雍城内还有几十处房产,陈岳一并交给了“五叔”经营。“六叔”陈熵则被他派去了“百草堂”当大掌柜,负责买卖药品。 府上原先的数百仆役或者自谋出路,或去了各处铺面当伙计,剩下的则被安置在了药场和田庄。 待诸事安排妥当,已是半个月后。雍城大小势力本来睁大眼睛准备看陈家内讧,却看见了“龙狮药业”正式开业。陈家甩掉了破包袱,形势蒸蒸日上。从前依附陈家的中小势力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时暗流涌动。 这天中午,陈岳从修炼中醒来,体内又多了一滴紫血。一纵身跃出石室,却见芳菲独自站在院门外出神,似乎已等候良久。 天空一片湛蓝,阳光火辣刺眼,她一身淡粉纱裙,站在葱葱花木之间犹如一朵盛放牡丹。陈岳眼前一亮,又见自己满身臭汗,心里一根尴尬,远远地便问道:“什么事情,要你亲自过来。” 芳菲欣然笑道:“各地分号采购的第一批药材已经到了,催着我们发货过去呢。百草堂从前卖的是生药,这成药若没有特别的药方和手艺,可不好配呀。” “将药材全部送到义庄,等我梳洗一下,你也陪我走一趟。”陈岳招呼一声,转身回入洞中。 芳菲哑然失笑,芳心一阵颤抖,不禁抚了抚发鬓,又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她今天刻意用丝带束了一个可爱的“分俏髻”,配上她美丽的容颜,尤显清纯。但配上她骄傲的双峰,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藕臂,却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对于男人的喜好,她有十二分信心。可是对于陈岳的喜好,她没有半点信心。陈岳明明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正当情窦初开之时,无法抗拒她的魅力才对。 陈岳却像是一位饱经尘世的圣僧,虽也和她眉开眼笑,却总少了那股荡心动魄意思,反而让她一阵意乱情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盆景 陈岳稍事梳洗后,重新换上一套白衣,一跃来到湖边,对芳菲说道:“这个地方以后归你使用,这座宅院是‘龙狮药业’的总部,你是‘龙狮药业’的大掌柜,负责收集药材,出售药品,记住了吗?” 芳菲神情一正,敛衽一礼道:“是,庄主……那你……” “这里的事情理顺了,我也该回‘义庄’处理其它事情了。”陈岳微微一笑,吩咐道:“你先去前院等我,我稍后就来。” “是。”芳菲一阵失落,答应一声去了前院。 陈岳再次来到“密园”,径直走入院中。小楼前绿草茵茵,陈浪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腐朽的僵尸。闻听陈岳的脚步声,他突然睁开双眼,昏黄的瞳孔中精光爆射,如两柄出匣的利剑直刺人心,褶皱的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我是该称呼你族长呢,还是该称呼你庄主,岳少爷。” “既然是称呼,前辈又何必执著!”陈岳停下脚步,面含微笑任他打量。 片刻过后,陈浪目光一暗,颓然说道:“你,很好……”似惆怅,又似欣慰,双眼重新闭上,再也不理会陈岳。 陈岳摇了摇头,信步从他身边走过,大步上了二楼。 楼中收藏功法秘籍数十部,陈岳将它们全部收入空间戒指。这些功法他虽看不上,用来作为奖励却再好不过。楼下还有诸多藏书,他也没有放过,准备带回义庄将自己的书房好好布置一番。既然是书房,怎么能没有书? 将整座藏书楼搬空以后,他又去了楼后的地窖。“噬血藤”一看见他,便传出了讯念:“食物,我饿……” 陈岳想了想,逼出一滴紫血弹了过去。 “噬血藤”伸出一根藤条接住,随即传出兴奋的讯念:“好吃……” 陈岳看着他庞大的树身,一阵头疼:“该怎么把你弄出去呢,难道真要将这里挖开?” “我可以变小……”“噬血藤”随即传出讯念。 陈岳精神一振,催促道:“怎么变,快变给我看。” 话音一落,“噬血藤”全身紫光流转,身躯迅速缩小,转眼只剩两三尺高。粗长的藤条也缩了回来,仿佛一簇蓬松的头发自然垂落。 陈岳目光一亮,又问道:“只能变大变小吗?” “噬血藤”舞动着藤条答道:“两滴食物只能变小。” “那如果给你更多的精血呢?难道我的精血真的拥有让生灵变化形态的能力?”陈岳这样想着,又去院子里找了只大花盆,将“噬血藤”放在盆里培上土,便抱了起来。 陈浪眼看着“噬血藤”全部缩回了地下,便知道事情不对。眼看着陈岳抱着一座盆景出来,一根根淡紫藤条无风舞动,他顿时呆住:“这是……” “这就是噬血藤,已经认我为主。”陈岳一笑,又一扬手取出十几坛酒放在茶几上,微笑道:“前辈且在此安歇,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陈浪哪里有心思喝酒,一闪身便冲进了地窖,果然没有藤蔓再攻击他。石厅中空空如也。他一个激灵,又一纵身窜回地面,全身怒气勃发。 他之前那么淡然,只是默许陈岳带走楼内的典籍,陈岳却连“噬血藤”和“传承祭坛”一起带走了。带走“噬血藤”也就罢了,“传承祭坛”可是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东西。可看见陈岳怀里摇曳生姿的“噬血藤”,他不敢动,这可是能收服“噬血藤”的猛人啊…… 陈岳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密园”。来到前院,伙计们正在将一箱箱药材装车。陈岳随手打开一箱,一股清冽气息铺面而来,正是一箱子薄荷草。枝肥叶嫩,品相颇为不错。 他又看了几箱药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带他们去了“义庄”。 半个月没回,寨门上重新挂了一块鎏金匾额,铁木闸门在一阵“吱呀”声中抬起,刘二武站在门楼上欣然喊道:“庄主,您终于回来了!” 陈岳笑道:“你今天怎么没出去收尸?” 刘二武笑道:“现在已经不用我们出去了,附近死了人,自然会发送到城北的土地庙去。等入了夜,我们再去一并送他们上路。” “这也能干成坐商……”陈岳不由好笑,带着一行人直奔正殿而去。 芳菲跟着走进寨门,一座锦绣园林映入眼帘,蓝天白云之下是波光云影,绿树琼英之间是飞阁流丹。陈家的后花园与此相比,简直就是荒郊野地。她不由惊叹,跟来的人更是目瞪口呆:“早就听说‘虎园’是天上人间,这哪里还是人间,简直就是天上嘛。” 春雨师姐妹四人刚刚吃完午饭,见一行人过来,纷纷迎上前来。陈岳看见春荷,眼前便是一亮,短短半月时间,她体内竟然有了不弱于自己的元气波动。 “难道资质对修炼的影响真的如此之大?”陈岳眼前一阵发绿,心里直冒酸水…… “悟气”一个多月来,他修炼也算刻苦了。激发血脉便让他的元气修为增长了一大截,吞噬了墨瞳的“真元”又让他的元气增长了一大截。而春荷只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居然就要超过他了。 正事要紧,他收起心绪为双方介绍:“这是芳菲姑娘,现在负责我们庄园的药材生意。这是春雨师姐,这是春燕师姐,这是春红师姐。” 春雨温文有礼,春燕落落大方,春红娇憨可爱,皆是冰肌玉骨,玲珑剔透。芳菲看在眼里,不禁自惭形愧,敛衽一礼道:“小女子芳菲,见过三位师姐。” 三女却看向了陈岳怀里的盆景,无不目瞪口呆。春荷诧异道:“这也是药材?居然还会动啊……”说着伸手就要去摸。 “别动!”春雨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按住。 陈岳笑道:“这藤妖已经认我为主,它认识你们以后,就不会攻击你们了。你们慢聊,我先找个地方把它种起来。”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阁楼。 “噬血藤”喜阴,陈岳将他放在了屋后。藤树落地生根,紫光一闪,又变成了一颗丈许高的古藤,枝条随风摇曳,煞是骇人。 陈岳再三叮嘱它:“义庄的人,你不许攻击。义庄的牲口,你也不许攻击。要是敢乱动,我就砍了你当劈柴烧,知道了吗!”说着又逼出一滴紫血喂给了它。 “我知道了……”“噬血藤”摇动滕蔓,连连保证。 “嗯!”陈岳点了点头,又去了正殿。 殿前平台上,几十口木箱已经全部打开,春雨正在检查药材,他上前说道:“这些药材是我让他们按照‘淬灵露’的方子收购的。三位师姐,你们谁会配制。”说着取出了钱多多谋到的“淬灵露”药方。 春雨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点头道:“‘淬灵露’只是普通凡药,这些药材倒也够用。”她又扫了几十箱药材一眼,摇头道:“这些药材就算全部制成‘淬灵露’,也最多卖出一万两白银,实在是没什么赚头。” 陈岳闻音知雅,立即问道:“师姐的意思是……” 春雨目光一亮,微笑道:“若能将这些药材炼制成几瓶真正的‘灵药’,一瓶一万两,只怕都有人抢着要。” “几万两……”芳菲一个激灵,目光顿时炙热。整个陈家,一年的收益也不到十万年,这些人加工一批药材就能赚几万两,隐门弟子真的有如斯手段? 陈岳却听出了其中的风险,回头问道:“芳菲姑娘,这批药材的成本是多少。” “八千两。”芳菲脱口而出。 陈岳又问春雨:“这批药材,你有几分把握炼制出一瓶灵药。” “呃……”春雨神情一僵,尴尬道:“这么多药材,至少也能炼制出一瓶吧。” 陈岳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想了想便说道:“还是先炼制出八百斤‘淬灵露’保本吧,多的药材再给师姐练手。” “那就这样说定了!”春雨一口答应,又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串紫檀木手链和一块紫檀木牌,递给芳菲说道:“姑娘筹集这么多药材,实在是辛苦了。这是我们炼制的两件小法器,这个手链可以清心定神,还有一些防御能力。这个木牌可以传讯,我们人手一块。” “法器……”芳菲目光大亮,欣然接过,行礼道:“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得此厚礼,无以为报,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些小玩意而已,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就见外了。”春雨笑了笑,又一翻手,凭空托出一个木箱子递给陈岳说道:“那些紫檀木料,我们已经全部加工完毕,就请庄主交给大总管拿去出手吧。” 芳菲见他们变戏法似地往外拿东西,再次呆住。陈岳接过匣子一打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赫然是一箱子念珠、手串、木牌和如意,质地锃亮,流光运转,隐有符文跳跃其中,一看便不是凡物。 他拿起一串念珠,好奇问道:“这些法器有什么用,这么多,你们自己不需要吗?” 春雨笑道:“每一颗珠子中都有‘冰心’灵纹,武师修炼时戴在身上,可以大幅平抑心火。有庄主在,我们自然不需要。如意中有一个‘生机阵’,用‘真元’激发可以调理气血,加快伤势愈合。木牌中有传讯阵,十里之内用‘真元’激发可以互通消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 蛇骨锁 陈岳看着一箱子小法器心中大亮,如果核心成员每人配一块传讯牌,办起事情岂非方便许多。 至于可以压制“武师”心火的法器,用处虽大,能卖出多少钱,还要看买家的实力。若是普通跑江湖的“武师”,拿出一百两就算要了亲命。但若是世家大族的核心族人,拿出一千两也有可能。 芳菲眼珠一转,笑道:“听说有个‘鼎门’要在端阳节那天办‘丹元大会’,何不将这些法器拿到那会上去卖,或许能卖出个好价钱。” “丹元大会?”陈岳把玩着法器在桌前坐下,疑惑地看向春雨。 春雨点头,微笑解释:“听师尊说,‘鼎门’以烹饪和制药闻名,只能算一家半隐门派。据说大周国无论大小城镇,都有‘鼎门’弟子开设的酒楼,因此‘鼎门’的消息也是最灵通的。据说大周朝廷和‘鼎门’也有合作,甚至有传言说‘鼎门’就是大周皇家的一个特别机构,其总部就在大内皇城之中。” 春红补充道:“‘丹元大会’其实是大周国专为武道修者举办的一个丹药交易会,真正的隐门是不屑于参加的。” “呃……”芳菲满脸尴尬,他们视若朝圣的“丹元大会”,在这些隐门弟子口中竟是如此一般,这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春雨瞪了春红一眼,她立即改口道:“当然,要是有热闹,还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芳菲喝了杯茶,便告辞而去。陈岳收起匣子,将每种药材挑了一株,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阁楼纤尘不染,家具也被重新归置了一遍,少了几分晃人眼目的奢华,多了一丝安心凝神的素雅,和“飞燕阁”的布置颇为神似,一看就是上官燕的手笔。 东梢间的书房布置得有模有样,南窗前是一张雕花大书案,屋中放一张大画桌,北边一张软榻,茶几上放着点心和水果。墙前立着书架,只是架上空空如也,陈岳正好将陈家的藏书全部摆上,屋中便有了一股纸墨香气。 陈岳来回走了几圈,觉得不在这书房刻苦攻读都亏得慌,越看越是满意,会心一笑便去了二楼。 楼梯上的毛毯已经撤了,脚踏在上面发出一阵“砰砰”闷响,十分结实。卧室中的窗子也修缮一新,玻璃晶莹剔透,窗外绿树琼英,一片春光大好。 陈岳会心一笑,将陈家收藏的几十部功法典籍一并放进书桌旁的小书橱。看着床上折叠整齐的被褥和柜子中崭新的衣裳,他越发满意,又走下楼去。 西次间中,北边布置成了一间厨房,南边放着一张小圆桌,仍作餐厅使用。陈岳摇了摇头,走进西梢间,北边的浴池仍在,池中铺着一层鹅卵石,刷得干干净净。南北则隔出了两间丈许见方的砖室,墙壁刷得雪白,地上放着蒲团,显然是修炼用的静室。 陈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将传承祭坛取了出来,刚好放在修炼室中。 祭坛金玉交织,流光溢彩。陈岳抚摸着上面玄奥的符文凝神探查,片刻后终于再次感应到了那丝血脉相连的波动。上次的传承似乎用完了祭坛中的能量,要想再次获得传承功法,必须先让这祭坛充满能量。 神识在祭坛中扫动,他研究半晌后,又看向了那些龙头。想了想,再次逼出一滴紫血投入一张龙口。 祭坛轻鸣一声,血滴紫光一闪,消失不见。陈岳的血脉同时一热,那种同声同气的感觉又强了几分。 他恍然大悟,不禁摇头苦笑:“想再次获得传承,只怕还要献祭个几百上千滴精血……”一时也不再纠结,一屁股坐了上去,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那条“蛇骨鞭”。 这蛇骨生前也不知是何种异兽,其体内蕴含的气息竟能封人神魂。与其称为“蛇骨鞭”,不如称为“蛇骨锁”,非神魂强大者不能驾驭。 “此锁未滴血炼化便有如此威力,定是一件异宝,也不知是谁借给南宫铭的。我是否要像培炼飞剑一样,也将此物滴血认主?”陈岳沉思片刻,还是逼出一滴紫血投入蛇骨的眉心。 “呲——”蛇骨陡然发狂,全身黑气翻滚。 陈岳一把将蛇头和“七寸”捏住,那股黑气便顺着他的双臂侵入体内,势要冻结他的气血。 一股强大的神魂从中冲出,直接出现在他神海中,随即化作一条阴森恐怖的三丈巨蟒,张口便向他的魂珠夺去。 陈岳已经不是第一次用神魂对战,魂珠一闪化作人形,双目寒光迸射,抬手便是一指。 一股奇寒散开,翻滚的神海瞬间结冰,蟒蛇同时被一层冰霜包裹。 陈岳目光一凝,冲上去就是一拳。 “砰—”冰冻的蛇身寸寸龟裂,随即爆碎。 陈岳冷哼一声,一边御动气血抵御黑气侵蚀,一边全力炼化蛇骨。 紫血疯狂吞噬蛇骨中的髓液,同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片刻之间,整条蛇骨都变成了紫色,体型则缩小至三寸。 陈岳心念一动,三寸蛇骨便在周围游走起来,身随意动,想到做到,无不如意。其中的黑气则仿佛蛇毒,使用之后还需要时间恢复。 陈岳耍了一会,心念一动,将蛇骨缠在了手腕上,当手链使用。随后他又一张口,一滴紫血飞出,一闪化作一具晶莹剔透的白玉骸骨。 骸骨四尺来高,比昨天又矮了一寸。他摇了摇头,让骸骨在墙角坐下,继续炼化。 骸骨的骨腔中随即亮起一抹紫光,一丝丝白气从中溢出,飘入他体内。 白气不是“元气”,也不是“精元”,融入他身体却让他身心温暖,筋骨通泰。如果说“洗髓功”可以淬炼出他体内的杂质,让他保持“气感”,这些白气则让他的气感越来越强。陈岳有种感觉,这白气改善的是他的资质…… 一个时辰后,陈岳停止修炼。打开石室,已是黄昏时分,窗外倦鸟啼鸣,此起彼伏。 他来到大殿,上官燕一身灰衣,穿着围裙正在上菜,看见他嫣然一笑,问道:“你回来了!这几天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回陈家住得还习惯吗?”语气温和,不卑不亢,一副和他谈家常的架势。 陈岳眼前一亮,半月不见,此女似乎突然成熟了,一言一行都像足了一位殷勤的小妻子,再也没有那些幼稚的矫揉造作,更没有一丝大小姐脾气。 他暗暗点头,笑道:“恍如隔世,我还真有些住不惯。现在已经没有陈氏家族了,有的只是‘龙狮药业’,专门为我们买卖药品。” “这么说你也不用再出家了?”上官燕一笑,放下菜肴又去了厨房。 菜色鲜活,香气诱人,陈岳一看就知道她厨艺大进,心中又是一亮:“对呀,出家出家,现在家都没了,还出什么家……” 周青云、春蝉和佟锤从远处走来,昂首阔步,笑容飞扬,一派天真烂漫。 陈岳一笑问道:“这几天你们在‘飞虎堂’踢馆,战绩怎么样?” 周青云遥望夕阳,眉宇间透出浓浓的孤独和寂寞,摇头叹息道:“每天赢他们几百两银子,我都觉得没意思了……” 春蝉正色宣布:“从今以后,雍城再也没有‘飞虎堂’。现在南宫家就是拔了牙的老虎,任我们宰割。” “难怪你们寂寞了……”陈岳一笑,又问佟锤:“雍城大小势力怎么说?” “呃……”佟锤仔细看了陈岳一眼,慎重道:“雍城各大世家愿意结交‘义庄’,但也不愿意看见南宫家灭族。如果‘义庄’只是打压南宫家,他们可以帮忙。如果‘义庄’要灭掉南宫家,他们会帮南宫家。雍城的大小帮会倒是愿意帮‘义庄’灭掉南宫家,南天霸还跟我说,如果我们向南宫家动手,他可以拖住南宫虎。” 陈岳目光一亮,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俗话说趁热打铁,我看是时候和南宫家摊牌了,你们说呢?” 周青云和春蝉相视一眼,跃跃欲试。陈岳却道:“此事你们不宜参与,锤子,能不能让我和南霸天见一面。” “没问题。”佟锤目光一亮,欣然说道:“南霸天也想和你谈一谈,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见他。” 陈岳目光一凝,看向雍城方向说道:“那就今晚吧,这些破事,拖得越久越乱,越早了结越好。” 说话之间,钱多多拿着一本书册兴奋走来,嘴角带着两个酒窝,眉开眼笑。陈岳不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钱多多在桌前坐下,笑道:“所有的账目都算清楚了,你们知道我们‘义庄’名下现在有多少资产吗?” 众人目光大亮,钱多多伸出四根春葱般手指头,笑道:“整整四百万两啊!” 陈岳愕然,陈家居然如此有钱。佟锤也是一愣,诧异道:“陈家才这么点家当?” 钱多多笑道:“我们接收的,只是陈家的嫡系家产,其余买卖虽然也打着‘陈’字招牌,却早就另有主人了。这里面一团乱账,谁也算不清,索性扔了。你们知道我们‘义庄’的股份现在值多少钱一股吗?” 第一百二十章 桃花坊 陈岳目光大亮,也不禁兴奋道:“二十两?” 钱多多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激动道:“一百两。” 陈岳愣住,佟锤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算出来了。” 钱多多笑道:“我们义庄名下所有买卖都是赚钱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每股就值一百两。” 陈岳无语,翻了个白眼问道:“有人要吗?” 钱多多一愣,嗔道:“你还不准我过过嘴瘾吗!” 陈岳想了想又问道:“照这个势头下去,我们今年能有多少银子分红。” “这个……”钱多多翻了翻账本,试探道:“如果‘淬灵露’能顺利炼制的话,一年应该也有十万两的利润吧,争取年终每股分红五钱银子。” “五钱,我手里还有三万股,就是一万五千两……”陈岳算到这里,满意地点了点头。每个月一千二百五十两的进项,他都不知道怎么花,购买修炼资源绰绰有余。 片刻后,春雨师姐妹过来,钱多多又夸夸其谈了一遍,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春红睁大眼睛说道:“每个月一千二百五十两,岂非每个月都可以服用一枚‘元灵丹’?天哪……” 其余人也是目光大亮,佟锤更是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每个月一枚“元灵丹”,就是他爹也没有这个待遇……一时之间,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一把握住陈岳的手,哀求道:“岳哥,苟富贵,勿相忘啊!” 陈岳笑道:“你这些天帮我们跑腿,也辛苦了。此事一了,我送你一千股。” 佟锤精神一振,激动道:“兄弟这条命,以后就是岳哥你的了!” 陈岳摇头笑道:“你的小命,你还是自己保管好吧。” 众人吃完晚饭天还没黑,陈岳趁城门没关,又和佟锤一起去找南天霸。 一通鼓响,厚重的城门在一阵“嘎吱”声中合拢,各家店铺的伙计正忙着掌灯,街上行人稀疏。两人拦了辆马车,直奔南城而去。 百业宵禁之时,唯有“桃花坊”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时当暮春,入夜后还有些凉意,“桃花坊”的姑娘们则已穿上轻薄的纱衣,正打着团扇在街口招揽生意。 坊市中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陈岳只好在坊外下了马车,两个浓妆艳抹的少女打着团扇迎上来笑道:“哟,二位公子,奴家巴巴地等了你一下午,你们怎么才来呀!” 陈岳一愣,反问道:“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一个红裙少女用扇子打了陈岳一下,娇笑道:“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走,去姐姐屋里坐吧。” 两个少女一个杏眼桃腮,娇憨可爱。一个身姿婀娜,眉目含情。佟锤顿时目光大亮,一把搂过可爱的红裙少女,嘿嘿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一人一个?今天我请!” 陈岳一笑,顺势揽住了青裙女子的肩膀。 青裙女子美眸一瞪,嗔道:“死鬼,你急什么,人家还饿着肚子呢。” 红裙少女也瞪大眼睛撒娇道:“我不管,我要先吃饭,我还要喝酒,你们谁敢陪我喝?” 走进坊市,一阵呛鼻的油烟味混合着浓重的脂粉气飘来,陈岳不禁摇头,问道:“南老爷子在这里见客?” 二女见两人有话说,识趣地不再插嘴,腰肢却扭动得越发动人,细腻的肌肤仿佛要弹起人的灵魂。佟锤揉着红衣少女的腰肢笑道:“老爷子常住这里!” 陈岳错愕:“老爷子身体不错呀!” 佟锤扫了整条街市一眼,笑道:“整条街都是老爷子的买卖。” 陈岳又是一愣,无话可说。一代“武王”,开一条街的妓院,这是什么心态…… 佟锤说着拐进一条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座宅门,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下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壮汉,两人赫然只有一只手,手掌却紧紧攥着刀柄,让人不寒而栗。 有两个少女陪着,他们顺利走进了院门。门中花木丛深,曲径通幽,两个少女渐渐变了脸色。走到门没人的地方,红衣少女忍不住说道:“嘿,我可提醒你们啊,在这里住一夜可贵了……” 陈岳诧异道:“还有姑娘心疼客人钱的?” 青衣少女美眸一瞪,嗔道:“我是怕你们到时候付出不起账,被人打死!你们不会真的没钱吧……”说着捏了捏陈岳腰间的荷包,里面居然只有几枚银壳子和一些铜钱。 她脸色一变,一把甩开陈岳的手骂道:“流氓,没钱还敢来‘桃花坊’,今天碰见我们算你们运气,我们走!”说着一把拉起红衣少女,转身便走。 红衣少女反应过来,一捏佟锤腰间的钱袋,也是满脸愤懑,一把甩开他的手悻悻哼道:“今天真是倒霉,白被那死胖子摸了这么久!”说着快步而去。 陈岳诧异:“在这里住一晚真的那么贵?”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比你的庄园差。”佟锤笑了笑,两人走出幽深的林***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座波光潋滟的水池,池边围着一圈篝火,火上架着牛羊。池中一群少女正在嬉戏,晶莹的水珠顺着她们曼妙的胴体划出一道诱人的曲线,顿时让人移不开目光。 水池尽头是一座大殿,殿中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正中间倩影婆娑,一管嘹亮的歌喉配着琴瑟琵琶飘荡而来,动人心魄。池边树林中还点缀着一座座精致的小屋,屋门口挂着红灯,一片锦绣辉煌。 “没来过吧,今天兄弟就带你开开眼界,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活色生香。”佟锤笑着向水池走去。 池中嬉戏的少女随后看来,只见一位白衣少年目光明澈,背脊挺拔,信步走来如渊渟岳峙,让人无法逼视。 众少女相视一眼,顿时炸开了锅。 “呀,又有人来了!” “你们看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今晚是我的,谁都不许跟我抢!” “哼,就算你想倒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 说话之间,众少女迎出水来,春光乍泄。佟锤眉开眼笑,她们却毫不在意,欣然帮他脱下衣服。 一人将佟锤的衣裤鞋袜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入一个托盘。一人则拿出一罐蜂蜜直接浇在了他身上,便将他拖进了池子。陈岳见她们都不无所谓,也无所谓,跟着佟锤下了池子。 池底铺着鹅暖石,池水一片温热,让人筋骨酥软。一项毛手毛脚的佟锤这回却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水里,由她们侍弄。 陈岳也跟着躺下,别看这些少女们穿得极不规矩,做事却极规矩,只是以按摩手法在他身体四肢各处穴位上推拿,认穴极准,手法极熟,没有丝毫挑逗,更没有嬉皮笑脸。 陈岳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见女孩们没有丝毫介怀,也渐渐放开心怀,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言喻的享受。他闭上眼睛,也不再多想,只仔细品味着这一刻销魂蚀骨经历。 佟锤受用片刻后,身子便不老实起来,手也不老实起来。女孩们也没有介意,一阵咯咯娇笑,逗得佟锤更加亢奋。 陈岳看在眼里,倒没什么反应,女孩们也没有逗他。一番推拿后,又一个为他洗头,一个为他搓背,一个为他修脚,极是仔细。 两刻钟后,少女们停下手来,一个少女捧上一套睡衣说道:“公子,请更衣!” 佟锤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陈岳也站了起来,捏了捏拳头,体内传出一阵筋骨绷紧的“咯吱”声。 女孩们用浴巾给他们擦干身体,又为他们披上的宽松的棉布睡衣。一个颇为秀丽的女孩走到陈岳面前,挺了挺本就骄傲的胸膛,羞涩道:“公子,请入席吧。我叫仙儿,要记得我哟!” 陈岳看向她,一头长发如瀑垂落,双眉婉约如远山,双目晶莹似水晶,琼鼻樱口瓜子脸,肌肤白嫩如美玉,赫然是一个极清纯漂亮的少女。 有的少女用首饰彰显自己的性格,有的少女用衣裙彰显自己的个性,有的少女用花纹彰显自己的品味……她的心似乎没有任何遮掩,陈岳看到的,就是她。她的美也不需要任何装饰,她站在这里,就是一种美……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陈岳向她温和一笑,大步走向殿堂。 两人走后,其余少女围上来诧异问道:“仙儿姐,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嗯!”仙儿一本正经地点头,正色道:“我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干净的男人,这种男人,让我倒贴都行啊!” “切!”一个女孩捧起水洒了他一脸,不屑道:“斯文败类我见多了,来逛青楼的,能是什么好男人。” “哼,刚才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吧……” “切,人家的活儿摆在那里。侍弄不起,是你自己没本事……” “老娘的本事还没使出来呢,有种让他再来?” …… 陈岳走进殿堂,只见中道两旁摆着一张张小几,地上铺着毛毯,已经坐满了和他们穿一样睡衣的男子。 大殿上手赫然是一座三尺高的舞台,一位水袖飞扬的少女正随着音乐舞蹈。音乐越发激昂,她的舞姿也越发激烈,白嫩的大腿时隐时现,让人血脉喷张。 一曲将近尾声,旋律越发高亢。她的身姿飞快旋转起来,长裙随风鼓起,露出了一双浑圆袖长的玉腿。一双纤巧的玉足飞快踏动,仿佛踩着人的灵魂。 “好!”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一点点金银光芒应声飞上台去,赫然是一片片金银花瓣。 第一百二十一章 艳宴 一曲舞完,少女跪坐在地,一个下腰,两条水袖高高扬起,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呵!”陈岳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台下更是掌声雷动,一片片金银叶子撒上舞台。幕后随即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嫣然笑道:“多谢各位大爷给我们洛菲姑娘捧场,我们洛菲姑娘无以为报,只能在今后将更加优美的舞蹈献给大家。相信有大家的鼓励,洛菲姑娘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说话之间,三个憨态可掬的红衣童子拿着托盘跑上台来,两人开始收取金银花瓣。另一人则站到了少女身边,托盘里放着六只精致的茶盏。 雍容妇人只扫了一眼托盘,便扬声赞道:“洛菲姑娘一共得到银叶一百二十八片,金叶十二片,这些既是您的诚意,也是你们的一片善心。我们洛菲姑娘将代表大家向善堂捐献一百二十四两白银,祝她能当选今晚的‘慈善之星’!” 话音刚落,一管嘹亮的嗓音在台下唱道:“袁公子赏洛菲小姐宝花一朵——” “呼……”全场一片哗然,前排一个青年欣然起身,笑着向身后抱了抱拳,一派风流潇洒。 洛菲精神一振,翩然起身,捧起一只茶盏,拖着蓬松的长裙向那青年迎去。 陈岳看得咋舌,如此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撒金银叶子,姑娘就往善堂捐钱,这唱的是哪一出。佟锤目光一亮,也不禁赞道:“一朵宝花可是一百两,这袁少爷还真舍得下本。” 话音刚落,又有人唱道:“孙公子赏洛菲小姐宝花两朵——” 意气风发的袁公子脸色一僵,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袁公子请稍等。”洛菲嫣然一笑,又捧起一盏茶和一叠点心朝一旁的“孙公子”而去。 雍容妇人眸光璀璨,嫣然笑道:“二位公子真是心地善良,孙公子的善行更是功德无量。我们洛菲姑娘将再代袁公子捐出五十两,代孙公子捐出一百两。小女子代全城的孤儿寡母感谢您二位的大恩大德!” 袁少爷闻言大怒,盯着孙少爷咬牙切齿,孙少爷则笑得越发开怀…… 佟锤收回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便向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走去。那里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睡袍,正眯着眼睛品味着一杯香茶,气息悠长,神情稳重,丝毫不为此间繁华所扰。 “什么是心态,这才是心态呀……”陈岳暗赞一声,已知此人是谁,迎上前抱拳招呼:“南老前辈。” 南霸天闻声回头,只见少年目光明澈,神情沉稳,明明混迹在脂粉堆里,却仿佛神游世外仙山之上。他目光一亮,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微笑道:“岳少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陈岳坐下笑道:“老前辈客气了,听闻前辈愿意见我一面,晚辈连夜赶来。” 南霸天又看了陈岳一眼,叹道:“陈家后继有人,陈老头子可以瞑目了。” 陈岳闻音知雅,问道:“难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心愿?” 说话之间,台上的雍容妇人带着洛菲退到了幕后,台上又一曲琵琶响起,钢弦颤动,声如金戈铁马,一片肃杀,一位红衣女子舞着双剑翩然而出。 她戴着面具,穿一条凤尾裤裙,长发如马尾飞扬。双剑一长一短,银光锃亮,划过空气发出嘶嘶风响,剑气如虹。 “好!”台下立时响起一片喝彩,陈岳也是目光一亮。若说刚才那位洛菲姑娘只是花拳绣腿,这位姑娘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士”,其“真元”修为还在他之上。 南霸天也是目光一凝,又摇头叹道:“这些女娃子都是苦出生,混迹风尘也是为了讨口饭吃,都不容易。我老了,也罩不了他们几年了,只希望她们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呃……”陈岳一阵恶寒,你丫开一条街的青楼,还让我帮你的小姐们从良……小姐从良哪是那么容易的,说白了你丫就是要钱。 他想了想,摇头叹道:“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我也不是瞧不起她们。但是有一条,她们现在赚惯了这种轻松钱,再去赚那个不轻松的钱,只怕她们自己都不愿意。 刚才那位洛菲姑娘,跳一场舞就赚了五百四十八两银子,你们说捐出去一半,剩下的大半交给你们,她自己怎么也能落一百两吧。这收入,可比我髙啊。再让她去做一个月一二两银子伙计,您问她自己答应吗?老爷子,这是您的因果,我帮不了您。” 南霸天听到“因果”这两个字,身子一颤,盯向陈岳的目光陡然凌厉,“王者”的气势似不经意间溢出,其余人却毫无察觉。 陈岳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是在场面上混的,开始就准备倚老卖老,现在是在给他下马威。 他心中一阵冷笑,目光也是一凝,盯着南霸天的双眼传念道:“你虽为‘王者’,此恶因不了,你今生永无‘通神’之机。”强大的神念径直轰入南霸天的神海。 南霸天一个激灵,冷哼一声,魂珠光芒大放,一股磅礴神念反撞回来。他虽为“武王”,念力却远不及陈岳精纯凝实。 两股念力相撞,一股寒意轰然散开,瞬间将南霸天神海冻结,他身子随之一僵。 “南老爷子,我喊你一声‘前辈’是因为你比我老,可不是因为您德高望重啊。是你请我来的,我可没有求您呀!”陈岳冷哼一声,神念化形,一拳轰在南霸天的神海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跟南霸天这种老江湖打交道,什么摆事实讲道理,都不如利益和实力来得实在。 南霸天神海一震,冰封轰然崩碎,身子又是一颤,脸一红张口一股老血吐出,看着面前少年瞳孔一阵收缩。 刚才念力一碰,他才知道陈岳的做派不是装出来的。哪怕陈岳只是隐门手下的一个小喽啰,也有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心中一阵后悔…… 陈岳一抱拳道:“老爷子今日身体不适,小可改日再来拜会!”说着一拍佟锤,转身出了殿堂。 “那个舞无还没看完呢……”佟锤一脸悻悻,不住回头。面具少女剑气如虹,剑光如匹练飞舞,台上剑影重重,让人无法捉摸。 陈岳拥有飞剑,又领悟了剑意,哪里看得上这些花拳绣腿。神识一扫,随即愣住,他和佟锤的全身衣裳正在远处一间排房里被一个少女洗涤。各种花露、香料全用上了,很是仔细。 “看来我们今晚非要住在这里了。”他摇了摇头,索性回到大厅中,再次坐到了南霸天面前。 南霸天盯着陈岳嘿嘿笑道:“岳少爷舍不得走?”语带揶揄,却全无怒意,显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愧是老江湖。 陈岳也笑道:“这里歌舞升平,活色生香,我若现在走了,岂不成了傻子?” “今时今日,谁要是敢说岳少爷傻,那他自己就是个傻子。”南霸天笑着倒了三杯茶。 陈岳也端了端茶杯,呵呵笑道:“这世间有哪里有真正的傻子,不过是境界高低罢了。我看南老爷子的境界,倒比南宫虎高。” 南霸天摇头笑道:“南宫道友传承‘真灵血脉’,乃是开府建节的王爵。我这不入流的勾当,哪里能和他比。” “南宫家取之于民,南老爷子用之于民。孰高孰低,岂非显而易见?”陈岳继续恭维道:“和南宫虎相比,我更喜欢和南老爷子打交道。” 南霸天眉开眼笑,目光一凝问道:“岳少这话的意思是……” 陈岳又喝了口茶,直接传念道:“南宫家还有镖局和商行,都是赚钱的买卖。如果老爷子肯拖住南宫虎,我们‘义庄’只要‘乾园’。” 南霸天老眼一亮,也传念问道:“‘乾园’是御赐的庄园,你们也敢动?” “有何不敢!”陈岳洒然一笑,又喝了口茶。 南霸天闭上眼沉思良久,不由叹道:“家门不幸,莫过于子孙作恶。南宫家生出南宫铭这样的子孙,当真是气数已尽。也罢,也罢……” 说话之间,台上一曲舞完。面具少女收剑站定,如松似竹,亭亭玉立。 “好!”台下掌声雷动,一片片金银叶子飞上台去。蒙面女子深鞠一躬,转身去了幕后。 “诶,怎么走了?”场中顿时炸开了锅…… 雍容女子随后走出,深施一礼,嫣然笑道:“感谢各位公子捧场,我们将代各位公子再捐二百两!” 一阵口哨声随后响起,陈岳也跟着拍了拍手,笑道:“老爷子意下如何?” 南霸天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又传念道:“南宫家可不止一个南宫虎呀。” “那些小喽啰自然不用老爷子操心。”陈岳传念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和南宫虎谈一谈。不知老爷子能否当个和事佬,也请他来坐坐。”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两家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雍城一大幸事,老夫自然乐见其成。”南霸天哈哈一笑,拍了拍巴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虎 门口立即走来一个红衣侍女,躬身一礼问道:“老爷子有何吩咐。” “去,拿我的帖子到‘乾园’请南宫虎过来一叙。”南霸天吩咐一声,又给陈岳倒了杯茶,洒然笑道:“其实这些都是小事,老夫请岳少来,还是想和岳少谈一笔生意。” “哦?”陈岳大是意外。 南霸天四下扫了一眼,问道:“你看老夫这里生意如何?” 说话之间,台上垂下一条红绸,又一阵温柔的古筝响起。一个白裙少女翩然走出,一跃攀上绸带,在舞台上飞旋起来,姿态潇洒,飘然若仙,顿时引起一片掌声。 陈岳神识在周围一扫,笑道:“说是夜进斗金,只怕也不为过吧!” 南霸天笑道:“老夫每个月可以拿到一万两白银购置丹药。” “呃……”陈岳心里一阵羡慕,想了想又是一阵骇然,“王者”消耗的资源竟是如此之大。而看这老头子的表情,似乎还嫌不够。 南霸天很满意陈岳的吃惊,笑了笑又道:“所谓有钱大家赚,听说义庄搞的是股份制,老夫想以这买卖参一股,不知岳少意下如何?” “将自己的产业并入义庄,成为义庄的股东,顺势和隐门搭上关系,原来这才是这老头的真正目的……”陈岳恍然大悟,心中一阵恶寒,让自己接手这老头子的皮条生意,老头子是洗白了,自己可被抹黑了…… “凡夫畏果,修士畏因。虽然皮条生意赚钱,但不义之财不可取。”陈岳一阵心动后便想清楚了,摇头笑道:“正所谓蛇有蛇路,虾有虾路,义庄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买卖在您老手下赚钱,在我们手下就未必赚钱。不过您要是愿意加入我们义庄,我可以做主拿出两千股。” “招揽老夫?”南霸天眉头一皱,顿时满脸不爽。 说来说去,人家还是嫌弃他是个“拉皮条”的。不过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岂能看不穿这个,又给陈岳倒了杯茶,笑道:“据说‘义庄’是‘隐门’弟子入世历练的地方,不见识一番人间风月,那算什么历练。” “嗯?”陈岳心中一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便笑道:“还是老爷子看得透,不知老爷子这份买卖作价多少?我们义庄的总资产可是高达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南霸天倒吸一口凉气,摇头笑道:“买卖上的事,老夫也不懂。既然我们没有异议,剩下的事就让下面的人去谈好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欣赏歌舞,半晌后门口的青衣侍女前来禀报:“陇西王来了,正在外面沐浴。” 陈岳神识一扫,就看见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赤条条地躺在外面池子里,正在享受女孩们的推拿,脸色阴晴不定,正是南宫虎。比起上次见到的白发青年模样,此时的他明显自然了许多,显然这两月间,他已经完全稳固了境界。 片刻过后,南宫虎也穿着棉布睡袍走来。他环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陈岳,目光就是一凝,脚步同时顿住。 上次看见陈岳时,他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蓝衫,很是落魄,却很倔强,面对南宫铭的跋扈,硬是没有退让一步,差点被镇守府的护卫一鞭子废掉。而就是这件事,传旨官借故发了一通下马威,让他在人前丢尽了脸…… 此时此刻,陈岳竟以成长为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领袖。看到这里,他心里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谁他妈的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短短两个月,这小畜生就骑到了老子头上。” 陈岳向他一抱拳,洒然笑道:“南宫前辈,是我让南前辈请你来的!” 南宫虎冷哼一声,根本不看陈岳,只向南霸天抱拳道:“南兄,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潇洒,真是羡煞小弟也!” “南宫道友境界稳固,也是可喜可贺!”南霸天也笑着抱了抱拳,请他在陈岳对面坐下,呵呵笑道:“听说道友和岳少爷有些误会,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赎老夫倚老卖老,就斗胆向道友下了个帖子。” 南宫虎瞪向陈岳,心中怒火中烧:“就是因为你,本王最得意的孙子死了,本王最喜欢的‘虎园’也被霸占了,我南宫世家被隐门盯上了……”哪里还有好脸色给陈岳,鼻中一阵冷哼:“和老夫对话,你还不够资格,让你主子来跟老夫说话。” 南霸天微微皱眉,这是他的地盘,连陈岳都要上门请他来当和事佬,南宫虎居然不给他面子。佟锤也沉下脸来,大家在这里见面,本来就是为了缓和气氛,这老头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陈岳摇头叹道:“南宫前辈说这话,可考虑过南宫家的生死存亡?” 南宫虎眉头一皱,双眼顿时通红,盯着陈岳狞笑道:“蝼蚁,你也配威胁老夫?老夫是朝廷册封的王爵,连隐门都不敢动老夫,你也配在老夫面前嚣张?要不是在南兄面前,老夫现在就一把捏死你了。告诉你,适可而止,再敢滋事,休怪老夫出手!杀了你一个小喽啰,隐门也不敢拿老夫如何!” “是吗。”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猛一张口,一道寒光电闪而出。 南宫虎一惊侧头,颈边就是一凉。 陈岳又一抬手,喝道:“动手!”腕上蛇骨“嗖”地冲出,迎风而长,张口便是一股黑气喷出。 电光火石之间,陈岳连出杀手。南宫虎惊怒焦急,赶紧伸手去挡,身形急退,那黑气却让他气血凝滞。 南霸天反应过来,一咬牙抬手就是一拳,“王者之力”轰然爆发。 “砰!”南宫虎身形剧震,如一颗炮弹倒飞出去。 “蛇骨锁”顺势扑上,一下将他缠了个结实,蛇头对着他的双眼又是一股黑气喷出。 “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一阵尖叫,四处乱跑。 南宫虎呲目欲裂,嘶声怒吼:“南霸天,陈岳,你们卑鄙!”王者之力爆发,震得“蛇骨锁”咔咔作响,眼看要将一条蛇骨崩断。 陈岳岂能让他得逞,向他一指喝道:“斩!” “冰魄剑”掉头飞回,化作一道六尺寒光,一闪刺入南宫虎“天灵”。 “啊—”南宫虎嘶声惨叫,一阵抽搐后便不动弹,神魂俱灭。他体表随即浮起一层冰霜,一丝鲜血也没溢出。 从陈岳出手偷袭,到南宫虎魂飞魄散,也不过一个呼吸,众人还关注着台上的舞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陈岳一抬手,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黑铁铃铛摇晃起来。 “叮铃铃……”一阵销魂夺魄的铃声荡开, 众人头皮一麻,又是一声尖叫。随即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陈岳心念一动,铃铛中喷出一股灰气,在南宫虎身上一卷,直接将他的尸身摄走。陈岳随即将“冰魄剑”和“蛇骨锁”一收,原地便只剩一件棉布睡袍。 南霸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目光一凝盯向陈岳喝道:“你杀了南宫虎?” 陈岳笑道:“是我们杀了南宫虎?” 南霸天一颤,咬牙喝道:“你利用老夫!”脸色一片阴沉,南宫虎可是开府建节的王爵,被他请来,死在他这里算怎么回事,一时肠子都悔青了…… 陈岳抱拳笑道:“老前辈可是亲口答应过我,会出手拖住南宫虎的!” 南天霸更加后悔,他说的“拖住”,只是让南宫虎不能分身而已,可不是要为陈岳制造杀他的机会……想到陈岳吐出的飞剑,更是心惊肉跳。要是早知道陈岳有飞剑,他是绝对不会出那一拳的。 陈岳一拍佟锤,招呼道:“起来,走了!” 佟锤一惊而醒,迷迷糊糊地跟在了陈岳后面。两人大步走出殿堂,周围的岗哨护院这才赶来,看见满地躺倒的男女,皆是一愣,难道有人在酒里下毒? 南霸天摆了摆手,沉声吩咐道:“将他们抬到客房休息,让人好生伺候着。天亮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说完也负手出了大殿。 殿外水池中,一群女孩将殿中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皆是目瞪口呆。待陈岳和佟锤走远后,她们才反应过来: “仙……仙人,那位公子是仙人……” “仙儿姐真有眼光啊……” 一个少女则激动地抬起双手,颤声道:“天哪,我刚才摸到了仙人……” 另一个少女也忍不住赞叹:“我这里还有仙人的脚趾甲呢!我说那活儿怎么那么雄壮,原来是仙人啊!” …… 陈岳听在耳中,一阵哭笑不得。这些平常女孩一说就会脸红的话,在他们口中就像议论猪肉白菜一样平常。 两人穿着棉布睡袍光着脚丫子走到街上,路人无不侧目。任佟锤脸皮再厚,也不禁捂住了脸。 陈岳却不由好笑:“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怕他们干什么。” 佟锤苦笑:“无不是怕他们,我是怕丢脸。” 陈岳笑道:“你以为人家认识你是佟家大少爷?” “原来这小胖子是佟家大少爷呀!这是被哪个窑子赶出来的……”众人恍然大悟。 “呃……”佟锤头皮一麻,甩着大屁股直奔向街口的马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游园 陈岳也登上一辆四轮马车,大声招呼:“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嘞!”车夫心说这也是佟府的少爷,一扬鞭子,赶着马跟了上去。 马车半新不旧,跑起来却极柔和,出了“桃花坊”又拐过两个街口,街上已是一片冷清,陈岳忽然改口:“去龙狮坊!” “原来是陈家少爷……”车夫哭笑不得,又拨转了马头。 车夫来到“龙狮药业”门口,芳菲一身淡青衣裙,立即上前结了车钱。车门打开,一只大脚丫先探了出来。 宅门上红灯高挂,当中朱门大开,三班小厮拄着朱漆大棒已经排好队伍,看见陈岳一身棉布睡袍,光着脚丫子从车上下来,全部愣住。 车夫脸一红,憋住笑催马而去。陈岳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招呼道:“大家都去睡觉吧,我们‘龙狮药液’讲的是认真务实,以后不要搞这一套!” 众护院如蒙大赦,赶紧掉头回了门房,陈岳这才大摇大摆跨入门中。芳菲终于忍不住笑道:“大少爷这是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 “咳!”陈岳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都在武馆。”芳菲神情一肃,正色说道:“大少爷这是准备干什么?” “游园。”陈岳一笑,说道:“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就留在这里。”当下回“望岳居”换了身穿戴,便去了“玄武堂”。 殿堂中灯火通明,四十几个武师分列中堂两侧,一个个目含精光,神情十分忐忑。陈烁一身缂丝蓝袍,负手在厅堂中踱着步子。忽然脚步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屏风后大步转出个青衣少年,一双凤眼灿若寒星,光辉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陈烁心中一凛,喝道:“庄主到!” “轰—”众武师一跺地面,齐齐起身行礼:“参见庄主!” 陈岳心中一热,心中豪情万丈,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其中大半都是从前依附陈家的武师,一小半是从前“飞虎堂”的武师。被春蝉打败后,他们又在齐羽和周老的游说下投入了“义庄”麾下,对于这股新兴势力,他们是心服口服。 陈岳将每个人的相貌和气质记在了心里,挥了挥手说道:“今晚以后,你们每人将得到义庄五百股份,年底每股分红五钱银子。” “二百五十两……”众人相视一眼,目光大亮。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跑江湖的武师,即使是“易筋中期”修为,即使是三大世家,也只能开出每月二十两的束脩。现在这位少年庄主一开口,就给他们涨了工钱。无论陈岳的修为如何,就是这份魄力,也让他们心服口服。 陈烁也是精神振奋,分家的时候,他作为“易筋后期”的族人,可是拿到了两千股份,年底一千两的分红,这可比他在陈家当“三爷”强多了,看向陈岳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真诚。 陈岳在主位坐下,洒然笑道:“我就是陈岳,‘义庄’的庄主。在我们‘义庄’,没有尊卑贵贱,只有股东、掌柜、伙计和学徒。大家凭股权说话,凭贡献拿钱,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我们义庄‘认钱不认人’……今夜之后,‘大义武馆’正式挂牌。大家以后的本职,还是教武授徒。不过‘义庄’的生意会越来越多,今后自然少不了你们出手帮忙。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相互认识认识。” 众武师面面相觑,认钱不认人?这是什么话,现在哪家招人不是“忠”字当头,“义”字当先,你丫不是在给我们下套儿吧。 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壮年武师目光一定,当先起身一抱拳道:“俺叫沈狂,年少时当过兵,在关外杀过敌,在南宫炯将军帐下当过标兵。后来俺的役期满了,被南宫将军安排在‘飞虎堂’挑选亲兵,偶尔也给南宫家护镖。” 此人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双目炯炯有神,赫然是一位“易筋后期”的武师。陈岳目光一亮,展颜笑道:“人才呀!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恭喜沈道友做出了明智的选择。看道友的年纪,才三十出头吧。我‘义庄’别的没有,就是公平,只要好好干,此生有望‘换骨’。” “多谢庄主!”神狂又一抱拳,握了握刀柄,欣然坐下,心中热血沸腾。 南宫家虽然对他不错,却只是将他当一个得力的奴才,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前途。而陈岳不但和他平辈论交,还一开口就点出了他最想要的。忽然之间,一股“归属感”由心而生,他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在‘义庄’赚到‘换骨’的资源!” 沈狂坐下,对面一个青衫壮年握着剑鞘起身,一抱拳道:“参见庄主,在下肖生克……” 四十几个武师一一自我介绍,陈岳将他们记在心中。待最后一个“易筋初期”的青年武师介绍完自己,已是子夜时分。 陈岳忽然起身,朗声说道:“今晚召大家来,是有重要行动。我们的目标致为明确,将南宫世家驱逐出‘乾园’。三叔留下看家,沈狂带上一面大锣,所有人跟我走。” “是!”众人神情一振,齐齐起身抱拳,跟在了陈岳身后。 今夜无月,天空乌云飘荡,大地一片晦暗,城中宁静异常。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窗,唯有‘乾园’三扇大门洞开,六个银甲卫士如标枪一般站在门口,甲片在烛光前闪闪发亮,寒气逼人。 陈岳第四次来到‘乾园’,看着匾额上“陇西王府”四个贵气逼人的金字,心中百感交集…… 第一次来时,他被南宫铭凌辱。第二次来时,他被南宫铭抓伤。第三次来时,他亲眼看见清璇以雷霆之威横扫南宫世家,所向披靡。再一次来到乾园,南宫铭已经不在人世,南宫虎刚死不久,南宫世家的命运已经在他掌握之中。命运无常,当真是瞬息万变。 六个甲士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皆是一惊,为首一人喝道:“什么人深夜犯禁,还不退下!” 沈狂冷哼一声,纵身跃起,拔刀就是一挥。寒光一闪,陇西王府的金字匾额一分为二,“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大胆!”六个甲士俱是一惊,一起拔出战刀,身子一阵哆嗦。 其余人不用吩咐,六个武师冲上前去,三两下便将六个门卫按翻在地,缴了兵刃。 陈岳不想杀人,摆了摆手,走上前吩咐道:“你们去传话,南宫世家今晚滚出‘乾园’!” 六人也看明白了,四十多人都是“武师”,今夜是上门来寻仇的,哪敢顶嘴,赶紧进门报信。 陈岳大摇大摆走进园子,神识一扫,信步向码头而去。沈狂向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武师立即敲起大锣,“哐哐哐”响彻四野。 湖泊周围有三十六座小院,住着南宫家的外系族人,嫡系族人住在湖心小岛上,来往一律用船。守夜的护院家丁看见他们,纷纷调头就跑。一行人来到码头,沈狂眉头一皱问道:“庄主,要不要我们先将外围清理一遍。” “我们又不是土匪,不要那么粗俗。”陈岳跳上一艘小舢板,笑道:“先去正殿,他们识相便罢。要是不识相,格杀勿论!” 众人得令,划着船直奔对岸。一阵急促的钟声随后在对岸山上响起,陈岳眼看着南宫家的嫡系族人从一座座阁楼中冲出,向主殿汇聚而去,不由笑道:“也好,免得我们到处找。慢点划,让他们凑齐了再上岸。” …… 六个甲士仓惶冲入“飞虎殿”中,看见一个正在系腰带的蓝袍中年,冲上去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失声惊道:“世子爷,不好了,有人闯空门!” 中年正是“陇西王”的世子南宫彪,闻听示警钟声,他根据族规,第一时间赶到了正殿,闻听是有人闯门,勃然大怒:“有人闯门,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甲士惶恐道:“对方好几十个人,全是‘武师’……” 众族人一凛,南宫彪脸一沉喝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陇西王府撒野,不知道我们老爷子是‘武王’吗!” 一个甲士惊骇道:“是……是陈……陈岳!” “陈岳,又是陈岳!”南宫彪暴跳如雷,厉声吼道:“我南宫世家一忍再忍,他却得寸进尺,到底要干什么!快,去请老爷子!” 众护卫又是一个激灵,一人瑟缩道:“老爷子接了南霸天的帖子,去‘桃花坊’了,还没回来!” 众人闻言一惊,顿知事情有变。南宫彪怒火中烧,嘶声吼道:“还不去请王爷回来!” “是!”六个甲士如蒙大赦,起身就往外赶,一个清脆爽朗的笑声忽然在殿中响起:“不用麻烦了,我既然敢来,你们王爷自然是回不来了。” “陈岳!”众人闻言一惊,只见一个青衫少年信步走进门来,眉目爽朗,笑容温和,正是陈岳。 殿堂雕梁画栋,光洁的地砖倒映着明亮的烛火,仿佛星空都在脚下。上手供着一尊三尺长的飞天银虎,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殿中除了南宫彪,还有十几个少年男女,看见陈岳俱是一凛,看见殿外黑压压的人群更是脸色苍白。 南宫彪气得全身发抖,盯着陈岳咬牙喝道:“陈岳,南宫铭已经死了,我南宫家也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接 “南宫世家滚出‘乾园’,这是对你们勾结邪修的最后惩罚!”陈岳瞟向众人冷冷一笑,大摇大摆坐到了主位上。 “你休想!”南宫彪呲目欲裂,咬牙喝道:“此乃御赐庄园,你们敢得罪大周皇室吗,也不嫌烫手?” 陈岳摇头冷笑:“天高皇帝远,南宫世家不是一直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吗,现在还要我来教你们?”说着,他目光一冷,扫向其余人问道:“南宫彪不愿意走,你们是什么意思。” 众少年脸色苍白,身躯筛糠一般颤抖。一个颇为美丽的少女抿了抿嘴唇,问道:“如果不走,会怎么样……” “你说呢?”陈岳展颜一笑,向殿外招了招手。 沈狂带着一群武师大步涌入殿中,一抱拳问道:“庄主,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如将这些人交给我……”说着抬手一挥,做了个斩的手势。 众少年一个激灵,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那少女脸色一变,惊呼道:“我走……” “我们也走……”其余少年立即表态。 “天亮之前,离开‘乾园’,这是对你们的最后惩罚!”陈岳再次重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南宫彪心念犹如电闪,片刻后便想通了。俗话说“大有大的难处”,搬进“乾园”以来,南宫家每天的开销就像流水一般,这还不到两个月,家底就要被掏空了。即使陈岳现在不来,他们过不了两个月也要乖乖搬回老宅去。 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向陈岳一抱拳道:“我们放弃‘乾园’,隐门真就不再追究我们?” 陈岳哪里敢打这个包票,只哈哈笑道:“不作死就不会死,管好你们南宫家的子孙吧。要是再出一个南宫铭,阎王都救不了你们。” 南宫彪咬着牙又一抱拳,转身而去…… 众武师面面相觑,他们一招未出,南宫家居然就怂了,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陈岳展开神识,南宫家的族人果然在收拾细软。 这变故来得太快,外系族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抱怨,更有甚者嚷着要来湖心岛拼命,却被南宫彪一一喝止。 片刻之后,南宫家的核心族人再次聚集到了外院的会客厅,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个武师。众人大眼瞪着小眼,也是一脸无奈。 沉默片刻后,南宫彪长长呼出口气,无奈叹道:“这园子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丢了也不可惜。回去以后,自己管好自己的人,散了吧!” 陈岳看在眼里,拿出“传讯牌”给周青云发了一道讯息:“‘乾园’已经拿下,让你姐姐过来接收。” 天亮时分,南宫彪带着一队小厮将正殿上的匾额摘了下来,又将殿中的白银飞虎抬了出去。随后角门大开,一辆辆马车接连驶出,“陇西王府”上至世子,下至仆役,一律跟在车边,车中装满了物品。 车队浩浩荡荡行驶在坊市之间,虽然只隔了几条街,还是被早起的路人看见,消息不胫而走…… 日出时分,园林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一个外人。朝阳喷薄而出,水面波光粼粼,照在人心里一片空旷。 陈岳站在湖边一座凉亭中,对沈狂众人一抱拳道:“此间事了,你们回‘飞虎堂’吧。以后‘飞虎堂’改名为‘大义堂’,你们选一位总教头,一位堂主出来,以后直接对大总管负责。” 众人相视一眼,心中了然。总教头自然要是修为最高,实力最强,最能撑门面的。堂主则要是人缘最好,见识最广,最能办事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此安排,倒没有人不服气。 陈岳眼看着众人离去,也划了艘小船,向外院一座六角凉亭而去。 亭子依水而立,亭角上挂着崭新的风铃,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悠悠响起。四面檐下挂了竹帘,只留下一面进人,一面赏景。此时此刻,亭中有套精致的红木桌椅,桌上还放着一副棋盘,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看就是南宫家的小姐们平时游戏之所。 陈岳走入亭中,在栏杆前坐下,心中百感交集。两个月前,他在此经历了人生最屈辱的一幕,两个月后,南宫铭被他亲手斩杀,南宫世家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当真是人生百变,世事无常。 往事如浮光掠影,在他脑海中晃过。是非成败,荣辱得失,一遍遍拷问着他的灵魂。陈岳看着湖面,任由心绪起伏,心境渐渐开朗,目光越发明亮。 当日的屈辱,一直是他心中的噩梦,纵然南宫铭死,他也不愿意想起。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那份记忆。一成一败为一劫,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因果,仅此而已。 忽然脚步声响,陈岳循声回头,只见柳荫下走来一位青衫少女。她用金钗束了“飞仙髻”,眉如墨画,眼似寒星,神情冰冷,体格风骚,一套淡青宫装迎风飞扬,正是清璇。 陈岳心中一喜,刚欲招呼,却发现她和从前不同,顿时不敢造次,起身一揖说道:“见过仙子,南宫世家已经让出‘乾园’。我杀了南宫虎,答应他们这是对南宫世家最后的惩罚。” 清璇目光一凝,再次打量陈岳,眼中一丝疑惑一闪而逝。她微微点头,走入亭中坐下,悠然问道:“你杀南宫虎时,是否有人看见。” 陈岳实话实说:“我是在妓院里趁他不备,偷袭得手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清璇秀眉微蹙,看向远方沉吟道:“这倒有些麻烦,他毕竟大周国册封的王爵,你杀了他,大周国朝廷不可能不管。” 陈岳早就料到了此事,不过听她的口气,是不打算帮出头,心中暗叹一声,一抱拳主动说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和钱多多将庄园的事情交接清楚。朝廷若派人查起来,还请仙子周旋一二。” 清璇点头,淡然说道:“你不在,我自然好出力。” “多谢仙子。”陈岳躬身一揖,转身而去。 清璇悠悠侧头,看着陈岳峥嵘的背影,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朦胧,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芙蕖”静修半月,她渐渐意识到从前对陈岳的情感是受“幻月洞”的影响。 可在再次到陈岳,陈岳已经帮她拿下了“乾园”,行动迅速,手段高明,让她不得不另眼相看。而陈岳对她虽然恭敬,其中的疏离之意却溢于言表,让她心中某处又微微一阵酸痛。这感觉很飘渺,却又有一种福至心灵的美妙,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幻。 眼看着陈岳消失在林**尽头,她眼中疑惑更浓,心中暗道:“难道‘幻月洞’真的恐怖如斯?到底哪才是真,哪才是幻……” …… 陈岳走在出城的路上,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过无论如何,清璇都帮了他,他心里只有感激。这样一想,他就释怀了:“以我现在的身份,再作任何设想都是妄念。凡夫畏果,修士为因。此念为因,不可任其滋生……” 他回到义庄,众人正在殿前吃早点,周青云欣然问道:“‘乾园’真的拿下了?” “嗯。”陈岳点头,在桌前坐下,看了众人一眼,正色说道:“我杀了南宫虎,好多人都看见了,朝廷肯定会查,我要出去躲一段时间。” “啊?”众人俱是一惊,春蝉睁大眼睛问道:“南宫虎是‘王者’,你是怎么杀他的……”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陈岳一笑,实话实说:“我让南霸天将他约到了妓院里,用飞剑偷袭了他,南霸天也给他一拳。” 众人更加错愕,陈岳又对钱多多说道:“南霸天想将他的‘皮条’生意并入‘义庄’,我答应了。” 众人又是一愣,春雨四姐妹顿时瞪大了眼睛,春蝉满脸通红,讪讪说道:“这不太好吧……” 陈岳神情一正,一拍他肩膀,义正言辞道:“所以你们要去渡那些失足少女出苦海,要让她们有尊严地生活下去,要让她们明白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 “呃……”众人再次愣住,看向陈岳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敬。比起他们的嫌恶和避讳,陈岳的境界显然更高一层。 周青云目光大亮,跃跃欲试。春蝉眨了眨眼睛,挠着头问道:“师兄,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 众人又是一呆,他们似乎也不知道生活的真谛是什么,怎么去度化别人…… “这个嘛……”陈岳看向远方,意味深长道:“生活的真谛在于意义。” 众人若有所思,春蝉又问:“那什么又是意义。” 陈岳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弟,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你的意义,你要自己寻找。” “呃……”众人若有所悟,可仔细一想,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春蝉脸一红,苦恼道:“万一我抵御不住诱惑怎么办。” “那就别忘了付钱。”陈岳一本正经道:“虽然买卖是自己的,但生意归生意,你去逛窑子,一样要付钱。” 春雨姐妹随即瞪大眼睛,陈岳轻咳一声说道:“当然,以你们的道行,还不能直接渡化失足少女,到时候尽量安排她们从良就是。” 四女这才缓了脸色,陈岳又嘱咐钱多多:“昨晚参加行动的武师,我许了他们每人五百股,直接从我的股份里扣。他们会选出一个堂主,以后直接对你负责。这是春雨师姐制作的法器,你找机会卖了吧。”说着,将春雨昨天给他的匣子拿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避风头 陈岳当着众人和钱多多一番交代后,所持股份降低到了一万。钱多多持股两万六千,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 陈岳正要和上官燕交代一些琐事,刘二武忽然拿来一个包袱,禀报道:“庄主,庄外有两位姑娘要见您。” “嗯?”陈岳拆开包袱,赫然是他昨天穿的一套白衣,朝阳前如玉如雪,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众人投来目光,皆是一脸异样。陈岳神识一扫,庄外二女赫然是那位主持歌舞的雍容妇人,和那位给他推拿的“仙儿”小姐…… 他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说道:“是南霸天派来的,我现在不方便见客,马上就要出门。多多,你去和他们谈。” 众人越发狐疑,陈岳则带着上官燕快步回了住处。一进屋子,上官燕解下围裙,不舍道:“你刚回来,又要走?” 时隔半月,她的气质已经大变。若说从前的她还是一位懵懂无知的少女,性情人格还需要衣裳首饰衬托,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名修士,气质高洁,通体一股幽冷气息让人不敢懈怠。 陈岳点了点头,走进书房坐下,看着窗外明媚的辰光,叹道:“我和你们不同,你们要厉尘劫,而我还要寻仙缘。” 上官燕神情一暗,却无可否认…… 除了陈岳,其余人都是有靠山的。就连她自己,也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些全得益于陈岳的打磨。回首前尘,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堪,对陈岳也不禁涌起几分愧疚。 陈岳似乎能看出她的心思,洒然笑道:“你能觉醒,也算和我结下一份善缘。他日修行道上再会,还请多多关照。” 上官燕心底蓦地涌起一阵刺痛,一咬嘴唇说道:“我情愿没有觉醒。” “人总是要长大的。”陈岳笑道:“你要是想报答我,就先帮我兑换一颗‘阴元珠’。”说着翻手取出六角铃铛微微一晃,铃铛下黑玉珠子光芒一闪,一具赤裸男尸浮现在地上。 “赶尸铃,南宫虎?”上官燕愕然。 “原来这玩意叫‘赶尸铃’。”陈岳一笑,又仔细端详起铃铛。 上官燕翻手取出“生死牌”一挥,一股灰气涌出在地上一卷,便将南宫虎的尸身摄入了“亡灵界”。 片刻后一股阴寒气息从“玉牌”中喷出,一颗龙眼大的白玉珠子随后飞出,似要洞彻人的灵魂。 陈岳神魂刺痛,又是一阵舒爽,这股极致的寒意不断可滋养神魂,还可以锻炼神念。他目光大亮,立即取出一只药瓶将“珠子”收起。又一翻手,取出一百两银票说道:“这是你的报酬,别嫌少。” 银票是大通钱庄开的,通行大周。离别在即,上官燕哪里肯要,但转念想到这是陈岳的一番好意,还是收了起来。 “好了,我去收拾一下,这就走了。我小书房里有一些功法秘籍,是陈家的积藏,你没事可以看看。”陈岳嘱咐了一句,便要上楼。 上官燕满心不舍,一抿嘴唇说道:“我去给你准备干粮。”说着去了厨房。 陈岳先收了“传承祭坛”,又回房收拾了几套衣裳,便去了屋后。“噬血藤”见到他,欣然舞动藤条招呼:“老大……我饿……” 陈岳本来想将它带走,但想到昨天刚刚将它种下,这次出门也未必许久,便传念嘱咐与它:“我要出去一趟,你留下来保护大家的安全。以你目前的智慧,应该能区分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人吧!” “我知道……老大的朋友都是自己人,其余人都是外人……”“噬血藤”含糊答道。 “聪明,这是你的口粮!”陈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抬手连续逼出十滴“紫血”。 “噬血藤”大喜,舞动藤蔓一一接住,随即树身乱颤,激动道:“老大……太好吃了……” 陈岳脸色微白,呼出口闷气回了修炼室。上官燕在准备干娘,他索性修炼起“洗髓功”。 功行结束已是中午时分,他走出修炼室,浴池已经烧好,上官燕还在厨房里操持。 陈岳没有客气,跨进池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重新换了套衣裳出来,餐桌上已叠着一摞草帽大的馕饼,香气扑鼻。上官燕一身银白衣裙站在桌边,像一位殷勤的小妻子。 陈岳心中一暖,收起干粮说道:“我走了。” 上官燕抿了抿劝道:“和大家吃了午饭再走吧。” “消息该也传开了,要是朝廷派人来搜查,看见我不好。”陈岳一笑,大步走出门去,正好碰见周青云和春蝉。 两个少年站在葱郁的花丛中,一派春光灿烂。周青云略微尴尬道:“师弟,其实你就留在这里修炼,没人敢来为难你。” 陈岳摇头笑道:“我们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被人知道了总归是个由头。而且我的修为也太低了,老呆在这里,积攒的资源都没有时间消化,正好出去苦修一段时间。” 二人一想也是,一抱拳道:“师弟,保重。” “保重!”陈岳也一抱拳,大步而去。 出了庄园,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大模大样乘渡船过了河,直奔南边“万岭山脉”而去…… 与此同时,雍城太守终于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陇西王南宫虎昨夜在“桃花坊”被陈岳刺杀。诡异的是,没有尸体,没有物证,甚至南宫世家非但没来报案,反而灰溜溜地搬出了“乾园”。 太守府坐落在钟楼东边,和镇守府隔街相对。书房中,老太守来回踱着步子,头疼不已。王爵遇刺,非同小可,他若置之不理,无法向朝廷交代。他若调查,简直就是以身饲虎。沉思良久,他一拍书案喝道:“来呀,请陈岳过堂回话!” “是!”一旁青衣书吏答应一声,立即去办。 老太守在书桌前坐下,给自己泡了壶茶,仔细思量起来。 下午,差役来禀:“老爷,义庄说陈岳上午出门云游去了,我们将庄园里外搜了一遍,没找到人。” “云游……”老太守脸色一黑,心中破口大骂:“你以为自己是方外高人?你以为自己是世外剑仙?跑就跑了,还搞个云游出来,这让老夫如何上报朝廷……”略一思忖,他一拍桌案喝道:“先去南宫府核实情况,他们若报案,再去搜集人证。” “是!”青衣书吏答应一声,又转身去办,老太守再次踱起步子…… 与此同时,陈岳双脚踏着陡峭的山壁上向上蹿腾,身如脱兔矫健。 山岭三百丈高,在陈岳脚下仿佛平地。一刻钟后,他登上山脊,眼前豁然开朗。大地如一片碧海,群山似滚滚大浪,从天边涌向天的另一边。狂风呼啸,吹面生疼,衣衫猎猎作响。看着天边一座倚天拔地的山峰,他心中豪情万丈。 上次和春蝉来时,他累得像死狗一样,此时此刻却只觉得热血沸腾。天地元气如一股洪流从身边掠过,此时此刻,他感应得分外清晰。 休息片刻后,陈岳看着“玉梅山”目光一凝,心中暗喝:“变!” 元气团一阵翻滚,化作一只大雕充盈全身,一对流光溢彩的淡金羽翼出现在他身后,猛地一扇,带着他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陈岳心潮澎湃,奋力催动元气,直奔“玉梅山”而去……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晶莹的山峰仿佛涂上了一层胭脂,分外妖娆。山峰三千丈高,山脚下郁郁葱葱,千丈之上仍是白雪皑皑。一条条清冽的溪流顺着山坡奔腾而下,飞珠溅玉,煞是好看。 陈岳这次学了个乖,神识在周围不断扫动,确认没有修行中人在侧,才小心翼翼地降下身形。 双脚踏在雪地上,周围一片玉树琼英,晶莹梅花的在夕阳前红光流转,分外妖娆。 陈岳欣然微笑,随手摘了颗梅子放入口中,一股极致的酸爽透彻灵魂,让他精神一振。 “幻月洞”外有迷阵,此时的迷雾根本无法阻挡陈岳的神识。他目光在周围一扫,便信步走入雾中。 没有春蝉上次来时那般繁琐,他步伐到处,眼前迷雾分开,幻影消散,自然显出一条路径。不过片刻,他便再次来到了幻月洞口。 一月前的战斗痕迹尤在,陈岳不敢久留,径直走入洞中。 洞中迷雾换生幻灭,却丝毫无法阻挡他的目光。陈岳展开神识,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径直走向洞窟深处。 上次来时,他的心境只能在洞中保持清醒,此时此刻,他的神识居然可以顶着洞底的精神压迫探出数十丈远。 这洞系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步履不停,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再次来到洞底石窟。 石窟尽头,十丈高台仍然屹立如山,滚滚精神洪流便是从那石台顶上倾泻而下。再次接近石台,他已经不需要如上次那般一步一顿,一路走去甚似闲庭信步。 陈岳鼓动魂珠,顶着精神压迫来到石台下。台阶上白骨累累,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银光灿灿,有的晶莹如玉……一看就知道他们生前都是“换骨境界”修士。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念残魂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强者欲登顶取宝,都殒命途中。而似周清璇这等天骄,连登上这石台的资格都没有,就被迷惑的心智……陈岳犹豫片刻,就地坐下,一翻手将“阴元珠”取了出来。 一股寒意散开,他身心皆颤。一股精纯魂能直接灌入他神魂,让他的魂珠快速成长起来…… 洞中无日月,陈岳这一坐下便再没动弹。神海中,魂珠茁壮成长,其中非但没有一丝杂质,反而越发晶莹剔透。 “阴元珠”渐渐缩小,终于“砰”地崩溃,化作一团白雾。 陈岳张口一吸,将寒气一口吞下,双眼随之睁开,两道利剑般的目光喷薄而出,直刺向石台顶端。 念力激荡,一股无声念能横扫开去,石台为之震颤。 陈岳站起身来,再次看向台上那一具具骸骨,喃喃念道:“这些强者,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神魂修为岂能不如我,人生阅历岂能不如我?仅仅是神魂强大,还不足以抵御这台上的幻术。” 此时此刻,汹涌而下的精神洪流再也不能束缚他的脚步。他背起双手,围着石台踱起步子,心中暗道:“我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年的人生经历,这十五年间,却是尝遍了悲欢离合,看透了事故人心。回首往事,我陈岳仰无愧于人,府无愧于心。真论心境,我未必就比他们差……” 回思前尘,幼时的欢乐,儿时的凄苦,成长时的心酸,婚恋时的屈辱,报仇时的酣畅,雪耻时的快意……一段段经历犹如浪潮翻滚,他一边恣意回想,一边冷眼旁观,直到心涧再也不起一丝波澜。 良久之后,陈岳再次看向石台顶端,目光如古井深沉,一片平静。 石台一百零八阶,每阶一尺来高。陈岳走到一处远离骸骨的地方,一步踏了上去。脚掌却似踩在了棉花上,一股莫名的力量席卷全身,他眼前一花,忽然来到了一座黑石山峰脚下。 半空中血云翻滚,遮天蔽日,大地一片晦暗。面前山峰直插云霄,高不见顶。陈岳一愣,仔细一想前因后果,思维清晰无比,身体也没有丝毫不适,他不由疑惑:“这是什么考验……”想了想,索性迈开步伐登上了山坡。 脚下是坚硬的黑石,周围无声无息。陈岳走了半晌,远处忽然闪出一道人影,赫然是个银袍中年,手持一把黑金砍刀,气势如虹,直奔他而来。 陈岳一凛,忽然觉得那砍刀有些眼熟,转念就想到了在哪里见过,赫然就是第三层台阶上一具银色骸骨手中所持之物。 “难道这是那骸骨主人的残魂?难道登上这石台,便要与之前陨落在石台上的人战斗……”陈岳心中了然,飞身急退。 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王者”,哪怕只剩一缕残魂,陈岳也不敢小觑。 银袍中年神情凶戾,眼神疯狂,突然吐气开声,双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斩。 黑刀轻鸣一声,黑芒大放。一轮三丈长的刀影凭空出现在陈岳头顶,挟雷霆万钧之势斩下。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力……”陈岳心中骇然,猛一张口,一道寒光喷薄而出,和刀芒相撞。 刀芒轰然溃散,“冰魄剑”轻鸣一声,倒飞而回,一股寒风呼啸开去,十丈内岩石结冰。 陈岳目光一凝,向那武王就是一指,喝道:“斩!” “冰魄剑”寒光一闪,瞬间跨越十丈距离,眨眼间出现在银袍“武王”面前。剑光一长六尺,眼看就要洞穿对方的胸膛,银袍“武王”突然横刀在胸前一档。 “铮——”一声尖鸣,“冰魄剑”斩在刀背上被震飞回来,银袍“武王”踉跄后退。 “我的剑意居然不如他的刀意?”陈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扬手将飞剑接在手中,纵身冲了上去,喝道:“若是本体相遇,我掉头就跑。此为神魂之战,我正好拿你练剑!” 银袍“武王”舞开黑刀,道道黑芒犹如匹练挥洒而出,撕裂空气发出裂帛声响,霸气无比。陈岳跟着舞开飞剑,剑光仿佛一片寒星笼罩过去。 “铮铮铮……”刀剑相撞,火花闪烁。两人的身影疏忽来去,渐渐犹如一股旋风搅在一起,难分彼此。 刀意霸道,剑意凛冽,各有千秋。陈岳渐渐沉下心思,与其说对方是一缕残魂,不若说是一缕刀魂。此时此刻,这“武王”的所有修为、阅历、感悟和功法,都化作了那一股霸道的刀意。 陈岳的剑意与之碰撞,渐渐感悟到了那一丝为之生、为之灭、为之痴、为之狂的刀意精髓。 “刀乃百兵之王,使刀当如是也……”陈岳若有所悟,剑光忽然收敛,透出一股凛冽寒意。 狂风呼啸,是他无声的悲嚎。霜花洒落,是他峥嵘的孤傲。剑,是他不屈筋骨。气,是他无畏的意志。 陈岳的剑势慢了下来,抢眼的剑光也消失不见。“冰魄剑”仿佛一块万载不化的玄冰,静静地躺在他手中,随着他的手势舞动。每一剑刺出看似平平无奇,凭空掀起的那一股寒意却似要冻结人的灵魂。 一时之间,山坡上升起片片霜花。银袍“武王”被这股寒意侵蚀,动作不由一滞。 “高处不胜寒,耐不住冰冷和孤独,你的霸意不过是个笑话……”陈岳冷笑一声,眼底透出浓浓的孤独和悲伤,“冰魄剑”照常划过。 剑刃斩上刀刃,“砰—”的一声脆响,黑金砍刀一折两段。 “冰魄剑”丝毫不停,顺势刺入了银袍“武王”的胸膛,一股寒意爆发开来。 银袍“武王”怔住,疯狂的目光中渐渐透出一丝清明,身体同时凝结成冰,又寸寸龟裂。 陈岳目光一凝,张口一吸,将对方的残魂全部吸入腹中,肚子高高鼓起。他旋即喝道:“变!”身躯光芒一闪,转眼化作一条大肚子鳄鱼趴了在地上…… 陈岳不知道吞噬这种意念残魂对自己有没有影响,但是他别无选择。这银袍“武王”只是死在第三层,如果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是战胜所有的残魂,他就必须不断壮大自己的神魂。好在银袍“武王”的刀意已经被他的剑意轰碎,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 鳄鱼的消化能力果然是最强的,没过多久,银袍“武王”的残魂就被他炼化得连渣都不剩。鳄鱼光芒一闪,再次化作陈岳的模样。他向四周看了看,继续向山顶走去。 这一次他没走出多远,前方人影一闪,蓦地现出一个手持长枪的金袍青年。 和银袍“武王”一样,他神情凶戾,双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战意,看见陈岳便是一身狂吼,随后枪出如龙。 “幻月洞”洗去了他的记忆,却抹不去他的意念。陈岳站在数十丈外,就感觉到一股决死杀意扑面而来。他目光一凝,“冰魄剑”扬手祭出,一股绝寒霸气席卷开去,数十丈内一片冰霜…… 敌人越来越强,陈岳对意念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草之意为柔韧,水之意为圆滑,山峰之意为坚固,海洋之意为博大,星空之意为深邃,风云之意为变化……万物因形而生,因意而活,修士行天地之道,岂能不感天地之意。以意动心,以心动念,是故一念起而万物生…… 修行无岁月,陈岳一路苦战,不断磨练自己的剑意,一步步走向山顶。这天他走出云层,山顶遥遥在望,山巅之上赫然站着个白袍老人, 陈岳目光一凝,顿住了脚步。老人低头看向他,缓缓说道:“你来了。” 陈岳全神戒备,没有说话。最后一战,居然是一个有意识的神魂。 老者的目光渐渐明亮,周身气势腾起,仿佛一柄利剑直指长空,天地为之失色,风云为之呼啸。 他盯着陈岳,一字字说道:“老夫也只剩这一缕残魂,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送你一场造化。” “神境强者……”陈岳悚然动容,这里最后一个残魂,居然是一位“通神修士”,这让他如何对付…… 老者目光炯炯,抬手一捏,凭空凝聚出一块璀璨的晶石,扬手一抛,说道:“这是老夫的‘意境之晶’,你可以借此感悟老夫的意境,也可以用来对敌。” “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神境强者就甘心魂飞魄散?”陈岳眼见晶石飞来,心中一阵冷笑,猛一抬手,“冰魄剑”一闪射出。 “在老夫面前动剑,找死!”老者厉喝一声,抬手一道法印按出。 “意境之晶”轰然崩溃,化作点点寒芒弥散开来,瞬间将山头罩住。随后剑气如雨,从四面八方绞向陈岳。 陈岳舞开“冰魄剑”,不屑笑道:“堂堂‘通神’修士,居然偷袭于我,如此不要脸,活该你被困死在这里!”寒气如一条匹练挥撒开去,和漫天剑雨撞在一起。 “轰轰轰……”剑气激荡,仿佛雷霆爆裂,震惊天地。 论剑术,陈雨自认不如此老。但论神魂,陈岳自信胜过此刻的对方,否则对方不会巧言伪装在先,出手偷袭在后…… 想通了这一节,他索性站在原地,只死死护住神魂,任由漫天剑气疾风暴雨而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孽缘 剑气雨来得猛,去得也快,片刻后云销雨霁,地上升起一层青霜,周围一片晦暗,仿佛深秋的雨夜,凄迷而萧索。 陈岳心底忽然浮起一股浓浓的孤独和悲哀,夜愈深,风愈冷,伤愈重……他不禁想起七岁那年,他和姐姐被赶到了外院…… 那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夜晚黑得慎人,静得可怕,凉得彻骨,他们却只有一床薄被。姐弟俩依偎在一起,对着冷雨凄风默默流泪。 这段记忆本已被陈岳藏在心底,此时却被这彻骨的霜寒勾起,似乎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眼中。他勃然大怒,目光一凝,厉声吼道:“你要看,何不进来看看个清楚!”抬手一点眉心,同样一股幽蓝寒意扩散开去,周围景色又是一变。 一条幽深的窄巷中,一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被一群锦衣少年围在中间不断推嚷。小男孩神情惊恐,少年们却笑得越发恣意,就是不让他走…… 见小男孩怕了,少年们越发胆大,终于一个重手将小男孩推倒在地。小男孩刚好倒在一个白衣少年身边,白衣少年抬腿一脚,将小男孩踢到了另一边…… 再次看见这一幕,陈岳心中已是无惊无喜,周围却传来一阵异样的神魂气息。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周围景色又是一变。 满城风雪,天寒地冻,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窗,烟筒中飘散出浓浓的年味。一座豪宅大院却是中门大开,宅门口搭着热气腾腾的粥棚。周围的百姓只要来磕个头,不但可以领一大锅热粥,还能得一件新做的大棉袄。 正厅中一位红袍老人端坐上手,身边摆着一筐银锞子,凡是来拜年的都有赏赐。 一群穿皮袄的少年男女围在老人周围,不断说着各种吉祥话。老人红光满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不断将一把把的银锞子塞在他们手里。 不远处的祠堂中,一群锦衣管事正在准备祭品,神情肃穆,与有荣焉。院中却并肩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两人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身前放着一个红彤彤的南瓜灯笼。地砖冰冷刺骨,两人的膝盖早已麻木,背脊却挺得笔直…… 陈岳冷眼旁观,周围的神魂波动越发明显。他目光突然一定,看向一处一指点出。 一道寒光射出,天地如泡影破灭,白袍老者现出身形。只见他神情悲愤,身躯微微颤抖,目光却甚是迷离。 “冰魄剑”转瞬来到他面前,他一惊而醒,却已来不及躲避。 “噗—”剑刃径直刺入他眉心,老者神情一僵,一股奇寒随后将他封冻。 陈岳走上前一把抽出飞剑,老者身躯寸寸崩溃。陈岳张口一吸,再次吞下一股剑意残魂。 这股残魂比他之前吞噬的强大数倍不止,刚刚被他吸入身体,竟又凝结成一团,在陈他腹中狂走乱窜起来,老者歇斯底里的狂笑声随后响起:“这具魂躯不错,老夫要了!你以为老夫会可怜你吗,天真!既然你这一生如此不幸,就安心投胎去吧,老夫会帮你补足遗憾的,哈哈哈哈……” 一个西瓜大的鼓包在陈岳体表肆意滚动,他腹痛入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喝道:“变!” 周身紫光一闪,转眼化作一条丈许长的鳄鱼趴伏在地。鳄鱼皮糙肉厚,鼓包顿时被压了下去,老者的惨叫声随后响起:“啊……这是什么……你的神魂居然可以变化……小友,快住手,老夫有话说……” 陈岳没有理他,全神炼化残魂,老者的惨叫越发凄厉: “我知道怎么出去……我是‘轩辕殿’的青霜殿主……我会最正统的剑诀……” 半晌过后,再也没有一丝灵魂波动传出。陈岳不敢大意,直到将老者的残魂完全炼化, 鳄鱼一闪,又化为人形。陈岳一身白衣,站在孤峰之巅,头顶是昏暗的天空,脚下是翻滚的云海,天地一片死寂。他目露疑惑:“为什么灭掉所有意念残魂,我的神魂还是被困在这里,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他闭上双眼,一抖衣袍盘膝坐下,开始仔细思考:“如果灭杀这里所有的意念残魂就能离开,那位青霜殿主早就走了……如果离开这里需要足够的神魂力量,那位青霜殿主也早就将所有残魂吞噬了……他宁肯让残魂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也不肯吞噬其余的残魂,除非吞噬其余残魂非但不能帮助离开,反而会阻碍离开……这片天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陈岳神识铺展开去,渐渐覆盖了整座黑石山峰。继续向外延伸,神识忽然在他头顶汇于一点,这赫然是个球形空间。 他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冥思苦想良久,心中忽然一定,暗道:“难道要出去,还要斩破这空间不成?若真如此,青霜殿主岂能空坐于此,要出去,一定还有别的路径,只是我还看不到而已。也罢,不如先将那些意念感悟透彻……” 陈岳闭上双眼,正要静下心来,千思万念便如潮水一般涌起,让他根本无法进入冥想状态。究其源头,赫然就是被他吞噬的意念残魂。 那些残魂虽然可以壮大他的神魂,却绝了他专心感悟之路,今后要想精进,除非继续吞噬更多的意念残魂。 他一阵骇然,终于知道“青霜殿主”为什么不吞噬其他残魂了。转念一想,却并不后悔。如果不吞噬那些残魂,他到不了这里。为今之计,要么与那些意念残魂彻底融合,要么瞰破那无数杂念…… 前者的后果他无法想象,或许他能出去,但那时的他是否还是现在的他。至于后者,脑中忽然浮现出一部功法——色空双运。 陈岳再次将功法前后回想了一遍,忽然发现此功法除了适合男女双修,也极适合现在的自己。再次将功法参悟了一遍,他抬手一指,点在了自己眉心。 一团团光芒飞射而出,随即化作一名名气质各异的少女,或机灵、或可爱、或温柔、或妩媚、或冰冷、或妖娆……无不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正是驳杂意念所化。 数十名少女围着陈岳盘膝坐定,头顶飘溢出各色气息,或霸道、或刚猛、或阴森、或柔韧……陈岳头顶同样飘出一股幽蓝寒气,数十股气息混合在一起,一片五彩斑斓。 众人同呼同息,将这些意念气息吸入鼻中,又徐徐吐出。动静相宜,透出一股奇妙的韵律。 此处绝天绝地,绝人绝欲,正是一处修心的好地方。山中无日月,陈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神识越发敏锐,心底越发安宁…… 各种意念非但没有合成一股,反而越发分明凝实。而众人的身体非但没有凝实,反而越来越透明虚幻。乍看上去,并非神魂在淬炼意念,而是意念在淬炼神魂。无数残魂碎念在几十股意念气息的冲刷下不断泯灭,而意念气息吸纳了不同的残魂碎念后也各自壮大起来…… 陈岳对意念的理解越来越透彻,凝练寒冰剑意就是需要各种寒意,凝念霸意同样需要各种霸意…… 修炼不知岁月,少女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幻,最后相继溃散。陈岳也身体仿佛透明,最后消散在山巅。 一股股意念气息交织在一起翻滚不定,仿佛一团五光十色的祥云。陈岳的意识完全沉浸在其中,试图参悟出一丝空意。只有瞰破这诸般色相,他的神魂才能重新凝聚。 时间悄然流逝,意念气息翻滚得越来越剧烈,颜色却暗淡下去,几欲透明。 不知过了过了多久,数十股意念气息终于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表面流光运转,呈现出万千气象。 陈岳清醒过来,神识横扫而出,头顶赫然有一个无形无影的通道,外面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白衣人。此人长发披散,双目紧闭,脸上挂着淤泥一般的汗渍,散发出阵阵恶臭,正是他的肉身。 他一个激灵,心念一起便驾驭魂珠飞了出去。 白衣人随即睁开双眼,眼底爆发出两道三尺寒芒,周围一片明亮。 一股极致的虚弱透彻灵魂,陈岳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他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从戒指中取出一枚“血精丹”服下,体内一股暖流升起,他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形。 他已经来到法坛顶层,旁边有一座方台,台上还放着什么东西,台阶上是累累白骨,不下百具。 陈岳没心思细看,取出水壶“咕咚咕咚”就往口里灌。又取出石头一般的馕饼,张口便是一通狼吞虎咽。 草帽大的饼子整张塞进嘴里后,他打了个饱嗝,身子一软,再次躺在了地上。 身体渐渐焕发出生机,他不由庆幸,如果再晚出来几天,他的肉身很可能就是这累累白骨中的一具。而他的神魂没有肉身接引,即使能闯出那个空间,怕也难逃魂飞魄散…… 休息半晌后,陈岳站起身来,向石台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魔镜 台上悬浮着一面玉盘,盘面流光溢彩,平整无比,那滚滚精神洪流便是从盘中涌出。陈岳刚一凑到近前,玉盘表面光芒一闪,现出一颗七彩辉煌的晶莹珠子来。 陈岳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盘中显现的竟然是他的魂珠。他心中一凛,赶紧躲开,只见玉盘另一片贴着一张金色符箓,上面银钩铁划,气势森然,一看就不是凡物。 他一低头,石台上还刻着一行银色字迹: 登此台者,为吾有缘人。揭此符箓,承吾衣钵,袭吾孽根,助吾涅槃。 陈岳翻了个白眼,自嘲道:“幸亏咱们有缘,否则我也得死在这啊!承你衣钵好说,你的孽根……是什么东西。” 陈岳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台阶上的累累白骨,无一不是戴着“空间戒指”,手中的刀枪剑戟无一不是神兵利器,有的身上还披着法衣,符文流转,如金似玉,一看就是好东西。 陈岳正要上前收拾战利品,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感觉,只要他走下这个石台,就再也没有机会上来。 仔细一想,心中一阵冷汗:“此地既然封印着如此重宝,又干系到修士‘涅槃’之事,岂容我轻易离开。恐怕我一走下平台,就会困死在这里……”这样想着,他又看了身后的累累白骨一眼,再不犹豫,走到石台前捏住符箓,便是一撕。 “呼—”符箓燃起一团火焰化为灰烬。玉盘轻鸣一声,一道黑光喷薄而出,直接照在陈岳脸上。 陈岳僵住,滚滚黑气径直灌入他神海,直接融入他的神魂。 他晶莹剔透的魂珠渐渐混浊,一股久违的暴戾之意从他心底涌起,让他一阵心烦意乱。同时一股股信息也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孽根。 “孽根”就是“心魔”,修士为了保持身心纯净,可以将“心魔”以特殊功法分离出来,再以特殊法宝封印。这玉盘名为“圣魔镜”,便是一件可以封印和转嫁‘劣根’的异宝。 但是此宝有一个缺陷,就是无法封印“涅槃劫”的“心魔”,所以“圣魔镜”的历任主人都会在渡“涅槃劫”前,将此镜传给别人。所以此镜中积累的,不是一个“涅槃”修士的“孽根”,而是多位“涅槃”修士的孽根…… 魂珠渐渐污浊,陈岳的神识也渐渐麻木,气感随之衰弱。等最后一丝黑气钻入他眉心后,任他神识如何在周围扫动,再也感应不到一丝天地元气。 他不禁破口大骂:“老王八蛋,收老子为徒连个名字都不敢留,是不是怕老子烧柱香问候你!” “圣魔镜”哐当一声落在石台上,陈岳双眼通红,一把将镜子抓起,神识蛮横地探了进去,里面赫然有一篇功法——圣魔诀: 顺天为圣,逆天为魔。天地唯我,何分圣魔…… 陈岳将功法看完,心中大是震撼。却见功法之下还有字迹: 后世得此镜者若还有一丝良知,当立即兵解消此孽劫,否则不得好死…… “你丫当时怎么不自刎!”陈岳忍不住大骂一声,继续往下看,又是一笔题注: 作此诀者误我半生,无耻之极,且看老夫所创之“圣道诀”: 大道三千,皆可成圣。圣人之道,生生不息…… “圣魔诀”狗屁,“圣道诀”狗屁不如,且看老夫所创之“开天诀”: 内练一口气,一气生阴阳,阴阳分五行,五行化乾坤…… …… 众人的题注可谓一个比一个狂,所留的功法也是一门比一门惊天动地。陈岳仔细看过之后,心里一阵苦笑。 修炼“圣道诀”必须具备“纯木灵根”,修炼“开天诀”则必须具备“混元之体”,修炼“九转造化功”必须具备“混沌灵根”……要求可谓是一个比一个高。 陈岳摇了摇头,不得不重新看向最上面的“圣魔诀”。此功法同样吹得神乎其神,而且没有任何要求。 陈岳仔细参悟起功法,整篇功法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为练功之法,下半部分为散工之法,上下两篇必须同时修炼。而且修炼者的境界是越低越好,神魂越强越好,心境越高越好。 “难怪他们要骂人,如果要我散功,只怕我也要开骂了……”陈岳摇了摇头,将上下两篇功法默记下来后,开始修炼。 心念一动,神识以奇异的波动横扫开去。天地元气如浪潮涌来,百川汇海一般从他全身毛孔源源灌入。 石台周围元气翻滚,浓稠如雾,陈岳依法御动神念,元气团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翻滚起来,顿时全身颤抖,酸疼麻痒种种感觉如雨后春笋,比他从前经历过的何止强烈十倍,只让他心烦意乱,几欲发狂。 好在他还记得清醒时的感觉,压抑着魔念终于修炼完了“圣魔诀”的上半篇。体内“元气”满溢,似乎再加一把力,他就能冲开“丹田”,开辟气海。 他犹豫片刻,一咬牙还是修炼起了“圣魔诀”的下半篇。 神念一动,体内元气又翻滚着从全身毛孔喷薄而出,势如决堤之洪。 被他吸入的元气纯净无暇,此时喷出来却是一片乌黑,脑海中那股狂躁之意随之退去,魂珠随之澄净。 “圣魔镜”轻鸣一声,自动飞起,又将那股乌黑气息吸了进去…… 半晌过后,陈岳体内元气散尽,只觉得全身通泰,神清气爽。他精神大振,睁开眼来,迷雾已经不见,整座洞窟原形毕露。 “不好,没有了幻阵迷雾,马上就有人找来,要快点离开才行。”陈岳将“圣魔镜”一收,一跃而起,正要收起周围的骸骨,身后的石台却“咔嚓”一震,从中分裂开来。 陈岳一惊回头,只见石台下还有一个凹槽,里面躺着一把三寸长的白玉钥匙,上面符文闪烁。 “难道这下面还有一个宝库,算老头子还有些良心。”陈岳一笑,拿起钥匙用神识一扫,里面赫然是洞窟的完整地图。各处法阵枢纽标注得清清楚楚,只要拿着钥匙就能控制。 陈岳一喜,逼出一滴“紫血”投入钥匙,便向洞口冲去。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洞口,明媚的阳光刺入眼帘,一时让他睁不开眼来。洞外烈日炎炎,风轻云淡,不远处梅花落尽,“知了”声悠悠传来,正当盛夏时节。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吗?”陈岳一阵恍惚,神识散开,确认周围没人,取出钥匙便是一挥。 地面轰然震动,腾起一阵迷雾。梅树移形换位,重新排列出一个极繁复的阵势。片刻之间,两三里内便被一股迷雾笼罩,雾中杀机四伏。 陈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休息片刻后退入洞中,又一挥钥匙,一扇厚重的石门幻化而出,死死封住了洞口。门内杀阵启动,墙壁上电弧游走,一股杀意迫人眉睫。 陈岳更加满意,信步向回走去…… 两个时辰后,他再次回到石台,开始收拾满地的骸骨。 骸骨一共一百四十五具,“空间戒指”一共一百五十五枚,各式兵刃上百件,其中还有十二把法杖和三把飞剑,其中一柄三尺长青色飞剑更是亮如翡翠,锐气逼人,比他的“冰魄剑”只强不弱。剑柄上两枚古篆银光闪闪,正是“青霜”二字。 “空间戒指”大的三丈方圆,小的只有三尺空间,积藏却大致相同。酒水、茶叶、药瓶金锭……几乎每个戒指里都有。富裕些的还有一两件小法器,不富裕的也或多或少积攒了一些奇特的晶石和木材,有的戒指甚至还有功法秘籍。 陈岳一番检点,搜出了几百壶美酒,几万两黄金,上百件小法器和几十本秘籍,其余晶石、木料则堆成了一座丈许高的小山,五彩缤纷,眩人眼目。剩下的丹药、茶叶、药材因时隔多年,皆已变质腐朽,让他一阵叹息。 陈岳将所有东西分门别类收起,拿出钥匙对着石台一挥。 十丈高台轰然震动,正面一片台阶忽然沉降下去,显出一条六尺宽高的甬道来。陈岳心中忐忑,走入其中。 甬道四壁如刀削斧凿,雕刻轻重雷纹,其中隐有电光游走。他走出十丈后,又进入了一段丈许宽高的天然溶洞,拐过一个弯,前方竟有一道天光,还隐有水声传来。 陈岳大是惊奇:“这‘玉梅山’高三千丈,坐地数十里。按说我还在山腹深处,怎么就出来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探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面前赫然是一座清澈见底的水潭,对面一股纱帐般的瀑布顺着光滑的崖壁倾泻而下,飞珠溅玉,叮咚悦耳。水帘之后,赫然还有一扇石门,门中一片敞亮。 水潭数亩宽阔,周围是刀切斧削一般的崖壁,崖上爬满了藤蔓,藤上结着一种紫青斑斓的果子,异香扑鼻,稍闻一口便觉龙精虎猛,热血沸腾。一侧崖下还有一片带状药铺,约莫亩许大小,里面挤满了不知名的药材。 半空中云封雾锁,赫然是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一道三尺粗的白色水龙从中探出,溅落在对面洞府顶上。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洞天福地?师父您老人家也真是的,给徒儿我留下这么一处好地方,也不先说一声!”陈岳大喜,顺着谭边小径,笑着走入对面洞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月洞天 水帘后是一间五六丈宽阔的石洞,上手一座石屏,刻着“水月洞天”四个金灿灿的古篆。屏前一张石榻,榻前一张石几,下手几张石椅,显然是会客的正厅,旁边还有石桌石凳。一应石器虽无纹彩雕饰,却是光滑无比,曲线玲珑,端的是鬼斧神工。 陈岳叹文观止,绕过石屏是一座螺旋而上的石梯,一蓬柔和的银光洒下,赫然是一颗颗鸡蛋大的夜明珠。 顺着石阶攀登数丈后,又是一道洞口。洞外豁然开朗,赫然是一片数亩大的花园,一派姹紫嫣红,却不知是何种奇花异草。 花园外侧,三尺粗的水龙自崖顶垂下,落在崖边一片带状水池中,清波荡漾,水声隆隆。花园内侧石柱落地,雕梁画栋,又是一座洞府。花园一侧又有一条窄窄的石阶曲折而上,直通向崖顶云雾中。 洞前一侧有一张大方桌,桌上还放着砚台、笔架和镇尺。砚台中光滑如镜,墨色锃亮,显然石洞主人常在此挥毫作画。旁边还有一只小石炉,炉子上放着一只精美的陶壶,旁边还有一张小茶几和一张青石躺椅。 洞外另一侧则有一座灶台,灶上架着石锅,锅底一片漆黑,旁边各式陶罐一应俱全,显然这洞天的前主人还是一位大饕客。 陈岳人在地上走,如在梦中游,笑着走进洞府。大厅半边镂空,也有石桌石椅。上手又是一座山水石屏,绕过屏风,是一条精美的石道,两侧各有三间石厅。厅中明珠镶嵌,光辉柔和,又有石床石柜,石桌石椅,显然是卧室。 石道数十丈长,尽头是一扇拱门,门中云雾翻滚,却不溢出。陈岳走进其中,一股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浩瀚的威压让他身心颤抖。 大厅呈八角形,数丈宽阔,中间赫然是一座直径两丈的圆形水池,这极精纯的天地元气便是从池中冒出。水池周围立着五座炉鼎,样式各不相同。墙壁前立满了石架,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玉简,足有数百卷之多。 拱门的左右前方又各有一道石门,门内均是卧室。左边一间较为朴素,右边一间却十分精致,还有一座梳妆台,显然是女子居处。虽在山腹之中,空气仍然清新无比。 陈岳呆呆地站在“元气池”边,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才确认这一切是真的。此时的他一身臭汗,不禁自惭形秽,赶紧回到花园,脱光衣服便跳进了水池。 池子三四尺深,池水冰寒刺骨。陈岳倒吸一口凉气,渐渐冷静下来,心中豪情万丈。 修行一途,财侣法地。他“财”有“圣魔镜”和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资源,“法”有满洞玉简和“圣魔诀”,“地”有如此洞天,如今还差一侣。他想到周清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一番梳洗后,他重新换了一套青衫。又沿着花园一旁的石阶向山壁上探去。 石阶两三尺宽,沿着山壁蜿蜒而上,十分陡峭。陈岳信步而行,渐渐走入云中。 云起沾衣欲湿,周围茫茫无际,半晌后便再也听不到水声。陈岳又走了许久,算起来约莫攀登了数百丈高,终于来到了一片两三丈宽阔的石台,一侧又有一座石门。门上符文铭印,禁法森严,望之令人生畏。 陈岳取出钥匙,对着石门一挥,石门光芒一闪,却是纹丝不动。依据地图所示,这是这洞天的另一个出口,而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打开。确认周围再无其它路径,他这才掉头而回。 再次回到卧室,陈岳悠然躺下,倦意如潮水涌起,人沾枕就着。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舒坦,后来半梦半醒之间,她姐姐居然来了,悠然坐在他身边,眉目含情,媚笑着抚上了他的身体。 她的手冰冷柔滑,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全身酥麻。 他又惊有臊,身体却又酸又软,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一股奇异力量渐渐积聚到了身下某处,似要喷薄而出。 他又羞又急,猛地将那只冰凉的柔荑推来,随即一惊而醒,只感觉身下某处正不受控制地发泄,顿时筋酥骨软,头脑昏沉,让他再也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过久,裤裆一片冰凉,他清醒了一些,伸手一摸,一片湿滑。随意将裤子一蹬,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睡得无比深沉,直到腹中一阵饥饿,才清醒过来。头脑昏昏沉沉,身上是一身臭汗,看见一旁湿漉漉的裤子,他才想起之前的梦境,顿时又羞了个大红脸。 清醒片刻,他再次去水池洗了个澡,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重新换了套衣裳,看着美轮美奂的洞天福地,再次取出了石头一般的馕饼,只觉得大煞风景,不禁一阵摇头。 修仙者能餐风饮露,他却还要吃五谷杂粮。这“水月洞天”虽好,他若一直留在这里,非被饿死不可。 就着甘醇的山泉,他总算将半块饼咽了下去。坐在花园中,他开始思量自己的修仙大业。承受了“圣魔镜”中的“孽根”,似乎思维也没有从前清晰了。他摇了摇头,首先回到“元气池”中,取出“圣魔镜”开始修炼“圣魔诀”。 既然“圣魔镜”的前任主人都是将“孽根”封印在镜中,他如法炮制便是。 功法展开,满室“元气”如瀑布灌顶一般涌入他体内,似要将他的身体胀爆,随后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运行一遍后,又带着他的“孽根”浇入“圣魔镜”中。 如此这般,他又将“圣魔诀”修炼三遍后,“精海”中的“骨奴”突然躁动。他猛一张口,一滴“紫血”飞出,一闪化作一具三尺高的水晶骸骨。 骸骨刚一现形便“砰”地崩溃,一泓紫血飞回,融入陈岳体内,足有数百滴之多。一股无法言喻的充实感由心而生,身体一阵发暖,快美难言。 陈岳错愕,随即恍然:“原来‘王者’的骸骨是血脉最好的养料……”他目光一凝,一挥手,一百四十五具金银骸骨出现在“元气池”周围。 他心一横,又逼出一百四十五滴“紫血”,挥手洒入众骸骨眉心。 “嗤——”血滴无不沸腾,所有骸骨光芒闪烁,释放出阵阵强大威压。无数残魂碎念以血脉为引,直接冲向他的神海。 神海波澜不兴,当中一颗灰蒙蒙的珠子悬浮半空,仿佛一颗太阳。 天边忽然飘来一片乌云,云层中赫然是一头头形状狰狞的妖物,有的像石头,有的像树,有的七手八脚,有的千手千眼……无不是奇形怪状,仿佛造物主随手抛弃的废品。 陈岳早有准备,魂珠光芒一闪,化作一头灰色巨鲸,张口便是一吸。 一股澎湃念能荡开,所有妖魔鬼怪触之即溃,化作滚滚黑气直接涌向巨鲸口中。 巨鲸扭动身躯,冲入乌云中一阵扑腾,便将那无数残魂碎念吞了个干干净净。 半晌后云开雾散,神海又复清明。巨鲸光芒一闪,又化作一条巨鳄。鳄鱼的肚子胀得溜圆,趴伏在神海中心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各具骸骨中的“紫血”开始疯狂吞噬,同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两个时辰后,陈岳睁开眼帘,双目一片通红,眼底闪烁起暴戾嗜血的凶光。 他目光一凝,扫了周围的“骨奴”一眼,心底涌起一股疯狂。意念一动,再次修炼起“圣魔诀”来。 池中元气如瀑布一般浇入他体内,然后在他神念御动下以一种奇异的轨迹运行起来。周围骸骨内的“紫血”似受到牵引,一股股白气从骷髅头顶冒出,同样汇入他体内,以一种更加玄奥的方式运行起来。 陈岳全身再次涌起种种奇异感觉,目光更加疯狂…… 洞中无日月,陈岳修炼不知疲倦。整个人仿佛一个漏斗,不断吸入天地元气,又不断将天地元气散入“圣魔镜”中。 “元气池”两尺多深,池水缓缓下降,渐渐露出池底玄奥的阵图。 陈岳一连将“圣魔诀”修炼一百次后,池水终于见底。天地间的元气虽也精纯,但比起现成的池水还是差了许多。 再次将一股乌黑“孽气”散入“圣魔镜”,陈岳摇了摇头,终于停下了修炼。双眼睁开,目光一片清明。神海之中,魂珠晶莹剔透,再无一丝杂色。 他长长呼出口气,心中一阵后怕。他之前强行吞噬那么多残魂碎念,若非有“圣魔诀”,若非有“圣魔镜”,此时绝对已经走火入魔。 正要起身,胸口忽然一热,“檀中穴”中忽然张开了一片空间,同时传出一股奇异的吸力。 池中最后一层元气顿如百川汇海一般涌入其中,周围天地元气滚滚而来…… 陈岳心底再次涌起一股美妙难言的充实感,片刻后灌体结束,他才反应过来:“聚气?这是‘气海’?这样也能开辟‘气海’?” 他再次愣住,古往今来,所有武者开辟“气海”的方式都是以“元气”强行冲击,从来没有过散功以后“气海”自然打开的传说。谁要是敢说这种话,出门就会被送到医馆去检查脑子。而今天,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他身上。 第一百三十章 两仪镜 最后一丝元气涌入陈岳体内,“圣魔镜”轻鸣一声,一闪消失,直接出现在他“神海”中,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由心而生。 因为要用此物封印“孽根”,他并没对此镜滴血。不过看现在的情形,此镜已经自动认他为主。 他心念一动,一块盘子大的玉镜出现在掌中,镜面中倒映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七彩辉煌,正是他的神魂。 他自我欣赏了片刻,又将镜子翻了过来,镜面中却投映出了另一颗魂珠,虽也是晶莹剔透,却释放着凶戾的黑光。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并非来源于镜子,而是来源于这颗魂珠。 仿佛同时看到自己的正面和背面,陈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泛着黑光的魂珠是自己另一半神魂。 “我现在有两个神魂?这镜子可以让我诞生第二魂?之前的主人,是否就是这样封印自己‘孽根’的……”陈岳再次将神识探入镜子,里面并没有空间,那些批注中也没有提到“圣魔镜”会将吸纳的“孽根”凝聚成第二魂。 “有了这第二魂,我陈岳就算有了两条命。就这一项,这功法就非同小可!”陈岳心中豪情万丈,再次看向周围的骸骨。 一具具五颜六色的骸骨都只剩三尺多高,晶莹剔透。骨腔中紫血流淌,煞是好看。他心念一动,正要将这些骸骨收入“精海”,掌中的“圣魔镜”忽然轻鸣一声,传出一股奇异波动。 “嘭嘭嘭……”一百多具骸骨触之即溃,一股股紫血包裹着晶莹的骨末飞入镜面,仿佛一道晶莹的紫虹,霎是绚丽。几息之间,大厅中已是空空荡荡。 陈岳一阵可惜,如此多的精血,绝对可以将它全身的血液都换一遍。若真如此,他绝对可当“王者”之下第一人。 再次看向镜面,他的另一个魂珠已经被一团晶莹的紫血淹没。血团以一种奇异的韵律蠕动着,似要化为一具身体。 “这……”陈岳目瞪口呆,“圣魔镜”却一闪消失,再次出现在他精海中,随即涌出一股吸力,竟然连他体内的“紫血”也不放过。他身体一阵颤抖,仿佛连骨髓都要被抽走。 一股浓浓的虚弱感直透灵魂,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 半晌过后,“圣魔镜”仿佛抽干了他的骨髓,这才一闪飞出。 陈岳长长透出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取出一枚“血精丹”服下,半晌后才缓过一口气来。 “圣魔镜”悬浮在“元气池”上方,镜面赫然长到了六尺来高。陈岳走到背面一看,里面赫然有一个婴儿正浴血成长。一股奇妙的韵律荡漾开来,他再次怔住。 在这股韵律下,天地万物阴阳相生,动静相宜,无不是清晰明了。想到之前修炼过的“色空双运”,他心中如有神助,片刻间便将功法完全吃透,又根据自身的情况作出了一些修改…… 想到之前修炼的“洗髓功”,他仿佛就是功法的原作者,立即根据自身骨骼的特征修改了功法…… 想到从前学过的拳脚招式,其中更是漏洞百出。不过一转念间,他就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找到了各种情况下最恰当的招式…… 一时之间,陈岳沉浸在感悟中,只恨自己所学太浅。不过这股韵律只能用来领悟功法套路,对剑意领悟没有丝毫帮助。 时间悄然流逝,那股玄奥气息忽然散去。陈岳不舍睁眼,只见镜中婴儿已长成一位肤白如玉的长发少年,和他一模一样。 少年睫毛一颤,睁开了眼帘,两道冰冷邪异的目光直射出来,陈岳又是一怔。 一时之间,他仿佛拥有了两具身体,一具在镜子里,一具在镜子外。长发少年也是一愣,随后在身边一抓,竟也拿出了一面黑色石镜,一抬腿变从“圣魔镜”中走了出来。两面镜子同时一闪消失,分别出现在两人“神海”中。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古怪。陈岳围着分身一阵抚摸,心中大是好奇。分身则捏起拳头,感受起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陈岳本体内再也没有一丝“血脉”,却是骨骼清灵,神识敏锐,对各种天地之灵的感应清晰无比。他毫不怀疑,这具身体的资质不亚于周清璇姐弟。 而“分身”除了继承他的紫色血脉,资质却比从前的他还要差几个层次。肌肉骨骼中满是杂质,陈岳认为就算将他泡在“淬灵露”中,也洗不干净。两者可谓一清一浊,一圣一魔…… 不过想到刚才那玄妙的韵律,他便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所谓有阴必有阳,有动必有静,他陈岳同样有两面。 旁人修炼,是要极力摆脱自己的另一面。“圣魔镜”却将他的两面拆了开来,二者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 他心念一动,长发分身身子一晃,与他合而为一。两者的神魂、身体和气血完全融合,两面镜子同时合在一起,一面漆黑如墨,一面纯白如雪,再次荡漾出那股玄妙韵律。 陈岳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中暗暗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宝,这镜子不该叫‘圣魔镜’,该叫‘两仪镜’才对。前人用它来转嫁‘孽根’,实在是本末倒置。” 距离上次吃饭也不知是几天以前,肚中又一阵“咕噜”声响起。陈岳仔细感应了一下,他的本体似乎只需要吐纳天地元气,就不会饿死,饿的是“分身”。 他心念一动,两具身躯再次分开。“分身”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套黑衣换上,再次取出石头一般的馕饼,一阵摇头苦笑。陈岳一笑,又将空间戒指中的东西一一取出,开始布置整座洞府。 两人忙碌一整天后,终于将洞府整理了出来,陈岳这才将目光投向“元气池”周围的书架。 架上功法分两种,一为内功,二为外功。内功不多,只寥寥十余部。陈岳有“圣魔诀”,倒不在意其它功法。外功则分体术、气术、剑术、灵术、法术和魂术,一共一百多卷。此外还有炼丹之术,画符之术,阵法之术和一些杂集,一共五百多卷。 陈岳的本体欣然看向了灵术和法术,分身则看向了体术。 体术一共九部: 金刚诀,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修炼者需神魂强大; 脱胎诀,练就一身拔山巨力,修炼者需拥有“玄武血脉”; 天灵诀,练就“后天灵体”,修炼者需拥有“先天纯灵根”; …… 一番比较后,陈岳选中了一部“化龙诀”——练就真龙之躯,修炼者须拥有“真龙血脉”或者真龙族精血。 架上的“气术”算是最多,疾风诀、奔雷诀、狂澜诀、流云诀、无影诀……一共五十多部。陈岳一番比较后,选择了一部“雷烈罡气”。此“气术”可以将“元气”转化为火焰和雷霆,配合刀枪施展更是刚猛霸道。 “剑术”只有七部,陈岳直接选了一部“玄冰剑诀”,选好之后便在一旁参悟起来。 “两仪镜”果然极适合参悟功法,再晦涩的功法,只要被他抓住一点,心中便如有神助,很快就能推演出全部要旨,甚至还能修改出最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 短短数日时间,陈岳便将三部功法都练到了小成。与此同时,他也规划好了今后的修行之路。 这里既有“元气”,又有传承,以他本体的资质,在此静修再好不过。而他的分身资质太差,留下来只会饿死,不如去外界磨练心境,收集资源。 啃完最后一张石头般的馕饼,陈岳将用不到的东西全部收入“空间戒指”,便打开结界,让分身出了洞天。 “嗡—”幻月洞口,一道石门幻化而出,将去路死死挡住。周围梅树参差,白雾茫茫,没有留下一条路径。 陈岳一身黑袍,迎着明媚的天光,深深透了几口闷气。神识一扫,他皱起眉头。 梅林外竟有不少修士,其中一伙人正大刀阔斧地砍树,显然准备强行开出一条路来。为首一人一身黑衣,身材健美,是个少年,模样十分眼熟。他仔细一想,嘴角便泛起一丝冷笑。 墨瞳一身黑袍,双目微眯指向左前方一棵梅树说道:“再砍那棵。” “是!”一个赤膊壮汉答应一声,提着开山斧便迎了上去。其余几个壮汉手持刀剑,警惕地看着其余几棵梅树。不远处还坐着几人,身上裹着带血的纱布。远处还躺着一人,腹部赫然有个焦糊的“血洞”,鲜血已经流干,人已死去多时。 赤膊壮汉走到一棵梅树近前,瞅准树干,抡起斧头吐气开声。“真元”爆发。斧刃亮起一道寒光,撕裂空气斩向树干。 眼看斧刃就要将这棵老梅树拦腰斩断,树干突然亮起一抹金光。 “小心!”墨瞳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 “铮——”斧头斩上树干,溅起一朵火花,声如金铁交鸣。 壮汉一震,双手虎口爆裂,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噔噔噔”直往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第一百三十一章 蜕变 其余人见势不妙,赶紧后退,地上突然一软。一个持剑青年只慢了半步,身躯陡然陷落。旁边一棵梅树诡异地一扭,一根坚硬的枝条正好从他腰间划过,顿时切开一条大口子,鲜血如瀑洒落。 “救我……”青年武者嘶声尖叫,其余人却如惊弓之鸟,哪里顾得上他。几息之间,流沙便没过了他的头顶,原地一丝血迹也没留下。 众人退到林外,皆是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先前砍树的壮汉看向墨瞳,哆嗦着手为难道:“师兄,看这阵势,这片林子只怕是有主之地。这才一上午,已经死了两个弟兄。万一惹怒此间主人,只怕……” “你们知道什么!”墨瞳目光一冷,大声斥道:“这‘玉梅山’本就是本派祖师昔年的一处别府,后来祖师飞升而去,将此地留给了我等后辈试炼。如今此地阵法突变,其中定有变故。若是祖师遗宝出世,被我等寻到,岂非大功一件。此地阵法已经发动,短时间内再无危险,给我继续砍树!” 众人相视苦笑,无奈这墨瞳是内门亲传弟子,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就算是让他们送死,他们也不敢不从,否则生不如死。正要上前,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鹰啸。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一道幽蓝寒光正洞穿一头巨型秃鹫而过。秃鹫厉声惨叫,身躯却被一层冰霜冻住,随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入了“梅花阵”中,再次激起一片电闪雷鸣。 秃鹫几声惨啸后便再无声息,众人相视骇然。墨瞳脸色一沉,厉声吼道:“谁敢伤我‘西昆仑’的灵禽!” “呃……”众人愕然,人家何止是伤了你的灵禽,简直就是宰了你的灵禽。 剑光一闪而逝,墨瞳突然回头,只见远处山石边一道黑影逃走,顿时大怒:“小贼,休走,给我追!”说着展动身形,如一头黑豹扑了上去。 其余人相视一眼,不敢不追,却纷纷抬高了腿,远远落在了后面。 陈岳收起飞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念一动,身子如风窜出,快如离弦之箭。身边劲风猎猎,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啸。呼吸之间,人就冲出了十多丈远。 墨瞳看在眼里,微微一愣。如此身法,实力已不在他之下。不过一转眼间,他就认出了对方是谁,陈岳!顿时一阵眼红,“真元”全力鼓动,身法又快了几分。 陈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也是一阵错愕。这具分身虽然没有开辟气海,却是由王者骸骨和他精血凝练,筋骨之强韧,力量之磅礴,绝对远超他本体。“血脉之力”渐渐释放出来,身法比“易筋初期”的墨瞳只快不慢。 出了梅林便是一片石林,林中怪石错落,大的如假山,小的如鹅卵,皆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形态各异。出了石林是一道悬崖,崖高百丈,下面又是一片石林。 “玉梅山”坐地数十里,三百丈以上便是石林堆叠,峭壁错落。陈岳冲到崖边停下脚步,负手看向天边那一抹草色,一脸寂寞。 墨瞳随后追来,一跃落上一块岩石,咬牙喝道:“陈岳,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陈岳摇了摇头,转过身失望道:“没看出来我是在等你吗?” “等我送你上西天!”仇人见面,墨瞳分外眼红,怒吼一声直冲向陈岳,双手五指寒芒闪烁。 时当中午,烈日炎炎,冰冷的石头晃得人睁不开眼。墨瞳的身形如一道幽影在石林之中闪过,眨眼间来到陈岳身前,抬手就是一抓。 这次他吸取教训,没有贸然逼近。一道两尺爪芒撕裂空气,斩向陈岳。 陈岳身子一晃,侧身避开,冲上去就是一拳。拳头元气激荡,如一团烈焰轰然爆开,正是“雷烈罡气”。 墨瞳一凛,闪身急退,英俊的脸庞一阵抽搐。时隔三月,陈岳居然学会了如此刚猛的气术,配合他的“紫炎龙狮血脉”更是相得益彰。 “你不是想要我的‘飞行气术’吗,躲什么。”陈岳冷冷一笑,御动身躯栖身而上,双拳连连挥出。 拳劲爆开,炙烈如火,还隐有雷霆之音。 墨瞳纵然是“易筋初期”武师,护身真气在这爆裂的拳劲下也是一阵颤抖,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出,心中叫苦不迭。见气劲占不到便宜,他目光一凝,眼见陈岳再次一拳轰来,也全力鼓动“真元”,一拳挥了出去。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化龙诀”全力施展,全身鲜血沸腾。随着他拳头挥出,体内陡然爆发出一股浩瀚气势,如龙飞天。 墨瞳一凛,暗道一声“不好”,却来不及手势,索性一咬牙又加了几分力量。他也是练“体术”出身,难道硬拼实力,还碾不死一个还没“聚气”的陈岳? “轰—”双拳相撞,火花迸射,声如雷霆轰鸣。 墨瞳身躯剧震,脸一红一口鲜血喷出,炮弹一般倒飞出去。眨眼之间,人就飞出了悬崖。他反应过来,顿时一声惨叫。 陈岳身躯一晃,深吸一口气压下气血,也冲到了崖边,只见墨瞳身外白光闪烁,化作一道白虹欲走。 “你走不了!”陈岳冷哼一声,抬手一指,一道寒芒激射而出,眨眼间贯穿白虹而过。 “啊——”墨瞳一声惨叫,顿时脸色发青,呼吸之间便被一层寒冰包裹,沙包般直坠下去。 剑光飞回,陈岳豪气干云,纵身向外一跃,心中暗道:“变!” 体内血液沸腾,周身紫光大放,眨眼间化作一头金翅大雕,展翅向崖下掠去。陈岳愣住,从前他只能让真气和神魂变形,如今竟然连身体都能变形。若真有变化之能,天地之间岂非任他遨游。 变身金雕,他的视力也随之大增,下方一草一石皆是纤毫毕露,只见墨瞳“砰”地摔在一块岩石上,瞬间爆成无数碎块。 陈岳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空间戒指”,俯冲而下,铁钩般的利爪一把抓住,振翅而起。 天高地广,风轻云淡,陈岳历鸣一声,振动双翼直奔雍城而去。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修为提升上去。刚刚飞出“玉梅山”地界,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怒喝:“孽畜,哪里走!”一股磅礴天威碾压而来。 陈岳神识一扫,只见数里外一个白衣青年踏空追来,如履平地。不是别人,正是“雪猫王”孙迪。 孙迪凌空迈步,恨得咬牙切齿。他才进“梅花阵”探查片刻,阵外的墨瞳和灵鹫就被人干掉了。修行道上,谁不知道这“玉梅山”是“昆仑”的地盘,谁敢在“玉梅山”招惹“昆仑”弟子。他见过浑人,却没见过如此浑人…… 他毕竟是“武王”,追出半晌后渐渐接近了对方,定睛一看,他不由一怔,那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大雕。神识一扫,他心中狂震:“化形之术,这……”目光陡然炙热。 仇人见面,陈岳也是分外眼红,心中杀机肆掠。但他自知还不是孙迪的对手,眼看对方越追越近,心一横暗暗喝道:“疾!” “冰魄剑”轻鸣一声,寒光迸射,带着他呼啸而去。 孙迪眼看着金雕又化作一道蓝虹遁离,再次怔住:“御剑术,这……”几息之间,蓝虹已在天边,一闪不见。 孙迪落上一道山岭,心潮澎湃:“此人到底是谁?修为明明不高,却会‘化形之术’和‘御剑术’,未曾听说哪家出了如此杰出的后辈……不对,那剑光有些眼熟,周青云?”他心念一定,眼中恨意滔天,咬牙吼道:“欺人太甚!” 陈岳化身一道飞虹,眼看着下方山峦如碧浪一般涌向身后,周身热血沸腾。不过这御剑飞遁虽快,消耗的却是精血之力。以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能长久施展。 片刻之间,他便飞出了万岭山脉。剑光一敛,人便落在了一座小山坡上。面前沃野无垠,一座座村庄点缀其间,半空中炊烟未散。天边城楼耸立,飞檐翘角,正是大周西北首镇——雍城。 再次从这万岭山脉走出,他感慨万千。微微一笑,便向不远处一座小村庄走去。此时此刻,就算给他一头牛,他也自信能吃下去。 走到庄外,他神识一扫,李老面红耳赤,午休正酣。桌上杯盘狼藉,显然才喝了小酒。他会心一笑,又向雍城走去。老人家年纪大了,在这里过得很安宁,他忽然不想打扰。 城内情况不明,他没有贸然进去,直接来到城北庄园。刚一走到门口,城上一个灰衣武者便欣然喊道:“庄主,你回来了!愣着干什么,快开门!”正是刘二武。 陈岳神识在他身上一扫,诧异道:“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刘二武一笑,却似牵动了伤口,一阵咳嗽。 陈岳神识探入庄园,脸色又是一沉,周青云等人正聚在正殿禅室中调息,气息都不太稳,隐有伤势在身。 厚重的铁木闸门在一阵咯吱声中提起,陈岳不再多问,大步走入园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金刚堂 时当盛夏,百花已谢,绿荫正浓,凉风带着水汽吹来,让人心中清爽。陈岳没有打搅他们修炼,先回了住处。 阁楼外草地上铺满了书册,“噬血藤”仍然长在屋后,茂密的藤条上开出了一朵朵紫色小花,远看上去犹如一挂紫色瀑布,在这满园苍翠之中煞是娇艳。四周还围了一圈栅栏,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 “老大,你回来了,我饿……”“噬血藤”看见陈岳,兴奋地舞动起枝条。 “自己抓蚊子吃,我还饿呢!”陈岳笑骂一声,进了屋子。 屋中已换了夏日的摆设,竹帘纱帐,一派清爽。陈岳饿了,直接寻到厨房。餐桌上有盘马蹄糕,质地晶莹如琥珀,表面雕刻这着玄奥的灵纹,散发着醉人的甜香。 “糕点上雕符文,这妞还真够闲的……”陈岳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股浓重的酸甜直灌肺腑,让他差点一口吐出来。上官燕做菜还行,这糕点实在不敢恭维。 “呼—”修炼室石门打开,一道雪白倩影翩然走出。光线透过纱衣,映出她婀娜的身段。头上戴一个银箍,长发如瀑垂落,正是上官燕。她见是陈岳,目光大亮,嫣然笑问:“好吃吗?” 陈岳看见纱衣下晶莹如玉的胴体,才将一口糕点咽下去,语重心长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上官燕看了看陈岳的表情,又看了看糕点,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我一定不会虐待自己的。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先给你做。” “来个火锅。”陈岳倒不客气,直接在餐桌前坐下,再也不想动弹。水月洞天虽好,哪有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庄园舒服。 “嗯!”上官燕欣然答应,系上围裙便操持起来。再次见面,她的修为已是“聚气”大圆满,全身经络贯通,体内“真元”充盈,下一步就是淬炼经络的“易筋”之境。 陈岳想了想问道:“对了,今天初几。” “今天晒书,你说初几。”上官燕随口答道,出手如行云流水,将一种种药材取出,菜刀落在砧板上如雨打芭蕉,甚是熟练。 “两个月……”陈岳暗暗感慨,此女不愧是修行千年的神雕转世,两个多月就成就了先天境界。他又问道:“短短两个月,出什么大事了吗,我看刘二武他们都受伤了。” “哎,别提了,幸亏你那天走得早。”上官燕一边操持,嘴里一阵叹息。 陈岳诧异道:“南宫家还敢反水?” “南宫家倒是收敛了不少,南宫炯却不答应,硬是把事情挑了出来,然后动用朝廷的力量通缉了你。庄园为了生意,只能撤销了你庄主的职位。”上官燕随口说道: “紧接着又出来了一个‘金刚堂’,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收编了从前依附陈家和南宫家的大小势力,处处和我们作对,今天上午又来‘大义堂’踢馆了。其中几人十分厉害,像是隐门弟子,连败我们十几个武师,最后还是周青云、春雨她们出面,才勉强打退对方。” 陈岳皱起眉头,诧异道:“就算周清璇不方便出面,不是还有南霸天吗?难道对方也有‘王者’?” “哎……”上官燕忍不住笑道:“那天周青云去‘桃花坊’渡化‘失足少女’,被她姐姐揪出来当街大骂一通。为了这个,他们都一个月没说话了。当时南霸天出来打圆场,也吃了她一顿排揎。后来她开发‘乾园’,要从这边抽银子,南霸天就不干了。” “太过分了!”陈岳一声冷哼。 “你也觉得太过分了?”忽然脚步声响,又一道淡青倩影从屏风后转出,正式清璇。只见她长发随意挽在身后,一双凤眸含嗔带怒,身上穿一套青纱衣裙,身上一条粉红缂丝肚兜依稀可见。 陈岳心中一热,反驳道:“我是说你太过分了。”又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上官燕嫣然笑道:“清璇姐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陈岳忽然想起了狐狸和乌鸦的故事,心中一阵大笑。清璇却沉下脸来,目光如刀一般从他身上刮过。 两月不见,少年气质大变,少了几分纯净和沉稳,却多了几分张狂和飞扬。那嘴角的邪笑仿佛拥有魔力,竟让她芳心一阵乱颤。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面对陈岳。 陈岳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看着她笑道:“去给我沏一壶茶来。” 清璇目光一冷,王者气势蠢蠢欲动。她周清璇是什么人,岂能被一个蝼蚁使唤。 陈岳目光咄咄,往椅背上一躺,笑道:“去给我沏壶茶来,我就告诉你怎么破。” 清璇目光冰寒,陈岳却笑得越发戏谑:“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就应该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清璇想到“破劫”之事还应在陈岳身上,终是银牙一咬,冷哼一声前去沏茶。 片刻后一壶热茶端来,清璇翻开一只茶杯,大大咧咧地端起茶壶,枯黄的茶汤如柱倾泻,香气滚滚散开。 陈岳看着就没了胃口,让她在桌边坐下,说道:“俗话说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做。想让别人给你卖命,你得拿出好处来。我问你,‘乾园’到底算谁的,开发出来以后收益归谁,这些你想过了吗?” 上官燕面含微笑,周清璇秀眉微蹙。陈岳看着她端起茶亲抿一口,果然又浓又涩。他不禁摇头,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那种宁肯自己不吃肉,也不肯分出一口汤的主。” “你……”周清璇大怒,陈岳居然敢对她放肆。 陈岳嘴角泛起戏谑,不屑笑道:“我自然帮你,你开发‘乾园’需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这……”周清璇再次皱眉,略一盘算还是说道:“仅建一座‘元气池’,买材料就至少需要一百万两。建一套禁制大阵,至少又是一百万两。其余乱七八糟的算下来,大概需要三百万两。” 陈岳又问:“如果材料足够,需要多长时间。” 清璇眼珠一转,说道:“如果只布置法阵,最多一个月。” 陈岳点头,心一横说道:“‘义庄’为开辟‘乾园’坊市筹款三百万两,你的工钱是一百万两。以后坊市归‘义庄’所有,由‘义庄’经营,怎么样?” “这绝对不行!”清璇一口拒绝,她幸幸苦苦打下的地盘,要是一百万两就卖了,她岂不成傻姑娘了。 陈岳又道:“那将这一百万两工钱给你折算成‘义庄’的股份,加上你王者的修为和阵法师的造诣,足以让你成为第一股东,每年按例分红。” 周清璇皱眉反问:“让我和那帮世俗武师一起分红?” 陈岳见他不了“义庄”的制度,似乎也不屑了解,耐心解释道:“你出工的话,义庄先按行情市价开给你工钱。最后赚了钱,再分红。” 周清璇看向窗外眼珠一阵乱转,片刻后才缓缓点头。陈岳笑道:“这样一来,义庄也算正式成为你们‘昆仑’名下的附属势力,相信其余江湖势力会重新考虑对我们态度。” “你想多了。”周清璇不屑一笑。 陈岳也笑道:“就算我不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的。” 说话之间,上官燕配好了底料,沏上水便将火锅端上了桌子,一股鲜香荡漾开来,陈岳肚子一阵“咕咕”乱叫。片刻后汤底烧开,将肉脯、火腿等物一一倒入,味道更是鲜美。 “师兄,你回来了!”春蝉的招呼在屋外响起,周青云、钱多多、佟锤和春雨师姐妹四人也都来了,顿时坐了一屋。 “陈师弟,两个月不见,你的修为怎么还倒退了。”春红一身粉红纱裙,搅着一条大辫子,睁大眼睛好奇问道。 春燕一身淡青纱裙,也点头说道:“气质也和从前不同了……” 钱多多一身淡黄纱裙,更是惊道:“陈岳哥哥,你最近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好重的杀劫呀……” 陈岳则看向春荷和钱多多,目光一亮。短短两月,她们已经“聚气”,资质不可谓不好。 周清璇看向窗外,周青云似也没看见她,向陈岳点了点头也没有开口打招呼,气氛一时僵住。 陈岳轻咳一声,直接问钱多多:“清璇仙子决定加入我们,义庄现在的总股本是多少。” 周青云翻了个白眼,不屑冷笑:“她不是嫌我们做的是皮条生意吗?” 周清璇绣眉一扬,钱多多赶紧接口:“加上‘桃花坊’的房产,一共是七百万两,二十三万股,年终每股分红一两。” 陈岳讶然:“‘桃花坊’那边只是房产吗?”他记得之前每股只有五钱分红,一年收十三万两租金的房产,得是多大一片…… “咳……”钱多多点头,讪讪笑道:“那些房产都是南霸天名下的,我们每月只收租金。至于他们用来干什么,我们就管不了了。当然,租金要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孽根 陈岳无话可说,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现在筹集四百万两资金,其中三百万两用来开发‘乾园坊市’,一百万两为‘清璇仙子’布置法阵的报酬。” 周青云翻着白眼,越发不屑:“就她那三脚猫的阵法造诣,也值一百万两?师弟,你是不懂行情吧!” 周清璇脸一沉,咬牙道:“周青云,我忍你很久了!” 陈岳却大是好奇,抱拳道:“什么行情,还请师兄指教。” 周青云瞟了姐姐一眼,不屑道:“阵法分为‘灵阵’和‘仙阵’,‘灵阵’又分九级,她最多是个七级‘灵阵师’,修行道上一年最多给七万两工资。” “周青云……”周清璇咬着银牙发出最后警告。 陈岳目光一亮,笑道:“按照现在的业绩,我们应该给‘清璇仙子’七万股,折合二百一十万两呢。” “呃……”周青云一呆,周清璇眉开眼笑。 钱多多眼珠一转,笑道:“我们这种小势力,每年花七万两供养一位阵法师并不合算,清璇师姐是‘王者’,我们可以增发一万股份招揽。至于清璇师姐的阵法造诣,还是按照市价行情付钱比较好,这趟活就算一万两怎么样? 我算过了,如果‘乾园坊市’真能开起来,每年的利润至少三十万两,总利润至少五十万两,每股可以分红一两五钱银子。现在的问题是,向谁增发那十万股,或者将其余产业处理掉一部分?” 清璇再次皱起眉头,看向陈岳,一百万两的工钱可是这家伙刚才夸的海口,就算不给现钱,也要给足股份吧。 陈岳有些尴尬,佟锤眼珠一转,欣然说道:“佟家可以认购一万股,价格好商量。” “增发股份吧。”陈岳笑了笑,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剩下九万股,我要了。” 众人愕然,佟锤咋舌道:“现在‘义庄’每股含银三十两,那可是两百七十万两啊,可不是从前的九万两……” “这个,我来想办法……”陈岳笑了笑,说道:“清璇师姐,你将需要的材料拟一份清单出来,再将‘乾园’的设计图拿一份出来,先让大家参详一下。” “呃……”清璇顿时愣住。 周青云不屑哼道:“她就是白日做梦,随口一说,哪里有什么设计图。谁要是听她的,年都要过错。” 清璇脸上再也挂不住了,“王者”气势蠢蠢欲动。众人满脸尴尬,陈岳心中暗笑,脸色却是一沉,直接吩咐道:“周清璇,你现在就去做一份详细的‘乾园’开发方案出来,我们明天讨论。” 清璇绣眉一扬,陈岳看着她目光咄咄。当着众人,周清璇果然不敢耍大小姐脾气,冷哼一声回了楼上。 周青云顿时眉开眼笑,向陈岳挑起大拇指。 陈岳早就看出周清璇是什么人了,说话凭想象,做事凭喜好,和从前的上官燕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现在的上官燕……揭过此节,他脸色一正,问道:“南宫虎勾结邪修,我杀了他,大周朝廷现在通缉我,你们怎么说?” 众人又是一脸尴尬,纷纷错开目光。周青云一咬牙道:“过河拆桥,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地道。经过这两个月,我算是服了,大家既然出来混饭吃,这个庄主还是得岳哥当。” 佟锤目光一亮,说道:“那还说什么,我肯定听岳哥的。” 钱多多也立即表态:“江湖有江湖规矩,当然是听陈岳哥哥的。” 春蝉目光大亮,欣然笑道:“跟着岳哥有肉吃,这两个月,我的增加了一年功力呢!” 剩下师姐妹四人相视一眼,春雨微笑道:“岳哥当庄主,我们心服口服。” “我自然听你的!”上官燕嫣然一笑,将一碗碗酱料端上桌来。 陈岳顿时看出,周清璇在这里闹得很不得人心,也看出了众人是什么想法。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拜入隐门,并非就吃上隐门了。隐门收他们为徒,也只是传道受业而已,安身立命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非但得不到多少实际好处,还要经常给师门办事。 见众人纷纷表态,陈岳意气风发,神色一正问道:“‘金刚堂’是怎么回事。” 众人相视苦笑,周青云轻咳一声说道:“‘金刚堂’对于俗世算是一个半隐势力,四大堂主俱是‘换骨大圆满’修为,号称‘四大金刚’。今天来踢馆的几人也都是炼体出身,在擂台上单打独斗十分难缠。幸好我也修炼过体术,还能应付一二。” “若只是普通的江湖竞争,倒也不必太当一回事。你们出来就是历练的,我们做好防范,权当是一次历练便是。”陈岳笑了笑,又问道:“其他生意还好吗?” 钱多多笑道:“‘淬灵露’不愁销路,有多少卖多少。其余生意也开始赚钱了,上个月春雨师姐提炼出了两瓶灵药,我们拿到‘丹元大会’上换到了两枚‘元气丹’。” “灵药这么值钱?”陈岳看了看他和春荷,顿时了然。众人又聊了一会,约好晚上一起炼气,便各自散去。 汤头鲜美,涮入火腿、羊肚、豆包更是香气扑鼻。夹起一块炸豆腐一口咬下,浓郁的汤汁溅入口中,让人欲仙欲死。 美食入腹,迅速化作养分滋润全身。陈岳吃了半天都没感觉到饱,这才知道周清璇姐弟的食量为什么那般惊人。答案只有一个,他们也拥有‘血脉’。 陈岳更加疑惑:“陈浪说‘血脉’吞噬‘灵根’成长,为什么周清璇拥有‘灵根’?” 这般想着,周清璇便来了,神情很是不善。陈岳指了指对面座位,笑道:“坐下一起吃?” 清璇看了看窗外如火的骄阳,一阵冷笑:“三伏天吃火锅,你怎么不再盖床被子!本姑娘正常得很,可不想被人笑话。” “心静自然凉。”陈岳笑了笑,或许是饿狠了,倒真的没感觉到热。 清璇脸一沉,眯着眼睛冷笑道:“陈岳,你今天对本姑娘的态度……哼哼……” “这是要秋后算账啊……”陈岳心中一痒,也迎着她冷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有点想堕劫的意思啊,嗯?” 清璇脸色一沉,目光骤然冰冷。陈岳更加不屑,对上官燕说道:“燕儿,先教教她怎么做人。” 清璇眼中溢出杀机,上官燕赶紧端上一茶凉茶劝道:“清璇姐,不是我说你。大家既然一起出来修炼,就算不是朋友也是道友,你老是端着一副前辈、仙子、大小姐的架子,算怎么回事。” 清璇气结,一屁股在桌前坐下,没好气道:“天太热,本姑娘心情不好,你忍着吧。” 陈岳摇了摇头,正色问道:“我曾听人说,‘血脉’吞噬‘灵根’成长,为什么你可以施展法术。” 上官燕神情一正,也大是好奇。清璇眉头一皱,凝眸盯向陈岳,见他一脸坦然,越发不爽,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血脉’吞噬‘灵根’成长,这话不错。不过‘血脉’一旦提升到二级,就会衍生出相应的‘灵根’。比如‘紫炎龙狮血脉’会衍生出‘火灵根’,‘九幽冰凤血脉’会衍生出‘冰灵根’,‘金刚暴熊血脉’会衍生出‘金灵根’。随着‘血脉’成长,衍生出的‘灵根’会越来越多。” 陈岳目光大亮,奇道:“如此说来,隐门非但不应该将‘血脉武者’拒之门外,反而应该大力招收‘血脉武者’才对呀。” “‘血脉’晋级谈何容易,不但需要完整的传承,还要消耗海量的资源。”清璇脸色一沉,肃然说道:“而且随着‘血脉’成长,还会带来一个致命的问题……” “孽根?”陈岳脱口而出。 清璇一个激灵,再次看向陈岳,心中好不意外,片刻后才缓缓点头,接着说道:“‘血脉武者’虽然战力强悍,但受‘孽根’拖累,非大毅力、大机缘不能‘结丹’。一个不能‘结丹’的王者,对于真正的修仙门派又有什么价值,随便出来一个‘通神境’弟子,抬手就能灭掉一群。”说到这里,她骄傲美丽的脸上已充满了自嘲。 陈岳终于明白过来,又问道:“修行道上是否有办法封‘孽根’。” 清璇点头:“对于‘孽根’不重的普通人,的确可以封印。但我们的‘孽根’来源于‘血脉’,根本无法封印。” 陈岳恍然大悟,顿时对“圣魔诀”的作者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一动,正色说道:“此次外出,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门可以化去你们‘孽根’的密术,你们可敢一试。” 二女相视一眼,目光大亮。陈岳一笑,取出一枚玉简抛给上官燕。 上官燕贴上额头一看,俏脸一片通红。清璇接过来一看,也是面红耳赤,淬道:“混蛋,你想死是不是!”身躯却是一阵颤抖。 陈岳看向上官燕笑道:“我不我们先试试?” 上官燕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瞪了陈岳一眼,低头出了餐厅。清璇凤眸含嗔,淬道:“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且不和你计较。下次再敢无礼,休怪我出手无情!”一顿足也出了餐厅,手里却仍然拿着玉简。 陈岳笑了笑,继续享用火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双修 上官燕红着脸回到房间,清璇随后跟来,一把将玉简仍在床上,悻悻道:“那个混蛋,居然敢开这种玩笑。不行,这次决不能轻易饶了他。” 房间精致而简约,落地窗外绿荫葱葱,湖光潋滟,雪白纱帐如云飞舞,让人神清气爽。上官燕定了定神,再次拿起玉简贴上额头。清璇嗔道:“哎呀,你还看。这种东西看多了,会堕劫的。” 上官燕额上琉璃青光闪烁,脸上的红晕却渐渐退去,半晌过后,她呼出口气,目光熠熠生辉,兴奋道:“这功法很了不起,我从中感受到了一丝禅韵。” “啊?”清璇明显一愣。 上官燕看向远方沉思片刻,目光又是一亮,兴奋道:“我想起了,师尊曾说有一种禅功叫‘欢喜禅’,讲究男女双修,应该就是这种功法。” 清璇又将玉简看了一遍,俏脸一片通红,吃惊道:“你没有胡说吧,万一被他坏了道行,可是万劫不复啊。” 上官燕脸一红,低头笑道:“我今生本来就是她的妻子,不经此结束,我道心终难圆满。” “不行,我得看着你。”清璇呼吸急促,一咬银牙说道:“他要是敢乱来,我当场废了他!” 上官燕一怔,诧异道:“清璇姐,你也想做他的道侣?” “胡说什么,他也配?”清璇矢口否认,芳心一阵乱颤,又看向窗外泄气道:“只要他能让渡我脱劫,做就做吧……”说着再次拿起玉简,仔细揣摩起来。 陈岳将二女的对话听在耳中,顿时心花怒放:“‘水月洞天’还有六间卧室,你们两个哪里够,除非一人再给我生俩大胖小子……” 陈岳足足将一条火腿吃完,肚子才饱。窗外火云翻滚,鸟鸣声此起彼伏,正当黄昏时分。上官燕带着清璇去了大厨房做晚饭,陈岳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便是一股清香扑来,床上铺了竹席,窗台上养着一盆水仙花,柜子里挂着几套靓丽的衣裙,显然已是清璇的住处。 陈岳满心尴尬,接着上了三楼。三楼是一座四角凉亭,放着一张小圆桌和四张小圆凳。凭栏眺望,一座锦绣庄园尽收眼底,都是他的地盘。 忽然,“神海”中的“两仪镜”振动起来,释放出一丝丝黑气,其中一股狂暴错乱之意似要毁天灭地。黑气直接融入他的魂珠,却让他精神大振,头脑分外清醒。 陈岳闭上眼睛,感应到镜子另一边的本体正在修炼“圣魔诀”,那黑气便是本体排出的“孽气”。 一转念间,他终于明白过来。如果本体修炼需要吸纳天地正气,这具分身则需要吸纳“魔气”修炼。又因为二者同为一体,如果分身修为太低,也会制约本体的修为。看着天边翻滚的火云,他渐渐陷入了沉思。 吃完晚饭,陆续又有人过来。秋玉等姐妹彩衣翩翩,齐羽和周老有说有笑,就连“大义堂”的一众武师也来了,一共五六十人。陈岳见时候差不多了,微笑走了过去。 正殿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布置,屋檐下四面通风,毫无遮挡。殿中摆着数十张蒲团,相隔丈许,整整齐齐。清璇修为最高,独自端坐主位。其余人按照股份多少,皆向北而坐。 夕阳已落,一轮弯月高挂天空,繁星一片朦胧,池边蛙声四起。众人正要入定,忽然脚步声响,回头只见一个黑衫少年信步走来。 “庄主!”齐羽当先喊了一声,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跟着招呼: “庄主,吃了没有!” “庄主,最近去哪发财了!” “庄主,俺想死你了!” …… “两月不见,你们修为见长嘛……出去避难而已,走投无路才回来的……”陈岳笑着和他们应承,走到主位和清璇并肩坐下,众人顿时呆住。 “和这位姑奶奶平起平坐,庄主也太拿大了吧……”众人一个激灵,掌心直冒冷汗。 清璇扫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开始吧。”说着一抖衣裙,盘膝坐定闭上了双眼。 众人再次一愣,赶紧闭上眼睛。相隔一张茶几,陈岳也盘膝坐定,跟着众人吐纳起来。 清璇功法展开,众人呼吸渐渐一致,天地元气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片刻之间,大殿周围便被一团白雾笼罩,月色一片朦胧。 “六十多人同时修炼,竟能引动一里内的天地元气……”陈岳暗赞一声,悄悄展开“圣魔诀”。 一股奇异波动扩散开去,两里内的天地元气化作一股浪潮滚滚涌来。忽然之间,殿中的元气又浓稠了几分,隐隐化作一丝丝水汽。 众人精神大振,也来不及深究,纷纷加快了功法运行。然而诡异的是,如此炎热的天气,他们运行功法淬炼身体居然没有产生一丝心火。从前修炼,总有大半精神要用来对抗心火,今天居然可以用十分精神修炼。 天地元气带着众人身上的“孽气”,源源涌入陈岳体内,他的修为迅速攀升。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达到了“聚气”的临界点,眼看就要一鼓作气轰开“丹田”,他的气势又衰落下去。 与此同时,“两仪镜”再次振动,体内最精纯的一股元气源源泻入镜中,其余驳杂些的又从他全身毛孔喷薄而出…… 时间悄然流逝,一个时辰后,众人非但不觉困顿,反而神清气爽,一个个都像都像吃了春药一样,拼命催动功法。 两个时辰后,众人越发觉得身体通泰。弯月西沉,殿堂中一片漆黑,数十人端坐如钟,没人妄动一下…… 恍惚间一声鸡鸣,已是天亮时分。陈岳连续运行了四十几遍“圣魔诀”,发现吸到了“孽气”越来越少,也就停下了修炼。片刻后清璇也停下了功法,睁眼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起身出了大殿。 “恭送仙子!”众人起身一揖,欣然道谢。 这一夜修炼,足抵得上过去十日修炼。若能天天如此,他们今生大有希望成就“王者”。周青云几人却将目光看向了陈岳,别人看不出来,他们的神识却看得清楚,清璇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今日的变化只可能来源于陈岳。 陈岳向众人摆了摆手,笑道:“从今天开始,‘清璇仙子’正式成为我们‘义庄’的副庄主,持有一万股份。” “庄主英明!”立即有人附和,其余人自然没意见。 陈岳抱拳笑道:“听说最近‘金刚堂’在找我们的场子,还请各位多多尽力呀!” “庄主说哪里话,‘金刚堂’再敢来,俺第一个不答应!”沈狂拍着胸脯哈哈大笑,众人闲聊起来。上官燕则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吃完早点,陈岳神困力乏回到卧室,伸了个懒腰刚一躺下,清璇便大步走了进来,脸色潮红,凤眸明亮,一咬银牙说道:“陈岳,我们双修吧。” “呃……”陈岳反而意外,仰起头诧异道:“你想好了?” 清璇抿了抿嘴唇,一把解开腰带,一身淡青衣裙顿如云烟飘落,露出了她挺翘的粉色肚兜。肚兜下是她婀娜的腰肢,平坦的肚腹。下面一条轻薄的短裤,再下面是她修长浑圆的玉腿。 “呃……”陈岳顿时呆住,心中一阵狂跳。 清璇瞪了陈岳一眼,柔声嗔道:“傻瓜,还愣着干什么。” “呃……”陈岳更加目瞪口呆,一代天之骄女,为了和他双修,居然自荐枕席。 忽然脚步声响,上官燕随后走来,失声惊道:“清璇姐,你这是干什么!” “双修啊,总是要过这一关的。”清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为了化去‘孽根’,老娘今天认了!” 上官燕一脸错愕,解释道:“清璇姐,修炼‘欢喜禅’不用脱衣服的。” “啊?”清璇一愣,随即一声尖叫,瞪着陈岳吼道:“混蛋,你还看,闭上眼睛!” 陈岳重新躺好,讪讪地闭上眼睛,脸上一阵火烧,只听上官燕解释道:“那些只是意淫,不是真的要做那种事情。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就堕入邪道了!” 清璇重新将衣裙穿好,长长松了口气,嗔道:“死丫头,你不早说,诚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谁知道那这心急……”上官燕嘀咕一声,走到陈岳身边坐下,正色道:“岳哥,我们从前若有得罪,还请多担待。” 陈岳睁开眼来,迎上她真诚的目光,心中一阵舒坦,得意笑道:“好说,先喊声‘夫君’听听!” “夫君!”上官燕嫣然一笑,眸光璀璨,语声清脆悦耳。 “真乖,哥给你个好东西!”陈岳满意一笑,手掌一抬,从“空间戒指”取出一个五彩流光的玉扣,笑道:“这是一件防御法器,用‘真元’可以激发出一个护罩,给你防身。” “谢谢了,我的哥!”上官燕欣然接过,稍一注入“真元”,一层淡蓝护罩出现在身外,波光粼粼。 陈岳又看向清璇,清璇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这种小玩意儿,你还是留着哄小丫头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资 “也是,堂堂清璇仙子自然不是小丫头。”陈岳一笑,挑衅道:“来,亲我一下。” “亲你,算老几。”清璇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我不算老几,我是你们唯一的道侣。”陈岳笑了笑,得意道:“装得那么成熟,不会不敢吧!” “我不敢?老娘是怕你受不起!”清璇冷哼一声,一脚踏在床沿上,阁楼轰然一震。 陈岳想到什么,心道一声“不好”,清璇那婀娜的胴体已经压了下来。 “啊——”陈岳一声惨叫,全身骨骼印在床板上“嘎嘣”作响。 清璇故意扭动起腰肢,悠然叹道:“好舒服啊,原来有张人肉垫子也不错啊。诶?陈岳小弟弟,你这是什么表情……” 厚重的大床一阵“咯吱”摇晃,陈岳脸红脖子粗,连气都喘不过来,赶紧身手去推。清璇却像一座山峰压在他身上,哪里推得动。 清璇轻伸玉指拨弄着陈岳的鼻子,眸光璀璨,媚笑道:“小混蛋,再乱摸,姐姐对你不客气!” “清璇姐,你快起来吧,别把他压坏了!”上官燕忍不住大笑,赶紧去拉清璇。 “这副小身板,我才不稀罕呢!”清璇不屑一笑,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玉指,按住陈岳的嘴唇柔声道:“小混蛋,想占姐姐的便宜,你要有实力才行哦!” 陈岳面红耳赤,心中羞愧难当,一阵咳嗽说道:“清璇姐,你先把‘乾园’的草图做出来,我们下午讨论。”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窗外风轻云淡,一轮红日跃出山头,火红的阳光洒入窗棂,满室生辉。清璇俏脸通红,眼看又是一天酷热,烦躁道:“惹人家上火又没本事来灭,真是没劲!” “哦?”上官燕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清璇姐,他真的让你上火了?” 清璇凤眼一横,哼道:“你也要来惹我上火?” “我可受不了你五百斤的分量……”上官燕讪讪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岳一夜修炼,神困力乏,只好来到一楼书房,在软榻上躺下。神识仔细内视,身体正在向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让他对天地规则的感应越来越模糊,却让他对自身的感悟越来越灵敏。 若说正道修行追求“天人合一”,他这具身躯则要将自己化作天地。按这条路发展下去……他不禁重新推演修炼功法,功法果然又是一变…… 天气炎热,午餐清淡,众人匆匆吃过之后,陈岳将众人召入大殿,向清璇使了个眼色。 南风掠过湖面,带来一丝清爽。清璇翻手取出一张流光溢彩的白布挂上屏风,抬手打出一道法印。白布光芒流转,渐渐呈现出一副地图,当中一片湖泊,湖心一座小岛,正是“乾园”。 她看了众人一眼,正色说道:“整座园林以湖泊为脉,布置一套‘烟波锁空阵’。这是一套六级‘灵阵’,用在这样的小坊市中,也不算丢人。整座大阵以一座七品‘元气池’为阵眼,周围再建七十二座修炼室出租。这两套阵法的预算,大概是两百万两,这是材料清单。”说着一扬手,将一枚玉简抛向陈岳。 陈岳接住神识一扫,诧异道;“这些东西真的值两百万两?” 清璇目光一沉,冷哼道:“我还不屑于在这上面骗你们。” 周青云接过玉简,仔细看了一遍,也点头道:“这些灵材虽不算珍贵,量却很大,如果要得急,拿到手恐怕不止两百万两。” 春雨接过玉简看了一眼,也点头表示确认。陈岳展颜笑道:“那就好办了,清璇师姐,你看这些材料的品质够不够用。”说着一扬手,“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道七彩霓虹喷薄而出。 眨眼之间,大殿中便多出了一座五光十色的小山,赫然是一段段颜色各异的木料、一块块色泽不同的矿石…… 众人目瞪口呆,周青云欣然上前,一把抓住一块拳头大的白色晶石,目光灼灼说道:“这是‘聚元石’,这么大一块……” 春红睁大眼睛叹道:“庄主,你这是把哪个坊市洗劫了……” 陈岳笑了笑看向清璇,清璇也正投来目光,眼中满是惊愕。这样一批材料,对于她也是一个天价,陈岳居然抬手就拿了出来,一转念间,心中便是一阵暗笑:“我说这家伙怎么放肆,原来是有本钱啊……” 她神识再次扫过面前的小山,点头笑道:“比我开的单子还多一点点,成色也都不错,正好合用。如此的话,‘烟波锁空阵’或许可以达到七级,‘元气池’可以达到六品,月底之前就能完成。” 众人相视大喜,清璇指向地图接着说道:“进门是一条街市,一直通到湖边。沿湖南边这片区域,作为自由交易区……” 整座坊市,既有校场,也有马场,还有擂台和赌场。至于哪里是住宿区,哪里是商业区,哪里休闲区,哪里是工作区,都规划得清清楚楚。至于清水怎么来,污水怎么走,垃圾怎么处理,也都描述得条条是道。 陈岳叹为观止:“此女果然见过大世面……” 清璇最后说道:“这些外围区域开发,至少需要一百万两。至于湖心小岛,我的想法是开发成贵宾区,大可保留原样。” 建房造屋反而只是俗务,众人看向钱多多。她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慎重说道:“乾园占地两千亩,若真的开工动土,别说一百万两,一千万两也花得下去,就看怎么个建法。是按照民宅那么建,还是按照皇宫御苑那么建。” 众人相视一眼,看向陈岳。陈岳哪懂这个,笑道:“怎么赚钱怎么来,我们以后的修炼资源可就指望这座坊市了,你看着办。”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说道:“钱呢!” 陈岳笑着一扬手,“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道道金光飞射而出,赫然是一根根金条,每一根都是十两,片刻间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时候满室金光。 众人再次怔住,钱多多睁大眼睛问道:“陈岳哥哥,你这是把哪家钱庄洗劫了……” “你听说哪家钱庄被洗劫了吗?”陈岳笑了笑,神情一正说道:“这是七千根金条,每根十两,一共是七十万两现金。现在我持有‘义庄’十万股份,年底可等着你十五万两的分红呢。” “呃……”钱多多脸色一僵,尴尬道:“这都过了半年,明年年底行不行……” “此事由清璇师姐负责,你配合好她。”陈岳笑了笑,又道:“佟锤是我兄弟,让佟家出三十万两建材抵一万股,你们快点谈好,快点开工吧。” 大事既定,众人跃跃欲试。清璇将黄金一收,看向众人说道:“青云、春雨、春燕,你们帮我炼制阵基,春蝉、春荷,你们打下手。” 可以跟着学本事,众人倒无异议,只有周青云满脸不自在。陈岳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回到住处开始今天的修炼。 “洗髓功”再次被他更改,身体向魔道蜕变得越发迅速。一丝丝杂质从他体内溢出,让他的血脉越发精纯,身体也越发敏感。与此同时,生命精气源源被精血吸收,修炼一遍“洗髓功”后,他居然又饿了,距离吃晚饭则还有一个多时辰。 “‘血脉武者’果然极消耗资源,光是这伙食,一天就得一两银子……”陈岳摇头一阵苦笑,走出修炼室,又让上官燕下厨。 这一顿,他又涮了一条火腿、五个鸡蛋、一大盘“千张”和一大筐蔬菜。上官燕坐在一旁,嫣然笑道:“要不我们把‘禄德斋’买下来,天天给你做‘九州盛宴’?” 陈岳心中一动,点头道:“好主意,‘乾园’里还得有一座大酒楼。” 晚上,众人再次齐聚水榭,各就各位开始修炼,仍然是心无旁骛,进步神速。 清晨一声鸡鸣,陈岳悄然停下功法,今天吸纳到的“孽气”比昨天少了一些。 清璇随后停止修炼,众人一起停下功法,一双双目光璀璨如星,在黑暗的殿堂中闪闪发亮。 “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招呼一声,转身而去。 “恭送仙子。”众人欣然行礼,钱多多随后宣布:“各位,我们‘义庄’从今天开始正式开发‘乾园’。若有需要,还请各位出力。” “大总管说哪里话,有事只管招呼。”沈狂拍着胸脯哈哈笑道:“俺们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 肖生克一抱拳道:“我认识一个做暗器的师傅,一手木匠活出神入化,大总管若有需要,只管知会。” “俺可以请到‘傀儡张’,他设计的房屋器具,那才是一绝!” “俺认识‘铁指杨’,他那根手指头,可以在石板上雕花!” …… 陈岳会心一笑,回了住处。登上二楼,清璇正坐窗边小圆桌前,目光璀璨。桌上放着一壶酒,两只杯子。 “今天这么高兴?”陈岳一笑,在圆桌对面坐下。 清璇端起玉壶,一股鲜红如血酒液倾斜而出,顿时醇香四溢,正是上好的葡萄酒。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嫣然笑道:“陈岳,你的那些钱和材料是哪里来的。” 陈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你的任务是貌美如花,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淫 清璇秀眉微蹙,难道她一代天骄,真要落在这小子手里?顿时目含委屈,幽怨道:“难道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那你先告诉我,‘幻月洞’到底是什么地方。”陈岳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清璇心说“果然”,抿了抿嘴正色说道:“‘幻月洞’乃是我外祖父昔年开辟的一处别府,后来我父尊接掌昆仑门户,严令本门弟子擅入。我自知‘孽根’深重,今生难以脱劫,便请‘金光寺’的‘苦岸禅师’为我推算破劫的机缘。大师为我算出,我的机缘在‘幻月洞’,刚好遇到你们,难道你那些东西得自‘幻月洞’中?” “原来‘水月洞天’前主人是你外公……”陈岳暗暗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清璇恍然:“数百年来,无数天之骄子妄图得到‘外祖’传承,最后一去不返,难道他们的尸骨都落在了你手中?” 陈岳得意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清璇目光一凝,激动道:“那你还得到了什么?” 陈岳抿了口酒,笑道:“你外公已经收我为隔代弟子,说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 “你胡说!”清璇一惊,脸一沉喝道:“他老人家已经飞升几百年了,那时候根本没有我。就算是留下传承,也是收你为弟子,你休想占我便宜!” “呃……”陈岳心说我都自降辈分了,这还算占你便宜? 清璇神采奕奕,傲然吩咐道:“既然你是我小师叔,现在立即为我化解‘孽根’,休想再占我便宜。” “求我帮忙还这么理直气壮?”陈岳一脸错愕。 清璇满脸兴奋,理所当然道:“你得的可是我们家的好处,你想恩将仇报啊……” 陈岳笑道:“你也说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就算我要报恩,也报不到你身上吧。” “呃……”清璇一呆,眼珠一转傲然笑道:“我外公乃是‘涅槃境’修士,道法通天,当时肯定算到了今天有我。” “那你就应该相信你‘外公’算到了我们的姻缘,否则也不会传下那篇功法。”陈岳一笑,牵起清璇的手说道:“来吧,我先试试能不能为你化解‘孽根’。” “啊,那篇功法真的是我外公传授?”清璇一惊,脸色一阵阴晴。 陈岳笑道:“我说是在山里捡的,你信吗?” 两人走进修炼室,石门关上,顿时一片幽暗。石室丈许正方,地上铺着芦席,此时一片清爽。清璇松了口气,靠着墙坐下。 陈岳收起心绪,靠着另一面墙坐下,说道:“师姐,我们开始吧。”当先闭上双眼,开始运行功法。 片刻后一股莹莹白气从他“天灵”飘出,一阵扭转变化后化作一个三寸高的赤身青年,身形相貌和他一般无二。 清璇也闭了眼帘运行功法,顿时心跳如鼓,香汗淋漓。半晌过后,一团紫气从她头顶“天灵”冒出,一阵翻滚流转后化作一个三寸高的少女,一脸惊骇惶恐,正是清璇。 陈岳一笑,走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个神魂挨在一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酥爽福至心灵,让他全身战栗。清璇也是一阵颤抖,呼吸骤然急促。 半晌过后,陈岳平复下心境,神情一正,开始运行功法,两股神魂交融在一起。清璇初时颇为羞臊,但在陈岳的带动下也不得不运行功法,随即便有无比美妙的滋味席卷而来。想着只是意淫,不会有什么后果,又见对面少年颇为英俊潇洒,正是她的梦中情郎,也渐渐放开了心扉。 陈岳也渐渐放松下来,感应到对方的神魂回应,越发恣意…… 龙翻凤翔,龟腾虎步……两股神魂纠缠在半空中,施展出千种姿势,万般变化。陈岳肆意享受了一番,开始继续感悟“色”中那一丝“空意”。 清璇食髓知味,运行功法越发卖力。一缕缕黑气从她体内飘出,让她一阵阵战栗。 黑气融入陈岳的神魂,让他神魂越发凝实,魂力越发强劲。清璇在她的神魂攻势下仿佛一只孱弱的羔羊,任由蹂躏,身躯颤抖得越发剧烈。 “呲……”忽然之间,修炼室中响起一阵异样声音,随即升起一股醉人的骚气,清璇随即喊道:“陈岳……我不行了……饶了我……明天再来……” 陈岳心中一阵暗笑,停下了功法。此女“孽根”之重,还在他想象之上。 两人魂归本体,清璇颤抖着推开石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窗外阳光灿烂,一股凉风吹来,她长长松了口气,全身说不出地清爽。 上官燕正好走来,顿时惊道:“清璇姐,你……你们……”她才洗完碗回来,两人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清璇顺着她目光向下一看,裙子已经湿透,还有水渍顺着光洁的丝绸滑落。她又羞又恼,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眼珠一转哼道:“那个家伙,毛手毛脚的,连杯茶都端不好!”说着下巴一扬,傲然回了楼上。 “哦……”上官燕闻到一股骚气,再次愣住。 陈岳笑了笑,从修炼室中走出,招呼道:“燕儿,来。”说着又进了另一间修炼室,在一边墙前坦然坐下。 上官燕一凛,抿了抿嘴唇还是跟了进去,随后将石门关上。室中一片幽暗,迎着陈岳明亮的目光,她越发紧张,硬着头皮说道:“陈岳,清璇姐是‘昆仑’嫡系弟子,你们还是先克制一下吧……” 陈岳无奈道:“人有三急,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一会让她自己擦干净就是了……” 上官燕抿了抿嘴唇,忽然解开裙带,衣裙如烟云飘落。 “呃……”陈岳愣住,难道他的话让此女误会了? 上官燕走到他身前,跪坐下来,羞涩道:“岳哥,世人皆知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的……” 陈岳终于知道她误会什么了,又哪里好意思解释,轻咳一声说:“我知道了,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现在你先坐到对面去,我们开始修炼。” “被拒绝了……”上官燕一呆,更是无地自容,乖巧地退回到了墙边。 陈岳闭上眼睛展开功法,片刻后头顶飘出一股晶莹的白气,再次化作他的模样。 上官燕收敛起心绪,半晌后头顶飘出一股幽蓝气息,也化作了她的模样。容颜娇艳,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岳主动迎上前去。上官燕是他心爱的女子,功法展开没有半点羞涩。 上官燕一阵娇羞后便适应过来,看着面前英俊的少年,心中五味陈杂,恨不得将灵魂都融入他的灵魂。一时之间,两人仿佛通了款曲,俱是精神一振,功法运行格外顺畅和谐。 片刻后,陈岳开始感悟“空意”,上官燕也随他感悟起来。两人体内分别飘出一黑一灰两股气息,黑色的是“孽气”,融入了陈岳的神魂。灰色的是阴气,融入了上官燕的神魂。一时各得所需,皆大欢喜。 陈岳渐渐明悟,这具分身要修的是魔,众生皆有天性,众生同样皆有魔性。“孽气”和“孽根”并不能直接让“分身”成长,只有将“孽气”转化为纯正的魔气,将“孽根”转化为精粹的魔魂,这具分身才能真正成长。 两人的神魂迅速壮大,灵魂波动越发激烈,一股股靡靡之念扩散开去…… 室外艳阳高照,满园花木没精打采,连“知了”也热得懒得叫唤。正殿之中,有座三尺高的火炉,炉中蓝焰熊熊,火焰上悬浮着一团彩光流转的晶莹液体。清璇一身轻纱站在炉前,正将一道道法印打入,娴熟无比。 一股灵魂波动传来,她心中一热,顿时吓了一跳,猛一张口,心中一阵暗骂。一颗琉璃珠从她檀口中飞出,迎风而长,转眼化作一个琉璃罩将她和炉子护住。 其余人或在洗涤晶石,或在称量材料,或在刻画灵印,或者切削木材……几乎同时停下手来,脸色渐渐绯红,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 春红擦了擦额间香汗,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呀。” 春蝉也擦了擦汗,附和道:“是啊,今天格外热。” “大热天生,当然热了。”周青云面红耳赤,笑得格外开怀。 众人相视一眼,更加尴尬…… 陈岳体内有不少阴晦气息,全被上官燕吸走,上官燕身上的“孽气”则全被陈岳吸走。两人身上涌出的驳杂气息渐渐稀少,陈岳适时停下功法。 两道神魂各归本体,两双眼眸随即睁开,灿若星河。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岳正要起身,胸口忽然一热,“檀中穴”处,“气海”竟然自动张开,释放出一股奇异的吸力。 “岳哥,你……”上官燕一愣,“真元”竟也不受控制,飞快运行起来,竟然开始淬炼她的经络。 “易筋?”她心中一喜,赶紧收敛心绪御动“真元”。 她从前御动“真元”,总是无比涩滞,时间一长还会心烦意乱。这次却是驾轻就熟,无比如意。她一阵欣喜,御动“真元”呈螺旋状运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功法等级 大殿之中,众人再次呆住,纷纷望向陈岳的住处。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半空中浮现出一轮直径数丈的五彩漩涡,格外清晰。周围天地元气汇聚而来,源源灌入一楼窗口,犹如一条火龙,分外绚丽。 众人目瞪口呆,春红睁大眼睛吃惊道:“‘聚气’引发天地元气灌体,简直闻所未闻,岳哥修炼的是什么品级的功法……” 春燕惊讶道:“难道是传闻中的‘神级’功法。” 春雨肃然道:“就算是‘神级’功法,也没听说‘聚气’就能引发元气灌体的。庄主修为远远弱于我等,神识却远比我等强大,绝对是‘神级’以上的功法。” 春蝉连吞几口唾沫,惊骇道:“我曾听师尊说过,只有那等夺天地造化的功法,才能在一开始修炼时,就引发天地异像……” “好在这异像不大,此事绝不能外传!”清璇语声凝重,看了众人一眼,肃然说道:“否则修行道上又是一场杀劫,不但陈岳生不如死,我们这几个也逃脱不了干系。”说着对着湖面一道手印按出。 一道赤红法印落入水中,湖水骤然沸腾,滚滚水汽蒸腾,化作一片浓雾,片刻间将整座庄园笼罩。众人相视一眼,肃然点头。 好在陈岳只是“聚气”,元气漩涡不过维持了半盏茶时间,便消散不见。石室中,天地元气涌入他“丹田”如泥流入海,片刻后才化作一滴小小的“真元”。相比与他的“气海”,简直微不足道。 按照别人经验,他要用“真元”将“气海”填满,才有力量去开拓经络。否则便好比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看向上官燕,此女正在淬炼经络。 “真元”在她经络中呈螺旋状运行,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但才运行一个周天,一海的“真元”便被经络吸收殆尽。显然要再次淬炼,需重新凝聚“真元”。 上官燕睫毛一颤,睁开了一双美眸,眼波粼粼如冰河,令人不寒而栗。她目带疑惑,打量了对面少年片刻,担忧道:“陈岳,你将我的‘孽气’吸入自己体内,不会有事吧……” 虽是关心的话语,但语声清冷,不带丝毫感情。陈岳笑着反问:“你看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吗?” 上官燕抿了抿嘴唇,肃然说道:“‘孽气’不但会蒙蔽‘六识’,影响功法运行,还会让你入魔的,你……”心底蓦地涌起一丝感动…… 陈岳笑了笑,问道:“‘苦岸大师’为什么让你跟着我。” 上官燕一怔,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师尊说你是有大机缘、大造化之人,只有你才能助我脱劫成道。” 陈岳心说“果然”,此女对自己百依百顺,是受了“苦岸禅师”的指点,顿时满心不爽。但见她如此乖巧,又找不出发落的理由,索性心一横,说道:“坐了一天,腰酸腿疼的,先给我锤一下。”说着就地一躺。 “嗯。”上官燕毫不介意,走上来捏上他的大腿。陈岳心中一麻,一抬手就抚上她细腻的腰肢。 上官燕一呆,迟疑道:“陈岳,你……”一双美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陈岳迎着她的目光,微笑道:“你自己说过的。” 上官燕一愣,抿了抿嘴缓缓点头,眼波忽然朦胧,伸手便要解开肚兜,心中一阵火热。意淫了一天,她也很想试试那种事到底是什么滋味。 陈岳见她果然乖巧,一巴掌拍在她翘臀上,大笑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哪还有力气伺候你。去,先做饭去。” “又被拒绝了……”上官燕又羞又恼,夹起衣裙悻悻地出了修炼室。 门外夕阳渐落,晚霞如火,一抹橘红光晕洒入石门,满室生辉。陈岳躺在地上长长松了口气,再一次观察起自己的“气海”。忽然一道倩影披着红霞飘来,纱裙中胴体曼妙,正是清璇。 陈岳想到她上午的窘态,不禁大笑。清璇俏脸顿时通红,斥道:“混蛋,你还敢笑。” 陈岳见她又羞又臊,越发乐不可支。清璇绣眉一扬,哼道:“人有三急,当时修炼那么投入,憋不住很正常嘛,有什么好笑的!” 陈岳见她真的恼了,这才收起笑容,头枕着胳膊看着他。清璇神情一肃,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品级的功法。” 陈岳一愣,反问道:“功法具体分哪几个品级?” 清璇走进石室,坐下说道:“一般来说,功法分为‘凡级’、‘地级’和‘神级’: ‘凡级’功法强身健体,清心明目,世俗武者所修大多为此流; ‘地级’功法聚天地元气,炼日月精华,一般修炼世家的传承功法便是‘地极’; ‘神级’功法参天地之意,窥法则之妙,纵然在真正的修仙门派中,也是嫡传功法; 而在‘神级’之上,还有一种夺天地气运的功法,称为‘仙级’……一部‘神级’功法现世,便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一部‘仙法’出世,足以在修行道上掀起一场杀劫。” 陈岳肃然起敬,坐起身正色说道:“我这门功法可以剥离他人‘孽气’,锻炼自身神魂,我也不知道它属于什么品级。” 清璇心说“果然”,眼珠一转,兴奋道:“修士修炼,往往受‘孽根’束缚。你能将‘孽气’剥离,不但修炼速度至少是别人的两倍,就连突破境界,也不会遇到心魔瓶颈。只此一点,便不下于普通‘神级’功法……”说着,一双美眸跃跃欲试。 陈岳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清璇师姐,你外公没将这门功法留下来,便是因为你们无法修炼。修炼这门功法,首先需在心境上看透‘幻月洞’的迷障,其次必须是‘聚气’以下修为,否则有损无益。” “啊……”清璇的确是想将陈岳的功法要过来,没想陈岳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陈岳接着说道:“化解你的‘孽根’,必须废掉你的血脉,否则我只能帮你不断拔除‘孽气’。只要师姐你配合,一样无碍修炼的。” 清璇紧抿嘴唇盯着陈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好生不服:明明是自己外公留下的伏藏,为什么要便宜外人。但想到父亲严令“昆仑弟子”踏入“幻月洞”一步,显然早知因果,又不得不服…… 半晌后,她终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以后突破境界的时候,尽量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出了修炼室。 吃完晚饭,众人齐聚正殿各就各位,再次开始修炼。陈岳和清璇并肩端坐上位,悄然展开“圣魔诀”,一股奇异神识散开,两里内元气汇聚,众人身上同时溢出丝丝“孽气”。 他自己体内则涌出了更多“孽气”,随着天地元气源源汇入他的“气海”,化作一股暴虐的“真元”。 众人都在呼吸吐纳,陈岳却是有进气没有出气,气势缓缓攀升。“真元”在他丹田中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翻滚,经络一条接着一条张开。 五刻钟后,他的气势攀升到顶点,又迅速衰落下去,经络随之闭合。 又是一刻钟后,他丹田空空,只剩一滴精纯的魔元,身体清爽无比。 从前他没有“气海”,“孽气”直接积存在体内,蒙蔽了他的“六识”。如今“孽气”汇聚气“海化”作“魔元”,他再次感应到了天地元气的流动。 这一晚上,陈岳将“圣魔诀”修炼了八次,那一滴“魔元”只壮大了一圈,对于他庞大的“气海”可谓微不足道。他略一估算,随即骇然。照此修炼,即使每天不断,他也需要十几年才能将“丹田”蓄满。 天光破晓,百鸟欢唱,又是新的一天。众人感受着今天的进步,看向陈岳等人的目光越发真诚。“义庄”虽然没有给他们娇妻美妾,没有给他们良田美宅,却给了他们修行的前途,给了他们突破的希望。只此一点,他们就愿意为“义庄”卖命。 吃完早点,众人回到住处,清璇已在修炼室中等候。陈岳一笑,走进去关上了石门。清璇脸色微红,抿了抿嘴唇,低声嗔道:“陈岳,你对我温柔一点。” 陈岳一阵头疼,在她对面坐下。片刻后一丝浓郁的白气从他头顶“天灵”溢出,再次化作他的模样,凝实无比。 半晌过后,一缕紫气才从清璇头顶冒出,也化作她的模样,眉目含情,亭亭玉立,再无半点羞涩 陈岳一笑,迎上去将她揽入怀中…… 意淫就像做春梦,“色空双运”便是让两人做同一场梦。所谓“一梦如是”,便是如此。只有瞰破那一层梦魇色瘴,才能在“空”中求到那一份欢喜自在。 陈岳渐入佳境,丝丝黑气再次从两人体内溢出,融入陈岳神魂。 清璇有了第一次的体验,在陈岳的气韵感染下也渐渐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一丝福至心灵的微笑在她嘴角绽开。两人身上又溢出一丝丝红气和蓝气,纷纷投入她的神魂……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春梦成真 时间悄然流逝,两人身上溢出的气息渐渐稀薄。清璇的身心仿佛一块透亮的水晶,陈岳忽然发现她体内还有一枚珠子,珠子表面符印闪烁,里面透出浓重的“孽气”,和之前的气息迥异,分明来自另一个人。 陈岳心中生疑,神识悄然探去,方一碰到那珠子,上面的符印便一闪崩溃,滚滚“孽气”汹涌而出。清璇娇躯一阵颤抖,释放出浓浓的异香。 陈岳一凛,赶紧封闭“五识”,加快了功法运行,再次将这股“孽气”拔出。 不知过了多久,清璇的身体再次澄澈。陈岳神困力乏,适时停下了功法。两人魂归本体,身下一片温软,肺腑中是奇异的芳香,荡心动魄,他顿时愣住。 清璇一双美眸睁开,目光冰冷如雪夜寒星,看见身上的少年,也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喝道:“混蛋,你在干什么!” “这……”陈岳也是瞠目结舌,心中疯狂呐喊:“我们只是在意淫啊,我们只是在做梦啊,难道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清璇面沉如水,想到梦中的欢愉,更是又气又恼,胸口剧烈起伏。 陈岳身下一热,索性心一横,再次吻在了那精致的红唇上,贪婪地吮吸起那唇舌间的香甜。 清璇再次怔住,心中却没有一**火,一把推开陈岳喝道:“混蛋,你还想怎么样!” “我喜欢你!”陈岳目光灼灼,一字字说道:“周清璇,我喜欢你!” 清璇心头一麻,又羞又恼,蹙眉淬道:“你胡说什么,别以为我会嫁给你!” “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要喜欢你。”陈岳目光炙热,盯着清璇不放。 清璇心中一热,不由笑道:“好了,别肉麻了,是我自愿的,也不能全怪你。姐姐累了,没力气和你生气。”说着坐起身来,摸索起自己的衣物。 陈岳却从身后将她抱住,再次说:“周清璇,我真的喜欢你!” 清璇呆住,眼珠一转,恼怒道:“混蛋,你凭什么喜欢我!” 陈岳心一横,伏在他背后说道:“在我要被孙迪抹杀的时候,是你出现救了我。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温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力量。在我最屈辱的时候,是你让我赢得了尊严……我陈岳若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那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啊……”清璇头皮发麻,都要哭了。 陈岳脸上一热,也豁出去了,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的实力远不如你,我的身份也配不上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我陈岳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清璇呆住,心中一片温暖,哪里还忍心拒绝这个少年。她抿了抿嘴唇,转过身迎向少年炙热的目光,问道:“你所言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陈岳点头,信誓旦旦。话音刚落,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顿时喘不过气来,但看见清璇眼角的泪花,也全力回抱过去。 两人相拥无语,一股温情脉脉流淌,一切尽在不言中。半晌过后,清璇松开手臂,看向陈岳正色说道:“给我建一座城堡,我就嫁给你。” “嗯!”陈岳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清璇眸光璀璨,嫣然笑道:“城堡必须由阵法构造,要有‘元气池’,要有‘防御塔’,要有灵草园,还要有傀儡侍卫……” 陈岳呆住,清璇却言之凿凿:“做到这些,我就嫁给你。” “我尽力吧……”陈岳一身冷汗,赶紧穿衣服。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嘛,刚才是你要向我证明的。”清璇不满道:“没有标准,你怎么向我证明啊……”说着也摸到衣裙穿上。 陈岳穿戴好后,推开房门,一道橘红阳光如利剑一般刺入室中,恰好映出一片殷虹的梅花。陈岳一怔,心里好生尴尬,扶起清璇柔声说道:“你没事吧……” “姐姐我可是‘王者’,还真怕了你不成!”清璇傲然一笑,举步回了二楼。 陈岳见周围没人,将两张芦席一收,溜出屋子找到个没人的山头取出,猛一张口,一股紫炎喷出。 “轰隆”一声闷响,两张芦席化为灰烬爆碎。 他这才松了口气,想到那温软曼妙的胴体,心中一阵激动…… 晚间正殿炼气,清璇一身“孽气”足足让他的“魔元”壮大了好几圈,精进不可谓不快。 翌日清晨,众人吃完早餐各自散去。清璇没了“孽气”束缚,开始专心炼制法阵,陈岳回到书房,正想休息一下,上官燕一身轻纱翩然走来,很是雀跃。 陈岳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消受不起这两只妖精,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一下,上官燕欣然笑道:“岳哥,我要出去一趟。” 陈岳求之不得,目光一亮,问道:“去哪里,多久。” “五行山脉,去取一些东西。”上官燕目光明亮,坦然笑道:“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吧。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吃不到我的手艺了。” “快去快回。”陈岳如蒙大赦,立即取出一百两银票。 上官燕一怔,陈岳似乎巴不得他早点走啊……想到清璇姐昨晚以来的表情,仿佛一朵饱经雨露滋润的牡丹,顿时了然,摆手笑道:“不用了,你上次给我的一百两,我还没用呢。” 陈岳将银票塞到她手里,笑道:“穷家富路,上百天呢,要不要再派几个武师保护你。” “不用。”上官燕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了。” 陈岳想了想,一翻手取出一对乌鞘短剑,说道:“这对短剑你带着防身。” 上官燕抽出剑柄,剑刃寒光闪烁,隐有符印流动,锐气逼人,一看就是一件断金切玉的利器。 “这……”上官燕有些犹豫。此剑一看就是“灵器”,这样一对,价值之大绝对不下万两。 陈岳笑道:“用不习惯,带回来还给我便是。” 上官燕一想也是,将银票和双剑一收,上了二楼收拾。 陈岳休息片刻后去了修炼室,开始新的修行。 “洗髓功”能淬炼骨髓,提炼精血,“化龙诀”则旨在以精血淬炼肌肉和骨骼,两部功法虽然都是“凡级”,却是相辅相成,陈岳借助“两仪镜”一番推演后,真就将它们合了起来,不亚于一部“地级”功法。 下午,他再次走进修炼室坐下,开始修炼“色空双运”。功法运行片刻,一缕白气从他“天灵”飘出,化作他的模样,半晌过后,又一缕紫气飘出化作清璇的模样。两人二话不说,立即展开肉搏。 陈岳身上又溢出黑紫两色气息,黑的是魔气——狂暴无极,逆天乱法。紫的是血脉之气——虚虚实实,变幻不定。此功法不愧为“神级”,炼诸色相为空相,双修可,独自修炼亦可。 晚上,众人继续炼气,随着“孽气”被陈岳源源吸走,修炼速度越来越快。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三伏之后,天气转凉,待一阵秋风起时,已是“中元”时节。 这天清晨,天还没亮,雍城的武者便来到了“乾园”外。“陇西王府”阔气的金字宅门已经变成一座五六丈宽的白玉牌楼,门楣上银钩铁划,“雍城坊市”四个大字如火如炬,照亮了周围数丈地界。 门中云雾翻滚,灿若烟霞,不知是何光景。门外街上挤满了人,足有数百之多,却没一个敢贸然上前,情形十分诡异。 一辆华盖香车姗姗来迟,只好停在了街口。上官红鸾探出头来,见众人逡巡不前,奇道:“不是说辰时开业吗?大家怎么都不进去。” 车边一个青年武者目光一亮,欣然笑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金刚堂’可是放出了话来,坊市不拿出一成干股,休想开业,谁敢进去。” 旁边一个胖武者立即接茬:“我看‘金刚堂’和‘大义堂’今天必有一场恶斗,姑娘等着看好戏吧。” 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渐明亮,朝阳徐徐升起,人群骚动起来。忽然,牌楼下云雾翻滚,传出一阵清脆的吆喝:“三尺空间戒指,一万两一枚,限售十枚。” “呼……”人群一片哗然: “什么,这里居然有‘空间戒指’……” “才卖一万两,‘丹元会’上一枚空间戒指可是足足拍出了一万八千两啊……” “我说弟兄们,还等什么!” …… 一时间群情激奋,直奔坊市涌去。 “我看谁敢!”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对面房顶跃下,轰然砸落在坊市门口。只见他光头锃亮,一脸横肉,腰间缠着一只西瓜大的黑铁流星锤,锤子上刺芒森寒,铁链子足有成人手臂粗细,气势澎湃如火。 众人一怔,不由停住脚步,循势只见房顶上还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正当壮年,身后背一根黑铁棍。女子穿着红绸背心,五短身材,肩上扛着一柄黄澄澄的瓜锤。 “是‘金刚三煞’!”有人惊呼出声,其余人再次色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坊市开业 房顶上的黑衣壮年眉头一扬,一把抽出铁棍,“呼”地指向牌楼,傲然喝道:“此地我‘金刚堂’接收了,‘大义堂’的孙子们,限你们一个时辰内滚出‘乾园’……” “‘金刚堂’好大的口气,三息之内,给老夫有多远滚多远!”又一声厉喝响彻天地,一股磅礴威势自天边碾压而来。 “王者……”众人悚然色变,回头只见一个灰袍老人凌空迈步,正从东方徐徐走来。 “南老前辈……”有人认出来人,又是一声惊呼。 “金刚三煞”却是一脸不屑,纷纷扬起下巴,丝毫不为来人所动。 “南霸天,回去拉你的皮条,这里没你的事!”又一声冷哼响起,众人循声只见,一个人熊般魁梧的锦衣光头男子大步从南而来,势如狂潮,竟将南霸天的气势压了回去。 “八臂道友,大家是来做生意的。你如此胡闹,未免太不讲江湖规矩了!”又一声大笑带着一股狂暴气势从西而来,虽然比前两人弱上不少,却也是“王者”。 众人又向西看去,又一个肉山般的锦衣胖子大步走来。有人认出来人,失声道:“佟千山,他居然成就了‘王境’……” “八臂金刚”踏上房顶,斜瞟了来人一眼,不屑道:“这园子也是‘义庄’从南宫家抢来的,他们能抢,老子为什么不能抢。怜你成就‘王者’不易,滚!” 佟千山脸色一沉,为了这“乾园坊市”,佟家可是出了三十万两。现在让他转手让人,开什么玩笑…… 南霸天东边一座墙头站定,也是脸色阴沉。他贴上半生基业,好不容易占上“义庄”三万股份,岂能就此拱手让人。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鼓起气势。就算这“八臂金刚”了得,他们二打一也不至于落在下风。 门楼下雾气翻滚,又一声冰冷的呵斥响起:“八臂金刚,怜你修炼不易,三息之内滚出雍城!” “这是要挑事啊……”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八臂金刚”眉头一皱,气极而笑:“狂妄!”脚一跺,便如一颗炮弹向牌楼砸去,一拳轰出。 “咔——”小楼木梁折断,轰然坍塌。 “八臂金刚”冲到牌楼前,对着石柱就是一拳。 门楼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电闪而出,眼见就要将他穿个透心凉。 “找死!”“八臂金刚”冷哼一声,手一翻便向那幽蓝匕首抓去。此物纵然是飞剑,但毫无气势剑意,威力也是有限。 他号称“八臂金刚”,变招之快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只蒲扇大手金光大放,一把便握住了飞剑,一股凛冽寒意直透背脊。 “对方居然将飞剑祭炼到了‘剑心通灵’的层次……”他暗道一声“不好”,却已来不及收手,手腕随即一凉。 “嗖—”飞剑如闪电一般从他身边掠过。 “啊——”“八臂金刚”惨叫一声,左手一拍腰带喝道:“走!” 腰带上一块黄色玉佩光芒大放,化作一轮金色结界将他罩住。 飞剑掉头飞回,斩在护罩上发出一声铮鸣,响彻四野,却是无法洞穿。 “八臂金刚”冷哼一声,大步向外冲去。“金刚三煞”见势不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飞剑掉头飞回,众人面面相觑。自己看到了什么?飞剑……一位剑仙一剑就斩去了“八臂金刚”的一只手,这是什么层次的战斗…… 佟千山反应过来,心中一阵狂喜,向众人一抱拳道:“各位道友,雍城坊市旨在提供最好的修炼资源,是要造福我们雍州的修行界,绝非作威作福,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众人相视一眼,一窝蜂向坊市大门冲去,争先恐后…… 入门是一条五六丈宽的青石长街,街道当中是一溜白石灯柱,街边是一座座两三层的店铺,茶馆、酒楼、药铺、钱庄、成衣店、宝器行、当铺……俱是牌匾崭新,有的正在装修,有的已经开始营业,一应俱全。 坊市门口站着两个青衣武师,众人连忙问道:“空间戒指在哪里!” “在湖心小岛上。”两个武师立即指向长街尽头。 街道长八十丈,一共三十多家店铺,倒也不算太大。数百人浩浩荡荡来到长街尽头,走出牌楼便是一片湖泊,沿湖有一片数丈宽的清石空地,岸边拴着一艘艘小船。 众人赶紧上船,一艘船上坐五六人,小厮一边划船,一边介绍道:“贵宾区只有贵宾才能进入,今天坊市开张,来人都是我们的贵宾。” 秋风送爽,湖水澄澈,朝阳前波光粼粼。上官家几位姐妹仍然穿着轻薄的夏装,坐在一条船上有说有笑,衣发迎风飞扬,顿时惹来一片火热的目光。上官红鸾好奇问道:“成为贵宾有什么好处?” 青衣小厮摇着桨笑道:“贵宾区有七十二座修炼静室,由‘隐门’中一位‘法王’布置,里面‘元气’比外界浓郁十倍,只有贵宾才能租用;本坊市每个月都会组织一场精品交易会,只有贵宾才能参加。坊市以后还有房屋院落长期出租,只有贵宾才能租住……” “比外界元气浓郁十倍的修炼室……”众少女相视骇然,他们修炼为什么这么慢,不就是因为天地间的元气太稀薄吗……若有这样一间修炼室,什么“易筋”、“换骨”,不都跟玩似的…… 红鸾目光大亮,兴奋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如何才能成为贵宾。” 青衣小厮等的就是这句话,微笑解释道:“首先,必须拥有‘易筋期’修为。其次,必须在任意一家店铺消费一千两白银,或者直接缴纳一百两贵宾费。” 众少女相视苦笑,她们没一个人是武师。即便是武师,一千两也不是小数目,这贵宾区显然不是为普通人开放的…… 其余人也问着相似的问题,得到的回答也是一致,一时无不唉声叹气。 湖面不过二十丈宽,第一批人很快来到湖心小岛上,迎面是一座大殿,一块蓝底匾额银钩铁划,写的是“多宝殿”,殿中五光十色,宝气逼人。 众人相视骇然,不由停下脚步。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万一看了没钱出手,岂不大丢颜面。却有几人傲然一笑,大步走入殿中。其余人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殿七八丈宽,五六丈深,进门两侧各是一道丈许高的鈡形结界,左边结界中罩着二十几柄利剑,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当脆响,无一不是符印闪烁,锐气逼人。 右边结界中悬浮着三十几把宝刀,刀刃相击,同样是铿锵震耳。 沿着南墙向两侧延伸,又各有八道结界,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无一不是灵器。 大殿北侧是一列柜台,台上更是琳琅满目,钗环项链、玉佩戒指……无不是流光溢彩,宝气氤氲。 殿堂东西两面则各是几十尊衣着鲜亮的男女木雕,一套套衣裳如天女织就,白的似云、蓝的似天,红的似火,彩的似霞……端的是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记了思考,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这哪里是在卖东西,这简直就是在炫耀…… 佟千山走进殿堂,同样呆住。他去过“丹元大会”,但那里任何一家店铺,也比不上这座殿堂。有这座殿堂,“雍城坊市”足以在大周扬名。想到佟家居然占有“义庄”百分之三的股份,他心中一阵狂跳:“这一把,我佟某人赌对了!” 南霸天看着满屋宝物,同样倒吸一口凉气。任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几百件灵器……“义庄”的形势他是极看好的,本来是想过来镇镇场面,现在反而被镇住了。 第二波人随后到来,上官鸿玉簪束发,一身缂丝蓝袍,迈着小方步走在一众锦衣中年当中,呵呵笑道: “我们雍州也是该有一座像样的修者坊市了,陈岳既然搭好了台子,大家可要好好唱这场戏。这开业第一天没几样灵器怎么镇得住场子,还请各位老兄给我上官家一个面子,多说几句好话!等过了这一关,咱们再把生意做起来。” 随即有人附和:“南宫家倒了,陈家散了,我雍城血脉世家可就剩上官家一枝独秀了。上官兄的面子,我们哪里敢不给。” 众人见是一众大佬来了,纷纷让路。上官鸿笑着走进大门,一片珠光宝气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顿时呆住:“一个小小‘义庄’,几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拿出如此多灵器,除非是隐门在背后支持……”想到刚才的言语,脸上一阵火烧。 忽然,一个温和爽朗的男声在殿堂中响起:“有没有大一些的‘空间戒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的蓝衫青年正站在柜台前。她面前一个侍女一身秋香色长裙,眸光璀璨,嫣然笑道:“六尺的,可以吗?” 第一百四十章 日进斗金 青年皱了皱眉头,犹豫道:“还有更大的吗。” 侍女微笑答道:“更大的只在交易会上出售。” 青年想了一下,问道:“将六尺的‘空间戒指’拿来我看看。” “好的。”侍女笑着取出一只盘子,腥红缎面上插着九枚样式各异的戒指,无不是光彩夺目。 青年一一查看过后,拿起一枚绿宝石扳指,说道:“就这枚吧,怎么卖。” 侍女欣然微笑道:“今天是开业第一天,算您八万两白银好了。” “嗯。”青年点头,一翻手取出一堆金条,说道:“这是八千两黄金,你点一下。” 一根金条大约一手指大,重足十两。柜台上就有台秤,当场一秤,侍女点头笑道:“正好八千两,钱货两清,送您一张贵宾卡,您可以再看看我们其它灵器。”少女说着取出一张金光灿灿的卡片来,随后将金条收入柜中。 “嗯!”青年收起卡片微微点头,笑着看向别处,从容走开。 厅中众人目瞪口呆,一笔八万两的买卖,竟就这样做成了,和菜市场里买白菜也没多少区别。 众人相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留在这里只是丢人现眼而已,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多嘴的地方。 …… 大殿后是一座十丈的高土丘,山丘上奇花异草,怪石堆叠,一座座精致的阁楼点缀其间,一共十三座,和从前并无二致。 山顶上本是一座凉亭,如今却变成了一座三丈高的丰碑,碑面上符印流转,“雍城坊市”四个金字跃然其上。 山脚下则又多了一圈精致的石屋,屋门大开,门中云雾翻滚,堆积了一尺多厚,却不溢出。众人好奇上前,那白气竟然是浓稠如雾的天地元气。 一片目光骤然炙热,上官红鸾好奇问道:“这就是修炼室吗,租用一天多少钱。” 门口一个青衣小厮笑着介绍道:“我们坊市的修炼室是按时辰租赁的,一个时辰是一两银子。不过今天是开业第一天,为了感谢各位的捧场,每人可以免费体验一个时辰。” 话音一落,众人一窝蜂般冲向周围的石室…… 外长街的尽头,有一家宽阔的酒楼。站在楼上,一面是热闹的街市,一面是湖光山色,周围情形尽收眼底。 中午时分,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一个个青衣小厮端着托盘,带着阵阵肉香穿梭其间,一派热火朝天。 众武者吃着酒菜,无不感叹: “什么叫大手笔,这才叫大手笔呀!” “那个修炼室你们去了没有,我刚才去体验了一个时辰。就这一个时辰的修炼,足抵得上我从前修炼大半个月嘿。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 “大半个月?不是说里面的天地元气只比外界浓郁十倍吗?” “说十倍,或许有夸大之词。但是在里面修炼,居然没有‘内火’干扰,‘真元’运行比外面快一倍不止,你们说这邪不邪门……” “还有这种事,算起来一两银子一个时辰也不算太贵!不行,吃完饭一定要去试试!” “晚了,现在七十二座修炼室已经排满了。呵,我要是有这种修炼室,才不会告诉别人呢。要是打造出一班自己的人马,哪里赚不到这一两银子。” …… 酒楼对面是一间茶楼,形势也是一样好,生意更不比酒楼差。三楼一间临街的包厢中,上官鸿没好气地喝了口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包厢丈许宽阔,当中一张大茶几,两边皆是美人椅,一众锦衣中年陪坐在侧,孙韬欣然附和:“我就知道他们匆匆开业,拿不出什么好茶叶!”说着也端起紫砂茶盅轻抿了一口。 茶水清冽,茶味鲜活,吞下去齿颊生津,满口余香,分明是一等一的好茶。他作为一家之主,纵然喝过不少好茶,也没有一种比得上这杯。 其余人尝了一口,也都愣住。上官鸿又喝了杯茶,冷哼道:“雍城没有这样的水,这水一定是从山里运出来的。用‘空间戒指’往外运水,好大的手笔呀……” 其余人也是一脸苦涩,雍城坊市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纵然坊市中还没有丰富的货物,但仅这一壶茶,也足以打开局面。一人忽然说道:“上官兄,我们是不是要改变一下态度。这坊市背后明显有‘隐门’支持,我们能往这里供货就不错了……” 上官鸿沉默半晌,无奈点头。 …… 晚上,街上的灯柱亮起了幽冷的白光。发光的不是火焰,而是一种石头。冷光溶溶如月色,与天上的月光融为一片,一派清幽宁静。 “多宝殿”后有一座五间宽的三层阁楼,一楼客厅中一片明亮,却没有一丝火光。陈岳、南霸天、佟千山等股东齐聚一堂,皆是喜笑颜开。 钱多多站在主位前,兴奋介绍道:“我们今天的利润是三万两,不过其中绝大部分是佣金收入。如果没有稳定的货源,也就是一锤子买卖,所以这些收入将继续用在坊市开发上,各位可有异议。” 南霸天迟疑道:“那位神秘的供货人,难道不再继续支持我们吗?” 佟千山也是一般疑惑,如果灵器供应充足,以后哪怕每天收入一万两,佟家凭那一万股也是日进斗金…… 如此买卖,春雨姐妹也颇为心动。当初她们拿股份只当是过家家,没想到半年不到,真就发了大财,此时也多了几分认真…… 钱多多笑道:“如果坊市发展不起来,东西再好也卖不出价格。如果卖不出价格,人家为什么还要将东西拿到这里寄卖。庄主,你说是吧?”说着看向陈岳。 那位神秘的供货商就是他,陈岳心中暗笑,点头道:“不错,现在看来,三百万两远远不够将这里开发成修者坊市,我们还有大片区域要建设。如果照例分红,就要摊薄你们的股份,你们说呢?” 陈岳持有“义庄”近三分之一股份,这一语可谓一锤定音。春雨姐妹心中暗笑,那些灯柱、灯盏、浴池之类的小法器可都是她们炼制的,只要坊市继续开发下去,他们就算拿不到分红,也可以拿到不少工钱,同时还可以锻炼手艺。 坊市的建材也多是佟家提供的,佟千山权衡片刻,也缓缓点头。 南霸天想了想,一咬牙道:“不分红可以,但是必须想将居住区开发出来租出去,这样才能有稳定的进项。” 众人都知道他意欲何为,心中一阵暗笑。 南霸天持股接近半分之十,他带来的产业现在占义庄收益的一半,他的意见不能忽视。钱多多想了想,点头答应:“这里天地元气比外界浓郁,从居住区开始建设也可。” 众人正说着,屋中忽然响起一声招呼:“有人在吗,老朽途径此间,发现这里开了一家坊市,想在这里租一间小小的店铺。” 一股强大气息碾压而来,众人肃然色变,冲出屋子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灰衣老者背着一口大木箱子踏水而来,箱子上还有一个遮阳的竹棚,怎么看都像是一位走街串巷的货郎。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大的黄毛丫头,也背着一口小一号的箱子。 周青云目光一亮,抱拳道:“见过这位‘贾门’前辈!” 老者目光一凝,呵呵笑道:“什么前辈晚辈,大家都是生意人。”说着踏上了码头。 周青云肃然介绍道:“‘贾门’算是一个半隐修行门派,哪里有利可图,哪里就有‘贾门’弟子。他们走南闯北,东买西卖,可以说是天下最有见识的人。” 小丫头一身粗布青衣,看似风尘仆仆,精神却格外充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老者看着周青云和蔼笑道:“不过是混口饭吃,哪比得上小哥你家学渊源!” 小丫头目含奇光,忽然指向大殿兴奋说道:“爷爷,里面好多宝贝啊!” 老者和蔼笑道:“那些都是别人寄卖的东西,这坊市背后的势力可不小啊,你不可造次。” 小丫头又指向大殿后一排石室说道:“爷爷,那里元气好充足啊!” 老者呵呵笑道:“六品‘元气池’,元气当然充足了!等爷爷赚了钱,就让你进去修炼。” “嗯!”小丫头兴奋点头。 钱多多目光一亮,迎上前道:“这位前辈,我们坊市铺面不多,大多已经租出去了,还剩两座两层小楼,现在每年的租金是一千两。” 老者大是好奇,笑道:“是吗,带我去看看。” “前辈请。”钱多多笑着登上一条小舢板,又向对岸划去。 周青云见三人远去,眼中溢出一丝古怪。陈岳笑道:“‘贾门’中人既然肯来当坐商,显然是看好我们坊市的前景。今天开业总算有惊无险,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各自散去,陈岳也回了山丘上一座阁楼。 小楼三间两层,楼中雕梁画栋,一派锦绣辉煌。除了一应用度精致典雅,还有侍女专司端茶倒水,有小厮负责传话跑腿,每天的住宿费是五两银子,只有贵宾才有资格入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各有打算 陈岳登上二楼,推开窗棂,看着对岸灿若星河的街市,心中豪情万丈。 如今,坊市中有店铺三十多家,伙计三百余人,每月的工钱就要发上千两白银。而随着坊市开发,越来越多人将从身不由己的奴仆变成有尊严的伙计,此举功德无量。 就雍城武者今天的表现,他算了一下,仅修炼室出租,每年至少可以收入二十万两。加上铺面的租金和交易佣金,每年盈利三十万两问题不大。若再将湖泊北面一片开发成住宅区卖出去,便能将之前投入的资金回笼。 “我拿出灵器只能撑开场面,修行道上最稀缺的丹药,我们却拿不出来。若不能稳定地提供‘血精丹’、‘回春丹’和‘元灵丹’这些修者真正需要的资源,雍城坊市迟早沦为一座寻常坊市……”陈岳这样想着,心中不免忧虑。 今夜月色明亮,山路上倩影飘摇,甚是欢快,是钱多多雀跃而来。她用赤金丝绦束着双螺髻,一身秋香色衣裙,仿佛夜之精灵。 陈岳一笑,欣然问道:“他们那两口箱子里装着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我们急需的。” “都是一些矿石……”钱多多走上楼来,讪讪说道:“我问他们能不能联系到炼丹师,他们说有门路帮我们进货,如果量大,价格可以稍微便宜一点,但是要先付十成定金。‘血精丹’百两一瓶,千瓶起订。‘回春丹’千两一瓶,百瓶起订。‘元灵丹’万两一瓶,十瓶起订。‘元气丹’十万两一瓶,一瓶起订。” “哦?”陈岳笑道:“‘元气丹’倒是有点赚头。” “延期一年交货。”钱多多撇了撇嘴,不满道:“他们才刚来,如此大的交易,我自然不能答应。可是时间一长,我们若拿不出像样的丹药,也吸引不了真正的修者。” 陈岳也是这样想的,又问道:“能不能让‘鼎门’来驻场。” “这个我也去和程野俊谈过。”钱多多越发不满道:“程野俊说了,将现在酒楼和茶馆的门面白让给他们,他们才来。秋玉他们的手艺加上你从山里带出来的泉水,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年不下三万两利润呢。” 陈岳点了点头,无奈叹道:“看来只有我们自己培养炼丹师了。” 钱多多的笑容越发苦涩:“培养一个炼丹师哪是那么容易的,春雨师姐是‘水灵根’,只能提纯出灵液,还无法炼制灵丹。‘春蝉’倒是‘木灵根’,但想学炼丹还要先开辟‘神海’。我虽然也是‘昆仑’弟子,但现在还没见过山门呢……” 陈岳渐渐下定了决心,“神海”中“两仪镜”悄然振动…… “水月洞天”的“元气池”中,本体睁开双眼,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出。 “炼丹?这里的元气虽然充足,也只是对我目前的境界而言。日后修炼到‘换骨期’,这座三品‘元气池’恐怕就不够用了,少不得要辅以丹药,也是该未雨绸缪……” 他一阵嘀咕,缓缓点头,站起身来一步跨出池子,来到一座书架前,上下看了一眼,便在角落里取出了一卷名为“同方集”的玉简。 神识探入玉简,里面有十数种单方,正好就有“血精丹”、“回春丹”和“元灵丹”,炼制方法和配方记录得清清楚楚。他一一记下后,便通过“两仪镜”传了过去…… 小楼中,陈岳回到书房,当场开了一张药方,递给钱多多说道:“这些药材,让‘龙狮药业’尽量收集,越多越好。” “这……”钱多多看着单子上几十位药材,咋舌道:“难道你要学炼丹?” 陈岳点头微笑:“据说炼丹对神识的要求颇高,我觉得自己最合适。” “好吧……”钱多多倒没有异议,郑重收了单子,楼外突然响起佟锤的招呼:“岳哥,恭喜发财呀!” 佟锤一身鎏金锦袍,摔着肥脸大步走了进来。陈岳见他面带犹豫,问道:“怎么了?都不是外人,说!” 佟锤一咬牙说道:“岳哥,‘擎天院’今年的招生又开始了,你说我去不去。” 陈岳知道,他一直想加入修仙门派。但身负天兽血脉,哪怕和周青云称兄道弟,也没有丝毫机会。 陈岳想了想,心一横说道:“当然去……” 佟锤满脸失望,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陈岳接着说道:“我们一起去。” “啊?”两人愕然。 陈岳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们开坊市,是为了收集修炼资源。我一直待在雍城,混到死也是南霸天那样。天下大得很,大丈夫岂能偏居一隅。况且我本身的实力也是一般,这么大的场子,细枝末节处我也插不上手了,正是功成身退的时候……多多,这几个月辛苦你了。等事情理顺了,你也要找个人把自己捞出来才行。” 钱多多本来还想劝几句,闻言很是赞同:“嗯,你们在京师等我!” “岳哥!”佟锤满脸感动,陈岳居然肯为了他放弃这番大好基业。 陈岳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先回去准备,把那边的事情摸清楚,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等我把这边的事情交接完了,就过去找你。” “等到了京城,我请你去喝花酒!”佟锤意气风发,一抱拳转身而去。 钱多多眨了眨眼睛,咯咯笑道:“这个夯货,又被你骗走了!” “我可没骗他。”陈岳微笑道:“等这边的事情理顺了,我就会离开。‘杀劫’将起,我们要赶快提升实力才行。” 钱多多反应过来,缓缓点头。忽然,有侍女来禀:“大总管,有人要买‘灵器’。” 钱多多秀眉微蹙,不悦道:“你们卖给他就是了,价格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侍女一阵瑟缩,肃然道:“他们都蒙着脸,要单独见你,听口气要的量很大。” 钱多多愕然,随即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侍女转身而去。 钱多多睁大眼睛疑惑道:“买东西就买东西,还蒙着脸,不会是来抢劫的吧。” 陈岳神识扫向正殿,殿前果然站着三个黑袍罩体的鬼面人。那面具竟然是一件法器,直接将他的神识隔了回来。三人随即察觉,齐齐侧头,露出三对森寒的目光。 陈岳收回神识,肃然说道:“这些‘灵器’至少可以将一位‘王者’的战力提升三成,这三人蒙着脸,应该是不想让我们认出他们的身份。我通知佟千山和南霸天暗中保护你。你小心一些,说话注意一点。看着吧,只怕今晚还有人来。” “嗯!”钱多多慎重点头,快步而去。 陈岳随即取出“传讯牌”发出信息,南霸天和佟千山随后赶来,都是一脸疑惑。陈岳苦笑:“我们低估雍城的水深了,他们白天不出手,是不想被人认出来。真正的买主这才上门,他们不想让人认出身份,还请二位多多照应。” “有生意上门,我自然求之不得,岳少客气了!”佟千山哈哈大笑,大步而去。南霸天若有所思,负手跟了上去。 …… 夜深人静,灯火竞灭,就连热闹的凤凰坊也是一片昏暗,唯有坊市当中一座大殿灯火通明。上官家上至族老,下至管家,齐聚一堂。数十人相对而坐,茶喝了一旬又一旬,都是愁眉不展。 上官家最擅长的是联姻,但对于“雍城坊市”这个怪物,上官家的手段似乎一样也用不上。上官鸿眉头紧锁,负手在殿堂中踱着步子,已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报!”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打破寂静,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一个黑衣武者快步走进大殿,单膝跪下一抱拳道:“唐家三兄弟刚才去了‘乾园坊市’……” 众人相视疑惑,不知道这探子为什么说出这样一个消息。上官鸿微微点头,摆了摆手回到主位坐下,正色说道:“诸位,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和‘乾园坊市’合作了,而是其它家族已经开始借此机会扩充实力了。以诸位之见,我们上官家该怎么办。”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族老上官鹏一拍扶手,冷哼道:“义庄挑拨离间,无耻之极!” “那些灵器可都不便宜啊,随便一件都是一万两起价……” “灵器可以防身保命,就算用不着也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不比买香车美人划算?” “说的是,如果任由其他家族将这批灵器收入囊中,上官家覆灭也只是一夜之间。” “灵器由谁掌管!” …… 众人各抒己见后,渐渐看向主位。上官鸿一拍扶手,毅然决断:“那就这么定了,上官家也要购入一批灵器,由实力最强的族老掌管。鹄弟,库里可以取出多少现银。” 端坐在左边首位的青袍壮年闻言一怔,闭上眼略一沉吟,慎重说道:“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足可以拿出二十万两。” 众人面面相觑,不免犹豫。这一笔钱要是花出去,上官家这一两年都要节衣缩食了…… 上官鸿皱起眉头,权衡片刻后一咬牙道:“乾园七十二间修炼室,我们上官家包下两间,专给小辈修炼,以后就不再提供‘元气丹’了。鹄弟,去库房取二十万两银票。各位族老,换上夜行衣,跟我走!” 每年三万两白银才能让一个族人在十六岁前‘聚气’,而包下两间修炼室,每年只需要八千六百四十两,众人略一盘算就有了取舍,立即行动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地如网 翌日清晨,天色朦胧,义庄所有成员齐聚“多宝殿”。殿中亮如白昼,已经收拾地干干净净。主位上放着一张厚实的木榻,榻前是两列交椅,为首两人是佟千山和南霸天,周青云、春蝉、春雨等人分列下手,其余数十男女无不是名动一方的人物。 陈岳走到榻前坐下,意气风发,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欣然说道:“开业十二个时辰,我们的佣金收入是四十万两。另外三十六间修炼室已经被常年包下,坊市的贵宾超过了一百人。” “呼……”众人纵然知道开业生意大好,听陈岳说出来也是一阵激动。 陈岳笑了笑,接着说道:“今年年底,每股分红二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不苟言笑的南霸天,嘴角也绽开了一丝笑容。他可是持有义庄三万股份,这样一来,每年的分红就达到了他从前收益的一半。 周青云却犹豫道:“红利都分出去了,坊市接下来的开发资金从哪里来。”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微笑道:“我们义庄名下还有很多房产和地产,那些产业若没有得力的人经营,每年收租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先将不赚钱的都处理了,先把资源集中起来。满地开花,不如一枝独秀嘛!”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各异,但有每股二两银子的分红在前,倒也没人反对。 陈岳笑了笑,接着说道:“‘雍城坊市’是一座修者坊市,我们只做修者的生意,所有设施和制度,都要以修行道上的标准制定。首先,这贵宾区必须要有‘王者’长期坐镇。” 他看向佟千山和南霸天,一抱拳道:“元气池周围还有五间修炼室,比外面的要好上数成。作为补偿,你们可以常住其中修炼。” “有这种好事,佟某求之不得。”佟千山正愁没有修炼资源,闻言喜笑颜开。 南霸天想了想,也点头说道:“那老夫就以‘护法’的身份住在这里了。” 陈岳目光一亮,看向佟千山笑道:“对于‘换骨期’的护法,我们一项以一万股份招揽。” “每年两万两银子的分红……”佟千山一阵心动,但他是有家族的。不过以佟家目前的势力,根本无法供应一个“王者”的修炼资源……他权衡片刻,一咬牙道:“好吧,一万股,我要了!” 陈岳一笑,正色说道:“仅靠各种租金,坊市每年就有三十万两的利润。以后坊市的主要任务是组织交易会,这个由佟护法负责。以后钱多多负责灵器买卖,芳菲负责药材买卖,周老负责医馆,齐羽负责治安,沈狂和肖生克负责武馆,秋雨姐妹负责酒楼和茶楼……至于坊市经营,由周青云负责。” 周青云一怔,顿时满脸激动。陈岳一番指派,可谓人尽其才,众人均无异议。殿外天色渐亮,陈岳欣然宣布:“今天正式开业,大家各自去忙吧。” “嗡……”众人相继起身,三五成群散去。 众人走后,周青云一拍陈岳肩膀,笑道:“师弟,你为何将如此重任托付给我!” 陈岳心中一动,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因为你是我小舅子。” “呃……”周青云一呆,看着陈岳满脸惊愕。 陈岳神情一正,问道:“你说现在的我,配不配得上你姐姐。” 周青云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少年器宇轩昂,意气风发…… 他拍了拍陈岳的肩膀,劝道:“师弟,你大好前程,何必往火坑里跳呢?” 陈岳看向天边,傲然说道:“我陈岳不娶则已,要娶就娶清璇师姐这样的女子。” 周青云脸色一阵阴晴,犹豫片刻后叹道:“师弟,我这关你算是过了。” 陈岳一喜,抱拳道:“帮兄弟美言几句吧。” 周青云退开一步,高高举起拳头,义正言辞道:“陈师弟天资卓绝,根骨奇佳,性情敦厚,心地善良,是你道侣的不二人选!” 陈岳脸一红,轻咳一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架势。” “这叫‘避雷针’!”周青云肃然说道:“说谎话是要遭雷劈的!” 陈岳一呆,满脸讪讪。 周青云又拍了拍他肩膀,正色说道:“师弟,修行路上多歧途,想成就更高的境界,光有钱是不够的。这雍城只是弹丸之地,我们来此,不过是经历‘尘劫’。你想有所成就,一定要走出去,一定要加入一个真正的修仙门派,一定要进入真正的修仙界。” “真正的修仙界……”陈岳肃然起敬,目光一片清明。 周青云满意点头,身手相请,绕向后殿边走边说道:“只有修炼到‘通神境界’,才能算真正的修士。真正的修士,居洞天福地,食灵草灵果。游于险山绝地之中,斗妖魔鬼怪,寻天精地华。动则日行万里,静则一坐百年…… 当今天下,真正的修仙大派只有昆仑墟、轩辕殿、金光寺、朝元宗、万妙宫、极乐谷、毒龙潭和合欢宗八家,虽然极乐谷、毒龙潭与合欢宗是邪派,但也出过了不起的人物,实力不容小觑。 其余如贾门、锻门、鼎门……这些势力虽然庞大,却只能算二流门派。此外还有一些子孙相传的修仙家族,依靠几部‘地级’功法占据一方灵脉,算是修仙界第三流的势力。像雍城这些血脉世家,只能算世俗武者,根本不入流。” 陈岳想了想,还是问道:“难道想加入八大门派,就只能等着师父寻上门来不成?” “八大门派的开派祖师皆是‘涅槃飞升’的仙人,传承博大精深,非大机缘、大造化者不能修习。”周青云正色说道:“不过‘轩辕殿’倒是会从俗世下院中选拔弟子,大周国的‘擎天院’便是‘轩辕殿’的下院之一,传承也算正宗,师弟何不去试试。” 陈岳心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啊……”不过正愁没借口离开,索性一抱拳道:“擎天院正在招收弟子,我正好有资格报名。闻听师兄一席话,我还真想去试试。” 周青云正色点头,傲然说道:“我也正好借这坊市经历‘尘劫’,待雍城坊市生意兴隆之日,便是我劫满之时。到时候,我再带你回山。” “一言为定!”陈岳伸出巴掌,豪气冲天。 “决不食言!”周青云意气风发,两只手掌重重握在一起,两人身子都是一颤。 周青云脸色微红,惊讶道:“师弟,你力气不小嘛。” 陈岳暗运“化龙诀”,嘿嘿笑道:“没几分力气,我哪敢喜欢清璇师姐!” 两人一阵大笑,陈岳随后出了坊市。 城外薄雾冥冥,庄园一片鸟语花香。他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心中一片轻快,颇有刚刚出浴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可谓名利双收,功成身退。以后既可以享受坊市的便利和收益,又不用再为坊市劳碌奔波。修行路上,是否也有这样一天——他既即可享受强大的能力和悠久的寿元,又不用为修炼资源劳心劳力。 陈岳想到这里,心中忽有感悟,望向天空喃喃说道:“在陈家时,我曾发现天地为网,束缚众生。此时看来,这网不但可以束缚众生,也可以捞出众生。我陈岳所修之道,便是要编织一张网捞出自己……做生意,我可以用利益、用股权、用情感织一张网……可这修行路上,我该用什么织网……” 他再次陷入沉思,默默回了住处。一间修炼室紧紧关着,周清璇正在其中修炼。自从清除了“孽气”,她便一直专心炼制法阵,仿佛变了一个人。 陈岳在修炼室外站了一会,转身去了书房。 日出东方,炫目朝阳洒在书架,泛起一层火焰般的光晕,室中一派敞亮,古朴的书香让人迷醉。陈岳给自己沏壶茶,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书案前飞快翻看起来。 显学经典,王朝历史,百家之言,奇物怪志……陈家的藏书无所不包,陈岳只求速记,不求甚解,翻一本书慢则一盏茶时间,快则十几个呼吸。 恍惚之间,天色暗淡,已是黄昏时分。陈岳在黑暗中视物犹如白昼,翻看书籍丝毫不受影响。 又一恍惚,朝阳再次从东方升起,书房一片敞亮,陈岳仍然在飞快翻动书籍……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一本书放回架上,顺手又去摸下一本,手掌却是一空。回过神来,所有藏书已经被他全部看完。 窗外阳光灿烂,刺得他流下泪来。仔细一想,赫然已是第三天上午。脑海中无数字符飞旋,他一阵天旋地转,赶紧在一旁软榻上躺下,半晌才恢复过来。 连续两天不吃不喝,他只是觉得口有些渴,并不饥饿。趁着记忆尚新,赶紧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整理起书籍中的内容。 “两仪镜”悄然振动,释放出一股奇妙韵律。他脑中所有信息相互印证之下,许多矛盾谬误之处被相继改正剔除,一个生动的丰富的世界渐渐展露在他心中。 大周国以山脉为界,分为九州,坐地万里,一共八百城镇。国境之东为大海,常有海妖上岸屠戮村庄;西为戈壁,风沙肆虐,飞鸟绝迹;南为蛮荒,常有妖兽出来作乱;北方则是草原,生活着数十支蛮族。他们骁勇善战,每隔十几二十年就会破关而入,烧杀抢掠一番;而在蛮荒以南,戈壁以西,还有数十国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离乡 黄昏时分,陈岳睫毛一颤,睁开眼来,露出了一双无比清澈的眸子。他沉思片刻,给自己沏了壶茶,又回楼上翻看起功法秘籍。 外功同样分“凡地神仙”四级,陈家所藏外功多是“凡级”,“幻月洞”中所藏则多是“地级”。一般来说,一部“地级”外功的价值还略低于一部“凡级”内功。 他从“凡级”功法开始参悟,再次陷入沉思…… “两仪镜”再次释放出奇异波动,陈岳连续参悟完几十部“凡级”功法后,忽然发现所有“凡级”功法演化到极致后,都可以达到“地级”。再次参悟完几十部“地级”功法后,他又发现所有“地级”功法演化到极致后,都可以达到“神级”……不过这些只是推演,只有真正练过才知真假。 反复将功法推演过后,他忽然发现功法的等级并非越高越好,比如他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最适合他的就是强身健体的“凡级”功法,强行参悟“神级”功法反而有损无益。以强身健体为目的,他再次推演起自己的修炼功法。 “圣魔诀”虽然了得,但也并非天然生成,也是“两仪镜”的某一代主人留下的。如果“圣魔诀”真的完美无缺,“两仪镜”就不会落在他陈岳手里。“两仪镜”真正的妙用,并非其中的功法,而是它瞰透本源,推演万物的能力。 “别人能创出功法,我陈岳为何不可,何况我只是要推演出一部最完美的基础功法……”陈岳这样想着,越发执着自己的选择。随着一部部功法在他脑海中融合,一部崭新的功法在他脑海中蜕变而出——魔龙诀。 此功法以魔为魂,以龙为躯,以一丝空意兼容两者,可说是最适合他此时的功法。功法既成,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瞳中寒光迸射。 窗外阳光明媚,一派秋高气爽。一股久违的饥饿涌起,让他一阵头晕眼花。略一回想,他回到住处已经五天。 清璇仍然在修炼室中,屋外小圆桌上却多了一盘糕点。陈岳心中一暖,走上前拿起来便吃。糕点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不过想到是清璇亲手做的,他嘴角还是绽开了一抹微笑。 一盘糕点并不管饱,陈岳想了想,去了“雍城坊市”。 坊市正式开业五天后,算是恢复了应有的平静。整条街市虽然比不上热闹的菜市场,但也是人来人往。陈岳坐在酒楼临窗的包厢中,享用着一桌全羊宴,不过一刻钟,坊市就至少做成了十单生意。 最好卖的还是“淬灵露”,其次是能帮助驱散“内火”的“符器”,而贾门祖孙售卖的各种符箓也颇受欢迎…… 看着井井有条的生意,陈岳满心欣慰。 房门忽然打开,佟锤一身紧身黑袍,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全羊宴,目光便是一亮,欣然问道:“岳哥,我已经收拾好了。你是和我一起上路,还是单独上路。”说着抓起一条羊腿。 “呸呸呸,什么上路!”陈岳笑骂一声,再次拿起一根烤羊排。 “呃……”佟锤发现自己失言,立即改口道:“升天,升天怎么样!” “滚!”陈岳一口咬在一根羊排上,说道:“一起走吧,什么时候动身。” 烤全羊皮酥肉嫩,一口下去满嘴流油,一股浓郁的孜然香气在唇齿间爆开,两人身心皆颤,恨不得酥倒当场。 佟锤砸着嘴点头道:“明天早晨动身……诶?那是在干什么!”说着指向湖边空地的一群人。 湖边立着一座丈许见方的石屏,屏风上流光溢彩,变化着各种图案。 屏风前围着数十武者,站在前面一人喃喃念道:“火鳞果,紫叶如鳞,果实通红,生于山阴绝壁之上,十两一枚收购……山纹芝,生于穴中,盖有山纹,紫色百两一朵收购,赤色十两一朵收购……灵血晶,百两一斤收购……” 对于石壁上列出的种种药材,众武者可谓闻所未闻。看到相应的图形,才零星有人说曾经见过,其余人更是瞠目结舌:“一枚果子就值十两,有这种好事,我还当个屁的差事……” “这‘灵血晶’又是什么东西……” “‘灵血晶’乃是灵兽鲜血融入生命精气凝结,你们猎杀灵兽后,只要用一张‘凝血符’,就能获得血晶。”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和蔼的微笑。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目含精光,嘿嘿笑道:“小店正好有‘凝血符’,五十两一张,数量不多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箓来。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适应眼前的变化。在雍城,武者的出路要么是参军入伍,要么是看门护院,要么是加入帮会。那种采药猎妖之事虽然也有人干,却十分隐晦。而此时此刻,似乎普通武者也能通过采集药材赚取丰厚的收入。 “一枚火鳞果十两银子,就算一个月只采一枚,再回坊市修炼三五个时辰,就抵得上从前苦修一个月啊……”有人反映过来,随即有人喊道:“前辈,‘凝血符’给俺来一张。在下王大同,‘易筋初期’修为,准备进万岭山脉走一走,哪位朋友愿意同往……” “算俺张云龙一个!” “也算俺一个!” …… 众武者反应过来,顿时热情高涨。 片刻之间,老者的一沓符箓全卖了出去。他随即点着银票离开了人群,嘴角却泛起一丝莫名的微笑:“杀妖采药,呵呵,哪是那么容易的……” “灵血晶”是炼制“血精丹”和“回春丹”的主要原料,其余辅药俗世中尚有种植。然而炼制“灵元丹”的十几味药无一不是灵根仙种,非钟灵毓秀之地不生,根本无法在俗世种植,只能去深山老林寻觅。周青云便按照修行道上的惯例,在坊市中立了这样一块任务牌。 陈岳看了沸腾的人群一眼,笑道:“这是我给雍城武者找到的一条新路。” 两人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佟锤将一条羊腿吃完后告辞而去。陈岳想了想,拿出一枚玉简放上了额头。 半晌过后,包厢门再次打开,周青云玉冠束发,一身金纹青袍光彩夺目,一派公子风流。陈岳一扬手,直接将玉简抛给他笑道:“看看。” 周青云忍住抓取羊排的冲动,将玉简贴上额头一看,目光大亮,赞道:“很不错的基础功法……哎,可惜没有后续功法,还是只能算‘凡级’。” “嗯,以后凡是加入我们义庄的武者,就传授这部功法。”陈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又将以货款购置灵药炼丹的计划仔细说了。“水月洞天”离此不远,他每个月出来一次,有几百万两银子兜底,坊市的生意将再上一个台阶。 两人一番商量,陈岳算是彻底将自己捞了出来。周青云走后,他付了饭钱,再次回到庄园,开始仔细准备京师之旅。 庄园里住着他的朋友和爱人,陈岳权衡片刻,还是决定留下“噬血藤”,继续保护大家的安全。再次来到屋后,“噬血藤”立即舞动起枝条哀嚎道:“老大,周围已经没有蚊子了……” 陈岳点头,一点自己眉心,取出一团绿光弹入“噬血藤”中。“噬血藤”立即惊道:“老大,你不要我了……” “神魂不全,会影响你修炼,所以我在那一半神魂里加了禁制。”陈岳又一抬手,一连逼出数十滴精血,正色说道:“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能变成一把木剑。” “多谢老大,小藤一定努力修炼!”“噬血藤”欢快地摇动触手,连连保证。 陈岳呼出口气,开始收拾行李。虽然有“空间戒指”,但以他的修为,在人前显露就算不是找死,也是找麻烦。他还是将几件衣裳打了个包袱,又用钱袋装了一些碎银子。 他一切收拾好后,一番梳洗,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一夜无梦,翌日黎明,陈岳悠悠醒来,神清气爽。窗外天色昏暗,一片山雾朦胧。清璇仍在修炼室中,陈岳给她留了张便条,背起包袱出门而去。 一抹月色还高高挂在天空,园林一片宁静。陈岳踏着晨露走在幽深的小径上,心中忽然忐忑。 在雍城生活了十五年,终于要离开了。这一去,他走上的便是一条崎岖漫长的修行之路。这条路上,他会成长,会强大,却再也回不到今天的雍城…… 河面上白雾滚滚,天地一片苍茫。岸边码头上拴着一艘四五丈长的白棚帆船,两个船夫正在往甲板上搬运货物。 佟锤站在岸边,一身黑袍,一条银丝大带紧紧地束着肚子,看上去虽然瘦了一些,却有些不伦不类。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笑容可掬的青袍老者,双目精光隐隐,太阳穴高高鼓起,赫然是一位“易筋后期”的武师。 佟锤看见陈岳,欣然招呼:“快,把炉子生起来,把火锅架上去。这一路,可有得熬!” “岳少!”老者向陈岳一抱拳,很是客气。 佟锤欣然介绍:“这是诚管事,走南闯北多年,江湖经验丰富。” “诚老!”陈岳笑着一抱拳,问道:“此去京城,需要多长时间。” “两千里水路,顺流而下最多四天。”诚管事笑道:“船上备足了酒菜,二位少爷说这话就到了!”说着帮船夫将最后一筐蔬菜抬上了船。 陈岳笑着踏上甲板,刚才的忧郁一扫而空。 船舱两丈多宽,隔成了六间小舱,舱中正好一张四尺宽的硬板床,十分狭小。佟锤也是第一次出门,却十分兴奋,亲手在生起炉子,架上了火锅。 两个船夫一老一壮,都赤着脚,像是一对父子。虽是靠水吃饭,肌肤却像坚硬的麻石,一片黝黑,已经看不出多少表情和神采。 壮年船夫利落地解开缆绳,老船夫长篙一点码头,提气喝道:“开—船—咯——” 一股悲壮凄凉之意荡漾开去,小船随之离岸,陈岳心中一酸……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七巧阁 大河东去,白浪滔滔。百丈宽的河面上,一条白棚小船带着一股肉香顺流而下,轻快而平稳。船头有一座石炉,炉上架着一只陶锅,锅中汤汁翻滚,香飘十里。火锅前坐一个青袍老者,一个黝黑壮年和两个少年。 四人拿着碗筷,不时从锅中夹出肉片和千丈放入口中。老者红光满面,抿着小酒侃侃而谈:“京城四大家族,封家一门双王,表率公卿。花家汇通天下,富可敌国。薛家满门勋贵,久铸军功。岳家三代为相,权倾朝野,人称‘风花雪月’……” 诚管事一路介绍着京城的风土人情,众人吃喝谈笑,一天疏忽而过。 晚上,小船停在了一座小镇边。佟锤酣然入睡,陈岳则独自去了对岸河滩上修炼。新的功法展开,两里内天地元气汇聚。他体内气血激荡,发出阵阵雷霆般的轰鸣,丝丝浊汗从全身毛孔涌出。 这一次修炼,陈岳深深感觉到了资质的拙劣。从“聚气”到贯通周身经络,上官燕只用了半年,周清璇只用了一年,春蝉也没用到两年时间…… 人体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慢的也是一个月开辟一条经络。而他“聚气”至今将近两月,却连一条经络都没开辟出来。即使倚仗功法强行冲开,元气一泄又会闭合如初,堵得像下水道一样。不过血液在“魔元”的淬炼下倒是越发精纯,身体在血液的淬炼下更是日益强壮。 第六次吐纳完毕,已是后半夜。陈岳睁开双眼,半空银月如钩,漫天星斗璀璨,一旁大河无声流淌,波光粼粼。 陈岳放松了一下,正要进行第七次吐纳,神识忽有所感,猛地看向对岸。一道倩影凌波迈步,翩然而行。看似优雅,一步走出便越过了十丈距离。 “王者……”陈岳以为是过路的修士,赶紧起身见礼,心中随即一凛,那女子正朝他而来,转眼便到了近前。 星光之下,只见少女用七彩丝绦束发,生得是明眸皓齿,温婉动人,一身彩色衣裙文采精华,仿佛霓虹织就。陈岳见他不像是邪派中人,一揖问道:“见过前辈,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少女盯着陈岳上下扫了一眼,满脸疑惑,眼珠一转还是说道:“我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你,跟我走吧。”说着一扬手,指上戒指光芒一闪,一艘小舟飞出迎风而长,转眼化作一艘丈许长的小舢板悬浮地面,表面符印闪烁,一见便知是仙家法器。 少女悠然跃上舟头,陈岳一阵头皮发麻,抱拳道:“不知仙子找晚辈所为何事,晚辈尚有要事,还有几位朋友在附近等候。” 少女绣眉一扬,斥道:“再啰嗦,直接带你尸体回去交差!”“王者”气势升起,直接将陈岳锁定。 陈岳心里一阵发苦,但见此女满身是宝,即使以飞剑偷袭,他也没有丝毫把握。而一旦失手,他绝对生不如死,只好跳上了舢板。 少女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玉足一顿,一道淡金护罩出现在身外。脚下飞舟同时一声轻鸣,冲霄而起。 飞舟破风,发出一声呼啸。少女身外护罩闪烁,衣发丝毫不乱。陈岳却差点被风吹下去,赶紧抓住船舷,一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飞舟比他御剑只快不慢,他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转眼之间,他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子,心一横微笑招道:“姑娘,我叫陈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有理他,陈岳又道:“这天上风太大了,你能不能飞慢一点。我还是第一次座飞舟呢,飞低一点让我看看清楚吧……姑娘,我内急,能不能让我下去方便一下……” 飞舟忽然缓慢,飘然落上一座山头,周围已是一片崇山峻岭。陈岳没想到对方会理睬他这句话,只好硬着头皮跳下船去。 眼见少女淡淡地看着自己,他脸一红,讪讪道:“姑娘,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少女秀眉微蹙,陈岳只好自己转过身去,解开了裤腰带。心中一动,一股精血冲入身下,一泡老尿远远射出。少女顿时一愣,俏脸上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陈岳的神识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松,略带羞涩地撒了泡尿,转过身来,少女的神情又复淡漠,似乎早已瞰破这等世俗桎梏。 陈岳心中暗笑,扬起手尴尬道:“姑娘,能不能让我去山下小溪里洗个手。要是弄脏了你的飞舟,可就不好了。” 少女秀眉微蹙,不耐道:“你快一点。” “是!”陈岳如蒙大赦,赶紧冲到坡下洗了个手,跑回来主动登上小舟,腼腆笑道:“姑娘,其实你还是瞒通情达理的。我今年十五岁,正要去京城参加‘擎天院’的入门考试,姑娘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少女语声淡然,小舟再次飞起,一个无形护罩出现在舟外,挡住了猛烈的罡风。 陈岳看在眼里,随意在舟中坐下,继续用精血御动身下某物,暗暗笑道:“小妞,原来你也贪图老子的美色……”嘴里却略带羞涩道:“姑娘,不知道找我什么事,难道是奉命行事?不知是奉何人之命……” 少女绣眉微蹙,并不理会。陈岳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能指使“王者”做事的,只可能是神境修士……知道少女的神识时刻关注着自己,只好继续御动身体展露美色,仍然羞涩问道:“那我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少女看着前方,语声依旧淡漠。 几句话对答,陈岳忽然发现自己拥有掌控对方欲望的能力。如果让他继续施展,他有信心今晚就拿下此女。不过一听见自己没有危险,陈岳立即熄了勾引对方的心思,收起心绪随意看起周围的风景。 少女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陈岳再次开口,脸色渐渐阴沉…… 大约一个时辰后,飞舟窜进了一片浓雾弥漫的山谷。陈岳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神识无法外探。 少女却丝毫不受影响,驾驭飞舟在一块块怪石之间飞快穿梭。片刻过后,周围突然一暗,飞舟似钻进了一座山洞。接着又是一亮,眼前豁然开朗。 少女仍然站在舟头,飞舟却已落入一条小溪,正随波逐流。天上星光明亮,两岸古树参天,树下繁花似锦。周围天地元气之浓郁,比起他的“水月洞天”也不遑多让。 飞舟沿着小溪飘出里许后,进入了一片湖泊,视野豁然宽阔。湖水澄澈如镜,仿佛星河落地。 湖面里许宽阔,岸边点缀着几座阁楼,无不是雕栏玉砌,流光溢彩。阁楼周围奇花异草,分外妖娆,仿佛仙境。 陈岳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凝神一看,立即认出那些全是灵药,顿时呆住。树林外则是一道千丈绝壁,将此间围得如铁通一般。 少女嘴角泛起一丝得意,驾驭小舟来到一座典雅的栈桥前。陈岳不用吩咐,主动跳上河岸,躬身问道:“仙子,这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少女一道法印打下,将飞舟收起,迈步便走。 浓郁的天地元气混合着灵药异香充斥肺腑,陈岳心旷神怡,小心翼翼跟在了少女身后。 两人沿着清幽的花境来到一座五间宽的白玉阁楼前,门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七巧阁”。少女还没说话,楼中已传出一个妩媚慵懒的女声:“二姐儿,你怎么带了男人回来,真以为本门已堕入邪道?” 陈岳心中一热,赶紧收敛心绪,眼观鼻、鼻观心。 少女脸一红,躬身说道:“起禀师尊,‘聚宝盒’便是在此人身上,弟子依言将他带了回来。” 说话之间,又有五位彩衣少女从旁边几座阁楼中翩然走出,其中两人也是“王者”,另三人则是“武师”,看见陈岳都大是好奇。 “嗯?”楼中女子轻咦一声,吩咐道:“你们都进来。”大门应声而开。 楼中冷光溶溶,仿佛铺满了冰霜,当中一座玉石鼎炉白烟寥寥,一股醉人的冷香扑鼻而来。 雾帘后是一座玉榻,榻上随意搭着光滑的丝绒垫子,一具曼妙的胴体慵懒地斜靠在一只大引枕上,长发随意披散,一身淡青罗衫半遮半露,释放着一股莫名的魅力。 六女微露尴尬,还是走入厅中,陈岳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叫“二姐儿”的少女敛衽一礼,禀报道:“此人自称陈岳,正要去京城参加‘擎天院’的入门考试,身上携带‘聚宝盒’,弟子半路遇见,被带了回来。” 榻上女子看向陈岳,目露异色。其余人看向陈岳,也越发好奇。 “聚宝盒,聚宝盒……”陈岳头皮发麻,心念犹如电闪,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一翻手取出一方雕花锦盒,惶恐道:“诸位前辈所说,可是此物。” 盒盖上刻着一条葫芦藤,正是钱多多当初送给他装“人参”的锦盒。 “正是此物。”为首一女绣眉一蹙,问道:“你从何处得来。” 陈岳实话实说:“此物乃是晚辈一位在雍城开当铺的朋友所赠,莫非是诸位仙子的故物。” 六个少女面面相觑,榻上女子悠然笑道:“此乃本座得意之作,数年前本座路过雍城,看见一个丫头仙骨奇佳,便将此物抵给了她。准备等她长大一些,再收她为弟子,那丫头现在可好。” 众少女恍然,脸色一片古怪。陈岳一呆,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前辈,她已经被‘昆仑’的‘空竹仙子’代师收为弟子。” 女子目光一凝,盯向陈岳,一双美眸中寒光闪烁。她看中的弟子,居然被别人“截胡”了,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众少女看向陈岳,俱是一脸同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拜师七巧 陈岳总算反应过来,面前这位也是“神境”强者。并非所有“王者”都像周清璇那么好说话,并非所有“神境”强者都像殷空竹和芙蕖那么平易近人。看这位的架势,很可能就是一位我行我素的女魔头。 榻上女子盯着陈岳,只见少年目光清明,神情邪逸,虽是一个半大小子,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她脑中灵光一闪,脸色又是一沉,喝道:“可是雍城那个风生水起的陈岳?” 陈岳又是一凛,硬着头皮讪讪答道:“前辈说的那个陈岳,应该就是在下。” “哼!”众少女也是脸色一沉,神情顿时不善。 榻上女子眼中迸出一丝怒火,冷笑道:“你不是跟殷空竹很熟吗,你不是跟芙蕖很好吗,你不是跟‘朝元宗’走得很近吗,怎么现在又要去参加‘轩辕殿’一个下院的入门考试……” 六名女子看在眼里,也是一脸讥讽。区区一个陈岳虽然微不足道,却是引发雍城之战的罪魁祸首,岂能轻易放过。 陈岳一脸苦涩,实话实说:“晚辈资质太差,入不了三大门派的法眼,所以只能去‘擎天院’碰碰运气。” “哈哈哈哈……”榻上女子放声大笑:“殷空竹!芙蕖!本座还当你们有多么热肠古道,要为人家打抱不平,原来利用完了也是一脚踢开!” 众少女脸上泛起不屑,榻上女子目光又是一凝,冷笑道:“陈岳,你可愿意拜本座为师。” “呃……”众少女一怔,为首一个少女骇然道:“师尊,他可是男子啊!” “迂腐!”榻上女子不屑笑道:“大道之行,何分男女。他既持有本座的‘聚宝盒’,便是和本座有缘。” 陈岳可不认为此女真的想收自己为徒,但话已出口,岂容他拒绝,赶紧跪下拜道:“弟子陈岳拜见师尊。” 六名女子俱是一脸错愕,榻上女子却满意笑道:“本座道号‘七巧’,天意注定本座恰巧要收七个弟子,以后你就叫‘小七’吧。” “呃,小七……”陈岳一呆,心中痛哭流涕,硬着头皮说道:“‘小七’多谢师尊赐名。” 六名少女回过神来,越发同情陈岳。“七巧仙子”却越发满意,嫣然笑道:“小七,这‘聚宝盒’乃是本座精心炼制的一件法器,今日正式赐予你,此乃御宝法诀。”说着曲指一弹,一团七彩光芒直接没入陈岳眉心。 陈岳顿时愣住,“七巧仙子”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众少女看向陈岳,见他在参悟功法,只好先行退下,楼门随即关上。众少女又是一呆,齐齐凑上前将耳朵贴上了门板。 “聚宝盒”一共七种变化,既可以变成盒子,也可以变成酒坛,还可变成茶壶、汤罐、水桶、箱子和棺材。无论哪一种变化,都可以汇聚天地元气。最大的作用就是存放灵草,保其灵性不失。 陈岳不知道这“七巧仙子”是怎么想的,但不得不佩服她的炼器造诣和想象力。有“两仪镜”辅助,他很快将御宝法诀参悟透彻。“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便将“聚宝盒”收了起来。 他正要告辞退下,“七巧仙子”打着哈欠懒懒地叹道:“画了好几天阵图,又累又乏。小七,过来给我揉揉。” “这妞果然也看上了老子的美色……”陈岳心中一凛,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绕过香炉,一具曼妙的胴体完全展露在眼前。看容颜,“七巧仙子”大约花信年华,眉目婉约,脸蛋清纯,红唇微微嘟起,温柔的眼波中透着无限的温柔和妩媚。一套精美的衣裙轻薄而合身,却非但没能遮住她曼妙的身姿,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诱惑。 陈岳可不认为这个女人是爱上自己了,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位“神境”强者只是空虚寂寞,想找个男人换换心情而已。而自己十五岁的年纪和徒弟的身份既可以遮蔽她的羞耻心,又可以带给她别样的刺激。 陈岳想清楚后,越发不卑不亢,走到榻前一抱拳道:“师尊,得罪了。”说着跪坐在地上,双手运起“真元”,抚上“七巧仙子”的足踝按摩起来。 她的脚纤细小巧,脚掌不肥不厚,嫩如凝脂,滑如美玉。晶莹的指甲上镌刻着精美的花纹,让人目眩神迷。 陈岳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在完成一项工作,丝毫不为所动。他不会按摩,却似本能地知道怎样按可以勾起女人的欲望。 “七巧仙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玩味道:“你不怕我?” 陈岳心说“不怕你才怪”,嘴上却憨憨笑道:“我一看见师尊,就觉得和蔼可亲。” “是吗。”“七巧仙子”语气轻松,吐出一口香风。 陈岳二话不说,低头在她光洁的脚背上吻了一下,继续按摩。 “七巧仙子”一愣,这才意识到陈岳说的“和蔼可亲”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在骂她淫荡,心底却涌起一股快意。 面对陈岳这样的蝼蚁,她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心迹,这感觉越发令她迷醉。 陈岳手法细腻,渐渐捏上她的小腿肚子。虽然隔着一层薄裙,但那细腻的肌肤仍然让他窒息。 “七巧仙子”的呼吸却渐渐粗重,最终发出一声慵懒的轻吟。陈岳头皮一麻,心道一声“晦气”,闭上眼睛继续按摩。 “七巧仙子”却不满道:“你闭眼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好看吗。” 陈岳尴尬笑道:“师尊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弟子怕看久了,会心生亵渎。” “七巧仙子”咯咯一声轻笑,心中暗骂:“你个小***刚才亲我的脚,还敢说没有亵渎我……” 陈岳继续按摩,“七巧仙子”身上渐渐升起一抹红晕,从脸颊红透脚背。一声声低吟带着奇异的芳香从她红唇中吐出,似温柔的海啸拍打着陈岳的心房。 陈岳却不为所动,渐渐按上了她的浑圆的大腿,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柔荑握住。 陈岳愕然,睁眼只见“七巧仙子”媚眼朦胧,含嗔带怨道:“小混蛋,还要你请你不成。”一条腿随意区起,似要掩盖什么。 陈岳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睡了这个空虚的女人。但是之后呢,此女享受过后,或许会立即杀了他,或许会等他精力耗尽再杀了他……总之,“七巧仙子”是一位“神境”强者,不会为他这样一个小角色耽误修行。 他心中一动,微笑道:“师尊,弟子偶得一部功法,极是玄奥有趣,还请师尊帮我参详一二。” “七巧仙子”顿觉扫兴,脸色微微一沉。 陈岳一笑,取出一枚玉简。“七巧仙子”神识一扫,俏脸又是一红,嫣然笑道:“倒也有趣,本座便指点你一二。”说着接过玉简,仔细参详起来,脸色越发通红,全身释放出阵阵异香。 半盏茶后,“七巧仙子”睁开美眸,嫣然笑道:“敢要求本座做这种事情,你胆子倒是不小。” 陈岳翻了个白眼,起身在床榻另一头坐下,不屑笑道:“师尊不会是不敢吧。” “七巧仙子”气极而笑:“我不敢,本座是怕你受不起。”说着坐起身来,一抖长裙盘膝坐定,便开始运行功法。 陈岳一笑,也盘膝坐定,闭上了双眼。 片刻过后,陈岳头顶飘出一股白气,化作他的模样。“七巧仙子”头顶随后飘出一股蓝气,也化作了她的模样。她神魂强大,纵身直扑上去,将陈岳的神魂按倒在身下。 …… 天色渐亮,阁楼中忽然传出一股靡靡之念。六个少女等在楼外,俏脸同时一红。相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脸色更红。 之前带陈岳回来的少女不禁淬道:“刚收作弟子就做这种事,太不检点了!” “谁让师尊这次参修又失败了呢。”一个最小的粉衣少女吐了吐舌头,讪讪道:“我看七师弟非被吸成人干不可……” “我看师尊不日又有佳作问世。”为首一个红裙少女嫣然一笑,神秘道:“你们想想,她是不是每次这样放松一番后,下次就能成功。” “就不能换个方式放松吗。”一个少女难堪道:“这个还是她刚刚收的徒弟呢,真不害臊!” …… 六姐妹懒懒地等在楼外,一天疏忽而过,楼中的靡靡之念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发强劲,扰得人心烦意乱。六姐妹无奈,只好远远躲到湖对岸,泡在了冰凉的湖水里,心中无不是破口大骂。 阁楼中,阵阵黑气从“七巧仙子”体内冒出,融入陈岳神魂,让他的魂念越发强大。“七巧仙子”香汗淋漓,不时一阵抽搐…… 又一阵低吟后,她忽然喊道:“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快停下来……求你了……啊……”身躯又是一阵战栗。 陈岳这才停下功法,两人魂归本体。 陈岳端坐如钟,双目明澈如雪夜星空,绚丽而妖娆。“七巧仙子”身子一软瘫倒在玉榻上,娇躯好一阵抽搐,发出“呲”的一声异响。 床榻随即湿漉,陈岳哑然失笑,起身一抱拳道:“师尊,弟子也有些内急,能不能先去换件衣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七 “不行!”“七巧仙子”清醒过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通泰,脑中灵光不断闪现。但看见自己的窘态,顿时又羞又恼,闻言便是一声冷哼,一咬银牙斥道:“本座怜你修为低微,怕伤到你而已……你们过来!”说着一扬手,打开了大门。 她修行多年,虽然算不上阅人无数,也是经验丰富,今天居然栽在了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情何以堪。 湖对岸六个少女闻言齐齐松了口气,赶紧上岸。 谷外正当黄昏时分,天色一片火红,谷底已是一片晦暗。六个少女走进阁楼,一股异香迎面扑来,俏脸俱是一红。 “七巧仙子”眉目舒展,眼角带笑,娇躯慵懒地靠在大引枕上,俏脸一片通红,仿佛一朵饱经雨露滋润的玫瑰。 众少女相视一眼,心中了然。但见榻边陈岳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却是一脸错愕,心中无不暗道:“难道真的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七巧仙子”神情一正,肃然说道:“本座得到一部无上妙法,之前和‘小七’一番参修,受益匪浅。现在传给你们,与你们一同参悟。”说着一点眉心,向众人一指。 六团彩光飞出,分别没入六女眉心。陈岳暗暗咋舌:“果然是‘通神境界’,传授功法都不需要耳提面命。” 六女赶紧坐下参悟,随即一阵脸红。半晌过后,众少女仍然闭着双眼,“七巧仙子”绣眉一蹙说道:“既然都参悟好了,就开始吧。”说着重新盘膝坐定。 师徒一起意淫,陈岳就是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但见“七巧仙子”正在兴头上,铁了心要找回刚才的场子,只好重新在一旁坐下。 半晌过后,八人头顶分别升起一团气息,化作各自模样。陈岳无奈,只好首先运行起功法,主动释放出自己感悟到的“空意”。八团神魂随后交织在一起,一片五光十色。 在陈岳的“空意”感染下,七女很快从梦魇中挣脱。一时之间,众人身上冒出各种气息,分别融入不同的神魂。 陈岳除了从七女身上吸走了孽气,还吸走了她们的火气。而他自己体内“金木水土冰风雷”七种气息则分别没入七女神魂中。 时间悄然流逝,八人的气质渐渐分明。这一修炼,又是两天。陈岳眼看着收益越来越小,适时停下了功法。八人魂归本体,睁开眼来神情各异。 “七巧仙子”扫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此法虽妙,但对心境要求极高。今后每月望日,本座带领你们修行一次,大道可期。尘劫未满者,切不可私自修行。” 只见她眼波清澈,神情冰冷,哪里还有一丝媚意。众少女暗道一声佩服,立即收起心绪敛衽行礼:“弟子谨遵教诲。” 陈岳看在眼里,一时也真分辨不出此女是真的淫荡,还是早已看透。“七巧仙子”忽然看向他,问道:“小七,你有何话说。” 陈岳也不再多想,一抱拳道:“师尊,弟子一心向道,苦于资质拙劣,请问可有改善之法。” “常言道‘先天不足后天补’,资质不好,无非是多用一些丹药。”“七巧仙子”不以为然道:“好在我‘冰湖洞天’也不算小,准你开辟九亩药园。另外‘补天丹’可以弥补先天不足,只要你刻苦修行,若有机缘,本座自为你谋到。” “原来这里是‘冰湖洞天’,多谢师尊。”陈岳抱拳一揖,心底涌起一丝感动,至少在他展露出自己的作用后,对方是真的拿他当徒弟。 六个少女顿时瞪大眼睛,那目光似乎在说:“难道师尊被七师弟的美色迷惑了?” “七巧仙子”扫了她们一眼,直接问道:“小七资质不好,我多给他一些资源,你们可有异议?” “弟子不敢。”六女连忙低头。 “七巧仙子”笑了笑,看向陈岳说道:“这洞天也就两三千亩地界,最多只能开辟百亩药田,否则不但会影响灵草生长,还会影响洞天的元气平衡。她们每人四亩药田,本座给你九亩,她们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陈岳讶然,赶紧抱拳说道:“多谢师尊厚爱,弟子全听师尊的。” 六女赶紧收敛神情,“七巧仙子”满意点头,接着说道:“你能得到本座的‘聚宝盒’,便是和本座有缘。之前收你为徒,本是想借你的长才好好经营一番事业。本座在京城正好有一处道场,你就为本座多做些事情吧。” “是,弟子一定尽力。”陈岳一语出口,忽然发现自己上当了。一看六个少女同情的表情,更觉得事情不妙。 “七巧仙子”越发满意,点头笑道:“二姐儿,等小七收拾好了,你便送他去京城。本座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众人一揖,齐齐退下,白玉楼门随后关上。 周围壁立千丈,露出井口一般的圆形天空。一轮骄阳高挂中天,光束穿透薄云洒下,激起片片霓虹。湖水彩光潋滟,岸边绿树琼英,一派幽冷清静。 众少女看向陈岳,神情越发古怪。陈岳微一拱手,坦然笑道:“见过六位师姐。” 六人俱是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仙女一般的人物。之前修炼时,陈岳更是看得清楚,她们身具各系灵根,皆是仙骨奇佳,资质卓越。 六人想到那荡心动魄的梦境,都是难以启齿。还是之前带陈岳回来的少女抿了抿嘴,腼腆道:“七师弟,你的住处师尊早已设下,跟我来吧。” 陈岳又一抱拳,随她而去。湖边还有七座阁楼,相隔数十丈远,以一条鹅卵石小径相连,路边奇花异草,五彩缤纷,阵阵芳香沁人心脾。花丛外竖着木栏,围栏内元气翻滚,却不溢出,里面是一株株灵药。 陈岳叹为观止,欣然问道:“二师姐,我们‘冰湖洞天’适合种植什么灵草。” “自然是喜阴的灵草。”少女莲步轻移,微笑道:“比如七叶冰兰、云霜草、山纹芝、玄阴果……” 少女一下说了十几味草药,陈岳却发现这些产出根本配不齐一炉“元灵丹”,不禁问道:“这些产出换到的丹药够你们日常修炼吗?” “日常?”少女一愣,错愕道:“这些产出都是要留到破关时,交换辅助丹药的,谁平时修炼用得起丹药啊。” 陈岳恍然,顿知她们虽然占据洞天福地,其实过得也不富裕。不过若将“水月洞天”和这“冰湖洞天”的产出一凑,便能拼出好几种丹药来。他心中一动,渐渐有了主意。 冰湖南边有一座三间宽的两层阁楼,雕栏玉砌,银栋金梁,一派流光溢彩。楼前一座三丈平台延伸进水里,屋中地砖光洁,漆木锃亮,锦帐纱帘熠熠生辉。虽不知闲置了多久,却是纤尘不染。 少女指着阁楼笑道:“七师弟,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你休息一下,我便送你去京城。” “多谢师姐。”陈岳一抱拳,走进楼中。进屋是一间小厅,上手一座山水石屏,屏前一张黑漆木榻,下手两张美人椅。一边是书房,一边是禅室,楼上一整间都是卧室,一应摆设丝毫不比他义庄的住处差。 陈岳坐在厚实的木板床上,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先是他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里,然后莫名其妙地拜了“七巧仙子”为师,又莫名其妙地和空虚寂寞的“七巧仙子”做了几天春梦……这一切是如此地不可思议,却是如此的真实。 确认了一切都是真的,他收起心绪,开始消化之前的收获。 功法展开,周围元气汇聚,一条条经络间次张开,全身热血沸腾。 半个时辰后,丹田内元气溢出,经络又一条条闭合。随着最后一丝元气散出丹田,一股暖流忽然自丹田而发,顺着一条奇妙的路径直冲身下,第一条经络竟然自行张开。 “一个多月才开拓出一条经络,虽然不能和那些天才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陈岳一阵狂喜,对修炼之途信心倍增。 又是一身臭汗,楼外就是湖水,他一个纵身跃窗而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股寒意直透背脊,顿时让他一个激灵。 “冰湖洞天,果然名下无虚!”陈岳呲着牙匆匆洗了个澡,衣裳上岸即干,肚子一阵咕噜噜乱叫。 “七师弟饿了吧,我们洞天太小,不能生火,还是随我出去吃吧。”一声轻笑响起,二师姐驾御小舟凌波而至。 “那就有劳师姐了。”陈岳腼腆一笑,一纵身跃入船舱,小舟溯流而上。 溪流越来越窄,到山崖前果然是从一个两丈高的溶洞中流出。 小舟进入溶洞,片刻后一片漆黑。又过了片刻,陈岳感应到了一股精神压迫,随后眼前一亮,周围仍是滚滚白雾。 小舟腾空而起,穿行雾中如龙走蛇行,巧妙地避过了一块块怪石。陈岳疑道:“师姐,这地方怎么找,我下次怎么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剃度 少女笑道:“你只需寻一条小溪,顺流而下便能进入洞中。” 陈岳奇道:“那外人岂非也可以轻易进入?” “想也别想。”少女傲然笑道:“这白雾乃师祖亲手布置的一套‘天绝地煞阵’,若无本门信物,一进阵中便会被抹杀。” “信物……”陈岳奇道:“是我的‘聚宝盒’吗?” “嗯。”少女得意道:“大师姐的‘凌云飞车’,我的‘浮云舟’,三师妹的‘风雷翼’,四师妹的‘玲珑府’,五师妹的‘百变衣’,六师妹的‘金刚傀儡’,都是师尊亲手炼制的法器,凭此可以出入洞天” 片刻之后,飞舟冲出迷雾,带着一声呼啸直上云霄。一层淡蓝护罩出现在舟外,陈岳极目远眺,只见残阳似血,浮云如浪,拍打在舟头激起阵阵轰鸣。 “这就是修士的世界……”他一阵感慨,随后问道:“师姐,师尊让我经营的是一处什么道场。” “你去了就知道了。”少女狡黠一笑,并不解释。 夕阳落下,一片星海在头顶展开,璀璨夺目。下方关山飞渡,两人一路说笑,恍惚间到了午夜时分,前方忽然显出一片灯火。 陈岳定睛细看,只见灯光如一张火网,隐隐勾勒出一片整齐的城区,正是大周国的都城。 “我们到了。”少女微笑介绍:“周都分九城,中央为皇城,其余八城内各九坊,每坊两里正方,一共七十二坊。其中有一座‘元灵坊’,专卖修炼资源,师尊昔年在其中置下了一些产业,却一直没有经营起来,这次正好借师弟的长才。” 说话之间,飞舟降下遁速,悄然越过城墙。只见墙头上兵马整肃,甲胄森寒,忽然是一支劲旅。他们骑着马在城墙上巡弋,对越过头顶的飞舟却没有丝毫察觉。 城中街道纵横,仿佛一张大网,囚禁着众生。大街上每隔十丈,便立着一座灯柱,灯光温润如星斗,赫然都是符器。坊中也有街道,此时却是一片漆黑。街旁是一条条小巷,小巷边才是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院子。 陈岳忽有所感,看向天空喃喃念道:“道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脉如网,城池如网,难道天道真的是一张网?” 少女一怔,诧异道:“师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陈岳叹了口气,人脉之网,他有所把握。城池之网,他也亲眼看见。至于天道之网,只是他的臆测。 少女神情微正,说道:“师弟,八大门派曾有过约定,门人弟子不可扰乱俗世,更不可干涉王权。你此番行走,要格外注意。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就地格杀,师尊也不好为你出头。” “多谢师姐,别人问起来,我就说自己是散修。”陈岳心领神会,心中对“七巧仙子”一阵破口大骂:“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占完老子的便宜,还不敢承认!” 说话之间,飞舟绕过皇城,飞入北城一座坊市,悄然落在一座小院中。地上铺着青石板,周围是红墙碧瓦三间屋舍,虽然算不上精致典雅,倒也清净大方。 正屋是一座五间宽的歇山顶大殿,匾额上是“神圣工巧”四个金字。匾下殿门大开,当**着一位白衣如雪的绝美少女。她右手拈一枚银针微笑,左手拿着一只琉璃药瓶,一派妙相庄严,正是“七巧仙子”。 陈岳跳下飞舟,一股浓郁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丝毫不弱于“雍城坊市”。 少女轻咳一声说道:“这‘七巧禅院’的老方丈刚刚圆寂,七师弟,这里以后就由你主持,多为师尊收集香火。” 陈岳很想问一句那位老方丈和“七巧仙子”是什么关系,想了想不禁问道:“香火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走入殿堂,西边是茶室和药房,东边则书房和禅室,窗明几净,一派禅韵悠然。 少女跟在一旁,微笑解释:“据说香火可以变成资质和寿元,也可以变成力量。具体怎么用,只有师尊那个层次的修士才知道。” 她一翻手,取出一件白袍和一串念珠,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只有诚心礼拜,才能产生香火。所以师弟你只需给人看病,就可以帮师尊收集到香火。来看病的也有女子,师弟你一身世俗装扮多有不便,还是换一身装扮吧!” “老子不干了!”陈岳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刚刚和周清璇成全好事,让他出家当和尚,开什么玩笑…… 一股天威突然压下,陈岳全身一凉,仿佛被一块无形冰晶冻住,“七巧仙子”慵懒的笑声凭空响起:“小七,你要听话,好好为本座收集香火,本座便想办法给你弄到‘补天丹’。二姐儿,还不动手。” “是。”少女一笑,右手抬起,掌心青光大放。 “不要……”陈岳欲哭无泪。 “小师弟,不要紧张,不会疼的。”少女嘻嘻一笑,素手抚上陈岳头顶,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簌簌落下。 少女随后弹出一粒火星,瞬间将陈岳的三千烦恼丝化为灰烬。又一挥手,将满地灰烬拂进了香炉。 烛火前,陈岳光头锃亮。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一件月白色的金纹袈裟给他披上,又将一条琉璃念珠给他戴上。转眼之间,陈岳就变成了一位丰神俊朗的小沙弥。 “师弟,你这样俊俏多了!”少女大笑着登上飞舟,冲霄而去。 冰封悄然散去,陈岳呆呆地站在殿中,心中无声哭泣,耳边却再次响起“七巧仙子”的声音:“小七,之前的住持曾向本座禀报,他得到了‘千年蟠桃’的消息,再去打听,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然后魂灯就灭了。‘千年蟠桃’是炼制‘补天丹’的主材,你替本座将此事调查清楚,也有你的好处。” “千年蟠桃?”陈岳精神一振,却为难道:“桃子这种东西,摘下来是可以吃的,我上哪找去啊……” “蟠桃乃仙种,即使炼成丹药,也不是普通修者能消受的。”“七巧仙子”语声郑重:“此等灵物只要出现在城中,本座就能有所感应。只要你能帮本座找到蟠桃,‘补天丹’便有你一份。” “多谢师尊。”陈岳只好答应,颓然起身,开始看向自己的住处。 院子分前后两进,正殿后面还有一座五间的正屋和两座三间的厢房,一共占地三亩,一个人住算十分宽敞。 前院东厢为药房和诊室,西厢为会客室。后院东厢为厨房,西厢为浴室。整座小院前店后居,做的就是医药生意。园外还有两间临街的铺面,屋中空空如也,根本就不曾开张。院墙上笼罩着一道结界,只能凭他的“聚宝盒”出入。 院外也阵法封锁,他的神识探出院子,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如果强行探查,定然被人察觉。 “咕噜噜……”肚子又一阵乱叫,陈岳吞了口唾沫,出了院门。 门外是一条两三丈宽的青石板街道,街上也有不弱的天地元气。街边是一溜铺子,眼下都关着门,一片漆黑。 数十丈外的街口却是一片明亮,还不时有人走过。陈岳走上去一看,正是这“元灵坊”的西街。 街面五六丈宽,当中一溜灯柱如繁星落地,释放出一片柔和的冷光。街边是一座座阁楼店铺,店门都大开着,不时有人出入。一个个目含精光,气质不俗,全是修者。 “李记符箓……张记丹药……赵记灵器……王家酒楼……”陈岳看清一家家店铺的匾额后,渐渐呆住:“这才是真正的修者坊市啊……” 他意气风发,大步走向十字街口的一家酒楼。大堂有二十几张八仙桌,眼下还坐着五六桌客人,阵阵肉香飘荡而出,让人馋涎欲滴。 陈岳一跨进大门,一个青衣伙计便迎了上来,热情问道:“小师傅,想吃点什么,小店有上等的素斋,都是洞天出产,元气充足,新鲜着呢!” 陈岳一听这话,哪里还好意思叫大鱼大肉,一看墙上的菜谱,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百年陈酿,百两一壶。秘制乌鸡汤,十两一罐。淬灵锅底,十两一份…… 他身上还有几千两黄金,可照这菜单一看,也只够在这里生活三年五载,一时哪里敢点肉菜,只好说道:“来一桌素斋。” 不远处两桌食客却是一怔,随即投来错愕的目光。 “好嘞,小师傅随便坐!”伙计招呼一声,小跑下去。 在修者坊市吃一桌素斋,陈岳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在里面一张桌前对着街口坐下,只听不远处一桌人抱怨道:“妈的,十万两的材料又打了水漂,老子真是怀疑那老家伙是不是在坑老子的材料。” 说话的是个蓝衫青年,穿着虽然不怎么样,一开口却是十万两的生意。陈岳仔细一看,赫然是一位“王者”。 他旁边一个黑衣壮汉端了端酒杯,安慰道:“得了吧,你才失败两次,老子为那把刀都失败四次了,喝酒!”赫然也是一位“王者”。 不远处一个自斟自饮青衫壮年闻言一笑,自嘲道:“你们以为这里是‘天墉城’?四份材料就出极品,那也是运气。被派到这里来的,都是‘锻门’的新手。没个十份八份材料给他们练手,出极品想也别想。”同样是一位“王者”。 陈岳一阵心惊肉跳,在雍城凤毛麟角的“王者”,他在这家酒馆里竟然一次就遇到了三位:“什么是修行界,这才是修行界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晶凤钗 片刻后一桌斋菜端上,豆腐白如珍珠,黄瓜青如翡翠,竹笋如白玉一般细嫩,豆芽似水晶一般透明…… 汤碗里还有几根金灿灿的小鸡腿,陈岳哑然失笑,夹起来放进嘴里,松软滑嫩,却是蘑菇。一股无法言喻的鲜美夹杂着浓郁的天地元气直冲肚腹,他顿时愣住。 一桌素斋是六菜一汤,每一种菜肴都蕴含浓郁的天地元气。陈岳一一尝过之后,终于知道“洞天出产”是什么意思了,心中豁然开朗。 对面三个“王者”也坐到了一桌,一起抱怨起“锻门”弟子手艺。陈岳好歹在“雍城坊市”混了一段时间,渐渐听出了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修仙者使用的器物分为“符器”、“灵器”和“法器”三个层次,一些天材地宝被刻上蕴含天地规则的符文后,便是“符器”,比如春雨姐妹用紫檀木炼制的“清心念珠”和“通讯木牌”。 天材地宝上若附有完整的灵阵,便是“灵器”。而真正的法器,是像“聚宝盒”这种可以操控天地规则的器物。三位“王者”所说的“极品灵器”,便是蕴含一丝天地规则的“法器”。 一件普通灵兵的价格不会超过十万两,一件法器则是十万两起价,可遇而不可求。如果说一件灵器可以让修者的实力提升三成,一件法器足以让修者的实力再翻一倍。 飞剑便是名副其实的法器,陈岳在“幻月洞”中收获了一百五十多件灵器,其中法器不到二十件,飞剑只有三把,足见法器之难得……听着三位“王者”夸夸其谈,他心中忽然有了计较。 半个时辰后,陈岳将一桌斋菜吃得干干净净。腹中元气满溢,他却觉得有气无力,血脉之力根本没有得到多少补充。伙计笑着迎上来道:“小师傅,一共二百两银子……” 陈岳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身上总共八千两黄金。照这个吃法,他在这“元灵坊”中还呆不了一年。转念之间,他终于知道别人惊异的原因了。不是他点的菜便宜,而是太贵。“九州盛宴”一千两一席,好歹是一百零八个菜。这七个素菜就要二百两,不可谓不贵。 陈岳暗暗咬牙,不紧不慢地掏出两百两银票,咂着嘴评价道:“这都是隔夜菜吧,不怎么新鲜哈!” “大金主……”伙计目光大亮,讪讪笑道:“小师傅说的是,新鲜菜都是上午到,明天您早来!” “嗯!”陈岳摸着肚子满意笑道:“下次多放油,佛爷我不忌口。”说着大步走出了店铺。 “小师傅慢走!”伙计收起银票,欣然送到门口,心中一阵嘀咕:“修为如此之低,出手却如此大方,到底是哪家的子弟。” 其余人也是一脸错愕,在这里吆五喝六的纨绔他们见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做派的小沙弥。远处两个武师相视一眼,立即结了酒钱,随后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两人虽然放缓了脚步,声音也是格外刺耳。前面的小沙弥却恍若未觉,嘴里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转进了一座院子。两个武者跟上去一看,顿时愣住,一人皱起眉头沉吟道:“难道这小和尚是慈航老和尚的徒弟?” 另一人疑惑道:“慈航和尚不是死了吗,没听说他有徒弟啊……” “嘘……”前一人立即止住同伴的话,快步而去。 陈岳站在门后将院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随着食物被消化,腹中元气越发澎湃。他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快步去了后屋。 后屋的东梢间有一座丈许宽阔的石室,石门推来,里面堆积着三尺厚的天地元气。他管不了许多,冲进去赶紧展开功法。滚滚元气直接倾入丹田,不过一盏茶时间,他便完成了一次吐纳,比之前快了十倍。 元气仍然如潮水一般从腹中涌起,他来不及休息,赶紧开始第二次吐纳…… 一连三十六次吐纳,他才将身体内外的元气消耗一空。停下功法,身下忽然一热,一股暖流自下身某处而发,顺着一条奇异路径直涌入丹田,又一条经络自行开辟出来。两条经络构成一个循环,一股气力源源从身下涌起。 陈岳精神大振,推开石门,一束朝阳正好洒入窗棂,满室生辉。 书房一丈来宽,两丈多深,南窗前是一张黑漆大书案,案前一张太师椅。墙边放着三座书架,架上摆满线装书籍,全是医书药典,一派古色古香。 陈岳走出修炼室,又一股便意如怒潮涌起。他赶紧憋住一口气,直奔浴室而去。浴室中有陶瓷马桶,直通排水道。 一刻钟后,他从浴室走出,刚刚透出一口气,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噜”响,阵阵饥饿涌起。 “斋菜不管饱啊……二百两一顿,一天三顿。照这样吃下去,这‘元灵坊’我连半年都住不下去。”陈岳一阵苦笑,想了想还是回了书房,飞快看起那些医书药典来。 常言道“一招鲜,吃遍天”,在他想来,这里的伙食虽贵,修者的命同样精贵,只要将这救死扶伤的手艺学会了,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医药典籍一共一百多本,陈岳集中精神,不到中午就全部看了一遍,随即在太师椅上一躺,便开始借住“两仪镜”推演各条信息之间的因果关系,额上渐渐溢出一丝丝汗水。 黄昏时分,他长长呼出口气,双眼睁开,目光一片疑惑。 这些医术药典不但相互矛盾,就连一本书的前后也无法自洽。他对照自己的身体推演了半天,也只整理出了医理部分。至于药理,各本典籍之间的出入也是甚大,只有自己尝过才知道。所幸这一整天都没有病人上门,否则非误人性命不可。 腹中仍然饥饿,他一咬牙,索性去了前院东厢。 厢房前后三间,沿墙立了一圈药屉,一共三百多种成药,每种都或多或少存有一些。陈岳抽开门边第一只屉子,抓了一把干草便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以他惊人的消化能力和神识,很快就验出了甘草真正的药性。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又拿起第二味药材放进嘴里…… 一夜悄然过去,又一股朝阳洒入房间,满室生辉。陈岳睁开双眼,目光灼灼,一丝微笑在嘴角绽开。 “原来如此。”他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再次出了大门。 街上一片敞亮,各家店铺正忙着开门,“七巧禅院”厚重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沙弥信步走出,附近几个伙计俱是一愣,纷纷背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陈岳本来还想去街口一家面馆随便对付一顿,老板却专心致志地炸着油条,丝毫不为外物所扰。 他看在眼里,也不好打草惊蛇,还是去了十字街口那家最大的酒楼。虽然贵了些,却真的可以帮到他修炼。 大堂里坐了十几桌人,修为无一不是“易筋期”。他们身前或放着一碗豆浆,或放着两个馒头,无一不是细嚼慢咽,举止优雅而从容。 陈岳刚踏进大门,旁边忽然响起一声不屑的轻笑:“一般刚刚‘聚气’的武者,来这里最多就是喝碗豆浆,连糖都不敢加的。师妹,你尝尝这个豆沙包,不但可以补充元气,还可以补充体能,最适合我们‘血脉武者’了。” 陈岳眉头一皱,循声看去,只见一道白衣倩影腰肢婀娜,一头秀发如瀑垂落,发髻间斜插着一支水晶凤钗,精光璀璨,他不由愣住。 桌对面一个玉冠束发的锦衣青年眉头一皱,看向陈岳喝道:“小秃驴,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 少女诧异回头,露出一副妩媚动人的秀丽脸庞,嘴角随即泛起一丝调皮的微笑。 陈岳大失所望,随即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在旁边坐下,一拍桌子喝道:“伙计,照他们的点的给罗汉爷来两份!” 伙计看在眼里,随即眉开眼笑,高声喊道:“豆包两笼,鲜豆浆四碗!” 青年一愣,他刚说人家只喝得起豆浆,人家就照他点的要了两份。这是什么,这就是打脸……眼见周围十几桌人好奇看来,他脸上一阵火烧,随即心头火起,一拍桌子喝道:“小二,小爷刚才没吃饱,再给我来一碗‘寒鸭血汤’,多加粉丝!” “寒鸭血汤”五十两一碗,陈岳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大声喝道:“鲜豆浆太淡,给罗汉爷来来一盅‘雪参乌鸡汤’开胃。” “叫板?”青年眉头一皱,又一拍桌子咬牙喝道:“小二,给小爷来一头‘碳烤乳猪’,多放孜然!” 陈岳意气风发,哪里吃他这一套,同样喝道:“伙计,给‘罗汉爷’来一席‘火涮全羊’。” “好!”有人拍手大叫,其余人纷纷喝彩。 白衣少女吓得一阵哆嗦,拉了拉青年说道:“翎哥,我们走吧!” “碳烤乳猪”八百两一份,锦衣青年点完就后悔了。不过看见旁边标价一千五百两的“火涮全羊”,他一拍桌子喝道:“小贼秃,休逞口舌之快,拿出饭资再说!” 陈岳哈哈大笑:“罗汉爷向来是吃完了结账,小白脸,要是没钱,现在撤单还来得及!” 青年脸庞一阵抽搐,咬牙喝道:“小二,这贼秃一看就是来卖打的,你们就任他胡来?” 小二见过陈岳付款,反而觉得这青年没什么底气,嘿嘿笑道:“公子,小店靠手艺吃饭,凭信誉立足,向来都是让客人吃完了结账。开店以来,从无一人吃‘霸王餐’。公子您要是点错了菜,现在换还来得及。” 青年脸颊一热,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喝道:“一个‘聚气一层’的小秃驴都吃得起,难道本少爷会吃不起?上菜!” “好嘞!”伙计答应一声,快步去了后堂。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渣男 两笼豆包和四碗豆浆随后端上,豆浆鲜活绵软,携带着精纯的元气滚入腹中,让人神清气爽。小豆包更是香甜可口,不但蕴含精纯的元气,那软糯的豆沙更是化作一股暖流,直接补充着陈岳的体能。 “鸭血粉丝汤”也端了上来,青年将汤碗往少女面前一推,洒然笑道:“这道汤清热补血,美容养颜。师妹,你吃了吧。” “我已经吃饱了,还是师兄你吃吧。”少女腼腆一笑,又将汤碗推了回去,一派恩爱缠绵。 “师妹最近修炼辛苦,还是你吃吧。”青年又笑着将汤碗推了回去,少女一阵尴尬。 众人看向陈岳,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埋怨。人家一对年轻情侣,好不容易来“元灵坊”一起吃早点,偶尔冲动一下怎么了,你一出家人叫什么板。 “善哉,善哉!”陈岳喝着豆浆嘿嘿笑道:“女施主,切莫贪图一时之快,被人累了饭资啊。菜不是你点的,你一口吃下去,结账的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众人一愣,少女一脸尴尬,再次将汤碗推回去说道:“师兄突破‘易筋后期’在即,还是你吃吧,我真的吃饱了。” 青年眉头一皱,再次将汤碗推回,咬牙道:“师妹,突破‘易筋后期’不差这一碗汤,难道你以为我喝不起吗?” 少女越发尴尬,陈岳哈哈笑道:“大家可都看见了,菜是这位公子点的,是他非要请人家喝的。一会结账的时候,可不关这位姑娘的事!” 青年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这是什么地方,到底有没有规矩,怎么什么畜生也往里放!小爷不吃了,师妹,我们走!”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伙计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伸手拦住两人笑道:“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一项走前付账,概不赊欠。” 青年面红耳赤,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伙计,正要出门,却被伙计一把抓住:“公子,如果‘碳烤乳猪’不上,一共五十两。” 青年怒道:“那碗汤我动都没动,你们想讹我不成!” 伙计脸色一沉,冷笑道:“公子,菜是你点的,大家都听见了。吃不吃是你的事情,可你要是不结账就走,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片刻之间,陈岳就吃下了两笼豆包,喝下了两碗豆浆。“雪参乌鸡汤”随后端上,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颤抖着长长呼出口气,满脸陶醉。 青年看在眼里,更加愤怒。他之所以敢对陈岳出言不逊,是因为他认定“聚气一层”的修者不可能在财力上胜过一个“易筋期”修者,这是常识。看着陈岳装腔作势的样子,他越发认定陈岳是在打肿脸冲胖子,心一横喝道:“放手,本少爷说了要赖账吗,哼!”随即坐下,也大口品尝起“鸭血汤”。 众人一脸错愕,这丫刚才还说要请师妹吃,一听要自己付钱,就自己大吃起来,这是什么人性……少女秀眉微蹙,神情越发窘迫。 陈岳一碗鸡汤喝完,伙计又端上一座小火炉来,火焰纯蓝,释放着阵阵松香。伙计随后端上一只三尺长冰冻的全羊,肉质鲜红,鲜香四溢。 陈岳定睛一看,羊肉已被切成了无数薄片。他夹起一片,在火炉上一燎,肉片“嗤”地一声卷起,同时变成了金黄色。旁边还有各式酱料,他随即蘸了一点红辣椒酱放进嘴里,一股极致的酸辣混合着肉香在口腔中爆开,他顿时愣住。 “火涮全羊,原来如此……”陈岳目光大亮,再次夹起第二片羊肉…… 大堂中喷香四溢,众人看着陈岳精彩的表情,无不是馋涎欲滴。“碳烤乳猪”随后端上,青年盯着陈岳咬牙切齿,哪有心思品尝美食。 陈岳这一只全羊吃到中午才完,剩下一副羊骨头整整齐齐趴在盘子里,厨师刀工之精湛,由此可见一斑。 腹中元气如潮水一般涌起,陈岳摸了摸肚子笑道:“伙计,将这副羊骨打包,再来一份淬灵锅底,我要带回去煲汤喝!” “好嘞!”伙计欣然答应。 对面的青年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喝道:“小秃驴,少在这里充大爷,你该付账了,两千两白银,快拿出来!” 陈岳眉头一皱,为难道:“贫僧出门没带那么多现银啊!伙计,能否容贫僧回去取来。” 众人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丫刚才一口一声“罗汉爷”,要付钱的时候就自称“贫僧”,敢情你一开始就是在装腔作势,这演技,放在任何一家戏班都是当家花旦啊……看向青年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佩,还是这位公子独具慧眼啊…… 峰回路转,青年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大家听见了吗,这小秃驴是来‘卖打’的,你们还不动手!” 大堂中还有几桌食客,纷纷精神大振。敢来‘元灵坊’吃‘霸王餐’,也算是京城一大奇事。按照江湖上一文钱一拳的规矩,这小和尚非被打成肉泥不可。 “要不我陪小师傅回去取去?”众人正构思着小和尚的惨状,厅堂中却响起了一声谄媚的笑声。只见伙计正弯着腰陪着笑站在陈岳身后,这场景与他们的心情极不协调,所有人不由愣住。 “嗯!”陈岳满意点头,哈哈笑道:“那就有劳小二哥了。” 青年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喝道:“小二,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这小秃驴明显就是来吃‘霸王餐’的,你可当心他溜了!” “多谢这位公子好意!”伙计一抱拳,嘿嘿笑道:“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位小师傅就住在这里。” 众人目瞪口呆,“这位小师傅就住在这里”,这句话说来简单,在众人心头却似一座大山压下。这里是什么地方,纵然不是寸土寸金,也是尺土寸金。能在这里有一栋住处,哪怕是最小的屋子,也足以自傲,何况人家在这里有一座庙。 陈岳向众人一礼,微笑道:“家师‘慈航上人’云游去了,让我看守‘七巧禅院’一段时间。贫僧也略通岐黄之术,愿为诸位尽绵薄之力。”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起身抱拳招呼:“小师傅客气了,若有不便尽管开口!” “相见即是缘,小师傅这顿,金某请了,不知可否去讨小师傅一杯茶喝……咳……” 一个白袍壮年说着,脸色突然一白,一阵咳嗽,脸色又一阵通红,一身气势爆开如火燎燃,赫然是一位“王者”。 陈岳目光一凝,神识探查过去,心中一动说道:“这位兄台有伤在身,就不劳你破费了。若信得过贫僧,贫僧可以为你看看。” 众人愕然,金姓“王者”也是一怔。他对陈岳客气,可不是想请一个刚刚“聚气”的小沙弥看病啊。不过对方话已出口,他若拒绝,也不好再登门求医。想了想,还是走到桌前坐下,却没有开口。 陈岳本来不想当众说他的病情,但见他有意考验自己,再次用神识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便说道:“你体内火气驳杂,应该是一门‘地级气术’所留。除非你也有一门‘地级内功’,同样能驾驭天地之力相抗。否则以本身功力驱逐,只是火上浇油而已。” “啊……”白袍壮年悚然动容,起身一抱拳道:“不用再说了,还请小师傅为我疗伤……咳……”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地级内功……”众人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金姓壮年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同情。“地级内功”绝对是各大势力的嫡传功法,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却也看出小和尚是真有本事,笑容越发热诚。 俗话说“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多认识一位医师,说不定就多了一条性命。青年瞪着陈岳,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戴水晶凤钗的少女脸色一阵阴晴,忽然一咬银牙,也来到陈岳桌前羞涩道:“小师傅,我小肚子总是疼,能不能帮我看看……”说着伸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 “呃……”众人皆是一愣,陈岳目光大亮,拍着肚子呵呵笑道:“贫僧今天吃得太饱,要回去睡个午觉。姑娘若无要事,还请下午再来。小二哥,走了……” “无妨,小女子耐心等候便是。”少女羞涩一笑,跟着陈岳站起身来。 “师妹!”青年突然大叫一声,一咬牙道:“能不能先借我五百两,我回去还你六百两……” “呃……”众人一愣,随即满眼鄙视,原来这家伙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 少女抿了抿嘴唇,为难道:“师兄,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锦衣青年眉毛倒竖,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吼道:“放屁,老子昨晚才给了你五百两,你说陪老子一个月的。现在退老子四百两,你可以滚了!” “呃……”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得头顶有千军万马奔过。 “你……”少女恼羞成怒,破口骂道:“上官翎,玩不起还出来混,亏你有脸说出口。老娘遇到你,算是倒了血霉!”说着从袖中掏出四百两银票,羞愤而去。 上官翎面红耳赤,咬着牙取出六百两银票,也匆匆溜出了酒楼。 “原来这‘渣男’叫上官翎啊……”众人一阵唏嘘,陈岳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追求我姐姐就是这个渣啊……”摸着肚子大步出了酒楼。 白衣壮汉赶紧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放下,亲手提起羊骨和锅底跟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香火 陈岳哼着小曲回到禅院,门口一道雪白倩影迎风俏立,发间一支水晶凤钗闪闪发光,衬得她一张瓜子脸越发明媚动人。 白袍壮汉眉头微皱,他正等着陈岳疗伤,这小妞这时候出来勾引他的救星,未免太不识趣了。但见陈岳眉开眼笑,只好放缓了脚步。 少女看见陈岳,目光一亮,红着脸羞涩道:“师兄,我叫柳梦玲,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能不能帮我看看……” 陈岳上下扫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淡然说道:“看出来了,你身上阴气太重,容易招惹邪气,需要将一件贴身饰品放在纯阳之地,把你头上那支水晶凤钗给我吧。” 白衣“武王”远远听见,又是一呆,只觉得千军万马从心头奔过,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丫的,那小妞明显是在勾引你,你还真敢胡说八道。 “啊……”柳梦玲也是一呆,心中破口大骂:“死贼秃,开口就要老娘的东西,你比上官翎更加无耻!” 陈岳却一本正经道:“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姑娘,请自便。” 柳梦玲就是来傍靠山的,见陈岳不入套,哪里甘心,一咬牙道:“师兄医术精湛,梦玲岂敢不信……”说着拔下凤钗,羞涩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陈岳随手接过凤钗,一入手便知是故物,随即点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如果还不舒服,再来找我。”说着打开院门招呼白袍壮年:“前辈,里面请。”说着走入院中。 柳梦玲呆在了门口,对方拿走她的凤钗,居然不请她进去,难道真的是个木头,连这点暗示都看不出来?眼见白袍壮年大步走来,她哪敢造次,赶紧退到了一边。大门随后关上,看着流光溢彩的阵法波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顿时又羞又恼。 这里是“元灵坊”,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王者”头上,连上官翎都不敢撒泼,她更不敢放赖,当下狠狠顿了顿足,愤懑而去。 白衣壮年走进院子,向陈岳一抱拳道:“在下金不换,见过小神医。” “金前辈客气了。”陈岳笑着接过锅底和羊骨,正色道:“前辈的伤势我虽能治,但我的修为前辈也看见了,并无十分把握。前辈若不忙,等我将灵食炼化了,再仔细为你看看。前辈若无事做,就替我求求师祖她老人家,让她保佑我能治好前辈的伤势。”说完大步去了后院。 金不换一眼看见正殿中“七巧仙子”的塑像,目光便是一亮。所谓进庙烧香,见神磕头,这点江湖规矩他还是懂的,当即整肃衣冠,走进正殿上起香来。 陈岳忽有所感,回头只见大殿上一缕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腾,消失在半空中。 “这就是香火?”他狠狠眨了眨眼睛仔细去看,却有什么也看不见。 他摇了摇头,走进厨房将羊骨炖上,便去了后屋的修炼室。 室中又积存了尺许厚的天地元气,陈岳将院中禁制启动,便走进修炼室关上了石门。 腹中元气充足,功法展开,第一次吐纳他只用了一炷香时间…… 大殿中,金不换三跪九叩,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后,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三炷香很快烧完,大殿却被禁制封锁,他不敢乱闯,眼看神像面前的香火要断了,为表诚意,他只好又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时间悄然流逝,忽然夕阳西下,夜幕降临,陈岳还是没有出来。金不换再次点起三炷香,渐渐流下了眼泪…… 这一次修炼,陈岳足足吐纳了三百次,修为增长几乎是肉眼可见。将腹中最后一丝元气榨出,他才停下功法,随即又一股暖流自“气海”而发,沿着体内一条奇异轨迹穿过眉心“神海”,直冲至“头顶”天灵,又一条经络自行张开。 “一天提升一个层次,这才叫修炼嘛……”陈岳喜笑颜开,欣然推开石门,屋外阳光明媚,正当中午时分,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想到金不换还被自己关在大殿里,他老脸微红。刚一起身,便意又如怒潮涌起,他赶紧憋住气向浴室冲去…… 正殿香炉中,香灰堆得象一座小山。金不换眼看着三炷香烧完,硬着头皮再次点起三炷香,流着眼泪喃喃念道:“女神,这是晚辈第三百一十二次给您上香,请您保佑晚辈药到病除,起死回生……”说完三叩九拜,恭恭敬敬地将香插上。 “哼……”殿堂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咳,金不换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光头少年披着一席月白僧衣信步走出,顿时老泪纵横。 陈岳看着风尘仆仆的金不换,心中一阵尴尬,不好意思道:“晚辈终于找到了治疗前辈伤势的办法,让前辈久等了。前辈,请随我来。”说着将金不换带到了东厢房。 金不换如蒙大赦,擦着眼泪激动问道:“小师傅,我的伤势有救?” 陈岳厚着脸皮说道:“以我的功力,自然不足以为前辈疗伤。不过晚辈遍阅典籍,终于找到了一剂古方,可解前辈之厄。”说着借助“两仪镜”一番推演后,便飞快抓起药来。 片刻之间,陈岳便换配好了一大包药,一共上百种。 金不换都要哭出来了,所谓久病成医,这种药他也吃了不少,一些常识他还是懂的。二三十味一副的药他见过,上百味一副的药就是在瞎蒙。 他实在忍无可忍,咬着牙道:“小师傅,不用忙了,你抓的这些药金某都吃过了……” 陈岳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金前辈误会了,这些药不是给你吃的。”说完便将药材塞进了自己嘴里。 随着一把把药材被他嚼碎咽下,他体内忽然升起一股热气,仿佛血液在燃烧。 金不换再次呆住,给别人看病,自己吃药,这是什么医术…… “前辈,坐好!”陈岳将最后一把药咽下,突然大喝一声,一掌按向金不换的胸口。 金不换一凛,赶紧在交椅上坐下。 真元相激,陈岳掌心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吸力,直接从他体内拔出一股炙热的赤红气息来。 滚滚火气涌入陈岳体内,让他的气势越发狂暴…… 一炷香后,陈岳收回手掌,体内热血沸腾。 金不换长长呼出口浊气,双目精光迸射。体内“真元”一动,王者之气轰然爆开,势如狂潮。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目光一凝,向陈岳一抱拳,激动道:“敢问神医法号,您没事吧……” “师尊赐我法名小七,不敢当前辈一声‘神医’。”陈岳呼出口热气,勉强笑道:“我事先用药力护住了经脉,接下来再用药物中和这股火毒便可,应该不会有事。” “有劳小七师傅了,区区诊金,小师傅千万不要跟我客气。”金不换满心感激,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转身就走。 陈岳一愣,似乎行动不便,只好放开禁制。金不换随后出了禅院,一派磊落大方。 陈岳将银票一阵划拉,竟然是一万两白银,心中不由感慨:“这年头,还是当大夫赚钱啊……” “小七,你果然比本座预料的还要无耻,以后就这么办!”“七巧仙子”的赞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岳想了想说道:“师尊,受内伤的王者毕竟不多,这种办法收集香火太慢了,我想对禅院进行一些改造。” “七巧仙子”欣然答应:“只要能让禅院香火鼎盛,你看着办。” “是。”陈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就地坐下淬炼精血。 半天之后,陈岳呼出一口热气睁开双眼,身躯轻巧站起,体内仿佛有无尽力量涌动。 天上星斗满天,院中香气四溢。他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噜”乱叫,于是去了后厨。 厨房近两丈宽,三丈多深。西墙前五口铁锅一字排开,一口比一口大。灶台上一应炊具俱全,南墙前还有一座养鱼的池子,可以看出从前的“慈航和尚”也是一位大饕客。 羊骨头已经在最大的铁锅中炖了一整天,陈岳揭开锅盖,一副羊骨已经散架,大锅里汤汁浓郁,鲜香扑鼻。他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果然是鲜美异常,蕴含的天地元气却不是很多。 “这羊生长在洞天中,应该也是灵种吧……”他这样想着,将“聚宝盒”取了出来,心中默运法诀,抬手一道法印按出,喝道:“变!” 盒子光芒一闪,眨眼间变成了一口两尺高的棕色罐子,非金非石,似陶似木。 盖子上仍然雕着一串葫芦藤,罐子里纤尘不染。陈岳仔细将罐子洗了一遍,就将一锅汤全装了进去。 重新盖上盖子,一个葫芦亮起淡淡的银光。陈岳暗暗点头,知道这锅骨头汤的元气浓度可以提升到百年灵草的水准,于是将罐子抱进院子,又是一道手印按出。 罐子轻鸣一声,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玄奥纹路。盖子上所有叶片全部亮起光芒,点点银光从周围涌来,融入其中。 “好宝贝!”陈岳目光一亮,开始仔细收拾自己的住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逢 禅院中除了一些腊肉,并没有“慈航和尚”的污点。甚至从用度和摆设来看,“慈航和尚”纵然不是什么高僧大德,也是一位非常自律的修士,并不太像“七巧仙子”的男宠或者秘密情人。 陈岳将“慈航和尚”的私物收起,重新换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后,便来到了卧室。大床五六尺宽,床上铺着松垫和芦席。除了一只软木枕头,连被褥都没有。闻着淡淡的松香,陈岳在床上躺下,默默揣测起自己的处境和前途。 “万妙宫”开派祖师道号“妙慧神尼”,一生收徒七女,之后将掌门衣钵传给了首徒“琼华仙子”,却将一身法宝传给了次徒“琳琅仙子”,便不知去向,据说已经“涅槃飞升”。 后来“琳琅仙子”又收徒七人,将“妙慧神尼”的七件法宝分别传了下去,“七巧仙子”得到的便是一副“七巧如意板”。因为“神尼”所收七徒也都是女子,所以“万妙宫”向来只收女弟子,但并无明文规定不准收男弟子。 “七巧那个小荡妇收老子为徒,又不敢声张。先派‘慈航和尚’来经营‘七巧禅院’,又派老子来,分明就是在试探其他人的反应,莫非是在下一盘大棋……”陈岳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万妙宫”陷得太深,更不能暴露身份。 “佟锤应该到了,我现在既有地盘,又有资源,还去不去‘擎天院’,要好好推敲一番……”他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沉寂…… 一阵鸟鸣声在耳边响起,陈岳悠然睁眼。窗外雾色朦胧,阳光如一片绚丽的金粉撒入室中,正是日出时分。 他神清气爽,走出院子,决定继续以“慈航和尚”弟子的身份行走,于是仔细选了一套不起眼的灰色衣袍。颈上的翡翠挂珠则收了起来,只在手中拿一串紫檀木念珠,看起来便是一位落发修行的翩翩公子,而非真正的出家人。 陈岳在镜子前照了照,对自己的卖相很是满意。腹中一阵饥饿,便准备再去酒楼饱餐一顿。 刚一打开院门,两道雪白倩影映入眼帘。一女身姿婀娜,体格风骚,正是前日的柳梦玲。另一女用月白丝带束着“灵蛇髻”,一对黛眉如秋波温柔,一双凤眼似星空璀璨。鼻如悬胆,粉唇潋滟,肌肤晶莹似白玉,身姿曼妙如烟云。一阵秋风吹来,她衣发一阵飞舞,便似要乘风而去。 少女看见陈岳微微一怔,但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俏脸便是一沉。一旁的柳梦玲轻咳一声,羞涩道:“师兄,我回去以后还是有些不舒服,你还是帮我看看吧……” 陈岳心中狂跳,却怕认错人,勉强压下心绪,矢口否认:“绝不可能……” 柳梦玲扶住身边少女,哀怨道:“人家是真的不舒服嘛,那天回去以后,就一直肚子疼。” 陈岳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也一本正经道:“我的‘三阳开泰阵’绝对有效,除非那支凤钗根本不是你的。” 二女明显一愣,陈岳看向她身边的少女说道:“难道那凤钗是这位姑娘的?你们是来讨还的?” 柳梦玲本来是想找个理由将凤钗要回来,被人当街戳破,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一旁的绝美少女敛衽一礼,羞愧道:“大师慧眼如炬,那支凤钗的确是小女子借给师妹的。师妹年少无知,欺瞒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既有此缘,还请姑娘来禅堂用一杯茶。”陈岳洒然一笑,伸手相请。 柳梦玲大喜,也要跟着进去。陈岳脸一沉,看着她正色说道:“这位姑娘,禅堂乃清净地方,你我无缘,请自便!” 柳梦玲勃然大怒,但感受到院墙上澎湃的阵法波动,却不敢放肆。陈岳转身走进院子,一旁的绝美少女抿了抿嘴,柔声劝道:“师妹,你在此稍等,我拿了钗子就出来。” 这话也是在告诉陈岳,她是来干什么的。陈岳心中一动,随后关上了院门。 少女不免紧张,但感受到陈岳“聚气一层”的修为,神情微微一松,缩手在袖中扣了把银羽飞刀,便迈开莲步跟了上去。 陈岳热血沸腾,脸上却不动声色,直接将少女带到正殿。少女神情一肃,悄悄收起飞刀,依照江湖规矩恭恭敬敬地为“七巧仙子”上了三炷香,虔诚拜道:“神女有灵,请您庇佑我弟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陈岳心中一热,微笑道:“姑娘如此虔诚,定能得偿所愿,还请来舍下用一杯茶。” 少女觉得不妥,却不敢拒绝,见陈岳一脸坦然,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陈岳直接将她带到后屋的西梢间,北边是一张罗汉床,床前一座黑漆茶几,几上放泥炉和一套紫砂茶具,南窗前则是一张大画桌。屋子窗明几净,布置庄严典雅,收拾地十分整洁。 少女怎么看,都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一位恶人,神情一缓,微笑赞道:“大师风雅,小女子俗人一个,玷污宝地了。” “姑娘冰肌玉骨,资质卓绝,何必自谦,请坐。”陈岳洒然一笑,“真元”一吐直接将泥炉点燃。 炭块漆黑锃亮,燃烧起来焰色纯白,仿佛一层积雪,没有一丝气味。少女不禁奇道:“这是什么炭。” “雪焰。”陈岳淡淡一笑,也附庸风雅开始烹茶。 水是洞天灵泉,茶是“雪岭寒翠”,片刻后一盅翡翠般的热茶端到了少女面前,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少女目光一亮,迎着陈岳期待的目光,心中似跳过一头小鹿,端起茶盅亲抿一口,悠然赞道:“茶味鲜活,水质甘冽,好茶!” 陈岳坐在对面,看着眼前初雪般的少女,脸上泛起几分得意,也端起茶轻抿一口,忽然说道:“一千两,陪我一天。” “啊……”少女愣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蹙眉喝道:“大师,请你自重。” 陈岳直接掏出两千两银票放在茶几上,粲然笑道:“放心,贫僧绝不强迫姑娘,两千两。” 少女脸一红,嗔道:“大师,你是个出家人。” “我只是落发修行,还没有出家,三千两。”陈岳目光灼灼,深情道:“看见姑娘,我才真正明悟什么是‘回头是岸’……” 少女看着茶几上的三千两银票,又仔细看向对面的光头少年。少年眼波澄澈,眉目俊朗,一身灰袍干净而合身,勾勒出一副健壮的体魄。如果不是如此孟浪,绝对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少女芳心一阵乱颤,脸一红犹豫道:“道友,我们才刚认识……” “五千两。”陈岳一笑,又掏出两张银票。 少女愕然,五千两白银,如果全部购买修炼资源,足够她在短时间内突破“易筋中期”。可区区五千两就把自己卖了,他又不甘心。心中略一权衡,她凝眸盯向陈岳,心中一热说道:“我还是处子。” “一万两。”陈岳目光一亮,将金不换给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 厚厚一摞银票放在茶几上,少女娇躯一颤,一咬牙道:“我要明媒正娶。” 陈岳心说“这个真不行”,笑了笑又一抬手,一柄晶莹剔透的幽蓝匕首凭空浮现,丝丝寒意散开,直侵筋骨,正是“冰魄剑”。 “灵器……”少女倒吸一口凉气,眼看少年将匕首放在了一摞银票上,芳心一阵狂跳。 “一万两加一件灵器……”她略一盘算,目光便是一凝,坚定地站起身来。 陈岳有些意外,正准备继续加码,却见她一只素手伸到腰间轻轻一拉,一条白裙便如烟云飘落,展露出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 陈岳愣住,心说“你不用这么主动吧”,却是乐见其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欣然品味起来。 初秋的早晨已有些凉意,少女微微一阵瑟缩,却紧抿着嘴唇将裙子拾起,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了一旁的罗汉床上。 她紧紧并着双腿在床上坐下,又轻轻褪下上衣,然后仔细折叠起来…… 浑圆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中,她通红的脸色渐渐苍白,眼热泪盈眶,神情却越发坚定。 她颈间没有华丽的首饰,一条银丝肚兜也是半新不旧。陈岳看在眼里,一阵心酸,眼看她要解开肚兜,赶紧制止:“等等。” 少女睫毛一颤,两滴晶莹的泪珠“啪嗒”一声跌落在大腿上,完全不受控制。她又是一惊,心中一阵刺痛,难道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自己两万两卖出去? “区区一万两加一件灵器而已,难道本小姐就这么贱……”她心中一阵冷笑,一咬牙道:“我不干了!”说着抖开裙子便要重新穿上。 “穿这一套吧。”陈岳笑着一扬手,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方精致的礼盒。 “我说了,我不干了!”少女语带哽咽,委屈得都要哭出来。 陈岳看着“冰魄剑”笑道:“这不是普通的灵器,而是一把飞剑,一把冰系飞剑。 “把凤钗还给我!”少女瞪向陈岳语声坚定,目欲喷火。 陈岳心花怒放,抬了抬礼盒笑道:“这是陈岳送给你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姐姐陈岚 少女一呆,再次看向对面的少年。陈岳笑着将礼盒打开,一蓬光芒射出,满室生辉。 “你是……”少女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丰神俊朗的少年渐渐和心中某个咬牙切齿的小男孩重合在了一起。 “陈岳……”她突然一声惊呼,冲上来一把将陈岳揽入怀中,眼泪簌簌落下。 “姐……”陈岳也是满心激动,肆意摩挲着少女细腻的肌肤,越发开怀。 少女正是陈岳的亲姐姐,陈岚。 陈岚随后反应过来,斥道:“混蛋,你在干什么!” 陈岳嘿嘿笑道:“我说怎么一万两白银加一把‘飞剑’都打不动你,原来是有本钱啊!” “滚!”陈岚恼羞成怒,骂道:“小混蛋,敢跟我开这种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抄起绣鞋就要揍陈岳一顿屁股。 陈岳摊开手无辜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在一天之内能不能认出我,是你自己一上来就脱衣服的……” “你还说……”陈岚越发无地自容,赶紧穿上衣服。 陈岳从礼盒中取出一片晶莹璀璨的云霞,赫然是一套连衣长裙。衣裙上金银灵纹流转,神秘莫测。一颗颗绿豆大的水晶点缀其间,光芒璀璨,恍如满天星辰。 陈岚目光大亮,再次呆住。陈岳笑道:“这可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穿上看看。” 陈岚脸一红,羞赧道:“这太炫了,穿到街上会遭人恨的……” “那就让她们恨好了!”陈岳笑着将陈岚推进了卧室。 片刻之后,一位锦绣辉煌的丽人从中走出,照得室中一片明亮,恍如神妃仙子。 陈岚激动得满脸通红,仔细看了看陈岳的住处,还是问道:“陈岳,我听说你在雍城闯了大祸,怎么出家当了和尚。” “你是听上官凤说的吧。”陈岳不屑地撇了撇嘴,重新给陈岚续上一杯茶,又取出一枚戒指说道:“这是‘空间戒指’,你戴上,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陈岚更加担忧,肃然说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你先告诉我你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无非就是得到了一些机缘,认识了一些修行道上的朋友,帮朋友做了点事情,发了点小财。不过我资质不好,听说‘擎天院’招生就来投奔你了。半路上被‘七巧仙子’收为弟子,然后就被派来经营这座禅院……”陈岳略略将这半年的经历一说,陈岚错愕。但确认陈岳是真的发达了,便收了“空间戒指”和银票,飞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 陈岳笑道:“飞剑虽然贵重,但你是我姐姐,怎么也该有一把。我既然给你,就有办法帮你祭炼,跟我来。”说着将陈岚拉向修炼室。 机缘降临,陈岚也是欣喜若狂,但想到院外等候的同伴,还是说道:“柳师妹还等在外面,要不我先去跟她说一声。” “离这种女人远一点,别被他卖了还给人家数钱。”陈岳冷哼道:“她借了你的凤钗出来招摇,被上官翎包了一个月。恰好我认得你那支钗子,趁机教训了一下上官翎。那小妞还以为我看上了她,跑过来勾引我,被我顺势将凤钗骗了过来。” “啊……”陈岚瞠目结舌。 陈岳却是心明眼亮,不屑道:“她是不是还想拖你下水,给你介绍男人……” 陈岚反应过来,叹道:“她没偷没抢,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像我们这种散修,若想更进一层,只能用时间熬。这种事在‘擎天院’很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走进修炼室,石门关上,陈岳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陈岚,说道:“你先将这篇功法熟悉一下。” 陈岚将玉简贴上额头,随即脸色通红,诧异道:“这是一部双修功法?” “嗯。”陈岳点头:“你将功法熟悉一下就行了,我带着你修炼,你再慢慢感悟。” 陈岚脸色一白,看向陈岳的目光忽然复杂,片刻后才憋出一句:“陈岳,我们是亲姐弟,不可以的……” 陈岳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陈岚紧抿红唇,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 陈岳不禁一阵心烦意乱,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捂住脸庞痛苦道:“我被上官燕戴‘绿帽子’了,我被南宫铭羞辱了……以我的资质,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难道姐姐,你也瞧不起我……” 陈岚再次愣住,头皮一阵发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岳对她有了男女之情?还是陈岳情场失意,将那份男女之情转移到了自己亲姐姐身上? 她芳心一阵乱跳,没有人比她了解陈岳的处境,也没人比她了解陈岳的艰辛,更没有人比她理解陈岳的感情。陈岳的感情她可以接受,但是陈岳的要求…… 见到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如此痛苦,她心中也是一阵刺痛。挣扎半晌后,终是不忍拒绝,再次拿起玉简揣摩起来。 陈岳一见“苦情计”得逞,嘴角绽开一抹坏笑…… 半晌后,陈岚放下玉简,直接开始运行功法,心中一片平静。一炷香后,一股幽蓝气息从她头顶“天灵”飘出,化作她的模样。 “好快……”陈岳很是意外,立即展开功法,两个神魂随后交融在一起。 陈岚心无淫念,只是想帮弟弟摆脱痛苦,却正好合了功法真谛。感受到陈岳体内的“空之意境”,她心中豁然开朗,专心感悟起来。陈岳体内的阴寒气息随即被她吸走,她体内的“孽气”则融入了陈岳体内…… 时间悄然流逝,两个时辰后,陈岳适时停下功法,两人魂归本体,一起睁开双眼,俱是目光清明。 陈岚仔细内视了一番,诧异道:“我的‘气感’强了好多,神魂也强大了好多。陈岳,这部功法好像就是为我们准备的。” 陈岳点头,又取出一枚玉简说道:“现在的你才有资格祭炼这把‘冰魄剑’,这部‘玄冰剑诀’是‘地级功法’,可以让你发挥出飞剑十成的威力。等你祭炼好了,我们再详谈。”说着将玉简递给了她。 “嗯。”陈岚欣然点头,陈岳当即出了修炼室。 屋外秋阳灿烂,正当中午时分。陈岳将“聚宝盒”抱进东次间餐厅,又去厨房拿了碗筷,修炼室随后打开。 陈岚重新换回了来时的衣裳,嫣然笑道:“这么漂亮的裙子,当然要在大场合穿。” 陈岳感应到她体内凛冽的剑意,诧异道:“你这么快就将飞剑祭炼好了?” 陈岚也十分意外:“是‘冰魄剑’自己认我为主的!” 陈岳心中一阵艳羡,想他当时收服“冰魄剑”时,可是差点小命不保,如今这把剑居然自己认陈岚为主,当真是人比人要死。 陈岚揭开罐子,一股极致的鲜香喷薄而出,只闻得两人齿颊生津,肚子咕咕乱叫。 陈岳舔着嘴唇,像小时候一样支肘托腮坐在下手,等着开饭。 陈岚熟练地盛上两碗汤,汤汁晶莹如琥珀,表面飘着一层绚丽的油花。陈岳先喝了一口,根本来不及品味,身体便迫不及待地做出了反应,浓郁的汤汁“咕”地灌入肚腹,他不由一愣。 陈岚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汤汁同样“咕”地一声滑入腹中,鲜美自不必说,更有一股精纯的元气在体内爆开。她目光大亮,啧道:“这罐汤不便宜吧。” “你猜?”陈岳神秘一笑。 陈岚又喝了一口,试探道:“蕴含如此精纯的元气,绝对是用一头灵兽烹饪,这么大一罐,至少也值一千两。” 陈岳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说我现在还有没有必要拜入‘擎天院’。” 陈岚再次看了禅院一眼,想了想说道:“‘擎天院’只招收十六岁以下‘聚气’的弟子,三年之内突破到‘易筋期’,才能升格为正式弟子。一旦成为正式弟子,不但可以享受大周朝廷的俸禄,还可以进入‘擎天院’的洞天修炼。 我现在刚刚成为正式弟子,每个月可以拿三十两俸禄,另外还可以进入‘血坛’获得完整的血脉传承。现在我有了‘剑诀’和‘飞剑’,可以去探索洞天,每个月至少可以收获一千两的资源。而一些重要的资源,只能进洞天收集,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擎天院’和真正的修行门派不一样,更像大周国开的一家大武馆,对弟子并没有多少限制。你现在虽然不缺修炼资源,但是为了以后能进入洞天,还是加入得好。” 陈岳点头,权衡片刻便有了决断,正色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在雍城得罪的人太多,不能以陈岳的身份加入。我想以这禅院前任主持‘慈航大师’弟子‘小七’的身份加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小七?”陈岚上下扫了陈岳一眼,嫣然笑道:“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好了。入门考核就在后天,到时候我来找你。” 姐弟俩有说有笑,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一罐汤喝完。日落时分,禅院再次打开,两人从中走出,迎着夕阳一派熠熠生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封长空 “师姐……”柳梦玲忽然从旁冲出,一把抓住陈岚的手臂,激动道:“你终于出来了!”一双妙目上下打量,见陈岚眼角眉梢都是笑容,肌肤滑嫩仿佛一朵饱经雨露滋润的百合,脸色就是一变。 两人见她还在门外等着,都有些意外。陈岚尴尬道:“我和小七师弟谈禅,一时忘了师妹还在等我,实在抱歉。” “不知小七师傅修的什么禅,竟能和一女子谈一整天。在下也颇好禅理,能否也说给在下听听!”对面茶馆中忽然响起一声怒笑,一个长身玉立的锦衣青年摇着折扇信步走出,盛气凌人。 “封师兄……”陈岚一惊,顿时满脸窘迫。 封师兄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岳,“易筋后期”的气势轰然暴起,毫不客气地碾压过去。 他的气势充沛凝实,一看就知修炼的是上乘功法。陈岚一惊,赶紧介绍道:“小七师弟,这位是‘擎天院’的封长空师兄,高我两届,天资卓绝,极有可能在三十岁以前成就‘王者’。” “哼!”封长空见她不先向自己介绍对方,心中顿时大怒,盯着陈岳似要择人而噬。 陈岳就是再傻,也看得出这封师兄在追求陈岚,而陈岚对此子也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从卖相和气质上看,这位封师兄比上官翎至少出彩两个层次。不过他心里还是不爽,根本不理来人,直接拉起陈岚的手,嘱咐道:“钱就是用来花的,别舍不得,用完了再来拿!” “嗯……”这话想不让人误会都难,陈岚尴尬点头,越发窘迫。 “被无视了,被一个‘聚气一层’的小和尚无视了……”封长空勃然大怒,厉喝道:“畜生,放开你的爪子!”抬手就是一掌拍向陈岳。 “住手!”陈岚大惊,正要出手阻止,却被柳梦玲用力按住。眼看封长空饱含“真元”的一掌就要拍在陈岳胸口,却来不及阻止,心中也是大怒, “放肆!”陈岳冷哼一声,同样鼓起全力一拳挥出,拳头火焰缭绕。 封长空见陈岳还想和自己过招,心中一阵冷笑,又悄悄用上了暗劲。 “砰—”拳掌相撞,元力轰然爆发。 封长空如被一头铁牛撞中,身躯一震,“噔噔噔”倒退开去。陈岳同样一震,体内气血激荡,却强行钉在了原地,抬手一礼,摇头笑道:“公子,你戾气太重,还是回去好好修身养性吧!” 一个“易筋后期”武者被一个“聚气一层”武者一拳打退,不但陈岚和柳梦玲目瞪口呆,封长空自己也呆住了,脸上一阵火烧,更加怒不可遏,右手戒指光芒一闪,一柄银灿灿的长剑从中飞出,迎风而长。 他一把握住剑柄,顺势一招“白虹贯日”,剑刃寒光流转,直取陈岳胸口。 “住手!”陈岚大惊。街坊们出来看见,却是满脸同情。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向来人一指。他身后匾额光芒一闪,一道彩虹喷薄而出罩在封长空身上,封长空顿时如石雕一般定住,众人再次呆住。 “善哉,善哉!”陈岳摇头叹道:“公子,你戾气太重,叩首万遍,静思己过吧。”说着抬手一挥。 封长空的银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便似泥胎木偶一般呆愣愣走进禅院,直入大殿,对着“七巧仙子”的塑像虔诚跪拜起来。 “师弟……”陈岚反应过来,语带哀求道:“封师兄出身名门,年少气盛,你就原谅他这次吧……” 陈岳越发不爽,看向柳梦玲冷哼道:“是你找他来的吧,你做得很好,去找他家大人来领人吧。” 柳梦玲反应过来,脸色骤然苍白,嘴唇一阵颤抖,差点哭出来。让她去找封家人,开什么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下的“套儿”呢…… 陈岳满心失望,摆了摆手回了禅院。陈岚渐渐反应过来,抿了抿嘴正色说道:“柳师妹,‘七巧禅院’不是一般地方,你就去封家传个话吧,我再去求一下‘小七’师兄。”说完也跟进了禅院。 柳梦玲欲哭无泪,心中叫苦不迭:“我是怕你出事,才找了他来。现在你没事,他出事了,这算什么事啊……”眼见禅院大门再次关上,只好讪讪而去。 陈岚三步并做两步,追上陈岳劝道:“师弟,封长空是‘四大家族’封家的嫡子,你初来乍到就得罪封家,实属不智啊……” 陈岳只是摇头,大步走向后屋。陈岚又想去正殿,却被一道结界挡住,只看见锦衣青年泥胎木偶一般在大殿中磕头,“砰砰砰”又重又响。她一顿足,又追到后屋喝道:“陈岳,你快放了他!” 陈岳叹了口气,在客厅主位上坐下,看向姐姐反问道:“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刚才要杀我吗?” 陈岚头皮一麻,也反问道:“你以为我喜欢他?” “就算不是喜欢,也是有好感。”陈岳直言不讳:“以我们曾经的处境,这种家世显赫又玉树临风的王孙公子,对你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而你的美貌和气质,对他种纨绔的吸引力同样是致命的。他一直在追求你,但你有自己的骄傲,一直不肯接受他的小恩小惠,心里却早就缴械投降了。只是他出手太小气,连一万两的聘礼都舍不得,所以你才一直等到现在,是不是!” 陈岚脸色大变,娇躯一阵颤抖。陈岳的笑容越发冰冷,接着说道:“你或许不喜欢他,但是你认为他的家室和资质可以给你安全和荣耀,所以你宁愿喜欢他……” 陈岚颓然坐下,眼泪簌簌滴落。犹豫片刻,她一咬银牙,看向陈岳痛苦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你放了他这次,我这一辈子都陪着你,行不行……”说着掩面痛哭起来。 “陈岚,你错了!”陈岳盯着姐姐目光灼灼,一字字道:“就算你堂堂正正地嫁给他,他也给不了你安全和荣耀,这世上唯一能让你安全的,只有你的实力。这世上唯一能让你荣耀的,只有你的修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你到底是看不透,还是不愿意接受。” 仿佛青春飞逝,仿佛琉璃破碎,陈岚头脑分外清明,心中却越发痛苦。时来运转,他们终于熬出来了,到底是趁势而起,一飞冲天;还是就此沉沦,圆自己一场春梦…… 这个选择并不难,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痛苦道:“算我欠你一条命,看在他肯为我杀人的份上,你也放他一次,好不好……” “你又错了。”陈岳目光森寒,冷笑道:“他要杀我,不是为了你。” 陈岚愕然,陈岳不屑道:“‘七巧禅院’是‘神境修士’的道场,你或许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纨绔,又不是傻子。这禅院的前任住持死得不明不白,他看见我就急于灭口,只怕也牵扯其中。此乃修仙门派的势力纷争,姐姐你还是不要搀和得好……” 陈岳的话,陈岚完全相信,头颅再次垂下,嘴角泛起浓浓的自嘲,眼泪簌簌落下……有些事只有自己才能想通,陈岳进里间重新沏了壶茶。 茶汤碧绿,沁人心脾。陈岚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盅轻轻啜了一口,茶汤暖透肺腑,一股清气却透彻灵魂。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心中豁然开朗,不由看向陈岳,哽咽道:“你变了……” “苦难让人成长。”陈岳微笑道:“你之所以有那些幼稚的想法,也多半是受‘血脉’影响。血脉是机缘,亦是孽根。想驾驭‘血脉之力’,你要有足够的心境才行。回去好好哭一场,然后认真参悟‘剑诀’吧,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真正帮到我。” “不会,我已经哭过了。”陈岚洒然一笑,信步而去,再不多看正殿一眼。 陈岳欣然微笑,端起茶细品起来,心中暗道:“说起来,姐姐和上官燕同样拥有三品‘九幽冰凤血脉’,上官燕有‘苦岸大师’罩着,还一直作死。姐姐如此快醒悟,已经很难得了!” …… 柳梦玲没敢去封家报信,却将事情告诉了封长空的一个跟班。半个时辰后,消息终于传到了封家大院。 “孽畜!”王府后殿书房,镇北王封天徳闻讯大怒,一掌将面前一张紫檀木书案拍得粉碎。 书房两丈来宽,六七丈深,头上是琉璃宝顶,脚下是黑石金砖,一派雕梁画栋。墙边立满了书架,架上堆满了卷轴,鳞次栉比。点点冰冷的灯光投映在锃亮的地砖上,灿若星河。 封天徳豹头环眼,一身黑袍,端坐在上位一张白玉大椅上,似仍不解气,又将旁边的虎头扶手捏得“咔咔”作响。 “王爷……”墙角帘幕边,一位须发花白的灰衣常随躬身说道:“‘七巧禅院’那位新住持法名‘小七’,看上去只有‘聚气一层’修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昨天刚刚治好了金不换的伤势,总共用了一天一夜时间。金不换先为‘小七’师傅付了两千两酒钱,据他自己说,又付了一万两诊金。” “能主持‘七巧禅院’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封天徳冷哼一声,咬牙道:“那个孽畜闯出这等祸事,又是为了什么!” 常随一躬身,不紧不慢道:“据说那位‘小七’师傅十分好色,今天将公子心仪已久的女子留在禅院一整天,出来恰好被公子撞见他举止无礼……” “畜生!”封天徳已经想象到了当时的情形,又是一声咆哮,一把将玉扶手捏得粉碎,喝道:“带上两万两银票,跟本王走一趟!” “是。”老常随躬身一揖,前去准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聚气二层 陈岳连续吐纳了一百次,才将一肚子浓汤完全消化。又一番梳洗后,已是翌日黎明时分。他来到正殿,封长空已经昏死在血泊中,额头鲜血淋漓。 陈岳摇了摇头,忽见院外火光隐隐。神识一扫,赫然站着一队青衣武者,一个个手举火把,单膝着地,为首一个黑袍壮年更是双膝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 “行事如此狠辣,不愧是四大家族!”陈岳暗赞一声,一挥手打开了院门。 众人精神一振,只见大殿前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灰袍少年,一颗光头锃亮,手捻念珠,神情甚是淡然。 黑袍中年赶紧起身,躬身一礼道:“在下封天徳,见过‘小七’师傅。犬子年幼无知,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封长空在禅院前刺杀我,我让他在祖师像前叩首万遍,消除戾气。你们且带他回去,等他醒了,再让他来赔礼道歉,此事便算揭过。”说着随手一挥,一蓬七彩霞光将封长空托起,径直送出了院子。 “刺杀……”众人闻言,心中一阵大骂:“明明是你调戏我们公子的心上人,我们公子义愤出手,怎么在你口里就成了刺杀。你一个秃驴,哪里值得刺杀。” 封天德见儿子被整得奄奄一息,对方还要他们赔礼道歉,本已是怒火中烧。但见此神迹,赶紧压下怒气,再次一揖:“多谢小师傅慈悲,这两万两权当是封家的赔礼。等这孽畜好了,在下一定让他登门道歉。”说着打了个手势。 他身后一名灰袍老者赶紧取出一只匣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 “就按你说的办吧。”陈岳抬手一招,禅院匾额闪烁,一股怪风刮起,直接将盒中银票摄了出来,一张张排成一串,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大票,直接落入陈岳手中。 院门随后关上,封天徳脸色一沉,对方如此不客气,明显是对封家有了芥蒂。老常随立即喝道:“快给世子爷疗伤!” 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 陈岳回到大殿,传念问道:“师尊,你搜过他的记忆了吧,怎么样。” 塑像白光闪烁,传出“七巧仙子”无奈的声音:“他对‘千年蟠桃’一无所知,本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是那个叫柳梦玲的丫头挑拨他来的,他也真的是被你恶心到了。” “挑拨?”陈岳皱起眉头仔细一想,忽然说道:“师尊,我认为柳梦玲此女颇为可疑……” “哦,你说说看。”七巧仙子精神大振。 陈岳稍整思绪,肃然说道:“从表面上看,柳梦玲就是想勾引我这个年少多金的小和尚。今天叫我姐姐来,也颇有买一送一的意思。既然我已经上钩了,她为什么还要告诉封长空。真正的解释只有一个,她不是想勾引我,而是想不声不响地杀了我。这样一想,我前天和她相遇的情景也颇为可疑……哪对年轻男女偷欢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他们就起来得那么早。”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有经验啊。”“七巧仙子”嫣然一笑,也赞同道:“既然你有怀疑,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过京城的水深得很,你要小心。” “我知道。”陈岳答应一声,将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后,便出了禅院。 天光刚刚放亮,街上雾气朦胧,十分冷清。陈岳再次来到坊市街口的酒楼,扫了菜谱一眼,大声问道:“伙计,有没有比‘红烧龙鱼’更贵的菜。”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投来目光。“龙鱼”可是论斤称,一百两一斤啊。 伙计目光大亮,迎上来用抹布扫了扫凳子,亲手给陈岳倒上一碗茶,嘿嘿笑道:“小七师傅,不怕您笑话,我们这里没有最贵的菜……您只要说想吃什么,只要是这天底下有的,我们就能想办法给您弄到。或者您说这一顿想花多少钱,我们就能让您这钱花得值!” 店中还有几桌食客,纷纷投来目光。 “有魄力!”陈岳赞了一声,试探道:“一万两银子,在你们这能吃到什么。” 伙计眉开眼笑,也是啧道:“那还得问您想吃几个菜……” 陈岳笑道:“一个菜,你们能做出什么。” 伙计眼珠一转,试探道:“要不给您来一份‘铁背铜牛’的牛排?” “妖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伙计笑道:“妖兽相当于修士中的‘王者’,而妖族修炼,一身‘真元’大多存在筋骨中。一份妖兽肉,可是大补啊……” 陈岳略一盘算,点头道:“就给我来一份‘铁背铜牛’的排骨,要红烧的!”说着掏出一万两银票来。 伙计精神大振,扬声喊道:“‘红烧铁背铜牛排’一份,送‘益母子’汁一碗!” 陈岳接着说道:“再来份‘淬灵锅底’,牛骨头我要带回去煲汤喝。” “再送‘淬灵锅底’一份!”伙计又是一声招呼,将银票一收,去了后堂。 旁边有人笑道:“小师傅,我没看错的话,你才‘聚气一层’修为吧。吃这么补,小心补出血来!”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牛排的确是牛的半副排骨,三四尺长宽,占了大半张桌面。里面十根骨头,正好一千两一根。鲜美自不必说,蕴含的元气果然比之前的全羊多好几倍,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不过肉质柔韧,也比羊肉难消化许多。若非他身负血脉,这一顿吃下去非被撑死不可。 “益母子”又称柠檬,滋味酸爽,健脾开胃。一个时辰后,整份牛排被陈岳吃完,元气如潮水一般在腹中翻滚。他将牛骨头一包,拿起一罐锅底,便冲回了禅院。 这次他取出洞天灵泉,直接用“聚宝盒”将汤煲上,便进了修炼室。 牛排中蕴含的元气格外鲜活,他吐纳一次只需半炷香,一个时辰竟然吐纳五十次。四个时辰后,他头顶一热,一股暖流自“天灵”而发,沿着一条奇异的轨迹穿过眉心“神海”,冲入他胸口“气海”中,又一条经络自动张开,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聚气二层”。 忽然之间,陈岳发现自己的“精、气、神”连成了一体,相互之间无比协调,真的可以身随意动,气由心生。 他豁然起身,忍不住冲到院中练起拳来。正当下午时分,他一套拳法展开,整个人忽然化作一片残影,上一刻还在后屋顶上,一眨眼间又出现在大殿顶上,当真是来去如风。忽然,黑影化作一道红影,来去势如雷霆,又将整座禅院化作了一片火海。 半晌过后,所有人影突然消失,陈岳仍然站在院中,仿佛从未行动。“七巧仙子”惊讶的声音随后响起:“小七,你才‘聚气二层’修为,居然就可以将心境化入招式,真是闻所未闻,本座果然慧眼如炬。” “将心意化入招式?”陈岳一愣,擦了把汗问道:“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意境神通’?” “你也把本座的修为说得太不值钱了!”“七巧仙子”不满道:“真正的‘意境神通’,乃是将天地之意化入招式,一举一动便是天威。你身心通达,距离掌握真正的意境,还差一层对天道的感悟。而种感悟,不到‘换骨’之境无法直接获得。” 陈岳眨了眨眼睛,问道:“难道可以间接获得?” “不然你以为‘神级’功法是干什么的。”“七巧仙子”笑了笑,语气一正道:“你现在的修炼速度有些快了,有本座的‘聚宝盒’,你不必急于求成。修真之路,步步玄妙,步步通天。一步一个脚印,一层一分明悟才是王道。” 陈岳一凛,诚心拜道:“多谢师尊教诲。” 他本来还想一鼓作气突破到“聚气三层”,不过经“七巧仙子”这一提醒,便打消了主意。 牛肉在血脉压榨下,仍然在源源释放元气。他休息了一下,便修炼起“雷烈罡气”来。 “雷烈罡气”是一门雷火双系气术,旨在将自身“真元”化为雷霆火焰,刚猛霸道。 普通人修炼此术,几分“真元”才能转化为一分雷火。陈岳体质纯净,又有血脉和“两仪镜”。一分“真元”就可以化作一分火焰,两分“真元”则可以化作一分雷霆。 功法展开,他体表呼地腾起一抹赤红火焰…… 这火焰由他真元所化,被他随心控制,他一番体悟后,开始修炼“雷烈罡气”第一式,火焰斩。 火焰渐渐凝聚在他掌心,化作一柄尺许长的橙黄刀刃,热力滚滚激荡。 根据功法所述,这一招只有将“火刃”凝聚到三寸长,焰色纯蓝才算小成。凝聚到一寸长,焰色纯紫才算大成。他正要将“火刃”继续压缩至三寸,“火刃”一闪爆炸,一圈火浪轰然横扫。 陈岳飞身急退,身前还是一片焦糊,幸亏没有头发。他摇了摇头,开始第二次尝试…… 一夜恍惚而过,清晨时分,“红烧铁背铜牛排”总算被榨出了最后一丝元气,陈岳停下功法,正准备去洗个澡,敲门声突然响起,陈岚来了。 院门打开,陈岚仍然用白绸束了“灵蛇髻”,穿一身素白窄袖深衣,英姿飒爽。看见一身焦糊的弟弟,她诧异道:“你刚从煤窑子里出来?” 陈岳尴尬地咳了两声,问道:“‘擎天院’招生测试的事怎么样了。” 陈岚点头,正色说道:“今天开始报名,我接了招生任务,今天主要是登记姓名,检查修为。趁现在人不多,你快去梳洗一下,现在就跟我走。” 陈岳不再犹豫,稍作收拾便随姐姐出了禅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武德坊 元灵坊在北城西南角,出了坊市西门便是内护城河。河面十来丈宽,对岸便是西北城区。这一城区是禁军驻地,人们称之为“勇城”。 正对坊市西门有座三丈宽的石拱桥,虽是清晨时分,来往的舟船已是络绎不绝。对岸是一条沿河大街,街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看起来比“元灵坊”更加繁华。 下了石桥,迎面是一座门楼,门楣上三个雄浑大字,正是“武德坊”。门口有两队甲士把守,禁卫森严。陈岚出示了一枚银质腰牌,就将陈岳带了进去。 不同于“元灵坊”的幽深朴实,“武德坊”格局粗狂,远远就能看见一片峥嵘的殿阁耸立在坊区深处。走进坊区是一条五六张宽的青砖大街,除了门口一家大杂货铺,其余门楼挂的都是某某教头的名号。 陈岚介绍道:“能在‘武德坊’挂牌授艺的人,一律是‘易筋大圆满’修为。他们或许不是最厉害的武师,但绝对是最有才华的武师。只要成为‘擎天院’外门弟子,就可以拜其中一人师,获得长期指导。如果能成为正式弟子,还可以在这坊中得到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 一路走去,陈岳看见了几十名教头的招牌。有的招牌上甚至标明了他们擅长的功法和招式,他不由奇怪:“是不是学他们的功法,还要另外花钱?” “那倒不是……”陈岚笑道:“每培养出一名正式弟子,他们都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你看有的招牌是金字的,代表着那位教头已经培养出了一百名正式弟子。而有的招牌是银字的,代表他已经培养出了十位正式弟子。但并不是金字招牌就一定比银字招牌好,关键是选对适合自己发展方向的教头。” “武德坊”分为内修区、外修区,外门弟子住宿区和内门弟子住宿区四片。一旦成为外门弟子,不但可以得到名师指点,还可以得到充足的淬体药物。陈岚边走边说,两人很快来到坊区中心。一片圆形广场上,一座四脊方殿耸立当中,门楣上银钩铁划,正是“擎天殿”。 虽是清晨时分,大殿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陈岳一走进广场,便感受到了一丝天地元气,虽然比不上“元灵坊”,也比外界强许多。不过看其他人表情,无不是欣喜若狂,有的甚至抓紧时间坐下吐纳起来。 大殿前摆着一张大画桌,桌后坐着三个白衣青年,两男一女,桌前已经排起了数十人的队伍。排队的多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有的身边则有师长陪护,闹闹哄哄,十分浮躁。 陈岳自觉排到了队尾,陈岚则进了大殿。众人见一个和尚也来排队,大是惊奇,不时投来目光。 站在他前面的是个蓝衫少年,忽然回头招呼道:“小师傅有礼了。” “兄台客气了。”陈岳笑了笑,客套道:“听兄台的口音,是南方人吧。” 少年点头,微笑道:“我叫张小川,来自荆州云梦张家。师兄是否有血脉,三品以上血脉可以不用参加接下来的测试呢!” 陈岳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张家是荆州云梦的大家族,也就笑道:“我叫陈小七,是个散修。” “啊……”张小川张大嘴巴,上下打量了陈岳一眼,显然不信。 陈岳只好解释道:“家师‘慈航上人’,外出云游之前着我来京城修炼。正好‘擎天院’招生,就过来了。” 张小川倒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失声道:“你是‘慈航法王’的弟子?” 这声音不小,几十道目光“唰”地扫来,或怀疑、或探究、或审视……神情各异。 前方却响起一个少年不屑的质疑声:“‘慈航法王’是什么人,很有名吗?” 说话的是个白袍少年,眉清目秀,一脸不耐。他旁边一个黑袍中年脸一红,一抱拳尴尬道:“‘慈航法王’医术精湛,救过不少道友的性命,德高望重。” 白袍少年越发不屑:“既然‘慈航法王’那么厉害,他还来‘擎天院’干什么,不会是冒充的吧!” 众人纷纷皱眉,却也有人不满陈岳借助“慈航法王”的名声大出风头,虽然没有搭腔,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少年见自己得了势,傲然吩咐道:“将那小光头带来,本公子要亲自盘问。‘擎天院’是什么地方,岂能让身份不明之人混入。” 黑袍壮年一脸为难,却不敢抗命,走到陈岳身前一抱拳道:“这位小师傅,我家公子有请,还请借一步说话。” “滚!”陈岳开口就是呵斥。 众人愕然,所有人投来目光,周围几人立即退开。黑衣壮汉明显一愣,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白衣少年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子无礼!来人,拿下!”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就这样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黑衣壮汉。 壮汉反应过来,体内气势爆发,赫然是一名“王者”。但与陈岳的目光一对,他神魂便是一热,身躯如堕火狱,仿佛连灵魂都要融化。 这是陈岳昨夜摸索出的新招,他可以将心意化入功法,反过来也可以将功法化入心意,直接投映在对方神魂上。只要他对功法领悟得足够透彻,只要他的神魂足够强大,同样可以伤敌。 “前辈……”白袍壮汉反应过来,额头冷汗直冒。能将攻击直接投映在他神魂上的,只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境”强者。此等人物,岂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下不为例……”一声冷哼在他脑海中响起,陈岳收回目光。 壮汉如蒙大赦,向陈岳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快步走向白衣青年。 “大胆!”白衣青年怒不可遏,一指陈岳喝道:“来人,还不将那小秃驴拿下!” 黑袍壮年眉头一皱,一巴掌扇在白衣少年脸上。 “啪—”又脆又响,白衣少年一口鲜血喷出,眼珠一翻昏死过去。 黑袍壮汉向陈岳歉意地一抱拳,提起白衣少年大步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这种情景只有一个解释,陈岳的身份比白衣少年贵重无数倍。一时之间,无论是认识白衣少年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远离陈岳。 大殿中,三个锦袍老者正在说笑,见此情形也是一呆。连“王者”宁肯打主子一巴掌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到底是什么存在。三人各用神念扫向陈岳,可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一个“聚气二层”的少年…… 当中一个须发花白的青袍老者终于忍不住问道:“此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来我‘擎天院’干什么。” 在殿中核对信息的陈岚头皮一阵发麻,只好上前禀道:“启禀院长,那人是‘七巧禅院’的‘小七’师傅,自称是‘慈航法王’的弟子。” 三人相视错愕,陈岚躬身退下。旁边一个蓝袍老者皱眉沉吟道:“让皇室如此胆战心惊的人物,难道是修仙门派派驻京城的监察使者?据说修仙门派的监察使者的修为未必很高,却可以废立大周天子。” “直接废立天子倒不至于,但总能影响几分,的确不是区区一个小王子能随意招惹的……”青袍老者沉吟片刻后目光一凝,正色说道:“一切按规矩行事,不要干涉此人。” 二老相视点头…… 陈岳身份尊贵,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今天能来到这里的,谁又不是天之骄子。所谓进门都是客,众人向他点头致敬后,倒也没表现得太过谦卑。毫不避讳地说,今天聚集到“擎天院”的,就是大周最出色的年轻武者。 报名的队伍继续前行,一个油头粉面青年胖子终于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聚气一层,修为合格。”一个青年首先做出了评判。 另一个青年女子随手握着这一面精巧的把镜,漫不经心地瞟了来人一眼,不耐道:“年龄超过,不合格。” 胖子一惊,抱拳道:“师姐,我只是长得比较胖,看着比较显老,你们不能以貌取人啊。” 女子秀眉微蹙,不满道:“你以为本姑娘拿的是普通镜子?将他架出去!” 话音一落,旁边走来两个武师,架起胖子两只胳膊就往外走,一个人就这样被淘汰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一阵唏嘘。队伍继续前行,几乎每十个人就有两人被年龄这一关卡住。至于是不是过关的人都在十六岁以下,只有拿着镜子的女子知道。 没过多久,陈岳就站到了大画桌前,一抱拳道:“陈小七,孤儿,从小被元灵坊‘七巧禅院’的‘慈航大师’收养,今年十五岁,希望进入‘擎天院’修行。” 三人暗翻白眼,自然是不信。不过陈岳这样说了,他们也就这样记录了下来,当中一个青年照例一指桌上一面玉盘说道:“用‘真元’激发,测试修为。” 玉盘上符印流转,一看就是一件法器。陈岳伸出一根手指点上盘面,依言鼓动“真元”。 玉盘轻鸣一声,一抹抹淡淡的白光升起。 “聚气二层。”青年微一点头,他身边拿着把镜的女子却突然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 见此表情,两个青年头皮就是一麻,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来。“擎天院”虽然超然,但这位连大周皇室都不敢招惹的人物,显然不是他们这种小弟子可以得罪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擎天院 陈岳这具“分身”是由一百四十六具“王者”骸骨凝练,骨龄有没有超过十六,他自己也不知道,眉头一皱便看向那少女问道:“我的年龄是否合格?” 少女看着只亮起一道灵纹的镜面,都要哭出来了。一道灵纹代表着陈岳这幅身体只经历了一个春秋,但陈岳这么大一个人站在面前,这可能吗?答案只有一个,陈岳的修为已经强大到可以随意抹去岁月痕迹的层次,这是何等境界,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想到那“武王”对陈岳的态度,她越发笃定陈岳是一位绝世强者,闻言便是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合格,合格……” 另两个青年齐齐松了口气,当中一人又问道:“可有三品以上的‘血脉’。” “没有。”陈岳矢口否认。 青年点头,递出两份表单说道:“师弟,按个指印,去参加下一关考核。” 一张表是他们登记的合格者名单,他在“陈小七”的名字后按了一个指印。另一张信笺上是他的简介: 陈小七,年十五,聚气二层修为。 陈岳同样在后面按了个指印,便拿着信笺向下一关走去。 又有两人测试过后,陈岚从殿中出来,对拿“照骨镜”女子说道:“秦师姐,院长让我换你进去。” “那就有劳师妹了。”秦姓女子如丢烫手山芋一般将把镜塞给陈岚,匆匆进了大殿。 殿堂三间正方,绕过宽阔的会客室,中间是一座三丈正方的会议室。上手三名老者肃然端坐,气氛很是压抑。秦姓女子又是一凛,躬身一揖道:“见过三位院长。” 三人相视一眼,当中的青袍老者肃然问道:“那位小七师傅的骨龄是多少,竟让你如此失态。” 少女想起来就是一阵头皮发麻,苦涩道:“一岁……” 三老本以为陈岳是个一两百岁的老怪物,闻言便是一惊。 少女又补充道:“似乎连一岁都不到……” 三老同时想到什么,越发惊骇。青袍老者沉默片刻,颓然摆手道:“此事不要声张,你下去忙吧。” “是……”秦姓女子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三老相视无语,片刻后还是一名红袍老者说道:“此事要不要告诉院长一声。” 青袍老者点头,立即取出一面玉牌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玉牌光芒闪烁,传出一个威严的男声:“没有骨龄也未必就是功参造化的大修士,也可能是以天材地宝祭炼的身外化身。若是后者,‘照骨镜’同样照不出年龄。” 三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却听那威严男声接着说道:“不过能祭炼身外化身的,至少也是‘通神修士’。若只是来历练分身的,你们要尽量给与便利,结下这份善缘。只要他不与‘擎天院’为敌,便不要阻挠。” “是!”三老齐齐一揖,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们距离“通神之境”,也只是相差一步而已…… “擎天院”要招收的是真正的天才,接下来的测试,便是要将那些浑水摸鱼之辈挡在门外。陈岳刚走没多久,张小川便追上来笑道:“陈师兄,我们一起吧。” 陈岳知道他想交好自己,点了点头便问道:“刚才那个‘二傻’是什么来头。” 张小川一脸尴尬,左右看了一眼,还是小声说道:“正是当今天子的第二十八皇子,据说颇受宠爱,有‘小王爷’之称。” 陈岳诧异道:“皇子也要来‘擎天院’修行?不会是冒牌的吧……” 张小川一脸窘迫,讪讪说道:“‘擎天院’人才辈出,乃是大周国真正的支柱,皇室自然要竭力拉拢。” 陈岳恍然,两人随后来到大殿后一片梅花桩前,周围摆着十八般兵器,桩上一个黑衣少年舞动长棍,正在操练一套棍法。 木桩直径六寸,高足两尺,就这样放在地上。根基稳不稳,一上桩便知,只见舞棍的少年飞身而起,一招“夜叉探海”使出,长棍点在身下木桩上,木桩“砰”地歪倒,少年一招落空,一个踉跄跌下桩来,愣在了地上。 常言道“年拳月棒久练枪”,棒法在诸般套路中算是最简单的。众人看在眼里,一阵起哄。 场地边同样有一张大画桌,桌后坐着五名白衣青年。见此情形,五人先后为少年评分。黑衣少年取回自己的表单一看,脸色顿时苍白。 张小川跃跃欲试,向陈岳一抱拳道:“小弟六岁上桩,一套‘游龙枪法’苦练十年,还请师兄指点。”说着呈上自己的表单,抄起兵器架上一杆红缨枪,便跃上了梅花桩。 除了套路,还要考核跳高和举重。平地跃起一丈,举起五百斤的石锁才算合格,这些自然难不倒陈岳。一刻钟后,“陈小七”正式成为“擎天院”一名外门弟子。 张小川同样顺利过关,两人拿着铜制身份牌牌来到外门弟子的居住区,迎面是一条三丈宽的青石大道,路两边赫然是一排排瓦屋,男东女西,各是二十排。每一排都是二十间小屋,头一间是饭堂,末尾一间是澡堂,前后相隔数丈宽的灌木粗。 张小川前后看了一圈,满脸失望。陈岳反而笑道:“能白吃白住白拿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身份牌上的号码与住处对应,两人的住处正好挨在一起。门锁已经卸去,陈岳推开屋门,一股松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屋子两丈来宽,三丈多深,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有张方桌,四把椅子和一张香案。里间有张大床,床上垫着松垫和芦席,床头还有一座衣柜。地上铺着青砖,前后开窗,十分敞亮。 陈岳里外看了看,很是满意,就此住了下来。张小川随后过来串门,欣然笑道:“还算不错,倒是个苦修的好地方。师兄,我们去‘内修区’看看吧,据说里面天地元气可浓郁了。” 陈岳点头,随他而去。 内修区是一座锦绣花园,天地元气之浓郁丝毫不弱于“七巧禅院”,一座座修炼静室点缀其间,看起来也不比“七巧禅院”的修炼室差,不过只有正式弟子才有资格使用,外门弟子就只能在花园里随便找个地方吐纳。 陈岳看似随意地走了一圈,又和张小川去了外修区。 外修区在“武德坊”西南,进门是一条数丈宽的草垫跑道。一个个健壮如牛的武者身披重甲,先后从面前跑过,迅如疾风,地面为之震颤。 跑道对面绿树琼英,花木锦绣,同样是一片瑰丽的园林。两人从一座石拱桥上越过跑道,顺着花径信步行去。路边花树后是一座座沙坑,每一座沙坑边都放着几只黑漆铁锁,最轻的也是五百斤。 两人一路行去,还看到了沙袋、木桩、碎石池等物。可以说凡是修炼外功的器材,这里应有尽有,而且无一不是精心打造。 “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声,两人快走几步转出花丛,一片湖泊呈现在眼前。湖中九座青石擂台高出水面尺许,九座擂台上都有人过招,当中两个武者各御刀剑,尤为精彩。周围聚着两三百男女青年,穿白衣的是正式弟子,穿黑衣的是外门弟子,叫好声此起彼伏。 陈岳看在眼里,体内热血澎湃。曾几何时,他也梦想成为一个以武为生,为武痴狂的强者。可是仔细一看,他不禁摇头。虽然他们打得卖力,却还没有登堂入室…… “你,下来!”台上一个壮硕的白衣青年突然一指岸上,大喝一声。 众人一愣,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光头少年,一身灰袍将她身姿束得笔挺,手里却拿着一串念珠,脸上带着寂寞,让人很是不爽。 陈岳见众人看向自己,一顿足便跃上了擂台。 众人一愣,此人明显就是今天才入门的弟子,居然一叫就上去了,到底是傻还是狂妄。 白衣青年嘴角一抽,气极而笑:“小子,收起你那副乡下眼光!否则出门被人打死,别怪师兄我没有提醒你!现在你大喊三声‘陆师兄威武’,然后滚!” 陈岳上下扫了对方一眼,不屑道:“你让我下场,不就是找虐吗,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既然你有这种变态的需求,我让你先动手。” 众人再次愣住,只有张小川目露同情。 “秃驴,你找死!”青年怒吼一声,冲上前就是一拳,身如狂风迅疾。 陈岳一动不动,同样一拳挥出。 “这位小师弟的手骨完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露出几分不忍。 陈岳的嘴角却泛起一丝讥讽,“易筋后期”的封长空他都能一拳击退,何况是这个“易筋初期”的弟子。不过对方没有用“真元”,他也同样没动用“真元”。 “砰!”双拳相撞,陈岳身躯微晃。陆姓青年却是剧震,沙包一般倒飞出五六丈远,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目瞪口呆,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将一个正式弟子一拳打飞,开什么玩笑……可任他们怎么眨眼睛,躺在地上的都是“陆师兄”…… “你们的修为,虚假。”留下这一句话,陈岳跃上湖岸,信步而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一阵火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冯墨教习 清幽的花径上,张小川跟在陈岳身边,走出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师兄,你说他们的修为虚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装得太过了。” 陈岳就是来装高人的,只有这样,封家和皇族才不敢轻举妄动。张小川虽也是世家子弟,却没什么世家习气,很和他的胃口,他想了想索性说道:“真正的修行,是精气神同修。只修‘真元’,看似气势惊人,实则外强中干。” “呃……”张小川面露苦涩,讪讪道:“师兄,能在三年之内贯通周身经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还有多的时间修炼别的……” 陈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张小川看在眼里,神情越发苦涩。 两人停停走走,用半天时间将“武德坊”逛了一遍。陈岳在张小川的仔细介绍下,也对“擎天院”有了更深的了解。 最初,“擎天院”和“翰林院”一样,都是皇帝招揽人才的机构。两者一文一武,拱卫皇权。 后来,“翰林院”发展成了文官集团的大本营,完全嵌入了官僚系统,反而成了一股制约皇权的力量。“擎天院”则发展成了一个修行门派,门中高手辈出,既有武功赫赫的大将军,也有名震江湖的大侠客。 如今“擎天院”有正式弟子四五百人,其中金牌教习十二人,银牌教习三十六人,铜牌教习六十人。武院的日常事务由一名副院长主持,教习由一名总教头统领,另外有一名大长老负责执法,这三人俱是“王者”。这样一股势力放在大周都城,当真是一柱擎天。 弟子入门以后,便可以选择一名教习。然后由教习帮助选择功法,指导修炼。 十二名金牌教习的门面在圆形广场周围,一律是七间宽阔的三层阁楼,门内金碧辉煌,一派桃李天下的气势。此时,金字招牌下排着长长的队伍,都等着见金牌教习一面。 张小川介绍道:“学生选教习,教习也要挑学生,提前混个脸熟,到时候被挑中的可能比较大。” 陈岳信步闲游,微笑问道:“那你准备选择哪一位教习。” “张小龙教习……”张小川讪讪一笑,脸色微红。 陈岳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他哥哥。两人继续闲逛,广场外围是银牌教习的门面,一律是五间宽阔的两层小楼,楼门都开着,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也是雕梁画栋。 再外围,才是铜牌教习的门面,一律是三间宽的小屋,虽然不够大气,也是精致典雅。让陈岳意外的是,张小龙也只是一位“铜牌教习”,门口挂着一面招牌: 内功:潜元功 气术:潜龙罡气 套路:枪 张小川向陈岳一抱拳,讪讪道:“张小龙正是家兄,陈师兄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你先去吧,我再去别处看看。”陈岳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圈看下来,他算是见识到了。就功法而言,“擎天院”的底蕴绝对比“水月洞天”深厚,心中的轻怠之意也渐渐散去。 “冯墨,我要是你,现在就夹着牌匾灰溜溜地走了,今年识不会有人选你当教习的!”一声桀骜的大笑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陈岳抬眼望去,只见北街的街尾站着数人,为首的是个锦袍壮年,神情倨傲,器宇轩昂。他身后两人抬着一块黄澄澄的大铜匾,上面写的“韩枫教习”四个大字,看架势就是来抢地盘的。 他们站在街尾一家破旧店铺前,门楣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铜匾上银钩铁划,写的正是“冯墨教习”。门口还有一块破旧的木头招牌,上面写着“锻造”两个字。 门中随即响起一声冷哼,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带着烟尘大步走出,厉声怒道:“韩枫,我是走是留,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也是为师兄你好。”锦袍壮年无辜道:“儿郎们来‘擎天院’是学真本事的,你却只能教人家打铁,我们‘擎天院’档次都被你拉低了。” 冯墨怒道:“不是打铁,是铸剑!” “就算是铸剑,也得有人跟您老学呀。”韩枫继续劝导:“真等到院长赶你走,师兄你的老脸就真没地方放了。” “报名还没结束,你怎么知道今年没人拜老夫为师!”冯墨怒不可遏,干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这不是明摆着吗……”韩枫无奈地摊开手,显得更加无辜。 “擎天院”的教习如果招不到学生,就会被取消教习资格。他今天来这么一出,还真是怕哪个不开眼的弟子拜在了这冯老头门下。 冯墨怒不可遏,突然一指远处喝道:“你,可愿随老夫学习上古铸剑之术。” 陈岳左右看了看,见他指的的确是自己,不由一愣。韩枫目光一冷,看向陈岳“嘿嘿”笑道:“少年人,惜命啊。你要是当我第一个徒弟,我可以免费教你一门‘地级’气术。” 陈岳走上前诧异道:“难道学上古铸剑之术还有生命危险?” “哼……”韩枫咳嗽一声,正色道:“冯师兄连续三位弟子,都被他祭了剑……” “胡说!他们根行浅薄,不堪造就,自己寻死,与老夫何干!”冯墨勃然大怒,一指陈岳喝道:“上古铸剑术夺天地造化,鬼斧神工。年轻人,相见即是有缘,今日只要你肯拜老夫为师,老夫便倾囊相授!” “年轻人,惜命啊。”韩枫语重心长道:“他收上一个弟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陈岳却将那句“夺天地造化”听在了心里,别人或许以为这话是在吹牛,他却知道修行道上真的有一类夺天地造化的功法,比如他修炼的“圣魔诀”……想了想,他看向老者问道:“可否将您的作品给学生一观。” “呃……”冯墨老脸一阵紫红,韩枫哈哈大笑:“看来小伙子你是个明白人,实话告诉你,冯老头从来就没铸成过一把剑。” 陈岳倒来了兴趣,却无奈道:“老前辈,晚辈最佩服的就是有手艺的人,可您也要拿出点真货来呀。” 冯墨看向陈岳,眼中透出几分犹豫。陈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肚子里有货,却显得越发失望,一抱拳就准备离开。 韩枫眉开眼笑,朗声招呼:“小伙子,拜我为师吧,我传你一门‘地级’气术。” “多谢韩枫教习,我去领了弟子常服就来找您。”陈岳哈哈一笑,转身便走。 冯墨一急,喝道:“等等!” “冯教习还有何指教。”陈岳讶然回头,显得很是诧异。 冯墨一咬牙,喝道:“跟老夫来!”说着转身回了店铺。 陈岳愕然,向韩枫笑了笑还是跟了进去。 屋舍两三丈宽阔,陈设简陋,一看就没教出过什么得意弟子。屋后有座五丈正方的小院,院中有两座打铁台,一角有座水池,另一角则是一座小土炉,墙边堆满了煤炭和各种矿石。一股冲霄剑气铺面而来,陈岳一眼就看见了插在矿石堆中的几柄长剑。 但让他意外的是,剑刃锈迹斑斑,甚至还有豁口,看起来连一块豆腐都砍不动。 他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拔起长剑,果然都是铸废了的凡铁剑坯,徒具气势而已。不过能让一块破铁拥有如此气势,也算罕见。 陈岳诧异道:“为何这些剑坯都没有铸成。” 冯墨老脸一红,苦涩道:“尚无法铸成……拜老夫为师,你自会明白。” 陈岳更加诧异:“那您前三位弟子是怎么死的。” 冯墨轻咳一声,尴尬道:“他们急于求成,殉剑而死……” 陈岳无话可说,冯墨却激动道:“小伙子,我观你骨骼清奇,异于常人,或可参透此中玄机。拜我为师,我便传你铸剑之术。有生之年,你我只要铸成一剑,便有享之不尽的金钱美人,怎么样。” 陈岳想了想,躬身一揖:“弟子见过老师。” “好!”冯墨精神大振,走向门外哈哈大笑:“韩枫,你可以回去了,老夫又有学生了!” 韩枫见陈岳拿着把气势非凡的锈剑跟在后面,痛心疾首道:“小伙子,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怎么也泛起了糊涂。” 陈岳看了手中的破剑一眼,正色道:“冯老的铸剑之术,的确有独到之处。若能学成,终生受益。” “前两个家伙也是这么说的……”韩枫叹息一声,无奈道:“我就知道他要入套,再怎么劝也没用了,我们走吧。”再不多看陈岳一眼,愤然而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之情怀,岂是他这种俗人能够明白。”冯墨捏着胡子不屑一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 “呃……”陈岳头皮一阵发麻,讪讪笑道:“我叫陈小七,是个孤儿。” 冯墨越发满意,拈须笑道:“孤儿好,铸剑就是要一心一意,了无牵挂。” 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失言,又干笑两声说道:“那个小陈啊,你进来坐,我先给你讲讲铸剑之道。”说着亲手开始沏茶。 第一百五十八章 铸剑 陈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他还指望学点真本事,哪敢劳动此老,赶紧接过手来,仔细打量起店铺。 铺子当中是客厅,北边是茶室,南边是一间书房。一应用度虽然简陋,倒也齐全。冯墨在茶室主位上坐下,拈须笑道:“铸剑是个力气活,没有一副好身板不行,你的内修功法要以炼体为主。打铁的同时就可以修炼,比其他人将力气白白使在木桩铁锁上划算多了。” 陈岳奉上一壶热茶,欣然点头:“弟子也是这样想的,决定以后白天跟您学铸剑,晚上修炼内功。” “一点就通,善哉,善哉!”冯墨哈哈大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接着说道:“本门铸剑,之所以能赋予长剑气势,乃是因为一门特殊的功法。你若能入铸剑之门,老夫便将此功法传给你。” “多谢教习。”陈岳微一抱拳,想了想问道:“不知这铸剑之法,与炼制符器、灵器之法有何异同。” “问得好!”冯墨目光一亮,正色说道:“炼器之道,无论是赋予器物符印还是灵阵,本质都是赋予器物天地规则……天生万物,万物自含天道,何须再画蛇添足。铸剑之道,便是将材料中的道激发出来。” 陈岳心中大亮:“这铸剑之道,岂非和我悟之道不谋而合?我陈岳天性具足,只是被毒瘴蒙蔽,所以资质不显,能力不逮。万物同样天性具足,拔出其中的毒瘴,便可释放其本身之道。铸剑之道,原来如此。” 冯墨见陈岳跃跃欲试,说得越发酣畅。一番讲解之后,陈岳已经对“铸剑”之道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冯墨说完,陈岳一抱拳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还请冯老授异。” “好!”冯墨也急于知道陈岳的铸剑天赋,一把脱下外袍,露出一副布满伤疤的干瘦身躯,大步进后院,正色说道:“一名合格的铸剑师,从矿石冶炼到宝剑成型,每一个步骤都必须亲手完成。” 陈岳跟进院子,只见他像挑西瓜一般,选了一块茶壶大的暗红矿石,在手里掂了掂说道:“这玄铁矿含玄铁七斤左右,可以铸造一把三尺青峰,你切看好步骤。” 他说着将矿石放进土炉,喝道:“风来!”真元一吐,炉中的木炭燃烧起来。 陈岳一看没有别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拉风箱。 以他如今的体力,拉风箱根本不费力,“呼呼呼”几下,炭火便旺盛起来,浓烟滚滚升起。 玄铁矿渐渐被烧成红色,冯墨的目光也渐渐炽热,身上腾起一股莫名的气势。那花白的须发仿佛光阴的色彩,让人目眩。那满身的疤痕仿佛英雄的勋章,让人神迷。陈岳肃然起敬,也将精神集中到了矿石上。 半晌过后,冯墨用火钳夹出矿石,放在了铁匠台上。他拿起锤子,周身气势又是一变,犹如天神下凡。 “砰!”一锤落下,声似惊雷,火星四溅。陈岳同时感应到一丝气息流入了矿石,目光不由一凝。 锻打,回火。再锻打,再回火…… 矿石渐渐变成条形,同时腾起一股凌厉的气势。这其中火候的把握,气力的运用,纵能口吐莲花,用千言万语也未必能说清,陈岳的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夜幕悄然降临,院中仍是火花迸射,两人恍若未觉…… 黎明时分,一柄三尺青峰已初具形态,剑气冲霄而起。眼看着一柄绝世好剑就要铸成,陈岳也不由激动起来。 冯墨对着剑刃上一处缺损,又是一锤落下。 “砰—”铁锤落在剑刃上发出一声铮鸣,铿锵悦耳。剑刃一震,轰然崩碎,数十铁片飞散。 陈岳一惊躲开,冯墨任由一块炽热的铁片从腰间划过,鲜血涔涔而下。他恍若未觉,气势一泻千里,再次变回了那个须发花白的干瘦老者。 腥红的火光前,他看向陈岳,自嘲道:“你知道了吧……” 陈岳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是否可以换成更加坚硬的材料,比如血银矿。” 冯墨摇头苦笑:“或许是老夫修为尚浅,只能与铁矿共鸣。铸剑的过程你也看见了,现在你来试试。” 陈岳点头,也选了一块茶壶大的玄铁矿放进了铁匠炉。 半晌后,玄铁矿被烧至融融状态。他将矿石夹出放上锻造台,也拿起了铁匠锤。 锤头茶盅大小,赫然有上百斤重。他掂了掂锤子,全神灌注于矿石,整块矿石的成分渐渐映入他脑海。 借助“两仪镜”一番推演,他便想到了怎样敲出里面的杂质,同时将矿石塑造成一把宝剑。心念一动,锤子便落下。 “哐哐哐哐……”上百斤的铁锤在他手中犹如木头,冯墨目光一亮。但见他只是乱敲一气,不由摇头:“好歹有一副打铁的身板,就让他玩玩吧。”又看了一会,转身而去。 陈岳按照心中推演出的手法落锤,又按照矿石的变化不断修正自己的手法,意识渐渐沉浸其中。 天黑,方显星空璀璨。纸白,方显图文绚丽……陈岳的想法很简单,要激发出矿石道韵,就是要不断剔除矿石中的杂质,直到它呈现出本来面目。但这种剔除,同时还要保留矿石本身的结构,也就是其“魂”,所以绝不能将矿石炼成铁水过滤出来。 之前冯墨铸造的铁剑之所以崩碎,在陈岳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冯墨在锻打中破坏了矿石本身的结构,也就是其“魂”。 锻打,回火。再锻打,再回火…… 恍惚间天色明亮,陈岳仍在打铁…… 又一恍惚,夕阳已经落下,夜幕再次降临。陈岳嘴唇干枯,双目通红,又是一锤落下后,终于松开了锻造锤。 看着台上一柄六寸长的匕首,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只葫芦,拔开塞子泼出一股清水来。 水是洞天灵泉,浇在匕首上发出“嗤”的一声急响,阵阵水汽升腾而起。陈岳又将剩下的水灌进了自己口里,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锐气扑面而来,迫人眉睫。他不由一愣…… 冯墨休息了一天,总算恢复了精神和气力。想着陈岳或许还在铁匠铺,本着循循善诱的态度,他再次来到了铺子。一进门,眉心便是一紧。 “剑气……”他眉头一皱,循势只见陈岳正坐在茶室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柄六寸长的黝黑匕首。 匕首浑然一体,表面泛着红光,分明是上好的玄铁。乍看上去,就是一整块玄铁矿雕琢而成。他想到什么,顿时愣住。 “冯老来了。”陈岳扬了扬匕首,笑道:“您看看,我有没有铸剑天赋。” “这是你打得?”冯墨讶然,接过匕首,越发错愕。 匕首质地纯净,浑然天成,刃口光亮无比,却没有一丝打磨的痕迹。更恐怖的是,这把匕首的铸造思路和他的“铸剑功”如出一辙。若非这匕首的气势远不如他之前所留,他都要怀疑陈岳也会“铸剑功”。不过就算不会,也绝对是一名顶尖的铸剑师。 陈岳端起茶啜了一口,淡然笑道:“本来想打一把剑,可是没算好分量,打到最后就只能改成匕首了。” 冯墨反应过来,骇然道:“这把匕首质地纯净,绝对是一件极品凡器。如果请符师刻上符印,就是一件符器啊……” “符器……”陈岳目光一亮,笑道:“那就有劳冯老拿去处理了,赚了钱再备制一些材料,以后我就跟着冯老学铸剑了。” 冯墨这才确定匕首是陈岳亲手锻造的,目光骤然炙热。陈岳一杯热茶喝完,打了个哈欠说道:“一天没吃东西,又累又饿,我先回去了。挑选教习的时候,您就直接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吧。” “好,好……”冯墨欣喜若狂,一时都不知如何称呼陈岳,只连连点头。 陈岳又打了个哈欠,直接回了“元灵坊”禅院。 星空一片璀璨,街市不温不火,透着修行者独有的超然与宁静。陈岳关上院门,取出“聚宝盒”放在院中,回屋一躺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天色朦胧,已是次日清晨。他躺在床上,不禁回忆起昨天的铸剑过程。 除了锻打,“回火”也是一个影响材料灵性的重要过程,冯墨的炭火土炉简直太过粗糙。这样想着,他传念问道:“师尊,您炼气是用什么炉子,什么火。” “本座这里有昔年用过的一座‘小四象炉’,你若想学炼器,下次来时,本座给你。”“七巧仙子”悦耳的语声随后响起:“不过火种你要自己去寻,本座可没有多的给你。” “火种……”陈岳很是疑惑。 “天地间有不灭火灵,火灵的品级越高,熔炼出来的材料灵性越足。”“七巧仙子”笑了笑,又问道:“‘千年蟠桃’的消息,你追查得怎么样了。” 陈岳想到自己的“冰灵”,就明白过来,无奈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不过他们把我当成了‘修仙界’派驻大周都城的监察使者,监察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监察使者并非一人,各派都有自己的监察使者。使者身份向来隐秘,一般只有掌门知道。”“七巧仙子”语声一肃,一本正经道:“而监察弟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下场往往只有一个。”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四象炉 陈岳诧异道:“他们还敢杀八大门派的弟子?” “修仙门派和大周皇朝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七巧仙子”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天子聚天地气运,有龙气护身。修仙者不可妄杀,否则必遭天谴,万劫不复。而修为越高,本身受天子龙气的影响越大,纵是‘通神修士’,若深陷皇城大内之中也是有死无生,这也是天道对修仙者的一种制衡。” “原来修仙者不入皇城是因为这个……”陈岳恍然,想了想试探道:“不过天子龙气只能克制高级修士,对八大门派的低级弟子反而没什么效果。所以八大门派的弟子一旦暴露,就会遭到暗杀,是不是。” “你很聪明!”“七巧仙子”一笑,正色道:“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修仙门派的监察使者,他们是不敢公开动你的。但在私密场合,你要格外小心。” “多谢师尊提醒。”陈岳起身一礼,忽然有了主意。摸了摸肚子,便出了屋子。 牛骨汤连续煲了三天,瓦罐上已经有两个葫芦变成了银色,这代表这罐汤蕴含的元气相当于两百年份的灵药。 陈岳大喜,抱起罐子回屋,脸色却是一变。将“聚宝盒”放在八仙桌上打开,他脸色一白,十根牛骨头全部变成了渣子,一整罐汤几乎被熬干。 他拿来一只大海碗,总算逼出了大半碗明黄色汤汁,还不到两斤。没有香味,一股奇异的气息却让他齿颊生津,口水横流。 他忍不住尝了一口,似乎没什么味道,却又不是白水,不知怎么地,汤汁就流进了肚子,一股浓郁的“精元”在腹中散开,一股无法言喻的鲜美滋味犹如一股旋风自腹中涌起,瞬间充斥全身。 呼吸之间,陈岳仿佛获得了新生,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舒坦。一股股充沛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让他本就饥饿的身体更加饥饿。 他再也忍不住,将一碗汤几口喝了下去,一股暖流自腹中散开,渐渐暖透全身。身体被一股久违的充实感包裹,让他幸福得想要嚎叫。这一次,他才觉得自己真的吃饱了。不是肚子饱了,而是身体饱了。 “妖兽精元,原来这才是我需要的食物……”陈岳想到这里,嘴里又是一阵发苦:“这一顿,可是一万两啊……” 腹中并没有分解出能让他修炼的天地元气,却让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他仔细梳洗了一番,再次去了铁匠铺。 今天是“擎天院”招生的最后一天,街上多了不少穿黑衣的少年男女,一个个意气风发,眉飞色舞。今后的大周国,注定是他们的舞台。 陈岳淡淡地看着他们被狂热燃烧的灵魂,默默走进了铁匠铺。 后院中又多了一些矿石,那几把破剑则被扔到了墙角。冯墨正在掏炉灰,看见陈岳一脸平淡地走进来,目光便是一亮,欣然赞道:“好,是块打铁的料。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锻造各种矿石,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关键还是看你自己的悟性。首先,我们要学的第一种矿石是铜矿。” 他拿起一块茶壶大的紫红色矿石,介绍道:“这就是赤铜矿,铜是最常用的材料,其质柔韧,可以搭配多种辅材,呈现出不同的特性。今天,我们先学青铜的锻造方法。青铜是最常见材料之一,质地坚硬,尤其适合制作兵刃。青铜器看中的是其硬度和可塑性,由铜加入锡或者铅锻造而成,关键在于分量的把握和火候的搭配……” 第一天,冯墨本来只打算教陈岳锻造最简单的青铜锭,但眼看着陈岳一通胡敲乱打,就锻造出了一块质量极佳的青铜锭,心中一阵挫败。只好又硬着头皮接着教陈岳锻造白铜…… 铜是最常见的主材,诚如冯墨所说,加入不同的辅材,可以呈现出不同的性状。两种材料的组合还算好把握,三种材料的组合搭配便是考验铸造师天赋和记忆的关口。 别看铸剑师一个个名垂青史,背后却是日以继夜的枯燥练习和研究。陈岳拥有神识和“两仪镜”,学起来飞快,第一天,他就完全掌握了红铜、青铜、白铜和黄铜的性状。 眼看夕阳西下,冯墨适时结束了讲授。陈岳深施一礼之后,回了“外门弟子居住区”,阵阵肉香扑面而来。 他走进自己的饭堂,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座,张小川指了指门口的大食盒,欣然招呼:“陈师兄,你的晚饭在里面,进来坐。” 陈岳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大钵菜,有青椒肉丝,有香菇,还有一只鸡腿,香气扑鼻。陈岳拿了双筷子在桌前坐下,张小川狼吞虎咽,欣然笑道:“师兄快尝尝,味道不错……” 菜下面是米饭,陈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元气在腹中化开,竟然都是洞天出产的灵材。虽然远不能和“元灵坊”的酒楼相比,但“擎天院”能向八百人提供这样的饮食,也是十分难得。 这一顿晚饭一两斤重,众人吃得眉开眼笑。陈岳却如同嚼蜡,勉强吃完便去了内修区。 夕阳落下,一道银钩斜斜挂在西天,也要跟着落下。天上星斗璀璨,内修区丹桂飘香,蛐蟾唱和声此起彼伏,别成一番景致。假山之上,小池塘边,已经坐着不少黑衣弟子,相互之间至少保持着三丈距离。 陈岳一直走到花园深处,在一座不起眼的假山旁坐了下来,随即展开功法。天地元气带着一丝丝魔气悄然汇聚,他精神大振:“如此浓郁的魔气,擎天院是修炼圣地,果不其然。” 没有井喷一般的元气支持,他这一次吐纳用了两刻钟,吸收到的魔气却是从前十倍。一增一减,似乎也不比吃“牛排”的效果差。 亥初十分,卖夜宵的小贩在“内修区”外摆好了摊位。炼功也是个力气活,天才们出来之后,都多少会买一些夜宵。但是今天到了亥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小贩们面面相觑…… 子夜时分,才陆续有人出来。虽然刻苦用功了两个时辰,众人仍然神采奕奕,语气更是惊愕:“‘擎天院’果然是修炼圣地,我在家里带一枚清心佩,都不能连续修炼一个时辰,今天居然连续修炼了两个时辰。照这个进度,三年之内不突破到‘易筋期’都难啊。” “你们搞错了……”一个二年级的黑衣弟子忽然说道:“我们从前也只能专心修炼一个时辰,这次修炼明显没有‘心火’干扰,是因为院方完善了阵法。 “我还以为是院方新种的那批‘静心兰草’起了作用呢!” …… 陈岳不敢做得太明显,这一夜只吐纳了九次,也跟着人流向园外走去。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只黑衣胖子眯着一双小眼东张西望,正是佟锤。 陈岳现在是皇室的“眼中钉”,哪里敢和他相认。故意从他面前走过,佟锤一双小眼从他身上扫过,果然没有认出。 陈岳对自己的扮相越发满意,悄然回了“元灵坊”…… 新的修行就此开始,他白天跟着冯墨学锻造,晚上在内修区炼气,同时用“聚宝盒”煲着骨头汤,转眼就到了月圆之夜。 子夜时分,陈岳踏着霜花般的月光回到禅院,门一关上,耳边就响起“七巧仙子”不满的质问:“小七,本座等你很久了,还不过来!”说话之间,塑像白光大放,一股奇异力量荡漾开来。 院中凭空现出一轮漩涡,漩涡旋转塌陷,呼吸之间竟化作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小荡妇,怎么没烧死你……”陈岳暗骂一声,硬着头皮走进了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后,陈岳身子一凉,人就掉进了水里,一阵刺骨寒意直透灵魂。 他一个激灵冲出水面,只见一轮圆月高挂头顶,周围壁立千丈,绝壁下落英缤纷,琼楼玉宇,正是“冰湖洞天”。 他游上湖岸,直奔远处“七巧阁”而去。一进门,就看见“七巧仙子”妆容艳丽,穿着一身精致无比的秋香色衣裙,正盘膝坐在上手玉榻上。六位师姐盘膝坐在下手蒲团上,也是明媚动人。 陈岳一看这如狼似虎的阵势,赶紧告罪:“抱歉抱歉,实在是有事耽搁了,走不开!”说着就地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行功法…… 短短大半个月月时间,七女体内并没有积攒多少魔气。短短半个时辰,陈岳便将她们体内的魔气全部拔了出来,然后便是交换气息,互惠互利。 天明时分,八人适时停下功法。陈岳一抱拳道:“师尊,弟子最近在学一门铸剑功法,看起来十分了不起,您上次答应我的‘小四象炉’呢。” “给你!”“七巧仙子”一挥手,一座尺许高小煤炉出现在陈岳面前。 炉子的三个脚被铸成了三只张开大口的饕餮,炉子上搁水壶的架子则被铸成了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形状,看上去是符印流转,气势不凡。不过看结构,还有放煤炭的燃烧室,怎么看都是一只烧茶的炉子。 他想了想,抱拳问道:“师尊,这是什么品级的法器。” 第一百六十章 阵法狂人 “七巧仙子”脸一沉,一本正经道:“小七,用法器不要光看品级,关键是要合用。这座炉子可以净化火焰,大大保留材料的灵性。” “是,弟子受教了。”陈岳一抱拳,收起炉子又问道:“师尊,您应该还有当年用过的炼器锤吧,不如也一并赐了我。” “七巧仙子”脸色微将,义正言辞道:“小七,每一个炼器师都应该有一把自己的炼器锤。你的炼器锤要自己打造,这样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是……”陈岳心中狐疑,又一抱拳说道:“师尊,能不能给我一些炼器典籍参考。” “典籍都在书房里,你自己去看吧。”“七巧仙子”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说道:“本座乏了,你们下去吧。” “呃……”陈岳一阵头皮发麻,心中暗暗叫苦:“这小荡妇欲求不满,这是要留下老子开小灶啊……” “弟子告退。”六女相视一眼,识趣退下。 楼门随后关上,“七巧仙子”身子一软,靠在大引枕上招呼道:“小七,把酒架上那瓶两百年的‘金风玉露’拿来。” “这妞是要找刺激啊……”陈岳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在玉榻坐下,也往引枕上一躺,大声喝道:“小七,把好酒好菜都给大爷端上来!” “七巧仙子”一愣,随即目光炽热,嫣然笑道:“七爷稍等,奴婢这就去拿!”说着盈盈起身,轻移莲步而去。 陈岳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头顶有千军万马奔过。对于“七巧仙子”变态的需求,他可以一眼看透,却完全无法理解。 玉榻冰凉,引枕柔软,地砖光可鉴人,周围金雕玉砌,美轮美奂……看着这仙宫一般的阁楼,他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没过片刻,“七巧仙子”雀跃地端来一座三尺高的冰山,一张张薄如蝉翼的鱼片搭在冰上,恍若烟云。冰山顶上是一洼池子,里面盛着鲜血般的酱料。 “七巧仙子”盈盈一礼,嫣然笑道:“七爷,奴家亲手做的生鱼片,手艺不好,让您见笑了。” 陈岳目光大亮,哈哈笑道:“吃生鱼片一定要喝烈酒,上酒!” “两百年的关外二锅头来啦!”“七巧仙子”招呼一声,随后取来一只酒坛和一对牛角杯。 一只牛角有碗口粗,一尺多长,表面红光流转,一看就是某种妖牛的犄角。“七巧仙子”拍开坛封,一股醇烈的酒香喷薄而出,让人身心皆醉。 她倒上两杯酒,就要在对面坐下,陈岳眉头一皱,喝道:“贱人,谁允许你坐下的!” “七巧仙子”一愣,目光越发火热,盈盈一礼说道:“请七爷吩咐!” “先给大爷跳个舞看看!”陈岳哈哈一笑,夹起一张鱼片蘸了点酱放进嘴里,一股辛气直冲脑门,鼻子都要冲掉了。勉强将鱼片咽下,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涕泪横流,却是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通泰。 “爽!”他大笑一声,端起牛角杯喝了一口,再次夹起一张鱼片。 “七巧仙子”看在眼里,目光越发炙热,腰肢一扭,裙袖飞扬,便在厅中舞蹈起来。一阵“叮咚”乐声随之响起,犹如天籁。 她本就身姿妖娆,这一舞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目眩神驰。陈岳吃着美食,喝着美酒,看着美人,忍不住大声喝彩。“七巧仙子”似也得到了某种享受,俏脸渐渐通红,越发卖力地扭动身姿。 “七巧仙子”一曲舞完,陈岳拍着巴掌笑道:“小七,过来,陪大爷我喝一杯!” “多谢七爷……”“七巧仙子”大喜,接过酒杯仰头就饮。一张鱼片下肚,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滑稽。 一杯酒至少也有两斤,“七巧仙子”喝完以后人就变了,一双美目朦胧如烟,大着舌头哀怨道:“七爷,奴家不胜酒力,您就饶了奴家吧……” 两百年的二锅头酒劲浑厚,又被辛辣的酱料一冲,陈岳的意识也有点模糊,不过还知道分寸,吃了张鱼片笑道:“再给大爷跳个脱衣舞看看……” “奴婢献丑了……”“七巧仙子”抿嘴一笑,起身腰肢一阵扭动,大袖一扬,随手解开了裙带,长裙如霓虹落地。 她脚步虚浮,被裙子一绊,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人就不动了。 陈岳无奈摇头,上前将她抱起,横放在玉榻上,脖颈却被一只柔软的玉臂勾住,“七巧仙子”口吐酒气,语生呢喃:“七郎……别走……陪我嘛……” 陈岳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将一个引枕塞到她怀里。“七巧仙子”嘴角随即绽开一抹甜笑,脸蛋蹭着引枕沉沉睡去。 陈岳暗暗松了口气,悄悄出了客厅…… “七巧阁”与他在义庄的住处如出一辙,客厅屏风后是一座楼梯,通向二楼。他没有上去,首先走向东边,北边是厨房,南边是餐厅。厨房的货架上冰冻着各种食材,餐厅的酒架上放着各种美酒,灶台和餐桌却是一片狼藉。 陈岳硬着头皮走入东梢间,再次呆住。 书房当中放着一张大画桌,北边有张罗汉床,南边有张书案,两边墙前立满了书架,书籍玉简却大半铺在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是。 陈岳无法想象这是一个“通神修士”的书房,更不知哪是炼器典籍,只好就地坐下,一部部地看起。 这些玉简中没有功法,有的只是一位位奇人异士关于炼器和阵法的著作。这些著作讲的不是某种大阵的布置方法,也不是某件法器的炼制方法,而仅仅是对某一个阵纹,某一种材料的论述,最多也只是对阵法某一个门,对材料某种祭炼方法的总结…… 若非炼器、阵法一道的大家,根本看不懂这些玉简在讲什么。而每一段论述旁边,都有“七巧仙子”或多或少的批注,有些甚至就是粗口。 看到这些,陈岳终于理解了“七巧仙子”那种变态的需求。似乎每一种狂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另类的癖好,“七巧仙子”想被男人玩弄也就不是不能接受。 陈岳借助“两仪镜”一篇篇地看下去,渐渐沉浸其中…… 随着涌入脑海的信息越来越多,一个理论框架渐渐出现在他脑海中。天地的规则,万物的变化,在这个理论框架下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精妙…… 他越看越是痴迷,随手拿起一块玉板便演算起来。玉板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手指按在上面,就能留下印记。画出一个阵纹,就能模拟出阵纹的效果。画出一个阵图,同样能模拟出阵图运行的轨迹。 陈岳在地上缓缓挪动着屁股,不知不觉间,已经围着书房转了一圈。再次拿起几枚玉简,发现都是重复,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在了玉板上,一个无比复杂的结构渐渐被他勾勒出来。 他的双眼渐渐通红,目光却越发狂热。终于,整个阵法模型被他搭建完毕,阵图却毫无反应,竟然无法运行。 他又从头将每一个细节检查了一遍,一切在理论上堪称完美,可就是无法运行,他不由慌张起来。 “不用再试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岳一惊抬头,只见“七巧仙子”端着茶杯坐在罗汉床上,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惊异。 陈岳反应过来,起身一抱拳,尴尬道:“见过师尊,弟子莽撞,将您的书房弄乱了。” “七巧仙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啜了口茶淡然道:“没事,一会给本座收拾好就行了。” 陈岳点头,捧上玉板说道:“师尊请看看弟子推演的这个阵法结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七巧仙子”接过玉板扫了一眼,淡然道:“在现有的理论基础上,这个阵法构造堪称完美。但它已经触及到了‘天道’,‘七巧板’等级不够,无法演化。” “七巧板?”陈岳一怔,看着这块尺许见方的玉板,错愕道:“这块就是师祖七大法宝之一的‘七巧板’?” “不是之一,是之首。”“七巧仙子”傲然笑道:“据说此物乃是师祖用传说中的‘补天石’祭炼而成,可以推演天道之下的一切规则。” 陈岳恍然,看着玉板一阵心痒。“七巧仙子”却将玉板一收,笑道:“这个可不能给你……本座‘问道’之后,便将此物传给你。” “问道”是“通神”之后的境界,陈岳心中一喜,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弟子刚才推演的那个阵法结构到底对不对。” “天知道……”“七巧仙子”神情一正,肃然道:“若想知道,就去亲身求证。这个求证的过程,就是你‘问道’的过程。你的这个设想若是道,天地规则就在你掌中。若非道,你的灵魂将随‘道心’崩溃,从此灰飞烟灭。固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说。不过你修为太浅,就算想‘问道’,也没那个实力印证。” “多谢师尊指点。”陈岳躬身一揖,开始收拾书房,片刻间便将玉简分门别类放回了书架。 “七巧仙子”看在眼里,越发满意,点头笑道:“你来此已有五日,本座这就送你回去。” “多谢师尊。”陈岳再次一揖,笑着出了阁楼。 天空一片明亮,正当中午时分。冰湖怒涛翻滚,当中浮现出一轮漩涡,深不见底,只听水声如雷轰鸣。陈岳纵身一跃,投入其中,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七巧仙子”眼看他消失在漩涡中,目光骤然炙热,翻手便取出了“七巧板”。看着上面无比繁复的阵图,她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本命法器 经过了阵法的洗礼,陈岳已经知道自己在一条空间通道中。他凝神感受着空间的流动,几息后眼前一亮,接着一个狗啃泥摔在了“七巧禅院”中。 他头脑越发清醒,想着“聚宝盒”里还炖着汤,赶紧冲向后院。 瓦罐仍然放在原地,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顿时欲哭无泪。水早就熬干了,骨头都被熬成了粉末。 “一千两啊……”陈岳不甘心,取来海碗,总算逼出了小半碗琥珀色的高汤,被他一口喝下。 倦意如潮水一般涌起,他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意识渐渐沉寂,他脑海中的阵纹却仿佛一个个小精灵,不断融合分化。其中一部分新生阵纹在相互印证之下泯灭,剩下的阵纹再融合,再分化,如此周而复始…… 神海随之蒸发,一片片雾气充斥在半空中,之前清澈的碧海蓝天渐渐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雾海。 忽然,一枚枚阵纹相继固定下来。待最后一枚阵纹固定,混沌的“神海”骤然沸腾,轰然爆炸。 陈岳一惊而醒,再次看向自己的“神海”,不由愣住。“神海”似乎消失了,他的神魂直接暴露在星空中。或者说,他的“神海”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 “这……”他除了感觉到神魂更加强大,思维更加清晰,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一转念间,就想到了现在应该干什么,当即进了修炼室。 “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矿石喷薄而出,转眼堆成了一座三尺高的小山。这是他手上仅剩的灵材,当务之急是将它们的属性验证清楚。 他抬起一根手指,暗运“雷烈罡气”。指尖光芒一闪,一缕纯净的幽蓝火焰腾起…… 五天之后,陈岳从修炼室中走出,目光一片阴沉,稍微梳洗一番便去了酒楼。 时当中午,大堂中坐了十几桌客人,热闹非常。伙计端着菜,一眼就认出了陈岳,欣然招呼:“小七大师,您今天吃什么!” “涮全羊,老规矩,羊骨头给我打包。”陈岳随口应了一声,随意在一张桌前坐下。 全羊和锅底随后端上,陈岳展开神识,拿起筷子开吃,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这五天,他倚仗强大的神识,强行验证了各种灵材的属性。但因为没有“灵根”,其中最精微的变化却无法把握。也就是说,他看到的只是现象,现象之后的规律,也只是他推演出来的。至于规律本身,他完全无法把握…… 如此一来,他学到的知识不过是屠龙之术。若世间本就没有龙,若根本就不知道龙在哪里,又如何去屠。 “灵根……”陈岳心中又一阵暗叹,“神海”中“两仪镜”振动,将这这段时间的感悟和经历全部传给了本体。阵法、炼器之道,也只能由本体继续走下去。 一只全羊吃完,陈岳带着羊骨和一罐“淬灵汤底”回了禅院。取出洞天灵泉将骨头汤炖上,他取出了“小四象炉”。 将“雪焰炭”放进炉肚子,掌心“真元”一吐,焦炭便燃烧起来。 炉子轻鸣一声,周围一丝丝天地元气被饕餮状的炉子脚吸入,白焰随之高长,仿佛一块纯净无瑕的水晶。 陈岳顺手将乌壶放了上去,本以为壶底会搁在那“四象”的雕塑上,乌壶却正好悬浮在火焰上方寸许高处,稳稳当当。 “嗯?”陈岳大是好奇,伸手按了按乌壶,乌壶仿佛放在石头上,仍然是稳稳当当。 几息之后,一壶水就沸腾起来。陈岳好奇地倒了一杯,浅浅尝了一口,水质鲜活,入腹甘甜,齿颊生津。 “好水,竟然将水质中的灵性激发到了极致……”陈岳精神大振,细细品下一杯水,只想再喝一杯。仿佛这种水,怎么喝都不会腻。 “好炉子!”陈岳赞叹一声,转念就知道了“七巧仙子”为什么将这只炉子给自己。那火焰形成的平面,同样可以当锻器台使用。这样想着,他就将一块“聚气石”扔了上去。 “聚气石”可以吸引天地元气,因其品质不同,效果也大不相同。这块“聚气石”鸡蛋大小,质地驳杂。不过在雪白火焰的煅烧下,其中的杂质渐渐化作岩浆滴落。 大约一炷香后,一块手指头大的多面水晶呈现在陈岳面前。水晶一共十二面,每一面都是正五边形,光芒璀璨。 陈岳目光一亮,将水晶拿起,入手温润如玉。丝丝天地元气源源涌入其中,就是这样一块晶石,既可以用来建造“元气池”,也可以用来驱动法阵,可以说十分有用。但因其毛料和普通石头并无二致,普通人捡到了也不认识。 陈岳心念如电,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我不能炼器,为什么不变一件法器出来。”这样想着,他再次将一堆灵材取出,每样挑出一件,一共数十件。 灵材按灵性分为九个等级,等级越高,灵性越足。这批灵材以八、九级为主,七级的只有几件。等级虽然不高,品类却算齐全。 陈岳盯着这堆材料默默演算,越算目光越亮。半晌过后,他又将材料的分量调整了一遍,一抬手便挥出了数十滴精血,分别滴落在每一件材料上。 精血如龙归大海,几息之间就与材料融合。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神念一动,几十件材料聚成一团,化作一个直径两尺的材料球,被陈岳扔到了“小四象炉”上。 一丝丝杂质化作岩浆被煅烧出来,数十种材料融合在一起,化作了一个五光十色的球体。奇异的是,数十种材料如丝带一般相互纠缠搏杀,界线分明。 随着杂质被不断炼出,材料溶液渐渐收缩到了西瓜大小,晶莹剔透。 与此同时,陈岳直接用神念将一个阵图印在了舌尖一滴精血中, 阵图一成,便生出无尽吸力,开始疯狂抽取他的念能、真元和气血…… 陈岳大骇,但随即想到什么,一咬牙还是坚持了下去。 阵图在精神、气血和灵魂的滋养下不断完善,同时释放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浩荡气息,仿佛一切在这股气息面前皆有可能。 “这股力量绝非现在的我所能拥有,更非现在的我所能承受……”陈岳眼看自己要被吸成人干,终于下定决心,一口咬破舌尖喝道:“变!” 一股紫血洒落在材料溶液上,其中有一滴黑色血液。黑血直接落入球心,溶液球同时缩小,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就消失不见。黑血光芒一闪,转眼化作一柄黑漆漆的锤子掉落在“小四象炉”上。 锤柄一尺来长,仿佛一截黑漆漆的树枝。锤头也就一茶杯大,也是一片乌黑。怎么看,都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匠锤。 陈岳却与之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握在掌中分外顺手。虽然有几十斤质量,挥舞起来却丝毫感觉不到重力。 屋外天色已暗,他正想将锤子收起,锤子光芒一闪,直接出现在他“精海”中。 “本命法器……”他想到什么,差点再次喷出一口老血。 他只是想以自己推演出的阵图为魂,以自己的精血为引,以数十件低级材料为骨架变一把铁匠锤出来而已,居然鼓捣出了一件本命法器。 法器自然是好东西,本命法器则是与自身性命相修,能随主人突破境界而不断强化的法器,一般修士都会慎重选择。 本命法器品级越高,潜力越大。以陈岳这把铁匠锤的品级,哪怕花费再多心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而铁匠锤一旦受损,他自己也会受伤。若强行斩断与铁匠锤的联系,无异于自断手脚,不但会身受重伤,还会影响日后的修炼。 精气神损耗大半,他也无力计较这些,喝了杯茶,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深沉,三天之后才被饿醒,窗外夕阳落幕。打开“聚宝盒”,一碗浓汤喝下,精神气力才渐渐恢复。 已是月底,他已经有半月没修炼内功,于是洗漱一番,再次去了内修区。 京城的夜市不分四季,褪去了夏日的浮躁,万家灯火越发迷人。内护城河上,精致的画舫川流不息,其中衣冠禽兽,彩裙飞扬,或在弹琴,或在唱曲,或在饮酒行令,一派盛世繁华。 陈岳信步走在路上,不禁给自己算了笔账。来京城一个多月,不算给陈岚的一万两,他在饮食上的花费是两万两。即使有“聚宝盒”,以后只用妖兽的骨头熬汤,他每个月的伙食费也至少是一万两。这一万两,还只能让他以正常的速度修炼。照这样花下去,再过半年他就要饿死。即使加上雍城的分红,他的收入也能维持日常修炼而已。 “修炼之途,财侣法地,果不其然。难怪南霸天宁肯背一身骂名,也要将皮条生意做下去。本体的情况也是一样,这具分身想继续成长下去,还要另外开源才行。”陈岳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大步走进了“武德坊”。 第一百六十二章 铸剑 时至晚秋,星空璀璨。新弟子们适应了“擎天院”的环境后,修炼越发刻苦。陈岳来到“内修区”,找到一处隐秘的阵法节点后,也开始修炼。功法展开,天地元气混着这魔气悄然汇聚,他精神大振。 “神海”蜕变之后,功法运行无比顺畅,效果足足比从前好了一倍。魔气顺利转化成“魔元”,正要淬炼他的身体,却突然被铁匠锤吸走了一半,让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一增一减,他的修炼速度还是和从前一样。落下了半个月的进度,他决定在今晚赶回来,于是足足吐纳了十八次。停下功法时,已是次日清晨。他伸了个懒腰,去了铁匠铺。 大街上,少年们迎着明媚的秋阳,也正往各自教习的店铺而去,你一声“师兄吃了么”,我一声“师姐又变漂亮了”,三五成群,分外热闹。 陈岳神情淡然,沿着北街越往前走,越是安静,最后走到铁匠铺前,只剩他一个人,一阵铿锵有力的打铁声从铺子里传出。 陈岳肃然起敬,走进院子,一股冲霄剑气迎面扑来。小院正中,冯墨上身赤膊,正在舞动大锤,精瘦的后背上汗如雨下,却让他显得分外高大。 一把铁剑渐渐在他锤下成型,气势越来越强。陈岳在角落站定,盯着剑坯目不转睛。 渐渐地,他的神识在剑坯中捕捉到了一丝莫名的浩荡气息。虽然弱小,却恍如天威不可侵犯,和他推演出的阵图气息颇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就是天道的气息?”陈岳又凝神观察了片刻,便是一阵暗叹:“我仅仅以神念将阵图印入精血,便无法承受。一块凡铁,岂能直接承受天道气息。”,眼看铁剑就要成型,冯墨最后一锤落下。 “砰—”铁剑轰然爆碎,炽热的碎片又在他腰间留下了一道伤口,他的气势一泻千里,一把仍开铁匠锤,颓然一声叹息,这才看向陈岳。 “你来了。”冯墨语带自嘲,淡淡说道:“此术名为‘纯阳铸剑书’,你的锻造天赋远胜于我,今日便传你此术,希望你能在有生之年锻造出一把绝世好剑。” “多谢教习。”陈岳目露激动,躬身一揖,递上一条白毛巾。 “嗯。”冯墨满意点头,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把汗,正色说道:“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为和。纯阳者,天道也……” 陈岳用心凝听,脑中“两仪镜”悄然振动。 半晌过后,冯墨讲授完毕,眼见陈岳目光迷离,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越发满意,点了点头,便悄然离去。 又过了半天,陈岳的目光渐渐清明,心中一阵冷笑:“这冯墨只告诉我功法最晦涩的一部分,显然既想借我的天资参悟玄机,又不愿意我知道太多。不过我‘两仪镜’,整篇功法已经被我完全推演了出来。你若将整篇功法传给我,我还记你几分好。现在,呵呵……” 这功法旨在以纯阳之气不断洗涤剑坯中的杂质,让让铁剑之道自然显露,与其称之为“纯阳铸剑诀”,陈岳认为不如称为“纯阳淬剑诀”。“纯阳”并非天道,却可以让天道现形。冯墨之所以铸剑不成,是因为他在锻造中破坏了材料的灵性。 材料品级越低,灵性越差。以冯墨的修为,根本无法在改变其形状的情况下,保存其灵性。而以他的造诣,也只能让凡铁发生反应。修为太低,才是他每次失败的根本原因。 “纯阳之气……”陈岳嘴角同样泛起一丝自嘲。要凝练“纯阳之气”,便要兼修一门纯阳内功。而这种“纯阳内功”,开始都要以童身修炼…… 想清楚后,他摇了摇头,一脸窘迫地回了“元灵坊”。 街市仍然不温不火,陈岳看见一家材料铺子,便走了进去。 灵材以黄金计价,“元灵坊”中卖的多是八九品的灵材,七品灵材便是镇店之宝。元灵坊中的材料铺子也只有十几家,卖矿石的则只有几家。他将所有材料铺子逛了一遍后,他再次走进了一家叫“宝铁斋”的店铺。 铺面三间,五六丈宽阔,两旁的货架上五光十色,放的都是灵材。柜台后面的一座博古架上更是光芒璀璨,全是七品灵材。 老掌柜一见陈岳再次登门,就知道生意来了,直接笑道:“道友想炼制什么灵器,不如让老朽给你参详参详。” 在“元灵坊”混的修者,至少都是玩“灵器”的。纵然陈岳修为低微,他也不敢小看。陈岳还没富到拿灵材练手的地步,指向两侧货架下方的一堆矿石问道:“这些材料怎么卖。” 这些矿石小的如西瓜,大的如水缸,品质极高。他神识扫过,更是隐约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 老者见他要的不是灵材,顿时满脸失望,想了想还是试探道:“这些虽然是普通的铁矿,但如此大一块,品质如此之高的,也十分难得,我们按银价的百分之一交易,如何?” 陈岳微微皱眉,走上前拍了拍一块一块冬瓜大的铁矿石,手微一用力,就将石头托了起来,随手掂了掂,竟不下五百斤。按照掌柜的说法,他得花五十两银子。 “银子要是那么好赚,老子就去挖矿了!”陈岳暗骂一声,将矿石抛了抛说道:“千分之一,以后这种大块的高品质矿石我都要了。” “好!”老掌柜目光一亮,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喝道:“铁柱,将库里的大块矿石都给‘七巧禅院’送去。” “好嘞!”旁边有人答应一声,陈岳这才注意到柜台边还有个四尺高的黝黑青年,四肢粗壮异常,和他“铁柱”二字相得益彰。 陈岳本以为他要用“空间戒指”装起这些矿石,却见他一把将一块水缸大的矿石扛了起来。这块矿石少说也有上万斤,抗在他身上却仿佛一袋棉花。 陈岳没感应到丝毫“真元”波动,心中一阵惊骇:“就算是王者,举起万斤重物也没有如此轻松吧,这黑小子到底是什么血脉……” 老掌柜“嘿嘿”笑道:“小七师傅,你带他走一次,他自己就会去了。” 陈岳哪敢让“铁柱”多等,赶紧带他出门。 铁柱扛着上万斤的矿石脸不红气不喘,健步如飞,反而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这一下午,陈岳花了一千两,买了十万斤铁矿石。听起来很多,也就二十几块。结清了货款,陈岳取出“小四象炉”点燃,将一块五百斤的矿石放上了炉子。 矿石仍然悬浮在水晶般的焰面上,很快被烧得通红。陈岳神情一肃,手一抬,铁匠锤出现在掌中。 精神完全注入矿石,片刻后,他再次捕捉到了矿石中那一丝奇异气息,仿佛是矿石的灵魂。心中一番推演后,锤子就敲了上去。 “砰—”锤头落上矿石,火花一闪,清脆悦耳。一股奇异的震波顺着锤柄传回,透彻脊骨,仿佛一只大手将他全身经脉同时拧了一把,神魂也跟着一颤。 陈岳一怔,只觉得全身通泰,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舒坦。 他又试了几锤,一道道震波反涌回来,直让他五脏酥麻,全身酸爽…… “这锤子还能帮助炼体?好东西……”陈岳大喜,再次集中精神敲击起来。 市面上最好卖的兵刃是刀剑,第一把兵刃,他决定打一把霸气无双的剑…… 矿石在陈岳的敲击下渐渐收缩至西瓜大小,质地紧密,光泽锃亮,隐隐腾起一股气势。 陈岳精神沉浸其中,铁匠锤一下下地砸落,节律分明…… “叮叮当当”,仿佛一篇乐章。陈岳每一锤落下,声音都不相同。 子夜时分,一把气势如虹的三尺长剑渐渐呈现在“小四象炉”上。剑刃宽近两寸,寒芒流转,仿佛一道白虹,锐气逼人。剑格被直接打成了一颗须发怒张的龙头,剑柄为龙身,一枚枚鳞片栩栩如生。 整把剑浑然天成,乍看上去就是一条口吐剑光的飞龙,霸气无匹…… 眼看剑柄上只剩最后一处瑕疵,陈岳的锤子正要落下,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体内真元涌入锤子,化作一张阵图。他想也没想,将阵图印了上去。 “砰—”一声脆响,铿锵悦耳。 剑柄上最后一丝瑕疵被修正,真元阵图顺势融入剑柄。 这一下如画龙点睛,长剑仿佛活了过来,剑刃嗡嗡震颤,霸气滔天。 “成了!”陈岳回过神来,赶紧取出一葫芦洞天灵泉浇在剑上。 “嗤——”一声急响,水汽滚滚腾起。长剑轻鸣一声,猛地弹起,仿佛一条飞龙口吐剑光,穿云而出,锐气直冲九霄。 陈岳一把握住剑柄,整把剑分量十足,却轻如鸿毛。剑刃仍然轻轻震颤,灵性十足。 “虽然是凡铁铸造,但被唤醒了灵性。最后又被我印入了一张阵图,绝对算是一件灵器。这卖相也不错,就不知道威力如何……”他越看越是喜欢,随手舞了个剑花,剑刃划破空气发出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可说是将“霸气”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陈岳越发满意,都有些舍不得卖了。犹豫片刻,他还是打开了临街的店铺,将剑放在了货架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灵器订制 一股霸气在“元灵坊”爆开,所有修者同时皱起眉头,心中暗骂:“是哪个二傻在这里犯贱!” 霸气非但没有衰弱,反而越来越强,终于有人忍不住,亲身寻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鸟鸣声传入脑海,陈岳悠悠醒来。窗外天色朦胧,正当清晨时分。他神识向外一扫,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七巧禅院”的店铺一向关着,今天却大开着窗户。数十人站在窗外,盯着店里空空荡荡的货架,议论纷纷: “太霸气了,拿这把剑出去,非被人砍死不可!” “这不就是一把铁剑吗,到底加入了什么灵材,居然有如此强的气势!” “这把剑到底是不是灵器,不会只是个空架子吧!” …… 货架上只放了一把长剑,剑刃如一道白虹,气势非凡。剑柄是一条张口咆哮的龙,龙须飞扬,龙爪怒张,龙身上一枚枚鳞片寒光流转,栩栩如生。整把剑浑然天成,释放着惊人的气势。 “段大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兴奋回头,只见一位健壮的灰袍老者负手走来,一头短发如一根根银刺在朝阳前闪着寒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众人赶紧让出窗前最好的位置,老者不苟言笑,信步走到窗前,眉头微微一皱。 有人欣然问道:“段大师,您给断断,这把剑到底加入了什么材料,是什么品级的灵器。” 老者目光一凝,肃然说道:“此剑有魂,无品。” “五品灵器。”有人惊讶道:“灵器不都是按‘上、中、下’划分品级的吗,您说的五品,是不是就是中品。” 段大师脸色一僵,只觉得头顶有千军万马奔过。众人见他不再理会,越发兴奋。 “吱呀”一声,店铺的后门打开,走出一个身姿挺拔的光头少年,如岳临渊。立即有人喊道:“小七师傅,这把剑卖吗。” “当然,各位客官请进。”陈岳满意一笑,打开了店门。来人都是“武师”,却将首位让给了一位健壮的银发老者。 陈岳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颇有威望的行家,立即取下铁剑奉上,充内行道:“这是在下的新作,还请您老过目。” 迎着众人好奇地目光,“段大师”满意地接过剑柄,入手便是一沉。他眉头一皱,“真元”一运才拿稳。 众人看在眼里,目光又是一亮,不说别的,就看这分量也是一件大杀器。 段大师左手轻轻抚摸着剑背,肃然说道:“此剑重五百三十二斤,以纯铁为主材锻造,内附一个‘固刃阵’,契合完美,当属一件下品灵器。具体威力如何,试过以后才知道。” “下品灵器……”众人精神大振,目光一片炙热。 “您老请!”陈岳又一抱拳,将众人请入前院。 “段大师”也不废话,直接扔出一颗直径两尺的石球,右手一运“真元”,舞出一个剑花迎了上去。 剑刃似划破了空气,激起阵阵轰鸣,仿佛龙吟,霸气无双。 “段大师”带着一团剑光斩向石球,又是“轰隆隆”一阵爆鸣。 几十剑后,剑刃光芒迸射,所有剑光凝结成一道白虹,径直贯向石球。 “轰!”声似惊雷,“段大师”一击即退,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石球上十几道狰狞的裂纹纵横交错,当中更有一个直径三寸的深坑,数十道裂纹向外放射,密密麻麻。 “段大师”呼出口闷气,兴奋道:“此剑可以完全发挥一个武师的修为,在下品灵器中也属精品,一万两,我‘锻器阁’要了。” 众人反应过来,看了看石球,又看了看“段大师”手中完好无损的剑,更加错愕。有懂行的顿时大急,纷纷看向陈岳,却不敢和‘锻器阁’抢宝。 陈岳对这个报价很满意,一看形势,便立即点头:“成交。” “段大师”二话不说,当场取出了一万两银票。 说话之间,那颗石球上的伤口竟然诡异地愈合起来。待陈岳将银票点清收起,石球已恢复如初。 “段大师”将石球一收,向陈岳抱拳道:“小友,今后再有佳作,尽管拿到我‘锻器阁’来,本阁绝不亏待小友。” 至于陈岳如此年纪和修为,就能锻造出一件“下品灵器”,他丝毫不意外。看看那大殿里供奉的是什么人就知道,这陈小七绝对是一位制器天才。 “段大师”将宝剑一收,得意而去。其他人却不干了,看向陈岳的目光充满了哀怨…… 陈岳赶紧一抱拳道:“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如果谁需要灵器,可以找我定制。” 众人一听这话,同时翻了个白眼,掉头便走,就差没骂“奸商”两个字。订制灵器,哪是他们玩得起的。 陈岳却满心意外,赶紧报价:“一万两一件,保证交货!” 众人一惊回头,兴奋喊道:“小七大师,我要一把大刀,越锋利越好。”“小七大师,我要一杆长枪,越重越好。”…… 陈岳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喊道:“每天只接受一张订单,谁先来。” “我!” “我!” “我先来的!” …… 众人将陈岳围柱,差点打起来。 陈岳赶紧冲出人群喊道:“每天一个名额,价高者得。” “一万一千两!”立即有人报出了价格。 众人略一犹豫,便安分了下来。再多花一千两和多等一天之间,他们情愿多等一天。 陈岳一抱拳道:“多谢各位道友捧场,请明天再来吧。” 众人微一行礼,鱼贯而出,只留下一位拿着银票的黑衣青年。 陈岳一抱拳道:“这位朋友,你需要什么兵器。” “刀,飞刀,要能洞穿‘王者’的护身气罩和普通的灵甲。”青年语声冰冷,神情更是冷漠。 陈岳一听这要求,就知道这小子要杀人。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只能保证这把飞刀在五百斤以上,足够锋利,足够坚韧。能不能洞穿王者的护身气罩和灵甲,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可以。”青年神情一正,递上了银票。 陈岳将银票一收,一指大殿说道:“我的手艺传自师祖,给她老人家上炷香,让她保佑我一次成功。” 青年走进大殿,拿起三炷香。陈岳挥手落下禁制,独自去了后院。 为了保证飞刀的破坏力,他这次选了一块八百斤重的铁矿石。而为了将刀身锻造得足够小,他不得不加入一些灵材。没有外观上的要求,进度则快了许多。 “叮叮当当……”锤子敲在铁矿石上,仿佛一篇雄浑的乐章。 中午时分,一柄三寸长的乌黑短刃出现在陈岳面前。随着最后一锤落下,他脑中灵光乍现,又一副“真元”阵图印入了飞刀。 飞刀轻鸣一声,一股杀意冲天而起。 陈岳大喜,赶紧取出一葫芦洞天灵泉浇了上去。 “嗤……”水汽翻滚腾起,犹如一团棉花,其中同时爆发出一股威势。 “不好!”陈岳心中一凛,飞身急退。 “轰—”飞刀突然爆碎,一股元力波夹杂着碎片滚滚荡漾,地面一阵摇晃。 “幸好有禁制阵法,否则非被炸死不可……”陈岳退到墙角擦了把冷汗,心中一阵苦涩。 “第一次锻器成功,果然是运气啊……”他摇了摇头,就地坐下,开始仔细思考失败的原因。 飞刀以凡铁为主材,虽以特殊手法激发了灵性,但在最后“淬火”时,其灵性仍然无法与灵材完全融合。合金灵器之所以难锻造,难点就在这灵性的融合上。可以说每多搭配一种灵材,难度都要翻一倍。而他没有灵根,根本无法直接把握灵性的融合。 仔细推演一番后,陈岳将两种辅助的金属灵材换成了一颗拳头大的“聚气石”,又选了一块上千斤重的铁矿石,开始第二次尝试。 “聚气石”能汇聚天地元气,其属性为金,主收敛,同样可以帮助压缩铁质。 黄昏时分,又一把三寸长的乌黑飞刀呈现在陈岳面前,却没有一丝气势。 最后一锤落下,又一幅阵图印入刀刃,刀刃发出一声轻鸣,却没爆发丝毫气势。 陈岳的神识则敏锐地感应到一股锐气凝聚在了刀尖上,他目光一亮,再次取出一葫芦洞天灵泉浇了上去。 “嗤——”一声急响,水汽翻腾,周围元气疯狂汇聚。 陈岳将飞刀拿起,入手轻如鸿毛,却是质感十足。夕阳前,锋利的刃口上泛着一抹血光,让人不寒而栗。 陈岳满意点头,回到正殿打开了禁制。 黑衣青年灰头土脸,正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炉,一缕似有如无的白气从他头顶溢出,融入了“七巧仙子”的塑像。 “道友,你要的飞刀成了。”陈岳拿起飞刀,微微一笑。 青年精神大振,接过飞刀问道:“真的,是什么品级。”入手便是一沉,赶紧运起“真元”,手臂仍然一阵颤抖。 陈岳笑道:“此刀净重八百七十五斤,注入‘真元’发出绝对可以洞穿‘王者’的护身气罩和灵甲,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黑衣青年都要哭出来了,委屈道:“可是这也太重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聚气三层 “注入‘真元’就轻了,不过前提是你的‘真元’足够浑厚。”陈岳笑了笑,正色道:“兵器,只是帮你发挥力量的工具而已。想驾驭兵器,你同样需要足够的实力,否则就真的是天道不公了。” 说话之间,青年将“真元”注入刀柄,飞刀渐渐泛起一丝玉石般的光泽。 片刻过后,青年一身“真元”消耗殆尽,飞刀才停止吸纳。一股锐气扩散开来,仿佛一根根细针扎在身上,让人肌骨生疼,不寒而栗。 青年目光一凝,正想找个地方试刀,陈岳赶紧一把按住他,劝道:“施主,禅院乃清修之地,请勿动杀念。以你现在的修为,这一刀发出,也再无抵抗之力,三思啊……” 青年一凛,又缓缓将“真元”收回,一抱拳道:“多谢大师教诲,在下告辞。”说完转身而去。 院门关上,“七巧仙子”的语声随后响起:“小七呀,炼器要有‘求索’精神,切不可退而求其次。只有不断钻研,你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师。” 话虽不错,陈岳却知道她想只是想要“香火”,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抱拳道:“师尊,以后我白天打铁,晚上修炼,每天都会有人给您上香的。” “还有‘千年蟠桃’……”“七巧仙子”又补充了一句,傲气十足。 “是。”陈岳又一抱拳,梳洗一番后,将“聚宝盒”内的汤一饮而尽,又去了酒楼。 他吃饱喝足后,再次将一罐汤炖上,已是掌灯时分。再次来到“武德坊”的内功修炼区。功法展开,竟是格外顺利。 身体仿佛一片干涸的沙漠,魔气一被吸入体内,就直接渗入了筋骨,根本不需刻意炼化,一刻钟就能吐纳一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陈岳打造的灵器虽然只是下品,但提供定制服务,一万两一件可谓供不应求,名声渐渐在底层修者中传扬开来。但因为出货量太小,倒也没被“锻器阁”那样的大商号放在眼里。 一转眼间,秋去冬来,陈岳来到京城已经小半年…… 这夜月黑风高,天寒地冻,一向锦绣葱郁的内修区,也是百花凋零,黄叶飘落。子夜时分,远处忽然兴奋少年们的兴奋的呼喊声:“下雪了,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得庆祝一下才行!” “张兄说得对,走,我们去吃火锅!” …… 一时之间,外门弟子骚动起来,随后一哄而散。 陈岳坐在一座假山旁,头顶突然一凉,睁眼看见一丝丝晶莹冰渣乘风落下,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随后又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没过多久,雪花簌簌飘落,其中竟然蕴含一丝精纯的魔气。他精神大振,功法运行越发流畅…… 清晨时分,“内修区”已是一片银装素裹,树梢枝头落满了白雪,仿佛梨花绽放。 花园中,却有一片区域没有丝毫积雪,格外惹眼。这片区域仍然干燥,连一丝水渍都没有,仿佛大雪降落时,有意避开了这里。 这片区域边缘的一座假山后,两个老者面面相觑,一个青袍老者肃然说道:“可以肯定,就是他了……” 另一个红袍老者骇然道:“能清除他人内火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层次……” “无论是什么层次,对本院都是一场造化。”青袍老者激动道:“就是这小半年时间,弟子们的修炼成果足足相当于从前一年。等到明年,本院八百外门弟子将全部达到‘易筋期’……” 红袍老者肃然点头,正色说道:“只怕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决不能让他出事。” …… 这片区域的中心是一座两丈高的假山,假山旁仍然盘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光头少年。 再次将功法运行了一遍,陈岳呼出口气,正要起身,双手十指指尖和双脚十指指尖同时一热,二十股暖流分别汇聚在手心和脚心,然手顺着手脚涌向丹田,又有四条经络开辟了出来。 “聚气三层。”陈岳松了口气,睁开眼睛,心中没有半分得意:“从目前的进度来看,我每层所需的魔气都是前一层的两倍,如果继续在这里修炼,我还需要四十二年才能突破到‘易筋境界’……” 他一阵摇头,回了“元灵坊”。 大街上一片冷清,伙计们戴着毡帽和暖耳,正各扫自家门前雪,看起来还没有生意上门。 “元灵坊”中,“七巧禅院”外的一间店铺却坐满了人,屋里生着火炉,十分暖和。 “陈大师。”众人看见陈岳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陈岳向众人一抱拳,问道:“今天谁要定制兵刃。” “某家出一万五千两!”一个一脸紫气锦袍壮汉立即开口,一双虎眼凌厉地扫向众人。 陈岳对这个价格很满意,见其余人一脸悻悻,正要请他进去,又一个温柔的女声喊道:“两万两。” 紫面壮汉眉头一皱,咬牙道:“两万两买一件下品灵器,姑娘,你没说错吧!” 陈岳循声看去,也是满心意外,此女一身白衣,身姿婀娜,面容秀美,竟然是柳梦玲。 其余人同样意外,脸色随即阴沉。这个价格一出,以后再来订制灵器绝对是一万五千两往上走。虽然陈大师出手的灵器质量都不错,但终究只是凡铁铸造,如今居然卖出了正宗灵器的价格,世间岂有此理。 陈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柳梦玲是来找事的。他正想找此女算算账,于是一抱拳道:“既然柳师姐关照,里面请。诸位,明天再来吧。” 众人失望而去,陈岳关了店门,问道:“柳师姐,你需要打造什么兵器。” “日月双环。”柳梦玲美目流转,嫣然笑道:“日环越厚重越好,月环越锋锐越好。” “这是两件兵器。”陈岳微微皱眉。 “双环当然是成对的,就算是刀剑,也是要有剑鞘的嘛……”柳梦玲奸计得逞,笑得越发飞扬。 陈岳无言以对,伸出手道:“交钱吧。” “师弟,你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柳梦玲蹙眉嗔道:“哪有开口就找女孩子要钱的。” 陈岳看着她,只是淡笑。柳梦玲神色数变,一咬牙取出一枚玉简扬了扬。 “我只收银票。”陈岳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敢情这小妞是来拿他开涮的。 “它绝对值两万两。”柳梦玲一笑,将玉简抛给了陈岳。 陈岳借助玉简神识一扫,里面是两张图。 第一张是地图,标出了“五行山脉”中一处位置。第二张是一幅风景图,只见云雾飘渺的高山上生着一株桃树,枝干如玉,叶片七彩流光,上面结着十几枚大桃子,一看就是仙根灵种,味美多汁。 陈岳却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凭什么判断这个消息是真的。” 柳梦玲一想也是,正色道:“那是一个洞天入口,并不稳定,下次开启应该是在数日之后,到时候我还会前往,师弟可与我同去,倒时再将兵器给我。若我所言为虚,一年之内任师弟发落,随叫随到。” 陈岳目光一凝,再次看向她曼妙的身姿。 柳梦玲轻轻扭了扭腰肢,眼波朦胧,嫣然笑道:“人家技术很好的,绝对不会让师弟后悔……” 陈岳只觉得千军万马从头顶奔过,指了指大殿说道:“我的手艺传自师祖,求她老人家保佑我打出精品吧。” “见庙烧香,我懂!”柳梦玲嫣然一笑,盈盈走进了大殿。陈岳抬手一挥,用禁制封住了殿堂,独自去了后院。 “日月双环……”他将“小四象炉”点燃,烤着火开始构思。 半晌后,他走到一块小水缸大的铁矿石前,双手抱住石头猛一用力,“真元”瞬间充斥全身,一股巨力澎湃而起,让他将石头抱了起来。 这一块巨石重足万斤,压在“小四象炉”上仍是悬浮在火焰表面。炉子纹丝不动,没有丝毫不支。 陈岳取出铁匠锤,围着矿石一番盘算后,便奋力敲打起来。 突破到“聚气三层”,他身体力量大增,一锤子便在矿石上砸出了一个凹坑。震波传回体内,让他筋骨一阵酥爽。 一天时间疏忽而过,两个直径尺许铁环渐渐呈现在“小四象炉”上。一环浑圆,乌黑锃亮。一环半边开刃,锋利无比。 天色渐暗,陈岳最后一锤向双环连接处敲去。 “砰—”一副“双眼阵图”印入双环,双环同时分开。 “成了。”陈岳透了口气,取出一壶“冰泉”浇了上去。 “嗤——”水汽翻滚腾起,转眼又化作一片冰粒落下。 陈岳拿起双环,入手轻若鸿毛,质量一大一小,堪称完美。 天还没黑,他先回浴室洗了个澡,这才去了正殿。 柳梦玲正将三炷香插上,随后双手合十一揖,喃喃念道:“祖师保佑陈师弟一举成功。”听见脚步声,她一惊抬头,欣然问道:“师弟,可是成了?” 陈岳扬了扬日月双环说道:“出发之前来找我。” 一股锐气散开,仿佛无数细针扎在柳梦璃身上,让她一阵战栗。而随着日环舞动,她的身躯更是被一股浩荡的力量牵引,不自觉地倾倒过去。 陈岳是什么修为,如此效果,自然是灵器的威力……她目光炙热,双环却在陈岳手中一闪消失。 她回过神来,心头一阵发痒,美眸一转,捂住心口媚笑道:“师弟,外面天寒地冻,我一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还望借宿一宿。” 第一百六十五章 魔雪 “滚!”陈岳语声冰冷,眉宇间升起一股风雷。 “凶什么凶嘛,活该你一辈子当和尚!”柳梦玲一顿足,羞愤而去。 在凡人眼中,柳梦玲或许妖娆妩媚。但和周清璇一比,简直黯淡无光。至于她所谓的“技术”,陈岳更是没看在眼里。眼看院门关上,他取出玉简,传念询问:“师尊,如何。” “本座已经对她施展过‘问心术’,她不似说谎。”“七巧仙子”的神识在玉简上扫了一圈,沉吟道:“此事蹊跷,不过她既然将消息送上门来,本座要亲自前去看看。” 陈岳却越发疑惑:“师尊,会不会是埋伏。” “埋伏本座,谁有这个胆子?”“七巧仙子”傲然一笑,嘱咐道:“此事你办得很好,此行本座若有斩获,定为你谋到一枚‘补天丹’。” “多谢师尊。”陈岳一抱拳,去了酒楼。 天寒地冻,修士们也吃起了火锅,十几桌食客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十分热闹。 “小七师傅,还是来‘涮全羊’?”伙计穿着青布夹袄,戴着大狗皮帽子,招呼依然热情。 “嗯。”陈岳答应一声,找了个空位坐下,只听旁边一桌人抱怨道:“今年的雪下得可真早啊!” “是啊,也不知道有要冻死多少人。” “孙老六困在了‘五行山脉’,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这雪一下,兔子都吃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 陈岳仔细一想,也觉得今年的雪下得太早太猛了:“雪中竟然有如此精纯的魔气,也不知是从前就有,还是第一次。” 涮羊肉下肚,仍是那般味美多汁。肉质中蕴含的元气仍然丰富,却再也不能带给他泉涌一般的感觉。 陈岳吃完了一整头羊,又回禅院喝了一碗骨头汤,这才感觉有了七分饱。将新的羊骨头顿上,他进了修炼室。 功法展开,神识朝着天空横扫开去,直接穿透元灵坊的护阵而过,一直延伸出五里。 云层中果然蕴含着极精纯的魔气,陈岳见猎心喜,神识如长鲸吸水一般卷动,鹅毛大雪簌簌落下…… 一时之间,天空仿佛破了个窟窿,大雪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完全笼罩了“元灵坊”周围十几个防区和皇城的御花园。只是天已漆黑,众人只以为又下起了雪,纷纷回了住处。 天上似悬浮着一片魔气海洋,一丝丝精纯魔气化作一轮漩涡,径直灌入陈岳体内。这一次修炼,他吐纳一次就是一个正常的呼吸,魔气根本不用刻意炼化,就能直接融入他的筋骨,进度比从前何止快了百倍。 子夜时分,随着一口闷气呼出,陈岳胸口一热,五股暖流自丹田而发,分别涌向“心肝脾肺肾”五脏,又有五条经络自动开辟出来,他忍不住大笑:“好雪,好雪……”眼也没睁,继续吐纳。 这一夜,他足足吐纳了一万次。清晨时分,“心肝脾肺肾”五脏同时一热,五股暖流循着一条奇异轨迹返回了胸口丹田,又有五条经络开辟了出来。 “聚气四层……”陈岳一声大笑睁开双眼,目光一片疯狂。正要继续修炼,却见太阳跃出了云海,阳光照在他暴虐的神识上,让他神魂一阵刺痛。 他倒抽一口凉气,蓦地清醒过来,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暴虐之意从心底升起,要重新控制他的神魂。 “不对……”陈岳狂吼一声冲出了修炼室,双目一片通红。 院子里寒气逼人,却没有一片雪花。冷风一吹,他又清醒了一些,神识一扫,嘴角便是一抽,街道上的积雪竟然和院墙一般高了,周围几个坊区完全被白雪淹没,死气沉沉。 稍一分神,心底又一股暴虐之意涌起。他猛地甩了甩头,一股力量却如潮水一般他体内涌动,让他想要宣泄。 院子里还堆着十几块铁矿石,最大的一块有一丈多高,重五万多斤。他冲上去便想将它举起来,全身猛一发力,体内怪力倾泻而出,矿石却纹丝不动。 陈岳清醒了一些,又选了一块衣柜大的铁矿石用力一抱,仍然无法撼动。最后还是来到最小的一块水缸大的铁矿石前,全身猛一发力,才将之抱了起来。 怪力宣泄而出,酣畅淋漓。 陈岳一阵大笑,完全清醒过来,背后冷汗直冒。 他想了想,将“小四象炉”点燃,将铁矿石放了上去,取出铁匠锤开始敲打。 “叮叮当当……”股股奇异震波随着一阵铿锵悦耳的碰撞声反涌回来,陈岳完全冷静下来。 从前,他要激发铁矿石中之魂,而今天,他只是想将自己的疯狂暴虐之意倾注其中。至于这块矿石会被打成什么造型,他根本没有在意。 “铛铛铛……”矿石在陈岳的捶打下不断变形,天黑时分,一把三尺黑刀渐渐呈现在他面前。 刀身坑坑洼洼,刃口也不锋利,怎么看都像一件失败之作。陈岳却分外满意,最后一锤朝着刀柄砸下。 “铮—”一声脆响,一个诡异的阵图被他印入刀身。 “总算度过了……”陈岳长长呼出口气,取出一壶“冰泉”浇了上去,神海一片清明。 “嗤——”一声急响,水汽随着一股暴虐杀意腾起,又化作一片冰晶洒落。 陈岳握起刀柄随手一挥,质感十足,却轻若无物。刀刃似划破了空气,发出一阵裂冰声。一股凌厉杀意横扫,锐不可当,一股杀意同时从刀柄传回,让他还想挥第二刀。 “此刀大凶,不可妄动……”陈岳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随手将刀收进了“空间戒指”,心中豁然开朗,全身一阵通泰。 他抬头看向天空厚重的云层,眼中透出几分犹豫。片刻后,他目光一定,心中暗道:“此为机缘,也是劫数。是劫是缘,只在我一念之间……”随后便去了酒楼。 “元灵坊”不愧是修者坊市,积雪已经清理一空。酒楼中热火朝天,只剩门口最后一张桌子。 陈岳照例要了一锅涮全羊,只听众人一阵长吁短叹: “昨天晚上这雪真是下得邪门嘿,差点没把老子活埋了。” “你们没看见勇城的兵马调动吗,要打仗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陈岳也是一凛,不由投去了目光。 说话的是个黑袍壮汉,豹头环眼,一脸络腮胡子,喝了口酒向众人一抱拳道:“算算年头,也该打一场打仗了。各位道友,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 众人精神大振,非但没有半点担心,反而跃跃欲试。 陈岳正疑惑,已经有一个穿皮袍的壮汉哈哈笑道:“你们小辈还不知道吧,大战一起,‘武英殿’肯定会征招我等,到时候什么灵丹灵食,都是敞开了供应!”其余人反应过来,目光陡然炙热。 陈岳默默听着,心里却是一阵苦涩。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场大战是因为“北禁”有“问道境”的超级强者要渡“杀劫”,不杀满人头,是不会停战的…… 众人正说得热闹,门口突然走进一个器宇轩昂的金袍壮年,抱拳向众人招呼道:“各位,好消息,半个月后有一场宫廷交易会。”随眼一扫,见只有门口一张大桌前坐着一个光头少年,顺势便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小师傅,我们拼一桌吧。” “道友请。”陈岳将火锅往身前挪了挪,笑道:“敢问道友,宫廷交易会上都有些什么,哪里可以谋到请帖。” 壮年见众人竖起了耳朵,洒然笑道:“也就是精品宝物拍卖和灵材交易,这次只要有十万两身家,都可以入场。” “十万两……”一半人沉下脸来。这个价码,可以说将绝大数“武师”挡在了门外。换言之,这个交易会是为“王者”和大势力举办的。 看着众人的表情,陈岳意气风发。这小半年来,他足足积攒了百万两白银,如今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一举跻身大周国的顶层。 吃完了晚餐,他照例拿着羊骨头回禅院。天已漆黑,他喝下一大碗羊骨汤,又将新的羊骨炖上,便走进了修炼室。 没过片刻,鹅毛大雪再次飘落,漫天精纯魔气化作一轮无形漩涡直灌入“七巧禅院”。 这一夜,陈岳仍然吐纳了一万次。清晨时分,又是五股暖流自胸口“丹田”而发,各循一条奇异轨迹冲进了他的胃、小肠、大肠、胆囊和膀胱,又有五条经络自行张开。 石门打开,陈岳双眼通红,冲到院中点燃“小四象炉”,架上一块万余斤的铁矿石便敲打起来。 这一场雪,对于陈岳堪称瑞雪。第二清晨,他突破了“聚气四层”,五脏六腑和气海之间的经络贯通。 四天之后,他突破了“聚气五层”,眼、耳、鼻、舌、脑和“气海”之间的经络贯通。 这天黄昏时分,“小四象炉”水晶般的焰面上渐渐呈现出一杆黑色长枪。枪杆凹凸不平,枪尖也是坑坑洼洼,看上去就是一件次品。 陈岳手持铁锤,挥汗如雨,最后一锤照着枪杆中部落下。 “砰—”一声脆响,一幅阵图顺势印入长枪。 长枪一声嗡鸣,仿佛一头恶龙咆哮。 陈岳取出一葫芦“冰泉”浇了上去,心中一片宁静,耳边却忽然响起“七巧仙子”的声音:“小七,好事情,快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聚气五层 陈岳诧异道:“有好事情您还能想到我?” “什么话,本座有什么好处不是先想着你。”“七巧仙子”兴奋道:“那张地图是真的,这里真的有一个秘境入口,看样子是一个上古遗迹。里面空间不太稳定,本座和其余几位道友达成了妥协,由门人弟子进去探访。” “还有别人?”陈岳更加意外,将长枪收起,问道:“里面危险吗,我的修为是不是太低了。” “本座和几位道友几乎同时赶到。有人想借此挑拨离间,本座岂能上此恶当。”“七巧仙子”得意笑道:“不过以你的阵法造诣加上你三位师姐,可保万无一失。入口还有几天才能真正稳定下来,你自己过来,也算是一场历练。” “多谢师尊提携。”陈岳微一抱拳,去了浴室。 池水温热,暖人肺腑。陈岳完全放松下来,想着这五天疯狂的修炼,心中疑云丛深:“此行绝不简单,现在我正在修炼的关键时期,这场雪一过,只怕就没有如此精纯的魔气了,到底该不该去探访秘境。” 他这样想着,神海中“两仪镜”悄然振动,与本体沟通起来…… “水月洞天”中,陈岳一身白衣,正坐在洞府外的大画桌前观看一卷玉简,手边一壶清茶芳香四溢。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高空翻滚的云团,一阵沉吟后目光便是一定,喃喃念道:“以我修炼的功法,俗世中的资源根本不够。与其枯坐于此白首穷经,不如全力一搏。此行……要去!”打定了主意,他再次捧起玉简细看起来…… 浴池中,陈岳目光一定,起身便出了池子。手一抬,一件金甲软甲出现在掌中。 此甲还是他从南宫铭身上缴获,虽然不是灵器,却是以灵材融入金丝编织,极是柔韧,普通刀剑难伤。 左手腕上仍然缠着“蛇骨锁”,他重新穿戴一番后,便准备去酒楼大吃一顿。刚打开院门,两道雪白倩影迎面走来,竟然是陈岚和柳梦玲。 寒冬腊月,两人仍然穿着轻薄的秋装,衣衫随着狂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两道曼妙的曲线,靓丽动人。 不等陈岳开口,柳梦玲嫣然笑道:“陈师兄,我们该出发了。” 陈岳看向陈岚,诧异道:“你也去。” “嗯。”陈岚肃然点头:“机缘难得,自然不能错过。” 陈岳能理解她的想法,现在她既改修了上乘功法,又有趁手的飞剑。陈岳丝毫不怀疑她的战力,点了点头便说道:“先去吃晚饭吧,这顿我请,我还要收拾一下。” 柳梦玲笑道:“陈师弟这半年可是赚了大钱,我就不客气咯!” “没说请你。”陈岳冷哼一声,朝酒楼走去。 “你……”柳梦玲被呛在原地。 陈岚尴尬道:“我们已经吃过了,师弟先去吧,我们等你便是。” “稍等……”陈岳还真怕柳梦玲给自己投毒,点了点头便去了酒楼。 “他……”柳梦玲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酒楼热火朝天,二十几张桌子全坐满了。伙计看见陈岳进来,尴尬道:“小七大师,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能和谁拼一桌?” 陈岳岂能让陈岚久等,直接说道:“带我去你们的食材库看看,我直接买些食材。” 伙计一脸为难,但见陈岳是熟客,还是一咬牙道:“好,小师傅跟我来。” 酒楼前店后居,后院一边是厨房,一边库房,一边是住房。陈岳跟随伙计走进库房,又一阵寒气迎面扑来,里面赫然是一块块坚冰,大的似衣柜,里面冻着一头野猪。小的似茶壶,里面冻着一只鸽子。数百上千块坚冰堆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陈岳神识一扫,就区分出了这些食材的品级,其中大半是异兽,小半是灵兽,正宗妖兽则只有区区几头。 他想了想,指向一块小山般的坚冰说道:“里面那头牛妖,我要了。” 伙计愕然,长大嘴巴道:“那头铁背铜牛可值六、七万两啊……” “哦?”陈岳笑问:“那到底是六万两,还是七万两。” 伙计顿知失言,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见陈岳盯着自己不放,只好一咬牙道:“七万两。” 牛妖的皮和角已经被处理,内脏也已掏空,剩下的骨肉卖七万两倒也符合京城的市价。若是平时,陈岳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但为了此次秘境之行有充足的体力,他还是一咬牙道:“那好,这件食材我要了,再给我来一份‘淬灵锅底’。”说着走上前按上冰块,空间戒指一闪,就将妖牛收了起来,顺手便取出了七万两的银票。 伙计反应过来,接过银票试探道:“小七大师这是有什么大动作吧。” “没什么,就是天冷了,想吃点好的!”陈岳哈哈一笑,又收了一罐“淬灵锅底”,便回了禅院。 陈岚和柳梦玲仍然搓着手站在门外,见陈岳如此快就回来了,都有些意外。陈岳笑道:“请进吧,等我先收拾一下。”说着打开院门,将二女请进了西边厢房。 陈岳回到后院,倒出煲了一整天的羊骨汤一口喝下,又将一整头牛用洞天灵泉炖了进去。将“聚宝盒”收起,他来到前院,将东厢房里几百位药材打包一收,便去了对面西厢房。 二女一盏热茶刚刚喝完,见陈岳如此迅速,都是一脸意外。 陈岳盯着柳梦玲,直接问道:“此行是否还有其他人。” 陈岚秀眉微蹙,眼中透出几分不悦。柳梦玲轻抿红唇,委屈道:“陈师弟,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人家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修炼,谁愿意去做那种事情……” 陈岳一愣,似如梦初醒,赶紧赔礼:“多谢师姐提醒,是我拙相了,不知此行是否还有其他人参加。” “还有龙师兄。”柳梦玲洒然一笑,解释道:“这个秘密就是他告诉我的。那秘境很是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陈师弟的实力有目共睹,他不会介意的。师弟要是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集合点。” “那就走吧。”陈岳微微一笑,当先出了门。 “元灵坊”是一片冰天雪地,积雪堆在内护城河上,犹如一道山岭。大街十数丈宽,勉强在当中清理出了一条两丈宽的便道,两边是一座座五六丈高的雪堆。小巷中更是塞满了雪。柳梦玲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把雪全引到了北城。等雪化了,京城还不得发水灾啊……” 陈岳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问道:“这个点,只怕不好出城吧。” “城里正往外运雪,北门还开着……天寒地冻的,我们来比比脚力怎么样。”柳梦玲一笑,一纵身跃上雪堆,展开身法飞奔而去。 “正合我意!”陈岚一笑,也展开身法飞蹿出去。 陈岳知道她是在测试自己的实力,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三人一口气跑出五里多地,便看见了向城外运雪的民夫,一车雪十文工钱,上千辆板车你来我往,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一派热火朝天。 陈岳走出城门,一片雪原在眼前展开,天边群山起伏,仿佛一道巨浪奔涌而来,正是“五行山脉”。柳梦玲四下看了看,继续向山脉冲去。 雪原平坦,她的身法完全展开,刹那之间便是五六丈远,几乎是足不沾地,一丝脚印也没留下。陈岳一笑,“真元”灌注双足,也跟了上去。双足踏在地上,只是压出一抹平滑的浅坑,不仔细看同样察觉不了。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一座破山神庙前,旁边就是入山的峡谷,远处有一个小的村落。柳梦玲捂着鼻子,轻轻喘着气道:“龙师兄子时前来,我们在这里等一下。” 陈岳神识在周围一扫,叹息道:“我们毕竟是你私自找来的,现在和龙师兄会和,只怕他不答应。不如我和师姐去‘入口’附近等他们,你在路上为我们美言几句。” 柳梦玲愕然,一时想不到理由反驳。陈岳直接招呼陈岚:“我们走吧。”说着就向山谷走去。 “柳师妹,拜托你了。”陈岚自然跟亲弟弟走,反正柳梦玲也没告诉她地点,她不欠柳梦玲的。嘱咐一句,便随陈岳而去。 柳梦玲反应过来,赶紧提醒道:“师姐、师弟,山中有妖兽出没,还是等人多了一起走吧,龙师兄人很好的……” “那我就先给你们探路,就当是投名状了。”陈岳哈哈一笑,大步进了山谷。 “反正后面有你们接应,我正好积累战斗经验,到时候你们可别见死不救啊!”陈岚爽朗一笑,也展开身法进了山谷。 柳梦玲眼看着两人消失在雪坡后,急得一阵顿足,满脸窘迫。 片刻之间,两人就绕过了两座山头,前面的山峰越来越高,从数百丈至上千丈不等,一片死寂。陈岳一脚踏上一块岩石纵身跃起,周身乌光大放,化作一道乌虹冲霄而起。 陈岚一笑,同样驾驭一道幽蓝长虹飞起,紧随其后。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妖兽袭击 五行山脉南北走向,长三千里,宽数百里,北接六阴山脉,南连万岭山脉,天下形盛,钟灵毓秀。此时苍山负雪,仿佛一片怒海银涛,无声咆哮。 陈岳驾驭铁匠锤飞遁,刹那之间便是二十丈距离。陈岚的遁光不紧不慢跟在一旁,遁速显然在他之上。 这一路之上,陈岳看见形势峥嵘的大山,都是绕着走,唯恐里面有高级修士隐居。只是一个时辰,两人便飞出了八百里。他估摸着快要到了,将遁光落在了一座两百丈高的小山上,衣袍猎猎,豪情万丈。 陈岚在他身边落下,欣然感慨:“要是早得此机缘,以此遁速,我也能时常回去看你。” “机缘要是那么好得,就不叫机缘了。”陈岳目光炙热,笑了笑迎风坐下,说道:“你我没有灵根,只能以自身气力驾驭飞剑,一日也只能赶这一个时辰的路。前面还有一两百里路程,我们休息一下,再慢慢寻过去。” 陈岚在他身边坐下,衣发飞扬,潇洒若仙。她抬手捋了捋额前一丝乱发,问道:“陈岳,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陈岳点了点头,肃然说道:“那洞天秘境或许为真,但肯定是个杀局。” 陈岚脸色微沉,想了想问道:“针对谁的?” “还不知道。”陈岳摇头苦笑:“我们只是小角色,大佬们还指望我们进去寻宝,希望不是针对我们的。” 陈岚秀眉微蹙,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刻意避开柳梦玲他们。” “当然是为了和你单独在一起。”陈岳一笑,一把将陈岚抱住。 “混蛋,你别乱来……”陈岚大吃一惊,少年的手臂却像两道铁箍,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身躯。一股奇异的醇香侵入肺腑,她芳心一阵乱颤。但想到两人的关系,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温香软玉在怀,陈岳越发心火难耐。身边凉风呼啸,他心中挣扎半晌后,终于吐出了一口闷气,羞涩道:“我最近的境界提得太快了,心境有些不稳,你……帮我一下。” 陈岚暗暗松了口气,温柔地拍了拍弟弟的背脊,将他榄在了怀里,闭上眼暗运起功法。 陈岳化欲成空,渐渐收摄了心底的魔念。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呼出口闷气,睫毛一颤双眼睁开,目光一片清明,心中则是一阵后怕:“原来全力飞遁也会激起魔念,今后要多多锻炼心境才行。” 陈岚松开手臂,捧起陈岳的脸庞担忧道:“你不要紧吧。” “没事了,剩下的路程,我们走过去吧。”陈岳心中明亮,爽朗一笑扶起姐姐,当先向山下走去。 山下是一条冰封小溪,一片光滑。两岸是冰雪覆盖的怪石,陈岳没走出多远,目光便是一亮,走到岸边拂开一层积雪,扒出一块冬瓜大的乌黑鹅卵石收了起来。陈岚诧异道:“你要它干什么,我虽然没有灵觉,也感应得出那不是一块灵材吧。” “是一块玄铁矿石,应该是从山体中冲刷出来的,灵性比从矿洞里挖出来的要足一些。”陈岳得意笑道:“你还少一件外门兵器吧,一会我打给你。” 两人一路行去,陈岳的神识在周围两三里内卷动,峡谷中的矿石可以说是遍地都是,他每走出数十上百丈,总能发现一两块略带灵性的矿石。这些矿石修行者看不上,对于他却是可以变成银子的好东西。 子夜时分,陈岳又在一侧山坡上发现了一丝灵魂波动,正要过去,却觉得一股杀机直透背脊。 “不好!”他一惊回头,只见一股黑风沿着山坡直扑而来,赫然是一头黑斑猛虎。 陈岚同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一道寒光张口吐出,直射猛虎而去,正是“冰魄剑”。 “嗷吼——”黑虎凌空一声暴喝,道道白色波纹自口中荡出,转眼将两人罩住,仿佛一声炸雷。 空气一阵颤抖,冰面咔咔崩碎。陈岚脸色一白,一口逆血喷出,一个踉跄栽倒下去,“冰魄剑”随之一滞。 陈岳只觉得一条条钢鞭抽来,也是身心颤抖,气血沸腾。 黑虎双目血红,呼吸之间来到陈岳面前,双爪伸出六道尺许长的寒芒,眼看一下就要将两人撕碎。 “妖兽……”陈岳心惊肉跳,扬手便是一技“火焰斩”。 一道三寸长的幽蓝火刃瞬间凝聚,爆射而出,陈岳同时抓起陈岚急退。 两人刹那间退出十丈,火刃杀到黑虎身前似撞到什么,轰隆一声爆炸。 强光迸射,火浪横扫,生生逼出一个尺许厚的护身气罩来。 黑虎轻巧落地,嘶声怒吼,除了一双虎眼被强光闪得有些迷离,几乎是毫发无伤。 陈岳刹那间退出十丈,抬手取出一杆黑铁长枪直冲上去,心里一阵苦涩。这可是堪比“王者”的妖兽,一个闪失,他们姐弟今天就要陨落在此。 枪重一万七千斤,他一枪刺出,心中便升起一股杀意,顿时胆气大盛,枪出如龙。 黑虎感受到什么,虎爪对着枪杆就是一挠。后肢一蹬,另一只爪子跟着挠向陈岳。 “砰—”虎爪闪电般拍在枪杆上,却只将枪头拍开了尺许。 陈岳双手虎口发麻,全身热血沸腾,心中杀意更盛。枪头随后洞穿黑虎的护身气罩,轰隆一声刺在了它肩头。 真元激荡,枪杆剧震,黑虎倚仗一身怪力,直接将陈岳顶飞出去。而枪头没有开刃,根本没有伤到它。 黑虎两击都没得手,意外之余越发愤怒。腥红的双瞳眯成两道血线,后腿一蹬跃起,再次向陈岳扑去,凌空又是一声暴吼,道道白色波纹荡开。 陈岳摔在地上全身麻木,眼看要毙命在虎口之下,一道寒芒划破黑暗,如一道闪电斜刺里劈来,正是冰魄剑。 飞剑刺入护身气罩势如破竹,直取黑虎首级。 黑虎大惊,凌空摆尾一个翻身,一颗虎头堪堪从剑光旁避过,颈间仍然多了一道血痕。 陈岚毕竟是“武师”,缓过一口气来,便展开了“玄冰剑诀”。只见她左手掐诀,右手成剑指一点黑虎喝道:“冰天雪地!” 冰魄剑一闪掉头,瞬间化作一泓直径丈许的冰晶浇向黑虎。 黑虎堪堪滚落在地上,剑光兜头罩下,护身气罩轰然剧震。 陈岳缓过一口气来,只见黑虎身外尺许厚的护身气罩呼吸间化作一块坚冰,直接将黑虎冻在了里面。 黑虎双眼通红,身躯剧震,喉咙咕咕滚动。陈岚双手结印,额间香汗淋漓,身躯同样剧震,显然正和黑虎较劲。 “趁它病,要他命……”陈岳一咬牙,握起长枪再次冲了上去,精神、真元和体力同时爆发,对着虎头一枪轰出。 枪头燃起一股紫焰,火浪滚滚荡漾。 黑虎大惊,喉头一阵滚动,又一股白色音波带着血沫从虎口喷出。冰封轰然崩碎,陈岚一口鲜血喷出。 “杀——”陈岳双目通红,一声狂吼,长枪去势不停。 音波排在陈岳身上,顿时溅起一片血雾。长枪随后刺入黑虎口中,紫焰轰然爆发。 “呼——”黑虎口喷紫焰,倒飞出数丈摔在冰面上,再不动弹。 寒风依旧呼啸,火浪转眼消散,周围仍然一片死寂,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陈岳呼出口血气,以枪杖地看向陈岚。陈岚擦了擦嘴角,也正看向他,眼中尽是担忧和惊恐。 陈岳心中一暖,大笑道:“我们发财了!”转眼看向黑虎尸体,却是一呆。虎尸前站着一个黑袍青年,面沉如水。 陈岚一惊,招呼道:“道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说话间满地冰块聚拢,一闪重新化作“冰魄剑”飞回。 黑袍青年目光陡然炙热,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胆子不小,敢杀我灵宠。念尔等年幼,留下飞剑,滚!”“易筋大圆满”的气势爆发开来,霸意十足。 陈岳哪里看不出这厮是来捡便宜的,眼下又看上了陈岚的飞剑……他心中杀机肆掠,眉头一皱,冷笑道:“原来是你放畜生伤我,你,该死……”长枪一挑,直冲上去。枪尖紫芒闪烁,气势如虹。 “找死。”黑袍青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空间戒指”光芒一闪,一把三尺青锋出现在掌中。剑花撒开,一片片淡青风刃带着尖啸斩向陈岳。 在他看来,陈岳不过是个“聚气五层”的蝼蚁,之所以能斩杀一头妖虎,全是因为陈岚倚仗飞剑和黑虎拼了个两败俱伤。陈岚紧紧“易筋初期”修为就能拥有飞剑,或许来头不小,但他有把握让两人永远保守秘密。 陈岳的枪术学自“幻月洞”中的“意念残魂”,一杆长枪舞开气势十足。风刃斩在枪头上轰然崩溃,劲风呼啸。 “此枪不凡,难道也是一件上品灵器?”青年冷哼一声,展开身法杀向陈岳,一个人眨眼间变成了几个人,一柄剑更是在呼吸间挥出了十余招。 陈岳的身法丝毫不比他慢,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抢来剑往,刹那间难分彼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冰山 黑袍青年越斗越是心惊,渐渐全力以赴,心中暗道:“难道这小鬼主修的是炼体功法?所以‘真元’修为只有‘聚气五层’,一定是这样……我的‘青罡剑’是上品灵器,与其跟他拼体力,不如跟他拼‘真元’。趁那女子没缓过气来,一定要将这小子拿下。” 心念一定,他虚晃一剑退开,左手掐诀,右手剑向前一抛,喝道:“风来!” 一道丈许粗的旋风凭空凝聚,卷起满地冰雪。“青罡剑”随风势旋转,化作一道青轮绞向陈岳,无数细碎风刃当先射出,密密麻麻。 “灵术……”陈岳目光一凝,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仰天喝道:“冰灵!” 一只巴掌大的紫色蝴蝶浮现在陈岳头顶,双翅一扇,刹那间化作一套厚实的紫色冰铠包裹住了他全身。 风刃斩在光滑的铠甲上,只能留下一丝浅浅的划痕。 黑袍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失声吼道:“你是什么人,八大门派的杰出小辈我全认识,没有你这号人!” “你的废话太多了!”陈岳冷哼一声,迎着风刃一枪轰出,枪头直指“青罡剑”。 “铮——”金铁相击,一声嗡鸣仿佛洪钟,“青罡剑”打着转斜飞出去,陈岳的长枪仍然毫发未伤。 黑袍青年见长枪在旋风中晃也没晃,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陈岳的长枪不但品质上乘,而且分量十足,这说明他无论是拼“真元”,还是拼体力,都拿陈岳没办法,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至于将“真元”直接转化成灵力的“气术”,他们这些有“灵根”的修士是不屑于修炼的。 眼看陈岳大有直接穿过旋风之势,他一咬牙按出一道手印,转身就走。 旋风轰然溃散,数百道大小风刃疯狂肆虐。陈岳纵然眼红“青罡剑”,也不敢大意。 几个呼吸之后,所有风刃溃散,陈岳仿佛挂满蛛网,全是纵横交错的划痕。 黑虎的尸体仍然躺在原地,黑袍青年则已消失不见。领教的陈岳的实力后,他实在没有把握去偷袭拥有飞剑的陈岚。不敌陈岳,他尚有信心退走。万一被飞剑追击,他没有半点把握全身而退。 陈岳的神识在三四里内扫了一圈,眼看着黑袍青年足踏“青罡剑”迅速远去,才真的松了口气。冰铠化作点点灵光消散,陈岚反应过来,骇然道:“刚才那人,是否就是真正的修仙者。” “嗯。”陈岳点头,走向黑虎尸体,解释道:“他刚才施展的是‘灵术’,应该是一位拥有‘风灵根’的修士。能够持有一件‘上品灵器’,绝对是修行道上有名有姓的年轻俊杰。这次来这里,目的应该和我们一样。” 黑虎有丈许来长,数百斤重,体内的血还是热的,陈岳取出一把小银刀剥下虎皮,放出虎血,将肠胃一扔,便问陈岚:“能不能将这虎骨冻起来。” 陈岚点头,手掌按上虎躯运转“真元”,虎躯上随后浮起一层冰霜,越积越厚,一炷香后行成了一块假山大的坚冰。 “我们先离开这里。”陈岳将虎躯一收,带着陈岚迅速远去。 走在路上,他忍不住炫耀道:“你知道我们猎杀的这头妖虎有多值钱吗?” 陈岚诧异反问:“你还缺钱吗?” “修炼一途,财侣法地,财是第一位的。”陈岳兴奋道:“那几十斤虎血稍一提炼就是‘七品灵材’,炼丹、画符、淬体……都能用上的。还有虎皮、虎牙和虎爪,也都是七品灵材。这一整头虎妖,至少值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陈岚听到这里,才长大了嘴巴…… “这是十五万两,你收好。”陈岳说着取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陈岚一愣,却是不接。十五万太多了,可以买好多“元灵丹”呢…… 陈岳笑道:“过几天有个宫廷交易会,入场需要十万两身家,难道你不想去见一下上官娘娘?” 陈岚凤眸一亮,一把将银票收起,嘴角泛起一丝快意。 这一片都是黑虎的势力范围,两人一连行出数十里,再没碰到妖兽。眼看天色渐亮,便找了一个不起眼山洞休息。 山洞是两款巨岩的夹缝,五六尺高,一两丈深,并不宽敞。陈岚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张大馍,正准备分陈岳一半。却见陈岳取出了虎皮,又取出了一只精致的茶炉,然后取出一只大竹筒烧上了一壶水…… 等他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取了出来,阴冷的山洞已经变成一座暖和的洞府。她不由咋舌:“你在哪里学的这些做派,‘空间戒指’大也不是你这样用的。” 陈岳无辜道:“我们是来寻找机缘的,不是来找不自在的,老天爷不会因为你吃的是白面馍就把机缘给你,当然要先照顾好自己,这已经很从简了。”说着取出“聚宝盒”来。 牛骨头只熬了一夜,还远没有好。他也只好先接过半个馍撕咬起来,吃进嘴里如同嚼蜡。 一杯热茶下肚,陈岚开始调理气血。陈岳则开始反思这一战的经过,陈岚先被黑虎的虎啸震伤,又被飞剑反噬。秘境入口还没看到就受此重创,可谓出师不利。归根结底,还是两人的底子太薄。 半天疏忽而过,陈岚一口闷气呼出,睁开了双眼。陈岳关切道:“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不碍事了。”陈岚洒然一笑,想了想问道:“那洞天秘境里面会不会也有妖兽。” “这个……”陈岳沉吟道:“一般来说,只有足够大的地域,才能诞生妖兽。为了防止再出这种意外,我已经想到了对策,距离入口不远了,最多还有半天脚程,先和我师尊汇合吧。” 两人一番收拾后,便出了山洞。 天昏地暗,山岭一片苍茫,惨白的冰雪看得人头晕眼花。 天黑时分,两人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冰山脚下。其余山上都覆盖着蓬松的白雪,唯独此山上覆盖着坚冰,从上到下浑然一体,光可鉴人。 陈岳一脚踏上去,脚掌一滑,差点摔倒。定睛细看,只见远处山坡上已经趴着几道人影,正手脚并用,奋力攀爬。 陈岚叹为观止,运起“真元”试了试,脚掌根本无法着力,不由蹙眉:“这怎么上去啊。” “这是前辈们对我等的考验,要想求取机缘,先要有本事爬上去才行。”十丈外一个身穿皮袄,头戴狗皮帽子的青年回头一笑,颇为得意。 陈岚抿了抿嘴唇,也趴上了冰面,刺骨的寒意顿时让她一阵呲牙咧嘴。手一用力便是一滑,根本抓不住冰面。以她的修为,竟然无法多上升一尺。 陈岳翻了个白眼,笑道:“你还真的爬呀……” “这不是前辈给我们的考验吗?若没有能力爬上去,就算进了洞天,只怕也是白白送死而已。”陈岚说着,一脸沮丧。 陈岳凝神看向冰面,神识刚沉入冰层,便有一股奇寒直冲神海,让他神魂一阵战栗。 “此冰乃大能修士神通所化,我最近心境不稳,正好用此淬炼神魂……”陈岳反而兴奋起来,笑道:“我们找个坡子比较缓的地方吧。” “不用找了,这就是阳坡最缓的地方。阴坡那边更冷……”上方的皮袄青年笑了笑,招呼道:“快爬吧,只有你们在我下面,我才有动力。” “我们赶了一天路,要先恢复一下气力。”陈岳笑道:“要不兄台你先下来,我们明天一起爬。” “想都别想!”皮袄青年怒道:“我爬了一整天,才好不容易爬到这里,你让我下去,你什么居心。” “呃……”陈岳一怔,看了看高达千丈的山坡,只觉得头顶有千军万马奔过。摇了摇头向别处而去。 冰峰坐地十数里,周围还有五座三四百丈的小雪山。两人再次寻到一处山洞,缩了进去。 陈岳将一路捡到的矿石全拿了出来,将一块西瓜大的玄铁矿架在“小四象炉”上便敲打起来。 这些矿石不过四五百斤,灵性却十分充足。陈岚瞪大眼睛看着,一个时辰后,一只精美的凤盔渐渐成型,绚丽的花纹让她渐渐明亮。 最后一锤落在盔顶,一个阵图融入头盔,一股硬气升腾而起。 一壶灵泉浇下,随着一片水汽腾起,头盔泛起光泽,每一根翎羽都是栩栩如生。 陈岳将头盔递给陈岚,笑道:“戴上看看。” 她解开发髻,头盔居然与她的头骨完全贴合,简直天衣无缝。 “很漂亮!”陈岳一笑,再次抱起一块矿石捶打起来。 头盔、护肩、胸甲、护臂、护裙,长靴……清晨时分,陈岚已经变成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战士,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大腿暴露在寒风中,更添几分妖娆。 陈岳围着她看了一圈,满意问道:“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陈岚红着脸拍了拍胸口说道:“胸甲好像有点大。” 陈岳一本正经道:“这个尺寸我仔细算过,以后刚刚好。”说着曲指在她胸甲上敲了敲,铁甲坚硬冰冷,发出“砰砰”闷响,质感十足。 “混蛋!”陈岚怒斥一声,看着胸口高高耸立的两个铁馒头,委屈道:“可是这也太大了……” 陈岳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现在再碰到妖兽,就完全不用害怕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爬山 陈岚欲哭无泪,重新穿上一件窄袖素白深衣,除了胸口更大更挺,倒也没有丝毫违和。陈岳越发满意,笑道:“你先适应一下,然后我们去爬山。” 陈岚一步迈出,地面一震,俏脸顿时通红。 盔甲内的阵图虽然可以抵消部分重力,却无法抵消三千斤铁甲造成的冲击力。好半晌后,她才重新学会走路。 陈岳揭开了“聚宝盒”,里面是一大锅浓浓的牛肉羹,鲜香四溢。 他盛了一陶钵递给陈岚,笑道:“这才是我们应该吃的食物,尝尝!” 陈岚舀了一勺肉羹放进嘴里,再次怔住,目光一片璀璨。 陈岳也吃了一勺,只觉得鲜美爽口,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就忍不住咽了下去。纯净的精元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渗入筋骨,体能滚滚流动。 两人各吃了一大碗牛肉羹,陈岳又用“冰泉”沏了一壶“雪岭寒翠”。两人喝好了茶,这才向冰山进发。 走在路上,陈岚眉开眼笑,顾盼神飞,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落魄小姐。陈岳笑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陈岚点头,想了想问道:“这一晚肉羹不便宜吧。” “让我算算……”陈岳眼珠一转,沉吟道:“不算火工,至少价值一千两。” “啊……”陈岚长大了嘴巴。 陈岳叹道:“这就是修仙门派不接受‘血脉武者’的原因,以后修炼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嗯。”陈岚点头,意气风发。 两人来到山脚下,昨天那皮袄青年已经爬到了三十丈高处,他下方又多了五人。 陈岳怕他们摔下来砸到自己,重新选了一片山坡。陈岚趴上冰面开始攀爬,身上虽然有三千斤的铠甲,但“真元”运起犹如潮水一般,让她扒住了冰面,整个人像一条壁虎向上挪去。 陈岳笑道:“你将额头贴在冰面上,或许还有收获。” 陈岚依言照做,顿时一个激灵滑了下来,脸色一片煞白。随即瞪向陈岳,又气又恼。 陈岳笑道:“这冰山乃是大能修士的神通凝结,你若能感悟其中冰之规则,对血脉蜕变和开辟神海都有帮助。” “我知道了。”陈岚反应过来,再次将额头抵上冰面,身躯一阵战栗。 陈岳笑看着她,就地坐下,再次探出神识,任由山中一股寒冰意志冲入神海。 无边无际的“神海”忽然被寒冰封冻,冰层迅速向内收缩,势要连他的“神魂”一起冻住。神魂表面忽然燃起一缕温柔的火焰,挡住了寒意的侵蚀。 冰火激荡,发出阵阵轰鸣,仿佛一道雷霆在陈岳体内咆哮…… 陈岚毕竟拥有三品“九幽冰凤血脉”,一旦适应过来,寒冰对她非但不是阻力,反而是助力。 半晌过后,她又是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寒光迸射。回头看了陈岳一眼,她深吸一口气,追随者寒气向山顶爬去。 丝丝寒气侵入她体内,她的真元非但没被冻结,反而运行得越发迅速。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陈岳看在眼里,神魂之火越发旺盛。 寒冰是一种规则,规则之后是一股天威般的意志,令天地万物不得不顺从。有人感悟这股意志,将自己的神魂与之融合,借此行使冰之规则。陈岳没有“冰灵根”,无法感悟其中的精髓,只能借之淬炼自己的神魂意志。 “你要封冻我的神海,我便要将你毁灭。看看是你的意志强大,还是我的意志坚定……”陈岳豪情万丈,火焰如怒潮一般奔腾呼啸。 火焰冲击着寒冰,也煅烧着他自己的神魂。一种对火的明悟渐渐贯穿他的记忆,让他晶莹的神魂渐渐变成红色,仿佛一颗火球。这火不是天地之焰,而是他此时的心态。 有一种火,为撕破黑暗而生,为烹饪食物而生,为毁灭屋舍而生…… 还有一种火,只为燃烧而生。人们用它照明、用它烹饪、用它作战…… 这是火的两重境界,陈岳被火意感染,渐渐忘却了寒冰的封冻,忘却了神魂的煅烧,只专注于燃烧,更猛烈地燃烧。 神海中冰火两重天,冰封轰然破碎,融入火中,火焰越发炽烈…… 这是意志的对决,陈岳的意志悄然升起,渐渐将寒冰意志驱逐出了的神海。睫毛一颤,他双眼睁开,目光一片明亮,仿佛两颗太阳。 天已漆黑,这一次修炼神魂,居然用了一整天。他呼出口寒气,看向上方,陈岚已经爬出了两里多地,趴在素白的冰面上仿佛一粒尘埃。 他微微一笑,踏上了冰面。寒意再次袭来,却被他的意志逼开。两股意志无声相撞,强劲的念波荡漾开去。 没有了彻骨寒意,冰层便滑不倒陈岳。他微微一笑,第二步接着迈出。 这两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整座冰山上的寒意随之卷动。 “啊……”一阵惊叫响起,数十人一个不稳,顺着冰面滑落下去…… “师兄,你看……”夜幕中,悄然走来一对白衣男女,两人各背一柄长剑。少女眉清目秀,一头长发用一条月白丝带束在脑后,掩嘴一笑,仪态万千。 “倒有些意思。”青年展颜一笑,更是英俊潇洒。 “大师兄!”随着一身招呼,一众白衣青年背负长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足有数十人之多。 “路上碰到一头熊妖,耽搁了一些时间,让各位久等了。”“大师兄”向众人一抱拳,微一点头,问道:“都来了哪些人。” “金光寺、朝元宗和万妙宫都只来了十几人。”一个梳双螺髻的瓜子脸少女越众而出,一双美眸望着“大师兄”,兴奋道:“极乐谷、毒龙潭和合欢派都来了数十人,其余门派也不知从哪里得的消息,一共来了两三百人。”她说着瞟向冰壁上惊慌惨叫的修士,露出一脸坏笑。 说话之间,有人的目光在少女和最后赶来的“大师兄”两人脸上逡巡,相互使着颜色。也有人看向山坡上滑落的修士,捂住肚子一阵闷笑,都是一脸幸灾乐祸。 “大师兄”神情一正,问道:“昆仑呢,昆仑来了多少人。” 少女一呆,讪讪道:“听说‘昆仑’又发现了新洞天,这次没派人来。” “大师兄”眼中透出几分失望,扫了众人一眼,招呼道:“人都都齐了,我们上去吧。”说着左手结印,右手向上一指。 背后长剑铿锵一声飞出,在他身外一绕,释放出一道青光卷起他腾空而起。 众人神情一正,同样掐动剑诀。数十柄长剑铿锵一声飞出剑鞘,声似龙吟。数十道剑光卷起众人飞起。 “啊……”山坡上众人忽见数十道豪光从身后飞来,无不大惊。又有几人真元一颤,向下滑去。 数十道剑光贴着冰面扶摇直上,片刻之间便冲入了云层。陈岳看在眼里,暗暗咋舌,继续向前迈步。 几步过后,他便适应了一种新的行动方式,神形合一——想到即做到,做到即意到。 山坡直入云层,越往上寒意越重。一刻钟后,他追上了陈岚。 陈岚看了看趴着的自己,又看了看站着的陈岳,这才反应过来,也站了起来,俏脸一阵通红。 这一天中,她的收获极大。不但“真元”在寒气的洗礼下经历了一次蜕变,体内更似有一股力量正在觉醒,正是她的血脉之力。 两人迈开步伐,如履平地,周围的修士再次呆住…… 半个时辰后,两人走进了云层。陈岳这次感应得清楚,乌云中确实夹杂着极精纯的魔气,来源直指北方。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围忽然一亮,抬头只见一轮血月高挂星空,身后云海如潮,铺天盖地,滚滚向南而去。 两人又向上走了里许,眼前豁然开朗,只间山顶占地数十亩,呈一个十数丈宽的环形平台。崖边已耸立着二三十座冰屋,有的四四方方,十分简陋。有的却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冰屋周围,青年男女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个个佩金带玉,锦绣辉煌,恍如神妃仙子。纵有穿着朴素的,也是风流倜傥,神完气足。 “他们都是修仙者?”陈岚叹为观止,一时竟迈不开脚步。 第一次见到如此多修仙者,陈岳也是意气风发。目光一一看过周围的冰屋,直奔对面一座最精致的两层阁楼而去。 平台内侧是一片十余亩的湖泊,湖水倒映着星空,一片梦幻迷离。湖边还有一座座兽皮摊位,上面或放着几块颜色各异的矿石,或者放着几株五色斑斓的奇异花草,无不是灵性十足。 陈岚一样也不认识,越发自惭形秽。陈岳笑道:“别看他们在这里摆摊,其实摊位上的东西自己也未必认识。” “啊……”陈岚越发错愕。 陈岳笑了笑,大步走进了此间最精致的一座寒冰阁楼。 整座小楼占地半亩,楼门大开,门口悬着一挂珠帘,璀璨犹如星河。陈岳嘱咐了陈岚一句,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章 仙界碎片 厅堂五丈宽阔,头顶寒光闪烁,犹如满天繁星。脚下冰砖锃亮,光可鉴影。面前却是一座柜台,四师姐、五师姐和六师姐站在柜台后面,周围是一座座博古架,架上放着各种灵器和法器,无不是宝光灿烂,灵性十足。厅堂中,还有数名修士正在看货,无一不是“王者”。 “这……”陈岳一脸错愕,“七巧仙子”居然在这里做起了生意。 “小师弟来了!”妩媚的四师姐嫣然笑道:“上楼去吧,师尊在等你呢。” 陈岳向三女一抱拳,从屏风后上了二楼,大厅中几个修士顿时愣住。 二楼是一座三丈宽的餐厅,当中是一张大餐桌,两边各是五间冰室,下手窗前还有一张小圆桌。“七巧仙子”头戴宝盔,披着一条雪白斗篷,正端着一只酒杯站在窗前。 “她就是你姐姐?”她看着窗外抿了口酒,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陈岳走上前去,只见陈岚正站在楼外东张西望,明朗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但凡男修从她身边走过,都是一愣,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转眼,只见“七巧仙子”也穿着一套镶金嵌玉的黄金铠甲,不由一呆,只觉得头顶有千军万马奔过。 “七巧仙子”又喝了口酒,赞赏道:“颇有本座的风范,本座看得极是顺眼,让她也上来吧。” 陈岳没想到一套灵甲居然投了“七巧仙子”的脾胃,但也乐见其成,欣然喊道:“陈岚,上来,我师尊要见你。” 陈岚一惊抬头,顿时满脸激动,微一欠身,便进了店铺,随后从楼梯口走来,躬身一揖道:“弟子陈岚,见过仙姑。”抬头看见七巧仙子也是一身精致的铠甲,不由一呆。 “七巧仙子”傲然笑道:“你们知道阵法和炼器的终极产物是什么吗。” 陈岳还真不知道,一抱拳道:“愿闻其详。” “就是灵甲。”“七巧仙子”抚摸自己的铠甲,得意道:“这套灵甲虽然只是‘上品灵器’,却足以将本座的战力生生提升两成。你能想到打造灵甲,已经深得本座真传。” 陈岳顺着她的话一想,心中顿时火热。两成战力听上去不多,但一个“通神修士”的两成战力绝对恐怖。 “七巧仙子”似找到了知己,接着说道:“你对灵甲的理解还很肤浅,一套真正的灵甲,不但要和穿戴者的身体契合,还要和穿戴者功法契合,甚至要和穿戴者的经脉契合。试想一下,如果在胸甲上加一个‘聚元阵’,阵眼直接与‘气海’对接,会是什么效果。” 陈岳脑海中灵光闪烁,惊骇道:“可以一边战斗,一边吸纳天地元气?” “孺子可教,喝酒!”“七巧仙子”一笑,提起桌上的白玉酒壶,又倒了两杯酒。 一股醇香散开,沁人心脾。酒浆腥红似血,在这冰冷的大厅中分外妖艳。 陈岚却是目瞪口呆,哪家师尊是这幅做派啊,这还是传闻中的“通神修士”吗?直到陈岳将酒杯递到她手里,她才反应过来,跟着一饮而尽。 “一套真正的灵甲,至少要具备‘聚能’、‘储能’和‘能量转换’三套系统。防御力,只是‘能量系统’的目标之一,它可以来源于材料本身的特性,也可以来源于阵法……” “七巧仙子”似心血来潮,详细阐述起“灵甲”的理论基础。陈岳茅塞顿开之余,还听出了点别的味道…… 待“七巧仙子”讲完,他苦笑道:“师尊,您给我画的这个大饼,完全不能抵消秘境的危险。我是您徒弟,您不能坑我呀……” “七巧仙子”绣眉一扬,强调道:“小七,一套上好的灵甲,可是爆发出远超修为的实力。” 陈岳越发觉得味道不对,苦涩道:“我修为这么低,就算灵甲能让我的实力翻一倍,对于秘境也没什么区别吧。” “呃……”“七巧仙子”眼珠乱转,一时却找不到说辞。 “您老惜命,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呀!”陈岳苦笑一声,义正言辞道:“师尊,小七要留着有用之躯为您收集香火。” “七巧仙子”目光一定,沉下脸问道:“本座看起来很老吗?”眉宇间一股风雷升起,“通神修士”的气势展露无遗。 “呃……”陈岳硬着头皮说道:“您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我姐姐!” “七巧仙子”气势一敛,正色道:“秘境入口就在湖底,之前肯定有人进去过,想必好摘的桃子已经摘完了。不管对方有什么图谋,这秘境的品级之高却是真的,而且‘换骨’以上的修士受规则限制,无法进入。本座怀疑,这秘境是一块高级世界的碎片,很可能就是‘仙界’的一部分。” 陈岳愕然,陈岚更是一头雾水。“七巧仙子”又倒了三杯酒,嫣然笑道:“修仙修仙,如今仙界就在眼前,你真的不想进去看看?” 陈岳心底升起一股豪情,正色问道:“您为什么如此执意让我进去。” “好钢用在刀刃上,只有你进去了,她们才有可能活着出来。”“七巧仙子”看着陈岳,肃然道:“本座承认,秘境中任何一个小小的阵法扰动,就能将你们绝大多数人抹杀。但你若能感悟一丝高级世界规则,哪怕是气息,此生都将受益无穷。” 陈岳肃然起敬,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高高在上的仙界破碎后,碎片跌入他们这个世界,变成了洞天秘境。 陈岳想了想,一抱拳道:“如果师尊能给我们一些保命逃生的手段,弟子愿意前去一探,但不能保证收获。” “好!”“七巧仙子”美眸一亮,欣然说道:“进去之前,本座会给你们每人一张逃生遁符和一枚‘地火天雷’。遇到危险,只要你们有时间激发遁符,就可以出来。‘地火天雷’堪比本座随手一击,足以扰动秘境的空间结构,保证能抹杀一切进入者。” 陈岳一阵头皮发麻,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有“地火天雷”在手,他们纵然修为低微,也没有人敢于招惹,于是抱拳一揖:“多谢师尊。” “嗯。”“七巧仙子”满意点头,嘱咐道:“水落之时,便是秘境开启之刻,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吧。”说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起身进了旁边一间冰室。 陈岚仍然呆若木鸡,陈岳则眉开眼笑,大大方方地倒了两杯酒,又取出“聚宝盒”盛出两碗牛肉羹,笑道:“吃好喝好,马上就要卖命了。” 一天奔波,两人都饿了,就着葡萄酒将一大碗牛肉羹一扫而空后,倦意便如潮水一般涌起,于是各进了一间冰室。 室中丈许见方,外墙上开一扇拱形花窗,只有一座五尺宽的冰床。枕头也是冰的,陈岳衣不解带,倒头就睡。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深沉,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外日已西斜,竟然睡了六个时辰。 湖边街市上越发热闹,他心中一动,下楼而去。 沿湖一圈,大约一里路程,此时已经聚集五百多人,一共几十股势力,俨然就是大周国修行道上的一次交流盛会。而冰坡之上,还有更多人攀爬而来。 陈岳信步走到一个兽皮地摊前,指向一块紫红锃亮的矿石问道:“这块矿石怎么卖。”说着握了起来,仅仅拳头大小,竟重达两三百斤。 他知道,这是一块“地心铜铁”,属于比较稀罕的七品灵材,韧性极佳。摊主是个蓝衫青年,浓眉大眼,肌肤黝黑,目光明亮异常,闻言瞟了矿石一眼,随口说道:“一百两‘元晶’,拿去。”显得很是内行。 “元晶”便是“聚气石”锻炼出的正十二面晶体。据说此物暗和天道,无论如何使用,都只会改变其分量和大小,其形状永远是正十二面体。 高品灵材以“元晶”计价,在大周国,一两“元晶”固定兑换十两黄金。这个价格,明显是按照一件普通七品铁材的售价压低三成报的。陈岳暗暗点头,问道:“一万两白银,怎么样。” 青年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辈修士,要金银何用。” “难道你没听说过‘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这句话?”陈岳一本正经道:“这个秘境一开放,马上就会有大量的灵材涌出来,肯定远远比市价便宜。而且马上就要打仗了,元晶肯定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交易当然要用白银结算。” 摊主一想也是,缓缓点头。陈岳拿出一万两银票,将一块“地心铜铁”收入囊中,心里一阵大笑。 作为一个“铸剑师”,自然少不了一个丰富的材料库。陈岳在“元武坊”混了半年,对各种灵材的售价一清二楚,一路看去,但凡遇到低于市价的灵材,便收入囊中。 刚开始,他还以自己是个大富豪。可买起灵材才知道,几十万两银子根本算不了什么。短短一个时辰,八十万两银票便花得干干净净,小摊却连一半都没逛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仙气 大雪铺天盖地,北国万里冰封,雍城高大的城墙外更是浇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光可鉴人。此时此刻,百姓们本应该在炭炉前吃着火锅,喝着烧酒,在家长里短中迎接“火羊年”的到来。但大街小巷中,男女老少都在铲雪,一车车的白雪犹如蚂蚁搬家一样运向城北河边。 成千上万人忙得热火朝天,但远远看去,这座城池仍然一片死寂。满目苍黄之中,唯有西北一片尚有一丝新绿。 忽然,一道青虹穿云而出,带着一声呼啸直落入雍城西北。 “看,又有仙人来了。”一个推着板车的壮汉目光一亮,啧啧赞叹。 “外行了吧。”前面拉板车的壮汉看了一眼,傲然笑道:“那不是仙人,是陆地剑仙。俺家小子说了,将剑术修炼到极致,就可以身剑合一,化虹飞遁。” …… 陈岳一身白衣,悄然出现在雍城坊市门口,信步走了进去。 街市人来人往,一派热闹。街边的铺子也开了起来,生意最好的要数广元商号和多宝阁两家。 前者以买卖各种灵材为业,掌柜贾老板颇有门路和见识,无论多么偏门的东西,只要你出得起价格,他就能为你谋到。无论是什么稀奇古怪,只要拿到他那里,他都能开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钱。 多宝阁则专营成品符器和灵器,掌柜钱老板也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每次贵宾交易会,都能拿出一两件法器出售,因此吸引了不少真正的修士。 药铺门口排满了武者,他们怀里抱着各式各样的木匣,一个个风尘仆仆,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迹,神情却分外激动。队伍一直排上药铺的二楼,春蝉正在上面鉴定灵草的品质和年份,然后给出适当的价格,有时还要和武者们讨价还价一番。 一楼柜台后摆着各种丸药,明码标价。掌柜的是个青衣美少女,声音清脆,手脚勤快,十分讨喜。片刻之间,就卖出了好几枚“血精丹”。 陈岳亲眼看见自己炼制的丹药如此畅销,微微一笑,直接进了后院。 院子五丈宽阔,前店后居,门口挂着厚重的锦绣门帘,看起来普普通通,细节处却十分精致。 “大少爷,半月不见,越发潇洒了。”随着一声雀跃的轻笑,门帘撩起,盈盈走出一位锦绣灿烂的妙龄女郎,敛衽便是一礼,正是芳菲。 “你也越发精贵了。”陈岳笑了笑,大步走进屋子。 木梁上悬着吊灯,屋中一片明亮。当中是一张八仙桌,上手一座大药柜,一面是卧室,一面是书房,十分简约。 “我是个俗人,天冷了,当然要多穿点。”芳菲提起火炉上的茶壶,亲手倒上一盏热茶。 陈岳微一抬手,八仙桌上浮现出十几只大葫芦,其中九只红的,六只白的,一只青的。 “这个月的丹药这么快就炼制好了?”芳菲讶然,目光大亮,一一检查过后,就将药葫芦都收了起来。 陈岳端起茶轻啜一口,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丹药还好卖吗。” “‘血精丹’最好卖,我看可以涨涨价格。”芳菲正色道:“‘回春丹’也越来越受欢迎,倒是‘元灵丹’的出货量明显少了。” “我想也是。”陈岳点头,嘱咐道:“马上要打仗了,炼制‘血精丹’和‘回春丹’的材料要多囤积一些。” 芳菲一凛,肃然道:“都说要打大仗了,难道是真的?” “是真的。”陈岳正色点头,问道:“这个月的材料收集了多少。” “除了十二瓶‘元灵丹’的材料没有收齐,其余的都齐了。”芳菲说着,将一只只药屉抽了出来,里面果然是一株株灵草,一枚枚灵果。 陈岳一一收起后,喝了杯茶便出了坊市。 一道青虹随后腾起,直入云端,向西而去。他本来是想喊上周青云,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以周青云的出身,就算身负血脉,也不需要冒这种险。 黄昏时分,天池峰顶已经聚集了数百修士。年轻修士们面朝湖水,席地而坐,等待着洞天的开启。 忽然,池子中央“咕噜噜”腾起一串气泡,一股浩荡之意带着浓郁至极的元气爆发开来,横扫天地。 “轰——”山顶劲风呼啸,几个刚爬上山头修士人被这威势一冲,一个不稳摔跌下去。数百个正在闲逛的青年更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要五体投地。一转眼间,还站着的只剩寥寥数十人,也是噤若寒蝉。除了陈岳,无一不是“王者”。 陈岳站在“天机阁”旁,仿佛扛着一座大山,身体筛糠一般颤栗起来。一股浩然天威直指神魂,势要让他跪下,让他臣服。 “这就是仙威?我不跪,你又能奈我何……”陈岳眼中寒光闪烁,精神、气血和体能疯狂爆发,势与那股仙意对抗。 仙意似受到了挑衅,轰然爆发。陈岳一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体内“轰隆隆”犹如雷鸣。 一颗颗气泡在水面爆开,一道道无形威势横扫天地。陈岳只觉得一柄柄大锤轰在胸口,身体一阵阵颤抖。 一根根青筋在他额头暴起,一股莫名的意志却驾驭着他的身体与那浩瀚的仙意对抗,让他的目光一片疯狂。 “轰轰轰……”两股意志以他的身体为战场相互搏杀,仿佛无数雷霆在他体内滚动。 “砰砰砰……”一朵朵雪花从他全身毛孔暴出,他一身灰衣渐渐变成血色。 这两股意志,任何一股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驾驭。眼看他要重伤,一道白影悄然而至,一闪融入他体内。一股精纯“真元”流转全身,立即抵消了仙意的压迫。 陈岳目光一凝,清澈的眼底透出冰冷的疯狂。他看向天池,心底渐渐升起一片疑云:“难道这下面真的是仙界的一部分?” “轰隆轰……”一道闪电在云海中炸开,接着光芒闪烁,电蛇游走,十数里内转眼变成了一片雷海。 一连串气泡冒出以后,那股浩瀚仙意便消退下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众人回过神来,见大家都趴在地上,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快吐纳。”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一惊而醒,立即盘膝坐定。 陈岳也正准备吸一口仙气,一股强大神念突然从“天机阁”中探出,卷动之下就要将数里内的仙气全部收走。 “贪得无厌!”随着一声怒喝响起,二十几股强大神念随后冲出,瞬间将数里内的仙气扫荡一空。 所有人顿时呆住,心中无不暗骂:“堂堂‘神境强者’,吃香竟然如此难看……” “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座总算没有白跑一趟……”陈岳摇了摇头,刚走进“天机阁”,就听见了“七巧仙子”狂放的大笑声,头皮一阵发麻。 上到二楼,“七巧仙子”已经回了卧室。陈岚呆呆地站在窗前,渐渐回过神来,忽然说道:“快看,水面在下落。” 陈岳走上前定睛一看,池水果然在缓缓下降。 他神情一肃,正色道:“洞天快要开启了,此行绝对危险,我们抓紧时间休息。”说着取出“聚宝盒”,再次盛出两碗牛肉羹。见三位师姐关了店门上来,又添了三碗。五人相对而坐,皆是神情肃然。 湖边众修士却是跃跃欲试,别的不说,只要进入洞天吸几口仙气,也是大赚特赚。 五人饱餐一顿后,各回了卧室。陈岳在冰床上盘膝坐定,开始仔细审视新的身体,随后脸色便古怪起来。 这两具身体只是重合,而非融合。“分身”体格强悍,包裹着“本体”。“本体”真元充沛,支援的“分身”。论修为,他还是“易筋初期”。但论实力,他有信心和“易筋大圆满”一战。 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一轮初阳正跃出云海,天地一片明亮。湖面已经下降了五六丈,湖心一轮直径丈许的漩涡正无声旋转。 湖边围满了青年修士,正抓紧着最后的时间调息。一转眼间,他看见了一群白衣青年,全是“擎天院”的学员,柳梦玲正在其中。 “此事该有个了结……”陈岳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擎天院来了十余人,占据了山崖边一片三丈宽阔的区域。就人数而言,地盘算是小的。陈岳走过去时,他们正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充饥,看形容十分窘迫。 “陈岳!”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嘶吼,正是封长空。陈岳同时感受到了好几股杀机,神识一扫便看见了上官翎和几个南宫家的子弟。 “陈,陈师弟……”柳梦玲激动地站起身来,指向身边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介绍道:“这就是龙师兄。” “你的消息属实,钱货两清。”陈岳一抬手,将“日月双环”取了出来。 “日环”乌黑锃亮,厚重无比。“月环”寒光流转,锐气逼人。柳梦玲目光大亮,下意识地接过,腰肢便是一弯,“日环”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差点没砸在他脚上。 陈岳转身就走,根本没看所谓的“龙师兄”一眼。众人愕然,柳梦玲脸一红,重新注入真元才将双环拿起,却是欲哭无泪。这样一对兵刃,她大半实力都要在激发灵阵上,哪里还有余力施展。 “龙师兄”脸色阴沉,盯着陈岳暗暗咬牙……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禁制废墟 封长空看向柳梦玲,好奇问道:“柳师妹,这对铁环到底有多重。”说着接过日环,手臂也是一沉,接着腰一弯,日环再一次砸在地上。 他脸一红,皱眉怒道:“他安的什么心,分明就没打算让你用这对兵器!” 柳梦玲一怔,却听出了别的味道。陈岳当时大可以随便打一对铁环敷衍她,为什么要给她打一对她现在无力使用的兵器……她也是七窍玲珑心,看向陈岳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复杂。, 上官翎皱起眉头冷哼道:“这个陈岳真不识抬举,居然不将龙师兄放在眼里。” “龙师兄”神情一肃,眼中寒光闪烁…… 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逃过陈岳的神识,他心里一阵冷笑:“你们真以为陈某不会杀人?”回到“天机阁”,三位师姐已经出来。 他取出“聚宝盒”,再次奉上五碗鲜美的牛肉羹,想了想主动说道:“马上就要进洞天了,我们先相互介绍一下自己的实力和绝招吧,到时候也好配合。我,主修炼体功法,可以爆发出一万牛的力量。” “一万牛……”四女骇然,英姿飒爽的六师姐惊诧道:“岂不是一下子可以把我扔起三十丈高?” 妩媚的四师姐似乎想到什么,俏脸一红,立即说道:“我主修金系功法,辅修体术,可以爆发出六千牛的力量。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躲进师尊赐给我的‘玲珑府’里。”说着一抬手,取出一座三寸高的白玉小楼,玉质光芒流转,禁法森严。 清丽脱俗的五师姐随后说道:“我主修水系功法,擅长隐匿迷幻之术。配合师尊赐给我的‘百变衣’,就算‘王者’也奈何不了我。” 英姿飒爽的六师姐随后说道:“我主修木系功法,擅长炼丹和疗伤术,配合师尊赐下的‘金刚傀儡’,可以和普通‘王者’一战。”说着一扬手,旁边人影一闪,一具丈许高的金甲人熊凭空浮现,一对红宝石双眼血光流转,望之令人目眩。 陈岚目瞪口呆,抿了抿嘴还是说道:“我主修冰系功法,擅长剑术,凭借飞剑可以和一头普通妖兽周旋一二。” “陈师妹拥有飞剑啊……”三女目光大亮,眼中满是羡慕。 陈岳信心倍增,想了想说道:“进入洞天以后,我负责开路,四师姐压阵,五师姐掩护,六师姐用傀儡开路,陈岚用飞剑助攻,怎么样。” “同意!”“好!”……五人一拍即合,顿时信心满满。 “看见你们如此团结,本座很是欣慰。”“七巧仙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门口。 “师尊!”“前辈!”五人齐齐行礼。 “七巧仙子”点头,取出一壶酒,在桌前坐下,说道:“此行你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布置一个传送阵。阵基本座已经炼制好了,你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放即可,此事由小七负责。等本座将‘传送阵’的另一半布置好,你们就可以直接从‘传送阵’出来。以后这个‘仙界碎片’,就是我们‘冰湖洞天’的后花园了。” 五人相视一眼,神情都是一松。“七巧仙子”说着给每人倒了一杯酒,当先一饮而尽。 中午时分,湖面已经落下去了十丈,阳光透过水面,隐约照出了池子的底部。漩涡眼下面,隐隐有一团黑色光影,赫然是一个空间节点。 “天机阁”前,“七巧仙子”忽然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们顺着水流,就能进去。这是本座亲手炼制的‘地火天雷’,你们每人一枚。”说着取出五颗鸡蛋大的珠子和五张符箓分给了五人。 “地火天雷……”众人看在眼里,倒吸一口凉气。对岸一群背负长剑的白衣修士前方,一个黑袍壮年眉头一皱,喝道:“七巧,里面空间本来就不稳,你想干什么!” “七巧仙子”扬了扬下巴,嘱咐道:“看见那群一脸臭屁的‘轩辕殿’的弟子没有,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们,就用‘地火天雷’轰他们。” 黑衣壮汉脸色一黑,身躯一阵颤抖。“七巧仙子”又看向不远处一群彩衣少女,扬着下巴笑道:“那是本座的师侄,要是方便,就顺手照顾一下。” 陈岳循势看去,春雨居然也在其中。春雨看见他,也是一脸错愕。其余少女则是神情尴尬。“七巧师叔”总是在人前不知所谓,最后闹得大家一起没脸。等等,“七巧师叔”的队伍里面怎么还有男子…… “七巧仙子”说完便是一挥手,一轮七彩气泡包裹着五人向湖心飞去,随后沉入漩涡,接着一晃没入那片黑色区域不见。她双目中随即爆发出两道白光,似能穿透厚重的水体和空间,一股仙意随之散开,让人肃然起敬。 片刻后,她目光一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扭着腰肢回了“天机阁”。楼门“砰”地关上,霸气十足。 众“神境”强者看在眼里,只觉得有千军万马从头顶奔过,身躯一阵颤抖…… “骚货……”黑袍壮汉冷哼一声,一翻手取出一沓符箓说道:“此符中封印我一道剑气,你们每人一张,进去之后务必团结。” “是!”众“轩辕殿”弟子精神大振,躬身一礼后接过剑符,仔细收起。 “嗯,你们去吧。”壮汉抬手一指,一道白线脱手射出,直刺潭底,另一头消失在空间节点中。 “轩辕殿”弟子随后捏出剑诀,右手向前一指,背后长剑铿锵一声飞起,释放出各色光华,卷起他们直奔潭底“节点”而去。有壮汉以神通引路,他们一个接一个冲入节点,几息之间便全部消失不见。 壮汉又将白线维持了片刻,才收回手来。呼出口闷气,也回了身后的冰屋。其余人看在眼里,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接着,二十多位神境强者一一施展神通,将各自的门人弟子送入了潭底空间节点。 一个时辰后,所有“神境”强者都回了冰屋,山顶上还剩三四百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大眼瞪小眼。没有“神境”强者的神通指引,谁敢下去。等洞天入口完全暴露出来,只怕里面的好东西早就被搜刮完了。他们再进去,也真的只能吸几口气了…… 陈岳闭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突然身子一轻,睁眼只见一片水潭正飞速放大。 “不好!”他反应过来,双手飞快掐出一道法印喝道:“疾!” 一股青色旋风在身外卷起,随后将他和身边四女兜住。五人凭虚御风,飘飞而下。 四女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竟是一片废墟。一根根雕琢精美的巨大石材东倒西歪,望之让人心碎。 身后是一尊上百丈高的残破塑像,塑像的头和左肩已经不见,右手中则举着一只葫芦,一泓清水正从葫芦口倾泻而下,他们刚才就是从葫芦口里掉出来的。 整片天地一片死寂,一股莫名的杀气让人胆寒…… 陈岳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神识横扫开去,顿时又吓出了一声冷汗。不但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禁制,半空中也有无数禁制像云雾一样随意飘荡。眼看下方就有一个禁制,他赶紧驾驭旋风躲开。四女见他如此神情,也紧张起来…… 一路飘落下去,陈岳连续躲开了三个禁制,才落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四女齐齐松了口气,四师姐拍着饱满的胸脯讪笑道:“幸亏有师弟,不然我们刚才就要摔死了……” “别乱动。”陈岳眉头一皱喝道:“周围全是禁制,都坐下。” 四女倒吸一口凉气,陈岚蹙眉道:“你怎么把我们带到一片绝地了。” 陈岳面沉如水,想了想说道:“这一片禁法相独立,后面很快就会有人来。如果他们触发了其它禁制,我们不会被波及。” 四女相视苦笑,又向四周看去。在天上看来一片狼藉的废墟,此时看来却是无比恢弘。 地砖一丈见方,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凝练,坚硬无比,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玄奥的花纹。远处一根尚算完整的石柱足有三十丈高,够十人合抱。不难想象,此处完好无损时该是何等大气。 周围的天地元气无比浓郁,四女都迫不及待地吐纳起来,随即便纷纷沉了脸色。陈岳微一吐纳,也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天地元气似乎是有主之物,竟然拒绝进入他的身体。除非他是“神境”强者,以神通强行驾驭。 四师姐想到什么,哭丧着脸道:“怎么办,不能吐纳天地元气,我们会饿死的。七师弟,你的食物还能支持多久。” 陈岳略作盘算,说道:“如果不战斗,我的食物足够我们支持半年。” “那半年以后呢。”六师姐顺嘴问道。 陈岳老实答道:“如果我还解不开这里的禁制,就真的只能饿死了。”说话之间,远处一串人影从葫芦口中冲出,顺着水流直坠下去,不知是死是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炎火精晶 葫芦口下是一只数丈高的石瓶,瓶口呈喇叭状,直径十丈。轩辕殿弟子落入瓶中,水花四溅,摔得七荤八素。所幸都是“易筋大圆满修为”,很快便适应过来。 “大师兄”驾驭一道雪白剑光,首先冲出水面落上了瓶檐。看着眼前宏伟的废墟,他不禁呆住。其余弟子随后跃出水面,也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大师兄,这里好浓郁的天地元气,我们下去吧。”有人忍不住说道。 “等等。”“大师兄”目光一凝,指着下方肃然说道:“你们看下面的水渍,这里还有禁法残余,只能走有水的地方。”说着翻手取出一面罗盘,当先跃出了宝瓶。 石瓶下是一座数亩大的浅水池子,池中堆满了碎石。落下的水一部分流入了排水渠,另一部分则溢出池子,流向了废墟,同时呈现出不同的形状。有的地方明明空无一物,水却似被一道无形壁障挡住,自动饶了开去。 “大师兄”拿着罗盘沿着池子转了一圈后,正色说道:“废墟中还有残余禁制,任何一道都不是我们所能承受。将这里的石头收集一些,我们沿着排水渠走。”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石头,但也是仙界之物,众人兴奋收起,然后跟着大师兄沿着水渠行去…… 陈岳收回目光,又打量了一圈周围,正色说道:“你们看好了,这一块地砖之内的安全的,其余地方杀机四伏……如果这里是仙界的一部分,定然是仙人居所。紧法之强,可想而知,千万不可妄动。” 四女又是一凛,下意识地退到了地砖中心。五人背对背就地坐下,陈岳探出神识。 前方看在眼里空空荡荡,用神识扫来却是一片蛛网般的彩色丝线,一股股精纯能量沿着丝线流转变化,循环往复。只要碰其一点,就会引发整个结构的扰动。 至于整个禁法到底是如何运行的,以他的造诣和修为一时还看不出来。至于“七巧仙子”的典籍,比这些禁法至少低了两个层次,根本找不到对应的实物。 “神海”中“两仪镜”悄然振动,释放出一股股玄奥气息,让他的脑海分外清明。所幸这里已经损毁,每一个禁制都存在大量破绽,让他可以从容推演。 一天之内,一道道人影如下饺子一般从葫芦口中跌落。偶有人自持本领高强,凌空施展出飞行气术,结果一头撞在禁制上,被直接轰成了血雨。 广场和拿葫芦的雕像之间,还隔着一片废墟,如果将其中的断壁残垣在脑海中复原,可以认出是一座无比恢弘的门楼。而若将五人面前的一片废墟复原,则可以看出是一座无比宏伟的石殿。广场外围,则是一片美轮美奂的石制宫殿。 仅仅五人所在的这片广场,便有三里宽阔。整片宫殿废墟占地数十顷,废墟外围才是一片青山绿林。天边风卷残云,雾气翻滚,不知是这洞天的边界,还是别的所在。 陈岳一番推演,虽然没看出周围禁制的细微变化,却在脑海中复原出了周围建筑的原貌。分身和本体重合之后,他的神识可以延伸出七八里远,刚好笼罩住整片宫殿废墟。 随着每一块碎石瓦砾的细节被他记住,一座无比恢弘大气的宫殿渐渐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没见过大周皇城,但在他想来,皇城远不至如此。 就在他用神识将宫殿群还原的瞬间,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整座大阵的格局浮现在他心头。 这里是仙人的居所,整片区域唯一有困杀阵的地方,就是他脚下的广场。然而整座困杀阵已经被连根毁去,所余不过是一些残余禁制而已。 想通了这些,他再看向眼前的禁制,心中便有了头绪,目光渐渐明亮。 所谓禁制,就是神秘的规则。与天地法则不同,这些规则是人为制定的,只能在一时一域发生作用。无论是什么禁制,都必须自成一体,且符合天地道理。要破解禁制,要么有足够的实力,要么有足够的智慧,否则只能碰运气。 陈岳目光明亮,精神渐渐集中在了丈许方圆之内,一个完整的禁制结构渐渐浮现在他脑海中,每一丝能量的变化和流动都是清晰可见。随着推演的继续,他的额头渐渐溢出了冷汗。 这是一个触发禁制,这个禁制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积蓄能量,一旦触发,就会爆炸。触发这个禁制,也有修为要求。根据陈岳的预测,至少也要是“神境”强者才能触发。但此地已经如此残破,又经历过如此悠久的岁月,这个规则还管不管用,他没有半点把握。 “小师弟,你怎么了……”四师姐感受到陈岳身上的热汗,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天气太热,你们别乱动……”陈岳擦了把汗,继续观察下一个禁制。 “热吗?”四女都是一脸古怪。 整座广场上的禁制分为“困禁”和“杀禁”,都是触发型的。“困禁”一旦触发,就会形成一道结界将来人封锁。 两者交错布置,触发“杀禁”后会引发周围四个“困禁”,形成一道结界将爆炸能量封锁在一丈之内。而触发一个“困禁”又会引发周围四个杀禁,可谓是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五人立足的石板下,就是一个残破“困禁”,而他周围的四个杀禁却是完好无损。 这两种禁制虽然功能简单,但结构复杂,属于最难破解的一类。 陈岳仿佛受到了刺激,心念犹如电闪,目光渐渐通红。 “你发现什么了吗?”陈岚关切道。 “我看出了一些名堂,我有办法离开这里了。”陈岳说着擦了把汗,目光渐渐坚定。 “什么办法。”四女都是一脸错愕。 “把你们扔出去。”陈岳捏了捏拳头,将处境和众人说了一遍。 四女听完,都是一脸苦涩,却别无办法。陈岚蹙眉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陈岳正色道:“把你们扔出去,也只是离开这个广场而已。接下来怎么走,还要再看。”说着一指远处一根十余丈高的石柱。 四师姐骇然:“这可有上百丈距离呢,你有那么大力气?” “你忘了,我有一万牛的爆发力。”陈岳盯着石柱,自信道:“柱子直径两丈,比这里要大,周围没有禁制,极适合落脚。” 陈岚眼见三姐妹都是一脸犹豫,一咬牙道:“我先来吧。” “嗯。”陈岳点头,二话不说将她抱起,让她一双脚踩在自己手掌上,全身“真元”气力同时爆发,只听“呼”地一阵破风声响,她便像一颗炮弹冲了出去,刚好落上那石柱顶端。 三女目光大亮,随后便让陈岳抱起,一一扔了出去。眼看着四师姐最后落上石柱,他深深吸了口气,身躯蹲下,双腿猛地一蹬,自己也如一颗炮斜射出去,一连穿过五道禁制,刚好落上石柱。前后一炷香时间,没有造成一丝元力扰动。 石柱直径两丈,切面光滑如镜,似是被一刀削断。五人看着眼前的废墟,越发震惊于它的宏伟。陈岚左右看了一眼,蹙眉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陈岳指了指废墟说道:“这座大殿被摧毁得如此彻底,这一片区域都不会再有危险,我们直接下去吧。希望这片废墟,之前没被人搜过。” 废墟百丈见方,处于广场中心位置,神识无法探查,只见大石头压着小石头,最底下是什么样子,早已看不出原貌。陈岳选准了数丈外一根平整的石梁,纵身一跃,轻巧落了上去,毫无异状。 四女目光大亮,跟着跳了上去。四师姐突然指向下方一道石缝尖叫道:“二品灵材‘炎火精晶’!” 众人循势望去,只见缝隙中火光隐隐,望之便有烈焰焚身之感,的确是一件极高品质的灵材。 陈岳凑上前细看,只见那块晶石个头不小,被两块假山般的巨石死死压着,根本无法直接取出。 他用力一推石块,竟然无法撼动。又将双脚抵在一块岩石上,将双掌抵在另一块岩石上再次发力,才勉强将缝隙扩大了一丝。 四女一看有戏,也学着一起使劲,六师姐更是放出了金甲傀儡,岩石这才在一声轰鸣中挪开了两尺。 “炎火精晶”两尺多长,像一根竹笋,通体赤红,光芒犹如火焰。陈岳跳下去一把拾起,一股炎能直冲肺腑,让他全身血液沸腾,仿佛置身火狱。 他非但不觉难受,反有久旱逢甘霖之感,血脉在炎能的刺激下,竟有了一丝要蜕变的感觉。他欣然笑道:“我的空间戒指比较大,这些东西先放我这里吧。”说着“空间戒指”一闪,将灵材收起。 旁边还有一些细碎的晶石,虽然一时叫不出名字,但也是高品灵材无疑,被他一并收起。下面还有好几丈深,但以五人的实力,一时却挖不出来,只能望洋欣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噬魂树林 一天时间,五人将废墟表层来回搜寻了一遍,收获了一品灵材数斤,二品灵材十几斤,三品灵材几十斤,种类多达数十。临了陈岳才反应过来,这些不过是仙人用来装饰殿宇的边角料。 一天之后,他狠了狠心,才带着四女来到废墟背面。前方仍是一片里许宽的广场,禁制比正面完善得多,根本无法踏足。 四人再次被陈岳扔上一根三十丈高的完整石柱,凭高远眺,只见两边还各有数里方圆的废墟,断壁残垣依稀可见轮廓,其中必然有完整的遗宝,但未必能留到现在。 广场后面是一片茂密的丛林,远处还有湖泊和山岭,除了一片死寂,简直就是一处洞天福地。四师姐欣然道:“林子里肯定有仙根灵种。” “就算有,也早被前面的人摘走了,希望这林子里的天地元气可以吸纳。”陈岳笑了笑,再次将四女扔了出去。自己随后双腿一蹬,又如一颗炮弹直冲出广场,落在了废墟外一条小溪边,眼前是茂密的丛林。 树木不知是什么品种,每一棵都有十数丈高,主干呈棕色,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每一棵都要数人合抱。树干之间相隔数丈,浓密的树冠交错纠缠在一起,遮天蔽日。林下藤蔓纠缠,荆棘丛生,根本无法通行。 陈岳刚一落地,陈岚便兴奋道:“这里的元气可以吐纳,林子里应该没有危险。” “要是没有危险,这座洞天早就被人占据了。”陈岳撇了撇嘴,越发警惕起来。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处洞天福地,谁缺心眼才会将这个秘密宣扬出去。 小溪从废墟中的排水渠流出,涌向森林深处。看着溪流中一串凌乱的脚印,他皱起了眉头。四师姐蹙眉道:“居然被他们抢先了,七师弟,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丛林中无声无息,也不知道进去的人是死是活。陈岳想了想,看向六师姐问道:“你修炼的是木属性功法,能不能看出哪个方向有灵草。” 六师姐点头,双目瞳孔中青光大放,向四周扫了一圈,苦笑道:“这些都是灵种……” “呃……”陈岳一愣,追问道:“什么品级。” 六师姐苦笑道:“我的‘瞳术’只能分辨出三品以下的灵种,这些草木全部在三品以上。” “啊?”四人齐齐长大了嘴巴,却听她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片丛林很危险……” 陈岳毫不怀疑,想了想说道:“这几天大家也累了,先开饭吧。”说着取出“聚宝盒”。四人各拿出碗筷,盛了一碗牛肉羹大吃起来。 一顿饭吃完,陈岳又取出“小四象炉”沏了一壶茶。端着香气扑鼻的茶杯,四师姐嫣然笑道:“人生最大的享受,无过于在绝境中吃一顿美食,品一杯香茶,这一顿没有白来。” 吃饱喝足以后,陈岳将杯碗一收,重新审视起眼下的形势。此行由他负责,他的决定将直接改变众人的命运。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了几圈后,停住在了脚下。 脚下是一种灰色黏土,将丛林和宫殿废墟隔绝开来。按照常理,这里常年无人活动,森林应该继续向废墟扩展才对。但放眼望去,没有一条藤蔓爬入废墟,就连最坚韧的荆棘也没长出森林。 “难道这脚下的灰土可以克制森林的生长?”他目光一亮,神识探向森林深处。十里之内情形,渐渐浮现在他脑海中,除了藤蔓格外茂密,并无不妥。溪流中的足迹则全部走出了十里,说明附近并无危险。 他心中一松,正要带队进入林子,心底却涌起一股倦意。 这感觉十分微弱,旁人根本不会察觉,却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迅速收回神识,倦意越发浓重,一个神魂居然消耗了许多精神。 这几天虽然辛苦,他两个神魂却是轮流休息,一次神识探查,断不至于让他如此疲惫。他想到什么,脸色就是一白。 “怎么了?”一直关注着他的陈岚诧异问道。 “这片林子不能乱闯。”陈岳看向不远处玉石般的大树,肃然道:“这种树木会吸收修士的神魂。” “六师姐”一凛,骇然道:“难道是二品灵种‘噬魂树’?” “噬魂树?”陈岳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树。 “六师姐”却兴奋道:“‘噬魂树’的树干,便是传说中的二品灵材,养魂木。” “二品灵材……”陈岳木光大亮,兴奋道:“那还等什么,陈岚,飞剑伺候。” “等等……”“六师姐”急忙喊道:“只有所有叶片自然脱落的‘噬魂树’,才能当‘养魂木’使用,否则任何攻击行为都会被抽走神魂的。如果此行能找到一棵凋零的‘噬魂树’,就真的赚到了。” 陈岚想了想,问道:“那‘噬魂树’怎样才会凋零。” “六师姐”苦笑道:“据说吸饱了神魂,才会自然凋零……” 众人一阵恶寒。 陈岳沉思片刻,抓了把灰色黏土说道:“将这种黏土涂在身上,然后收敛心神,应该可以避免一些这林中的危险。既然前面有人进去了,我们也不能太落后。”说着将灰土涂满了自己的光头,又收取了一些存进“空间戒指”。 四女花容月貌,自然一脸不情愿。陈岳没有理她们,径直走到荆棘藤蔓前观察起来。 这是一种开小红花的灌木,花下长着细小的嫩叶,茎干上生有一种黑刺,刺上挂一层青色粘液,闻之腥辣刺鼻,乃是剧毒之物。 陈岳取出剪刀,采了一株荆棘,慎重收起。 藤蔓则是一种牵牛花,陈岳刚一走过去,拳头大的花朵便对准了他,花瓣荡漾出七彩颜色,煞是好看。花茎上的牵牛子则已被人采走,他寻出老远,才找到一粒。 四女一番矫情后,终是将灰泥涂在了肌肤上。陈岳不再废话,直接招呼道“六师姐,让你的傀儡在前面探路,我开路,四师姐压阵,大家收敛心神。”说着扬手取出一杆长枪,沿着溪流向丛林深处走去。 四女一看这架势,也各自取出灵器。五师姐一套绚丽的衣裙则在转眼间变成了一套紧身铠甲,明艳不可方物。 五人沿着溪流一路行去,遇到“牵牛子”便采集下来收起。“牵牛子”有解毒奇效,而以这“器材牵牛子”的品质,定然是一味解毒灵药。 小溪水量不大,五人行出数十里后,溪水便完全渗入了地下,前面再也无路可走。地上的脚印也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去,无迹可寻。 陈岚问道:“没有路了,我们往那边走。” 陈岳向周围看去,无论看向哪个方向,视界都无法超过百丈。仿佛这些噬魂树的生长还暗合某种规律,让人从任何一点都无法看得太远。 他皱起眉头,又看向头顶,上面是密如蛛网的枝干,想穿出去是不可能的。他略一权衡,无奈叹道:“我们错了,往回走吧。” 四女都是一脸沮丧,但没有不满。这个时候,大家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 往回走出十几里后,“六师姐”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众人一凛,她却松了口气:“对方十几个人,都是世俗武者。” 片刻之后,两拨人迎面相遇。陈岳一愣,居然都是熟人,正是龙师兄一行“擎天院”学员。五人的模样却将他们吓了一跳,十几人齐齐亮出灵器,龙师兄皱眉喝道:“我等是‘擎天院’正式弟子,你们是什么人!” 陈岳没有看见柳梦玲,很是意外。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自然没有向他们解释自己来历的义务。“擎天院”学员见对方只是路过,也自觉让开了道路。 陈岚从封长空身边走过时,脚步一顿,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众人一怔,纷纷皱起眉头。封长空一震,目光骤然火热,猛地转身喊道:“陈师妹!” 陈岚身躯微晃,脚步却是不停。封长空一急,冲上两步喊道:“陈师妹,我知道我们有些误会,你听我解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这次回去之后,我就禀明父王,迎娶你……” “滚!”四师姐反手一拳,元力轰然爆发,直接将他震退回去。 封长空再次怔住,他也是“易筋大圆满”修为,面对同阶修者,居然毫无招架之力,这让他情何以堪。 “龙师兄”眉头一皱,回头一抱拳道:“前面的可是陈小七师弟和陈岚师妹,在下龙成野!大家份属同门,当此险境,何不同行。” 陈岳没有理他们,大步向前走去。“擎天院”学员看在眼里,一脸憋屈。封长空盯着五人消失的方向,咬牙道:“不理不睬,分明就是没把龙师兄你放在眼里!” “人家是八大门派的弟子,何须将我等放在眼里。”龙成野自嘲一笑,继续向前走去。众学员听了这话,越发愤懑。至于陈岚劝他们回去的话,谁都没放在心上。 半晌后,龙成野一行也走到了小溪尽头。看着向四面八方而去的脚印,封长空问道:“龙师兄,我们走哪边。” 龙成野四下望了望,指向一个没人去过的方向说道:“那边,用轻身功法,都打起精神。”说着提起一口气纵身跃起,足尖轻点荆棘,飞掠而去。其余人也展开轻功,鱼贯相随。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北禁伏兵 半个时辰后,陈岳五人沿着溪流重新回到了噬魂树林外,陈岚这才问道:“你发现什么不妥了吗,为什么要原路回来” “很不妥。”陈岳正色道:“这噬魂树的排列很有名堂,如果不能用神识探路,钻进去很快就会迷路。如果用神识,则会被抽走神魂,心力憔悴而死。” 四女倒吸一口凉气,四师姐问道:“那怎么办,这废墟周围可都是这种森林。如果用遁术飞过去,肯定也会激起这里其它禁制的。” 陈岳笑了笑,看向她问道:“四师姐,你的‘玲珑府’装人以后还能不能变小。” “可以,但是只能坚持一刻钟,否则会窒息的,你想干什么?”四师姐睁大了眼睛。 “你们进玲珑府,我带你们飞过去。”陈岳一笑,看向了树林上方。 四女惊疑,但想到陈岳之前的表现,四师姐还是一扬手,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出现在溪边。她招呼一声,当先走了进去,其余三女犹豫着跟了进去。阁楼光芒一闪,转眼又缩成了一座尺许见方的模型。表面符印流转,坚不可摧。 陈岳提起小楼,掂了掂份量,也就五六十斤,并不算多沉重。他微一点头,纵身跃起,心中暗道:“变!”周身紫光一闪,转眼化作一头翼展丈许的金羽大雕。 大雕凌空盘旋一圈,滑翔而下,一把抓住“玲珑府”振翅而起,双翅几个扑腾便冲上了半空,直奔天边一座山岭而去。 大雕挥动双翅,消耗的仍然是体力,因此不会触发空中的禁制。 陈岳从树林上方飞过,纵然收敛了心神,仍然感觉精神在迅速流逝。幸好他有两个神魂,一刻钟时间并非不能承受。 林海宽铺天盖地,覆盖百里。一头金羽大雕奋力挥动双翼,如一道幽影从林海上方掠过,一刻钟后,终于接近了一座山岭。 岭下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一座朴实的木桥跨过溪流,连接一条山上的青石小径。山上同样是一片破屋败瓦,释放着强烈的禁法波动。 陈岳用尽最后一口气,再次一挥双翼俯冲而下,双爪一松将阁楼扔到了溪边,自身紫光一闪变回人形,跌落在地上,脸色一片苍白。 阁楼迎风而长,楼门“呼”地打开,四女踉跄冲出,也是大口喘气。 陈岳调息了好片刻,总算恢复了一丝精神,这才仔细打量周遭形势。 噬魂树林只长到了溪边二十丈外,地上是一片鲜嫩的草地。山岭两百丈高,一里多长,岭上奇花点缀,怪石参差,一派姹紫嫣红。上山路旁还残余着强烈的阵法波动,显然这里的防御大阵是被强行攻破的。 陈岳神识一扫,却看出了些门道,这里的阵法等级远远低于之前的宫殿废墟,显然之前住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稍作推演,便洞悉了整座大阵的构造。按照现在的划分标准,这是一座七级灵阵。三位师姐跟随“七巧仙子”多年,神识一扫,也看出了些门道,都是一脸古怪。 “也许仙人也需要仆人吧,这么大的洞天,总是要人打理花花草草的。”陈岳这样说着,当先走向了山岭。 虽然是一座残破的七级灵阵,也不是普通“易筋”修士可以应付的。若不懂阵法,沾上用样是非死即伤。陈岳带着五人在上山路上东弯西拐,登上三十丈后,一片数丈宽阔的台地展露在眼前,迎面是一片断壁残垣,里面的东西早被扫荡一空。空地两旁又各有一条小路通向其它地方,路上同样是禁法森严。 回望来路,只见丛林似海,残阳如血。陈岳实在是累了,呼出口气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吧,可能的话,就将‘传送阵’布置在这里。”说着取出“聚宝盒”来。 “四师姐”再次放出“玲珑府”,众人走了进去。 一楼三丈见方,四面开窗,地上是雪白美玉,头上是琉璃宝顶,墙上金银灵纹交织,美轮美奂。迎面是座楼梯,左边是餐厅,灶台就在餐桌后面。右边是客厅,三张软榻围着一座茶几,后面还有一间小小的净室,一切井井有条。 “纳须弥于芥子,师尊手段,果然通神!”陈岳赞了一声,打开“聚宝盒”,再次盛出五碗牛肉羹…… 吃饱喝足以后,四女去了楼上休息,陈岳一个人在客厅调息吐纳。周围元气浓郁,吸入体内根本不用怎么炼化,就能直接化为己用。若在此修炼,一日可比外界一月。 二楼是四师姐的闺房,一边是卧室和浴室,另一边是一间小书房和修炼室,装潢紧凑而温馨。 四女轮流洗了个澡,也各自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忽然,陈岳传来讯念:“小心,我们被包围了。” 四女一惊而醒,只见窗外一片漆黑,天上星光璀璨,正当子夜时分…… 陈岳手持长枪站在屋中,神识弥散开去,脸色渐渐阴沉。山坡上,二十几个头挽发辫的壮汉手持弓弩,身背刀枪,正从两条小路上蹑手蹑脚的探巡过来。路上的残余禁制被他们轻巧避过,显然早已将这里摸熟…… 四女随后下来,四师姐神识向外一扫,皱起眉头说道:“他们不是周国人,看装扮,应该是北禁修士……” “我明白了……”陈岳苦笑一声,肃然道:“他们的修为全部是‘易筋圆满’,任其包围,我们不是对手,先击溃一路再说。我和四师姐近战,陈岚远攻,五师姐偷袭,六师姐辅助,走!”说着当先窜出阁楼,直奔一条小路杀去。 四女随后冲出,四师姐最后将“玲珑府”一收,跟在了后面。 夜色凄迷,一行人快如脱兔,灵巧地绕过了一重重残余禁制,几个呼吸之后,便来到了一队北禁修士面前。 众北禁修士刚刚绕过一块巨岩,便看见五道人影窜了过来,为首一个铁甲壮汉一惊之后发出一声怪喝,前面三人便扔开弓弩拔出了战刀。 刀刃上随即亮起一枚枚五光十色的古怪的印记,一把刀刃上燃起火焰,一把刀则被冰霜覆盖。当中一把刀带起一道残影,撕裂空气,刹那间便砍到了陈岳面前。 “符器……”陈岳目光一凝,长枪迎着刀锋刺出。 “铮——”刀枪相撞,火花闪烁,发出一声尖鸣,响彻山岭。 长刀一颤,脱手飞出。长枪微一停顿便继续向前刺出。 “砰—”枪头撞在持刀壮汉的护心镜上,厚实的护心镜咔嚓一声破碎,壮汉如沙包一般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金甲傀儡大步冲上前来,同样一拳轰向左边一个手持火焰刀的壮汉。四师姐闪身而至,一柄鎏金长剑对着右边斩来的寒冰刀刃就是一撩。 又是“铮铮”两声轻鸣,北禁修士的“兵刃”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虽然只是符器,却丝毫不弱于四师姐的“上品灵器”。金甲傀儡的拳头上更是被斩寒冰刀刃斩出了一个豁口。 下一瞬寒光闪过,冰魄剑径直从陈岳面前的壮汉颈间掠过,接着贯穿敌阵,带起一串血花。 “啊……”十余北禁修士嘶声惨叫,惊怒交集。但山路狭窄,最多只能供三人施展,任他们人多势众,后面的人也帮不上忙。 方一接触,便斩杀了一个敌人,陈岳精神大振,冲上两步一招“横扫千军”,枪头抽在剩下两人腰间。 又是“砰砰”两声闷响,两人如沙包一般飞出。一人撞在路边一块岩石上,口喷鲜血。另一人则直接落入了一个残余禁制,立时激起一道雷霆。“轰隆”一声,那人瞬间化作焦炭。 呼吸之间,两死一伤,可谓战果斐然。 冰魄剑同时在敌人后队中绞杀起来,十余人瞻前顾后,顿时乱作一团。 金甲傀儡双目通红,迈开大步冲上前又是一拳,准备继续扩大战果。敌方队伍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暴吼,一座肉山般的赤膊壮汉手持一柄金灿灿的巨锤凌空跃起,双手握着锤柄猛地砸向陈岳五人。锤头真元激荡,气势之强丝毫不下“王者”一击。 陈岳看都没看,长枪挥舞如龙,继续杀向前面三人。四师姐向上瞟了一眼,也继续向前出剑。 肉山壮汉看清楚敌人的阵势后,更加愤怒,打头的不过是一男一女和一具傀儡,中间一个少女在施展剑诀,另一个少女在控制傀儡,根本弱不禁风。眼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无趣,更为死掉的两个同伴感到悲哀。就这样四个货,一上来就杀了他们两个人,还有比这更大的耻辱吗? 眼看着四人就要被一锤震死,一道曼妙的幽蓝倩影忽然出现肉山壮汉身后,手中一道寒芒轻轻一挥,又隐没在夜色中。 “噗—”肉山壮汉颈间血如泉涌,将一颗头颅冲起三丈多高,身躯则死猪般摔在了地上。 “啊……”这一幕太过血腥,众北禁修士吓得一阵尖叫,一个个脸色发白。 后面有人喊了几句,剩下八人迅速散开,后面两人更是跳上了两侧岩石,弯弓搭箭对准了为首的陈岳。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仙家气派 森寒的箭头上同样亮起符印,一股锐气迫人眉睫。陈岳的神识将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大吼一声非但不退,反而跃过傀儡和两个持刀壮汉缠斗在一起,刀枪相撞发出一串爆鸣。 两个弓箭手皱起眉头,箭头不由跟着陈岳的身形摇摆。发现实在无法瞄准后,只好又对准后面的剑修和傀儡师。 这耽搁不过是呼吸之间,一道曼妙的倩影又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寒芒一闪,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一众北禁修士顿时被打懵了,双方才接触几个呼吸,他们居然死了小半人。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什么,转身就跑,其余人也是落荒而逃,但他们哪里跑得过飞剑。 “噗噗噗……”呼吸之间,又有三人被剑光削首。五师姐身如鬼魅,追杀剩下三人而去。陈岳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来路,又有一支十二人的北禁修士小队穿过平台,从后面追了过来。 四师姐绣眉一扬,问道:“再冲一次?” “他们的兵器和盔甲都不一般,而且已经有了准备,硬冲上去太过危险,跟我来。”陈岳招呼一声,随手抄了一张硬弓和一壶羽箭,直奔山顶而去。 一战获胜,四女毫不怀疑陈岳的决策,展开身法跟了上去。五师姐将最后一个吓破胆的逃兵料理以后,也追了上来。 几个呼吸之后,十二名北禁修士就追了上来。眼见陈岳五人飞快逃往山顶,大有翻山而逃之势,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陈岳眼见所有敌人都追上了山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片山坡非但没有敌人看到的那般安全,反而是禁制密布。又往上冲了一段,一个持斧壮汉想抄近路,一纵身跃上了旁边一块石头,准备借力再跃,却一头撞在空中一个禁制上。光芒一闪,一道雷霆炸开,瞬间将他烧成了木炭。 众人大惊,为首一个手持法杖的老者怒喝了一声什么,其余人立即老老实实跟在了他身后。老者东一折,西一绕,偶尔还用拐杖向旁一指,顺畅无比。 陈岳见他竟然也颇通阵法,心便是一沉。又穿过一片禁制密集的区域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抽出一支雕翎钢箭,回身就是一箭。 “砰—”十石硬弓被他瞬间拉开,钢箭随着一声爆鸣射出,带起一声尖啸。 为首老者大喝一声,法杖一举,一道风墙瞬间出现在他身外。 长箭却直接从他头顶掠过,“砰”地插入队伍末尾一个壮汉的额头。 众人一凛,随后松了口气。这种十石硬弓至少需要六千牛的爆发力才能拉开,而且开弓一次要休息一段时间,否则双臂的血管会爆裂。 但下一刻,只听“砰砰砰”一连三声爆鸣,又是三箭接连飞来。 “啊啊啊……”三声惨叫随后响起,又是三人毙命。 “砰—”第四声爆鸣再次响起,老者厉声大喝,法杖一顿,驾起一股青风,直奔陈岳而去,口中嘶声怒吼:“卑贱的南人,杀我子民,你要付出代价……”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继续挽弓搭箭,第五箭、第六箭、第七箭随后射出…… “嗖嗖嗖……”箭矢破空,例无虚发。剩下的人吓破了胆,慌忙向回跑去,却一头撞进了禁制。 “轰轰轰!”随着三道雷霆爆开,这一队只剩老者一人。 老者气得全身发抖,冲上来法杖向前一指,一股丈许高的青色旋风浮现在他身外,一道道尺许长的青色风刃从中飞出,撕裂空气斩向五人。 “大成级‘风刃术’?”陈岳目光一凝,仰头喝道:“冰灵!” 一只巴掌大的紫色蝴蝶浮现在他头顶,双翅一扇,一股寒流倾泻而下,在他身外化作一套寒冰铠甲。风刃斩在冰甲上爆开,劲风呼啸,却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陈岳一抖长枪,迎着风刃冲了上去。风刃斩在枪头上掀起一阵狂风,长枪却晃也没晃。 陈岚手捏剑诀,拦住了老者的后路。飞剑在身前闪烁击刺,将风刃牢牢阻击在一丈开外。 四师姐长剑舞动,拦在了老者左边。剑锋和风刃相拼,同样是虎虎生风。 金甲傀儡在风刃前同样是岿然不动,六师姐躲在傀儡身后,拦住了老者的右边。 五师姐身如鬼魅,游走在风刃之间,伺机下手。 片刻之间,老者连续发动了三拨攻势,却始终无法摆脱五人的包围。不过看五人的架势,也拿“风刃术”大成的他没有办法。此地天地元气浓郁,他有的是气力和五人耗下去。这样想着,他手一抬,一道符箓从风眼中飞出,化作一团赤红流火,破空而去。 “这洞天果然早已被北禁修士占据……”陈岳一凛,不再留手,踏上两步,一枪刺出,枪头爆开道道电弧,刺入风墙。 “轰——”旋风炸开,气浪横扫,将五人拍飞开去。 老者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就要再施法术。陈岳左手一抬,喝道:“去!” 手腕上“蛇骨链”一闪窜出,迎风而长,眨眼间来到老者面前,就是一口黑气喷出。 老者法术刚刚被破,一时措不及防,身子一僵,顿时被蛇骨缠了个结实。 “赢了!”四女大喜,一时都顾不得调理气息。 陈岚手一抬,飞剑冲出,就要取了敌人性命。 “等等。”陈岳立即将她喝止,走上前一指点在老者眉心,强大的神识倾泻而去,老者一阵颤抖…… 半晌过后,一丝鲜血从老者嘴角溢出,他一阵抽搐后便没了气息。陈岳随后睁开双眼,目光一片凝重。 “怎么了?”四师姐担忧道。 陈岳长长呼出口气,看向远方肃然道:“此人名叫枯桑,是这处据点的负责人。任务是清理这片遗迹,袭杀闯入的大周修士。像这样的据点,这里还有好几十处。节制他的,乃是北禁一个黄金部落的一位王子,此刻也在这洞天中。” 四女都是一脸震惊,各有所思。陈岳将“锁魂链”一收,又取出“赶尸铃”一摇,一股灰气喷出,收走了老者的尸体。他随即将老者的“空间戒指”、法袍和法杖一收,便向山下走去。 四女反应过来,跟在了后面…… 陈岳将战场打扫了一遍,便继续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 山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却清理得十分干净,一块砖头都没留下。有的墙上甚至还有新留的砸痕,看这架势,似乎连这里的墙砖和地基都要搬走。不过这里不愧是仙人洞府,质量没有话说。 五人来到半山腰处,又一片十数丈宽阔的平台展现在眼前。平台上堆满了石块和木料,仿佛一个砖瓦场。一侧山壁上雕梁画栋,掏出了一座数丈宽阔的宅邸。里面雕饰虽已损毁,却换上了新的摆设,用度十分齐全,显然是枯桑他们的住所。 陈岳笑着走进其中,绕过一道石屏便是一条石廊。两侧各是十二间石室,石廊尽头又是一座大厅,大厅中央赫然是一座元气池,不过池中阵图已被砸得面目全非,里面没有一丝元气。周围又有七个石室,石门崭新,上面还有禁制。 陈岳神识一扫,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走上前一串法印打出,石门轰然滑开,一片火光爆射而出,顿时将大厅照的通红。 四女顿时呆住,四师姐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天哪,这……这全是‘炎火精晶’……” 石室不过丈许见方,墙角堆着上百块“炎火精晶”,大的如拳头,小的如指头,一片火光艳艳。 陈岳吞了口唾沫,自嘲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二品灵材‘炎火精晶’就是仙人用来照明的燃料……”接着又打开了第二个石门。 石门滑开,一股无比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一闻之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通泰。定睛细看,墙角赫然堆着数百块青色晶石,都有拳头大小。 “三品灵材‘生息灵玉’……”四师姐睁大眼睛失声道:“我的‘玲珑府’中要是放几块‘生息灵玉’,缩小了也可以让人待很久。” “这应该也是仙人用来布置屋子的材料。”陈岳已经没那么吃惊了,继续打开下一个石门。 第三个石门中装的是三品灵材“碧水元晶”,鱼池子里只要放上一小块,就永远不用换水。 第四个石门里装的是三品灵材“千幻香玉”,只要戴一块在身上,就能释放出上千种芳香,乃是少女最爱。 第五个石门里装的是二品灵材“养魂玉”,戴在身上可以温养神魂,不过看其规模,也是仙人用来装饰屋舍的。 第六个石门里装的是三品灵材“冰心石”,在用“冰心石”布置的静室中修炼,可以驱散心火。数量越多,效果越好。 第七个石门里装的则是三品灵材“生机壤”,若将“灵草”种在这种土壤里,只需放在元气充足的地方就能茁壮成长,根本不用浇水施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地龙锁空阵 看着满屋的天材地宝,五人震惊过后都是一脸古怪。他们眼中的旷世奇珍,似乎只是仙人最常用的建筑材料。他们所谓的寻宝,只是在捡仙人的垃圾而已…… 陈岳镇定下来,正色道:“‘小王子’很快就会赶来,我们把此行的收获分一下,然后开始布置传送阵吧。” 众人没有意见,将一堆灵材一收,便回了前殿。 前殿七八丈宽,五六丈深,当中显然是北禁修士议事的地方,上手是一张铺着虎皮的石椅,下手是两列毛皮。 左边有几座小石炉,炉子里放的是“炎火精晶”,旁边堆着腌肉和茶砖,显然是北禁修士进餐的地方。右边则另外堆着一些灵材,看灵性比外面的砖瓦珍贵,却又不到三品。陈岳用神识一扫,倒是全认识。 五人在客厅坐下,四师姐咋舌道:“这么多材料,我们怎么分啊。” “先把战利品分一下吧。”陈岳说着一扬手,取出了二十四枚“空间戒指”。上面的禁制被他随手破去,里面的东西抖搂出来,又是一片五光十色的材料。 这些北禁修士用的都是高品材料炼制的符器,别说陈岳看不上眼,三女也看不上眼,四师姐更是痛心疾首:“这么好的材料,被它们这么糟蹋,简直暴殄天物啊。” 除了枯桑的法杖被六师姐收走以外,其余东西根本入不了三位师姐的法眼。陈岚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却一样都不认识,也只能干瞪眼。 陈岳重新选了一把质量上乘的硬弓,将剩下的两百多支符箭单独收进了一个“空间戒指”,便对四女说道:“四师姐,你将这些材料分门别类装进‘空间戒指’,我先去布置传送阵,大家抓紧时间休整。如果小王子来了,我们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说完便出了洞府。 四女知道现在不是分赃的时候,立即忙碌起来…… 陈岳避过重重禁制,来到了山顶上。天上群星璀璨,大地一片苍茫,整座山岭不过是林海中的一座孤岛。借着清朗的月色极目远眺,天边有点点黑影,正是其它的山岭。而像这样的山岭,就北禁修士探明的便有数十座之多。 陈岳怀疑北禁修士有办法快速跨越这片“噬魂树”林,看清了形势,便将目光集中到了脚下的山岭上。一翻手,取出一块阴阳罗盘来。 此物是传送阵的核心,凭着和“七巧仙子”手中另一张罗盘的联系,可以打开一条空间通道。 他一道法印打入罗盘,盘面符印闪烁,不时发出一声断断续续的轻鸣,很不稳定。 陈岳皱起眉头,看向脚下的残余大阵。这里的残余阵法波动扰乱了周围的空间,要安然布下传送阵,必须将整座大阵连根拔起才行。 他略一盘算,便收起罗盘,向一处阵眼走去…… 一座完整的大阵,一般由储能系统、控制系统和能量系统组成,这座大阵的“储能系统”便是山腹中的元气池,已经被人连根刨走。“能量系统”则是一根根阵桩和一张张阵盘,这座护山大阵有三十六根阵桩,每根阵桩周围都有一组阵盘。每张阵盘,又承担不同的功能。若是外行,实难在一座大山中找到其埋设地点。 所幸这座大阵已经被完全破去,以陈岳的阵法造诣和神识,稍加推演,便找来一把锄头开始挖掘…… 第二天黄昏时分,三十六根三尺高的石桩,四百三十二面玉盘摆到了洞府前的平台上。 石桩上裂纹密布,撕裂了上面玄奥斑驳的符印和灵纹,有的石桩甚至断成了两节。阵盘则有上百面完好无损,其余的则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其中几十面甚至碎为了几片。 三位师姐如获至宝,抚摸着三十六根石桩目光大亮,看了又看。四师姐啧啧赞叹:“巧夺天工,功参造化……如此完美的法阵,居然也能被强行轰破。从痕迹上来看,阵桩并无多少磨损,破阵者该是何等修为……” 陈岳的目光也是一片明亮,此时此地,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座护山大阵。 六师姐兴奋问道:“师弟,现在是不是可以布置传送阵了。” 陈岳翻手取出罗盘,再次打入一道法印,盘面上符文闪烁,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嗡鸣声。 “怎么会这样?”六师姐顿时一惊,脸色渐渐凝重。如果不能传送出去,他们就要原路返回。携带如此重宝,就算能出去,这些东西也不再属于他们。 四师姐沉声道:“师尊说这洞天空间不稳,原来是真的。如果没有阵法加固空间,传送阵根本无法启动。为今之计,只能试着修复这座大阵了……” “这可是七级灵阵啊……”五师姐的笑容越发苦涩。 修复这个七级灵阵,陈岳也没有把握。不过他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再次将阵图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便说道:“你们将上面的灵纹符印记录下来,我要将这些阵桩和阵盘融掉,将里面的材料重新提取出来,我们再想办法炼制一套等级低一些的法阵,看能不能用。” 三位师姐相视一眼,也想不到更有效的办法,立即取出玉简开始记录。 陈岳则回到山腹大厅中,开始仔细勘测这座山岭的龙眼。一座高级阵法,如果没有充沛的元力支持,也是枉然。而一座低级阵法,如果元气充沛,材料优良,同样可以大放异彩。 神识顺着地脉向山体中延伸,陈岳越看越是痛心疾首。 如果说这座山岭从前是一处极品灵脉,现在顶多是一处中品灵脉。以前这山中刚好是三十六条地脉,现在则只剩十二条还是活的。即使他们将从前的护阵完全修复了,也只能发挥出三分之一的威力。 再次将整座山岭的形势推演了一遍,他开始构思新的法阵。 法阵之道,讲究的是相形夺势,因势利导。格局越大,阵法的品级越高。但如果没有相应属性和品质的材料配合,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就这山岭的形势来看,可以借助外面的‘噬魂树’布置一套‘子午夺魂阵’。至于能不能实现,还要看能提取出哪些灵材。”陈岳打定主意后,便取出了小四象炉,在炉中放入了一堆细碎的“炎火精晶”。 根本不用点火,火光便在炉子表面形成了一块红宝石般的焰团,温润明澈,绚丽夺目。 “好火!”他赞了一声,开始查看四女整理出的材料库。等三位师姐将原先的阵法记录了下来,他便带着阵盘和石桩回到了山腹中。 将灵材回火再炼,肯定会损耗其灵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一块阵盘很快融化,相同的材料自动纠结在一起。陈岳再次暗赞一声“好火”,将第二面阵盘放了上去。 半天过后,陈岳将最后一根石桩放上了火焰,石桩犹如蜡烛一般开始融化。陈岳神识融入其中,将相同属性的灵材聚到一起,抽离出来。 随着他一道道法印打入溶液团,一块块五颜六色的晶石从中飞出。几十块晶石飞出后,剩下的便是阵桩的主材,聚气石。 如此大块的聚气石,陈岳还是第一次见,如果继续煅烧下去,至少可以得到一块西瓜大的元晶。如此大一块元晶中该蕴含多少天地元气,他不敢想象。 看着身边几十种灵材,他渐渐皱起眉头:“这些灵材属性和‘子午夺魂阵’要求的对不上,倒是可以布置一个‘地龙锁空阵’。此阵以防御见长,就这样吧……” 心思既定,他一翻手,将铁匠锤取了出来…… 一般炼制法阵,都要先将阵图印入主材,然后将各种材料溶液填充进去。难点便在材料和阵图的契合上。除了属性要求相符,分量也必须极为精确,否则能量在阵图中运行时就会发生偏差。轻则威力大减,重则留下破绽。 陈岳便是要用锻打之法,不断用力量修正法阵中的偏差,让各种材料和阵图完美契合。算好各种材料的分量后,他将所有材料一股脑投入了火炉。 材料在赤红灵火的加热下,几息后便化作了一团水缸大的溶液,悬浮在了“小四象炉”上。 “真元”化作阵图凝聚在铁匠锤中,被他一下敲入灵材溶液。 所有材料似找到了宣泄口,立即各就各位,呼吸之间便汇作一幅阵图。 “嗯?”陈岳一愣,没想到如此顺利。第二锤带着一股精纯元气随后敲了上去,一股奇异力量在溶液中反复震荡,挤压着其中的杂质…… 四女听见一阵敲打声,纷纷凑了过来,只见空旷的圆形大厅一片火红,陈岳一颗光头闪闪发亮,正站在“元气池”中对着一块水缸大溶液球猛抡锤子。定睛细看,溶液中各色丝线纵横交错,赫然是一个无比复杂的阵法构造。 “这样也可以?”六师姐睁大了眼睛。 四师姐点头,骇然道:“用锻器之法炼制阵盘,闻所未闻。但如果能将阵盘锻造成灵器,法阵的威能也会大大增加。其实阵盘也好,阵桩也罢,本来就是灵器,当然越结实越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王子 众人想到灵器中也是包含灵阵的,只是没有法阵那么复杂,顿时恍然。五师姐啧啧赞道:“小师弟的阵法天赋,果然远胜我等。” 随着一丝丝杂质被陈岳的铁匠锤震出,材料溶液缓缓收缩,从水缸大渐渐收缩至酒坛大,同时腾起一股浩荡威势。 陈岚一怔,睁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气息。” “是法则气息。”四师姐骇然道:“七师弟的锻造之术居然可以赋予此阵法则……我们快离开这里,不要打扰师弟锻造。” 四女随后退了出去,空旷的圆形大厅中只剩陈岳一人。 这一次,他用的是“纯阳铸剑术”。一丝丝杂质从法阵中溢出,在精纯的材料衬托下,其阵法规则越发清晰…… 时间悄然流逝,一根丈许来长、手臂粗细的石主柱呈现在陈岳面前。 “砰—”随着最后一锤落在石柱中部,石柱一震,骤然断成了十二节,每一截落在地上,又分成了十二片,每一片不到一寸厚,表面光滑如玉,一道道灵纹闪烁流转,灵性十足。 陈岳看着这套法阵,心里却是一阵苦笑:“如此多高品灵材,只被我炼制出一套四级法阵。不过挡住‘易筋期’的修者,应该是够了……”透了口气,将阵盘一收便出了洞府。 洞外明月高挂,星光璀璨,正当后半夜。凭高远眺,只见天边一道黑影晃动。定睛细看,赫然是一艘小船,正从林海上空飞越而来。 陈岳一凛,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开始布阵。 之前山上还有残余禁制,眼下这座山头可谓毫不设防。如果对方真有二三十人一起冲来,他们凶多吉少。 小舟来得飞快,片刻之间便到了里许开外,赫然是一艘丈许宽的大船,船身十来丈长,乌黑锃亮,释放着强大的灵魂波动。船头一个黝黑壮汉缠着发辫,一手持斧,一手拿着一面虎头圆盾,威风凛凛。 “‘养魂木’炼制的飞舟?”陈岳又是一凛,心中五味陈杂,恨不得冲上去将飞舟抢过来……眼见一套“地龙锁空阵”还只埋设了一半,他一咬牙,本体从飞身中冲出,继续埋设阵盘,分身则翻手取出弓箭。 弓弦拉开,随着一声崩鸣,精钢羽箭撕裂空气,带着一声尖啸射出。 “嗖——”几乎是在刹那之间,羽箭便跨越里许距离,洞穿了船头壮汉的眉心。 “啊……”持斧壮汉一声惨叫,轰然躺倒。船舱中坐着上百人,同时一惊而醒。眼见插在壮汉眉心的箭羽还在震颤,脸色都是一白,纷纷看向船尾虎皮大椅上一个穿雪白狐皮的青年。 青年勃然大怒,厉声吼道:“一群饭桶,看我干什么,给我射回去!” 众武师一凛,立即取出弓箭,船身凌空打横,两排武师立即蹲下,迅速排成了两列。 第一列弯弓搭箭,对着山坡就是一轮齐射。 箭羽破空发出一声尖啸,好不惊人,可惜他们连陈岳在哪里都没看见。 “嗖——”随着一声爆鸣,又是一箭射来,前排一个弓箭手正要退下,被一箭贯穿了头颅。 众人一凛,后面一列弓箭手随后补上,五十支箭“嗖”地回射过去。 “噗噗噗……”陈岳隐身在一块岩石后,身边箭如雨下。箭矢插入山石地面嗡嗡震颤,震得人耳鼓发麻。 两番交手,他也看出了对方的虚实,竟然不下百人。一时哪里敢让他们落地,翻手取出一条月白斗篷披上,纵身窜向一旁。眼看对方准备第三轮齐射,迅速拉开弓弦,又是一箭射出。 对方仍然没看见他,但一听弓弦崩鸣,四十多支利箭便一起招呼了过去。 “啊……”又是一人面门中箭,仰头倒下。 几个呼吸之间,这边就死了三个人,众人都是一脸骇然。 “小王子,对方是个神箭手……”虎皮大椅旁,一位须发花白的青袍老者手扶一根绿玉拐杖,低声提醒道。 “一群废物。”“小王子”怒吼一声,站起身一抬手,一座乌黑锃亮的大炮砸落在甲板上,炮管上盘着一条金龙,威风凛凛。 “嗖——”随着弓弦崩鸣,又是一箭射来,直指“小王子”头颅。 “大胆。”青袍老者冷哼一声,法杖随手一指,一道淡金结界出现在小王子身前,“铮”的一声,挡下了飞来的流矢。 小王子看也不看,炮口迅速对准声音响处,一拉火绳。 “轰——”炮口光芒迸射,一道流火呼啸而出,眨眼间轰在山岭上,气浪横扫,碎石纷飞。 火球在陈岳三丈外炸开,仿佛一堵铁墙撞在他身上。他半边身子一阵发麻,耳中嗡嗡作响,眼看着几十支箭矢随后射来,赶紧奋力冲出。 “噗噗噗噗……”精钢羽箭插在他身边,断金碎石。 船上的修士终于锁定了陈岳的身影,第二轮箭雨随后招呼过去。 陈岳身如脱兔,刹那间便窜出了数丈,几个起落后,又隐没在火光外。船上的北禁修士失去了目标,再次噤若寒蝉。 小王子看向身边老仆,青袍老者双眼中精光迸射,在山岭上扫了一圈,眉头一皱,苦笑道:“此子身上有遮蔽灵魂气息的宝物,老夫一时难以洞察他的所在。” 小王子冷哼一声,眼看着炮管上一枚枚龙鳞再次亮起光芒,将炮口对准山岭一处,又是一炮轰出。 光芒迸射,一颗火球在山上炸开。气浪横扫,碎石飞射,照亮了数亩区域,其中却没有陈岳的影子。 青袍老者忽然轻疑一声,又道:“山上的残阵已经被完全清理了,我们可以直接将船开到山腰洞府,直捣黄龙。” 小王子眉头一皱,喝道:“护盾全开,直接去山腰洞府。” 一层淡金护罩浮现在飞舟外,飞舟再次调转方向,直奔山腰洞府而去。舟头刚一越过小溪,便向下落去。 “怎么回事!”小王子一把抓住扶手,厉声怒道。 “有禁空禁制,后退!”青袍老者大喝一声,法杖一顿甲板,飞舟迅速后退。 众北禁修士面面相觑,老者脸色难堪,沉声道:“对方有阵法师,已经在这里重新布置了法阵。趁他们立足未稳,赶快动手,绝不能让他们打开空间通道!” 小王子脸色一沉,炮口直接对准山腰洞府,再次一拉火绳。 “轰——”一道流火飞过小溪,却突然顿住,接着一闪爆开,凌空逼出了一道土黄色护罩。一半火浪如流水一般顺着护罩扩散开去,另一半火浪反拍回来,震得小舟一阵颠簸,土黄色护罩却颤都被颤。 青袍老者脸一沉,顿足道:“不好,它们启动了防御阵。短短一天时间,清理原有残阵,布置新阵,来人一定是一位阵法大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小王子怒道;“直接说,怎么办!” “强攻!”老者一咬牙道:“此阵刚刚布下,还没来得急充能,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绝不能给他们打开空间通道的机会。” “降落!”小王子深深吸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一指上山的木桥,沉声道:“各小队轮流进攻。” 小舟随后落在草地上,一队十二人的重甲步兵跃出船舱,直奔山岭杀去。 小溪上果然有一道无形结界,刀斧砍在上面发出一阵“砰砰”闷响。没几下,十二名修士便被震得双手发麻,气血沸腾,结界却晃也没晃。 青袍老者的脸色又是一沉,尴尬道:“殿下,此阵的品级至少是五级,必须将古大师请来才能破解……” 小王子眉头一皱,冷哼道:“你刚才不是说要趁对方立足未闻,一鼓作气吗!” “老奴低估了对方阵法师的能力。对于五级法阵,‘易筋期’的攻击毫无意义。”青袍老者肃然道:“眼下也只有您的‘蟠龙炮’可以拖延此阵继续充能。想攻破此阵,非请古河大师前来不可。” 小王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沉声吩咐道:“就照你说的办吧,你们轮流开炮。” “是!”老者微一躬身,立即让人将“蟠龙炮”抬下了甲板,告诉众人如何给大炮充能后,便取出了一支信香。 香烟袅袅升起,片刻后凝聚成一个鹤发童颜的白袍老者。青袍老者赶紧欠身,恭敬道:“古大师,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对方进来了一个阵法师,还要您亲自出马才行。” “什么法阵,老夫破阵正在关键时刻,先传个影像来让老夫看看。”老者下巴维扬,轻捻长须,十分不耐。 青袍老者抬手一抓,凭空凝聚出一个七彩光团,弹入了香烟。 古河大师拈须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是一个四级防御护阵,用‘蟠龙炮’轰击这几个点,一日之内当可破阵。”说着,影像化作一幅图像,上面标出了几个光点。 “多谢大师指点。”青袍老者一抱拳,吹灭了信香。随后将前方十二名北禁修士召了回来,没过片刻,炮口光芒迸射,又一团流火喷薄而出,撞上了护山大阵。仍似鸡蛋撞在石头上,火焰如蛋黄般溅射开去,护阵晃也没晃。 青袍老者胸有成竹,继续指挥众人开第二炮。 小王子听说还要一天才能破阵,眼一闭,干脆躺在了虎皮大椅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地龙锁空阵 小山顶上,四女看着不断爆发的炮火,皆是脸色阴沉。陈岚抿了抿嘴唇问道:“那是什么灵器,居然有人炼制这样的灵器。” “这种灵器是专为战争设计的,可以大范围杀伤‘易筋期’以下的武者。”四师姐肃然然道:“北境战场装备的‘蟠龙炮’,都有一丈多长,上万斤重,一般无法装在‘空间戒指’里、这一门竟然如此精巧,如果对方再运几十门,我们危矣。” 说话之间,陈岳将一面阴阳罗盘装在了一座八角法坛的中心,法坛上符文印记一闪,便没了反应。四女又是一凛,四师姐睁大眼睛问道:“还是不能用吗?” “这次应该可以了。”陈岳盯着山下沉吟道:“只是现在所有的元气都要维持护山大阵,加上阵法封锁了这片空间,不打退他们,传送阵根本无法启动。”说着又重新将传送阵拆开收起。 “那现在怎么办。”陈岚担忧道:“炮火始终轰在一个点上,继续下去,这座法阵能扛多少炮。” “幸好阵盘是我锻造出来的,承受这一门炮的持续轰击,没有问题。他们始终轰击一个点,反而省得我不断操控阵法。按照他们到来的速度,就算再来援兵,也是十二个时辰以后,我们还有机会。”陈岳盯着山下沉思片刻,正色道:“我先去布置辅阵,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万一阵法挡不住,就只能和他们硬拼了。” 四女肃然点头,纷纷回了洞府。陈岳微微透了口气,又开始以十二个阵眼为中心,设计辅助阵法。万一护罩挡不住,他们还可以依托有利地形,和对方在山上拉锯。 虽然辛劳了一整天,但两个神魂轮流休息,陈岳丝毫不觉得疲惫。又仔细将十二个阵眼周围的形势勘探一遍后,他回了洞府。 纯防御阵法的优势是可以不断叠加辅助法阵,陈岳稍一构思,便再次抡起了铁匠锤…… 山外炮声隆隆,几乎每一炷香时间,就能发出五炮。北禁修士两人一组,轮流给“蟠龙炮”充能,上百炮后,天色渐亮,炮声也渐渐稀疏。 “炮声怎么慢了……”小王子闭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回禀殿下。”青袍老者欠身说道:“炮管太烫,阵法构件磨损严重。照这个强度轰击下去,再有两百炮,这门‘蟠龙炮’就要废了。” “哦……”小王子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两百炮之内,能轰破对方的护阵吗。” 青袍老者看了看微微颤抖的护罩,又想到古河大师的断言,委婉道:“古河大师说,要连续轰击一整天……” “你们误我!”小王子勃然大怒,一咬牙道:“传令后方,调五十门‘蟠龙炮’过来!” “我也不知道这‘蟠龙炮’的质量这么差呀……”青袍老者心里一阵发苦,但现在还不是相互伤害的时候。他答应一声,再次取出一支信香,走到了远处。 片刻后,他一脸为难地回到了甲板上,欠身道:“殿下,后方答应拨您五十门‘蟠龙炮’,但魂舟事关重大,不可能都派给您,需要您自己回去领。” “一群饭桶!”小王子破口大骂:“对方都布置起护山大阵了,他们还在斤斤计较,难道要等对方打开空间通道不成!” 青袍老者也是一脸苦涩,硬着头皮说道:“后面的意思是,对方没有魂舟,就算打开了空间通道,也是困守此地。就算他们此时派出大军,也只能多争取一天的时间,仍然阻止不了他们给护阵充能。与其亡羊补牢,不如亡羊捕狼,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将之前的损失补回来。” 小王子略一盘,也不得不点头,喝道:“收兵,我们撤!” “撤退!”随着一声令下,众修士如蒙大赦,赶紧将“蟠龙炮”抬上甲板。魂舟随后升空,乘风而去。 陈岳再次锻造好十二套法阵时,山外已经没有了北禁修士的影子。四女大喜,六师姐兴奋道:“他们一定是知难而退了。” 四师姐笑了笑便沉了脸色,忧虑道:“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 “我们的时间又宽裕了一些,想不到会在这里的打一场大战。”陈岳自嘲一笑,开始布置辅阵。 正当中午时分,洞外天空湛蓝,林海无尽,鲜明的色彩刺入眼帘,让人精神振奋。 陈岳的身形在山岭上展动,很快将十二套三级困杀阵埋下。最后回到山腹,开始构思最后一套辅助阵法。 这套阵法以此地灵眼为中心,必须同时具备防御、困杀、传送、隐匿和储能功能。想到以后会长时间在此修炼,他着实深思熟虑了一番,便再次点燃了“小四象炉”…… 四女在洞外收拾材料,洞前的平台渐渐被整理了出来。对于北禁修士的卷土重来,她们并不在意。此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能留下来修炼固然好,从传送阵出去也不吃亏。 黄昏时分,洞口光幕消散,陈岳一身灰袍信步走出,欠身一礼道:“四位小姐,请进!”一颗光头在夕阳前闪闪发亮。 四女一阵大笑,走进洞中,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大振。洞外天色已暗,洞中明明没有灯火,却是一片明亮。之前的刀痕斧印全部不见,地上是一层乌黑石材,平整无比,光可鉴人。 转过石屏,长廊顶上也亮着柔和的光彩,两边二十四间石室已经全部安上了石门,门板温润如玉,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让人一看便能想到门中的精巧布置。 石廊尽头是一道拱门,门后是一座七八丈寛的穹顶大厅。穹顶上一片光芒璀璨,仿佛漫天星辰。大厅中心是一座三丈宽的水池,池子两尺来深,底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滴滴晶莹露水正从头顶滴落,溅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四女定睛一看,池中积存的竟然是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周围另有七道精美的石门,之前杂乱斑驳的大厅,赫然变成了一座恢弘大气的殿堂。 三位师姐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四师姐睁大了一双美目,喃喃念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仙界?” “这里或许曾经是仙界吧,但现在只是一座钟灵毓秀的洞天。”陈岳得意一笑,介绍道:“这是一座六品元气池,收集的元气主要用来维持护山大阵和传送阵,等这座池子积满了,元气会继续填充进周围七间修炼室。这是护山大阵的出入令牌,认主以后,你们就可以在山上自由活动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修炼。”说着一抬手,取出四块巴掌大的玉牌来,上面灵纹流转,绚丽夺目。 “这是灵器?”四师姐首先反应过来。 “嗯,算是‘伪极品灵器’。”陈岳得意道:“滴血炼化以后,就可以调用阵法之力。只要在这座山上,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 四女适应过来,目光越发兴奋。四师姐问道:“传送阵布置好了吗?” “嗯。”陈岳点头:“我已经将传送阵和这座护山大阵合为一体了,等师尊那边的传送阵布置好了,等元气池充满了能量,就可以启动了。” 四女齐齐松了口气,各选了一个房间。陈岳也打开了一道石门,室中流淌着温柔的月光,当中是一座精美的四脚石床。他关上石门,终于躺了下来。虽然头脑清醒,但他仍然还是一个人,身心的疲劳必须用睡眠缓解。 第二日清晨,“元气池”积蓄了三分之一能量,北禁修士并没有出现。五人齐齐松了口气,但“七巧仙子”那边的传送阵也迟迟没有布置好,又让五人惴惴不安。陈岳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一时不作他想,只独自在山顶盘膝吐纳。 天地元气汇聚而来,渐渐化作一片浓雾将整座山岭包裹。 此地的天地元气果然充沛,而有分身吸纳魔气,修炼起来可谓毫无阻碍。这一整天,他足足将经络淬炼了一百零八次,可比水月洞天中十日之功。 第三天清晨,朝阳跃出林海,照出天边一点黑影。陈岳定睛一看,赫然又是那艘飞舟。两侧船舷上各伸出一排黑影,赫然是两列大炮,足有五六十门之多。 他心中一凛,翻手取出一面令牌就是一挥。山体微微振动,一道土黄护罩出现在山岭外。 飞舟行至小溪外里许,渐渐停在了半空,接着凌空打横,二十五道炮口对准山腹洞府同时喷出火焰。 “轰——”一声爆鸣,惊天动地,二十五团赤红流火呼啸而来,砸在护罩上爆开,火浪滚滚横扫,护罩一阵摇晃,山体跟着晃动。 陈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里外的飞舟凌空掉过头来,二十五道炮口再次对准山腰洞府,又一堵火墙同时喷出。 轰隆一声炸雷,又是一排火焰横推过来,砸在护罩上山摇地动。 看着四女惊恐地冲出洞府,陈岳勃然大怒:“欺人太甚,你们真以为陈某不会杀人!”脚一顿,化作一道青虹乘风而起,刹那间便冲出了护罩。 第一百八十章 地火天雷 飞舟正在掉头,准备第三轮齐射。船上虎皮大椅旁,青袍老见一道剑光飞来,大吃一惊,喝道:“保护殿下!” 舱中上百北禁修士见有人冲来,纷纷取出弓箭拉开。 小王子眉头一挑,笑道:“剑修,有意思……”说着拿起扶手边一把龙头大弓,也搭上了一只雕翎狼牙箭。 “砰砰砰……”又是一串爆鸣,一片剑雨破风射出。 “嗖嗖嗖……”数十支箭矢洞穿青虹而过,竟然毫无着力处。 青袍老者一惊,猛地一顿法杖,一道淡金护罩出现在飞舟外。 呼吸之间,青虹已冲至近前,一闪化作一个浑身浴血的光头少年。他目光冰冷,神情疯狂,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锋,一剑斩落。 剑锋划破空气,仿佛裂帛。一层青色霜花浮现在淡金护罩上,一丝彻骨寒意直透众人背脊。 “竖子找死!”青袍老者厉喝一声,法杖向上一举。一道淡金剑影凭空凝聚,“嗖”地飞起。 陈岳的神情越发狰狞,青锋和剑影相击,仿佛金铁相撞,发出一声尖鸣。 “铮——” 剑影溃散,青锋去势不停,削在了淡金护罩上。 “呲——” 护罩犹如纸糊,被直接化开了一道豁口。陈岳左手一扬,一颗珠子扔了进去,跟着一道手印按出,化作一道青虹转身便走。 “不好!”青衫老者大吃一惊,一把将小王子拉到身后,法杖一顿。船外护罩迅速收缩至三尺大小,同时变得凝实无比,就要将陈岳扔进来的珠子包裹住。众修士见势不妙,纷纷举起护盾退开。 珠子光芒一闪,一道雷霆炸开,天地震动,瞬间将护罩撕成了碎片。火浪轰然横扫,周围十几人顿时被火焰吞没,剩下数十人直接被气浪撞飞,四散掉落。 陈岳虽然早走一步,仍然被一股气浪拍中。身形被生生逼出,嘴角鲜血流淌,全身一片麻木。回头只见一片数亩大的火云升腾,云团中雷霆咆哮,电蛇游走,数十道黑影凌空掉落。 从他一路冲出护阵,到引爆“地火天雷”,也不过两三个个呼吸。他还没看清形势,火云突然向内收敛,火光迅速暗淡,呼吸之间竟然显出一道黑洞洞的豁口来。 这豁口一丈来长,仿佛天空的伤疤,狰狞无比。他同时感应到一股吸力,心中就是一凛。 周围十余北禁修士落势顿止,又反升向空中,先后被裂缝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的一切也越来越慢,然后向那道裂缝退去,唯有架满钢炮的飞舟十分稳重。 小王子藏身在一道元气护罩中,毫发无伤,却被那道漆黑裂缝越拉越近。他惊恐万状,拼命施展各种遁术,却都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成为裂缝下一道祭品,他一咬牙,取出一张符箓一把捏碎。顿时一团白光暴起,卷起他破空而去,呼吸之间便消失在天边。 陈岳同样被裂缝的吸力束缚,虽然离裂缝较远,也难保最终不会落下去。情急之下,忽见飞舟仍然十分稳重,脑中灵光一闪,一翻手将最重的长枪取了出来。 长枪重一万七千斤,但仍然无法将他压下去,“空间戒指”再次闪烁。一顶漆黑头盔,一件漆黑胸甲,一双漆黑护臂,一双漆黑战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这套铠甲是他在京城接受魔气灌体之后随手打造的,每一件都有数千上万斤重,可谓质量十足。他左手一抬,又将最初打造的漆黑大刀取了出来,落向那黑色裂缝的势头这才一缓。 裂缝又渐渐愈合,再次吞噬几人后便消失不见。陈岳身下一空,向下坠去。他又是一惊,催动仅剩的“真元”使出一个“御风术”,向飞舟飘落而去。 “养魂木”不愧是二品灵材,承受了“地火天雷”的爆炸威力,仍然安然无恙。 陈岳落在甲板上,四下一扫,周围赫然还有五六十北禁修士。虽都是惊恐万状,嘴角带血,但仍然保有一身强悍的修为。 众北禁修士也正看向他,双眼顿时通红。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众修士各自取出刀斧杀奔过来。 陈岳立即取出一瓶“回春丹”,一把捏破药瓶,一张口便将十二枚丹药全部吸进了嘴里。 一股清流在腹中升起,迅速行遍全身,将沸腾的气血镇压下去,伤势迅速愈合。 一个身穿黑甲的持斧壮汉一声怒吼,当先踏上飞舟。一柄银斧高高扬起,带着一股霸道杀气猛劈向陈岳。 “杀!”陈岳心中杀意翻滚,怒吼一声,全身气力爆发,长枪迎着斧刃刺出。 “铮—”火花迸射,银斧脱手飞出,壮汉踉跄后退,一头栽下船去。 三把刀随后看来,刀刃森寒,锋芒凝聚,又是三个北禁修士冲杀过来。 “杀!”陈岳双目通红,长枪横扫,“砰砰”两声将两个人扫飞开去。 第三人从后杀来,一刀劈在陈岳后脑上。 “铮——”头盔火花一闪,锋芒闪烁的弯刀弹飞开去。 陈岳岿然不动,反手一枪将身后的修士捅飞,一道寒芒随后从他颈间划过,一颗头颅喷血飞起,正是陈岚的“冰魄剑”赶了过来。 “小师弟,你太莽撞了!”四女踏着林海随后冲来,四师姐一马当先,一剑横扫。 剑气如一弯新月升起,将面前三人斩成了两节。 四女随后冲上飞舟,四师姐持剑凝立船头,六师姐的金甲傀儡杀向船尾,陈岳手持长枪站在中心。 陈岚展开剑诀,冰魄剑围着船舷飞舞,变化万千。五师姐身如鬼魅,来回游走,手中寒芒闪烁。 四十多北禁修士如疯了一般杀向五人,但不是被飞剑斩杀,就是被五师姐偷袭削首,无一例外。一时之间,四十多人围着飞舟反而没有办法。 陈岳杀红了眼,只顾奋力挥舞长枪,每有敌人冲来,都是被他一枪扫飞。四师姐一人对付十几人,大感吃力,渐渐退到了陈岳身边。 金刚傀儡纵然刀枪不入,神力惊人,同时面对几个“易筋后期”的修士也是毫无建树,也渐渐退到了陈岳身边。 两人一傀儡背对着背,将陈岚和六师姐围在了中间。随着敌人包围圈收缩,五师姐也被几人专门盯上,越发难以下手。 又付出了几条人命后,二十几个北禁修士终于全部登上了飞舟,将四人团团围在了当中。 陈岳目光疯狂,神情狰狞,奋力挥动着长枪。但一枪刺出都会迎上三五件兵刃,根本无法建功。若非陈岚的飞剑犀利,剑光始终游走在两阵之间,敌人早就一拥而上了。但如此僵持下去,他们五人也必然被耗死。 陈岳杀心一起,脑海中渐渐只有周围三十余人,每一枪刺出,都是攻其必救。双方兵刃来往,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嗖—”一支冷箭射来,陈岳看在心里,不闪不避。箭矢砰地一声钉入胸甲,剑尾一阵颤动。一个敌人看出便宜,冲上来就准备补上一刀。 陈岳只是微微一晃,一枪挑起,枪头抽在他下巴上,将他轰飞出去,哪里有半点伤势。 其余人一惊,不敢妄动,继续和五人硬耗…… 这一僵持,就是半个时辰,陈岳胸口插着十几支长箭,触目惊心。与此同时,又有几个急功近利的敌人被他抓住机会重创。 陈岳虽然没受重伤,也渐感体力不支,不禁大口喘气,脸色一片苍白。 眼看五人就要力竭而死,剩下的二十几人斗志越发昂扬。一个手持长枪的敌人目光一凝,大喝一声,一枪直刺陈岳胸口。 枪头寒光闪闪,上面刻着几枚符印,锐不可当。陈岳不闪不避,同样鼓起余力一枪刺出,枪头却是钝的。 敌人早就算好了这一点,嘴角泛起一丝狞笑。陈岳对自己锻造的胸甲也有信心,心里同样冷笑。 突然,一道寒芒从敌人胸口穿出,赫然是一柄又细又尖的利剑。利剑随后缩回,敌人喷血倒地,露出一道手举蓝伞的淡青倩影,赫然是春雨。 十几道靓丽倩影随后扑来,“嗖嗖嗖……”几十道风刃一起斩来,瞬间撂倒了十余人,正是万妙宫的姐妹。 剩下十几个敌人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再无丝毫战意,但哪里跑得过飞剑?剩下的战斗再无悬念,不过几个呼吸,所有敌人全部伏诛。 陈岳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气喘如牛。众少女看见他胸口插着十几支钢箭,全身浴血,脸色纷纷一白。如此男儿,从所未见,却当真可敬。 陈岚回过神来,转身看见,顿时大吃一惊,泪水无声滑落。 “庄主……”春雨惊呼一声,赶紧取出疗伤丹药。 陈岳却摆了摆手,将胸口箭矢一根根拔了出来,众少女目瞪口呆。 陈岳拔下最后一枚箭矢,胸口一件凹凸不平的乌黑战甲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随后浮现出道道裂纹,接着轰然破碎,露出了他鲜血浸染的衣襟。 陈岳暗叹一声,看向春雨笑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只能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禁的战略 “我们在林子里转了几天,听到响声才找过来的,没想到是你们。这……”春雨说着看向了脚下的飞舟,疑惑的目光渐渐炙热。 “这条飞舟是用‘养魂木’打造的。”陈岳笑了笑,说道:“既然都是同门,你们先将它搬回洞府,我来打扫战场。” “养魂木……”众少女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伸手去摸,越发惊奇。 四师姐和春雨她们早就认识,此时都是一脸尴尬。不过陈岳既然开了口,双方同时选择了听从,当下各展灵术,托着飞舟直奔山岭而去。 在“万妙宫”众姐妹面前,陈岳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干脏活。眼见一群少女雀跃而去,他摇了摇头,取出“赶尸铃”开始打扫战场。 北禁修士人手一枚“空间戒指”,里面的东西十分丰富,灵材、宝石、金银、皮毛……应有尽有。看其架势,都恨不得把整副家当带在身上。 三位师姐带着一众同门来到半山腰平台上,一座美轮美奂的洞府展现在众人眼前。 乌黑的地砖上似流淌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灰白的家具流光运转,闪闪发亮。殿堂中明明没有灯火,却是一片金碧辉煌。璀璨的光泽闪在众少女眼中,顿时让他们张大了嘴巴:“这……这就是仙人洞府……” “不过是仙人手下一个小喽啰的洞府,之前被北禁修士占据,被我们夺了过来,又被小师弟一手开辟了出来。”四师姐得意一笑,伸手相请:“各位师姐妹,请进。” 众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入洞府,迎面是一座玉石屏风,屏风前是一张白玉石椅,左边有一张精美的白玉餐桌,桌边是二十四张精美的高背靠椅,周围则是一圈灶台和厨具。 众人走入右边的客厅,沿圈是八张精美的玉石软榻,榻前各有一座茶几,每座茶几当中都挖出了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一只精美的水壶…… 所有的家具都是四女昨天用这里的建材炼制的,四师姐仿佛一位殷勤的女主人,给众人沏上了茶水。 众少女看见炉子下面赤红的灵焰,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春雨吞了口唾沫,惊骇道:“这是二品灵材‘炎火精晶’,你们居然用来烧水……” 五师姐微笑道:“‘炎火精晶’灵能纯净,能大大激发材质的灵性,烧起来没有一丝异味和污染,当燃料再适合不过。” 众少女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艳羡。六师姐目光一闪,微笑道:“这里是我们刚刚布置好的,以后大家就在这里修炼,我带你们去看看住处吧。”…… 陈岳将战场打扫干净后回到洞府,看到三位师姐飞扬的眉宇和众少女崇拜的目光,就知道她们狠狠过了一把炫耀的瘾。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洒然笑道:“都饿了吧,我们先把战利品分配一下,然后开饭。” 说着走到餐桌前,将“聚宝盒”取了出来。又一扬手,一蓬七彩霞光洒出,每个座位前又多了一堆五光十色的材料,炎火精晶、生息灵玉、养魂玉、冰心石……各有一些。至于黄金珠宝之类的杂物,众少女不会看在眼里,他也就没拿出来分。 仅仅是一堆材料的灵力波动,便让众少女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太贵重了……”春雨连吞了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目光却是一片炙热。 “此战你们也参与了,而且功不可没,大家都是同门,这是你们应得的。”陈岳洒然一笑,见众少女越发惊异,点头道:“嗯,‘七巧仙子’已经收我为徒了,赐我法名‘小七’……” “小七……”众少女这次是真的呆住了,“万妙宫”可是女修门派啊,现在突然收个男弟子,传出去岂不让同道笑话……不过看见桌上的一堆灵材,有人当先有了决断,向陈岳一抱拳道:“小七师兄居功至伟,以后还请多关照!”说着便将材料收了起来。 “见过小七师兄。”众少女纷纷行礼,然后收起了一份材料。 修行之道,何分男女。拘泥这些,岂非拙相。此时此刻,众人的道心无比通达…… “这是我姐姐陈岚,还请各位师姐多多关照。”陈岳将陈岚牵了出来,向众位师姐一抱拳,又取出了十八面阵法令牌…… 数千里外,有一片大湖。半空中白雾升腾,祥云翻滚,气象万千。湖心有一座大山,山峰直入云层,高不知几许。中午时分,海面上一道白虹飞渡,无声无息,直奔仙山而去。 山上瑞霭千重,流霞变幻,只隐隐可见一片雕栏玉砌,端的是美轮美奂。 山脚下是一片数里宽阔的沙滩,沙滩上有一片营帐,周围沙如白银,海波潋滟,璀璨夺目。 天边一道白虹飞来,两个守营的修士一怔,就看见一道白影跌落在营寨门口,赫然是个穿狐皮大袄的少年。 “小王子……”守门修士认出来人,立即迎了上去。 小王子颤抖着抬起头,脸色苍白,目光茫然,哑声说道:“我们中了埋伏……对方有上千人……”说完头一垂,晕了过去。 “小王子!”两个修士一惊,眼中顿时充满了崇敬。能从十倍于我的敌方修士包围中杀出,果然是黄金部落的小王子。 “快去禀报大将军,快请医师……”两人立即抱起小王子,向寨中一座金顶大帐冲去。 寨中帐篷如星罗棋布,有的是金顶的,有的是银顶的,绝大多数则是铜顶和铁顶的。一座座帐帘随后撩起,一名名扎着鞭子的壮硕修士走了出来,看见昏迷不醒的小王子都是一脸震惊。 “恭迎小王子凯旋!”忽然有一片人举着拳头喊了起来,苍白的声音在大寨中显得无比单薄。喊了几声,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营寨纵横里许,小王子很快被抬到了当中一座金顶大帐前。一名一脸络腮胡子的金甲壮汉从中走出,虎目一瞪,喝道:“放下他!我黄金部落,只有站着死的勇士,没有躺下生生的懦夫!” 两个修士一凛,小王子可是从上千敌人的包围中杀出来的啊,这也算懦夫? 将军的话他们不敢不听,可手里抱着的人是小王子,哪里能随放在地上,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小王子身子一颤,似清醒过来。他们如蒙大赦,赶紧扶着少年站定。小王子勉强站起了起来,身躯一阵颤抖,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金甲壮汉不屑地冷哼一声,沉声问道:“你的将士呢,你的飞舟呢,你的大炮呢!” 小王子脸皮一阵哆嗦,一抱拳有气无力道:“末将无能,中了敌人的埋伏……” 金甲壮汉眉头一皱,问道:“敌人有多少!” “不下一千……”小王子气息奄奄,身躯仍然一阵颤抖。 众勇士一听这话,神情越发激动。不知是谁带头,纷纷举拳高呼:“天佑殿下,天佑殿下……” “一千大周修士,你还能活着回来?”金甲壮汉心中一阵暗骂,但没有旁证,他也不能拿这位少爷怎么样。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喝道:“众将官中帐议事!”一抖披风,转身回了大帐。 大帐数丈宽阔,地上铺着毡毯,上手是一张虎皮交椅,交椅后面是一座山水屏风,画面当中是一片湖泊,湖心是一座大山,大湖周围有数十座小山,一派飘逸潇洒,却是一幅地图。 片刻过后,一群顶盔掼甲的武将鱼贯而入,各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个马扎,分品论级坐下。 帐帘落下,大将军神情一正,看向小王子再次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实话!” 小王子眉梢抽搐,但当着众武将,他不敢撒谎,只好说道:“我们刚轰了两炮,对方就冲出了一个死士,一剑破开了飞舟的护罩,扔进来一枚雷火珠……爆炸撕裂了空间,苦老、将士……全被空间裂缝吞噬了……”说着,似惊恐到了极点,双手捂住面庞,蹲下身一阵颤抖。 众武将脸色一白,纷纷瞪大了眼睛。能够撕裂空间的雷珠,这让他们怎么打…… “是‘地火天雷’!”大将军也是一凛,目光灼灼咬牙道:“相传此物为‘万妙宫’的‘七巧仙子’发明,爆炸威力可比‘神境’强者一击。难道你们遇上的是‘万妙宫’的人,她们到底有多少人。” 小王子脸皮又是一阵抽搐,硬着头皮说道:“两次进攻,我都只看见了一个人…但是他们的护山大阵十分厉害,可以轻松挡下二十五门‘蟠龙炮’的齐射……” 大将军再次挑了挑眉头,负手踱了两圈,沉吟道:“看来非要请古河大师出马了。” “将军……”众将官都是一凛。对方可是有“地火天雷”啊,而且数量不明,总不能让弟兄们拿命去拼吧。 大将军摆了摆手,在主位上坐下,一双虎目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正色道:“诸位同袍,大鱼既然上钩了,我就不隐瞒大家了。我们的任务不是将大周修士拒之门外,而是将这里变成大周修士的埋骨场。他们只有先进到这里,才能埋骨于此,这是战略。”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魔劫 他说着抽出马鞭,一指身后的地图说道:“第七十二号据点丢了没关系,下面我们要将战力集中到第七十一、第七十和第六十九号山峰上,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这座洞天,大周国不会放弃,只会不断投入新生武师,我们就是要在这里不断消耗他们的实力,哪三位将军愿当此重任。” “末将愿往!”十几人同时起身,捶胸一礼。 小王子咬了咬牙,也一锤胸道:“末将愿戴罪立功!” “知耻而后勇,很好。”大将军满意点头,正色道:“八大门派的弟子各个身手不凡,就由你挑选本部精锐组织这场围猎,古河大师暂时配合你建立据点。” “是!”小王子微一欠身,看向了众武将…… 十八位靓丽师姐的到来,让这座山岭焕发出了生机。这一顿,他们吃完了所有牛肉羹,陈岳又将妖虎去了爪牙洗净后,放进了“聚宝盒”。盒盖上三只葫芦随即亮起光芒,这一罐汤要是炖好了,蕴含的精元可比三百年份的灵材。 陈岳大喜,安顿好诸位师姐后,回房收拾了一番,便看向了洞外的飞舟和五十门“蟠龙炮”。 或许是因为付出了精神和鲜血,他特别想将这座洞府经营下去。不用谁说,他便鼓捣起上面的法阵来。阳光灿烂,林海蓝天,一股莫名的热情在少年心中燃烧。 法阵在“地火天雷”的一爆之威下有所损毁,却难不倒如今的陈岳。仔细一看,他便发现了蹊跷。此舟并非是用真正的“养魂木”炼制,只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层“养魂木”的树皮。不过即使如此,此舟也弥足珍贵。 甲板上的五十门“蟠龙炮”是临时装上去了,陈岳神识一扫,便洞悉了其构造。 这炮之所以能发射火球,是因为里面有一个“炎爆阵”,可以将大量天地元气转化为火球射出,优势仅在于量大。架在船上,仍然需要修士以自身“真元”为其充能。就工艺来看,这些炮只能算下品灵器,并不能将吸纳的“真元”完全转化为火焰。不过二十五门齐射,足以轰杀“王者”。 想着北禁修士可能还有几十艘这样的炮船,他再次取出了铁匠锤和“小四象炉”…… “叮叮当当……”五十门一丈长的小炮经“小四象炉”熔炼后,被他加入珍惜材料锻造成了十二门巨炮,分别架在了山岭上。 有“元气池”为这些巨炮供能,他总算松了口气。将一切防御手段布置好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飞舟。 舟身的主体是此地常用的建材,北禁修士在上面刻画了无数符文印记,又在外层包裹了一层“养魂树”的皮,在里面扑了一层木质甲板,一切粗犷而简陋。 陈岳二话不说,几锤子下去,就将一张张树皮剥了下来。每一张树皮都是一丈来长,两尺来宽。将“养魂木”的皮放在一边,他将整艘飞舟架上“小四象炉”,再次抡开了铁匠锤。 “砰砰砰……”敲击声振聋发聩,众少女见他忙上忙下,都是一脸错愕。 “小七师兄做起事来真是疯狂,难怪能入‘七巧师叔’的法眼。”一个少女忍不住赞道。 “你们觉不觉得,小七师兄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哦!” “是啊,你们看师兄的光头,真的是在发光呢!” …… 陈岳听若未闻,继续挥汗如雨,更加意气风发。 各种材料在阵图的束缚下渐渐分明,随着一丝丝杂质被铁匠锤震出,飞舟开始缩小,最后变成了一艘三丈长晶莹小舟。 陈岳又将十四张树皮附在了小舟表面,最后一锤下去,树皮和法阵完美契合,灵魂波动收敛,整条小舟看上去平平无奇。 已是第二天黄昏时分,众少女目光大亮,纷纷围了上来。 陈岳眼中带着血丝,目光却异常明亮,指着地上的树皮笑道:“这些虽然不是真正的‘养魂木’,但也是‘养魂木’的皮,应该也很有用处。刚好二十二张,你们一人一张。” 众少女大喜,四师姐当先拿起一张,笑道:“将里面的纤维抽出来织成帽子,就再也不用怕‘噬魂树’了。” 春雨则道:“如果将树皮炼制成符纸,就可以封印高等级的兽魂了!” 众少女你一言我一语,欢天喜地地回了洞府。至于陈岳独得十四张树皮,她们没有任何意见。 陈岳喘了口气,又将七十几枚“空间戒指”取了出来,一并扔上了“小四象炉”。 “空间戒指”里面之所以有空间,是因为戒指用的是一种叫“空明石”的材料。“空明石”品质越高,里面的空间便越大越稳定。 在灵火的煅烧下,几十枚“空间戒指”杂质融化,显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晶石来,大的如黄豆,小的如绿豆,都只承载着三五尺直径的空间。 看着数十粒“空明石”,他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 空,不是没有。空,也是一种存在。万物皆有色相,万物同样皆有空相。此时此刻,他真的看到了空。空就在那里,可以包容一切有形有质…… 心念闪动,铁匠锤便随心挥了出去…… “砰砰砰……”“空明石”在铁匠锤的锻打下,渐渐融为一体。体积还是黄豆大小,里面的空间却扩展到了十丈直径。 随着一个灵阵印入其中,之前的材料溶液渐渐凝聚成一只精美的手镯。 陈岳目光一凝,最后一锤落下。 “砰—”一声脆响,手镯一分为二,又合而为一,一时竟分不清是一对还是一只。 一股灵泉浇下,耀眼的光芒刺破了翻滚的水汽,手镯璀璨夺目。 “一对就是一只,一只就是一对。从此以后,本体和分身共用一个储物空间,可以省去不少麻烦……”陈岳目光明亮,微微一笑,将手镯同时戴在了本体和分身的左腕上,随后一挥手,便将炉子和飞舟收进了储物空间。 一口闷气呼出,他眼前忽然一亮,抬头只见又一轮火红的朝阳跃出林海,天地又复光明。 这一忙碌就是两天两夜,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里堆满了灵材和灵器,一片绚丽缤纷。他抬手一挥,将所有家当全部收进了“储物空间”,便在床上躺了下来。有阵法和大炮守护,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舒心,一直到黄昏时分才醒。 虎骨汤也炖了三天两夜,他看向墙角的“聚宝盒”,盖子上三个葫芦全部变成了银色,这罐汤算是炖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一股奇异的鲜香升腾而起,肚子便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咕咕”乱叫。 他吞了口唾沫,欣然盛出一碗,只见鲜嫩虎肉羹中点缀着点点翠绿,煞是好看,正是他按照自己理解的药性,加入的一些灵草。 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虎肉嫩滑如豆腐,入口即化,齿颊生香,让他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一碗羹汤喝完,精纯的精元在腹中散开,渗入全身筋骨。陈岳身心舒坦,强忍着再来一碗的冲动,将“聚宝盒”收了起来。 “元气池”中已经蓄满了天地元气,七间修炼室均已被人占据,洞府中冷冷清清,大家都在专心修炼。传送阵也有了反应,“七巧仙子”终于布置好了法阵。 后路无忧,陈岳长长松了口气,走出洞府,天地静得让人心惊。看着沉入林海的夕阳,他渐渐有了决断,本体从分身中走出,飘然而起,直接落在了山顶,就地坐下开始吐纳。 分身则回了洞府,来到穹顶大厅一道法印按出。 “元气池”表面光芒流转,浮现出一个无比复杂的阵图来。随着磅礴元气的涌入,阵图迅速清晰,绚丽夺目,水面随之下降。 陈岳待阵图完全凝实,便走了上去。 阵图随即化作一团光茧将他包裹,接着一闪消失,池面赫然降低了一寸…… 陈岳眼前一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竟然出现在了一座积雪覆盖的庭院中,周围冷冷清清,正是“七巧禅院”。 “小七,你出来了,里面情况怎么样?”“七巧仙子”清脆悦耳的声音随后在他耳边响起。 陈岳看了看天上浓重的魔云和满院的积雪,定了定神便走进大殿,将一路经历说了一遍。 “好,很好!”“七巧仙子”得意一笑,话锋一转说道:“小七,下个月十五本座过生日,你让她们回来一趟……” “呃……”陈岳一怔,这才明白“七巧仙子”也想分一杯羹。不过自己是她送进去了的,也是她接出来的,分一些收获也是理所应当,便一抱拳道:“是,弟子知道了。” “嗯!”“七巧仙子”语气中透出几分满意,接着说道:“北禁南侵之势已定,‘七巧禅院’是本门在京城的据点,由你负责。” 陈岳诧异:“八大门派也要直接参战?” “此次魔劫非同小可,掌教有令,凡是有劫在身的弟子,都要历此魔劫。就连本座,也不例外。”“七巧仙子”肃然道:“如果能保住大周江山,可以获得功德奖励。”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气运 “功德?”陈岳更加意外。 “功德也是一种存在,它可以化作你自身的气运。气运不仅仅是运气,还包裹你的根骨和悟性。等你修炼到‘通神期’,就可以感应到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扶保龙庭,便可以获得功德奖励……” 经过“七巧仙子”一番解释,陈岳终于知道了更高层次的修炼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天地元气,而是天地气运。 气运之物,在内为悟性,在外为根骨。要想在修炼一途上走得比别人远,就要有比别人更加强大的气运。 气运并非生来注定,到了“七巧仙子”这个层次,也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赚取,比如扶保龙庭,比如斩妖除魔,比如扶危救困,比如教化百姓……陈岳在此收集的香火,便是一种可以直接凝聚天地气运的力量。 当魔气充斥天地时,一些功行较差的修士便无法维持“天人合一”,修行道上称之为“魔劫”。“魔劫”一到,各派修士都要出山寻求渡劫机缘,否则只能承受天劫。 陈岳听“七巧仙子”一番讲解,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修仙,和他之前想象的参禅悟道却是大相径庭。 天色已暗,积雪一片莹白。他将院子里的雪一扫,便进了修炼室。功法展开,一片片鹅毛大雪簌簌落下…… 魔劫对于普通修士是劫,对于陈岳这具分身却是造化。一夜修炼之后,除了心中多了一丝狂意,并无其余不适。他没敢大意,再次将一块数千斤的铁矿石架上了“小四象炉”。 矿石在“炎火精晶”的煅烧下迅速融化,陈岳猛挥铁匠锤,奋力倾泻心中的狂意。中午时分,又一件胸甲凝聚成形。 “铮—”最后一锤落下,一幅坚固阵图在胸甲中展开,将其灵性锁住,一件轻薄的漆黑胸甲便呈现在他面前。 “嗤——”一股灵泉浇下,水汽滚滚翻腾,呼吸之后又凝聚成冰渣洒落。 陈岳拿起铠甲,心中一片明净。上次一战后,他便开始重视护甲的作用。面对空间裂缝这种终极危险,最管用的还是实打实的质量。 这件胸甲和帆布差不多厚,刚好罩住肋骨和上半截脊骨,穿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也不影响行动,却是质量十足。 将一套铁甲穿戴整齐后,他出了禅院。 正当中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背刀佩剑的武者,有的甚至穿着外甲,一派整戈待旦。 陈岳径直走进“宝铁斋”的大门,微笑问道:“铁老,还有大块的铁矿石吗?” 厅堂仍是那般流光溢彩,铁老的脸色却是一片沮丧。 “小七大师!”他见是陈岳,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哎,如今战事吃紧,货源全部被朝廷垄断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批矿石,大师如果需要,就一并拿去吧。” “带我去看看吧,合适的话,我都要了。”陈岳笑了笑,问道:“朝廷连矿源都收回了,难道是准备打持久战?” “谁说不是。”铁老苦涩道:“听说这次牵头叩关的,是北禁三大‘黄金部落’,参战的大小部落数以百计。我们一个军团送上去,还不到半个月就被打残了。” 大周国军队建制,五人为一队,五队为一旗,四旗为一营,五营为一旅,五旅为一师,四师为一军,一个军团就是一万人。 陈岳暗暗心惊此战的规模,跟着铁老走进后院的库房,里面大小矿石堆了一屋,足上百块之多。 铁老拍了拍一块衣柜大的矿石,干笑道:“这些矿石本来就是为您准备的,一万两银子,我全转给您了。” 陈岳神识一扫,就发现这个价格比从前要髙。不过现在是战争时期,这种战争物资贵一点也很正常,略一思忖,他便说道:“好吧,那就再麻烦铁柱帮我送一趟货了!” “小七师傅爽快,天黑之前就给您全部送到!”铁老一笑,高声喊道:“铁柱,干活了!” 陈岳先交了五千两订金,便回了禅院。 下午,陈岳泡了壶茶,坐在院中赏雪。随着铁柱扛来一块块巨大的铁矿石,“陈大师又回来了”的消息渐渐在坊中传开。 天黑时分,所有矿石交割完毕。陈岳刚准备关闭院门,迎面走来一个锦袍青年,一抱拳笑道:“小七大师,好久不见。” “见过这位道友。”陈岳也一抱拳问道:“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来人正是当日在酒楼向众人宣宫廷交易会的人,他仍是那般神采飞扬,一抱拳笑道:“当日是在下眼拙,没有认出大师的金面。在下李名,见过大师。明日午时,皇城西苑有一场交易会。雍王殿下听说大师回来了,特命在下送来请柬,还请大师明日务必赏脸。”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大红撒金请柬来。 陈岳有些意外:“堂堂雍王殿下,居然如此重视我……”不过对方来是一番善意,他还是接了请帖,一抱拳道:“多谢雍王殿下美意,在下明天一定到场。” “李某还有几张请帖要送,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回见!”李名一抱拳,潇洒而去。 “回见!”陈岳目送他走远,才关了院门。打开请帖,果然是宫廷交易会的入场券,上面附有详细的交易流程和规则。 陈岳仔细看了一遍,便回了修炼室。扬手取出一堆“炎火精晶”,顿时满室火光,熊熊燃烧。 随着功法展开,天地间的魔气汇聚而来,随着丝丝炎能灌入他身体。 他全身肌肤顿时通红,汗水涔涔而下。血液却无比兴奋,疯狂吞噬起“炎火精晶”的精华…… 翌日清晨,风雪初停,修炼室“呼”地打开。陈岳目光灼灼,信步走出,神识向外一扫,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先去了浴室。 街道上积雪盈尺,大地一片素白。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唯有七巧禅院前开着一间门面。里面生着火炉,周围坐满了人。有人伸手烤着火,看着炉火不知在想什么。也有人双手抱臂,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忽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身姿魁伟的光头少年。 “小七大师,您终于开门了……”众人纷纷起身,脸上堆满了微笑。 “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是抱歉。”陈岳笑着一抱拳,正色道:“承蒙各位捧场,我最近闭关了一段时间,技艺有所提升。今天中午我要参加一个交易会,只能锻造四件兵器,谁需要,报价吧。” 众人大喜,听这口气,岂非明天可以锻造八件。却有人脸上露出了犹豫,都说慢工出细活,一天锻造八件灵器,这质量……一个紫面壮汉立即开口:“某家出一万三千两。” “我跟一万三!” “我也跟一万三!” …… 呼吸之间,便有四个人报出了价格。 陈岳向众人一抱拳道:“感谢各位捧场,今天的名额已满,还请明天再来。以后大家若有等价的灵材,我可以优先为他锻造灵器。四位道友,请进。”…… 有“炎火精晶”当燃料,锻造比从前快十倍不止。陈岳肆意挥洒着心中的魔意,直到最后一锤落下,才完全平复心境。 “嗤——”一壶灵泉浇下,水汽翻滚四散,四柄漆黑锃亮的刀剑呈现在他面前。 刃口光滑锃亮,却丝毫不露锋芒,拿在手中便有一种要奋力挥舞的冲动。 陈岳满意地点了点头,回了正殿。 四人正恭恭敬敬地上着香,嘴里喃喃念道着什么,都是灰头土脸。忽见陈岳端着一只托盘走来,纷纷松了口气。 “让你们久等了,看看这是不是你们需要的灵器。”陈岳说着揭开托盘上的红布,展示出四件漆黑兵刃。 四人没有感觉得丝毫锋芒锐气,都是一脸疑惑。拿起“灵器”,轻若无物,分量却十分充足,但怎么看都少了拿分灵性。 紫面壮汉首先使出一招“拔刀式”,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啸,犹如鬼哭。 众人一凛,紫面壮汉一怔之后,第二刀接着挥出,刀势越舞越急,破风声犹如狂风怒吼,气劲纵横。 一套刀法使完,他突然仰天大笑:“好刀,好刀!”向陈岳一抱拳,大步出了院子。 第二个人跟着使了一套剑法,也是剑气呼啸,虎虎生风,之后大喊着“好剑,好剑”,摔门而去。 剩下两人看得一头雾水,自己一试,却是不将一身气力发泄出来,根本停不下来。从前炼功时的种种桎梏,更是在手中刀剑的带动下一一破碎,让他们的功法瞬间大成。 送走了四位客人,陈岳洗了个澡,换了身体面的灰色长袍,便去了皇城。 大周皇城六里见方,周围是十丈宽的护城河,城墙六七丈高,墙头上旌旗招展,禁卫森严。 陈岳信步来皇城西门,护城河上一座白石拱桥飞架两岸,岸边停满了华丽的马车。一个个穿花着锦的武者正三五成群讨论着战局,不是王者,就是权贵。 “死胖子,没见过皇家园林吧,要不要本王带你见识见识!”白石桥头,忽然响起一声不屑的笑声。 “老子有钱,要你带啊……”一声浑厚冷笑随后响起,同样充满了不屑,赫然是佟锤。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为国效力 “你……”白石桥上,一个锦衣少年背着一把龙头长剑,一收折扇怒道:“信不信,本王让你有钱也进不去!”剑柄光芒璀璨,霸气外露。 佟锤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不信。” 少年大怒,一指佟锤喝道:“都给我听好了,不准放这个胖子进去!” 众金甲侍卫面面相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旁边一个侍从大急,赶紧进言道:“殿下,您的午膳准备好了,有您最爱吃的‘香酥鸡’,要不先回宫吧。” 少年眼珠一转,看向佟锤笑道:“死胖子,宫廷‘香酥鸡’没吃过吧。你以为是你们家的土鸡?你错了,鸡是洞天里的养的凤眼白,从小用灵草喂大,用灵豆油加上三十八种灵药烹制,入口又香又脆,还能强身健体。你这辈子要是能吃上一口,立刻掉水里淹死都不后悔。过来给本王请个安,本王一高兴,就把鸡屁股留给你了。” 佟锤扭过头去,越发不屑,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少年哈哈大笑…… 忽然,一股奇香随着狂风灌来,所有人的鼻子同时抽动了一下,肚子随之一阵“咕噜噜”乱叫。循势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光头少年正托着一只宫碗,奇香便是从那碗里飘出的。 少年看着桥头一脸窘迫的胖子,欣然笑道:“锤子,这碗羹乃是一副完整的虎妖筋骨,混合七十二种三百年的份灵草,以秘法熬制三天三夜而成。这一碗肉羹吃下去,可以让你的修为立即突破一个层次,不过来尝尝?” “岳哥……”佟锤眨了眨眼睛,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岳面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双银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饿死鬼投胎……”少年嫌恶地撇了撇嘴,肚子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咕咕”声,比谁的都大。他顿时呆住…… 佟锤一碗肉羹下肚,气势随之攀升。他一个激灵,放下碗赶紧坐下,一身膘肉迅速收缩下去。 几个呼吸之后,他一身气势似找到了宣泄口,又迅速衰退下去,凝聚成了他的修为。 佟锤随后睁开双眼,目光一片明亮,兴奋道:“岳哥,我突破了,我是‘擎天院’的‘新人王’!” “聚气五层……”有人低呼出声。 佟锤看清陈岳的修为后却是一呆,立即改口:“原来你早就突破‘聚气五层’了,你才是‘新人王’……” 少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指陈岳喝道:“来人,给本王拿下此子!” 陈岳眉头一皱,扫了众金甲禁卫一眼,果然没有一个人动弹分毫。 佟锤不再看锦衣少年,捏着拳头傲然道:“岳哥,我现在充满了力量!” “那就找个活好好发泄一下,你这副身板很适合打铁。”陈岳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也没有看锦衣少年。 “他们联系不到你,让我来买一些灵材。” …… 两人有说有笑,锦衣少年勃然大怒。他堂堂二十八皇子,普天之下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今天居然被无视了……尤其是陈岳,上次害得他在人前被属下一巴掌打昏过去。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这陈小七不过是雍城一个破落户,抱上了隐门的大腿才在雍城狐假虎威…… 侍从见“小王子”要发飙,赶紧劝道:“殿下,您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吃就凉了,还是先回宫吧。” “我们走!”锦衣少年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城门…… 陈岳皱了皱眉头,问道:“大家都站在外面干什么,交易会不是中午开始吗?” 佟锤苦笑道:“有请帖的可以先进去,没有请帖的只能午正进去。” “走,我带你进去。”陈岳扬手将大红撒金请帖取了出来,大步走向白玉桥。 “铮—”两个金甲侍卫将手中银戟往中间一架,拦住了两人去路。 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官从旁走来,一把夺过请帖,看了一眼淡然道:“一张帖子只能进一个人。” 陈岳皱了皱眉头,拍了拍佟锤的肩膀说道:“把钱和清单给我,我进去买了东西就出来。” “好,我等你!”佟锤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沓银票,赫然都是一万两一张的大票,一共二十万两。 陈岳将清单看了一眼,随手将银票拿在手里,大步走上了石桥。 穿过城门,一片火海般的梅林在眼前展开,红梅傲雪,分外妖娆。 旁边立即迎上一个青衣侍从,一躬身道:“这位官人,这边请。”眉目俊俏,声音清脆,开口便是一脸笑,十分讨喜。 一条大路穿林而过,前方是一座高高的白石拱桥,挡住了视野。侍从走出一段后,将陈岳引上一条清幽的岔路说道:“交易会就在前面的迎仙阁举办,会后所有人一起出禁。官人若有所需,只管吩咐咱家。” “有劳小公公了。”陈岳笑了笑问道:“上官娘娘可还好。” 青衣侍从脸色一变,忙道:“官人赎罪,咱家在西苑当差,哪里知道内宫各位娘娘的事情……”转眼看见出现在陈岳掌中的金币,他目光一亮,见左右无人,一把将金币收入袖中,低声道:“官人,赎小的多一句嘴,您跟上官娘娘是……” 陈岳笑道:“真要论起来,她还是我大姨子呢。” “呃……”侍从一愣,抿了抿嘴说道:“杂家听说,上官小主最近的处境不太妙呢。” “是吗……”陈岳笑了笑,不再多问。 对于上官凤的处境,他也只是好奇而已。只要对方不来惹他,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一路行去,片刻后转出梅林,一片宽阔的湖泊展露在眼前。湖面早已凝结成一层厚实的坚冰,上面铺着一条地毯,直通向百丈外一座小岛。 青衣侍者笑道:“前面就是迎仙阁了。” 陈岳点头,信步走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座恢弘的祭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精致的阁楼,虽都不大,却一律是雕栏玉砌,讲究非常。 两人从西边登岛,绕到南边,一片八九亩大的广场展现在眼前。广场周围是一座接着一座的货摊,摊上五彩缤纷,琳琅满目,赫然是一堆堆的灵材。摊位旁边各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各式糕点,另有一名俏丽的白衣侍女专司沏茶倒酒。 摊位前已经有数十买家,无一不是“王者”。 陈岳神识横扫,精神便是一振。这些灵材以八九品为主,七品灵材全部放在醒目位置,六品材料则单独陈列在一个精致的玻璃柜台中,用红色绸缎垫着,一片璀璨夺目。品质虽然不高,种类却十分齐全。 陈岳就是来充实材料库的,当下走到一个卖“聚气石”的摊位前问道:“这些‘聚气石’怎么卖。” 摊位一丈来长,四五尺宽,里面堆满了石头。坐摊的是个面黄无须的白发老者,一身锦袍,扫了陈岳一眼笑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聚气石’,和白银等价。您要哪一块,咱们论斤称。” “聚气石”可以煅烧出“元晶”,也可以直接用来炼器,和各种属性的灵材都能搭配,“元晶”的价格则是黄金的十倍。陈岳神识一扫,便将高品“聚气石”全部挑了出来,一共三百多块。 “就这些了,称一下吧。”陈岳指了指小圆桌上一堆石头,随意拿起了桌上一块点心。 老者随后将石头放上一座大台秤,一称之后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两。” 陈岳却发现自己买少了,不说佟锤刚给他的二十万两,就是他的储物空间中,就有近百万两的黄金。一次只买这么点东西,哪里花得出去,何况前线的将士还指望着这次交易会的收益发军饷。 本着为国效力的初衷,陈岳一咬牙道:“你这摊位上的‘聚气石’,我全要了。” 老者脸皮一阵抽搐,喝道:“竖子,休得戏言!” 陈岳抖了抖手中的银票,老者只好继续称量“聚气石”,最后说道:“一共十二万两。” 陈岳点出十二万两银票后抬手一挥,一道霞光卷过,便将所有“聚气石”摄进了“储物空间”,然后走向下一个摊位。 剩下的灵材却是一分钱一分货,有些偏门的灵材,即使买在手里,一时也未必用得上。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炼器师,却是每样灵材都必须备下一些。 北禁将黄金铸成了金币,一枚金币净重一两。看着陈岳取出一堆堆金币扫荡灵材,所有人渐渐呆住,心中不住呐喊:“此人肯定是哪个修仙门派的监察使者,否则怎么可能一次拿出如此多黄金。” 众王者更是惊疑:“难道这宫廷交流会本来就是为修仙门派举办的?大周皇室就是用这种方式,将搜罗来的灵材上供给修仙门派?” 近百万两黄金出手,陈岳才将整个交易场扫荡了一遍。看着又复空旷的“储物空间”,他不禁感慨:“上千万两白银,相当于大周国一州之地一年的赋税。而我现在的身家在师尊那个层次的修士面前,仍然不值一提,修行道上的财富和世俗财富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皇帝的野心 正午开市,上百人络绎而来,绝大多数都是“王者”。对于灵材,大家只是挑需要的买了一些,并不十分热衷。 “难道这交易会上还有别的好东西?”陈岳心中疑惑,不过就算是有,他也没钱了,就准备离开。心中忽然一动,神识探出,眉头便是一皱。 “佟少爷,您的同伴就在前面等您!”一条梅花小径上,一明蓝衣小太监正殷勤地带着佟锤向皇城深处走去。 佟锤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忍不住东张西望,一双小眼光芒大放。 忽然,一股寒风袭来,小太监一个激灵,再一抬头,眼前便多了一个穿黑衣的光头少年。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陈岳直接看向佟锤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佟锤也是一愣,一指小太监道:“他说是你让我进来的。” 陈岳眉头一皱,看向小太监,一颗心渐渐下沉。小太监仓惶后退,突然高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你找死!”陈岳冷哼一声,一步迈出,一指点在小太监眉心,强大的念力汹涌而出。 小太监一阵哆嗦,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陈岳眉头紧锁,神识横扫开去。整座皇城被一座五级灵阵笼罩,在陈岳看来却是漏洞百出,也不知是阵法师的手艺不精,还是故意留的后门。 陈岳的神识毫无阻碍地穿过一道道法阵和结界,霸道地扫过每一座宫殿阁楼。 仿佛一股寒风直接灌进了脑仁,所有人同时一个激灵。 一片梅林外有座假山,山上有座精致的六角凉亭。亭中有张圆桌,桌前坐着一男一女,桌上架着火锅。 男子年约不惑,金冠束发,剑眉星目,留着三缕美髯,穿一身淡黄锦袍,正端着银杯赋诗咏梅。 女子穿着一件粉缎夹袄,耳朵冻得通红,毛领蓬松雪白,衬得一张俏脸粉嫩可爱。一双美眸却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子,眼底充满了崇拜。手中则拿着一副银筷,细致地为料理着各种食材,唯恐照顾不周。陈岳仔细一看,不是别人,竟是上官凤。 忽然一股寒风袭来,男子手一抖,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个冰冷的声音凭空响起:“管好你的狗,下不为例!” “陈岳……”上官凤心中剧震,粉脸骤然苍白。 “放肆!”男子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 “轰—”石桌粉碎,炭火汤水撒了一地。 “皇上……”上官凤惊呼一声,拿着一双筷子不知该往哪里放,只抖个不停。 “国师!”中年男子眉头紧锁,眉宇间风雷滚动,沉声喝道:“朕,要他的脑袋!” “此子目无君父,不忠不孝,竟敢在皇城犯禁,理应处死!臣,遵旨!”人影一闪,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出现在中年男子身边,躬身便是一揖。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大周国的皇帝。 皇帝瞟向脚边跪伏的少女,眼中溢出一丝厌恶,沉声道:“上官氏身体有恙,迁往‘素心斋’静养,非诏不得外出。” “素心斋……”上官凤一惊,脸色大变,惶恐道:“皇上,妾身无罪啊……” “你还敢顶撞朕!”皇帝眉头一皱,看向远处喝道:“来人,拖下去!” 山下随后冲来两个神情冰冷的锦衣武者,一左一右架起上官凤真的拖了下去。上官凤脸色苍白,却不敢再分辨半个字…… 皇帝看着狼藉的亭子,越发恼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万岁爷起驾——”山下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上官美人”触怒了龙颜,被打入了冷宫。一时更不敢怠慢,赶紧排好车辇倚仗…… 陈岳带着佟锤快步走到皇城西门,两队金甲卫士将两把银晃晃的长戟往路当中一拦,之前的金甲将军从城门洞中走出,冷声喝道:“交易会尚未结束,任何人不得不禁!” 说话之间,又有两队金甲卫士从城上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佟锤吓得一阵哆嗦,下意识地攥住了陈岳的衣角。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陈某不想惹事,三息之内,退下。” 金甲将军哈哈大笑:“大周开国以来,你是第一个敢出此狂言之人,该杀!”说着一把抽出佩刀,气劲呼啸而出。 “滚!”陈岳一声冷哼,双目精光爆射,强大的神识轰然横扫。 “啊……”金甲将军一声惨叫,扔开战刀猛地抱住头颅,额间青筋高高跳起,双眼猛地突出。他也是“易筋大圆满”修为,在陈岳的神识冲击下,竟然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更别说动手了。 其余人只觉得一枚钢针扎入脑仁,同时惨叫一声,紧紧抱住了头颅。 陈岳回头向梅林深处看了一眼,拍了拍佟锤的肩膀,大步走出城去。 梅林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蓝袍老道正要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两股神识无声相撞,他背上便是一热。 “贫道‘换骨后期’修为,虽然被天子龙气压制了‘真元’,神魂却丝毫不受影响,神识居然还不如你强大,这不可能……”老道盯着城门,心中呐喊:“神识强大又有何用,你的底细老夫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次你跑不了!”随即一咬牙,抬手一道法印按出。 陈岳走入城门洞,眼前忽然一黑,前后的出口突然消失,眼前是一片漆黑。 佟锤一个激灵,颤声道:“岳哥,天怎么黑了,我看不见了……” “那你就坐下别动,一会就没事了。”陈岳的神识却将周围看得分明,微微一笑。 这是一片百丈宽阔的广场,周围黑雾翻滚,数十名黑甲武士拿着刀从雾气中走出,一个个虎背熊腰,蹑手蹑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是杀气腾腾。 这样一个困阵,诛杀乱臣叛军的确好用,但若想用来杀修士……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待一群玄甲武士走进,他突然取出一块“炎火精晶”,运起“真元”一捏。 火光迸射,瞬间将周围照得雪亮。 “啊……”众武者同时一声惨叫,纷纷捂住眼睛。 陈岳将“炎火精晶”一收,翻手取出一张龙头弓来,搭上一支破甲箭猛地拉开弓弦。 这是一张十石硬弓,但随着“真元”注入,弓背的韧性还会加强,也是一件“符器”。 “砰—”弓弦一声轰鸣,破甲剑“嗖”地射出,眨眼洞穿了黑雾。 “大胆!”老道怒喝一声,猛一侧头,利箭几乎贴着鬓发划过,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没来得急松一口气,又是一声轰鸣响起。 两人相隔数十丈,一支箭却是转瞬及至。他猛一侧身,堪堪躲了开去。 陈岳皱起眉头,这龙头弓搭配破甲箭虽然威猛,但箭走的是直线,想在数十丈外射杀“王者”根本不可能。 “这里毕竟是大周皇城,罢了……”陈岳摇了摇头,一拉佟锤,直奔一处黑雾而去。 老道额头冷汗直冒,心头一阵颤抖:“二十丈内,老夫躲不开他的箭,但是这第三箭,是否还能入之前刚才刚猛……”稍一犹豫,他还是不敢赌,眼睁睁地看着陈岳闯阵。 见识过仙界的阵法,这小小困阵哪里拦得住他,他拉着佟锤在阵中一阵七弯八拐后,眼前一亮,直接出现在了皇城外的石拱桥上。 “岳哥……”佟锤松了口气,脸色一片苍白。 “先回去再说。”陈岳将头盔收起,带着佟锤快步向“元灵坊”走去。 城楼上,老道看着他的背影,身躯微微颤抖。 “国师,他为什么还能出来!”老道身边,大周皇帝盯着陈岳,脸色阴沉。 老道脸色一白,苦笑道:“皇上,他是修真者……” “修真者……”皇帝眉头一皱,不悦道:“难道和你们‘修仙者’不是一回事?” “回禀陛下,我辈修仙,修的是元气,是肉身,是长生……”老道神情肃然,慎重道:“而修真者修的是‘真我’,是‘心境’,是‘天道’。这种修者,通阴阳,知阵法,神魂凝聚,断不是普通‘修仙者’可比。” 皇帝眼中透出浓浓的炙热,捏着扶手沉声道:“朕是天子,受命于天,替天行道,天下的一切本就是朕的。此子的功法,朕一定要得到!” “臣遵旨!”老道抱拳一揖,心中却是一阵苦涩…… 陈岳走在路上,心中一片平静。 要想保持修炼速度,就必然在人前显露一些异像,不可能不被有心人注意,这一天他早有准备。他现在是“万妙宫”弟子,为门派立下了大功,无论谁想动他,都要仔细掂量掂量“万妙宫”的怒火。 至于大周皇帝,他心里一阵冷笑:“与我为敌,你要付出代价……” 回到“元灵坊”,佟锤看着街上随意走动的高手,再次长大了嘴巴。 哪怕是在“武德坊”,“王者”也不是随意能看到。而在这里,传闻中的“王者”竟然如市街坊一样,随意在街上闲逛。而陈岳,居然在这里有一座自己的宅院,这意味着什么? 看着精美的禅院,他再次张大了嘴巴…… 陈岳关上“七巧禅院”的大门,微微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先在这里修炼吧,把修为提升到‘易筋期’再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易筋期 以往牧草返青之时,便是马放南山之日,再严峻的战事也会在开春以后偃旗息鼓。然而随着“火羊年”的到来,北风仍然刮个不停,大周北方三洲仍然掩埋在冰雪之下,丝毫没有开春的征兆。 雪灾又以京城最为严重,几乎每天晚上,北城都会飘下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半年。 这半年间,北方战事愈演愈烈,陈岳的锻造生意也越来越好。刚开始,只是偶尔有人拿出灵材请他锻造兵器,后来支付灵材的人越来越多,灵材的品质也越来越高。 这天晚上,雍城再次飘下了鹅毛大雪,城中一片死寂。“七巧禅院”的修炼室中却是一派火热,一颗颗“炎火精金”红光翻滚,照得石室犹如炼狱。 陈岳盘坐室中,一点点火星从“炎火精晶”中跳出,投入他全身毛孔,让他健壮的身躯烫得犹如烙铁一般。 整整一年时间,他终于将全身经络开辟了出来。经络以精海、气海和神海三点为中心,相互连接贯穿全身,仿佛一幅玄奥的阵图,将他身体的各个部分,各个功能连为了一个整体。 此时,融合了炎能的“魔元”正在他经络中飞快运行,捕捉着某种韵律。 身为炼器师,他对这个过程分外熟悉。灵器中的阵图不过是一幅图形,只有将图形激活,才能发挥阵法真正的威能。一幅阵图是死是活,关键便是看阵图的韵律是否清晰。 经络便是修士体内的阵图,一个修士的修为到底是“聚气大圆满”,还是“易筋初期”,同样是看他经络的韵律是否协调。 资质的差异也往往体现在这里,如上官燕、佟锤,全身经络一开辟出来,便是一个协调的整体。而陈岳的经络则像是几十支施工队分别开发出来的,还需要他用“真元”不断磨合。这一磨合便是一个多月,而他始终没有找到一种能让所有经络完全契合的韵律。 “真元”再次运行了几个周天后,陈岳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既然找不到适合的韵律,我为什么不自创一个韵律,让所有经络都来契合……” 这念头一起,他便想到从前推演出来的“天道”结构。神识弥漫全身,再次将那个结构想象了出来,身体随即被一股奇异的韵律笼罩,顿时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不由自主地一阵抽搐。 “真元”带着天道的韵律再次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全身经络便是一震,瞬间连为一个整体。“真元”再也不需要刻意引导,便自然在经络中以一种奇异的韵律运行起来。 “易筋初期……”陈岳精神一振,立即引导“真元”淬炼全身经络。 “轰隆隆隆隆……”夜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闷雷,百里内风云汇聚,满城百姓皆惊。众人打开窗子,只见鹅毛大雪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丈之外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半空中,魔气化作了一轮直径百丈的漩涡,浇灌在“元灵坊”的“七巧禅院”中。 一股精纯魔气直接灌入陈岳“气海”,根本不用炼化,便可直接驾驭驱使。 一炷香后,云销雪霁,一轮明月高挂夜空,繁星璀璨夺目。大地一片素白,短短一炷香时间,地面上竟然积了一尺厚的雪。看着久违的月光星海,城中渐渐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灌体停止,陈岳的“气海”却只填充了五分之一,心底随之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意。强大的神识镇压下去,继续淬炼经络…… 这个过程和锻造异曲同工,便是要将经络中的杂质淬炼出来,激发其灵性。 旁人淬炼经络,只知让“真元”在经络中作螺旋运动,陈岳却知道怎么做更有效率,心中暗暗喝道:“变!”体内随即爆发出一阵闷雷般的轰鸣…… 一个时辰后,“真元”消耗一空。陈岳睁开双眼,目光充满了疯狂。一股戾气直冲脑海,他忍不住仰头一声狂吼,地面轰然震动。 他一惊而醒,吓出了一声冷汗。明显感觉到一股狂意从心底涌起,要占据他的意识。 “不对!”陈岳大喝一声,一把推开石门便冲了出去。 屋外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夜空,群星璀璨夺目。清冷的月光照在脸上,他又清醒了一些,赶紧取出“小四象炉”。“炎火精晶”燃烧起来,纯净的火焰犹如一块绚丽的红水晶。 院子里还有一座衣柜大的铁矿石,重三万多斤。陈岳心底再次涌起一股狂意,冲上去抱住石块,全身力量爆发。 “起……”随着一声大喝,他竟将石头抱了起来,“轰”地放在了“小四象炉”上。铁匠锤扬手取出,便敲了上去。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悦耳的打铁声响起…… 东厢房“吱呀”一声打开,佟锤一身睡袍,打着哈欠走出来抱怨道:“岳哥,修炼要循序渐进,赚钱要和气生财,不带这么拼的!” “少废话,这件兵器是给你打的,过来帮忙!”陈岳骂了一句,继续挥舞锤子。 “哦……”佟锤一喜,也从“空间手镯”中拿出了一把铁匠锤,走到陈岳对面敲打起来。每一锤的落点都不一样,也是有板有眼。 月色渐渐朦胧,天空又渐渐被乌云遮盖…… 清晨时分,一柄黑黝黝的长柄瓜锤呈现在两人面前。一股雄浑狂暴之意滚滚荡漾,让人心惊胆颤。 最后一锤落下,锤中灵阵被激发到了极致。 陈岳目光清明,取出一壶灵泉洒下,笑道:“这应该是一件中品灵器,试试吧?” “嗤——”随着一声急响,水汽翻滚腾起,大锤气势收敛,看上去平平无奇。 “一块铁矿石就能打出中品灵器?”佟锤睁大了眼睛,显然不信,握住锤柄,手明显顿了一下,锤子还是在他手下加速抬起。 铁锤轻若无物,却是冲击力十足。佟锤舞动了一下,几乎站都站不稳。不像是他在挥舞大锤,倒像是铁锤在借助他的身体舞动。 “想驾驭这把锤子,你还要再练啊!”陈岳笑了笑,将炉子一收,去了浴室。 佟锤也出了一身汗,这才反应过来,诧异道:“你突破‘易筋期’?” “嗯。”陈岳点头,跨进池子坐了下来,想了想问道:“最近战事怎么样了。” “北方三州丢了两州半,我们雍州还在据称死守,这边的北禁蛮修已经打到河对岸了。”佟锤点燃火,泡进旁边的池子,肃然道:“看这架势,是要灭了大周国呀,我们怎么办……对了,你师尊让你出关以后去‘仙师阁’报到。” “仙师阁?”陈岳诧异。 “嗯。”佟锤正色道:“世俗武者归‘武英殿’统筹,各修仙门派弟子由‘仙师阁’指挥。据说每完成一项作战任务,就可以得到一定的功勋。功勋可以在功勋库兑换丹药和灵材,据说还可以换到‘神级’功法和法器……” 陈岳大是好奇,心中暗暗盘算:“以我的资质,一年时间修炼到‘易筋期’,着实有些快,是该磨练一番心境。反正天地间都是魔气,到哪里都可以修炼……”略一权衡,他便点头:“既然有这种好事情,我们一起去吧。” “真的……”佟锤目光大亮,跃跃欲试。 天还没亮,禅院外的店铺中已经坐满了人,相互间有说有笑: “你们听说了吗,但凡拿着‘小七大师’打造的灵器,陷入险境后几乎都能杀出重围。” “我也是听了这话才来的,要不是那些家伙杀敌最多,我都要怀疑‘小七大师’和北禁有什么秘密协议!” “不过话说回来,‘小七大师’锻造的灵器质量确实好,硬碰硬从来就没吃亏过。” “听说大师最近在闭关,今天应该出关了吧!” …… 忽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形魁伟的短发少年大步走进屋来。 “大师!”“陈大师!”“小七大师!”“我有一件灵材,您要不要看一下!”……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十分热情。 “各位。”陈岳向众人一抱拳,歉意道:“在下奉师命去‘仙师阁’报到,暂时不能为大家锻造灵器了,实在抱歉!” 众人顿时哗然:“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您一个铸剑师,去天师阁凑什么热闹!” “就是,天师阁那些隐门弟子,什么时候用过下品灵器。” “这不是乱点将吗,大师您在这里为我们锻造灵器,才是对此战最大的贡献啊!” …… “师命难违,抱歉,实在是抱歉……”陈岳连连作揖告罪,这才将一众人送走。 “这么好的买卖,说不干就不干了,还是岳哥拿得起放得下呀!”佟锤翘着大拇指啧啧赞叹,满脸可惜。 陈岳却忽然捂着心口倒吸了口凉气,佟锤诧异道:“怎么了?” “心疼啊……”陈岳呲牙咧嘴,同样是痛心疾首。 “呃……”佟锤一呆,建议道:“要不先去酒楼大吃一顿,我正好饿了。” “直接去‘仙师阁’吧,那里肯定有免费的灵食。”陈岳招呼一声,关了店门。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仙师阁 天色一片昏暗,街上铺着厚厚的白雪。脚步走过,发出一阵松软的咯吱声,静得人心里发慌。 街上的店铺大多关着,唯有街口一座三层阁楼大门敞开,门口聚满了人,正是仙师阁。门口立着两座丈许高的石碑,左边一面是功勋榜: 第一名,轩辕殿陆一鸣,一千八百功勋; 第二名,昆仑派周清璇,一千五百功勋; 第三名,朝元宗李元义,一千四百功勋; 第四名,金光寺苦玄,一千三百功勋; 第五名,万妙宫尹伊,一千二百功勋; …… 整座石碑上,蝌蚪大的金字闪闪发光,一共显示了一百人。陈岳用神识一扫,则看到了数万人的功勋,每一个人名中又隐藏着其形容相貌,功勋值则记录了其获得功勋的过程。 陈岳下意识地将神识停驻在周清璇的功勋值上,一段段影像随即映入脑海。只见她一身火焰铠甲,手持一柄血红短刃,身形犹如鬼魅,一连斩杀了十五位北禁“王者”。 陈岳又看向排名第一的陆一鸣,只见一个白衣修士剑光挥洒,气势如虹,一连斩杀了十八个北禁“王者”…… 一路看下去,他渐渐长大了嘴巴,心中热血澎湃。这一次,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大周修行道的庞大。这张榜上,仅“王者”便有数千之多,其余的全部是“易筋期”修为。 当他的神识看到最后一人时,顿时愣住。万妙宫陈小七,零功勋。 虽然刚刚突破,也不曾参战,他还是觉得脸上一阵火烧。 石碑下面还有一行说明,“开悟期”敌首一功勋,“易筋期”敌首十功勋,“换骨期”敌首百功勋。功勋榜前十每月奖励千两“元晶”,战后入“仙元池”洗髓。功勋榜前百每月奖励百两“元晶”,战后入“通天峰”修炼…… 陈岳不知道“仙元池”和“通天峰”是什么地方,却知道这些都是“王者”的奖励。 佟锤也用神识在功勋榜上扫动,同样被里面一幅幅画面惊得目瞪口呆。 陈岳又看向右边一块石碑,上面三个金字乃是“灵宝榜” 太乙微尘剑,一万功勋; 五星耀日枪,一万功勋; 九阴离合环,一万功勋; 阴阳两刃刀,七千功勋; 九龙元阳印,七千功勋; …… 石碑上金光闪闪,总共罗列了一百件宝物,用神识则可以扫到数千件宝物,既有法器、也有丹药,还有各种天材地宝。用神识细看,则可以得知其具体形貌、属性和用途。 石碑最下面也有一行说明: 每点功勋兑换一两“元晶”。 一旁佟锤也将两张榜单看了一遍,啧道:“岳哥,还是打仗来钱快呀……” “‘北禁’那边的奖励应该不会比这边少吧……”陈岳笑了笑,走进了阁楼。 转过屏风,迎面是一座宽阔的厅堂,厅中摆着四五十张八仙桌,桌前坐满了食客,一派热火朝天,竟然是一家酒楼。迎面楼梯上大步走下一位背着长刀的黑袍壮汉,随口吩咐道:“小二,来只鸡!” “来嘞!”柜台后酒保招呼一声,高声喊道:“百年陈酿一壶,香酥鸡一只!” 两人面面相觑,疑惑地上了二楼,一股煞气迎面扑来。 楼上是一间客厅,两边坐满了武者,一个个煞气浓重。 见两人上来,楼梯口一个白衣青年抱拳道:“这位师弟请了,今天交任务的比较多,还请稍等片刻。” “抱歉,这位师兄,我是来报到的。”陈岳尴尬的抱了抱拳。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赞叹,笑道:“跟我来吧。” 客厅左右两边各是六间小厅,青年直接将两人带到西边最后一间小厅外,敲门道:“吴管事,有人报到。” “进来。”一声苍劲的招呼响起,两人走了进去。 厅堂一两丈宽,当中一张大书案,后面坐着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者,两边书架上摆满了玉简。老者脸色黝黑,眉梢一挑,直接问道:“姓名,出身,修为,有何特长。” 陈岳一抱拳道:“陈小七,师从万妙宫七巧仙子,易筋初期,擅长铸剑。” “嗯?”老者眉头一皱,仔细看向陈岳,眼中暴出两道精光。一股强大神识从陈岳身上扫过,赫然是一位“神境”强者。 他又取出一枚玉简看了一眼,啧道:“原来陈小七是个少年郎啊,有意思,有意思……” 陈岳一阵头皮发麻,老者的笑容却越发玩味,点头道:“以你的修为,上战场就是送死。可以先做一些后勤任务,积累一些经验。如果有其它任务,上面会直接通过身份令牌下达给你,滴血炼化了吧。”说着取过桌边一块令牌,随手打入几道法印后,便扔给了陈岳。 “多谢吴老!”陈岳接住,当场滴入一滴精血开始炼化。 佟锤一咬牙,抱拳道:“佟锤,擎天院弟子,易筋初期,会打铁。” “擎天院弟子啊,按说你该去‘武英殿’……”老者皱了皱眉头,眼中精光一闪,神识再次扫过佟锤的身体,啧道:“十五岁修炼到‘易筋期’,筋骨强壮,基础扎实,的确比同阶世俗武者强上许多。也罢,你就以散修的身份加入本阁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着也扔给了佟锤一块令牌。 “多谢前辈!”陈岳大喜,也逼出一滴精血开始炼化令牌。 令牌是一件通讯灵器,里面发布着数百上千条作战任务,每条任务后的功勋奖励也标得清清楚楚。执行任务时,令牌可以将影像记录下来,修士凭录影兑换功勋。如果令牌离开主人太远,或者主人身死,就会自爆。 佟锤看完之后诧异道:“如果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或者有人被敌人俘虏了,那我们的战略意图不就被敌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吴管事不以为然道:“难道敌人不知道我们要袭击他们的粮仓,就不对粮仓设防吗?修者之间的战斗,拼的是硬实力,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陈岳再次将令牌里面的任务仔细看了一遍,渐渐明白过来,一拍佟锤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们先找个简单的任务练练手。” 两人走下楼来,佟锤喊道:“来两只香酥鸡。” “来嘞!”酒保答应一声,立即去了后厨。 陈岳目光一亮,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其余食客的议论,目光越发明亮。 酒保随后端上两盘炸鸡,佟锤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鸡腿,一口咬下,嚼了几口便一阵摇头:“也就是肉多油厚,味道还是差了些……哎,胃口都被你养叼了,这让我怎么找媳妇……你说这仗到底怎么打的,这叫打仗吗……”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三块炸鸡。 陈岳也往嘴里放了块炸鸡,微笑道:“大周修士都来自门派和家族,能想出这种打法,我已经对诸位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还是没明白。”佟锤甩着肥脸不住摇头。 陈岳笑道:“我们是在‘保龙庭’,不是在自保。所有的任务,归纳起来只有采集、破坏、制造和保护四类,这些都是为了让大周国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胜利。大家都以此为目标,反而比统一指挥调度有效得多。我们修为太低,先做几个采集任务热身。”吃完一盘炸鸡,两人便出了京城…… 洞天中,陈岳一身白衣,隐身在一棵“噬魂树”后面。浓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周围一片幽暗。忽然,远处飞快奔来三道黑影,皆是头缠发辫,身背弓箭,腰挂刀斧,是北禁修士。 他们足尖轻点荆棘,身形一掠数丈。除了带起一阵低沉的风鸣,再无其他生息。 陈岳神识看着来人,微一翻手,将刚刚得到的令牌从“储物空间”中取了出来,别在了腰间。待三人靠近,他扬手便是一道青芒祭出,正是青霜剑。 飞剑一出,霜花满天,凄寒之意直透灵魂。 “不好!”三人一惊,还来不及后退,青芒已从为首一人颈间掠过。 “啊!”另两人也是“北禁”久经沙场的精锐,立即拔出腰间刀斧,一个持刀壮汉迎向飞剑,刀刃红光闪烁,燃起一片火焰,热浪滚滚荡开。另一个壮汉手持板斧,猛劈向陈岳,斧刃寒光流转,杀气腾腾。 “霜飞!”陈岳低喝一声,一道剑诀按出。 “青霜剑”光芒迸射,化作一簇青色霜花反卷回来。 几片霜花落在刀上,发出“嗤”地一声急响,灵火一闪熄灭。霜花沾在两人身上,两人便是一阵抽搐,脸色瞬间冻得铁青。 几十片霜花飞回,重新在陈岳掌心凝聚成一把三尺青锋。他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疾风掠出,挥手便是两剑。 “噗噗”两声,两个“北禁”修士随之毙命。 陈岳扬手取出“赶尸铃”,将两人的尸首和战利品一收,化作一道白影飘然而去。从他出手到三人毙命,前后也不过三个呼吸。 第一百八十八章 噬魂老祖 半个时辰后,他眼前一亮,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湖展露在眼前。沙滩银白如雪,湖水湛清碧绿。水天之间,一座仙山倚天拔地,直插云霄,高不知几许。 陈岳四下望了望,身形几个晃动便来到了海边,手一扬将飞舟取出,跳了上去。一道蓝色护罩出现在舟外,飞舟随即潜入海水,消失不见。 这是一座大型洞天,数千里宽广,其中大小山峰数百座,不少都是原封未动。但因为长满了“噬魂树”,且阻止“换骨期”以上修士进入,并不适合开发。 这半年年来,各大门派和势力先后占据了自己的地盘,可惜“北禁”修士撤得从容,连一块砖头都没留下,反而让他们在破解残余阵法时损失了不少人手。陈岳倚仗飞舟、神识和阵法造诣,倒是捡了不少漏,但这座洞天先是被敌人攻破,又被“北禁”修士捷足先登,自然不会剩下什么真正的好东西。 最近一个月,他开始探索岛上的仙山。“北禁”修士最多也只是“易筋大圆满”修为,对于他的来去,根本无法阻止。 半个时辰后,他登上了小岛,身形如一团白烟向仙山飘去,无声无息。 小岛坐地百里方圆,穿过数里宽阔的沙滩,便是一片乱石,石滩上霞光流转,一道道残墙,一节节断壁散落其中,不时爆出几团火花,赫然是极厉害的残余阵法。“北禁”修士便是守住了一片阵法最薄弱地方,已经在山上清理出了一大片区域。 陈岳则来到一处阵法最完整的乱石滩前坐了下来,强大的神识横扫而出…… 一年时间,他从一个没有“气感”的庸人修炼到了“易筋初期”,不可谓不快。对于这个进度,他很满意,对于山上可能的仙人遗宝也就没那么热衷,反而是山上的仙家阵法让他大是好奇。 每隔半个时辰,“北禁”修士巡逻的马队就会经过一次。但他们的目光只是看着湖面,根本没有注意乱石滩上是否有人。 一个月悄然过去,这天夜晚,星斗满天,湖面一片宁静。陈岳忽然站起身来,双手飞快掐动。 数十道法印凝聚而出,结成一体,化作一道无形波动横扫开去。周围的禁制顿时一滞。陈岳目含精光,一步迈出,飘然出现在十丈开外,再次坐了下来,周围禁制随后恢复。 他的目光越发明亮,取出灵泉喝了一口,再次闭上了双眼…… 半个月后,陈岳再次睁眼起身,一道法印按出,再次飘出了十丈…… 时间悄然而逝,恍惚间春去秋来,一年时间匆匆而过。这一年间,陈岳没有修炼,但随着一道道禁制、一条条阵法被他明悟,一丝丝精纯元气自然涌入他体内,也让他的修为缓慢进步着。 这种进步,是天地对明道者的奖励,和突破境界时的天地元气灌体异曲同工。 然而他对仙家阵法了解得越透彻,心中就越是不安。天道无亲,奈何阻止“换骨”以上修士进入,只可能是仙人在此地定下的规则。 没有为什么,仙人不愿意此地有高于“换骨期”的存在,“换骨期”以上的修士便进不来,除非来人的修为高于此地主人。而这条规则之所以还有作用,只有一种解释,此地的主人还没有陨落。 想到这里可能还躲着一位活着的仙人,陈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此行已经满载,此地不宜久留……” 心念一转,他便想离开,心底却升起一股狂热,让他想继续探索这仙家阵法:“机缘险中求,如此玄妙的阵法,若是错过,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参悟。若此地真有活着的仙人,拜在其门下,岂非美事?” 两股意志在他脑海中疯狂厮杀,让他身躯一阵颤抖,目光渐渐通红。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灵光,眼前豁然开朗,一切阵制禁制的玄妙瞬间被他洞悉。他抬手一挥,一片层层叠叠的无形波动荡漾开去,周围的禁制阵法立即蛰伏,仿佛他就是这天地的主人。 他的目光疯狂,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一路禁制被他随手挥退,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半山腰一片阁楼废墟前。 这片废墟不过数亩宽阔,算是比较小的一处。一块块碎砖破瓦却是无比精致,远超其余地方。冥冥之中,一个意念在告诉他,此地有宝。 一转眼间,他就看见了好几块“生息灵玉”,正想上去收起来,脑海中却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些都是垃圾。一番查看无果,他便不由自主地在废墟中翻找起来。 “炎火精晶”、“千幻香玉”……以及比它们品质还高的材料,都被他随手丢弃。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从废墟中刨出一块玉转来。砖头洁白无瑕,流光溢彩,混在这废墟中倒也平平无奇,拿在手中便有一股化身天地,掌控一切的感觉。 陈岳毫不犹豫地滴入鲜血,然后心领神会般打出了一串无比玄奥的手印。 玉砖七彩光芒一闪,消失在他身体内。陈岳双眼赤红,一躲足,化作一道彩虹冲天而起,片刻后落在了一道不起眼地山壁前。 他一抬手,七彩玉转出现在掌中,对着山壁就是一挥。 山壁上一阵波纹荡漾,显出一个丈许高的大洞来,洞中白雾翻滚,仙意盎然。 陈岳感觉不妙,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一跨入洞中,满洞的白气便似找到了宣泄口,顺着他全身毛孔直钻入体内。 一股充实感由心而生,他的气势随之攀升,下一刻便要撑爆身体。 “不……”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充斥全身,陈岳心中呐喊,灵魂却似被另外一股意志拿捏着,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他身躯战栗,步伐却越发坚定,沿着山洞大步走去。 半晌过后,眼前一亮,一座穹顶大厅展现在前方,大厅正中赫然是一座六边形的池子,池水碧绿犹如翡翠。 陈岳心中随即升起一股念头,这是一座“仙元池”,只要他下去泡一泡,就可以成为仙人,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池子走去,池水为之荡漾,显得十分兴奋。 “不……”陈岳全身颤抖,终于发出一声嘶吼:“只怕我走下这池子之时,就是我魂飞魄散之刻!” “没错,不愧是本仙选中的肉身,灵性就是足。能成为本仙的肉身,是你的荣幸!若非仙人夺舍条件苛刻,你以为此等荣誉轮得到你?”他随即一声冷笑,腿脚一阵抽搐,脚步却无法抬起。 “在我‘噬魂老祖’面前,你的意志脆弱!”陈岳又是一声冷笑,眼中青光迸射,脚步颤抖着抬了起来。 “分身!”陈岳再次一声狂吼,身边波纹荡漾,一个身形魁伟的黑衣少年凭空走出,一把将陈岳的肩头按住,正是陈岳的分身。 “区区蝼蚁,居然也拥有分身……”陈岳冷笑一声,看向分身,眼中青光大放。 当此仙威,分身猛地一震,体内传出一阵轰鸣,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哪怕你生前是仙人,此时一缕残魂,也奈何不了我!”说着一步迈出,和本体合而为一。 两个神魂合为一体,一股强大神识轰然横扫,生生从眉心逼出一缕青气来。 青气没入水潭,碧绿潭水一阵翻滚,凝聚成一抹淡淡的人形,惊骇道:“区区一介蝼修,居然拥有双魂,这不可能……” “你不是要让我下去吗,我现在便下去……”陈岳冷笑一声,向六角池子走去。 “不要过来!”“绿色魂影”魂躯颤抖,惶恐道:“同时修‘圣道’和‘魔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是谁……”看清楚陈岳的分身和本体后,他真的被吓到了。即便他曾经是仙人,也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同时修炼圣道和魔道,此事实在是无法想象…… 陈岳见他被自己吓住了,目光一寒,沉声道:“臣服或者毁灭,三息之内,回答我!” “噬魂老祖”魂躯一颤,险些崩溃,随即大怒:“想让本仙臣服于你一介蝼修,你休想!” “那你就去死吧!”陈岳冷哼一声,准备再吓他一吓,手一抬,真元凝聚出一幅无比复杂的阵图。一股浩荡天威扩散开来,其气势竟然隐隐在“噬魂老祖”之上。只待召唤各种天地之灵,便能激发。只是这一步,他还做不到。 “开天印……”“噬魂老祖”又是一个激灵,失声道:“你到底是谁!”眼看陈岳的灵印就要激发,他赶紧喊道:“前辈住手,晚辈愿意追随前辈!”一语出口,他越发笃定陈岳是哪位前辈历劫转世,否则怎么可能以区区“易筋期”修为参悟仙阵,怎么可能拥有魔道分身…… 陈岳暗暗松了口气,一收“真元”,不动声色道:“你且在此静养,我有事自然会来找你!”说完转身便走。 “噬魂老祖”也松了口气,却兴奋道:“前辈,还请给晚辈寻觅一具肉身!”对于陈岳没有给他施加任何禁制,他反而觉得正常。一个能随手凝聚出“开天印”的强者,要灭他何须什么禁制。 第一百八十九章 噬魂仙府 陈岳走出山洞,长长松了口气。一阵凉风吹来,头脑渐渐清醒,这才来得及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手一翻,一块七彩辉煌的玉转浮现在掌中,神识探入其中,他渐渐皱起眉头。 此洞天名为“噬魂仙府”,只是“噬魂老祖”的洞府,而并非真正的仙界。玉碑名为“镇天碑”,乃是这座洞天的阵法中枢,类似于他“水月洞天”的钥匙。 不过这仙府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了,之所以还能维持下来,还是依靠着数千里的“噬魂森林”。这玉碑也只能让山上的残余阵法禁制不攻击他而已,现在连控制都做不到。 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走到悬崖边盘膝坐下,仔细思考起来。 “这座仙府的根基已毁,以我现在的实力,无法修复。不过这洞天也算是一处安身之所,就此废弃,实在可惜。这满山的灵材,不如用来练习制器和阵法,纵然保不住这座洞天,也要尝试保住这座仙山……至于‘噬魂老祖’,以我的修为,还无法灭杀其魂……‘镇天碑’在我手上,即使他还可以蛊惑别人,也进不去那座洞府。若不能收为己用,留在山上终究是个隐患……如果我没记错,这山上应该有一株千年蟠桃……” 陈岳沉思半晌后,站起身来,向山顶走去。 这座山高愈万丈,仿佛一堆乱石垒砌,形势狰狞。岩石是坍塌的峭壁,下面埋葬着一座座华美的宫殿,不知还剩下多少宝物。 陈岳身轻如燕,踏在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上,胜似闲庭信步。越往高处,罡风越是猛烈,吹得他神魂一阵刺痛,不过对于神魂也是一种锻炼。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头脑越发清醒。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来到了仙山之巅。山顶上有一块光泽如玉的巨岩,周围石缝中生着一圈根茎虬结的矮松,松针苍翠欲滴,哪里有什么蟠桃。 陈岳皱了皱眉头,跃上岩石,一轮骄阳当头高挂,天空湛蓝深邃,隐隐可星光闪烁。脚下云海翻滚,大地一片苍茫,周围更没有什么仙根灵种。 “果然是个骗局,对方只是要吸引大周高层的注意而已……”陈岳不再多想,就地坐下,继续参悟仙家阵法禁制。 之前“噬魂老祖”为了让他找到“镇天碑”,几乎是将整座仙山的禁制奥妙直接拓印在了他脑海中,此时仔细印证其原理,脑中灵感如潮,两个神魂一起思考都有些不够用。 随着一条条法则被他明悟,天地元气如百川汇海一般,涌向他的身体…… 一个月后,陈岳睁开双眼,清明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仙阵的最后一层变化实在奇诡,以我如今的推演能力也找不到丝毫规律,难道真的是我修为不够,还无法看透其中的玄机?” 神识横扫开去,十里、二十里、三十里,半山腰以上,全部被他神识覆盖,一砖一瓦,一土一石,全部清晰可见。经过这一个月的罡风淬魂,他的神识又增强了近一半。 “够了……”他目光一亮,一顿足化作一道七彩长虹向山下而去。 片刻后,他来到来一道毫不起眼的峭壁前,取出“镇天碑”一挥,再次打开了“噬魂老祖”残魂寄居的山洞。 六角水池中,碧绿溶液中腾起一股青气,化作一道淡淡的人影躬身一揖道:“前辈,您有何吩咐。” 陈岳走到水潭前,扫了周围一眼,淡然道:“你这个地方还不错,我要在这里闭关一段时间。” “噬魂老祖”魂躯一颤,试探道:“前辈,难道您有办法修复晚辈的洞府?” “完全修复还不能,但应该可以让周围的空间稳定下来……”陈岳知道他担心什么,笑了笑道:“你的魂魄暂时寄居在这件法器里,日后我再想办法为你找一副合适的肉身。”说着一翻手,将“锁魂链”取了出来。 “噬魂老祖”魂躯一阵颤抖,险些崩溃,为难道:“这副‘吞魂蟒’的骸骨等级太低了,无法容纳晚辈的魂躯呀……” “这样啊,我看你的魂体也不是很强大嘛……”陈岳尴尬地笑了笑,将“飞舟”取了出来,不耐道:“那你就先寄身这里吧,暂时为我代步。” “噬魂老祖”又是一阵颤抖,欲哭无泪道:“前辈,这件灵器也只是加入了一些‘养魂木’的皮而已,完全不能让晚辈恢复啊,晚辈需要一棵活着的养魂树……” “等你立下功劳再说。”陈岳眉头一皱,语气越发不悦。 “是……”“噬魂老祖”不敢矫情,池水一阵翻滚,化作一泓清流钻入飞舟,竟是分外契合。 飞舟随即充满灵性,在厅堂中游弋起来。池水一滴不剩,露出一幅玄奥晦涩的阵图。 陈岳神识一扫,渐渐看明白了一些门道。 这是一个“养生阵”,不但可以聚集天地元气,还可以聚集天地之间的“魂气”和“精气”,三者在此融合成一种新的存在——仙元。 “噬魂老祖”只要将一滴精血寄存在此,哪怕形神俱灭,也能慢慢恢复过来。只可惜这座洞天根基损毁,他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具仙根深厚的肉身夺舍。 此时此刻,“噬魂老祖”的仙魂仍然处于沉睡中,苏醒的只是他一丝神识而已,所以必须将人引入池子才能夺舍。如果有人以为这里是一座“仙元池”,进来换骨洗髓,就会被他李代桃僵…… “我的‘仙根’居然比其他人深厚!”陈岳看明白后也不无得意,随即就将自己鄙视了一番,走进池子便坐了下来,神识扩散开去。 此地乃是整座仙山的“灵眼”所在,整座山上本来有三百六十条灵脉,如今只剩一百零八条还活着,情况和他之前的洞府差不多。 一番演算后,他打好了腹稿,问道:“噬魂,你有没有办法修复这座洞天。” 飞舟停住,舟头升起一抹青气,化作一道淡青人影,一抱拳道:“前辈,这座洞府根基破碎,要修复除非晚辈恢复本体,以身躯将整座洞府锁住。” 陈岳点了点头,将飞舟一收,离开了山洞,开始收集山上的灵材。 山下的“北禁”修士大营,他没有理会。以他如今的手段,不是不能将那数千修士灭杀。但如此一来,必然惊动外面的大能。如果“问道期”强者直接从外界轰击这座洞天,他不认为这里还能继续存在下去。 山上一共有建筑群三十六处,山脚下的六处已经被“北禁”修士占据,正被古河指挥的修士有条不紊地清理着。 一个月间,陈岳将剩下三十处废墟中的灵材搜刮一遍。此山不愧为仙人洞府,就是崩碎的山石,其中也蕴含一丝灵魂,坚硬更是可比普通灵器。他实在无法想象,轰碎这样一座山的人,该是何等强悍。 储物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他来到山顶,再次架上“小四象炉”,开始锻造法阵。 分身一身黑袍,驾驭飞舟悄然回到了据点。 进入土黄色护阵,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奇美瑰丽的山岭,山坡上鲜花灿烂,怪石嶙峋,一座座精致的阁楼点缀其间,一缕缕浓郁的天地元气飘荡在山坡上,仿佛人间仙境。 时隔年余,陈岳也被这变化吓了一跳,转眼看见一众少女在山坡上嬉戏,都不好意思多看。 飞舟直接落在半山腰洞府前,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厅中一个少女正在烹制食材,见一少年进来,顿时一惊,俏脸一阵泛红,目光中却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陈岳也不认识她,笑了笑抱拳道:“这位师姐有礼了,在下‘七巧仙子’门下陈小七,春雨师姐他们呢?” “你就是以‘易筋期’修为闯入‘功勋榜’前百的陈师兄?”少女目光大亮,仿佛看见了最崇拜的英雄,欣然一礼道:“我叫寒蕊,陈师兄有礼了。”说着翻开茶盏,为陈岳沏上了一壶茶。 陈岳只好坐下,问道:“门派准备重点经营这里吗?” “嗯。”寒蕊点头道:“此地元气纯净,阵法森严,正好适合我等小辈弟子养伤。春雨师姐她们已是‘易筋大圆满’修为,都出去历练了。” “原来如此,那这里就有劳师姐了,我也先出去了。”陈岳喝了杯茶,一抱拳,便去了后面的穹顶大厅。 “师兄保重。”寒蕊将陈岳送上传送阵,眼看着他消失在一团白光中,才转身而去,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失落…… 陈岳眼前一亮,出现在“七巧禅院”的后院中,大殿香火鼎盛,前院热闹非常,不时有人进来上香。 院子已经重新收拾,后屋也成了别人的住所,看样子住的还是一位女子。院外两间门面,一间改成了医馆,六师姐正在其中坐诊,一手“回春术”出神入化。金甲傀儡在大厅中来回走动,熟练地抓取着各种药材。另一间则改成了法器行,货架上各种法器琳琅满目。坐柜的是五师姐,也是生意大好。 他正想上去打个招呼,任务令牌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传念道:“二位师姐,我有紧急任务,下次再聊。”说着扔出飞舟,冲天而起。 第一百九十章 青牛山脉 正当中午时分,空中的云层依旧浓密。凌空远眺,大地一片素白。这场雪整整下了两年,可谓生灵涂炭。 这一年来,大周修行道全面参战,双方修士在“五行山脉”、“六阴山脉”、“雁回山脉”和“极寒山脉”中争夺洞天福地,十分惨烈。 像陈岳这样的“易筋期”修士,则被留在了外面,继续协助大周军队作战。一年之中,他经历大小战斗数十场,积累了上千功勋,勉强挤进了“功勋榜”前百,算是“易筋期”修士中的佼佼者。不过比起周清璇的四千五百功勋,比起陆一鸣的五千功勋还差得远。 “京城之内,禁止飞行。”刚一升空,一里外的皇城角楼上便响起一声喝斥,一个黑袍中年冲出炮楼,踏空而来。 “噬魂,再快点!”陈岳低喝一声,直冲皇城而去。 “放肆!”黑袍中年大喝一声,抬手便是一拳。拳势滚滚,仿佛一声雷鸣,赫然是一位“武王”。 “前辈,您就看好吧!”“噬魂老祖”答应一声,随即怒道:“蝼蚁,也敢挡你家老祖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陈岳一凛,“真元”如决堤之洪泻入飞舟。一层淡青光幕出现在飞舟外,飞舟陡然加速,激起一声爆鸣。 呼吸之间,飞舟被跨越里许距离冲到了皇城上空。 “黑袍武王”一惊,哪敢硬扛这飞舟一幢,赶紧让开。 飞舟直接穿过护城大阵,带着一阵爆鸣从皇城上空掠过,不过几个呼吸就从东南角穿了出去。 一间精美的阁楼中,皇帝手持银杯,正和一个妃子享用午膳。餐桌上金杯银盏,玉盘锡碗,一共十几个菜,一派活色生香。突然,一声炸雷划过头顶,皇帝一个不防,手一抖,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他一怔之后反应过来,一纵身冲出阁楼,只听见一道滚雷掠过头顶,迅速远去,循声却什么也没看见。 “放肆!”他勃然大怒,仰天一声咆哮。众宫人反应过来,顿时呼啦一声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十几道强大神识随后扫来,同样没有发现“噬魂老祖”驾驭的飞舟…… 京城东南是一道东南西北走向的山脉,从外深入,一山高过一山,最当中一道数百里的山岭髙数千丈,远远看去仿佛一头青牛趴伏在天地之间,正是青牛山脉。 青牛山脉钟灵毓秀,其中已经发现的洞天不下百处,高大的山势更是牢牢挡住了魔气南下,乃是此战必争之地。短短两个月时间,北禁修士已经越过兵线打到了青牛山脉,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云海如怒浪拍打在飞舟上,飞舟剧烈震颤,不过一刻钟时间,便飞出了五百里远,一片巍峨的山峰渐渐在视野中变大,远远只见一座山上黑气翻滚,魔云袅绕,形势甚是狰狞。 “应该是这里了……”陈岳再次拿出令牌看了一眼,便将令牌别在了腰间,抬手将飞舟一收,便如一颗炮弹向那魔云缭绕的山峰砸去。 身上乌光一闪,一套漆黑锃亮的铠甲浮现在体表。神识卷动,周围魔气汇聚而来,直接灌入他“气海”,让他的气势迅速攀升。 易筋中期,易筋后期,换骨初期…… 与此同时,一道白虹从另一边呼啸而来,见是一顿,一闪化作一个白衣如雪的英俊青年。他长发披散,一双剑眉飞入鬓边,目光明澈犹如朗星,鼻梁挺翘,唇红齿白,身后背一把乌鞘长剑,飘逸若仙。 “有意思……”眼见有人还比他先一步到此,他微微一笑,索性站在了云端,眼中泛起一丝嘲弄。 半山腰处有一座山洞,洞外有一片平台,平台周围数十黑衣修士各持一杆黑幡,幡旗上一片片符印流转蠕动,维持着一个阵法。 “殿下,又有鱼上钩了……”洞口,一个黑袍壮汉向洞内微一捶胸,欠身禀报道:“一个是陆一鸣,一个是无名小卒。” “好!”山洞中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陆一鸣没那么好杀,先将那无名小卒放进来。” “是。”黑袍壮汉答应一声,转身喝道:“放他进去!” …… “黑阳魔火阵?”陈岳飞快接近山洞,看清对方的阵势后,心便一沉。转眼却见魔云翻滚,阵势忽然松动,心中又是一凛:“对方既然敢放我进去,清璇多半凶多吉少。璇儿,挺住!”右手一抬,长枪刺出,枪头紫炎熊熊,势如狂龙。 陈岳一头扎进阵中,仿佛堕入火狱,黑气沾在身上犹如烈焰灼烧。眼看一座洞天入口就在前方,并无防备,一头便扎了进去…… “嗯?”陆一鸣看在眼里,眉头一皱,化作一道白虹追了上去。 他遁速飞快,呼吸之间就到了黑雾跟前,一头冲了进去。却像是一块石头掉进了泥沼中,去势骤然一滞,身形被硬生生逼了出来。 黑雾随之沸腾,仿佛一片黑火熊熊燃烧,转眼将来人吞没,甚是恐怖。 陆一鸣一手持剑,一手捏着剑诀,脸色一片阴沉。飞剑释放出一道白光将他身形罩住,剑光却在黑火的煅烧下一阵颤抖,飞剑随之发出一阵哀鸣,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溃。 正在此时,天边一簇剑光飞来,一人远远喊道:“陆师兄莫慌,我等来也,鼠辈休得猖狂!” “来得好!”黑火中响起一声狂笑,黑焰一胀数十亩,将陆一鸣死死包裹在里面…… 山洞丈许来高,蜿蜒曲折,沿路都是刀痕斧印,显然经历过一番激战。陈岳双眼通红,目光疯狂,直奔洞底冲去。 大约冲出了一炷香时间,拐过一个弯后,眼前忽然一亮,一道出口展露在前方。 他一头冲出,出现在一片山坡上,山下是一片翠绿的田野,田间阡陌纵横,一望无际,乃是一处农场。 远处浓烟滚滚,传来阵阵雷声,赫然是修士正在斗法。周围草丛晃动,蓦地冲出十数名“北禁”修士,手持各持兵刃,眼中杀机毕露。 “挡我者死!”陈岳目光疯狂,低喝一声,举枪冲了上去。 一个持刀修士当先冲来,手中长刀符印闪烁,刀刃火焰缭绕,挥动之间滚滚火浪席卷而来。其余人也是各展手段,几颗火球,几道风刃一起招呼过来。 “冰灵!”陈岳一声低喝,一条尺许长的冰龙出现在他身前,围着他身躯一绕,化作一套幽蓝铠甲浮现在他体表。 风刃火球砸在冰甲上轰然爆炸,火浪横扫,狂风肆掠,瞬间将陈岳吞没。 众人相视一眼,都是兴味索然。和这样的敌人交手,实在没什么意思。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火海中冲出,转瞬来到一个持刀修士面前,一身幽蓝铠甲光滑锃亮,枪出如龙。 “砰—”枪头直接轰碎护心镜,扎进敌人体内。 “轰—”敌人胸口爆碎,沙包一般倒飞出去。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陈岳目光森寒,一纵身又来到一个持枪敌人面前,又是一枪横扫…… 远处一片火海中,周清璇穿着一身熔岩铠甲,手持一柄血色短刃,正与三个黑甲壮汉缠斗,额间香汗淋漓,脸色一片苍白 刀光如匹练挥舞,抽在三人的铠甲上火花迸射,发出一阵砰砰闷响,好不惊人。三人的铠甲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炼制,根本不惧她的刀芒。任她如何强攻,都无法摆脱三人的包围。 三人一人挥舞一杆银头长枪,一人舞动一把黑金长戟,另一人御动一把长柄大斧,死死将她围在了当中。虽然放弃了强大的气劲和灵巧的身法,却是稳稳占据了上风。眼看再有一时片刻,就能将这位大周“功勋榜”排名第二的美女修士生擒,三人的动作越发轻快。 持戟壮汉更是忍不住狞笑道:“清璇仙子,现在束手就擒,本王保证不杀你,怎么样。本王都是怜香惜玉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爆开一股杀气。四人同时一凛,只见一个魁伟的冰甲人正将一把龙头硬弓缓缓拉来,一支灵纹流转的羽箭赫然对准了持枪甲士。 “不自量力!”持枪甲士感受到来人“易筋后期”的气势,便是一声冷哼,枪头一转便向陈岳冲了过来。虽然穿着厚重的铠甲,身法之迅捷仍然远超普通武师。 周清璇大喜,左手取出一枚血红灵丹服下,气势再次暴涨。 “不过是要以你作饵,你以为本王真的拿不下你?”持戟甲士冷哼一声,同时发力,一把长戟转守为攻,气劲勃发。持斧甲士同样爆发出全力,长斧大开大合,寒光闪烁。 周清璇一凛,躲过一斧横扫,刀刃和迎面刺来的长戟一碰,脸色就是一白,身躯踉跄后退…… “轰—”弓弦在一声雷鸣中绷直,利箭如一道闪电射出。 持枪甲士死死盯着见箭头,虽然相隔二三十丈,那支箭却仿佛指着他的灵魂,让他全身直冒冷汗。此人能将杀意凝聚在弓箭上,也着实难得。但对方手里的龙头弓他却熟悉,并没有将这一箭放在眼里。 就在箭矢射出的刹那,他猛一侧身,心中便是一阵冷笑:“想用弓箭射杀‘王者’,这实在是一个笑话……” 箭矢如一道闪电划过距离,转瞬及至。箭矢仿佛长了眼睛,竟也跟着敌人的动作画划出了一道微小的弧线。甲士还没完全闪开,箭矢便“砰”地钉入了他的头盔。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乌明 快,太快了。准,太准了。 “轰—”头盔突然爆开,血肉飞溅,一具无头尸体踉跄栽倒,一支三尺羽箭仍然悬浮在原地,箭身火光流转,箭头电弧跳跃,三人都是一怔。 岳目光疯狂,脸色一片苍白,气势也跌回了“易筋初期”。手一招,羽箭飞回。他再次弯弓搭箭,箭头对准了持斧甲士。 “不能让他开弓!”持戟甲士怒吼一声,气势再次暴涨。一把长戟大开大合,滚滚气劲横扫。 周清璇毕竟只是“换骨初期”修为,顿时被逼得连连后退,分身乏术。 持斧甲士狂吼一声,不等陈岳将弓拉开,便举着大斧猛冲过去。 陈岳也没有力气再次开弓,如此做派,也只是要将敌人吸引过来。见对方上钩,他将弓箭一收,转身就跑。 “小贼,哪里走!”持斧甲士怒吼一声,大步迈动,一斧劈下。 半空中浮现出一道桌面大的斧影,撕裂空气带着一声爆鸣斩落,势要开天辟地。 “法器……”陈岳一凛。 一位“王者”如果持有一件法器,便可以驾驭一丝天地之力,战力非同小可。 斧芒追着他的神魂,躲无可躲。要是被这一斧劈中,陈岳不敢想象后果。来不及将敌人引入阵中,他取出一面小旗一挥。 底面震动,一道直径三丈的土黄光罩凭空凝聚,罩壁一掌来厚,凝实无比。 斧芒随后印在护罩上,护罩一阵狂闪,轰然崩溃,一个一级防御法阵就此报废。 持斧甲士见陈岳安然无恙,丝毫没受波及,很是意外。怒吼一声,气势暴涨,第二斧跟着劈下。 又一道假山大斧影凝聚在半空,释放出一股滔天怒意。 陈岳哪敢继续纠缠,扬手祭出飞舟,跃上舟头破空便走。 飞舟外同时浮起一道青色护罩,瞬间隔开了斧影的神魂锁定。斧影失去方向,轰然斩落在麦田中,瞬间撕开一道十丈长的沟壑。 持斧甲士大怒,气势再次攀升,挥舞着大斧化作一股旋风追向陈岳。在他看来,陈岳的修为不过是“易筋初期”,即使驾驭飞行灵器,也不可能快过他一个“换骨后期”修士,双方可是差着一个大境界,五个小层次呢…… 陈岳的遁速却丝毫不在他之下,他追出一段后,非但没有逼近对方,反而被越拉越远。他的目光渐渐炽热,精神越发振奋。 如此飞行灵器,若能得到,他的实力将提升一个层次。至于飞舟上的陈岳,他毫不担心,如此激发飞舟,岂是区区一个“易筋初期”修士可以承受的。不需片刻,对方自己就要乖乖停下来。 一刻钟后,陈岳来到了一座百丈峭壁前,正是这洞天的边缘。天边持斧甲士狂笑,大步追来。 陈岳脸一沉,翻手取出一沓阵盘飞快布置起来。随后取出一杆小旗一挥,又一道直径三丈的土黄色护罩凝聚而出,罩壁三寸来厚,坚固无比。 布置好后,他又取出一枚丹药服下,便盘膝坐了下来,一副抓紧时间恢复气力的架势。 持斧甲士狂笑:“区区二级护阵,你以为本王会给你恢复的时间?” 说着抡起巨斧纵身跃起,斧刃寒芒扭转,携万钧之势劈下。 眼看斧头就要落在护罩上,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翻手取出一颗“地火天雷”扔了出去,接着一道法印按出。 “嗯?”持斧甲士明显一愣。 珠子拳头大小,突然光芒迸射,雷霆火焰轰然爆开,瞬间将持斧甲士吞没。 护阵外雷霆咆哮,火浪奔腾,大地隆隆震动。护罩在雷火冲击下一阵狂闪,迅速变淡。 几个呼吸之后,雷霆收敛,火焰消散,护罩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淡不可见。护罩外直挺挺地躺着一副乌黑铠甲,一丝丝黑烟带着焦糊味从铠甲的接缝中冒出。 陈岳摇了摇头,将“赶尸铃”取了出来…… 周清璇单独面对持戟甲士,气势大盛。刀芒一长丈余,划破空气劈下,血气滔天。 “来得好,就让本王看看你的实力到底如何!”持戟甲士狂笑一声,手中长戟直刺。 刀戟相撞发出轰隆一声爆鸣,气劲横扫,两人同时倒飞,竟是不相伯仲。 周清璇闷哼一声,将短刃交到左手,右手一扬将“星辰杖”取了出来,对着敌人就是一指。 一股磅礴元力从杖头宝石中倾泻而出,直接灌注在她身外熔岩铠甲中。 铠甲火光大放,从她身上飞出化作一具熔岩傀儡,显出她一身素白的窄袖深衣来。傀儡仰头一声咆哮,一长丈许来高,冲上前就是一拳,大地一阵颤抖。 “法王?”黑甲壮汉冷哼一声,又是一戟横扫,力量再次爆发。 “轰—”熔岩傀儡被长戟击退,体内一阵“砰砰”闷响,周身岩浆迸射。 又一股气劲爆开,黑甲壮汉也不得不退。 就是这刹那间的耽搁,一颗酒坛大的赤红火球凝聚在周清璇身前,热浪滚滚散开。 她眼中寒光一闪,法杖对着敌人一指。 持戟壮汉冷哼一声,又是一戟轰出,火球爆炸,赤红火浪轰然横扫,瞬间将他吞没。 他随后从火海中冲出,一身铠甲乌黑锃亮,安然无恙,只是护心镜上多了一个赤红如火的金乌图案。 他不禁狂笑:“在我金乌明面前玩火,是你的愚蠢……”话没说完,却是一愣,周清璇居然消失不见了。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声,猛地回头,只见一股粉烟带着奇香迎面扑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头脑却是一阵发蒙,一时连身体都无法控制。 周清璇一口“血脉精气”喷出,也是脸色苍白,法杖再次高高举起,杖中元气飞快流逝。 高空中忽然爆开一股绝强气势,一点火光撕裂空气呼啸砸落,赫然是一颗陨石。 金乌明一惊而醒,迎上的却是熔岩傀儡的炽热的身躯。 傀儡手脚并用,一把将他抱住,势要和他同归于尽。 “给我滚!”金乌明嘶声怒吼,猛地发力,一时竟然挣扎不脱。 他勃然大怒,胸口金乌图案红光大放,竟然从傀儡中抽出点点赤红火星来。 傀儡迅速暗淡…… 他又一发力,傀儡轰然崩溃,碎石飞溅。 但这一耽搁,流星已砸至他头顶,让他避无可避。 “啊……”他仰天一声怒吼,眼罩中火光迸射,胸口金乌图案同时亮起赤红光芒,一道炽亮的护罩浮在在他身外,仿佛一颗太阳。 周清璇一凛,法杖一顿地面,身形一闪消失,眨眼之间出现在数十丈外。 流星随后砸落,光芒迸射,无法逼视。碎石破风四射,火浪轰然横扫。 周清璇一个踉跄瘫坐在地,全身气息委顿,脸色一片惨白。一股劲风随后刮过脸庞,她再回头看时,数十丈外已是一片焦土,当中是一个数丈宽的大坑。 她心中一喜,正想却看看金乌明死了没有,坑底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气势,一只翼展丈许的三足乌鸦腾空飞起,一阵沙哑的咆哮响彻天地:“周清璇,你必须死!” 乌鸦双翅一扇,猛扑向远处白衣女子。周身燃起一片赤红火焰,气势滔天。 清璇手掌在地上撑了撑,身躯重愈万斤,一时竟没站起来,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眼见火鸦扑来,她再也无心多看一眼,只是将目光瞥向了远方,心中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得知她被困,陈岳能最先闯进来救她,这就够了……下一刻,她眼中突然亮起精光,再次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天边,一艘飞舟乘着麦浪急冲而来。陈岳站在舟头,弯弓搭箭,箭头直指火鸦。 弓弦突然绷直,一支羽箭刹那间跨越百丈距离。 火鸦还没反应过来,身躯已被箭矢洞穿,随即便是一声惨叫跌落,随后化作一名魁梧的黑衣青年。 他一跃而起,脸色一片苍白,腰间血流如注,双眼中怒火滔天,盯着陈岳咬牙道:“敢伤本王,你一样要死!”说话之间,腰间流血渐止,伤口迅速愈合。 “师姐,上船休息,借刀一用。”陈岳一身玄冰铠甲,轻巧跃下飞舟,笑着接过了清璇手中的血色短刃。 刀一入手,血液便不由自主地流了进去。一时之间,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把刀,一股嗜血的渴望从心底涌起。 清璇一凛,肃然道:“他是‘换骨后期’修为,你……” “就算我们现在掉头就走,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陈岳冷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短刃,看向金乌明问道:“是吗。”刀芒一长六尺,释放出滔天杀意。 “没错,你很识时务。”金乌明抬手取出黑金长戟,怨毒地盯着陈岳,冷笑道:“如果你们束手待毙,我保证让你们投胎转世。”说着长戟一挥,一道火刃斩向两人。 “来得好!”陈岳目光疯狂,扬手便是一刀劈出。 刀芒一长三丈,划破空气直接落向金乌明头顶。 “不可能!”金乌明尖叫一声,赶紧横戟招架。 刀芒却是无形之体,直接透过长戟斩在金乌明身上,从他头顶直劈到腹下,留下了一道血痕。 “啊……”金乌明一声惨叫,飞身急退。诡异的是,伤口中一丝鲜血也没流出。 火刃同时斩在玄冰铠甲上,轰然爆炸。 陈岳剧震,踉跄后退,铠甲上同时多了一片细碎的裂纹。 刀刃血光大盛,刀芒越发凝聚。陈岳心中杀意澎湃,眼中血光一闪,第二刀跟着劈出。 第一百九十二章 饮血刀 刀芒有形无质,专伤肉身。金乌明哪敢硬接,飞身急退,身上的刀痕迅速愈合。 陈岳身法之迅捷,丝毫不逊于他。刀芒如一道血色闪电劈来,再次在他胸口留下一道伤痕。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自身精血在流逝。 “小子,你找死!”金乌明随即意识到不能闪避,否则敌人越来越强,自己越来越弱,迟早要阴沟里翻船。长戟轰然刺出,势要拼着受伤将陈岳击杀。 陈岳神情狰狞,不管不顾,仍然一刀斩落。 “砰—”长戟刺在冰甲上,再次爆开一片裂纹。 陈岳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刀刃上。刀芒又是一凝,猛劈在金乌明肩头。 一道寸许深的刀痕从他左肩划至右肋,疼得他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陈岳被他巨力轰中,体内气血沸腾,刀芒越发狂暴。他双眼通红,呼出口闷气,再次挥刀冲了上去…… 清璇翻上船舱,眼看着陈岳气劲如匹,刀刀饮血,反而将“换骨后期”的金乌明压在了下风,也是满心错愕。 与她借助短刃发挥“精血之力”不同,陈岳竟然直接激发了短刃的“嗜血神通”,用起来比她这个正主还要驾轻就熟……忽然,一股奇香飘起,勾得她肚子一阵“咕噜噜”乱叫。低头一看,舱中赫然还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搁着一大汤碗香喷喷的肉羹。点点翠绿散落其中,色泽鲜亮,让人馋涎欲滴。 她一阵窘迫,抿了抿嘴唇,还是拿起了勺子。 一口肉羹放进嘴里,嫩滑犹如豆腐。还没尝出是什么滋味,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一股纯净的“精元”在腹中涌起,迅速渗入四肢百骸。她精神大振,再也顾不得形象,挥舞勺子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陈岳和金乌明身法飞快,刀来枪往仿佛一股血色旋风,只能听见一阵砰砰闷响,转眼就到了天边。片刻之后,两人又从天边打了回来。 突然,战团中响起一声惨叫,金乌明踉跄冲出,周身黑光一闪,再次化作一只三足乌鸦猛扑向周清璇,身外火焰流转,腹下第三只爪中凝聚出一团金焰。 陈岳随后一刀,刀芒一长五丈,从乌鸦背上划过。 三足乌鸦惨叫一声,却是不管不顾,直扑飞舟而去。现在只要干掉了周清璇,此战的目的就完成一半。至于陈岳,直接用阵法困杀便是,何须他亲自动手。 “噬魂老祖”吓了一跳,赶紧驾驭飞舟逃遁。周清璇一凛,全身“真元”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去。眼前却是一花,不过呼吸之间,就飞出了一里多远。 三足乌鸦一愣,猛一扇翅膀,化作一道流火急追上去,却被飞舟越甩越远。 “这是什么品级的法器!”他勃然大怒,转过身来,爪中一颗金色火球便向陈岳砸去。 火球金焰熊熊,陈岳神魂一阵灼痛,顿时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火,居然能直接灼烧神魂……”他目光一凝,一刀挥出,刀芒一长六丈,却和火焰相互穿透,相互之间根本无法作用。 陈岳骇然,转身急退。火球却似长了眼睛,跟着他冲来,势要炼化他的灵魂。 三足乌鸦盘旋高空,发出一阵嘎嘎怪笑:“此乃我‘金乌部落’的圣火,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躲避。” 陈岳飞快躲闪,始终无法摆脱火球的追击。眼看火球越来越近,他心一横,神识汹涌而出,化作一只无形大手一把捏住了火球。 神识迅速蒸发,陈岳神魂一阵灼痛,火球同时一滞。 陈岳大喜,神识如潮水一般猛扑上去,一股灼痛直透神魂,让他身躯一阵颤抖。 终于,火球定在了他面前三尺处,金色火焰随着神识的蒸发迅速暗淡。 “这不可能……”半空中,三足乌鸦发出一声怪叫。 呼吸之间,酒坛大的火球便缩成了一点黄豆大火星,焰色金黄,纯净无暇。 半空中三足乌鸦厉啸一声,猛扑下来。 “火种!”陈岳目光一亮,神识卷动,直接将火星拖入了“神海”,直接用神魂将之包裹,一股暖意透彻身心。 “你找死!”三足乌鸦勃然大怒,双眼通红,全身火焰熊熊。 陈岳一翻手再次将弓箭取出,弯弓搭箭。弓弦缓缓拉开,箭身上腾起一抹火光,箭头上跳起一丝丝电弧。 之前一番战斗,他的气力非但没有衰弱,反而通过短刃得到了恢复,此时再次有了开弓之力。 三足金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双翅一扇,一道火焰护罩出现在身外,去势微微一缓。 他之前受过陈岳一箭,那还是加上了飞舟的速度,也只是给他造成了一些皮外伤,以“换骨后期”修士的恢复能力,几个呼吸就能痊愈。 这一次,陈岳平地开弓,他有十足把握躲开射来的箭矢。只要避开头部要害,哪怕再受一箭,他也要将陈岳击杀在此。 陈岳眼中同样透出浓浓的讥讽,之前在飞舟上射出的,只是一支普通的“破甲箭”而已,这支箭却是他精心炼制的上品灵器——雷火追魂箭。 “轰—” 弓弦突然绷直,仿佛一声炸雷。箭矢犹如一道闪电射出,刹那间来到三足乌鸦面前。三足乌鸦同时猛一侧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火焰护罩犹如纸糊,瞬间被箭矢洞穿。随着三足金乌侧身闪避,“追魂剑”同样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弧线,穿入乌鸦体内。 三足乌鸦一怔,眼中露出浓浓的错愕和惊骇。这,怎么可能…… 下一刻,他身躯一震,仿佛一道雷霆在他体内爆开,“追魂剑”随后从他背后穿出。 三足乌鸦全身黑芒流转,重新变回人形跌落,胸口赫然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白骨森森可见,内脏一片焦糊。 陈岳杀机一闪,拔出血刃上前便是一刀。刀刃插入他腹部,发出一声欢快轻鸣,血光急剧攀升。 陈岳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刀柄流入身体,一种无法言喻的充实感包裹全身,快美难言。 金乌明的身躯随之一阵抽搐,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几个呼吸之间,金乌明就变成了一副皮包骨头,那美妙的充盈感随之消失。 陈岳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烦躁和渴望,只想再次品味刚才的感觉…… 远处破风声响起,震惊天地,是“噬魂老祖”带着周清璇飞了回来。他一惊而醒,狠狠摇了摇头,将两具尸体和“空间戒指”一收,便迎了上去。 飞舟停下,周清璇看着陈岳通红的目光和刀刃上浓郁的血气,不由一凛,惊骇道:“你杀了他?” 陈岳扬了扬血刃,笑道:“多亏你的刀,他们外面还有几十个人,布置了一套封锁大阵,此刀暂借我使用,你先抓紧时间恢复。”说着四下看了看,跳上飞舟便向天边一座山峰而去。 周清璇不再废话,就在舟中盘膝坐定,暗运玄功吐纳起来。 这是一座小型洞天,方圆不过百里,元气品质一般,种满了小麦。其中还有几座农庄。飞舟从一座村庄旁经过,陈岳只看见了一片瓦砾焦土和几十具死尸,其中有老人,也有孩童…… 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哀,停下飞舟,默默地取出“赶尸铃”,收敛了他们的尸体。 半晌后,周清璇调理好了气息,又服了几枚丹药,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一双美眸看向陈岳,目光中充满了喜悦和柔情。 陈岳重新驾起飞舟,问道:“‘北禁’已经打到了‘青牛山脉’吗,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周清璇神情一肃,正色道:“这里本来住着一个修仙家族,一直向我们提供粮草,却突然和总部失去了联系。我正好在附近执行完一个任务,奉命过来查看,就被他们围困了。那三个人都是‘换骨后期’修为,而且还刻意穿了克制我‘饮血刀’的铠甲。除了有内鬼,我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 “这里距离京城也就五百里,如此多‘王者’,不可能是从青牛山脉攻进来的,难道这里还有一个入口?”陈岳眉头一皱,立即停下飞舟,肃然道:“外面有三十多个‘王者’,布置了一套‘黑阳魔火阵’。我能进来,也是他们有意放水钓鱼。现在出去,未必那么容易。” “三十多个‘王者’……”周清璇倒吸一口凉气。 陈岳点头,取出了三枚“空间戒指”。上面的禁制被他随意摸去,神识探入其中。片刻后,他从金乌阳的戒指中取出了一张尺许见方的兽皮卷轴,展开来赫然是一副地图。 上面不但详细勾画着山川、河流和城池,还标出了一个个洞天的位置。有的洞天是独立的,有的洞天之间却有连线。有的连线短,有的连线却直接贯穿两条山脉。神识仔细看向标注,则又可以获得洞天的详细地图。这张图上,地图详细的洞天便有上百个之多。 陈岳看了一会,介绍道:“我们这座洞天名为‘灵麦洞天’,与极寒山脉中一个叫‘霜芽’的中型洞天相连,我们先去出口看看。”说着将地图递给了清璇,再次驾起飞舟。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雷霆一击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山峰近前。山高数百丈,从山脚到山腰有三片废墟,山上硝烟未散,却没有一丝生机。 神识扫去,废墟中还躺着一具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死状凄惨,有的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你等我一下。”陈岳深深呼出口气,默默走向山上。 “一起吧。”清璇也跃下了飞舟,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鬓发。她穿着一身窄袖雪白深衣,长发用一条白丝带简单地束着,站在这死寂的山峰前,越发显得肃杀。 陈岳点了点头,将飞舟一收,取出“赶尸铃”,飞身上了山峰。 半个时辰后,全山三百余具尸体被他收起,两人再次来到了洞天入口前。 陈岳握了握“饮血刀”,大步走在前面。清璇则将“星辰杖”取出,跟在了他身边。 洞穴黑暗而幽深,两人步履飞快,一路七弯八拐,走出两刻钟后,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声。陈岳神识向外一扫,脸色就是一沉。 “怎么了?”周清璇一握法杖,微微有些紧张…… 山峰外魔焰滔天,半空中电闪雷鸣,遁光交错,赫然是“通神修士”大打出手。 山上,三十六名北禁修士各据阵位,手舞大旗,疯狂催动着“黑阳魔火阵”。 半山腰处,十余名白衣剑修聚在一起,剑光连成一片,奋力抵御着魔火的煅烧。 突然,两道人影从山洞中飞快冲出。一人穿着一套玄冰铠甲,手持一柄血色短刃,身影犹如一道闪电,眨眼间来到一个挥舞阵旗的“北禁”修士面前,抬手便是一刀。 刀芒如一条红绫劈出,一长数丈。挥旗修士冷哼一声,手中旗帜向来人一指,滚滚黑炎呼啸而出。 血红刀芒却是有形无质,直接穿透黑炎,斩在对方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啊……”持旗修士一声惨叫,手臂齐肩脱落,却一丝鲜血也没流出。 黑炎包裹住玄冰铠甲,铠甲中的修士却丝毫不受影响,又是一刀横挥。 刀芒血光大盛,再次从敌人颈间掠过,一颗神情惊恐的头颅飞起,仍然一丝鲜血也没溢出,一个“换骨期”敌人就此身陨。 玄冰头盔的面罩后透出两道疯狂的血色目光,来人丝毫不顾魔焰焚身,又向下一个敌人冲去…… 另一人是个白衣少女,隐身在一层波光粼粼的护罩中,手中一把璀璨夺目的法杖高高举起。 一轮桌面大的黑炎漩涡出现在他头顶,周围黑炎汇聚,转眼化作一团水缸大的漆黑火球,,仿佛一颗黑色太阳,要吞噬人的灵魂。 他法杖朝远处一个挥舞阵旗的敌人一指,漆黑火球呼啸而去。 那人大惊,手中阵旗疯狂舞动,释放出滚滚黑炎想要抵御,黑炎却被黑色火球吞噬。 “轰—”漆黑火球爆炸,漆黑炎浪横扫,直接将那持旗修士轰飞。 白衣女郎头顶火球凝聚,再次轰向下一个敌人。 “黑阳魔火阵”的威力主要集中在一群白衣剑修身上,山上那漫天黑炎不过是一层障眼法。三十六人瞬间死了两个,困阵立即有所松动。陆一鸣大喜,喝道:“剑十三!” 十余人立即变化阵形,手捏剑诀向天一指。飞剑光芒大盛,卷起众人冲霄而起,一头撞在一道黑炎结界上。 剑光结界同时闪烁,爆发出阵阵雷霆…… “黑阳魔火阵”被牵制,陈岳眼中杀意滔天,身形飞快窜下一个人。短刃挥出,刀芒如一道血色闪电划破黑雾,又一个敌人身首分离,却一丝鲜血也没流出。 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有三人敌人毙于他血刀之下。周清璇又一颗火球打出,再次将一个敌人轰飞。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人高声喊道:“里面出事了,保护王子!” 周清璇出现在这里,金乌明岂能安然无恙。看清在阵中肆掠的两人后,众“北禁”修士再无战意,将阵旗一收,各自取出灵器向洞天入口杀去。 黑炎结界消散,众剑修冲天而起,呼吸之间便冲出了山峰。回头见敌人反而撤了,陆一鸣眉头一皱,扬声喝道:“除恶务尽,追!” 众剑修为救人而来,要救的人还没见到,便身陷敌阵险些葬身魔火,反而被要救的人救了,胸中都憋了一口闷气……闻言纷纷调转剑光,又向敌人追杀过去。却见敌阵中红光闪烁,一人身穿铠甲,手舞一道血色闪电,疯狂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所向披靡。呼吸之间,又有两人毙命。 当此凶威,众剑修反而一阵胆寒,剑光去势一滞。 “你找死!”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个黑袍中年手持长枪,驾驭一道雷霆俯冲而下,一枪刺向陈岳,赫然是一位“通神修士”。 “你敢!”云层中随后响起一声冷哼,道道青色棍影凭空浮现在黑袍中年身前,接连抽在他身上,却是无法阻其来势。一道青色倩影随后冲出,手里握着一根短棒,赫然是殷空竹。 “杀——”陈岳感应到头顶的杀机,全身热血沸腾,狂吼一声,短刃猛地挥起。 刀芒如一道血色闪电劈出,直接洞穿雷霆护罩,抽在黑袍中年身上。 一道血痕深深斩入他左肩,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勃然大怒。 这一刀不仅仅是伤了他,更是挑衅到了他的尊严。试问哪个“易筋期”修士敢向“通神期”修士动手,试问哪个“通神期”修士会被“易筋期”修士打伤。此怒之盛,可想而知。 雷霆挟万钧之力轰在陈岳身上,一道手臂粗的幽蓝电弧仿佛一条蛟龙在他身上疯狂撕咬。玄冰铠甲轰然爆碎,里面一层铁甲跟着破碎,一身黑衣同时粉碎。黝黑的肌肤瞬间焦糊,鲜血淋漓。 他犹如一颗炮弹倒飞出去,“饮血刀”光芒暗淡,仍然被他紧紧握在掌中…… “师弟!”清璇惊呼一声,身形一闪来到陈岳身后,法杖向前点出。 一股磅礴元力将陈岳托住,陈岳却似一头铁牛撞来。她身躯一震,不由跟着后退。 陆一鸣看见,身躯蓦地一震,脸色微微凝重。 “以大欺小,无耻!”殷空竹厉喝一声,又是一棍扫下。青色棍影重重叠叠,打在黑袍中年的护身气罩上,激起一片雷霆电弧。 黑袍中年身躯微震,却根本不与她缠斗,最后冲进了洞天入口。 “追!”樱空竹低喝一声,化作一道淡青飞虹,随后追了进去…… 从黑袍中年冲下云层到殷空竹追入洞天,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众剑修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陆一鸣。 陆一鸣赶紧收回目光,脸一沉喝道:“这个洞天不能丢,追!” 众剑修这才驾起剑光冲进洞天入口。至于陈岳,没有人多看一眼,区区“易筋”修为,承受“通神修士”雷霆一击,就算侥幸没死,也是废人一个。 周清璇一退百丈,这才稳稳将陈岳接住,手臂便是一沉。陈岳身躯之沉重,居然不下五百斤。 陈岳双目紧闭,全身血肉模糊。无数电弧犹如蚯蚓一般钻入他体内,继续摧毁着他的经脉、肌肉和骨骼。鲜血夹杂着焦糊的碎肉不断从他全身伤口涌出,却诡异地流进了“饮血刀”中。 时当下午,太阳躲在云中,朦朦胧胧。山色晦暗不明,天地间一片肃杀。清璇看着少年触目惊心的伤势,不禁打了个寒颤。四下看了看,便抱着陈岳向远处走去。 陈岳的头脑却仍然清醒,不断御动气血抵御着雷霆的侵袭。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体内的雷电之力非但没有衰弱,反而以他体内的元气为养,越发狂暴。 “通神修士一击,竟然强悍如斯,如果是普通易筋修士,只怕已经被轰成肉末了……”他一阵心惊后又暗暗庆幸:“幸好我这具肉身是由一百四十五位‘王者’骸骨凝练的……幸好我修炼的是魔功……幸好我一直在炼体……”眼看清璇要带他回京城,便直接传念道:“师姐,给我找个僻静的山洞……” “师弟,你还醒着?”周清璇大喜,立刻在周围找个了山洞。取出一张兽皮,便将陈岳放了下来,关切道:“师弟,你的伤势怎么样,需要什么丹药。” “我被神通所伤,什么丹药都没用。”陈岳慎重道:“师姐,‘饮血刀’暂借我一用。你快去帮空竹师姐,只有她能救我……” “好,我立刻找师姐来救你!”周清璇没有矫情,取出一支灵笔开始在地上勾画…… 片刻后,他在陈岳周围画了一个隐匿阵图,便快步出了山洞。 陈岳收起心绪,仔细看向体内的伤势,心又是一沉。 体内的雷霆是一种规则,不将他的身体完全摧毁,这规则便会一直起作用。“饮血刀”则是另一种规则,只要周围有鲜血,就会吸收过来反馈给陈岳。两种规则一破一立,在他身上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要解此危局,要么能借此明悟雷霆规则,要么身体比对方的法则之力更加强悍……”陈岳看清楚后,心中一动,运转起“魔龙诀”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撤退 周围魔气缓缓汇聚,涌入他体内化作“魔元”,持续修复着他的身体。 半晌过后,大地忽然震动,一粒粒碎石从洞顶掉落,山体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轰鸣,很是恐怖。陈岳一凛,知道“青麦洞天”起了变故,也顾不得心境不稳,全力展开了功法。 神识卷动,十数里内魔气汇聚,在山岭上化作一轮直径百丈的漩涡。 滚滚魔气灌入他体内,伤势迅速愈合。 一刻钟后,体表再也没有一丝伤痕。他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眼,目光腥红如血,一片疯狂嗜杀。 雷霆法则仍然在他体内肆掠,只是没有他用魔气恢复得快。但这种恢复方式同样需要大量“生命精气”支撑,否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手脚一动,站了起来,重新取出一件黑袍换上,将兽皮和“饮血刀”一收,祭出飞舟破空而去。 夕阳渐渐沉入云海,天地间一片晦暗。陈岳再次来到“青麦峰”时,山体仍在轰鸣震颤,洞天入口烟尘滚滚,里面显然发生了变故。 他正要进去,却见一道道白影仓惶冲出,全是轩辕剑修。地上黄光闪烁,又有三人施展“土遁术”钻了出来。 他一凛,赶紧迎上去问道:“里面怎么了!” “魔修丧心病狂,要炸塌这处入口,想将我们全部困在里面……”一个剑修失声说道,这才认出是陈岳,顿时吓了一跳。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居然就完全恢复了,这是什么妖孽。 陈岳见七八个人冲出来后,里面便没了动静,心中一凛,一咬牙便冲了进去。 他轻车熟路,还没冲出一炷香时间,去路就被一块巨石拦住了。对面轰轰闷响,显然有人在奋力轰击石头。 陈岳目光一凝,一掌按上去,神识卷动,直接将巨岩收进了“储物空间”。连续收走十几块巨岩后,一群灰头土脸的白衣修士出现在眼前,周清璇正在其中。 “走!”陈岳招呼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众人见他安然无恙,一惊之后赶紧跟上。 片刻后,众人全部冲出,皆是灰头土脸,神情难看。 又一阵爆鸣在洞中响起,陈岳神识一扫,脸色便是一沉。 陆一鸣肃然道:“‘空竹仙子’出来了,对方两个‘通神期’修士,我们快走。清璇师妹,乘我的‘破云舟’吧。”说着祭出一条五丈长的小船,当先跳了上去。其余剑修跟着跃入船舱,盘膝坐下便向舟中注入“真元”。 “多谢陆师兄,师弟,我们走!”周清璇笑了笑,却上了陈岳的船。飞舟随后腾空,向京城方向而去。 陆一鸣脸色一沉,但听打斗声越来越近,也驾起了飞舟。 众人刚刚飞出一里,一道淡青倩影便从洞口冲了出来,反手便是一棍,正是殷空竹。 洞口青色棍影密布,一个肉山般的赤膊壮汉一头冲出,被打了个正着,身上顿时多了几道红印。他手中拿着一柄金灿灿的板斧,怒啸一声,扬手便是一斧。 一道淡金斧芒划破天空,直劈向殷空竹。殷空竹短棒一挥,重重棍影迎向斧芒,却是相继崩溃。她身形一晃,凭空隐没,眨眼间出现在数十丈外。 斧芒斩在地上,留下一道百丈长的深沟,大地轰然震动…… 持枪壮汉随后冲出,看见完好无损的陈岳,便是一声怒吼:“居然没死,岂有此理!”猛一跺足,化作一道雷霆直追上去。 “不好!”殷空竹一凛,舞开一条竹棒迎上。 重重棒影抽在雷霆遁光上,不能阻其锋芒…… 持斧壮汉则将目光转向了众白衣剑修,狂笑一声一步迈出,冲上半空便是一斧劈下。 一道淡金斧芒划破天空,直落向“破云舟”。陆一鸣一惊,喝道:“剑七!” 所有人一起掐动剑诀,十几柄长剑“呛啷”一声飞出。各色剑光交织成一片,化作一道屏障。 斧芒轰隆一声落上屏障,震惊天地。十几柄飞剑哀鸣一声,踉跄溃散,却是勉强挡住了这一斧之威。 “有意思!”肉山壮汉哈哈大笑,一步迈出,又是一斧劈下。 一轮直径三丈的淡金漩涡呼啸而出,天地为之扭曲…… “剑六!”陆一鸣又是一声令下,所有人剑诀再变,飞剑再次结成一道屏障。 两条飞舟迅速分开,一炷香后,黑袍壮汉距离飞舟只剩二十丈。透过雷霆护罩,陈岳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愤怒和杀意。 殷空竹游弋在侧,重重淡青棍影不断轰在他身上,却不能阻其来势。 陈岳站在舟尾,目光疯狂。突然手一扬,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块假山大的石头砸出。 黑袍壮汉冷哼一声,长枪刺出,一枪将巨石轰成了碎块,遁速只是微微一滞,丝毫不受影响。 陈岳一凛,第二块岩石随后扔出。 黑袍壮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仍然是一枪刺出,却见舟尾的少年按出了一道手印。 他冷哼一声,仍是一枪刺出。岩石轰然破碎,当中却有一颗拳头大的珠子。刹那间,珠子光芒迸射,一道水桶粗的电弧猛轰在黑袍壮汉身上。烈焰滚滚,呈锥形散开,随即将来人吞没,正是陈岳以神识控制的“地火天雷”。 爆炸声响彻天地,震惊十里。 “好!”殷空竹大叫一声,冲上前又是一棒。 一道凝聚如实的青色棍影砸入火海,发出一声闷响。火云中随即落出一个满身焦糊的人影。殷空竹舞开竹棒,又冲了上去。 “小畜生,我杀了你!”黑袍中年怒吼一声,体内跳出道道电弧,再次驾起一道雷霆直追上去,丝毫不顾及殷空竹的棒影。 陈岳忽然对“地火天雷”的威力有些失望,眼见敌人再次追来,他再次将一块岩石扔出。 黑袍男子哪里还敢硬接,立即闪身避开,遁速便是一缓,眨眼间又被拉开了数十丈距离。 “我看你的‘储物空间’到底有多大!”黑袍中年冷哼一声,再次驾驭雷霆追上。 陈岳一连扔出七八块岩石后,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虚弱感。面对一位“通神期”修士,哪怕是他最强的手段“地火天雷”,偷袭之下也只能给对方造成一点皮外伤,境界之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眼见黑袍中年再次追来,他叹了口气,招呼道:“空竹师姐,你上来吧。” 殷空竹疑惑,还是一闪身跃上了飞舟。一身淡青衣裙随风飞扬,明艳不可方物。黑袍中年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下一刻却是一怔,飞舟竟然再次加速,迅速远去。 殷空竹也是一怔,吃惊道:“你的飞舟是什么品级,居然比‘通神期’修士的遁光还快……” 话一出口,脸色便是一红。当年是她们左一句“你机缘未到”,右一句“你没有资质”,就是不肯引陈岳入门……如今三年不到,她便羡慕起人家的法器了。哪怕是通神修士,她也没脸再说下去,只叹道:“‘七巧’对你可真是不错……” 陈岳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 小舟在云海上飞渡,破空声响彻天地。一炷香后,飞舟便冲出了黑袍中年的神识范围,陈岳按落飞舟,京城已经在望。 云层下天寒地冻,此时一片昏暗。殷空竹起身说道:“此事要向盟里禀明,清璇师妹,我们先走一步吧。” 清璇一怔,抿了抿嘴唇,微微点头。殷空竹一挥竹棒,驾起一股青风,带着她飘然而去。 “师姐慢走。”陈岳暗叹一声,向两人抱了抱拳,驾起飞舟向西而去。蓦然回首,周清璇也正好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神情都充满了晦涩。 陈岳明白自己的情意,却更明白他和周清璇之间的差距。莫说两人的修为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就算他也修炼到了“换骨期”,“昆仑”掌教的独女也不是他可以奢望的。至于其它的名头,在修为、资质和势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清璇则一直不明白自己对陈岳的感情是真是假,哪怕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哪怕两人有了夫妻之实……自从陈岳拔除她体内的“孽气”后,她就很清楚当初对陈岳动情只是受到“幻月洞”阵法的影响。 至于之后相处的种种感觉,她始终心存疑惑。按说初衷错了,这不过是一段孽缘,所以这两年来她一直躲着陈岳……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对陈岳的思念却是越发浓郁。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份爱恋倒是是发自本心还是“孽根”。若是后者,她甚至情愿罪孽深重。 殷空竹凭虚御风,忽然叹道:“师妹,他‘杀劫’太重,天下修士又在厉‘魔劫’,现在可不是你们儿女情长的时候。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啊!” “我知道。”周清璇目光微定,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魔劫’结束之前,我不会主动找他。” 殷空竹点头,又叹道:“‘青麦洞天’失守,要是敌人从后面运兵,战火就要烧到中原了……” 周清璇想到被屠戮一空的青麦峰,也是一声叹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湖洞天 飞舟犹如一道幽影飘荡在崇山峻岭之间,刹那间便飞出了十丈距离,无声无息。 苍山负雪,狂风怒号,天地间一片死寂。陈岳盘坐舟中,手里捧着一大碗肉羹,眉头微微皱着。 体内一股法则之力仍然肆意破坏,要用魔气修复,即使不考虑心境,也要持续食用大量的“生命精气”,直到身体完全蜕变。 忽然,一片火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定睛一看,前方半山腰处赫然有一座山寨,寨中旌旗飘扬,旗帜上画着一只展翅咆哮的三眼黑雕,旗杆顶上银光闪闪,赫然是一个白银部落的嫡系军队。看其规模,是一支中队,大概百人左右,有一位“王者”坐镇。 与大周不同,北禁强者都是军队统帅。一个十人小队的队长必然是“武师”,像这种白银部落的嫡系中队,统帅向来是“武王”。 陈岳神识一扫,心中杀机涌动,按下飞舟,边向营寨摸了过去。 按照惯例,如果大周军队决定攻击这处据点,会向“仙师阁”请求援助。“仙师阁”则会派出一位“王者”掠阵,专门对付对方的“王者”,并不直接参与底层战士的厮杀。 山寨规模不大,占地十数亩,靠山壁一侧有上百间土木垒砌的小屋,山壁上还有一个洞窟。悬崖边是一座数亩宽阔的空地,此时场中火光熊熊,火堆中架着一口巨大的煮锅,里面翻着白花花的肉,数十个头缠发辫的壮汉正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摩多吃饱了酒肉,便向山洞走去。洞外排着队伍,一个油头粉面的干瘦男子正在向众人收钱,摩多刚好是这批人中的最后一个。 他取出一锭银元宝递出,心中很是不以为意,一股不满憋在身下,让他越发想要发泄。 粉面男子将钱收进一个袋子,取出一只铜铃摇了摇,朝洞中喊道:“还有一刻钟,都加把劲!” 洞中随即响起一阵咒骂,一阵激烈的“啪啪”声伴随着女子的惨叫随后响起…… 陈岳神识扫去,只见洞中有十几张兽皮,十几个北禁壮汉趴在上面,身下各压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少女,正肆意鞭挞蹂躏着。 少女们最小的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有的咬牙忍耐着,有的嘶声惨叫着,可越是如此,身上的男子便越是兴奋…… “你们该死!”一声冷哼伴随着一股寒风灌入山洞,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众人一惊回头,只见一道血色闪电劈入寨前空地,在人群中一扫,当即便有十几人倒毙,诡异的是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竖子找死!”营寨一角响起一声暴喝,一名身穿皮袄的壮汉手持一对短刀凌空劈下,刀芒如浪奔腾。 血光一定,众人这才看见是一个玄冰甲士手持一柄血色短刃。精美的头盔正面是一张鬼头面甲,眼孔中血光深寒。 众人与他目光一对,皆是一个激灵。随即看见统领出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武器。 陈岳目光一凝,“饮血刀”扬手挥起。 刀芒一长数丈,如一道血色闪电劈出,直接穿透重重气浪斩在来人身上。 刀痕自左腰间划至右肩头,身躯重重摔在地上,一分为二,诡异的是没有一丝鲜血洒落。 气劲将陈岳轰退,却只在他胸口留下了一片细碎的裂纹。 一个“武王”被一刀斩杀,这是什么修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不住颤抖,一时都忘记了反应。 陈岳反手一刀,又是十余人倒毙…… 杀声四起,洞中众北禁勇士再也顾不得发泄肉欲,提起裤子便向洞外冲去。 众少女随后反应过来,越发惊恐。 “是我们的人来了……”一个少女激动地喊了一声,顿时泪盈于睫。凑到洞口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来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尊杀神。只见他手持一道血色闪电,疯狂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惊恐地缩回洞中。一个少女想冲上去看,却被她一把按住,喝道:“不要看!” 一炷香后,洞外杀声止歇,只听见狂风怒号,一片死寂。 又一炷香后,狂风带着一片衣物吹入洞中,众少女愕然。 “快穿上衣服,仙师要见我们。”一个少女招呼一声,当先枪过一套男子衣物穿上。 片刻过后,十几个个少女瑟缩着走出山洞,只见篝火边站着一个魁伟的黑衣少年,双目通红如血。身边火焰向一边疯狂闪避,似乎都不敢靠近他。 众少女与他目光一对,便是一个激灵,随即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叩拜。 一股清气灌入脑海,陈岳渐渐清醒,热血平息下去。看见眼前一众凄惨的女子,他长长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家在哪里。” “仙师……”为首一个女子身躯颤抖,伏地泣道:“我等是刘家村人……敌军前日攻占了村子……全村上下除了我们,全被杀了……请仙师为我们报仇……” 众少女闻言悲从中来,跟着一阵嚎啕大哭。 “我可以收留你们,你们自己的仇,要自己报,都上来吧。”陈岳说着一扬手,再次祭出了飞舟,当先跃上了舟头。 众少女不敢多言,相视一眼,诚惶诚恐地上了飞舟。飞舟随后腾起,破风而去。 半晌后,寨中篝火熄灭,再无一丝生机…… 半夜时分,一道青虹破空而至,青光一敛,显出一个手持法杖的青袍老者。他脸带忧色目光在寨中一扫,脸色便是一沉。 火堆中尚有一丝温热,一锅肉汤也只吃了一半,寨中却一个人也没有。若说他们出去“打草谷”了,不可能一个留守的人都没有。若说这上百人被人灭了,寨中却一滴血迹也没留下。 他落入山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冲脑海,让他神魂一颤。哪怕狂风猛烈,这股血腥依旧浓烈。解释只有一个,这血气是“神通”留下的。 “卑鄙!”他脸色一变,法杖一跺地面便是一声狂吼,一股青色旋风呼啸腾起,三尺长的风刃四下乱斩,顿时便将山寨轰成了废墟。 “杀我族人,老夫要你们百倍奉还!”他法杖一举,驾起一股狂风,直奔附近一个大周军营而去…… 与此同时,陈岳进入了万岭山脉。飞舟穿越在雪山冰谷之间,忽然一头扎进了一片雪雾,众少女眼前一黑,只感觉飞舟一阵七弯八拐。 片刻后,眼前一亮,一条清澈的小河铺展在前方。河水波光粼粼,两岸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碧波如浪。头顶一轮弯月如钩,星光璀璨。刹那之间,众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众少女叹为观止,陈岳淡然开口:“你们暂时安顿在这里,为义军提供军需,义军的将士会为你们报仇的!” 片刻之间,飞舟驶到了河口,前方是一片数里宽的湖泊。岸边有一座村落,白墙黑瓦,分外宁静。 前方一座码头前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青衫女郎,看见陈岳目光便是一亮,敛衽行礼道:“果然是大少爷回来了,这些是……” “芳菲姑娘,两月不见,你已经突破‘易筋中期’了。”陈岳笑了笑,随意道:“路过一个敌营,就把她们救了出来,她们就交给你了。”说着,将飞舟停在了码头边。 芳菲看向舟中少女,热情笑道:“各位姐妹,欢迎来到‘平湖洞天’。跟我来吧,我先带你们去梳洗一下。” 众少女犹豫着上了码头,陈岳驾驭飞舟,向湖对岸驶去。 这座洞天还是上官燕发现的,数十里宽阔,元气品质一般,不足以辟为修士洞府。大战初起时,陈岳只是将这里劈为农场,顺便安置义庄众人的亲朋故旧,后来搭救的难民,受伤的同袍也都安置在了这里。 如今,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人,陈岳更是派了“武师”专门教适龄的少年修炼,芳菲则是此地的大总管,同时负责种植灵草。 湖对岸有一座宽阔的木屋,门窗时分简陋,乃是陈岳在此地的住处。他收了飞舟走进其中,却是一怔。才过两个月,里面的桌椅陈设又换了一遍,虽然不算奢华,也是十分精致。 陈岳摇了摇头,回到达木床上躺了下来。雷霆之力仍然在破坏他的身体,但有“饮血刀”中充沛的血能,短时间内倒是不必担心伤势。 至于如何治愈,他沉思了良久,索性将心一横:“既然我无法治愈,干脆借这雷霆之力淬炼身体。有‘饮血刀’在,有敌人在,何愁没有鲜血……”这样想着,便坦然睡去。 翌日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入窗子,陈岳悠悠醒来。喝了杯茶,便开始检点此行的收获。 刚刚将上百个“空间戒指”取出来,便有一股阴寒气息袭来。陈岳微笑回头,只见一位白衣少女亭亭走来。她戴着一只银箍,长发披散在身后,神情一片冰冷,阳光洒在她身上犹如月光,正是上官燕。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集结令 “你突破‘换骨期’了?”陈岳笑道。 上官燕看见桌子上的“空间戒指”,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陈岳,你出去干了什么,不会用‘地火天雷’直接轰杀了敌人一个大队吧……” 即使是在“北禁”,“空间戒指”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上百枚“空间戒指”,绝对是“北禁军”一个大队的装备。 陈岳翻手取出“赶尸铃”,扔给她说道:“帮陈岚兑换一朵‘玄阴花’,剩下的都归你。” 上官燕接住六角铜铃,神识一扫,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陈岳将一枚枚“空间戒指”打开,随即大失所望。这些“戒指”蕴含的空间都不超过六尺,里面除了金银,就是奶酪、肉干和毛皮,至于丹药、法器、灵草、元晶这些大周修士多少必备的东西,一概没有。算起来,他们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除了武器和铠甲,就是他们的性命。 与之相比,四个“武王”的戒指则简直就是四座宝库,除了灵材、元晶、丹药要和灵器,还有大亮妖兽肉干。金乌明的戒指更是有五丈宽,里面除了琳琅满目的灵材,赫然还有一顶三丈高的帐篷。 不过“北禁”的炼器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像金乌明这样的“黄金部落”嫡系,也没有一件法器。细数起来,他此战最大的收获还要属那粒火种。 火种不知是什么来历,被他收服以后,便在温养他的神魂。别的好处暂且不知,仅精神恢复,就比从前快了许多。 一番检点后,他将用不着的金银、兽皮、肉干和丹药留给了芳菲,将灵兵和灵甲留给了本体分解…… 将自己的身家仔细盘算一遍后,他走出屋子,取出了几块矿石。 心念一动,一粒火种飞入石中,矿石便开始融化。 陈岳只觉得自己的神识化作了火焰,想怎么烧,就能怎么烧。虽然极耗精神,效果却比纯用力量锻造强上许多。 他适应片刻后,便知道了怎么使用这火种,抬手便将铁匠锤取了出来。 之前的铠甲虽在“通神期”修士一击之下爆碎,却也为他化解了不少力量,着实发挥了极大作用。一番考虑后,他决定锻造一套真正的灵甲。 诚如“七巧仙子”所言,真正的灵甲,乃是一种将阵法和制器结合到极致的产物。现在他既有材料,又有火焰,正好尝试。 一锤落下,一个三级灵阵图印入了矿石…… “叮叮当当……”随着他一锤锤落在灵材上,一片片杂质从中溢出,灵材开始按他所想改变形状。 若说“下品”灵器是激发了材料灵性的灵器,“中品”灵器是激发了阵图灵性的灵器,“上品”灵器则是融合了材料灵性和阵图灵性的灵器。 黄昏时分,随着最后一锤落下,一套精美的全身铠甲呈现在陈岳面前。黝黑锃亮的金属甲片在夕阳前灵纹流转,绚丽夺目。 这是一套全身铠甲,由头盔、护肩、护臂、护手、胸甲、腹甲、腿甲和战靴九个部件组成,集聚元、隐匿和防御三大功能于一体,算是一件上品灵器。 陈岳收回火种,仔细看了一圈,很是满意。抬手一挥,灵甲便套在了他身外。一套拳法展开,身形如行云流水,来去如风。铠甲紧紧贴合在身上,能软能硬,能伸能缩,丝毫不影响行动。而随着他的“真元”在经脉中流动,铠甲上的阵法也运行起来。 除了“真元”受阵法之力牵制,运行起来阻力大增,并无其他不适。而这种阻力虽然影响本身的实力发挥,对于“真元”修为却也是一种磨练。 他正想出去试试铠甲的真正威力,眉头忽然一皱,翻手便将身份令牌取了出来。神识一扫,里面是一道集结令。 进入“功勋榜”前一千以后,他便经常接到修士总部直接下达的命令。如果是重大行动,往往要先在一处地方集合。 战机瞬息万变,他没有犹豫,将东西一收,向芳菲打了个招呼,便驾驭飞舟出了洞天。 洞中是炎炎夏日,洞外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小舟一息十丈,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万岭山脉”和“青牛山脉”交接处一座不起眼的山岭前。 山岭上落满了积雪,荒无人烟,哪里有什么人。陈岳神识一扫,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将飞舟一收,飘然落到一块岩石前,身子一侧,眼前便是一花,一座山洞展露在眼前。 洞中火光隐隐,陈岳取出自己的身份腰牌,大步走进洞中,穿过一条走廊,便是一座大厅,厅中燃着篝火,周围已经坐着上百人,竟然大半都是“王者”,剩下的也全是“易筋大圆满”修为。上手是十余名白衣剑修,为首一人赫然是陆一鸣。 陈岳显然是来晚了,顿时引来一片目光。他只好一抱拳,尴尬道:“‘万妙宫’陈小七,见过各位师兄……” “这里只要同袍,没有‘万妙宫’!”陆一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岳的客套,神情一正,吩咐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此话义正言辞,立即赢得了一片崇拜的目光。陈岳却敏锐的察觉到他在针对自己,微一抱拳,取出一张蒲团便在角落坐了下来。 陆一鸣扫了众人一眼,正色道:“各位道友,决战的时刻到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即竖起了耳朵。 “前天,‘青麦洞天’被敌人偷袭,全洞上千人无一存活。昨夜,敌方一个‘通神期’修士直接攻击了我们一个师,造成了数百人死伤!” 众人悚然动容,纷纷倒吸凉气。陆一鸣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义愤填膺道: “现在敌人不仅仅是要打败我们,而是要灭亡我们。这不是一场道义之战,而是一场存亡之战……总部连夜做出决定,将‘功勋榜’前一千的道友集中起来,组成是个十支精英战队,阻击敌人的猖狂进攻。在下不才,忝居第一大队的队长一职。我们第一大队的作战区域是冀州燕城附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忍不住道:“谁不知道冀州全境沦陷了,燕城是敌军总部所在,周围无险可守,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这是前辈们对我们的信任,我们行动时,会有‘通神期’前辈牵制对方的‘神境’强者。只要诸位的实力名副其实,就不是送死!”陆一鸣说着,扬手取出一幅地图挂在了墙上,正色道:“我们这里正好一百人,我决定将你们分为四个中队,每个中队分为五个小队,每小队五人。有配合经验的,可以先说出来。” 陈岳看着地图眯起眼睛,仔细盘算起此战的得失。若真如陆一鸣所言,有‘神境’强者牵制对方的‘神境’强者,他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一百人中只有寥寥几人相互认识,哪怕此间也有几个“万妙宫”的同门,陈岳也不认识她们。陆一鸣随后说道:“下面大家报一下各自的主修功法和技能,我给大家分一下组。”说着取出一枚玉简来,准备记录。 一个时辰后,陈岳成为了第十五小队的队长,手下有四个“易筋大圆满”的队员,隶属于陆一鸣直接统帅的第一中队,负责燕城北面区域。 燕城北面正好处于中原和草原的交界地带,剩下四人三男一女,顿时就像接到了死刑判决书一样,脸色一阵发白。 分好队伍后,陆一鸣将地图一收,正色说道:“好了,各小队分别潜入敌后,自己找地方潜伏下来。之后的任务,我会直接通过身份令牌下达给中队长。三天之内,务必到达作战区域,散会。” 众人面面相觑,相继出了洞府,陈岳等第一中队的队员则留了下来。二十五人中,十五人是白衣剑修,另外五人中却有一人陈岳认识,正是春蝉的同门师兄——夏萤。 陈岳这一队人中,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名叫冯盈和张昃,擅长合击之术,联手可迎战“王者”。一人是个脸色苍白的冷峻魔修,名叫厉飞云,一身黑衣,不苟言笑。剩下一人则是个妖娆妩媚的美少女,名叫林萱萱,一身粉色短裙,风姿绰约,十指五彩斑斓,暗藏剧毒。 陆一鸣扫了众人一眼,正色道:“我们中队的战区是最险恶的,对于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听从指挥,切不可擅自行动,你们也去吧。” 陈岳知道他们白衣剑修还有话说,识趣地一抱拳,带着队员出了山洞。 四人脸色立即一变,厉飞云根本不看陈岳,独自向北而去,大有一个人独创冀州之势。 张氏兄弟则迎向远处一对双胞胎姐妹,很是依依不舍,也没将陈岳看在眼里。 林萱萱美目流转,轻掩红唇咯咯笑道:“陈师弟,看来大家对你当队长都不是很服气呢!” 陈岳看向他,问道:“那你呢,你服不服气。” 林萱萱睁大一双美眸,眼波盈盈,撒娇道:“人家崇拜的是猛男了啦……” 陈岳点头,抬手一抓,一大团白雪汇聚掌心,直接被他捏成一颗葡萄大小的冰珠弹了出去。 “嗖!”冰珠打向厉飞云,眨眼之间便到了他身后。 厉飞云猛一回手,却抓了个空,冰珠“砰”地打在他肋下。他仿佛被一只铁锤砸中,身躯猛地一震。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声,同样抬手一抓,将白雪凝成一杆冰枪猛投向陈岳。 冰枪破风,瞬息而至。陈岳一提“真元”,身外凝聚出一道三寸厚的护身气罩。 冰枪刺在气罩上崩溃成渣,他随手一挥,冰渣又向张氏兄弟打去。 “噗噗噗噗……”张氏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林萱萱顿时张大了嘴巴,惊骇道:“陈师兄能杀入‘功勋榜’前百,果然名下无虚。”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冀州 厉飞云和张氏兄弟看向陈岳,脸色阴晴不定。陈岳扫了他们一眼,淡然道:“明日此时,此地集合。”说着祭出飞舟,破风而去。 四人看着陈岳的背影,神情越发复杂。虽然他是“功勋榜”前百,但谁不知道他是“七巧仙子”的弟子,谁不知道“七巧仙子”的“地火天雷”能直接轰杀“换骨期”修士,想立下战功可谓轻而易举。但如今看来,陈岳的真实实力还在他们之上。 三寸厚的护身气罩,足以在“易筋期”修士中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他一身力量,足可以和“换骨初期”修士争锋。这样的队长,即使修为只在“易筋初期”,他们也不得不服。 林萱萱讪讪叹道:“天下男子何其多,他能被‘七巧仙子’破例收为弟子,自然有过人之处,你们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三男神情越发苦涩,相视一眼,各自散去…… 陈岳回到平湖洞天住处,再次取出一堆灵材开始祭炼。 日出时分,一套精美的女式铠甲呈现在他眼前。甲片呈火红色,一道道淡金灵纹流转不定,流露出一股高贵而神秘的气质。 尤其是那闪烁金色牡丹花纹的半包胸甲,陈岳想到它穿在周清璇身上的样子,心中便是一阵火热。在这套铠甲中,他加入了大量“炎火精晶”和“冰心石”,可以将周清璇的冰火两系法术发挥到极致,足抵得上一把“饮血剑”。 最后一锤落下,铠甲光芒一闪,化作了一枚璀璨夺目的红宝石戒指。拿起戒指,他点了点头,翻手取出了一块符印斑驳的石头。 这块石头还是周清璇当年给他的,乃是一块定位“符石”。有这块石头指引,周清璇纵然相隔千里,也能瞬间挪移到他身边。 想着当年初见时的情形,他发出了一道讯息。片刻后,一股力量破空而至,在他身前凝聚出一轮小小的漩涡,周清璇清丽冰冷的声音随后响起:“我有任务在身,直接把刀扔过来吧。” “刀先给我用一段时间,这个给你。”陈岳说着,将戒指抛进了漩涡,漩涡随后消散。 陈岳暗叹一声,回到屋中拿出一卷地图,思量起今后的行动…… “冀州北有‘雁回山脉’,西有‘五行山脉’,东为‘泰岳山脉’,南与中原相隔一条‘浊河’,境内沃野千里,一马平川,自古多感慨悲歌之士。‘北禁’大军虽然攻下了燕城,却无心经营,只是一味烧杀抢掠,天怒人怨。 表面上看,官军退守中原,冀州全境沦陷。其实沦陷的只是二十四座府城,还有上百座县城和无数的乡镇只是在魔修铁蹄的威慑之下,仍然在大周子民的手中。盟里这个时候将我等派往敌后,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好棋……” 乌云盖顶,雪海茫茫,一艘小舟飞快滑行在冰雪上,无声无息。舟上坐着五人,陈岳端坐舟尾,一边用神识警戒,一边向四个队员说着自己的战略:“我们的实力只是‘易筋期’,短兵相接纵然能胜,对于整个战局也是杯水车薪。而万一被敌方强者盯上,只怕等不到我们的强者前来救援。所以我以为,我们过去以后,首先要将当地的武者士绅整合起来,借助他们的力量和敌人周旋……”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他们是修士,讲的是实力,听命令行事。和世俗武者搅在一起,这不是越俎代庖吗?陈岳笑了笑,神情忽然一动,驾驭飞舟向一侧驶去。 十余里外有一片村寨,寨中火焰熊熊。飞舟迅速来到近前,只见五十多骑北禁骑兵正在村外围杀数百村民。 他们的修为只是“聚气期”,弓马却十分娴熟,一边抡着弯刀砍杀,一边纵马围着人群转圈。五十多人,硬是将两三百人包围了起来。 战团外一座土坡上还站着二十余骑,全部是“易筋期”武师。为首之人一身银甲,骑一匹灰毛巨狼,修为已是“易筋大圆满”,一派威风凛凛。周围还有十几个弓箭手,兴奋地向战团中放着冷箭。 村民三百余人,其中有上百武者,外围十几人都是“易筋期”武师。他们手舞刀枪,倒有模有样,其余人则只是拿着长矛向外击刺,就这样任由对方的马队围着自己,看着人群中的父老乡亲被弓箭一个个射倒。 眼看再有一刻钟,村民的“刺猬阵”就要崩溃。陈岳在战场百丈外停下飞舟,笑道:“怎么样,上不上!” 四人看见二十多个“易筋期”敌人,脸色都是一变。 银甲骑士座下的灰狼忽然投来目光,一双碧绿狼目血光一闪,发出一声低吼。 银甲骑士反应过来,抽出一把白银弯刀向陈岳这边一指,低喝了一句什么。身边十二个骑士抽出弯刀,纵马冲来,剩下的人则取出了弓箭。 陈岳跳下飞舟,笑道:“上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 四人一凛,不得不上。厉飞云扬手取出一把细长刀刃,直冲了上去。身法展开,犹如一头黑豹。轻巧躲开敌人的箭矢,几个起落就到了冲锋的马队面前…… 张氏兄弟各自取出一柄长剑,张盈的剑上泛起青光包裹住他,他化作一道疾风冲出,丝毫不比厉飞云慢。张泽的剑上更是跳出道道白色电弧,紧紧跟在了哥哥身边…… 林萱萱腰肢一扭,素手扬起,一股似有若无的彩烟随风飘出…… 十余骑相隔不过尺许,犹如一堵铁墙撞向来人,十几把刀一起劈出。三尺长的雪白刀芒如怒浪奔腾,配合上坐骑的冲击力刚猛无匹。 厉飞云身形诡异地一扭,随着两声金铁交鸣,竟硬生生地从马阵中穿了过去。一匹马一声惨叫,侧身而倒,马甲上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连带着一个骑士的一条腿一起斩落,鲜血汩汩流出…… 张盈冲至阵前,一剑横挥,身外一股青色旋风卷起,顿时将身前两骑吹起一丈来高。一道雷霆同时抽在两人身上,只见电光一闪,两人便被轰飞开去。 “嗖嗖嗖……”又一轮箭矢破风而至,张盈又是一剑挥出,一堵风墙升起,将十几支利箭全部挡了下来。 剩下九骑继续向前冲锋,气势却是一滞,再也没有之前的狠劲。 百丈距离,对于“北禁”魔骑不过是几个呼吸。九人一声厉喝,九把刀同时斩落。九股刀芒合成一道丈许长的刀影,破风斩向陈岳。 这联手一击,绝不下于“武王”全力出手。 “队长,看你的了!”林萱萱脸色一变,腰肢一扭,躲到了陈岳身后。 陈岳目光一凝,右腕上一只手镯光芒一闪,一身乌黑铠甲出现在身外。铠甲上几道灵纹流转,身外便浮现出一层淡金色护罩。 刀芒斩上护罩,发出一声轰鸣,气浪横扫。护罩一阵闪烁,却没有崩溃。 陈岳只是微微一晃,便扛了下来,心中暗暗点头,扬手取出长枪便是一记“横扫千军”。 枪头燃起烈焰,一道丈许长的火刃横扫出去,实实轰在面前三个甲士身上。 “轰—”火刃爆炸,气浪横扫,直接将三个甲士轰飞。 一个冲锋,十二名骑士便只剩六人。林萱萱一惊之后反应过来,扬手取出一条五彩绸带,腰肢一扭便向那六人追去。 “此甲若全力激发,应该可以硬扛‘地火天雷’一击,不错!”陈岳暗赞一声,动了动手脚,便向土丘上的十余人冲了过去。 刚一发力,身形便如离弦之箭窜出,身躯几乎贴着地面在飞。眼看又一簇箭矢迎面射来,心念一动,便轻巧避了过去。呼吸之间,就来到了敌人盘踞的土丘上。 十余敌人同时一愣,陈岳自己也是一愣,太快了…… 他一枪横扫,又一股火浪奔腾而出,将十几个弓箭手轰飞开去。其余武师纷纷下马,举刀直劈了过来,同样是气势如虹。 陈岳有铠甲护身,只将一杆上万斤重的长枪舞开。 刀枪相击,火花闪烁,仿佛一片雷霆。一个个敌人被长枪扫中,无不是筋断骨折,喷血倒飞。 大灰狼低吼一声,从后面扑来,张口咬向他的脖颈,被陈岳反手一拳打掉了满嘴牙齿,摔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厉飞云和张氏兄弟随后冲来,手起刀落,将一个个伤敌击毙…… 一炷香后,周围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乌黑铠甲一闪消失,显出一个魁梧的黑衣少年。不远处数百人看着这杀神一般的少年,无不是目瞪口呆,世间竟有如此强者…… “仙师,多谢仙师救命大恩……”人群中一个老者忽然喊了一声,举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中。 其余人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腿一软纷纷跪下,泣不成声。 陈岳正想说什么,却见一股似有若无的白气从人群中升起,直灌入自己五人体内,顿时神魂舒爽,百念通达。 其余四人虽然没看见白气,也是精神一振,豪情万丈。 第一百九十八章 蝙蝠妖 “这就是气运?”陈岳睁大了眼睛,心潮澎湃,眼看着众人头顶不再冒出白气,才走上前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行侠仗义正是我辈当为。村子里还着着火,快去救活吧。” 众村民一惊而醒,赶紧抬起伤员向村寨跑去。十几个武师却是见过世面的,看向五人的目光充满了惊疑。 一个满脸胡子的持刀壮汉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便迎上来抱拳道:“多谢五位道友仗义出手,不知你们是‘擎天院’的武者,还是‘仙师阁’的修士。” 陈岳见他的修为已是“易筋后期”,其余人隐隐以他为首,便问道:“你是村里的首领吗?” 壮汉一抱拳道:“在下包大兴,暂时和几个同道在村里避难,顺便教村里的少年一些拳脚功夫。” “我们是‘仙师阁’修士。”陈岳一抱拳,伸手相请:“包道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远处,包大兴激动道:“仙师,官军可是要反攻冀州了?” “官军暂时还无力反攻,你们只能自救。”陈岳实话实说。 包大兴大失所望,脸上充满了苦涩。陈岳却正色说道:“这批战利品,足以让你们组建一支上百人的义军。我可以给你一枚‘通讯珠’,有事可以联系我,我们会尽量予以帮助。我再传你一门基础功法,让你训练战士。”说着屈指一弹,一团灵光直接没入包大兴的眉心。 包大兴一怔,随即狂喜,“噗通”一声跪下,拜道:“弟子包大兴,叩见师尊。” “不要叫我师尊,我只是一个小修士,不忍生灵涂炭而已。”陈岳仰天一声长叹,翻手取出一颗符印闪烁的珠子,放在了包大兴面前,说道:“将‘真元’注入其中,便能与我通讯。有敌人的任何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多谢师尊。”包大兴激动得热泪盈眶,又一叩首。 陈岳摇了摇头,取出“赶尸铃”将上百具敌人的尸首一收,又一挥手,将所有的铠甲、兵刃、弓矢和行囊聚到了一起,里面还有十几枚“空间戒指”。 行囊中装着金银、玉器、肉干和兽皮等物,陈岳将空间戒指一一打开,里面装的也是金银、肉干和皮毛。 这些东西别说他看不上眼,四个队员也看不上眼。包大兴却是目光大亮,其余武师也激动得走了过来。 陈岳手一挥,又将所有东西分门别类堆成了几座小山。其中金银各数万两,肉干上千斤,兽皮上百张。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盯在了肉干上……大雪连续下了两年,地里颗粒无收,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陈岳的神识在村子里扫了一圈,吩咐道:“你去把村民们叫过来吧。” 包不同大喜,赶紧前去叫人。 全村三百余户,上千口人,听说仙师要他们发肉吃,雀跃而来,有的甚至带上了大碗。 陈岳将肉干和白银分给了他们,众人感激涕霖,又是一股股“气运”从他们头上冒出,汇入五人体内。 陈岳又当众将兵器、铠甲和一千两黄金交给了包大兴,将十几枚“空间戒指”分给了一众武师,让他们组建义军。 最后,他又用丹药为伤员治好了伤势,这才在村民的千恩万谢中驾驭飞舟离去…… 府城沦陷后,大多数冀州武者都选择了退居乡野,等待时机。五人一路北去,又遇到了两队出来“打草谷”的敌人,于是陈岳又多了两个便宜弟子。 第三天晚间,飞舟悄然来到了燕城百里外一座不起眼的山岭中。陈岳没敢布置阵法,只将四人带进了一个深邃的蝙蝠洞。 大雪封山,蝙蝠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冰冻蝙蝠屎。厉飞云倒无所谓,张氏兄弟则皱起了眉头,林萱萱更是忍不住道:“队长,我们为什么不找一个干净一点的山洞,这里也太恶心了……” “干净的山洞太浅,逃不过通神修士的神识。”陈岳语声平淡,走出一里多地才到洞底。 突然,一道白影迎面罩来,快如闪电,刹那间就到了面前。 “小心!”陈岳低喝一声,一拳轰出。拳头上火焰翻腾,砸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 那东西厉啸一声,带着劲风翻腾开去,众人这才看清楚是一只桌面大的白毛蝙蝠。只见它一双鼠目凶光毕露,两颗獠牙狰狞无比,四只爪子上尺许长的寒芒,一身气势之强,赫然不下于一位“王者”。 “千年蝙蝠妖!”林萱萱倒吸一口凉气。 厉飞云一惊之后取出长刃,一刀砍去。张氏兄弟随后取出双剑,风刃雷弧随后招呼过去。林萱萱则是脸色苍白,缓缓退向了入口。 眼看刀芒、风刃和雷弧要将蝙蝠妖轰杀在当场。蝙蝠妖双翅一振,瞬间化作一道白影绕到了山洞另一边,张口便是一声尖啸。 一圈白色波纹荡漾开来,瞬间将五人罩住。五人只觉得一根钢针扎进了脑海,张氏兄弟和厉飞云的兵刃顿时脱手,三人立即捂住耳朵,还是一阵踉跄。 林萱萱纵然隔得稍远,也是头昏脑涨,摇摇欲坠。 陈岳神识强大,立即一提“真元”。三寸厚的护身气罩出现在身外,倒是稳稳挡住了蝙蝠的声波。气息在声波下却是一阵颤抖,身躯随之酸麻无力。 蝙蝠妖双翅一振,直扑最鲜美的林萱萱而去。两颗獠牙暴出尺许长的寒芒,势要在她修长的颈间扎两个窟窿。林萱萱大惊,却是手脚酸软,无力抵挡。 陈岳眉头一皱,一套漆黑锃亮的铠甲出现在身外,身形一闪来到林萱萱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轰!”元力相撞,蝙蝠妖再次倒飞出去,啸声这才停止。 短短呼吸之间,众人已是脸色惨白。陈岳扬手一挥,“真元”化作一柄三寸长的紫色刀刃射出,正是他修炼大成的“烈焰斩”。 蝙蝠妖一惊,振翅躲开。紫色刀刃竟然随他转向,斩在他一只翅翼上轰然爆炸。 紫光一闪,烈焰奔腾,顿时将蝙蝠妖淹没。 火团中响起一声凄厉惨叫,蝙蝠妖踉跄飞出,一身洁白的茸毛一片焦糊,气势一泻千里。 其余人回过神来,再次举起灵器招呼上去。气芒、风刃、电弧打在蝙蝠妖身上,再次激起一阵惨叫。林萱萱放出的毒烟更是让蝙蝠妖晕头转向,厉啸不止。 一炷香后,随着陈岳再次挥出一记“烈焰斩”,蝙蝠妖被轰飞在墙壁上再不动弹。四人目光大亮,看向陈岳。 陈岳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点头笑道:“蝙蝠妖果然一身是宝,尤其是一对翅翼,可以炼制成飞行灵器。一对獠牙则可以炼制成一对嗜血灵器,一对后爪同样可以炼制成灵器。如果声骨和耳朵处理得好,同样可以炼制成灵器。就连‘蝙蝠屎’,也是一味难得的灵药……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你们把这里清理一下。” 四人大喜,立即取出玉盒开始收集地上发光的颗粒。 洞底数丈宽阔,当中是一座水潭。四人将周围打扫干净之后,便去了别的洞系搜寻。 陈岳一番思量后,再次祭出了火种…… 一天之后,四人被陈岳召回洞底,只见潭水清澈无比,谭边赫然多了一顶五六丈宽的金顶帐篷。帐帘大开,里面灯火灿烂,金碧辉煌。 四人相视一眼,走进近前,只见帐中铺着精致的毛毯,当中是一座火炉,炉子正烧着香喷喷的奶茶。火炉上手是一座金漆王座,陈岳正舒适地靠在上面,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白骨戒指,戒指上雕刻着一只蝙蝠。沿墙是一圈精致的矮柜,一片美轮美奂。 四人走进帐篷,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同为“易筋期”修士,他们的个性和陈岳的气派一比,简直就是破落户。 陈岳一扬手,将戒指扔向了林萱萱。 林萱萱诧异接住,看了看便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戒指随后光芒一闪,她身上便多了一套精美的雪白皮甲,背后赫然还有一对蝙蝠翅膀,乍看上去就是一只纤瘦的大蝙蝠。 “这……”三人一呆,满脸古怪。 忽然,蝙蝠双翼一扇,化作一道白影冲出,快如闪电。围着水潭盘旋的几圈,便飞出了洞穴。片刻后,一道白色闪电劈来,蝙蝠轻巧地落在了帐中。白光一闪,又变成了林萱萱本来的模样。 她美目圆睁,眼波流盼,却不知怎么开口。这套灵甲她实在喜欢,但其价值之大也可想而知。 “我想过了,与其将这只蝙蝠妖拆开,不如将它炼制成一套战甲。”陈岳微笑道:“这套战甲算是一件‘中品灵器’,以攻击和速度见长,也可以用来侦察敌情。林萱萱实力最弱,这套战甲就归她了。” “多谢队长!”林萱萱大喜,其余三人顿时满脸羡慕和苦涩。中品灵甲,他们也很想要啊…… 陈岳将几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微笑道:“如果你们的灵材足够,我也可以为你们锻造一套灵甲。” 三人怔住,如果说陈岳将蝙蝠灵甲给林萱萱是因为她的美色,免费给自己锻造灵甲就太说不过去。修行道上,就没有这么好的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易筋中期 “队长,我这里有一些灵材,尽管拿去用好了。”林萱萱反应过来,当先取出一堆灵材。生怕陈岳反悔似的,立即说道:“我先去外面转转,看看周围的地形。”身上白光一闪,再次化作一只蝙蝠,双翼一扇便化作一道白影破风而去。 陈岳看向剩下三人,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淡笑道:“方便你们,也是方便我自己。我们是同袍战友,你们越强大,我们才越安全。” 三人不得不服,厉飞云一抱拳,取出一堆灵材,说道:“有劳队长了,这里面有一些‘元魔石’,能够吸引天地间的魔气,队长最好能帮我添加进战甲。” 张氏兄弟也各取出了一堆灵材,陈岳看见一种电芒跳跃的白色晶石,目光便是一亮,上前拿在手中,只觉得丝丝电弧涌入体内,身体一阵酥麻。 张昃一抱拳道:“队长,这是五品灵材‘雷罡石’,我本来是想‘换骨’之后,请人炼制一件法器的。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添加进灵甲。” 陈岳点头,反问道:“这块‘雷罡石’中的确蕴含一丝雷霆规则,你在哪里找到的。” “是我在一次交易会上和人换的。”张昃想了想,又说道:“听说这种‘雷罡石’大多来自‘北极雷海’。” “北极雷海……”陈岳暗暗点头,用神识扫过三堆材料,便对厉飞云说道:“就先为你炼制吧,仔细和我说一下你的功法和经脉情况。” 厉飞云大喜,张氏兄弟相视一眼,退出了帐篷…… 夏去秋来,三个月疏忽而过。这三个月间,冀州各地的“义军”如雨后春笋,风起云涌。在修士的直接干预下,“北禁”魔骑再也不敢随意出城“打草谷”。前方的“北禁”大军不得不停止南侵的步伐,回师清剿“义军”。 这天,陈岳正坐在水潭边修炼。体内“真元”急速捶打着经络,发出阵阵轰鸣之声,犹如雷霆咆哮。 突然,他全身经络一振,仿佛一条恢复生机的藤蔓,忽然生发出无数分支,穿入全身肌肉中,就像一颗扎根于沙土的老树。一股磅礴“真元”从肌肉中渗出,汇入“汇入”。片刻之间,他巨大的“气海”几乎要被填满。不过这些“真元”驳杂不堪,还需要进一步炼化。 “易筋中期!”待体内的变化停止,他睁开双眼,目光犹如两颗寒星。 洞口禁制打开,林萱萱一身皮袍短裙,长靴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入洞底,抱拳道:“队长,义军的粮食已经送到了。”抬头只见对面的黑衣青年犹如一座山峰耸立面前。 她瞳孔一缩,惊道:“队长,你突破‘易筋中期’了?” 陈岳点头,忽然神色一变,翻手取出令牌一看,眉头便是一皱,肃然道:“敌人一个中队攻击县城,让我们前去支援。喊上他们,我们走。”说着将杂物一收,便祭出了飞舟。 天色朦胧,白雪茫茫,正当中午时分。雁回山脉一座不起眼洞窟中,一道青影飘荡而出,迅速消失在山岭中。 古县是冀州的大县,官军撤走以后,大周朝廷便失去了这座县城。不过县官还是那个县官,县衙还是那个县衙,只是决定全县大事的变成了“士绅会”。 国家养士数百年,即使朝廷撤了,士绅在底层百姓心目中仍然是德高望重,甚至许多人仍然认为自己还生活在大周国的疆域内。因此没被战事波及的地方,除了一些难民,并没出现太大的骚乱。 古县的城墙只有三四丈高,十分单薄。四道城门外,又用坚冰垒了一道十丈宽阔的瓮城,城上站满了拿着长矛大刀的武士,足有百人之多。穿着盔甲的士绅们来回鼓舞着士气,在这空旷的雪原上却显得有气无力。 北门外,众人眼看着天边走来一队人马,身躯不由颤抖。但这里是他们的家乡,总算没有一个人后退。 远处,陈岳五人隐身田野中,厉飞云不屑道:“兵力是人家的四五倍,还只敢缩在城墙上,活该他们亡国。” 陈岳神识一扫,摇头道:“这队敌人中有三个‘王者’,一个‘换骨中期’,两个‘换骨初期’,就算他们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一会打起来,张盈张昃,负责‘换骨中期’。厉飞云和林萱萱各负责一个‘换骨初期’。” 四人俱是一凛,林萱萱骇然道:“三个‘王者’坐镇,这队敌人至少也有一半是‘易筋期’修为吧,没有其它小队过来支援吗……” “其余敌人全部是‘易筋期’。”陈岳苦笑一声,拿出令牌发出了讯息。 四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之后,令牌传回讯息,陈岳转述道:“中队长让我们全力迎敌,他们随后赶到。” 四人松了口气,敌人虽然人多势众,如果“仙师阁”来一队王者,仍然可以吃下这支中队。随着敌人走进,一面大旗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旗帜上画着一头三首狮子,正是“魔狮部”的族徽。 一名名战士穿着光亮的皮甲,手里拿着弯刀长矛,身下的坐骑赫然是一头头灰毛狮子,无一不是灵兽。一人一兽加在一起,纵然不是“王者”的对手,也不会相差多少。 “你们伺机动手,我去城里组织他们防守。”陈岳嘱咐一声,悄然窜向了城池。 “将士们,魔修残暴五道,上干天怒,下触民怨,不得好死。今日殊死一盏,谁敢不用命乎!”冰墙上,一位须发花白的锦袍老人挥舞着拐杖,声嘶力竭地喊着,感动得众兵丁热泪盈眶。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边,老头子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什么人!”其余人也是一惊,“哐当”一阵脆响,几把刀掉在了地上。 陈岳摇了摇头,取出身份腰牌晃了晃。几个武师顿时目光大亮,抱拳道:“仙师,你们终于来了!” 陈岳扫了众人一眼,肃然道:“先将老人家扶下去,将所有武师召集过来,其余兵丁上城防守。” “是!”立即有人前去传话,一个中年武师皱起眉头,抱拳道:“仙师,将所有武师集中到了这里,敌人从其他城门进攻怎么办。” “敌人不会从其他城门进攻的。”陈岳笑了笑,神识横扫整座城池,直接下达命令。 县城纵横五里,完全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神识扫过,哪些人修为如何,哪些人打过架,哪些人杀过人,心中也有了判断。 整座县城有上万户居民,习武者多达数千,武师更是有近两百人。一道道讯念直接灌入众人脑海,所有人一怔之后都是一脸茫然。不过一听这命令是“仙师阁”的仙师发出的,都不敢怠慢,立即依令行事。 一炷香后,所有武师到齐,其中“易筋后期”二十人,“易筋中期”五十余人,“易筋初期”上百人。众人分成二十股站在城外,这才发现自己的人比敌人多一倍。一阵惊愕过后,看向陈岳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嗯?”魔狮部看见古城武者居然敢出城迎战,都是一愣。 “居然有近两百个武师,有意思!”队伍前面,摩豹一扬手止住了队伍,笑道:“看这阵势,应该是有大周国的修士坐镇调度。也好,让他们集合在一起,我们再一举歼灭,也省得到时候四处追击。全队休整,给坐骑喂食!” 话音一落,便有人取出一个皮囊往空中一抛。袋口朝下,顿时喷出一具具白花花的人尸来,十具尸体顿时堆成了一座小山。 上百头灰毛狮子发出一声暴吼,猛扑上去便是一阵狂撕乱咬…… 城外大周武者见此一幕,脸色都是一变,一阵牙齿碰撞声在后方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刀枪掉落的脆响,有人甚至弯下腰干呕起来…… 一里之外,“魔狮部”的战士看着城墙上怯懦的大周武者,笑得越发肆意。有人甚至走到阵前,对着县城解开了裤腰带,直接洒出一泡老尿。 陈岳回头扫了众人一眼,淡然道:“如果不能消灭这支敌军,你们,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亲人、朋友……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餐!” 语声浩浩荡荡,回响不绝。众人一凛,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就是事实,心中久违的战意渐渐涌起。 又一炷香后,上千武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分别汇聚在二十队武师身后。如此一来,每队便有六七十人。这些都是打过架的,汇在一起,便形成了一股气势。 城墙上还有数千武徒,虽然没有战斗经验,在这股战意的感染下,也是热血沸腾。又见自己这边的人数是对方的十多倍,再也没有丝毫惧意。 陈岳看着众人,眼中突然爆出两道精光,一缕缕“分神”分别印入众人脑海,其余人的位置立即出现在每一个心中,上千人顿时化为一个整体,战意更浓! 一里之外,魔狮部族人见大周武师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战意高昂,再也笑不出来了。定睛看去,只见一个黑袍青年走到了敌阵前面。仿佛所有杀意都汇聚在他手中一杆长枪上,浓郁的杀意仿佛一只利箭抵着自己眉心,无法逼视,更无法忽视。 第二百章 古县之战 陈岳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岂能等对方吃饱喝足,长枪一举喝道:“杀!”当先冲了出去。 “杀——”上千人和他心意相通,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包围上去。 摩豹脸色一肃,喝道:“兽潮,迎敌!” 旁边一人拿出一支骨笛一吹,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上百头狮子同时抬起头来,双眼由绿变红,暴吼一声便朝来人冲去。 其余人取出刀斧长矛,跟着杀向来人。虽然对方有上千人,但他们有三个“王者”压阵,岂能怕这群乌合之众。 双方迅速接近,陈岳迎着狮群,长枪横扫。枪头燃起紫焰,一道紫色火浪带着无匹的杀势荡漾开去,仿佛一轮紫色新月在雪原上升起。 十几头灰毛狮子首当其中,身躯一颤崩溃,无数碎肉横飞。 当此神威,所有“魔狮部”族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周武者声势大振,又一股气势在陈岳的枪头凝聚。 “竖子找死!”摩豹见己方攻势受挫,怒吼一声,举起一杆长矛冲向陈岳,“换骨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就要将陈岳轰杀在当场。 “受死!”随着一声厉喝,一道雪白雷霆从旁掠来,赫然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银甲战士。呼吸之间,他便来到摩豹身侧,一剑斩落。 一道手臂粗的白色电弧抽在摩豹身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众人看得清楚,来人不过“易筋大圆满”修为,气势之强,身法之快,却丝毫不弱于一个“换骨初期”修士。 与此同时,又一股疾风刮来,一道淡青人影突然出现在摩豹的另一侧,一剑直刺。 摩豹一凛,赶紧提起“真元”护身。 一柄青色长剑插入尺许厚的护身气罩,去势不由一偏,只在他腹部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两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摩虎和魔熊见是大怒,同时提起“真元”上前支援。“换骨初期”的气势刚刚暴起,便被两道杀意锁定。 魔虎一凛,只见一个手持黑金长刃的黑甲修士飞快冲来,刀刃上黑气缭绕,杀意滔天。他不敢大意,手中银刀向来人挥出。 丈许宽的刀芒横扫而出,黑金长刃同时斩落,一道细长的黑色刀芒一长三丈,直接破开摩虎的护身气罩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尺许长的划痕。 对方同时被他刀芒劈中,却只是倒飞出去数丈便稳住了身形,一晃身便再次举刀冲了上来,锃亮的黑金铠甲上一丝划痕也没留下…… 另一边,一道白影瞬间来到魔熊面前,赫然是一头巨型白蝙蝠,张口便是一圈圈白色音波吐出。 魔熊首当其中,护身气罩一阵颤抖,身形随之一滞。 白蝙蝠双翅一挥,两根白刺如闪电射出,正是蝙蝠的两颗獠牙。 摩熊暗道一声“不好”,只来得及将手中一只板斧往胸口一横。 “砰—”一根白刺被斧刃挡住,另一根白刺正好插在他手臂上,一阵钻心刺痛。 电光火石之间,巨型蝙蝠便从摩熊头顶掠过,两根白刺跟着飞走。他松了口气,手臂一阵麻木,瞥眼只见伤口处渗出了一滴黑血,一股黑气正缓缓向周围扩散,心中便是一沉。一转眼间,巨大的蝙蝠又扑了过来…… 呼吸之间,三个“王者”便和四个队员交上了手。陈岳顺利冲入敌阵,对着一个持枪敌人就是一枪直刺。 “砰—”枪头刺在皮甲上,直接将他轰飞……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陈岳开了个好头,其余人胆气大壮,二十支队伍顺着他的神识指引,顺利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 一头狮子猛冲入人群,连续扑伤三个人后,被乱刀砍杀。魔狮部战士和大周武者随后杀在一起,再也占不到上风。陈岳更似虎入羊群,铁枪到处,敌人无不筋断骨折…… 双方越打越是震惊,大周武者刚开始还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打着打着,却发现所谓的“北禁魔修”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亡……似乎比他们还要弱小。 “魔狮部”战士却发现这群所谓的乌合之众拼杀起来竟是法度森严,进退有序,竟然没有一个人冒进,更没有一个人逃跑。从草原一路杀入关内,他们也算是百战之师,却从未见过一支敌人有如此强悍。 “撤!”摩豹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受伤倒地,知道大势已去,甩开对手便往来路冲去。张氏兄弟如风驰电掣,紧追不舍,几息之间便消失在天边。 摩熊如蒙大赦,提起真元狂吼一声,挥舞着板斧向外冲去,任由白蝙蝠的两颗毒牙钉在背上。 摩虎也是全身浴血,一刀逼开对手,踏空而去。林萱萱和厉飞云相视一眼,随后追了上去。 剩下三十几个“魔狮部”战士见主将跑了,才想到要突围,迎面却是一道密集的人墙,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敌人围在了数亩地界之内。 三十几人一窝蜂向来路冲去,陈岳岂能让他们跑了,一闪身挡在他们面前,一枪横扫,当即将前面三人轰飞回去。 其余人一看是陈岳这个煞神,惊叫一声,又向其余方向冲去。这一散开,立即周围的大周武者砍翻在地…… 一炷香后,随着最后一个敌人被陈岳刺倒,众人停下手来。 从开战到现在,前后不过两刻钟,白雪变成红雪。上千人看着惨烈的战场,全部愣住:“如此脆弱的敌人,大周国是怎么丢掉三州之地的……”城墙上同样是一片死寂,这场景实在出乎意料。 “我们胜利了……”忽然,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寂静的雪原上,这声音清晰的送到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一惊而醒,随即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我们胜利了……”目光则不由看向了场中持枪的黑衣青年。 正是这位战神一般的仙师,带领他们赢得了家园保卫战的胜利。这一战,仙师不但带领他们战胜了敌人,还教了他们如何战胜敌人,原来这才是打仗…… 陈岳收回神识,疲惫地呼出了一口气,只见一缕缕白气从众人头顶飘出,潮水一般汇聚而来,顿时让他耳聪目明,万念通达。随后,一股更加磅礴的气运带着城墙上数千人的感激汇聚而来,直灌入他体内,片刻方止。 陈岳看向战场,取出“赶尸铃”一挥,一股灰气卷过,所有敌人的尸体和血迹消失不见。他又一挥手,将战利品摄到了面前。除了上百套兵刃和铠甲,还有上百枚空间戒指。 陈岳将戒指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同样只是肉干、毛皮和金珠宝玉,众人顿时目光大亮,眼中同时多了一丝热切。 陈岳看着众人笑道:“这是你们的战利品,如果你们不介意,就由我来分给你们。” “多谢仙师。”众人大喜,纷纷抱拳。 陈岳又一挥手,将所有物品分门别类堆成了几座小山,其中黄金、白银各十多万两。 他首先将空间戒指分给了一众武师,其余武师每人一百两黄金,武士每人一百两白银,一斤肉干和一件珠宝……顿时皆大欢喜,又是一股股气运涌入陈岳体内。 还剩一些金银珠宝和兽皮,陈岳问道:“我建议你们就用这些装备组建一支正规的‘义军’,如果以后再有战事,不知谁愿意为苍生出力。” “若仙师不弃,在下方正南愿意追随仙师,保家卫国,除暴安良!”一个身穿灰袍的方脸壮汉踏出一步,抱拳一揖,其修为赫然已是“易筋大圆满”。 “俺也一样!”几个“易筋后期”武师随后抱拳,接着又有几十个武师抱拳表态。 陈岳看向方正南,点头道:“剩下的物资,便由你来组织‘义军’。我再传你一门基础功法,你用来训练战士。”说着抬手一弹,一颗光团直接没入他眉心。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仙师传下的功法,岂能一般。方正南一怔之后随即大喜,跪下便是一拜:“弟子方正南拜见师尊!” “你我分数同道,都是为了家国天下,何必拘泥于此。”陈岳苦笑一声将他扶起,悄悄将一颗“通讯珠”放入他的“空间戒指”,一闪身便出了人群,迅速消失在雪原尽头。 “‘通讯珠’以‘真元’激发,若有敌情,随时通报于我。”一声嘱咐在方正南脑海中响起,他再次对着陈岳的背影一抱拳,目光一片火热。众人随后看向方正南,目光同样火热。 “方兄!”有人抱拳喊了一声。 方正南收回目光,一挥手激动道:“古县‘义军’今天成立,愿意参加‘义军’的,来我身后。” 当即便有两百多人站到了他身后,其中武师有四十多人。其余人眼中则充满了犹豫,显然还有所顾虑…… 摩熊没跑出二十里,便毒发身亡。摩虎拼死一刀,仍然没有破开厉飞云的护甲,被厉飞云一刀斩杀。唯独摩豹是“换骨中期”修为,真跑起来也只有林萱萱能够追上。 第二百零一章 以彼之血,还施彼身 这样一只大肥羊,陈岳自然不会放过,驾驭飞舟刚追出五十里,只见前方雪原中,数十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一方五人白衣胜雪,剑气纵横,赫然是陆一鸣的小队。另一方二十余名甲士,全是“北禁”的“武王”。 摩豹看见自己人,激动得一声狂笑,全力冲了上去,立时甩开了五人。 形势急转直下,厉飞云四人脸色一变,不由停下脚步。这种“王者”之间的大战,如果陷进去,纵然有灵甲护身,也是万劫不复,何况之前的一战已经大大消耗他们的气力。 陈岳想得更多,这个时候如果当着陆一鸣的面跑了,无论陆一鸣此战是死是活,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眼中寒光一闪,翻手取出弓箭便对准了前面的摩豹。 随着弓弦拉开,一股杀势将摩豹锁定。摩豹一个激灵,立即提起“真元”护身,头也不敢回。 其余人只是扫了这边一眼,便继续专注眼前的战斗。五个“易筋期”修士,想凭区区一把弓箭杀死“换股中期”,实在是一个笑话。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弓弦拉开,箭身上燃起一股紫色火焰,箭头上更是跳起丝丝蓝色电弧,气势之强,居然隐隐超过了“摩豹”。 “轰—”弓弦绷直犹如一声炸雷,一支箭如闪电一般射出,直指摩豹后脑。 同时,摩豹猛一侧身,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这一箭虽强,但想射杀“王者”,除非对方站着不动让你射。 下一刹那,箭矢洞穿摩豹的护身气罩,“砰”地钉入他的头颅。 “轰—”摩豹的头颅被雷火撕裂,所有人不由一呆。一个“换骨中期”修士就这样被射杀了,到底是运气还是实力…… 箭矢倒飞回来,落入陈岳掌中。他疲惫地呼出口气,就地坐下调息。 “好!”陆一鸣大喝一声,身外飞剑纵横,招呼道:“你们支持片刻,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今日定要将这帮魔修歼灭在此!” “北禁”修士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让陈岳休息。有人招呼了一声,立即有五个“换骨初期”敌人退出战团向陈岳这边杀来,陆一鸣压力稍减,不过仍然被十几人牢牢困住。 五人脸色大变,看向陈岳。陈岳的脸色也是一沉,身上黑芒一闪,换上了灵甲。手一抬,饮血刀被他取出,周身一股嗜血杀意爆开。 四人面露苦涩,各自取出丹药服下。身上光芒闪烁,再次换上了灵甲。 厉飞云的铠甲铠甲和陈岳的一样,包裹全身,首中坚韧。张氏兄弟的灵甲则只是“中品”主体是一件灵纹流转的窄袖紧身长袍,头盔是一只精美的发冠,比之陈岳的少了肩甲、腹甲和护手,材料本身的防御力也要差上不少。 这倒不是他不尽力,只是他对风雷两系法则的明悟太浅。即使如此,两人遇上普通“换骨初期”修士也有一拼之力。 眼见五个敌人冲来,陈岳握了握短刃,当先迎上一个持刀武王。他手持一把金刀,刀刃上符印闪烁,狞笑一声便是一刀劈下。刀芒如一轮新月沉落大地,势要将陈岳劈成两半。 陈岳如一头黑豹窜出,一闪身便避开了这雷霆一斩,随后来到敌人面前,一刀斩落。 刀芒一长丈许,如一条红绫抽来。 “去死!”金刀“武王”眉头一皱,一提“真元”护身,又是一刀横扫。 气劲如怒潮澎湃,拍在陈岳身上一阵轰鸣,却被一道尺许厚的土黄色护罩稳稳挡了下来。 血芒直接斩入对手的护身气罩,划破皮甲留下了一道尺许长的刀痕。 金刀“武王”倒吸一口凉气,勃然大怒。 陈岳目光如血,踏上一步又是一刀横挥,刀芒一长丈余。 其余四人相视一眼,皆是倒吸凉气,队长居然如此凶悍。随即战意大盛,各自选中一个对手迎了上去。 “武王”金刀挥舞,气劲纵横,却破不开陈岳的铠甲防御。而陈岳每一刀斩在他身上,都会带走他一丝鲜血。 “饮血刀”上的血光越来越浓,留下的伤口也越来越深,即使以“武王”的恢复能力,也开始吃不消。 陈岳刚刚得到气运灌体,心中万念通达,挥出几刀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心中的嗜血之意越来越浓。 神识仔细内视,反馈回来的“精元”中,竟然带有对方的残魂碎念。直接纳为己用,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提升实力,时间长了却会肯定会影响心智。 回想起几次动用“饮血刀”的经历,他一阵心惊:“若非我第一次动用此刀后被‘神境’强者以雷霆重伤,那一丝雷霆法则杀灭了我体内的残魂碎念……若非之后我又经常得到气运灌体,只怕我此时已经疯魔了……” 发现问题后,陈岳目光一凝,又是一刀挥出。血芒如一弯血月斩入敌人身躯,轰然爆炸。 金刀武王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一股精元反馈回来,陈岳不等其沉入身体,又以一股杀意将之逼出,又一道血刃飞出,轰在敌人护身气罩上爆炸。 “轰—”血罡横扫,金刀“武王”胸口肌肤崩溃,露出森森白骨,倒飞出去。 “以彼之血,还施彼身,这才是‘饮血刀’的正确用法。”陈岳目光一凝,冲上前又是一刀。 金刀“武王”的护身罡气根本挡住他自身的精元自爆,眼看此人就要被陈岳斩于刀下,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暴喝:“魔头,休得猖狂,纳命来!” 一颗水缸大的赤红火球呼啸而来,所过之处,积雪融化,势要将陈岳轰杀在当场。 “冰灵!”陈岳大喝一声,看着奄奄待毙的敌人,眼中杀机一闪,一刀斩落。 刀芒如一弯血色新月落入金刀“武王”体内炸开,轰隆一声,血肉飞溅,一具骸骨抛飞开去。 与此同时,一条尺许长的冰龙出现在陈岳面前,对着火球一头撞去。 火球一闪爆炸,火浪滚滚横扫。冰龙迅速蒸发,消散在天地之间。一个手持火焰法杖的红袍老者踉跄退出,赫然是一位“灵王”。 陈岳手中血芒凝聚犹如实质,对着来人便是一刀挥出。 血芒犹如一条红绫冲出,径直破开红袍老者的护身罡气,一头钻入他体内爆开。 “轰——”血浪横扫,瞬间将老者身体撕碎,一副火红骸骨远远抛飞出去,就此陨落。 一个“灵王”被一刀斩杀,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陈岳短刃一引,血雾化作一条三尺长的血龙飞回,盘旋在陈岳身外。其气势之强,赫然不弱于“换骨初期”修士。陈岳的目光扫过战场,对着和林萱萱交战的一个持枪“武王”又是一刀挥出。 血龙咆哮一声,怒冲而去。 持枪武王大惊,顾不得林萱萱的偷袭,提起全身“真元”便是一枪刺出。 枪头寒芒闪烁,劲气如虹爆发。 血龙在陈岳的神识操控下身躯一扭,轻松躲过,一头撞在敌人尺许厚的护身气罩上爆炸开来。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血龙化作滚滚血雾席卷天地,转眼覆盖周围百丈范围。血雾翻滚如潮,随后又是三声爆炸响起,血雾越发浓郁。 “小畜生,你找死,本座要亲手杀了你!”云层中突然响起一声冷哼,震惊天地,赫然是一位“通神期”修士。 下一刻,一道十丈刀芒划破云层,落入下方血雾。 “轰—”大地颤抖,血雾翻滚蒸发,数十亩宽阔的雪原仿佛破碎的镜面,无数刀痕纵横交错,深达丈许,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们中计了,撤!”陆一鸣反应过后,喝道:“剑十三!” 五人手诀变化,右手向天一指。五柄飞剑在五人身外一绕,化作一道彩虹冲霄而起,破空便走。 “收网!”云层中响起一声低喝,一个灰袍男子一步走出,看了五个白衣剑修一眼,却向另一边追去。数里之内积雪炸开,又是数十名“王者”从冲出,铺天盖地围向五人。 雪原上,陈岳手持一团血光,贴着地面飞遁,刹那之间便跨越了百丈距离,一座座村庄迅速从身旁掠过。 四人跟在一旁,同样拼命催动着灵甲,也只有林萱萱和张盈稍显从容。天边,一个灰衣中年凌空迈步,从容追来。一步迈出,身形便出现在数十丈外。 陈岳眼看对方越追越近,一咬牙道:“他追的应该是我,你们先回据点,不要南下。” 四人知道陈岳的意图,敌人以古县为饵,伏下重兵,便是准备将将冀州境内的大周修士吸引出来,一网打尽,此时必然在南归路上设下了重重埋伏。与其冒险南下,不如找机会潜伏下来。一起说了声“队长保重”,便向北而去。 灰袍中年眉头一皱,正想是先解决掉另外四人,却见前方那手持“饮血刀”的青年祭出了一艘飞舟,迅速远去。 他冷哼一声,匆匆发出一道讯息后,便化作一道银虹直追上去。 第二百零二章 弑神 眼看灰袍中年真的直追自己而来,陈岳再也顾不得“饮血刀”反噬,直接将刀中“精元”摄入身体,气势随之攀升。 易筋中期,易筋后期,易筋大圆满…… 六个“王者”的精血,直接将他的“真元”修为提升到了“换骨初期”。他的双眼随即通红,目光中充满了嗜血的狂意。 飞舟在他的疯狂催动下继续加速,竟然隐隐甩开了灰袍中年。 “嗯?”灰袍中年眉头一皱,冷笑道:“好法器,本神要了,看你能跑出多远。”强大的神识投放出去,牢牢将陈岳锁定,并不急于争一时之快慢。 极度的危险中,陈岳仍然保持着清醒,一颗心渐渐下沉。如此催动飞舟,他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短短一刻钟时间,他便飞出了五百里。灰袍中年早已看不见影子,一道神识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真元”渐渐不支,他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忽然,一座城池展现在他视野中,正式冀州第二大城,晋城。 此城纵横十里,原有居民数万户,如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陈岳的神识从城中扫过,眼中忽然泛起一丝疯狂。 晋城地处冀州西北,北靠“雁回山脉”,西邻“五行山脉”,本是是大周国的边防重镇之一,如今却是城墙崩塌,房屋倾倒,倒处都是断壁残垣。 冰天雪地之中,城中却有一片园林鲜花灿烂,流水潺潺,正是昔日的晋王府。 此时,偌大的王府花园中,却点缀着一座座精致的金顶帐篷,显得不伦不类。帐篷顶上的族徽是三足乌鸦,正是“金乌部”的营地。帐篷周围,一名名壮汉正在烤肉喝酒,十分惬意。今天统领们都被调走了,他们也正好享受享受…… 突然,一道血光从天而降,落入一片草地,瞬间将十几个壮汉淹没。 血光中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生息,血光随后崩溃,血浪轰然横扫,几个呼吸之间便覆盖了整座花园。 其余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血雾吞没。 “轰轰轰轰……”一声声爆炸夹杂着惨叫声在血雾中响起,上千敌人,无一幸免。 “畜生,你找死!”一声怒吼如滚雷压来,惊天动地。一柄开天银刀从天边斩来,势要将王府花园一切为二。 陈岳目光疯狂,迎着杀机来处便是一刀挥出。 血雾凝聚,化作一条三丈血龙冲出,其气势之强,竟然隐隐超过了“换骨大圆满”,一股滔天杀意横扫天地。 刀芒在血龙一撞之下竟然崩溃,气浪轰然横扫,顿时将一座锦绣园林化作废墟。 血龙仰天一声咆哮,一闪来到灰袍中年面前,一爪按下。 黑袍中年一凛,挥手又是一刀,刀芒一长三丈,凝聚如实,势要将血龙劈成了两段。 血龙猛一张口,居然吐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刀芒斩上珠子,珠子光芒迸射,释放出雷霆火焰,瞬间将灰袍中年淹没,爆炸声响彻天地。 这一招是灰袍中年万万没有想到,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立即全力护身。 一道三尺厚的银光从他体内涌出,任雷霆火焰如何肆掠,也只能突进尺许,根本不能伤其分毫。黑袍中年哈哈大笑:“神境面前,皆为蝼蚁。小畜生,难道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陈岳双目通红,一指灰袍中年喝道:“爆—” 血龙随后冲上,龙身一扭将灰袍中年盘住,一颤之后再次爆炸。 “轰—”血浪横扫,瞬间将护体银光撕碎。灰袍中年一声惨叫,随即血肉崩溃。血浪滚滚荡漾,转眼覆盖百丈天空,全城震惊。 血云之中,灰袍中年只剩一副银灿灿的骸骨,骸骨外是一副虚幻的银色身躯,其“丹田”位置,赫然是一颗银光闪闪的珠子。 银色珠子滴溜溜一转,周围血气又迅速汇聚而来,填充进那虚幻身躯之中,势要重新凝聚一具肉身。 陈岳的神识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中,心中惊涛骇浪:“肉身崩溃了还可以重新凝聚,‘通神期’修士真的不死不灭吗?”“饮血刀”一挥,就要将漫天精血收回。 “蝼蚁,毁‘本神’肉身,‘本神’要将你抽魂炼魄!”一声愤怒的低吼回响天地,银色虚影对着陈岳就是一指。一柄由神念凝聚的飞刀穿透血云,直刺陈岳眉心。 陈岳眉头一皱,强大的神念化作一股股白浪汹涌而出。 “飞刀”冲入白浪,势如破竹。 神念被破,陈岳神魂一阵刺痛,知道若被这一刀刺中,非魂飞魄散不可,再也不敢保留,一粒火种从眉心飞出。 “飞刀”随即斩上火种,去势这才一缓。 但陈岳毕竟只有“易筋中期”修为,神魂再强,也不可能强过“通神修士”的“金丹”。眼看自己就要在这一刀下魂飞魄散,一道灵光突然划过脑海,他一挥手嘶声吼道:“噬魂!” 飞舟凭空浮现,一道青色人影从舟头飘出,兴奋地吼道:“孙子,敢在你家老祖面前玩神魂,活得不耐烦了!”随即驾驭飞舟冲进了血云,张口便是一吸。 一股淡青波纹荡漾开去,血云随即粘稠犹如沼泽,一丝丝晶芒从中溢出,融入他体内。“飞刀”和“火种”同时淡青波纹束缚,也要被他吸入体内。 陈岳眉头一皱,“噬魂老祖”赶紧放开火种解释道:“前辈,晚辈许久没有动手,手法有些生疏,失误,失误……”说着对准灰袍中年的“金丹”便是一道手印按出。 一股浩荡仙威席卷天地,那虚幻的身躯忽然被一道淡青锁链束缚,竟然连着其中的“金丹”一起脱离了银色骸骨。 “你到谁……”虚幻人影惊怒交集,却是无法挣脱,眼看着自己要被拉入飞舟,终于认清了形势,惊恐道:“前辈……晚辈错了……饶命啊……” 陈岳目光冰冷,眼看着他被“噬魂老祖”拖入飞舟,才长长松了口气。“噬魂老祖”同样露出一丝疲惫,抱拳道:“前辈,还请允许晚辈闭关一段时间。” 陈岳点头,将“飞舟”收进了储物空间。“饮血刀”一挥,漫天精元汇聚而来,再次化作一条三尺长的血龙。 这条血龙乃是“灰袍中年”一身精血所化,气势之强,远远超过了“换骨大圆满”。他盯着血龙,心中涌起一股疯狂的渴望,只想这团精血一口吞下。 “吞了它,只要吞噬了它,你就可以直接修炼到‘换骨期’……”脑海中,一股意志不断怂恿着他,另一股意志却说道:“‘通神期’修士的精血不比从前,其中残魂碎念之强,不是现在的你可以轻易抵抗的。吞下了这团精血,你就再也不是你自己了……” 两股意志在他脑海中疯狂搏杀,他不禁呼吸急促,身躯微微颤抖…… 忽然,一股杀机将惊醒,他仰头一声怒吼,抬手一挥,将上千枚“空间戒指”一收,便提着“饮血刀”冲着那杀机而去。 晋城有近万驻军,除了驻扎在王府花园的“金乌部”嫡系,周围还有八个混编大队,分别驻扎在东城、西城、南城和北城的四座大营中。 陈岳本来不想杀戮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不过在他感受到那一丝杀机的刹那,便改变了主意。在北禁大军的铁蹄下,老弱妇孺可有还手之力,天下苍生可有还手之力?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西城大营,两千“北禁”战士被异像惊动,聚集到了校场上,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武王”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不断压抑着自己的气息。他刚才看得清楚,“银蛟部落”的“银浪神师”被对方两招轰杀。 他远远看着对方陷入了疯狂,正在盘算是否上去偷袭一下,对方居然就追了过来。 突然,一道血色身影出现在营寨门口。一股强大杀意碾压而来,所有人都是一凛,全场鸦雀无声。 陈岳看着聚集在一起的两千敌人,点了点头,一刀挥出。 血龙一声咆哮,冲入人群,轰然爆炸。 血浪横扫,转眼将整座大营吞没。血雾如怒潮翻滚,一阵阵爆炸夹杂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刻钟后,整座晋城都被血雾笼罩。陈岳从南城大营中走出,顺路走向城中一处还有生机的所在。 贡院是大周国学子参加科举的地方,里面是一间间五尺见方的简陋号房,一股比血腥更加刺鼻的气味弥漫其中,仿佛地狱。 此时,每一间号房里都蜷缩着一名赤条条的少女。天寒地冻,她们却只有一条薄薄的棉被包裹身体,一个个骨瘦如柴,有人的肚子甚至已经隆了起来。有人的身下甚至已经溃烂化浓…… 这里关押着数百名少女,却没有一丝声息响动。对于外面的天地色变,她们更是没有丝毫察觉。 “你们得救了,都出来吧!”忽然,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她们耳边响起。众少女一惊而醒,这才发天空变成了血色,一双双木然的眼波中随即升起一丝惊异和恐惧。 那声音却似乎蕴含着一种魔力,让少女们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便不由自主地披上被子走出了巷子。再糟糕,还能糟到哪里去…… 第二百零三章 刀在手,跟我走 每排号房都是二十间,少女们穿过狭小的巷子,来到宽阔的长街上,只见北面高台上站着一个黑衣青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肌肤金黄如秋麦,腰间别着一把鲜红的短刃,分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陈岳不敢耽搁,抽出“饮血刀”反手一挥,说道:“我先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你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都过来吧!” 说话之间,刀刃上一股血气涌出,在他身后化作一轮直径丈许的血色漩涡。 半空中血气汇聚而来,投入漩涡。旋涡壁迅速塌陷,几息之后便化作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中忽然明亮,呈现出一片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水边还有一座村庄——白墙灰瓦,分外宁静。 见此一幕,众少女不禁留下了眼泪,顿时哭声一片。陈岳眉头一皱,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还不进去!” 众少女一惊,赶紧走上高台。为首一个颇为高挑的少女忽然拉下被子,露出一副精致可爱的俏脸,躬身一揖,钻进了空间通道。 众人眼看着她随后落在了画面中的水里,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随后用被子捂住脸闷头痛苦起来。一股股白气从她们头顶涌出,汇入陈岳体内。 陈岳烦乱的心绪立即安宁下来,想到之前的疯狂,一阵后怕。 一炷香后,随着最后一名少女钻入空间通道,空中的血气也只剩淡淡的一抹,通道随后消散,全城再无一丝声息。 陈岳在此耽搁了近两刻钟,再也不敢多留,将“饮血刀”一收,收敛气息迅速远去。 忽然,他心中一动,翻手取出了身份令牌,上面有三道急令: 古县五百里内,所有“换骨期”修士驰援古县战场; 古县五百里外,所有“换骨期”修士阻敌增援; 冀州境内,所有“易筋期”修士袭击敌人驻军。 陈岳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略一权衡,便打定了主意:“此时强者们正忙于混战,正是我立下功德的大好时机,战!”眼中寒芒一闪,取出地图一看,便取出一堆通讯珠发出了命令。 燕城是冀州首府,坐地十里,背靠燕回山脉,城高府深。此时,整座城池都处于一道土黄色护罩包围中,可谓固若金汤。城墙上旌旗招展,旗帜上绣着各种凶禽猛兽,分外狰狞。旗帜下面,一队队对北禁战士骑着坐骑,来回游弋,守备森严。 忽然,一道淡淡的人影悄然来到南大门外,他披着一条雪白斗篷,映着茫茫冰雪,丝毫不引人注目。即使有人的目光从他所在的位置扫过,也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此人正是陈岳。 燕城是敌人唯一没有肆意破坏的占领区,大战之后,他们不但修复了城墙,还耗费心力建立了护城大阵,显然是准备以此为据点长期立足下去。 陈岳打这法阵的主意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六级法阵,在此时的他面前可谓漏洞百出。随着一枚枚“地火天雷”被他布下,他的目光渐渐疯狂。 他在赌,赌“北禁”对此战足够重视,赌陆一鸣这些精英在“北禁”高层心中足够分量,赌“北禁”高层对此城足够自信,赌城内的“神境”强者都去围剿大周修士了。 部下七枚“地火天雷”后,他在一座雪堆中坐了下来。神识展开,二十里内天地魔气汇聚,如百川汇海一般融入他体内。 此时此刻,他对力量的感悟无比清晰。驳杂的魔气迅速分解,其中的杂质被他迅速排出体外,精华则顺着他的经络沉淀进了他体内每一个细胞。 在这样的修炼下,他的修为增长几乎是肉眼可见。上午,他才刚刚突破“易筋中期”,夜晚,体内的“真元”积累便隐隐达到了“易筋中期”的巅峰。 天地间气息的变化并没有被城上的守军察觉,这让陈岳越发肯定,城中已经没有真正的高手。 忽然,他睁开眼睛,传出了一道神念。 远处雪原中随后冒出一片人影,厉飞云四人赫然也在其中。 “队长!”四人兴奋见礼,陈岳引走“神境”强者后,他们依言向北,果然顺利摆脱了几个“王者”的追击。 “师尊!”包大兴等十余“易筋大圆满”武者也是随后抱拳,后面赫然还有近千人。 陈岳点头,招呼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一点眉心,近千股神念分出,直接印入众人“神海”,近千人的心神顿时连为一体,合作一股强大战意。 “什么人!”“敌袭!”守成敌人随即发现异样,一阵低沉急促的号角声立即响起。 陈岳一道法印按出,喝道:“爆!” 城门外骤然暴起一片雷霆火焰,炽蓝火焰轰然横扫,紫色雷霆疯狂扭动,护城大阵急剧闪烁,三尺厚的罩壁犹如蜡烛融化。几息之后,城门外的结界边完全消失,露出一道厚重的城门。 “刀在手,跟我走!”陈岳大喝一声,取出长枪便冲了上去。 众人一惊之后精神大振,随后跟上。战意化作一股杀势融入陈岳的长枪,他感受着枪中涌动的力量,冲到铁门前便是一枪轰出。 长枪携万钧之力,撞上厚重的城门,火花迸射。 城门一震,轰然崩碎,现出一道幽深的城门洞。洞外灯火通明,照出一片森寒的兵甲。前面数个庞然大物一手持盾,一手持斧,全身顶盔掼甲,只露出一双森寒的目光。气势之强,赫然全是“武王”, 陈岳眉头一皱,换上灵甲,再次取出“饮血刀”来,喝道:“杀—” “杀——” 众人热血沸腾,举起兵器紧跟了上去,又一股力量在陈岳刀中凝聚。 城门洞五六丈宽,十数丈深。陈岳走在当中,左边是张氏兄弟,右边是厉飞云和林萱萱,对面则是六个武王。 两股人随后在洞中相遇,六个敌人大喝一声,同时一斧劈出。 六道斧芒交织成一张金网罩向来人,势将前面百人一击格杀。 陈岳眼中寒光一闪,挟持数百人的战意一刀挥出。刀芒如一道血色闪电劈出,将斧芒之网一击轰碎,抽入敌人阵中。 “砰—”一声闷响,前排十几具盔甲中暴出血雾,陈岳手中刀芒随之浓郁。 张氏兄弟心中一定,双剑舞动,挥洒出一道道风刃雷霆斩。厉飞云手中刀芒一长丈许,直接冲了上去。林萱萱同时一扬手,挥洒出一片五彩毒雾罩向敌人…… 包大兴等“易筋大圆满”武师随后补了上来,二十人结成一道人墙,将城门洞塞得满满当当,两股人随后撞在一起。 所有人身边只剩一个挥刀的空隙,也只能全力挥出手中的兵器。陈岳忽然庆幸自己给四个队员和包大兴等人炼制了灵甲,这一下优势展露无遗。 血芒、气劲、风刃、雷霆、火焰……真元法术在数尺之内暴发,北禁武者几乎是上来一排死一排。后面的人不知道战况如何,还在不断将前面的人往前挤。 若是普通军队,这种战法拼的就是人数、气势、纪律和装备。燕城内号称有十万驻军,然而陈岳他们又岂是普通人。 “饮血刀”越来越强,血芒到处,冲上来的敌人成排成排地爆碎,血雾滚滚荡漾。 从双方交战的地方到城门出口不过十丈,陈岳却整整走了一炷香时间。 一出城门洞,又是一座三十丈宽阔的瓮城,眼前是多如牛毛的敌人。 前排的敌人在城门洞前围成了一个半圆,见陈岳还敢冲出来,都愣了一下。在他们看来,他们数万人站在这里,就是吓,也能把敌人吓退。而眼前此人也不过是“易筋期”修为,居然敢冲上来。 “嗖嗖嗖……”周围城墙上箭如雨落,劈面而来。 “叮叮当当……”打在前排众人的灵甲上发出一阵脆响,根本不能伤害分毫。 林萱萱双翅一振,飞上城头一声尖啸。白色音波荡开,顿时将一片弓箭手震倒在地。 陈岳神识一扫,胆气更壮。这瓮城中有上万伏兵,其中“易筋期”战士也不过上千,其余“聚气期”武者只是上来充数的……“饮血刀”一挥,便率领众人冲了上去。 刀芒一长三丈,如一轮血月落入人群,轰然爆炸。 数十人一身惨叫,身躯崩溃。 其余人随后如蚂蚁一般从城门洞中冲出,在陈岳的指挥下迅速结成一堵人墙压了上去。 “饮血刀”如一道血色闪电在人群中肆掠,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大周修士的人墙不过七八人厚,却人人都是武师。在陈岳的指挥下相互掩护,轮流上前,向面前的敌人挥撒出最强一击。 几乎每一个呼吸,都有数十敌人倒毙。而随着时间拖延,林萱萱释放的毒素开始在敌阵中发作,敌人更是不堪一击。 一刻钟后,陈岳手舞血龙,终于杀到了对面的城门前。 城门洞中灯火通明,又有上百甲士骑着巨犀冲杀过来。陈岳目光一寒,一刀挥出。 身外三丈血龙一声咆哮,冲入城门洞中炸开。 “轰隆”一声巨响,血雾滚滚涌出,门洞中再也没有一丝声息。 陈岳带着队伍走出城门,一阵阵急促的钟鸣从远方钟楼传来。面前是一条二十丈宽的大道,路边是一座座商铺,面前又是一队敌人冲杀而来。 第二百零四章 夺取燕城 燕城距离古县战场千里,“神境”强者赶回来最快也要两刻钟,时间已经过去大半。陈岳不再留手,“饮血刀”全力劈出,喝道:“跟我冲!” 周围血气凝聚,化作一条丈许长的血龙冲入前方敌阵,轰隆一声爆开,又是一个中队的敌人爆碎。 数百人精神振奋,紧随陈岳沿着大街杀奔过去。 一队队敌人迎面杀来,一个百人队这在宽阔的主街上也不过排成两排,一个千人队也只是排成二十排而已。没有“换骨期”强者带队,没有“通神期”强者压阵,没有一队人能挡住陈岳一刀。 数百人迎着钟声飞奔如风,一炷香后便杀到了城中钟楼前。 钟楼是一座十丈方台,高五六丈,上面是一座五层阁楼,急促的钟声便是从楼上传出,楼外还有一道三尺厚的土黄色护罩。 楼上站满了青年男女,他们是五大“黄金部落”的嫡系,听说城门被破,第一时间躲到了这里,同时调兵遣将扑向南城。眼见陈岳一行一路杀来,所向披靡,都是心惊胆颤。 一个锦袍青年一咬牙大声喝道:“镇静,这里是护城大阵核心。就是‘通神’修士,也不可能轻易破开。再过片刻,‘神师’们就会赶回来了,灭杀这群小贼易如反掌!” 楼上众人看了看凝实的护罩,又看了看楼下一群“易筋期”武者,暗暗松了口气。区区“易筋期”修为想破开此阵,开什么玩笑。 陈岳的“神识”在钟楼上扫过,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饮血刀”一挥,阵阵波纹荡开,漫天血气凝聚,化作一条十丈巨龙。 巨龙气势之强,远远超过了“换骨后期”。咆哮一声,一头撞在护罩一处。 “轰——”护罩一阵狂闪,摇摇欲坠。 血龙接着一爪插入护罩另一处,就是一捏。 “砰—”一个丈许大的豁口出现在护罩上。 “啊……”众少年大惊,脸色瞬间苍白。 “不要杀我,我是‘银蛟部’的公主,你们杀了我,银蛟部不会放过你们的……”一个满头珠翠的娇媚少女抓着栏杆,嘶声喊道。 “我是‘金乌部’的少族长,你们要什么,尽管说,我都答应……” “我是‘烈虎部’少族长,前天刚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啊,放了我吧……” …… 陈岳目光冰寒,一刀挥出。 血龙冲入护罩,对着人群张口一声咆哮。 “吼——”一圈圈血色波纹吐出,众贵族青年根本无心抵抗,身躯一齐崩溃。 “砰砰砰……”血雾飞溅。 血龙张口一吸,又将一股精血吞入腹中,身躯再次胀大。 “守住此楼!”陈岳吩咐一声,冲进护罩直接进了石台内的“阵眼”。 不得不说,“北禁”布置这护城大阵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但因为防御的地方太大,破绽也就特别多。陈岳之前选择的破阵点很是巧妙,并没有伤及这座大阵的根本。 石台中是一座三丈宽阔的穹顶大厅,当中是一座两丈宽的“元气池”等级只有“六品”,要维持这样一座护城大阵抵御强敌,实属勉强。 突然,地面一震,一声怒吼响彻天地:“鼠辈,夺我城池,杀我族人,还不出来受死!”周围一道道灵纹急速流转,六尺深的池水应声下降了一寸。 “这么快就赶回来了……”陈岳一凛,一咬牙便将“饮血刀”扔进了池子。血龙随后融入池中,池水转眼变成血色。 …… 与此同时,满城鲜血渗入地下,城外三尺厚的护罩随即变成血色。 城外半空中,一个虬髯壮汉见此变化,勃然大怒,再次将一柄瓜锤祭出。 瓜锤迎风而长,转眼化作水缸大小,“轰”地砸落在护罩上,滚滚气浪横扫,波及周围百丈。 这一锤下去,就是一座山丘也得抹平,下方的护罩却只荡开了道道血色涟漪,发出一阵隆隆声后便稳定下来,丝毫看不出能被攻破的迹象。 他又轰了几锤,护罩非但不再摇晃,反而越来越坚固,同时腾起一股滔天怨气。 虬髯壮汉心中憋,这座大阵本来就是为防御“神境”强者设计的,为了防止意外,此阵还只能从里面打开。今天本来想将大周修士吸引过来,一举歼灭,反而被抄了老巢,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城里的数万守军,他的心便是一揪,咬牙道:“‘王者’绝对破不开此阵,大周的‘神境’强者两刻钟内,也绝对破不开此阵。是谁,到底是谁……” 血色护罩挡在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力破开,只好先将这里的情况传了回去,掉头又往回赶,咬牙道:“燕城在此,还能飞天不成!等解决的大周修士,再联手破城不迟!” …… 阵眼中,陈岳看着大阵的变化也是错愕不已。他的本意只是借助“饮血刀”为大阵充能,却仿佛赋予了整座大阵灵魂。之前的百般破绽在血气融入大阵后,竟然被完美修复。 血气的数量更是让他咂舌:“北禁人攻下此城后,到底杀了多少人……” “神识”横扫开去,渐渐覆盖整座城池。城中三十六坊,不比雍城小多少,足够数十万户定居,此时却是一片死寂。除了一些豪宅大院中还有许多姬妾和女奴,其余地方当真是十室九空。 数百义军牢牢守在钟楼外,却还有数百残敌反而聚到了南城。他们之前从大街小巷中绕近路,反而避过了义军的冲杀,此时见大势已去,正疯狂攻击护城大阵想要出去,其中还有一个“武王”。 “除恶务尽,南门,杀!”随着陈岳一道讯念传出,数百人又直奔南城杀去…… 他盘膝坐在池边,仔细看着“饮血刀”。刀刃不住轻鸣,释放出阵阵嗜血之意,似乎要活过来。 “此刀吸收了太多残魂碎魄,似乎要诞生‘器灵’了。必须想办法炼化此刀,否则一旦此刀诞生‘器灵’,连我也无法控制……此物本身就是一件嗜血法器,无法以精血祭炼,看来也只能以神魂祭炼了。”心念一动,神魂分出一缕融入刀中,便开始修炼“色空双运”。 功法展开,一刀一人体内各生出一片五光十色的驳杂气息交织在一起,不断翻滚变化,阵阵嗜血杀意荡漾开去…… 千里之外,电闪雷鸣,赫然是数十“大能”在云层中斗法。雪原上刀光剑影,风驰电掣,数百“王者”正在搏杀。 纵观形势,却是近三十北禁“神师”和五百多北禁“武王”,将二十多大周“通神期”修士和三百多“换骨期”修士围在了十里方圆之内。 大周修士在当中布下了一座防御法阵,里面已经坐着十几个伤员。北禁修士则在周围落下了五座金顶大帐,里面各有人调息。看这架势,是要将大周修士歼灭在此。 冀州各地,数百支义军正在大周修士的带领下猛攻敌人占领的府城,大有全面反攻,收复失地之势。 …… 阳城西邻“五行山脉”,扼“五行八门”之一,曾是冀州第三大城,有居民十万户。 此时,城上火光冲天,城下几十股人正相互厮杀,每一股都是两三百人,其中都有两三个“王者”。 战场中有骑兵,也有步兵。兵器以大刀长矛为主,坐骑有马匹,也有狮虎狼豹,甚至还有人骑在大雕背上,凌空射箭。 每一个战团,参战双方的服饰都不相同,不过大体可以分出占上风的是草原各部,处于下风的大周义军。 突然,一声凄厉的鹰啸响彻四野,众人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大雕全身冒火,连着它背上的骑士一并跌落。一个身披火焰,穿着红色铠甲的妖娆少女出现在半空,让人无法忽视。 少女手持法杖,扫了下方战场一眼,便化作一团火焰直扑下来。 水缸大的火球落在一个背生双翼的持刀“武王”面前,轰然爆炸,赤红火浪横扫。 十丈内,积雪迅速融化。持刀“武王”一凛,强行提起“真元”护身,一对铁翼同时往身前一挡,仿佛一面盾牌。 尺许厚护身气罩随即被火焰撕碎,铁翼随之焦糊,发出阵阵恶臭,铁翼武王倒飞出去。周围几个北禁“武师”一身衣衫瞬间焦糊,背后皮开肉绽。还有二十多名低级战士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烧成了火人。 红甲少女的法杖跟着点向“铁翼武王”,铠甲火光流转,一颗酒坛大的炽蓝火球在刹那间凝聚成形,随后砸在“铁翼武王”身上,“轰隆”一声将他吞没。火浪滚滚横扫,再次将周围几个武师轰飞。 两下出手,便消灭了一半敌人,这股义军声势大振。 “周师叔,你怎么来了!”战团中,一个青衣少女兴奋地喊道,其修为也是“换骨中期”。随后她就愣住,远处还有数十“王者”飞奔而来,全是第二大队的精英。 “晋城没有敌人……”周清璇古怪地笑了笑,抬手又是一颗火球扔出…… 数十名王者的加入立即就决定了此战的胜负,半个时辰后,阳城的北禁“王者”非死即逃。周清璇不再恋战,带着队伍向下一处敌人据点赶去。 第二百零五章 以阵问道 燕城外,数百“义军”将敌人团团围住,法度森严。与其他“义军”各自为战不同,这支“义军”在陈岳的熏陶下,更喜欢结成人墙,以勇武和团结取胜。 这种战法看似很呆板,其实是最有效的战术,不但可以大大减小伤亡,更可以有效遏制敌人逃跑。至于对方的“王者”,在数百名身穿铠甲的武师面前,同样毫无建树。 不过这次没有陈岳的神威,直到日出时分,他们才将这数百残敌完全消灭在城门洞中。 看着满地的尸骸,林萱萱长长透出口气,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我……”几百人齐声高呼,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 林萱萱一凛,立即问道;“有没有人阵亡。”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骇然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阵亡。半夜鏖战,他们数百人消灭了数万敌人,竟然没有一人阵亡,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天空渐渐亮起一抹血色,满地的骨骸碎片展现在众人眼前。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丝血肉。就连他们刚刚斩杀的敌人,也只剩一副骸骨。 热血渐渐冷却,战意缓缓平息,众人冷静下来,不禁深深地打了个寒颤。他们简直太疯狂了,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了……这样一场必死之战,陈岳居然带领他们赢得了胜利,说出去谁会相信。 众人的目光随后看向满地的盔甲和兵器,其中还有“空间戒指”。林萱萱目光一亮,兴奋道:“大家先抓紧时间疗伤恢复,把战利品收集起来。” 众人四下扫了一眼,纷纷就地坐下。至于战利品,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哪里捡得过来。只有等陈岳控制了大阵,借助其神识,才知道最好的东西在哪…… “灵眼”中,所有驳杂气息泯灭,陈岳身如金刚,不怒自威。“饮血刀”杀意凝聚,如一只嗜血精灵,不住轻鸣。 以血为引,以百万“残魂碎魄”为神,此城、此阵、此刀已经化作一体。忽然,一股淡红波动荡开,大地轰然震动。 陈岳神识散开,只见城中所有骸骨、兵刃、盔甲、灵材、矿石和器物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分别飞向城中各处所在。 “主人,我要修补一下衣服……”“饮血刀”嗡嗡震颤,传出一道模糊的讯念。 陈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对这燕城进行一下改造,于是点头道:“好,我先将城中的生灵救出去。”随即传出讯念:“你们得救了,来钟楼集合,我送你们离开。” …… 昨夜急促的钟声早已将全城的奴仆惊醒,主人们一去不回,生死不知。燕城似乎被周军占领了,但一阵钟声过后便没了生息。主人们没有回来,义军也没有来,城中一片死寂。 命运仿佛一柄利刃悬在头顶,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落下,却知道它迟早会落下。 等待已经够痛苦了,何况是等死……时间仿佛一条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的灵魂,命运的审判终于在她们耳边响起:“你们得救了……” “送我们离开……”所有人一惊之后大喜,纷纷冲出屋子。 走到主街上,当她们看见一名名满身伤痕,衣甲破烂的大周武者时,泪水夺眶而出。 众武者却是军容整肃,队列整齐,既没有大周官军的痞气,也没有“北禁”将士的凶狠,望之让人亲近。为首一个少年更是目光明亮,器宇轩昂,一见便知不是凡人。 片刻之间,钟楼前便汇聚了数万少女。她们有的穿着整齐,尚算体面,显然是上等姬妾。大多数却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显然连饭都吃不饱。 见同胞们遭此不幸,将士们也是鼻子发酸,热泪盈眶。一股股白气汇入他们体内,让他们越发感动。这里面一定有他们的朋友和亲人,若非陈岳的带领,他们又怎么可能杀进城来,解救亲友。 一时之间,气运如潮水一般汇入陈岳体内,洗涤着他的神魂。这一次,他感应得清楚,如果这真的是气运,气运只能让神魂更加强大,让感知更加清晰,并不能直接改善资质和悟性。不过即使如此,对修行者也是莫大的好处。 两刻钟后,数万人汇聚钟楼四周,将大街堵得水泄不通。陈岳眼看着气运灌体微弱下去,目光一凝说道:“同胞们,姐妹们,我们是‘冀州义军’,终于见到你们了!敌人大军在外,只是被我们钻了空子。等敌人集结大军,此城危矣!所以我要先送你们离开,然后继续和将士们去战斗。你们将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你们将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说完抬手向天一指,一圈圈涟漪从他指尖荡漾开来。 半空中云霞变幻,忽然呈现出一片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水边有一座村庄,白墙黑瓦,炊烟袅袅,此时简直是世外桃源。 随后,众少女便被一股奇异力量吸引,纷纷飞向半空,随后身形迅速缩小,掉落在湖水中。 这等场景闻所未闻,不但少女们嘶声尖叫,就连厉飞云四人也长大了嘴巴,挥手打通空间,挪移数万人,这是什么修为……难道队长其实是一位“通神期”大修士,在这里扮猪吃老虎? 人群如下饺子一般飞向半空,落入天湖。接着,“空间通道”又在城中迅速游走了一圈,将一头头牲口坐骑也吸了进去。 短短一炷香时间,城中再无一个旁人,“空间通道”随后消散。 陈岳闭上双眼,疲惫地透出口气,就这一炷香的时间,不但他的精神消耗了大半,“元气池”的池水也下降了三尺。 “队长!”“师尊!”“仙师”……众将士看着陈岳苍白的脸色,纷纷担忧地喊出声来。 陈岳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大家辛苦了,没有‘空间戒指’的,每人一枚,有的每人一千两黄金,另外每人一千功勋。”说着一扬手,撒出了一堆黄金和“空间戒指”。 兵器和铠甲众人已经有了,“空间戒指”和黄金正是众人需要的。一千两黄金,可以买一瓶“元灵丹”呢,何况还有一千“功勋”的奖励。众人大喜,又是一股股浓稠的气运融入陈岳体内。 林萱萱将一千两黄金收起,却小声提醒道:“队长,我们这可有近千人呢,一百万‘功勋’可是要斩杀一万个‘王者’呢。我们昨晚斩杀的‘王者’不到十个,武师倒是有近三千,加上夺下此成的功劳,顶多只能向盟里要到十万‘功勋’……” 众人微微失望,但也没太在意,这一战已经赚大了。 “无妨!”陈岳笑道:“盟里一千功勋能兑换多少东西,我就发给你们多少东西。别的不敢保证,每人一件灵器,一套灵甲还是能拿出来的。好了,我们先出去。” 陈岳将众人带到城外,找了片废墟隐蔽下来。燕城再次震动起来,隆隆作响,城中腾起一片片烟尘,渐渐将整座城池遮蔽。 众人一边吃着肉干一边细看,皆是不明所以。陈岳感受着城池的变化,渐渐睁大了眼睛。“饮血刀”居然像炼器师一样,将城中各种材料摆成了一幅巨大的阵图。鲜血从这些材料中流过,便激活了阵图,使整座城池变成了一件巨大的灵器。 “大手笔……”陈岳目光一亮,又摇头道:“不过你这个阵图等级太低,既然你想炼化整座城池,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看你能炼出什么来。阵图,凝!” 说着一抬手,神识化作一幅无比复杂的巨大阵图,横埂半空。 此图一出,风起云涌,一股浩荡天威横扫大地,欲令万物臣服。 阵图缓缓落入城中,城墙轰然巨震。 “砰砰砰……”坚固的城墙不断崩碎,根本承受不了阵图的规则。 “火种,去!”陈岳又一点眉心,向城池一指,将火种扔进了城池。 城墙随后如蜡烛一般融化,丝丝岩浆如蜡油滴落。 百里内魔气汇聚,在城池上方化作一轮直径十里的乌黑漩涡融入城池。又一股狂暴气势升起,仿佛巨妖凶魔横空出世。 半空中魔云翻滚,一片漆黑。城池震动,如雷霆咆哮。一道道血色闪电划破天空劈入城中,犹如天威降临。 陈岳盯着城池目不转睛,心中惊涛骇浪:“若我推演的阵图符合天道,此城便可成为一座绝世法宝。若不合天道,此城当在这雷霆下化作齑粉。” “轰轰轰……”一道道水桶粗的雷霆劈入城中,一股股岩浆从城墙缝中流出,城池不断缩小。 忽然,数里外人影一闪,一个身背火红葫芦的秃头老道现出身形,盯着燕城震惊道:“城池渡劫,闻所未闻,难道这燕城还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不是城池渡劫,是城里的人在渡劫。他想炼化此城抵挡天劫,好大的手笔!”随着一声招呼,一个背负长剑的青袍老者出现在老道身边,也是一脸凝重。 第二百零六章 仙器 “难道便是此人夺了燕城,屠了满城‘北禁’魔修?”秃头老道倒吸一口凉气,沉吟道:“‘北禁’魔修好屠别人城池,如今被人屠城,也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但愿此人勿再与我大周正道为敌……” “嗯……”青袍老者点了点头,盯着远处雷霆不再说话…… “畜生,屠我族人,还想借我护阵渡劫,去死!”突然,一声暴喝响彻天地,一道金虹从南飞来,其中一个灰袍壮汉手持一柄瓜锤呼啸而至,扬手便是一锤祭出。 瓜锤迎风而长,转眼化作三丈直径,如一颗流星轰入城中。 秃头道人眉头一皱,稍一犹豫,终究没有上前。青袍老者却扬了扬嘴角,眼中溢出浓浓的讥讽。 突然,一道水缸粗的血色雷霆从云中劈下,直击虬髯壮汉。 “啊?”壮汉大惊,举起另一只瓜锤去档,周身亮起三尺厚的护体灵光。 雷霆劈来,护体灵光如冰消雪融。他脸色大变,还来不及反应,便化作一块焦炭落了下去,生死不知。 “此乃‘问道’天劫,岂是区区一个刚刚‘通神’的小修可以硬扛的……”青袍老者冷哼一声,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时间悄然流逝,来人越来越多,有“北禁”的,也有“大周”的,无一不是“通神期”强者,总共不下百位。 陈岳神识扫了一圈,终于看清楚了双方的实力。在“通神期”这个层次上,在冀州这片地方,“大周”明显不如“北禁”。 燕城纵横十里,在天雷的轰击下不断缩小,渐渐只剩一里。远远只见高大的墙壁犹如黑铁锻造,在闪电中发出阵阵嗡鸣。 两个时辰后,城墙缩至百丈来宽,终于不再崩溃。雷霆随后稀疏下去,一股浩荡天威从城中腾起,横扫天地。 “这就是‘问道期’的威压……”数里开外,秃头老道倒吸一口凉气,全身战栗道:“世间又多了一个‘问道’强者……”身形止不住后退。 “不知此人证的是什么道,是否也要渡‘杀劫’……”青袍老者也是脸色紧绷,缓缓后退。 周围上百修士同样无法承受天道的威压,纷纷向后退去。也有人运起功法硬扛,体内传出阵阵轰鸣,身躯如筛糠一般颤抖,没几下便喷血倒飞出去。 厉飞云等人离得最近,在这股天道威压下几乎要匍匐在地,体内传出阵阵雷鸣。 陈岳心念一动,为他们隔开了部分威压,说道:“借此淬体,可抵年余之功。” 众人一凛,赶紧盘膝坐好。陈岳也试探着将天道威压导入自己体内,身躯顿时一震,仿佛无数雷霆在体内炸开,一股股驳杂气息从全身毛孔爆出,修为随即被夯实。 与此同时,不远处漆黑一片的城池在魔气浇灌下扭曲变化,一道道黑影拔地而起…… 天色渐渐明亮,空中浓稠如墨的乌云渐渐变成了五光十色的祥云,精纯的天地元气犹如一轮七彩漩涡横亘城池上空,又过了一刻钟才缓缓散去,天道威压随之消散。 陈岳暗道一声“可惜”,睁开眼来,刺目的阳光映入眼帘,天空一片湛蓝,正当下午时分,一座仿佛白玉雕成的堡垒展现眼前。 众人睁开眼来,顿时张大了嘴巴。只见堡垒横宽百丈,城墙高达二十丈,当中是一座无比精致恢弘的大门。城墙后塔楼林立,最高的一座白玉塔接近百丈,一条螺旋阶梯蜿蜒而上,恢弘壮丽不可方物。 于此同时,整座城堡的构造出现在陈岳心中。当中最高的一座石塔是七十二层修炼室,其中库房、卧室、餐厅、客厅、书房、厨房、浴室、花园、泳池、兽栏……但凡是一个修士能想到的所有设施,里面应有尽有。 “这……”众人下巴都要掉下了,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城不错,正好用作老夫行宫。刚刚度过‘天劫’的小辈,十息之内,给老夫有多远滚多远。杀我族人之事,老夫不再追究……” 忽然,一声雷鸣般喝声响彻天地。陈岳猛地抬头,只见一点黑影从太阳中扑下,赫然是一只三足乌鸦。 周围准备上前结交的修士闻听此言,纷纷色变,身形暴退。众“北禁”修士则是狂喜,纷纷喊道:“老祖,此獠屠我‘北禁’数万部众,为我等做主啊……” “跟我来!”陈岳一凛,招呼一声便向城堡冲去。 众人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十丈宽的城堡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直接将众人吸了进去。里面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二十丈宽阔,周围是落地石柱,上手是一张白玉王座。王座下手,赫然是一具具白玉骷髅,一共一百零八具,仿佛等待阎王上朝的鬼臣。 陈岳一扬手,“饮血刀”出现在掌中,顿时一股无比磅礴的力量充斥全身,仿佛星辰可随手拿捏,天地可任意覆灭。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城堡上空,对着扑下的三足乌鸦一刀挥出。 一股磅礴力量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水桶粗血虹直冲九霄,杀意横扫天地。 “原来是以器证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仙器老夫要了!”三足乌鸦哈哈大笑,腹下第三足中凝聚出一颗紫色火球,甩向下方。 火球不大,却瞬间将天空染成紫色,十里内积雪融化,滚滚紫色热浪还在向外扩散。 血虹和紫色火球相撞,节节崩溃,一股浩荡天威碾压大地。紫色火球渐渐变成蓝色,落势一缓,却明显占据着上风。 “果然是‘问道期’强者,出手便是天威。以我如今的修为,完全发挥不出此刀的真正威力,万万不是对手。”陈岳心念一定,又是一刀挥出。 城堡血雾喷薄,一个模糊消失不见。 蓝色火球轰然砸落,一股炽热浪潮荡开,百丈之内化作一片熔岩湖泊。 三足乌鸦冷哼一声,化作一个金面黑袍的老者,落在岩浆湖上方便是一步迈出。脚下波纹荡漾,似乎要踏破空间。 他身形刚一消失,又一股浩荡天威暴起将他逼出。他眉头一皱,惊骇道:“仙人法则,难道他去了仙界不成!”随即扫向周围的大周修士,目光便是一寒。 “完了……”众大周修士脸色一白,心中叫苦不迭。 “善哉,善哉!”又一声浩荡天威响起,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僧人出现在黑袍老者对面,问道:“金乌道友,难道你想违反约定不成!” “苦岸大师!”众大周修士大喜,又纷纷围拢过来。 “哼!”金面老者眉头一皱,咬牙道:“那小子毁我一城,屠我数万部众,你还敢根老夫提什么约定!” “仙器能成,也有大半拜你们自己所赐。”“苦岸大师”笑容依旧温和,淡淡道:“何况他灭你们时,既没有‘问道期’的修为,所持也非‘仙器’,自然符合交战条件。” “就算之前不是‘仙器’,也是‘极品法器’。”黑袍老者冷哼道:“是不是我们五大‘黄金部落’也可以把各自的‘护族圣器’交给晚辈,来你们周国大开杀戒呢!” “那道友可是要派个可靠的族人掌管圣器,万一贵族的圣器落到了贫僧手里,贫僧可是要仔细研究研究的……”“苦岸大师”打了个哈哈,笑容灿烂。 “秃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金面老者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化作一只“三足乌鸦”向太阳飞去,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苦岸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大周修士听得一头雾水,纷纷围拢上来。 “我等‘问道期’修士已经交手,胜负未分。此为尔等因果劫数,你们好自为之……”“苦岸大师”摇了摇头,周身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双方修士面面相觑,一个身背葫芦的秃头道人忽然喊道:“各位道友,切不可等他们取来‘护族圣器’。趁今日天地间魔气消散,正好一决胜负,动手!”说着左手掐诀,右手向前一指。 葫芦飞起,喷出滚滚紫炎卷向对方…… 其余修士反应过来,再不留手,各展神通杀了过去。 “北禁”一方人多,更加有恃无恐,同样祭出法器神通杀向对方。至于天地间的魔气,不需多久就能恢复,到时候就能彻底剿灭大周修行道。 古县战场胜负未分,燕城这边又是上百“通神期”修士大打出手…… 洞天中,一座城堡凭空浮现,轰隆一声压在仙山顶上。 山体剧震,山石滚滚滑落。陈岳一身白衣,正在半山腰布置大阵,顿时睁大了眼睛。分身手持“饮血刀”随后冲来,两人重叠在一起。 他沉吟片刻睁开双眼,目光明亮如星:“我既然可以将‘饮血刀’融入城池炼制成一件‘仙器’,为什么不将这整座仙山,整座洞天也融入‘饮血刀’?到时候,我一刀劈出便可以调集整个洞天的力量,战‘问道期’又有何惧哉!”看向山下的营地,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城中最高的塔楼中有修炼室,你们先在里面修炼……”他向城中众人传出一道讯念后,便继续布置手下的大阵…… 第二百零七章 重炼洞天 厉飞云众人在殿堂中还不明所以,不远处一具白玉骸骨忽然开口说道:“诸位朋友,主人请你们去修炼室修炼,请随我来!”说着将众人引入了王座旁一扇精致的拱门。 门内又是一座三十丈正方的三层大厅,上手是一张更加阔气的王座。大厅两侧各是一座宽大的楼梯。 走上楼梯,一片空地呈现在眼前,空地上是一座座峥嵘的塔楼,矮的十数层,高的数十层。远远看去又细又长,并没有多大,走近了却是座座都够二十人合抱。 骸骨将众人带到最高的一座塔楼前,说道:“这里便是修炼室,层数越高,压力越大。以各位的修为,最好在十二层以下修炼。” 众人仿佛梦游,浑浑噩噩地走进了塔楼。 楼梯在塔身外侧,宽一丈,雕栏玉砌,精美非常。众人越转越高,厉飞云等人到底是大门派出生,看着蔚蓝的天空,翻滚的云海,渐渐回过神来,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队长到底是什么人物……” 山脚下,北禁联军正在清理废墟,山体忽然一震,就听见阵阵闷雷从山顶滚落,所有人顿时怔住。 “古河大师”脸色一变,喝道:“山崩,撤!” 数百人仓皇而逃,回到海滩上就看见一块块巨石从云层中滚落下来,势如雷霆。石头上还有禁法残余,对于“易筋期”修士就是沾之即死,碰着即亡。“古河大师”眼看着自己花了两年时间清理出来的废墟被山石覆盖,身躯一颤,眼角老泪纵横。 “大师,出什么事了。”“大将军”急匆匆地赶来,着急问道。 “古河大师”颓然摇头,苦涩道:“此山有变,撤吧,否则都要葬身于此。”说着顿了顿权杖,向“传送阵”走去。 “这……”大将军愣住,心中破口大骂。 “古河大师”是上面派来破阵的,如今山势有变,他拍派屁股走了没什么。他们的任务可是将这残破仙府变成大周“易筋期”修士的屠宰场,就这样撤了,回去以后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陈岳布置的是一套九级巅峰灵阵,名为“九天星辰阵”。如今一百零八套五六级的辅阵已经全部埋下,就等一件法器填充“阵眼”。之前他打算将“镇府石碑”重新祭炼一番后填入“阵眼”。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再次来到仙山“灵眼”,陈岳直接将“饮血刀”扔进了“仙元池”。 时隔三月,这池子中也只凝聚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别说用来“淬体”,就是驱动整个护山大阵也远远不够,这也是“北禁”修士一直滞留在山下的原因。 短刀一入池子,血光大放,一滴滴鲜血从刀刃中涌出,转眼将池子染成了血色。 “对于此山,这池子太小,若不填满,护山大阵根本无法启动……”陈岳看了片刻,便离开了山洞。 回到山顶,只见城堡正在流血,一丝丝鲜红的血液从砖缝中涌出,渗入山体,然后顺着灵脉流便全山,渐渐将整座护山大阵连成一个整体。 陈岳知道,这是“饮血刀”在炼化整座护山大阵,乃至整座仙山。 天地间风起云涌,整座洞天中的元气汇聚而来,源源涌入山体。 陈岳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此山若只有一道嗜血法则,未免单调,应当再加入几道法则,才是我理想中的洞府……” 他目光一凝,随手一抓喝道:“风来!” 一股三丈高的青色旋风凭空浮现,顿时狂风呼啸。 “从此以后,你为我镇山风灵,去!”陈岳向山体一指,顿时风卷残云,沉入山中,大山平地生风。 “水来!”陈岳又一招手,一团水缸大的幽蓝液体凭空浮现,流转变化,周围云气汇聚。 “从此以后,你为我镇山水灵,去!”随着陈岳一指,水灵沉入山体,顿时烟云化雨,在山上汇作一条条小溪流向山下。 “木来!”陈岳抬手一抓,一团淡青光芒浮现而出,焕发出勃勃生机。 “从此以后,你为我镇山木灵,去!”说着将灵光打入山体,整座石山生机焕发。 “火来,封你为我镇山火灵……去!” “土来,封你为我镇山土灵……去!” “金来,封你为我镇山金灵……去!” “雷来,封你为我镇山雷灵……去!” “冰来,封你为我镇山冰灵……去!” “阵起!”陈岳抬手一指,一道道波纹荡漾开去,凝聚出一幅阵图。顿时风云色变,天威降临。 阵图随着陈岳的神识凌空展开,十里、百里、千里……渐渐笼罩住整座洞天。 “落!”随着陈岳一指落下,阵图沉入地面。大地轰然剧震,“咔咔”崩碎,根本无法承受此图的规则。 “诸法无我,万相皆空,炼!”陈岳一跃来到仙山之巅,盘膝坐定,开始运行“色空双运”。 天地间腾起各色烟云,渐渐将整座洞天笼罩…… 忽然,一声惊雷响彻天地,又一股磅礴威压降临。洞中生灵不过“易筋期”修为,哪里能承受这股威压,纷纷晕倒在地,身上同样冒出各色气息……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雷声不知何时止歇,洞天沧海桑田。 陈岳以一件仙器为眼,以仙山为基础,以“终极阵图”为法则,以整座洞天为原料,重新构建了一座洞天。 洞天的中心仍然一片百里宽阔的湖泊,湖心是一座巍峨仙山,高五千丈,坐地三十里,山上祥云翻滚,瑞霭变幻,云雾间隐隐露出一片绿树琼英,一条条瀑布溪流如虹垂落,飞珠溅玉。 湖泊周围是“噬魂树”组成的森林,森林之外是草原,草原之外冰原,一座座雪山倚天拔地,气势如虹…… 陈岳站在仙山城堡之巅,看着自己的洞天暗暗点头:“此洞天虽被我炼制成了一件仙器,但还不是真正仙境。若要变成真正的仙境,还差一些生灵和气运。” 修炼室第二层,厉飞云最先醒来,看着眼前数十丈宽阔的厅堂,和昏迷满厅的的战友,他不由一愣:“这里怎么变大了……”随后看向自己的身体,又是一怔:“易筋大圆满?” 他之前的修为也是“易筋大圆满”,但和现在的“易筋大圆满”相比,就好比豆腐和钢铁。 他出身八大门派之一的“毒龙潭”,拥有上乘功法传承。和世俗武者只淬炼几条经络和几片肌肉不同,他将全身的主要经络、肌肉和血脉全部淬炼了一遍。但此时,他经络的每一条分支,肌肉的每一条纤维、血脉的每一根毛细都被完美淬炼了一遍,实力比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再碰到‘王者’,即使不穿灵甲,我也有信心战胜!”他这样想着,站起身来。 其余人也纷纷醒来,情况和他一样,修为虽然没有提升,却打下了最扎实的根基。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大厅美轮美奂,周围是一道道紧闭的石门,一共三十六扇,只有两扇开着。一扇门中是向上的楼梯,一扇门内是向下的楼梯。 “你们下来吧……”陈岳的声音忽然在厅中响起,威严浩荡,让人生不起半点忤逆之心。 走下楼梯又是一座数十丈宽阔的大殿,对面便是出口,门外阳光灿烂。 从门中走出,身后赫然是一座四五十人合抱的六角塔楼,远远没有里面看上去那么大。城堡仍然是来时的格局,只是在细节处有了变化,比如地上是嫩绿的草坪,一座座塔楼的屋顶则变成了锃亮的黑色,雕纹也有了一些变化。 天蓝得发紫,云白得发亮,空气中飘荡着奇异的芬芳,清新无比,端的是一处洞天福地。唯一的遗憾就是天地间没有一丝元气,根本无法修炼。 平台边缘,一名黑袍青年负手而立,正眺望着茫茫天际。众人看见他是时皆是一凛,对方明明是一个人,却像天一样压在他们头顶,可望而不可知,可敬而不可及。 青年转过身来,一一扫过众人。众人再次一愣,纷纷抱拳招呼:“队长!”“师尊!”“仙师!”“前辈!”…… 陈岳看着他们的修为,微微点头。虽然没有丝毫进步,根基确无比扎实。以此为基础,突破“换骨期”轻而易举。 见众人都等着他开口,便说道:“这里是我的洞天,我将在这里建立一个修真国,你们若愿追随我,可以将你们的亲人和朋友搬迁进来。如果不愿意,我可以送你们离开。” “前辈,在下愿意追随前辈!”包大兴目光大亮,一抱拳当先表态。 之前,陈岳传了他一部上乘的基础功法。此时,他的修为虽然同样是“易筋大圆满”,实力却比之前强了无数倍。可以说陈岳直接将他从一个世俗武者变成了“修士”,此时能够正式追随陈岳,他自然一百个愿意。 “我等同样愿意追随前辈!” 其余武者闻言也是大喜,单膝跪下便是一抱拳。他们只是世俗武者,根基浅薄,这辈子逆了天也就是一个“武王”,根本无缘大道。此等登天之机,岂能错过。 第二百零八章 功德为王 一时间就只剩厉飞云四人站着,陈岳的确有能耐,他们也是心服口服。但他们毕竟是大门派出身,让他们突然追随陈岳,心里那道坎哪里过得去。 林萱萱身为女子,倒是想得极开,一抱拳道:“队长,这里似乎没有天地元气啊……” 陈岳点头承认:“不错,这里虽然只是一座普通的中型洞天,但是规则齐全,道韵清晰。在外界赚取资源,带回此地修炼,事半功倍。而且这座洞天完全在我的控制中,我若不愿,‘问道期’强者也进不来。” 林萱萱看了看身后一众武者,心中暗道:“就算这里没有天地元气,追随陈岳我也不损失什么。就冲他是一位炼器大师,也值得我追随左右。何况他如此年轻,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岂能放过……”打定了主意,她随后单膝跪下,一抱拳道:“萱萱参见主公。” 厉飞云三人也是一般想法,他们是大门派弟子不错,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门非但给不了他们修炼资源,还庇护不了他们周全。追随陈岳,至少更加安全,没看见人家带着他们几百人就能干掉燕城几万守军吗…… 三人相视一眼,也一起单膝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主公!” 一时之间,一股股气运从众人头顶涌出,汇入陈岳体内。他们都是“易筋期”修士,此时释放的气运是凡人的百倍不止。 “好,今天是我‘大义真国’开国之日,你们都是功臣,以后凭此灵甲,你们可以直接传送回洞天。”陈岳说着抬手一挥,一股奇异波纹荡漾开去。 众人身上笨拙的甲胄迅速变形,头盔一律变成了网巾,胸甲变成了马甲,腹甲变成了窄袖束身长衫,其余腰带,长裤和战靴也都变了样式,一共六件套。腰带扣金光璀璨,隐隐可见一个“义”字。“空间戒指”随后融入其中,储物功能不变。 铠甲本来是极坚韧的材料,此时却柔软如丝帛。一股奇异力量在其中流转,迅速勾勒出一幅阵图。 阵图和甲胄的灵性随即被激发,两股灵性又完美融合。几个呼吸之间,众人身上的铠甲就变成了一套精美的上品灵甲。就连林萱萱和张氏兄弟之前的“中品灵甲”,也被陈岳融合灵性提升到了上品。 近千套铠甲光芒锃亮,顿时炫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林萱萱张大了嘴巴,连吞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主公,您是仙人吗……” 陈岳却疲惫地透出口气,摇头笑道:“‘北禁’的铠甲本来就是上好灵材打造的,只是他们的炼器水平不行,刻画不出完整的‘灵阵图’,我只是修复了里面的‘灵阵图’而已。之前答应过你们,把你们的兵器也拿出来吧。” 众人大喜,纷纷取出兵器。这些都是从“北禁”修士手中缴获的,虽然只是符器,材料却着实不错。 陈岳又是抬手一挥,直接将一幅幅“灵阵图”印入其中。 一柄柄刀枪剑戟再次迸发出灵光,几息之间便升格为“上品灵器”,众人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挥手成器,言出法随,这是什么修为…… 陈岳的修为同样是“易筋大圆满”,不过在这洞天之中,他就是天,这洞天中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哪怕是“问道期”强者闯进来,他也有把握一战。 兑现了之前的承诺,他眼中透出一丝疲惫,说道:“灵兵和灵甲是我给你们的承诺,每件灵兵中各有一部匹配的‘地级气术’,是对你们追随我的封赐,你们炼化了‘灵兵’就能得到。” 众人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生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立即逼出“精血”认主炼化。精血落入腰带扣,里面的“储物空间”不仅大了一圈,还多了通讯功能。但凡穿着这种铠甲,相隔再远也能相互通讯,附近则可以相互感知具体的位置。 厉飞云并没将一部“地级气术”放在眼里,他现在修炼的“阴煞魔气”正是“地级”。不过陈岳将他的“黑魔刀”提升到了上品,他已经很满足了。滴入精血,一篇功法印入脑海,他顿时呆住。 “铁翼魔气,飞行气术……”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确认这的确是一部用魔功施展的飞行气术。“飞行气术”本就稀少,何况是以魔功为基础的飞行气术…… 他不禁看向林萱萱三人,三人也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之色。而其余人哪里见过“地级气术”,无不欣喜若狂。 气运滚滚涌入陈岳体内,冲刷着他的神魂,让他对规则的感悟越发清晰,洞天中的天地规则也随之变得清晰。 待众人的兴奋劲过去,陈岳神情郑重,肃然说道:“我们以‘义军’起家,这个‘义’字,是情谊、是恩义、是忠义、是正义,是大义……你们要牢牢记住!洞天内外,修行道上,你们可以无情,但谁若敢行不义之事,上天入地,我必诛之!” 此言犹如天威,回荡在每一个人脑海中。众人一凛,齐齐跪下抱拳:“属下谨遵教诲!” 陈岳点头,肃然说道:“现在‘大周’和‘北禁’正在交战,周国腐朽,蛮族残暴,正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去吧,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是!”众人豪情万丈,向远处一座塔楼走去。根据地图所示,那里有通向外界的“空间通道”。 塔楼九层,从外面看不过五六丈宽,走进去却是一座五六十丈宽阔的精美大厅,对面还有一座楼梯通向二楼,却被一道结界封锁着。 大厅两侧各有一扇精美的拱门,门中波光流动,一座门中呈现出一片雪原,上面是一片赤条条的男子,足有两三千人之多,都缠着发辫,一脸惊怒,大地图上指示的位置是之前的燕城。 另一座门中呈现出一片湖泊,湖边同样聚着上千服饰各异的男女,同样是满脸错愕,周围是蓝天云海,地图上指示的位置是“五行山脉”中一座山峰。 “是‘五行山脉’的天湖峰,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林萱萱招呼一声,站到了大门前。 天池峰顶,各派弟子议论纷纷: “我们不是在‘噬魂洞天’的洞府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的修为……我的修为居然如此扎实!” “我的修为也变扎实了!” “哎呀,我的伤全好了!” “我的伤也好了,这怎么可能!” …… “各位师兄师姐,‘天师阁’让我们先返回京城!”忽然,一人举着令牌招呼道。 其余人取出自己的令牌一看,不再迟疑,纷纷向南而去。 一刻钟后,湖面上人影一闪,林萱萱率先走了出来。接着人影晃动,一群群人凭空走出,正是义军将士。 数百人站在湖边,看着这真实的天地,越发兴奋,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我们现在去打哪座府城。”有人兴奋喊道。 其余人也是精神大振,他们近千装备精良的“易筋期”修士,拿下一座府城还不是小菜一碟? “现在各大府城必然有‘通神期’强者坐镇,我们不可太露锋芒。”林萱萱眼珠一转,肃然说道:“我们就按主公所说,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正是!”包大兴兴奋道:“我们现在也是修士了,不是土匪强盗。主公能有今天,正是因为他肯帮助我们,拯救了无数黎民百姓。助人者,天助之,我们也应该像主公一样,去建立自己的功德。” 众人想到陈岳那出神入化的手段,一颗心便仿佛燃烧起来,一个武者兴奋说道:“我要回到我的家乡,去帮助我的父老乡亲抵御外敌!” “对,包某出生云州,也不知乡亲们现在怎么样了。”包大兴感慨道:“有没有云州的弟兄,一起回去看看。” “我是云州的!” “我也是云州的!” …… 立即有几人答应,随即又有人道:“我说各位,我们是不是该去‘仙师阁’报到。下一步可就要‘换骨’,资源可得我们自己赚啊!”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厉飞云招呼道:“两国交战,大义当前。我先带大家去领了身份令牌,再各自去立功德,如何!” “好!”众人一拍即合,也各自展开身法向南而去。 这一动,众人才知道修为进步了多少。厉飞云一掐诀,身后长出一对乌黑翅翼来。双翅一扇,便化作一道黑影飞出了上百丈远。 “这就是主公传给他的气术……”林萱萱目光大亮。 张盈则看着她好奇道:“主公给你的应该也是‘飞行气术’吧,你的遁速已经那么快了,还能快到哪去!” 林萱萱红着脸讪讪道:“是一门血遁之术了啦,哪里能随便施展。” “若是‘血遁之术’,主公岂能当‘飞行气术’传给你。”张昃显然不信,双手掐诀,背后忽然迸发出两道雷霆,仿佛翅膀一般猛地一扇,便化作一道电弧呼啸而出。 “果然是雷遁术……”张盈目光一亮,双臂一展乘风而去,身影淡不可见。 第二百零九章 方便之门 昔日巍峨的燕城已是一片平地,皑皑白雪覆盖其上,看不出丝毫痕迹。两千多蛮族战士大眼瞪小眼,乱成了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修为怎么变扎实了……” “我的衣服呢!” “我的‘空间戒指’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仙山呢,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 “你们是什么人!”忽然,一声暴喝响起,一道青虹从云层中飞出,现出一位佝偻的皮袍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根羊头拐杖,双目中精光慑人。 “古天长老,是我呀!”一个虬髯壮汉捂着下半身招呼道。 被称作“古天”的老者目光一凝,奇道:“扎格木?你不是在‘噬魂洞天’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虬髯壮汉惊恐道:“洞天好像塌了,我们都被震晕了,醒了就在这里……” 佝偻老者四下望了望,脸色阴沉道:“此事回去再说!”羊头拐杖向下一指,平地生风直接卷起两千多人,呼啸而去…… 送走一众属下后,陈岳望着天空眯起了双眼。 这不是一个洞天,而是一个“小世界”。这个世界并非没有天地元气,只是元气都化作了能量流淌在天地之间。只有当元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像洞天福地一样供人修炼。 为了将这个世界构造得完善一些,他可谓拼尽了家底。不但将身上所有的天材地宝都投了进去,多余的法器、灵器也都投了进去。就连“噬魂老祖”的“仙魂”,也被他融入了“噬魂森林”,其中诞生“养魂木”之时,便是他凝魂化形之刻。 此时的他,除了“青霜剑”、“聚宝盒”、“小四象炉”、灵甲和寥寥几件杂物,身上再无常物。沉思半晌后,他也离开了世界…… 燕城遗址上人影一晃,一个黑袍青年凭空走出,正是陈岳。他手一抬,一柄尺许长的锤子出现在掌中,锤柄成白色,锤头呈一个漆黑的球体。虽然看不出是何材质打造,一股莫名的气息却让人肃然起敬。 “小子,锤子不错呀。拿过来,然后滚!”云中忽然响起一声邪笑,一个卷发青年从中钻出,落到了陈岳面前。他一身黑袍,穿着一件银光锃亮的马甲,双手负在腰后,赫然是一位“通神期”修士。 “滚!”陈岳眼也没抬,转身就走。 “放肆!”青年冷哼一声,抬手便向陈岳抓去。天空魔气汇聚,化作一只桌面大的漆黑魔爪捞向陈岳。 “既然你要,我便给你。”陈岳冷哼一声,反手将锤子抛了出去。 锤子撞在魔爪掌心,魔爪一颤崩溃,仿佛纸糊。 青年一凛,随即目光火热,直接伸手抓了过去,周身爆发出三尺厚的护体灵光。 此锤纵是仙器,也不是区区“易筋期”蝼蚁可以驾驭的,他多桑今天发财了! 锤头入手,一股磅礴巨力传来。一圈漆黑波纹从中荡开,瞬间将多桑三尺厚的护体灵光撕成粉碎,他顿时呆住。 黑色波纹扫过,他身躯一颤,轰然崩溃,化作漫天血雾。 “啊……”血雾中响起一声惨叫,一颗银色珠子正要飞出。黑色波纹又向回一卷,直接将漫天血雾吸进了锤子。 呼吸之间,一个“通神期”修士灰飞烟灭,连“金丹”都没逃出。与此同时,陈岳脸色一白,“精海”、“气海”和“神海”蒸发殆尽。 “好歹把‘空间戒指’给我留下呀……”他嘴角一阵抽搐,收回锤子向南而去。 如今的“铁匠锤”便是他“小世界”的载体,面对一位“通神期”修士,他虽不惧,但也是全力以赴,没想到一锤就将对方轰杀了,更没想到这一锤会消耗他全部的精神、气力和血能。走在路上,眼前都有些泛花…… 一炷香后,又有几名“蛮族”赶来。一人奇道:“多桑那个吝啬鬼呢?他不是在我们前面吗?” 古天的神识在周围一扫,脸色一沉喝道:“好强烈的空间波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多桑凶多吉少!” 其余人的神识仔细扫过周围后,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冀州二十四府,作战令牌显示,大周修士已经收复了“五行山脉”一线的晋城、阳城和谷城。 现阶段,双方“通神期”仍然在争夺各个洞天,可谓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王者”则被分派到了各座城池,整合一县之战力。可以看出,战争已经从“攻坚战”变成了“歼灭战”。 作战令牌给他的命令是回京城“天师阁”接受整编,然后参加接下来的会战。 陈岳看着看着,便张大了嘴巴。让他惊异的不是战局的变化,而是时间。“小世界”开辟时,其余人都昏迷不醒,只有他清醒地知道,经历了整整一年时间。而根据作战令牌的指示,外界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想了想,随即狂喜:“如此一来,我修炼的时间岂非是别人的十倍!”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便一顿足,化作一道青虹冲霄而起,眨眼飞入云端不见。 剑光一息百丈,一个时辰后,他便回到了“平湖洞天”。 正当隆冬时节,洞天中也下了雪,雪原上却涌动着蓬勃的生机。远远望去,只见阡陌交通,村落片片,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 陈岳一走出山洞,又一股浓浓的气运如潮水一般涌来。 神魂被洗礼,之前模糊的天地法则渐渐如霓虹一般清晰,他的目光随之明亮。 “爱我者,我爱之。信我者,我信之。这一切都是大家给我的,我要将我的感悟分享给大家……”陈岳深吸一口气,走到湖心盘膝坐下,神识渐渐覆盖整座洞天。 一股奇异的韵律飘荡在天地之间,虽然无声,却似天籁动听,虽然无色,却妙不可言。所有人同时怔住,不由停下手中的事由,心神渐渐专注…… 这韵律不是功法,所有人在它的感召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修炼。这韵律也不是哲理,所有的心扉在它的冲刷下却豁然开朗。 一股无法言喻的热情从心底升起,让他们想穷尽一切看清那股韵律的真相。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精海展开……气海展开……神海展开……十万人同时“开悟”。 不知不觉间,那股奇异的韵律微弱下去,芳菲一惊而醒,只听陈岳在耳边说道:“向我道者,入我道门,与我同参道果。我成道时,随我升天。” 她迎出屋子,只见东方朝阳升起,在湖心照出一道垂天之们。门框五光十色,似彩虹垂落。门板飘渺变幻,如云霞雕琢,此时只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释放着夺目的光明。 天边忽然飞来一群鸟雀,争相投入门中。湖中的鱼虾随后结成长阵,争先恐后涌入门缝。 一道幽蓝剑光从天边飞来,一闪冲了进去,正是陈岚。 一群牛羊马鹿随后呼啸冲来,踏着水面钻进了门缝。又一群狮虎狼豹跟着冲来,也踏水钻了进去…… 其余人再不迟疑,感受着那奇异的韵律踏上了水面。有人踏波而行,如履平地。却有人掉进了水里,一惊而醒,惶恐退上岸来。 上官燕站在湖边目瞪口呆:“陈岳才修炼几年,对大道的明悟居然达到了师尊的层次……”见芳菲、秋玉她们都进去了,一咬牙也冲进了大门。 洞天中近十万人,最终进入大门的不到两万。其余人要么对陈岳的道感悟不够,要么修为不够。 半个时辰后,大门缓缓合拢,消失在天地之间。数万人站在岸边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小世界”中,十八条河流从四面八方汇入中心的湖泊,河口处各有一片两三里宽的三角洲,一道道人影相继出现在河滩上。 天上鹰击长空,水中鱼翔浅底,森林中响起一阵嘹亮的狼嚎,整个世界顿时充满了生机…… 山顶城堡上,陈岳站在城头看着生机盎然的天地,微微点头。陈岚出现在一边,看着眼前瑰丽的奇景,惊叹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太美了,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仙界?” 她穿着一套束身衣裙,周身灵纹流转,一粒粒宝石犹如满天繁星,璀璨夺目,正是陈岳当初赠送的法衣。站在这美轮美奂的城堡中,仿佛就是此地天生的主人。 “这里是我的国度,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成为仙界。”陈岳笑了笑,向她一指。 一股奇异波纹在她身上拂过,所有灵纹仿佛活了过来,一阵蠕动后结成了一幅复杂的灵阵图。衣服上的细碎晶石则脱离下来,凝结成一顶精美的兰花发冠戴在了她头上,和之前的水晶凤钗合成一套。 “上品灵甲……”陈岚愕然。 上官燕则睁大了眼睛,一咬牙道:“陈岳,我也要。” 她穿着一套雪白长裙,虽然不是灵甲,质地却是不凡。陈岳随手一挥,便在她身上打入了一幅阵图。她的白银头箍随之变化,化作了一顶精美的蔷薇发冠,当中一颗菱形宝石纯净无暇。 第二百一十章 飞雷峰 上官燕一愣,反应过来,摸向自己的额头,银箍居然被陈岳取下来了…… 陈岳目光明亮,微笑道:“头箍镇压的是你的孽根,如今你的道心已能克孽根,自然无需再用头箍约束你。勤加修持,正果可期!” 上官燕大喜,泪水夺眶而出,却说不出半个“谢”字…… 陈岳又看向李老、齐羽、周老、芳菲、秋月等人,时隔三年,他们的修为至少是“易筋中期”,身上也穿上了不同款式的法衣,可见过得不错。 他抬手一挥,又一股法力波动拂过,将众人身上的法衣变成了一套套精美的“上品灵甲”。腰带扣则一律呈金色,上面隐隐有个“义”字,同样拥有储物和通讯功能。 众人一惊之后狂喜,感应到腰带中的世界地图,更是张大了嘴巴。 陈岳看了众人一眼,正色道:“我只能指给你们一条修行之道,能走多远,还要看你们自己。从此以后,你们都是我‘大义真国’的公民!齐师,我任命你为‘大义真国’的第一任首相。你的任务就是选择我们的方式,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问道一夜,众人已有所领悟。 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所谓去帮助别人,并非是去做烂好人,而是去磨练自己的心境,赚取自己的气运,建立自己的功德。 齐羽首先反应过来,躬身一揖道:“臣谨遵法谕!” “臣等参见王上!”其余人一惊而醒,跟着躬身一揖。 陈岳点头,一指城中最高的塔楼,说道:“此为修行塔,可以磨练你们的修为。” “那边有门,可以回到‘平湖洞天’……山上有洞府,你们可以选取一间住下……这里暂时没有天地元气,所以你们还是要去外界赚取修炼资源。激发灵甲中的‘传送阵’,随时可以回来……” 他一番介绍后,众人纷纷告退。陈岚睁大眼睛问道:“陈岳,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我的修为……”陈岳眼中泛起一丝疑惑。 就身体而言,他的修为仍然是“易筋大圆满”,但以他对法则和道的明悟,他自信不弱于“通神期”修士。想了想,他说道:“我的修为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到‘通神期’。对了,怎么没看见佟锤。” “哦,他作为‘炼器师’,被调到京城去了。”陈岚答道。 这话一出,陈岳心中便是一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说道:“‘功勋榜’前十可以进‘仙元池’洗髓,前百可以进‘天道峰’感悟,一起去吧。” “好!”二女异口同声。 魔雪已经下了三年,大地一片死寂。就连大周国的都城,此时也是人烟了了。 上午时分,一道青虹自西南而来,直入城中。 皇城西南角楼,一个御前侍卫眉头一皱,立即释放出气势。 修仙者入京步行,这是大周朝廷和“仙师阁”订下的规矩。纵然有人艺高人胆大,也要收敛遁光,否则就是对皇权的挑衅。 连皇帝都不能飞,你丫在天上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告诉别人你比皇帝还厉害…… 下一刻,一股强大神识横扫而来。他一个激灵,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来人居然是一位“通神期”修士。 青色剑光直接落在“元灵坊”西门外,现出一个黑衣青年和两个靓丽少女。青年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却是驾驭剑光而来,修为至少也是“换骨期”。两个少女身姿婀娜,明艳无方,一个是“易筋后期”修为,一个赫然是“换骨期”。 “换骨期”修士这里多得是,可如此美丽年轻的“换骨期”女修,却是难得一见。不想也知道,定然是哪个大门派的嫡系弟子。 陈岚来过这里,看着熟悉的大街一派萧条,不禁感慨万千。上官燕则是第一次来,目光向巍峨的皇城瞅个不停。 陈岳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然道:“你现在是‘王者’,去看你姐姐,他们一定会夹道欢迎的。” “嗯!”上官燕见陈岳已经不介意当年的事,欣然点头。 三人来到“仙师阁”,一楼坐满了吃喝的修士,热闹喧天。二楼倒是没什么人,陈岳直接进了一间办公室。 “令牌!”吴管事一身灰袍,盘膝坐在书桌对面的木榻上,眼也没抬。 陈岳取出令牌,在对面坐了下来。 吴管事神识一扫,顿时睁大了眼睛,怒喝道:“这不可能,这些影像是假的!”迎上陈岳略带藐视的目光,不禁一个激灵。 身为“通神期”修士,陈岳的威压似乎还在他之上。但陈岳的修为……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就是“易筋圆满”。 他不敢大意,又将令牌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作假的痕迹。尤其是最后一幅影像,陈岳一锤轰杀了一个“北禁”的“通神期”修士,连渣都没留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面的青年也可以随手将他轰杀。 “双方约定‘问道期’强者不准参战,难道此人是哪一派的‘问道期’老祖在扮猪吃老虎……”想到这种可能,他赶紧起身,抱拳一揖道:“前辈,这个‘功勋’不能兑换啊,否则对方会怀疑的。万一引来对方‘问道期’强者,就麻烦大了。您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向晚辈开口就行了,晚辈一定想办法为您办到。” “呃……”陈岳知道他误会了,心中一动,说道:“本王现在的修为的确是‘易筋大圆满’,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这也不行?也罢,我就按照十万功勋开口了。” “多谢前辈谅解!”吴管事又一抱拳,赶紧取出一枚玉简说道:“这是我们的清单,请前辈过目。” 清单琳琅满目,陈岳神识一扫,便闭上了眼睛。 十万功勋等价于十万两“元晶”,并不算多,其价值在于换取法器、丹药和珍惜材料。 “我面临的是‘换血’、‘换骨’和‘换髓’。‘换血’之法有二,一是用天地之灵不断淬炼鲜血,二是激发自身血脉。前者需要大量的‘元气’支持,后者则需要大量的‘精元’,最好是强大同类的精血……而完美的‘换骨’和‘换髓’还需要辅以一些天材地宝,最好是让骨髓、骨质、血液、经脉和肌肤能够相生……” 陈岳权衡片刻,一咬牙道:“那就给我兑换一百万斤‘聚气石’吧。” “一百万斤……”吴管事倒吸一口凉气,转念一想,又抱拳道:“多谢前辈体谅,不过如此多‘聚气石’,一时难以凑齐。可否给晚辈一些时间准备,晚辈还要先上报盟里。” “既然一时拿不出来,那就算了。”陈岳摇了摇头,又改口道:“那就直接给我一条极品灵脉吧,我暂时需要一处地方修炼。” “盟里倒是控制了不少元气充裕的洞天,极品灵脉……”吴管事眼珠一转,抱拳道:“正好有一处‘灵脉’品质极高,如果前辈不介意有蛮族打扰您修炼,那条灵脉就算是盟里给您的奖励了。” 陈岳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笑道:“什么地方,先让我看看。” “那是‘飞雷洞天’,纵横万里,本来由‘朝元宗’、‘轩辕殿’和‘万妙宫’共同掌握,现在‘万妙宫’掌握的入口丢了……”吴管事说着,又取出了一枚玉简。 陈岳接过来一看,目光便是一亮。此洞天之所以叫“飞雷洞天”,是因为“洞天”的主峰常年有球形雷霆环绕,出产好几种雷属性灵材,是此战的秘密奖励之一,只有“通神期”修士才知道。 “飞雷峰……”陈岳满意点头:“就它了,另外我还要找一个人……” 一刻钟后,陈岳带着一枚“飞雷令”走出了“仙师阁”,感应到厉飞云他们正朝这边而来,向二女发了一道讯息,便出了坊市。 老者刚才查到,佟锤被调到了北城的‘工匠坊’,负责打造兵器和铠甲。不过陈岳之前用神识扫过全城,佟锤并不在北城。 ‘工匠坊’在北城东北,远远就能看见滚滚的浓烟,走近了更是能听到一阵阵铿锵的打铁声。陈岳刚走到坊市门口,便被两队武者拦住:“军工重地,闲人免入!” “我找人。”陈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两个甲士一凛,左边一人感应到陈岳不是“王者”,不耐道:“这里没有你找的人,滚!” 陈岳皱了皱眉头,神识横扫,直接问道:“此间主事,过来回话!” “前,前辈……”刚才开口那人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抬手便扇了自己两巴掌,磕头道:“小的有眼无珠,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陈岳哪里看他,直接向坊市中心走去。 “这位道友,好大的仙威呀……”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响起,一个穿蟒袍的中年太监从街口一间阁楼中走出,冷笑道:“咱家吃的是宫门饭,办的是皇帝差,可不受你们‘仙师阁’节制呀……”气势之强,赫然是一位“武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四象八极阵 陈岳脸色微沉,一抬手凝聚出佟锤的影像,问道:“是否见过此人。【零↑九△小↓說△網】”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你以为自己是谁!”老太监冷哼一声,脸色同样阴沉。 陈岳目光一寒,一步迈出,抬手便是一指。 这一步直接跨越数十丈距离,眨眼间之间来到老太监面前。老太监一凛,还来不及反应,陈岳的指缝已点在他眉心上。 “啊……”老太监一阵惨叫,身躯犹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几息之后,陈岳收回手指,直接传出佟锤的影像,问道:“谁知道此人的下落,有赏!” 所有工匠顿时一个激灵,有几人的精神波动尤为强烈,显然是知道。陈岳身形一闪,来到一座铁匠炉边,问道:“你们认识佟锤?” 炉前站着两个壮汉,也是“易筋期”修为,顿时吓了一跳。两人四下看了看,露出一脸苦涩。 这是一座大院,一共立着四个铁匠炉,每座炉子前都有两人专门拉动风箱。炉子周围都有四座铸造台,每座台前两人轮流轮锤。一个干瘦老者背着手,正在铸造台前巡视,北墙前的凉棚下则坐着几个太监。 陈岳扫了他们一眼,淡然道:“他们不敢。”说着向铁匠台一指,一幅阵图带着层层波动荡漾过去。 “灵阵图”直接印入刀身,刀刃发出一声轻鸣,杀气直冲九霄。 “啊,上品灵器……”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左边一个方脸壮汉一咬牙道:“佟锤兄弟在一个月前被下了天牢。” “理由。”陈岳脸色一沉,双目中寒光闪烁。 “偷工减料,贻误战机!”方脸壮汉直言不讳。 “很好,这把刀是你的了。”陈岳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即逝。 皇城笼罩在一层三尺厚的土黄色护罩中,陈岳走在街上,神识一扫,上面的漏洞已经全部修补好了。纵然还有一些瑕疵,也只能让他的神识潜入。 “区区一个世俗皇帝,也敢与我为敌,找死!”陈岳心中腾起杀机,神识探入阵中。刚一入结界,便有一股浩荡威压迎面扑来,让他神识寸步难行。 “这就是天子龙气?”他眉头一皱,眼中杀机毕露,神识横扫而出,护城大阵轰然颤抖。 “什么人敢冒犯天子!”京城中同时腾起几十股气势,全部是“通神期”修士。 吴管事一闪身来到陈岳面前,一抱拳道:“前辈,何事动怒!” 陈岳目光冰冷,一字字道:“你去告诉皇帝,放了此人,然后退位,我可以饶他!”说着一动念,凝结出了佟锤的影像。 吴管事见是佟锤,也皱起了眉头。且不论佟锤有这样的大靠山,仅是他“仙师阁”修士的身份,也不是世俗政权可以随意招惹的。皇帝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人给抓了,这简直就是在挑衅整个修行道。 “前辈息怒,晚辈立刻调查此事,一定让您满意。”吴管事又一抱拳,取出一块令牌便开始传讯。 皇城紫微宫中,皇帝一身龙袍,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一双剑眉微微皱起,隐含一股怒意。 轰击皇城大阵,这是对天子的侮辱。身为天子,他只需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或者喜悦,臣子就会按照他的心意把事情办好。但是今天,他已经愤怒了一盏茶的时间,办事的人还没有回话。 “皇上……”随着一声苍老的招呼,门口快步走进一位老道,正是国师。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触朕的天威!”皇帝不悦道:“将他带进来,朕要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皇上……”国师又喊了一声,作揖道:“‘仙师阁’传来通牒,请您释放佟锤。” “佟锤?”皇帝明显一愣。 “就是那个陈岳的好朋友……”国师作揖道:“因为他锻造的‘灵器’偷工减料,贻误了战机,被您下了天牢。” 皇帝脸色一沉,冷哼道:“既然有理有据,你就是告诉‘仙师阁’,朕不可因私情而让前线将士寒心。” “遵旨!”国师一抱拳,快步而去。 陈岳站在皇城北门外,一股气势缓缓攀升。吴管事陪在一旁,脸色也渐渐一沉。他堂堂“通神期”修士让一个凡人放个人,居然还要等半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忽然,令牌响了,他拿出来一看,脸色便是一黑,赶紧向陈岳抱拳道:“前辈,这小皇帝脑子不好使,还没看清形势,请前辈再给我一点时间!” “既然皇帝的脑子不好使,那就换一个好了。”陈岳冷笑一声,一指点在护城大阵上就是一挥。 大阵“嗡”地一颤,蓦地现出一道豁口,陈岳一闪身便出现在阵中。 “前辈……”吴管事顿时张大了嘴巴,这可是一座“六级”护阵啊,能挡住“通神期”修士全力轰击两刻钟,居然被一指头就划开了,这是什么实力。就算是“问道期”强者,在天子龙气面前也要退避三舍吧。 “前辈,不可乱来啊……”吴管事着急喊道,却见陈岳一闪不见。 “不好,这下可闯大祸了……”他脸色一白,赶紧发出讯息。 几息之后,周围人影闪烁,现出三十几个“通神期”修士,纷纷问道:“吴道友,出了何时。” 吴管事顿足道:“哎呀,小皇帝不知天高地厚,触怒了一位‘问道期’前辈……”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问道期’前辈,在真龙天子面前也是凡人一个吧!”众人纷纷色变。 “你们可还记得‘七巧道友’的弟子陈小七?”吴管事脸色一变,传音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乃是一位‘转劫’重修的‘问道期’前辈,刚才一指就划破了护城大阵,丝毫不受影响,小皇帝这回要完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要是皇帝都被干掉了,他们扶个屁的“龙庭”…… 陈岳眼前一黑,出现在一座杀阵中。头顶光芒一闪,一道雷霆轰然劈下。 陈岳任由雷霆落在身上,神识横扫开去。 之前他的神识可以横扫整个皇城,如今感悟到了天地法则,反而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压制,竟然只能离体十丈。 “‘通神期’雷修的全力一击都杀不死我,这等威能,正好让我炼体……”陈岳背负双手,甚似闲庭信步,体内传出轰轰雷鸣。 “此阵名为‘四象八极阵’,能攻能守,能困能杀,用来守护皇城,倒也算大手笔。若我没有算错,天牢不在别处,就在此阵中。之前还想找一条灵脉‘换骨’,现在看来,这里就很好……”陈岳冷笑着,斜斜走出几步后,便停了下来。 雷霆带着磅礴的元气,一道接着一道落下,直接被他导入血管,鲜血为之沸腾…… 紫薇殿中,国师兴奋禀报:“恭喜皇上,陈岳已经自投罗网。不需一时三刻,皇上便能得偿所愿。” “好!天助朕也!”皇帝掌身而起,眉宇飞扬,龙颜大悦。 国师又一抱拳道:“只是他请动吴修然前辈,吴前辈又招来了二十多位前辈,事后该如何交代……” “那又如何。”皇帝背负双手,傲然道:“朕是天子,他敢挑衅朕的天威,就要付出代价,仙师阁还能为一个死人与朕为难吗!” “皇上圣明,臣先告退!”国师一抱拳,出了大殿。 高公公见皇帝心情不错,躬身禀道:“万岁爷,该进膳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梅山摆膳,传上官氏侍膳。” 两年前,他在上官凤面前被陈岳吓掉了杯子,今天他要将陈岳抽魂炼魄,岂能没有上官凤见证?高公公立即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脸色一白。上官凤失宠两年,如今是死是活,是疯是痴还不知道,万一拿不出人来…… “遵旨!”他不敢拒绝,硬着头皮出了大殿,心中暗怪自己大意…… 皇帝再次登临梅山,太监宫女们随后奉上火锅、美酒和各种食材,一切都和两年前一样。上官燕一身银狐皮大袄姗姗来迟,长发随意劈在肩后,未施丝毫脂粉。比之两年以前,她憔悴了许多,目光中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崇拜和关切。 走到亭前,她盈盈一礼,淡然说道:“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有些不悦,扬了扬眉头说道:“上官,两年前,你受惊了。今天朕特意擒了那狂徒为你压惊,你要辜负朕的一番好意吗?” “妾身不敢。”上官凤微一低头,神情依旧淡然。 “国师!”皇帝脸色微沉,招呼了一声,便自己端起了酒杯。 老道随后抬来一面衣柜大的落地铜镜,一道法印按出。 镜面上波纹荡漾,呈现出一个黑衣青年。 青年双目中雷霆闪烁,正好看来。皇帝一个激灵,手中的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国师大惊。 皇帝脸一沉喝道:“他为什么还能站着!” 看见影像中的陈岳,上官凤的眼中终于透出几分神采。三年不见,此子居然长成了一位偏偏佳公子。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便是一阵苦涩…… 第二百一十二章 破阵 国师看了陈岳一眼,惊恐道:“皇上,这不可能,此子竟敢借助阵中天威炼体……” “哼!”皇帝目光冰冷,咬牙道:“朕倒要看看,在朕的天威下,他能坚持多久。【零↑九△小↓說△網】国师,全力轰击!” “是!”国师一抱拳,扬手向镜中打出一串法印。 “轰隆隆……”阵中雷霆之力大增,陈岳体内爆出一片细密的电弧,犹如万蚂噬身。 “好!”他不惊反喜,鲜血迅速蜕变。 普通人的血液最多占体重的十分之一,而真正的鲜血,只占血液的十分之一,其余十分之九为水。换血,便是要淘汰掉弱小的细胞,培育强大的细胞,让血液能够更好地为身体运输养料。 雷霆入体,血液中的杂质在呼吸之间湮灭,身体随后开始造血。一道雷霆轰来,再次将血液中的杂质化为灰烬。 此时此刻,陈岳终于体会到了“易筋期”的意义。 换血的速度并不取决于“真元”的强弱,而在于身体造血的快慢。陈岳不知道普通“易筋期”修者的造血能力如何,但此时他的血液刚一损失,身体便立刻造出了新的血液。身体刚一倍雷霆创伤,便立刻恢复。 一连几百道雷霆后,他体内的血液再无一丝杂质。雷霆留下的创伤也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无法伤害他分毫。 “鲜血虽然完全换了一遍,但似乎还有蜕变的余地。这雷霆的威力,不够!”陈岳失望地摇了摇头,迈步向前走去。 梅山顶上,皇帝盯着铜镜瞪大了眼睛。 国师擦了把冷汗,抱拳道:“皇上,‘地极真火’一定能将他炼死,您就看好了!”说着亲手倒了樽酒奉上。 陈岳没走出多远,身边忽然一亮,一股赤红火焰呼啸而来,转眼将吞没。【零↑九△小↓說△網】 焰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绿,由绿变蓝,最后变成了紫色,热力随之攀升。 “好!”陈岳目光一亮,笑道:“我分身体内应该还有‘紫炎龙狮’血脉,正好借此火换血。”一张口,直接将周围火焰吸入体内。 “这……”皇帝盯着铜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国师却是目光大亮,狞笑道:“恭喜陛下,且看贫道为您炼制一颗‘人王丹’。”说着一道法印打出,镜中陈岳的脸色骤然通红,额间汗水涔涔而下。 火焰并没有烧伤他的身体,只是激发了他的血脉之力。分身体内,紫血忽然变红,仿佛岩浆。血细胞忽然活跃,犹如一个个小精灵,相互吞噬起来。获胜者一分为二,继续相互吞噬,失败者就此灰飞烟灭…… 这是最原始的生存法则,也是最现实的生存法则。陈岳看着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蜕变的,心中忽有所悟。 无数次的吞噬与分裂后,血液又重新变成了紫色,一股无法言喻的能量在其中涌动,似乎要撑爆他的身体。这个时候,如果没有相应的血脉传承,真的会体爆人亡。 “变!”陈岳低喝一声,周身忽然燃起熊熊紫炎,身躯一长丈许来高,肌肉高高鼓起,仰头便是一声爆吼,一圈火浪横扫天地,皇城震动。 梅山顶上,皇帝一个激灵,皱眉喝道:“国师,朕的‘人王丹’呢!” 国师额头冒汗,躬身道:“皇上,他已经激发了血脉之力,马上就不行了!下一关‘人极龙气’,礼绝天下,他必死无疑……” 陈岳走出没多远,前方忽然现出一道光影,赫然是一位无比威严的男子。他一指陈岳,喝道:“逆贼,见到朕还不跪下!”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袭来,令陈岳的肩膀下沉,双腿打弯。仿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要献出自己的灵魂,任其生杀予夺。 “这就是天子龙气,礼绝天下?”陈岳皱了皱眉头,冷笑道:“你是天子,而我是天,岂有以子弑父之礼!”说着一扬手,铁匠锤祭出。 锤子势如破竹,撞在人影上爆发出一圈黑色波纹。 人影轰然崩溃,被黑色波纹一卷吸入锤子。陈岳收回铁匠锤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梅山顶上,皇帝一口鲜血喷出,惊骇道:“他……他夺了朕的龙气。朕是天子,没有人可以夺朕的龙气,真要杀了他!” 国师却是目光一亮,抱拳道:“恭喜陛下,您现在可以修炼了。此子今日必死,陛下无需动怒!”随即又一道法诀打出,喝道:“四魔将!” “嗯?”皇帝目光一定,随即大喜,哈哈笑道:“对,没有了龙气干扰,朕也可以吸纳天地元气了。等朕修炼有成,还可以夺回龙气,天助朕也!四魔将乃是采集四州境内的魔气炼成,每一个都有堪比‘通神期’修士的实力。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 陈岳没做出多远,身边忽然腾起四顾杀机。紫色的火光随即照出一个全身铠甲的魔卫,手持一柄战刀疏忽而至,一刀当头劈下。 陈岳将铁匠锤一扬,刀刃斩在锤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再也无法寸进。 一股黑色波纹荡开,魔卫触之崩溃,化作滔天魔气涌入锤子。 接着又一条百足百手的蜈蚣,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和一个妖魅无双的少女出现在周围,一同扑来。 蜈蚣飞快窜至陈岳面前,口器如剪刀一般扫来。 陈岳将锤子一立,口器剪在锤子上轰然崩溃,整条蜈蚣随之溃散。 三头六臂的怪物化作一股旋风绞来,被陈岳一锤击溃。 与此同时,妖魅少女消失不见,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在周围响起,荡心动魄。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直接将锤子祭出。 “砰—”黑色波纹荡开,直接将妖魅少女逼出。她娇躯一颤,同样化作漫天魔气被锤子收走。 四锤,四魔将灰飞烟灭。皇帝豁地起身,身躯微微颤抖。 “陛下,他手中法器定然专克魔物。下一关是我大周八百万将士的忠魂,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国师一咬牙,再次打出一道法诀。 陈岳再次走出几步后,身边忽然一凉。无数顶盔掼甲的战士出现在周围,一队队人马军容整肃,杀气腾腾。 梅山顶上,皇帝神情一肃,一指陈岳喝道:“给朕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杀!杀!杀!”无数将士举起戈矛,喊杀声惊天动地,一股杀气直冲九霄,风云为之色变…… 皇城外,众修士骇然:“这才多久,就闯到第五关了吗?” 吴管事脸色阴沉道:“姬家的江山坐得太久了,各位道友,你们以为呢!” “改朝换代可以,怎么也要等这场战争结束以后。”一个灰袍老者拈须笑道:“到时候,我们再扶一次‘龙庭’,又是一份功德!” “附议!” “附议!” …… “四象八极阵”中,陈岳扬起锤子,心中大喜:“有了这些魂魄,我的世界才算一个完整的世界,此行不亏!” 锤头黑光大放,生出一股吸力,直接将周围数百万魂魄收走…… “陛下,他手中宝物必然专克凶魔厉魄。这种宝物通常没有什么真实攻击力,恭喜陛下得一神器!”国师兴奋地一抱拳,又一道法印打出。 “吼——”陈岳没走出多远,身边蓦地响起一阵兽吼,一头头狮虎熊豹飞扑而来,每一头的气势都不弱于现在的他。 “我的世界中正好缺一些妖兽!”陈岳冷哼一声,将铁匠锤一收,一抬手,直接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一群猛兽顺势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皇帝的脸色骤然苍白,国师也说不出话来了…… 陈岳继续向前都去,身边忽然浮现出一片五彩雾瘴,其中是一只只细小的毒虫。 他猛一张口,一股紫炎喷薄而出,毒雾转眼化作灰烬。 没走出几步,又一股股白色波浪带着尖啸声扫来。 “吼——”陈岳仰头一声咆哮,一圈圈火浪横扫开去,空间为之扭曲。 “砰砰砰砰……”随着一阵爆碎响起,一簇簇海螺碎片落在地上,声浪随之衰退。 陈岳左一折,有一转,身形一个模糊后出现在一座幽深的地牢中。两边都是铁门,阵阵哀嚎声此起彼伏。 陈岳神识横扫,脸色便是一沉,眼中寒光迸射…… “佟锤,你骂呀!你倒是再给本王骂一个呀!”一间牢房中,响起一个青年狰狞的狂笑。 此人头戴宝冠,一身锦袍,身后站着一位黑衣武者,武者怀中抱着一把霸气无双的长剑。青年面前是一堆潮湿的稻草,草堆中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 他骨瘦如柴,已是奄奄一息,却仍然挣扎道:“等我兄弟陈岳回来……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不是别人,正是佟锤。 “是吗!”锦衣青年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陈岳那个小畜生的确回来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如果你现在起来给本王磕个头,本王一高兴,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佟锤一颤,咬牙骂道:“畜生,你不得好死……” “你还敢骂本王……”青年大怒,指着佟锤咬牙道:“给本王打,往死里打,打死再说!” 第二百一十三章 擒王 “遵命!”旁边一个小太监一抱拳,抖了抖手里的鞭子,狞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敢骂我们王爷,我看你是找死!”说着就是一鞭。 “唰——”鞭梢撕裂空气,还没打到佟锤身上,便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小太监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衣青年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他的鞭梢,目光冰冷如刀。 “你……”小太监大惊,话还没出口,陈岳的指头已经点了过来。 “砰—”小太监一震爆成血雾,陈岳掌中紫焰腾起,在血雾中一挥。 随着一阵“啪啪”脆响,漫室血雾化作灰烬洒落,陈岳手里则多了一团白气。 “你……”锦衣青年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杀本王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陈岳将“生命精气”送入佟锤体内,冷笑道:“我就他的兄弟,陈岳。”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锦衣青年身后武者大喝一声“有刺客”,一剑便朝陈岳劈来。剑气如虹,赫然是一位“王者”。 陈岳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眼看就要被这一剑劈中,剑锋忽然一偏,从锦衣青年肩头扫过,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啊……”武者大惊,一把扔开长剑,脸色一片惨白。他居然砍了“小王爷”的头,这怎么可能。“小王爷”的头颅飞在半空,也是满脸错愕。 陈岳抬手一股紫焰挥出,“小王爷”尸身爆碎,化作一片灰烬洒落。 又一股生命精气落入佟锤体内,陈岳看向了最后一个黑衣武者。 “前辈……”武者身似筛糠,惶恐道:“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啊……” 陈岳看向佟锤,见他的伤势已无大碍,于是点头:“想我饶了你,你要拿出诚意来。” 佟锤抽搐着站起身来,见是陈岳,顿时热泪盈眶。 陈岳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走,兄弟带你去报仇。【零↑九△小↓說△網】与我陈岳为敌,他要付出代价。” 黑衣“武王”反应过来,赶紧抱拳道:“是,前辈,我知道皇室宝库在哪。” 陈岳满意点头,从“小王子”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堆灵材就是一指。 一团紫焰飞出,迅速将材料化作一团。随着陈岳一幅“灵阵图”打出,材料迅速化作一套金灿灿的铠甲,一道道红色花纹如火焰飞舞,胸口是一颗张口咆哮的熊头,霸气无双。 陈岳一挥手,铠甲便穿在了佟锤身上,紫焰又烧上了他当年炼制的大锤。 锤子在紫焰的煅烧下同样变成了金色,锤柄赤红,仿佛一根烧红的烙铁。 呼吸之间,阵图的灵性和材料的灵性完全融合,大锤爆发出一股狂暴气势。佟锤目光明亮,一把接过锤子,咬牙道:“岳哥,我要报仇!” “当然!有仇不报,不成王八蛋了吗!”陈岳一笑,看向黑衣武者。 黑衣武者早看得头皮发麻,立即一抱拳道:“前辈,我知道皇室的藏宝库在哪里。” “带路!”陈岳语气平淡,信步跟在了后面。 天牢为“申”字形,取的是“约束,陈述”之意。入口在头部,陈岳进来的地方乃是尾部。每件牢房大约六尺见方,又臭又潮。 此时的天牢中关满了犯人,大多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有的还是两三人共住一间,没有一个没带伤的。除了一只马桶相伴,别无他物。 众人看见三人大摇大摆的模样,纷纷睁大了眼睛,神情中充满了哀求和渴望。 陈岳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们都是罪犯吗?” 武者头皮一麻,抱拳道:“回禀前辈,他们的案子还没来得急审理。” “还没审理,就把人折磨成这样,这是什么规矩!”陈岳的脸色阴沉下来。【零↑九△小↓說△網】 “前辈,这是诏狱。”武者解释道:“他们是被皇帝直接下诏关进来的,罪名多是诽谤诬告一类。” 陈岳冷哼一声,抬手一挥,一道火浪席卷而出,牢门纷纷爆碎,所有人顿时呆住。 “谁敢放肆!”随着一声暴喝,一队锦衣武者冲了过来。 佟锤双眼顿时通红,吼道:“岳哥,我要杀了他们!”说着便抡起大锤冲了上去。 来人无一不是武师,刀光雪亮慎人。 “去死!”佟锤怒吼一声,一锤子砸下,激起道道波纹。 众锦衣武者仿佛被一匹飞奔的铁牛撞中,身躯一震,纷纷喷血倒飞…… “力量规则……”陈岳目光大亮,这把沉重无比的铁锤在佟锤手中,居然让他触碰到了力量规则…… 梅山顶上,皇帝眼看着陈岳的影像消失在铜镜中,眉宇间升起一股风雷,沉着脸咬牙道:“国师,你敢骗朕!” 国师一惊而醒,擦了把冷汗抱拳道:“陛下稍安勿躁,陈岳一定去了天牢,臣这就去调兵遣!”说完转身便走,身形一闪即逝。 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银杯摔在地上,嘶声吼道:“国师误朕,罪该万死!来人,取朕的披挂来,朕要御驾亲征!” “呃……”一群太监等在山下,闻言都是一脸错愕。 高公公一惊,急忙上前劝道:“万岁爷,兹事体大,还请三思啊!” 上官凤一直在旁边看着,知道皇帝这是要跑,嘴角泛起一丝讥讽。陈岳能毫发无伤破了护城大阵,你区区一介凡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皇帝却是义正言辞:“朕身为天子,乃是天下人之子。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百姓生灵涂炭,朕身为天子,岂能苟安于此。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朕一定要和将士们站在一起。纵然不能杀敌,也要激励军心,鼓舞士气!” 众太监越发错愕,怎么自家“万岁爷”突然就变成明君了…… “好一番慷慨陈词,若非本王是从‘天牢’出来的,都要被你感动了……”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冷笑,众人一凛,只见一个黑衣少年踏着花海一步步走来。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直接送到了每一个人心里。他的身影明明渺小,却让每一个看见的人都无法忽视。 “陈岳……”上官凤轻呼一声,身躯不由颤抖,这就是她的妹夫?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喝道:“御林军何在,大内侍卫何在,护驾、护驾……” “嗖嗖嗖……”林海翻滚,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冲来,将梅山团团围住,无一不是“王者”。 高公公反应过来,立即取出一只号角吹响。 随着一阵低沉地嗡鸣传扬出去,又一阵踏步声从远处冲来。 陈岳看在眼里,笑道:“你曾经是皇帝,本王不会杀你,你不用紧张!”说着一步迈出,身形似直接跨越了距离,眨眼之间出现在皇帝面前。 上官凤目光一亮,惊道:“陈岳,真的是你,我妹妹还好吗!”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道:“陈老弟,原来我们还是连襟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是人一家人了!” 陈岳摇了摇头,微一抬手,“锁魂链”猛地冲出,在皇帝身外一绕,便将他缠了个结实。 皇帝大惊,吼道:“陈岳,你要干什么!朕是天子,前线正在打仗。你敢乱来,天下势必大乱,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所以你就敢乱来?”陈岳冷笑一声,抓起皇帝便向南而去。 山下一众“王者”都看傻了,这是什么修为。眼见陈岳抓着皇帝踏空而行,谁都不敢妄动。现在皇帝还能喘气呢,要是惹恼了对方,对方一把将皇帝捏死了,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皇城中轴线从南到北分别是前朝、帝宫和后宫,西面是花园,东面住着皇室宗亲。 前朝第一座大殿犹如一座山岭横埂在天地之间,正是大周国最高权力象征,圣道殿。 殿前是一片里许宽阔的广场,广场东边是“三省、六部、九寺”的衙门,西边为“四司、八局、十二监”的场地。 此时,圣道殿前站满了衣冠禽兽的大臣,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上百白衣囚徒。两拨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战战兢兢。 “啊,皇上……”忽然有人喊出声来,众人循势望去,只见一个黑袍青年踏空而来,手里赫然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正是大周国当今皇帝。 “呼……”众大臣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纷纷喝道:“竖子安敢无礼,快放开皇上!” “竖子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放了皇上,祈求天恩赦免!” “挟持皇上,简直罪无可恕!” …… 陈岳眉头微皱,皇帝更是勃然大怒,破口骂道:“一**臣,你们想害死朕,是不是!” “陛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臣歇斯底里地喊道:“君死社稷,您身为一代圣君,岂能受贼人胁迫!” 皇帝脸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敢情这些老家伙一直盼着他死啊…… 陈岳落至殿前,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呈现在面前。地砖漆黑锃亮,光可鉴人。五十根盘龙大柱金光闪闪,气势如虹。头上是琉璃宝顶,顶上宝石点缀,仿佛满天星辰。殿中一块匾额金光灿灿,写的是“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匾额下正是皇帝座朝的玉台龙椅,一条腥红地毯从台阶前铺到门口,乃是只有皇帝才能涉足的丹道。陈岳踏上丹道,一扬手,直接将皇帝绑在了龙座前的盘龙柱上,然后一步踏上玉陛,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审讯皇帝 几个老大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其余大臣义愤填膺,纷纷撸胳膊挽袖子,要和陈岳拼命。 皇帝见是大怒,嘶声吼道:“一**臣,都给朕退下!” 所有大臣愣住,再也不敢上前…… “真是忠臣啊……”陈岳赞了一声,朗声说道:“现在大家有冤诉冤,有苦诉苦,都来说说这小子是怎么欺压你们的!” “这是要审判朕?”皇帝心中一松,一双虎目瞪向众人,龙颜大怒。 为首一个戴七梁冠的老大臣一喜,赶紧抱拳道:“仙师圣明,皇上仁义为怀,未曾欺压臣等。” “放屁!”一个穿囚衣的老者大喝一声,上前怒道:“奸臣,暗敢欺骗真人!”说着一指皇帝,大声说道:“大战当前,这昏君却骄奢淫逸,致使前线将士食不果腹!” “鲁怀义!”皇帝虎目一瞪,喝道:“你休想诬陷朕!朕已经减少内廷开支了,难道你也要朕和那些饥民一起饿肚子不成!你上书骂朕,朕没有当场砍了你。你非但不感恩戴德,今日还反咬一口,有此人臣之道呼!” “昏君,休得狡辩!”又一个白衣老者上前喝道:“仙师明鉴,大周连丢三州,这昏君非但不反省自查,反而大兴诏狱,推卸责任!” “陈瑾仁,休得血口喷人!”皇帝怒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败军之将,辱国之臣,难道朕还应该嘉奖不成!” “昏君,你也有今天!”御座后突然想起一声冷笑,上官凤从屏风后转出,怒道:“当日他被吓掉了杯子,正好被我看见。他居然迁怒于我,不问青红皂白,将我打入了冷宫,让我受尽折辱!” 皇帝一个激灵,怒道:“贱人,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朕没有杀你,你却要置朕于死地,此为人妻之道乎!” “昏君,你还敢狡辩!”佟锤大步走出,咬牙道:“老子的锻造术岳哥教的,你居然敢污蔑老子偷工减料,老子差点被你折磨死!这把锤子也是老子锻造的,老子倒要看看它能不能砸死你!”说着扬起了手中酒坛大的巨锤。 “此皆诸监误朕,朕不知情啊!”皇帝满脸委屈,都要哭出来了。 “昏君!”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 说话的都是穿囚衣的大臣,穿官服的大臣还看不准形势,都保持了沉默。 皇帝舌战群臣,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陈岳听着双方的口水仗,心中也盘算起来。 这皇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没有亲手打杀一个人,就更别说**掳掠了。这个皇帝固然不是什么圣君,但要把天下的罪恶耻辱算都在他一个人头上,显然也有失公允…… 皇城北门,众“通神期”修士半天没见到护阵的动静,心都揪了起来。 “前辈不会失陷阵中了吧……”有人忍不住说道。 “不可能!”吴管事摇头否认:“若是真正的‘问道期’修士,或许会失陷阵中。但前辈有境界,却没有修为,此阵绝对困不住他。只盼前辈手下留情,千万别把小皇帝干掉了!” 忽然,护阵波纹荡漾,现出了一个通道,城门随后打开,露出了幽深的城洞。众人相视一眼,试探着探入神识,不由一怔,神识竟然丝毫不受阻碍。 “没有龙气了?难道……”吴管事一凛,一纵身冲进了皇城。其余人相视一眼,展开遁术跟了上去。 前朝大殿中,御座上的人赫然是个黑袍青年,穿着龙袍的皇帝则被捆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旁边一群大臣正在控诉皇帝的罪行。 皇帝口干舌燥,忽然看见一群仙师从天而降,激动道:“各位仙师,一切都是国师误朕,为朕做主啊!” 众人看都没有看他,直接迎向了陈岳。一个没有“龙气”的皇帝,和山大王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他们理会…… 吴管事率先来到陈岳面前,一抱拳道:“前辈,我等修行不易,还请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陈岳看了众人一眼,淡然道:“这条路,不通,我可以另外指给你们一条路。”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渡“魔劫”还有比“扶龙庭”更简单的方法? 陈岳站起身,朗声说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一人之恶,千万人之恶也。人性本恶,谁能不生恶念?坐在这个位置上,要做恶真的只需一念。” “臣等失职,请仙师法外开恩!”群臣惶恐跪下,五体投地。 “怪不得你们。”陈岳站起身淡然说道:“谁都不是自虐狂,谁都想听好话。如果说句好听的就能加官进爵,谁又会去说不好听的。” “臣等惭愧……”群臣再次叩首。 “皇帝舒坦了,你们享福了,天下的百姓可就遭殃了,这又是谁的因果。”陈岳扫了群臣一眼,不屑道:“这样的朝廷,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群小丑。这样的朝廷要是也能扶起来,才真的是天道不公。” 吴管事等修士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被捆在柱子上的皇帝,都是一脸惭愧。此人若真是“天道化身”,岂能被陈岳捆在柱子上。 陈岳也看向了柱子上的皇帝,淡然道:“刑不上大夫,此人曾贵为皇帝,我不会杀他。但他加害于我,我不能放过。今日将他流放,各位可有异议。” 众修士相视苦笑,他们扶了这么长时间的龙庭,敢情白忙活了一场。 群臣面面相觑,还在想着怎么表态,皇帝已经喊道:“朕无异议,朕愿意禅位!” 众皇子闻言一震,身躯不禁颤抖,脸上露出狂喜。父皇禅位,这皇位可就轮到他们了。就算没被仙师们选中,也可以当个亲王。经过这一出,下一任皇帝未必好当,自然是当亲王自在。 陈岳抬手一挥,道道波纹空间波纹自手中荡开,直接将“皇帝”送进了“小世界”,铁匠锤随即腾起一股尊贵无比的气息。一转念间,他就明白了“天子龙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他目光一亮,就在龙椅上修炼起来。 神识荡漾开去,直接传递出他对大道的感悟。 一股韵律荡漾开来,明明无声,却如仙乐动听。明明无形,却比美景动人。明明无言,却比世间任何诗词歌赋优美。明明无意,却比天下任何至理名言深刻…… “道韵……”吴管事一怔,随即狂喜,立即坐下感悟。 其余修士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就地坐了下来。 群臣本来还在盘算拥立谁当皇帝,感受到陈岳的道韵,便觉得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了。只将心神沉浸其中,尽情感悟。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陈岳的道韵吸引,纷纷就地坐下。一股股白气从他们头顶冒出,百川汇海一般融入陈岳体内。 尤其是几十位“通神期”修士的气运,都比普通人浓郁万倍不止。 陈岳没有吝啬自己的感悟,神识渐渐展开…… 皇帝被人劫持,禁卫军都上了皇城,死死把守着门禁。至于城内的变故,自有国师和御前侍卫镇压。 箭上弦,刀出鞘,眼看一场血战就在眼前,一股美妙的韵律忽然拂过心头,所有人顿时怔住,目光渐渐迷离…… 这股美妙韵律如月下流水淌向城外,赶路的行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用餐的食客一怔之后不由放下了筷子,打铁的匠人一愣之后也放下了锤子……就连杀猪的屠户,感受到那股美妙的韵律后,也放下了屠刀…… 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修行为何物,但感受到那股韵律后,便不由自主地吐纳起来……一丝丝气运从他们头顶冒出,向皇城汇聚而去。 剑拔弩张的皇城安静下来,浮躁的京城也渐渐安静下来,城北喧嚣的兵营随后安静下…… 一股股气运如潮水一般融入陈岳体内,让他的神识越来越强大,感悟越来越深刻…… 他的道韵同样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天地。冀州战场上的修士一怔之后,纷纷就地坐下。幽州极寒山脉采药的参客一愣之后,也坐了下来……江南的农夫、塞北的牧民、云梦的隐士、燕云的豪侠……纷纷坐了下来。 天下九州,纵横万里,人口上亿,感受到陈岳的道韵无不呆住。 离京城越远,人口越是稀疏,道韵引起的共鸣也越来越弱。 陈岳的神识迅速延伸出三千里后,去势渐渐缓慢。与此同时,他心中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也弱了下去。 气运仍然如潮水一般涌来,他对道的感悟却不再继续加深。似乎要想继续加深感悟,就要继续增加香众。 一天之后,所有人“精海”展开。两天之后,所有人“气海”展开。三天之后,所有人“神海”展开…… 时间悄然流逝,陈岳渐渐感受到一丝疲惫,适时停下了修炼,道韵随之衰退。 “向我道者,入我道门。我成道时,随我升天。”一声亲切而庄严的男声忽然在所有人心中响起。 吴管事一惊而醒,看向殿外,之前阴沉的天空已是一片蔚蓝,一扇七彩光门出现在高空,仍然释放者美妙的韵律。 “这是什么修为,这是什么境界……”他睁大了眼睛,心惊胆颤。 其余修士清醒过来,看着空中的大门也是又敬又畏。陈岳肯把如此珍惜的感悟毫无保留地传给所有人,这是什么气魄。而能将自己的感悟传遍天下,这又是什么修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改朝换代 众人惊疑,纷纷走出大殿,只见一道长虹自天边飞来,势如飞星逐月,直入高空中的七彩光门。 又一阵咆哮响起,无数猛兽自四面八方风驰电掣而来,狮虎熊豹、牛羊马鹿、猿猴狐兔、鱼龟蟒蛇……转眼消失在道门中。 “门后面是什么。” “他们去了哪里。” …… 众人议论纷纷,却见一个白衣囚徒目光虔诚,一步迈出,身形扶摇而起。 他明明刚刚“开悟”,却似有腾云驾雾之能,身形迅速缩小,消失在高空中。 佟锤目光大亮,同样一步迈出,也是冲霄而起,直奔光门而去。 “此道可渡我脱劫!”吴管事目光一定,也化作一道长虹冲了过去。 一道道长虹随后丛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中是各式各样的人。有的穿着厚重的皮袄,有的却穿着轻薄的短衫。有的是“通神期”修士,有的却只是刚刚开悟的凡人…… 上官凤凌空迈步,身姿婀娜,盈盈走向光门。高公公身为“武王”,怎么发力却都只能飞起两三丈高。一个个身穿囚衣的大臣纷纷走向了道门,如履平地。衣冠禽兽的大臣们却只能一跳两三尺高,然后重重摔回了地面。 有的人明明在山南海北,却能瞬息而至。有的人明明就在光门底下,却怎么也飞不起来。这就是道,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小世界中,城堡墙头,周清璇、周青云、佟锤等人相继出现在陈岳身边。看着瑰丽的城堡和壮丽的山河,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塔楼上空祥云翻滚,流霞变幻,妙不可言。天地之间,一丝丝天地元气欢快地流动着,虽然还很稀薄,却都带着一股奇妙的韵律。 周清璇一身火红铠甲,身姿曼妙,同样张大了小嘴。陈岳牵起她的手,笑道:“这座城堡是否符合你的要求。” 周清璇一惊而醒,想到当年的情形,俏脸一片通红。 陈岳抬手一挥,一幅幅“灵阵图”打出,直接将众人身上的法衣变成了精致的“上品灵甲”。周清璇的一身铠甲更是变成了一套精致的红色衣裙,头盔也变成了一顶火红发冠,一身的金色牡丹花纹,高贵而艳丽。 周青云一愣,睁大眼睛说道:“姐,你这是要出嫁呀……” 周清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什么,一时又羞又怒,斥道:“陈岳,你个大混蛋,谁要嫁给你了……” 陈岳扬了扬眉头,反问道:“你不嫁给我,难道还有更好的归宿吗?” “哼!”周清璇翻了个白眼,傲然道:“你以为姐姐我年老色衰没人要了吗,只要老娘说一声想嫁人,想娶姑奶奶的天才俊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陈岳算老几……” “也是,我这点家当自然不入昆仑大小姐的法眼。”陈岳笑了笑,向一座小楼走去。 周青云大急,赶紧去拉清璇,提醒道:“姐,你装过了,现在想嫁给他的天才少女才真的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啊?”周清璇如梦初醒,娇声喊道:“陈岳,你给我回来!”却见陈岳已经走入阁楼,只好一顿足追了上去。 佟锤渐渐回过神来,啧道:“想不到短短数月时间,岳哥已经有了自己的洞天,只是这天地元气稍微差了点。” “可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天地元气和外界不太一样,虽然稀薄得可怜,却能帮助塑造根基。”周青云看着瑰丽的城堡,也大是惊奇,见陈岳真的没有回头,赶紧说道:“去看看,别让清璇真的得罪了岳哥。” 佟锤目光灼灼,感慨道:“估计‘清璇仙子’一时还适应不了吧,当日的岳哥在她眼中或许只是一只有趣的蝼蚁,今日的她在岳哥眼中何尝不是蝼蚁。” “谁又能算到,岳哥在短短三年之内,去能取得这样大的成就……”周青云说起来也是一阵唏嘘,他们当初肯帮陈岳,一半是借题发挥,找‘西昆仑’的晦气。一半是看春蝉的面子,卖“大荒真人”一个人情。最后一丝,才是看陈岳比较顺眼。 两人跟着陈岳和周清璇走入阁楼,进门一条向下的楼梯,走下楼梯,一座巨大的三层厅堂呈现在眼前。 厅堂金碧辉煌,一片敞亮。大厅中沾满了人,其中“通神期”修士上百,“换骨期”修士多达千人。他们身上仿佛披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派妙相庄严。 大厅上手是一座巨大的白玉王座,一位黑衣青年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正是陈岳。 “参见前辈!”所有人齐齐行礼。 周清璇站在三楼的栏杆前,顿时愣住。周青云跟上来看见这一幕,也张大了嘴巴。上百“通神期”修士在陈岳面前执晚辈之礼,开什么玩笑,难道陈岳是和他师尊一个层次的存在? 陈岳看着眼前的修士,心中豪情万丈,朗声说道:“欢迎你们加入‘大义真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大义真国的公民。”说着抬手一挥。 一道七彩光晕从众人身上拂过,众人的衣裳迅速改变形状,几个呼吸之间便化作了一套套精美的灵甲,质量无一不是上品。灵甲的款式虽不相同,却都大小合身,将众人的身形气质立即抬高了一个层次。 这一手再次让周清璇长大了嘴巴,挥手成器,这是什么修为…… 众人则立即感应到了其余人的存在,身份也是一清二楚。 “参见王上!”众人又是一礼,就连最前面一众“通神期”修士也是满脸恭敬。 这声“王上”,他们喊得是心服口服。就连“八大门派”的开派祖师传法,也是传一手留一手,有谁会将自己对大道的感悟这样直接传给所有人。这样的人若不为王,天下谁还有资格称王。 “各位道友免礼。”陈岳站起身,正色说道:“天子之所以有龙气护体,是因为万民归心,四夷臣服。可为什么开国天子往往武功盖世,而后代天子却不能修炼?” 吴管事看了看其它人,抱拳道:“天子富有四海,尊贵至极,若也能修炼,岂非天道不公。龙气传承者不能修炼,乃是天道。” “起初,我也以为是‘天道’……”陈岳笑了笑,摇头道:“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天道,而是天下万民对皇帝的诅咒……” 众人愕然,仔细一想却是毛骨悚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道也。”陈岳看着众人,淡然说道:“开国皇帝德高望重,或许真的令四海心悦臣服。但百姓对后代皇帝的臣服,只是屈于礼法,皇帝在百姓心中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最高礼仪的象征。这样的民心聚集的龙气,自然会让皇帝失去各种能力,甚至是生育能力。你们扶这样的龙庭,呵呵……” 众人闻言,脸色就是一白。诚如陈岳所言,他们固然可以借助龙气“渡劫”,但这样的“龙气”只会让他们渐渐失去各种能力,最后沦为某种意义的象征。 “真正的‘扶龙庭’,不是去帮皇帝坐江山,而是走到底层去,以道义之名,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陈岳说着一扬手,一幅完整的大周国地图出现在他身后。 地图十丈长宽,一半是皑皑白雪,一半是枯黄秋色,山川河流,房屋道路清晰无比。用神识扫去,一间间屋舍,一条条小巷都是清晰无比,赫然是一副无比完整的大周国地图。 且不说这样一幅地图是如何勘测出来的,仅仅是将这一幅地图记下来,就不是普通修士的神识可以承受的,至少吴管事自认办不到。 陈岳正色说道:“我废掉了皇帝,但大周国不能乱,现在每位‘通神期’道友负责一郡,每位‘换骨期’道友负责一县,去教化一方百姓吧,这才是立功德的正道。” 众人恍然大悟,吴管事一抱拳问道:“现在蛮族大举入侵,涂炭生灵。我们分散了,北方三州的百姓怎么办。” “此为因果,也是劫数。世人愚昧,该有此劫。”陈岳说着,也不禁一声叹息。皇帝之所以有生杀予夺之权,是因为百姓先将主宰自己生命的权力交给了皇帝。正因为所有臣民都认为皇帝有权力杀死自己,皇帝杀起人来才肆无忌惮。如果所有人都不这样认为,又有谁为皇帝杀人。 随后,陈岳将在场的修士任命到了全国各个郡县。不用直接和北禁修士厮杀,众人自然乐意。 商量好后,陈岳说道:“城外灵脉,你们可以各选一处辟为洞府。安顿好了以后,就去上任吧。”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大厅中。 “恭送王上。”众人躬身一揖,转身而去。 “这……”周清璇站在三楼,张了张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上百“通神期”修士,上千“换骨期”修士同殿称臣,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本来想和你举办一场婚礼的,不过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陈岳的笑声忽然在旁边响起。 周清璇一惊,顿时泪眼婆娑,一头扑进了陈岳怀里,仿佛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朝换代(下) 和普通的娇嫩少女不同,她玉石般的肤色下是岩石般的肌肉,充满了质感。此等美人,陈岳从前哪里消受得起,此时却觉得韧性十足,可以尽情发泄。刚在那翘臀上捏了两下,周清璇却倒吸一口凉气,埋怨道:“混蛋,你捏疼我了。” “没事,我帮你揉一下!”陈岳一笑,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佟锤反应过来,啧道:“原来‘清璇仙子’也这么没底线啊……” “她就是底线……”周青云苦涩一笑,正想四处逛逛。 “青云大人,佟锤大人,多多小姐,请随我前往你们的洞府。”一具婀娜的白骨骷髅忽然走来,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同时深施一礼。 三人大是惊奇,相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城堡最高的塔楼顶层是一间十丈宽阔的居室,东边是书房,西边是卧室,当中是客厅,还有厨房餐厅和燕息室。 卧室中,陈岳和周清璇紧紧抱在一起翻滚了好久,才同时舒了口气各自松开。 清璇整了整鬓发和衣襟,看着面前的青年好奇问道:“陈岳,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看着像‘换骨初期’,但肯定不是。” 陈岳起身笑道:“你没有看错,就是‘换骨初期’。” “不可能!”周清璇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挥手之间炼成上千件灵甲,就算是‘问道期’修士,也办不到。” “这里是我的世界,对于我而言,一切皆有可能。”陈岳笑道:“如果是在外面,还真的要费一番功夫。” “你的世界?”周清璇错愕。 “这里不是洞天,而是一个‘小世界’。”陈岳正色道:“你的‘饮血刀’在燕城诞生了器灵,不小心被我炼制成了一件仙器。仙器又被我融入了一个残破洞天,炼成了现在这个小世界。” “真的是小世界?”周清璇走到窗前,看着苍茫的天地,睁大了眼睛。 “嗯!”陈岳再次点头;“这里的时间流逝是外界的十倍,可惜天地元气还很稀薄,所以不能久待。” “还是一个时间仙器……”周清璇更加惊愕。 “时间仙器很珍贵吗?”陈岳不解。 “何止是珍贵,简直就是逆天。”周清璇兴奋道:“只要在外界赚取了足够的资源,就能以十倍的速度消化,你的修炼速度至少也是同期修士的两倍。长此以往,你的优势会越来越大。” “也只是两倍而已。”陈岳仔细一想,倒没有太过惊喜,想了想问道:“这种宝物,你们昆仑应该也有吧。” 周清璇点头:“昆仑倒是有一个时间秘境,虽然元气浓郁,但最多只能将时间加快两倍。” “那就好。”陈岳松了口气,笑道:“你们‘昆仑’既然有这样的好地方,应该没有‘问道期’强者来打我的主意……我得到了‘飞雷洞天’的飞雷峰,准备在那里修炼一段时间,去看看吧。”说着牵起清璇的手,直接出了“小世界”。 “小世界”中一日,外界也不过过了半个时辰,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皇城还是那个皇城,城中百姓刚刚从感悟中醒来,还停留在“开悟”的喜悦中,丝毫不知自己所在的国家已经改朝换代。 陈岳凌空迈步,如履平地。看着下方的皇城,他心中一动,笑道:“皇帝都没了,还要此阵何用,不如用来当我飞雷峰的护山大阵。”说着向下一抓。 皇城震动,整座城墙连带着城中的宫殿、路经和护城大阵竟然直接飞了起来,一片锦绣花园直接暴露在京城中心。 周清璇顿时瞪大了眼睛,骇然道:“陈岳,你骗我,这绝对不是‘换骨初期’能爆发出的实力。” “凡人武者将拳法练到深处,尚且能四两拨千斤。我已见道,以‘换骨初期’抬起此城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陈岳笑了笑,又一道紫焰弹出。 天地元气汇聚,紫焰迅速化作一片火云将整座城墙笼罩。 火云翻滚,传出一阵隆隆声响。 经过了道韵的洗礼,城中百姓见此一幕,已经没有多少惊骇,有的只是深深的敬佩和神往。 厉飞云等人之前并没有进入道门,此时正聚集在一片花园中,看见陈岳纷纷行礼:“参见王上,参见王后。” 陈岳落下身形,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你们还是去‘仙师阁’办理身份令牌,然后去建立自己的功德吧。” “是!”众人一抱拳,直奔“元灵坊”而去。 满城的太监、宫女、皇室和嫔妃直接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全都愣在了当场。皇城中处处是宝,他们还准备趁天下大乱之前捞一把。这下倒好,整座皇城都被直接收走了。 看着城中的皇室宝库,陈岳直接将金银煅烧成了钱币,上面印一个义字,直接送进了他城堡中的金库。 “四象八极阵”随后被他分解出来,连带着皇室宝库中的灵材一并收进了仓库。 接着,一栋栋精美的建筑从火云中落下,重新耸立在皇城中。 从前的皇城格局突出的是一个“礼”字,从南到北,从外到内,等级森严。而此时,陈岳要强调的是一个“义”,此“义”为大义、为公义、为正义、为忠义。 这样想着,新的王城也被他布置成了四片区域,当中是一座花园。 吴管事正好负责京城,从小世界出来,神识一扫,目光便是一亮。让他惊奇的不是这些新的建筑,而是每栋建筑中的信息。国内的矿产、人口、农田、路径、山川、湖泊……标注的详详细细。有这些信息,可以说想当个昏君都难。 待最后一栋建筑落下,陈岳火云一收,招呼道:“以后这里就是大周国总督府,新的总督上任以后,会全面负责对北禁的战事。” “多谢王上。”吴管事一喜,赶紧抱拳。 陈岳驾起一团祥云,直奔“五行山脉”而去。周清璇站在一旁,好奇问道:“你准备让谁当大周国总督。” “你弟弟。”陈岳笑问:“怎么样?” “他?”周清璇睁大了眼睛。 陈岳笑道:“我们的任务是将敌人赶出大周国境,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以他‘昆仑’少宗的身份,要是还打不赢,他就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算什么少宗。”周清璇立即反驳:“我才是少宗好不好……” 陈岳让周青云出来当总督,的确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虽然已经有上百“通神期”修士,上千“王者”向他效忠,但多是散修和小门派子弟。真正的八大门派弟子,几乎没有。将周青云抬出来,他也是想试探一下八大门派对自己的态度。 两人很快来到“五行山脉”一座山峰前,山上布有阵法,但哪里挡得住陈岳,带着周清璇几个晃动,便来到了半山腰一条山洞前,顿时吓了守山弟子一跳。 “清璇仙子。”两个“轩辕殿”弟子认出了周清璇,立即见礼,不用两人解释就打开了结界,目光一片火热。 “有劳二位师兄了。”周清璇微一见礼,便走进了洞中。 陈岳正要进去,却被二人用剑拦住:“这位道友,这里是‘飞雷洞天’,你哪一派的!” 陈岳微微皱眉,淡然道:“万妙宫陈小七,难道没有资格进去?” “原来是万妙宫的师兄了。”一个修士眉头一扬,阴阳怪气道:“万妙宫的师兄不走万妙宫的入口,来我们‘轩辕’的入口干什么。” 周清璇脸一沉,斥道:“这么说,我也不能进去了?” “哪里!”另一人赶紧抱拳解释:“清璇仙子是我们大师兄的朋友,自然可以进去。这位陈师兄嘛……” 陈岳眉头一皱,看向远处一座石屋。 屋中一名背负长剑的青袍老者也正看向陈岳,顿时一个激灵,仿佛被一头洪荒凶兽盯上,背后冷汗直冒。他吞了口唾沫,咬牙喝道:“让他进去!” 两个王者一愣,赶紧让开道路,陈岳这才走进山洞。 山洞狭窄而幽深,两人大约走出一刻钟后,才看到一片天光,一阵隆隆雷声带着浓郁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 走出洞口,一片苍翠的林海展现在眼前,一望无尽。天上却是乌云滚滚,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惊天动地。 “这就是飞雷洞天?”陈岳目光一亮,取出地图看了一眼,便再次架起一团祥云飞起。 刚升上半空,一道水缸粗电弧一闪劈来。 “小心!”陈岳猛一张口,直接将雷霆吸入体内,顿时身躯剧震,体内响起一阵爆豆般的炸响,无数条蚯蚓般的电弧从他全身毛孔爆出,抽在空中一阵劈啪作响。 周清璇赶紧跃下云头,陈岳则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大地轰然震动。 “你没事吧!”周清璇大惊。 “没事……”陈岳咳嗽着站了起来,全身一片焦糊,头发犹如鸟巢。 青袍老者站在洞口,见此一幕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云中雷霆堪比‘通神后期’修士全力一击,他居然能硬扛下来,难道真的是因为有仙器护体?”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飞雷 陈岳“真元”一转,将身上污秽抖落,兴奋道:“这里的雷霆之力尚且如此,那飞雷峰上岂非更强,用来炼体再好不过,走吧!”说着踏空而起,直奔天边而去。 清璇随他而起,凌空迈步,身形步伐却是一阵飘忽。见陈岳步伐稳健,如履平地,终于心服口服。 踏空而行是“换骨期”的能力,她家学深厚,兼修法术,对天地法则的领悟远胜同阶,这才得了“清璇仙子”的美誉。眼下和陈岳一比,她才知道什么才是惊才绝艳。 修为到了“换骨期”,修士主修的便不再是真元和肉身,而是法则和天道,能领悟一丝法则,便有“通神”之机。而看陈岳此时的状态,已经不是领悟法则那么简单,天地法则似乎都在他的脚下。 短短三年时间,陈岳竟然成长到了令她无法望其项背的层次。心目中的男神和眼前的青年渐渐重合在一起,她的眼波渐渐朦胧,芳心一片柔软…… “砰……”她眼前突然一黑,晶星乱冒,竟然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陈岳哈哈大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样也能撞上……” 清璇反应过来,才发现面前是一棵大松树,脚下是一片沼泽,不时翻起一个大气泡,周围白雾朦胧。 她满脸窘迫,眼珠一转笑道:“我在想什么时候带你回一趟昆仑。” “这个呀……”陈岳神情讪讪,轻咳一声道:“刚才那老头一直跟着我们,我看他似乎有所图谋。在这里杀了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说着看向身后。 清璇一凛,完全清醒过来,急忙摇头:“不行,这里是‘轩辕’的地盘,轩辕也有‘问道期’强者,不下十位。杀他一人是小,要是被轩辕困在这里,就麻烦了。” “那就走吧……”说着一把抓起清璇,化作一道青虹一闪而逝。 片刻过后,一个负剑老者随后赶来,脚步渐渐停住,皱眉疑道:“气息消失了,好快的遁速。不过这里是‘飞雷洞天’,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目光渐渐炙热,手一翻,便取出了一面雷纹斑斓的玉镜…… 剑光刹那百丈,穿梭在松涛林海之间,无声无息。 两个时辰后,一座倚天拔地的高山出现在前方。山峰上半截隐没在雷云之上,一道道雷霆如瀑布一般从山顶倾泻而下,溅起一颗颗水缸大的雷球。 陈岳在山脚停下遁光,周清璇美眸一亮,惊叹道:“这里就是‘飞雷峰’?雷霆飞溅,果不其然。师尊曾说‘飞雷峰’乃是一处造化之地,登顶可得天机,不知是真是假。”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陈岳一笑,大步向山峰走去。 不远处几颗肆意游荡的雷球顿如闻到腥味的鲨鱼,飞扑而来。 陈岳不敢大意,一提真元,凝聚出三尺厚的护身气罩。清璇更是神情肃然,激发了灵甲的防御阵,一层三尺厚的火焰结界出现在身外。 雷球撞在陈岳身上轰然爆开,无数电蛇疯狂抽向四周,护身气罩犹如冰消雪融。 周清璇被数道雷霆轰中,身躯一震,倒飞出去,熔岩护罩一阵狂闪,险些崩溃。 她俏脸一片苍白,却见陈岳安然无恙,脸色又白了几分。这雷霆可不认她“清璇仙子”的名头,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陈岳之间的差距。 这一击比之当月北禁雷修的全力一击还要恐怖,却只能让陈岳的身躯如筛糠一般颤抖,肉身几乎刚一创伤,就被鲜血修复,看上去便是毫发无伤。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片刻后一股青气吐出,空气一阵噼啪乱响。他看向周清璇,取出一块令牌笑道:“这座山峰现在是我的,我打算在这里修炼下去,我们往前走吧。” 周清璇美眸一亮,一把就将令牌抢到了手中,仿佛一只护食的母老虎,紧紧跟在了陈岳身后。 面前的青年身姿伟岸,背脊挺拔,虽然可以为她遮风挡雨,那无形中的道韵却压得她胸闷气短,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道道水缸大的飞雷轰来,只能击碎陈岳的护身气罩。刚开始,他还要停下脚步,运功抵御片刻,渐渐适应过来后,脚步便不再停歇。 周清璇跟在后面,只见陈岳的身躯渐渐被无数电弧覆盖,犹如雷神降世。这股雷威,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想到陈岳修炼的功法,得到的法宝都是自己家的,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嫉妒,小嘴也不知不觉间撅了起来…… 数丈粗的雷霆如瀑布一般,灭顶而下,落在一块块山石上碎成无数雷球。那些山石被雷霆轰击了无数岁月,不用想也知道是宝。但只要有人靠近,便会引来无数飞雷轰击。 山上并非只有陈岳和周清璇两人,几乎每块积雷石周围都有人,甚至还有蛮族修士,无不是身壮如牛,肌肉发达。看他们模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而他们的气势之强,有的甚至超过了“通神大圆满”。 陈岳二人以“换骨期”修为走向山上,顿时吸引了一片目光。他们目光明亮,带着浓浓的专注,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一次,陈岳才真正见识到了大周修行道的实力。敢情入世历劫的都是末流修士,整个修行道上最顶尖的修士都在这里用功。 越往高处,雷瀑越是狂暴,修炼的人也越少。陈岳来到一处没人的积雷石附近,便开始布置阵法。 “四象八极阵”只是一个六级灵阵,即使被他重新祭炼过,用来抵御这样的雷霆也坚持不了一刻钟。他略作调整后,一股无形之力便升了起来,刚好笼罩住一座数丈高的山石。 雷瀑落下,被阵法之力梳理,便犹如水银泻地,化作数十上百颗酒坛的雷球飞向四面八方,犹如一颗颗绚丽的水泡。 “进去吧!”陈岳指了指阵中的雷池。 “我?”周清璇吓了一跳。 陈岳点头:“嗯,这个法阵就是给你布置的。你在这里‘换骨’,修为应该还可以更进一步。” 周清璇脸色一白,连忙摇头:“我是‘冰火魔狐’血脉,要塑造炎血冰骨和魔髓,这个地方不适合我……” 陈岳终于知道“苦岸大师”当年为什么称“小狐狸”了,不禁笑道:“只是让你在这里炼体而已,无妨。”见她不愿意下去,直接提起她,一把扔进了大阵,她一身精美的铠甲同时消失,露出了她晶莹如玉的胴体。 “啊……”周清璇落入雷池,几十道电蛇同时抽在她身上。 “陈岳,你个大混蛋!”她怒骂一声,就要冲出来,却被一道结界拦住。无数条电蛇追着她噬咬,再次让她一声惨叫。 陈岳站在阵外,盯着阵中少女目光灼灼,一字字道:“若没有足够的心境,你换髓之时便是你堕劫之日。以你如今的修为,可以坚持下去的,在这里安心修炼吧。”说完,便向山上走去。 “混蛋,放我出去!”周清璇大怒,却无法冲出结界。见陈岳越去越远,只好运起“真元”抵御雷霆的轰击…… 飞雷峰坐地数十里方圆,越往高处,雷霆越是狂暴。陈岳走出数里后,也渐渐感受到了压力,于是找了一块积雷石坐了下来。 雷霆灭顶而下,直接将他肌肤撕碎。但下一刻,一股磅礴生机又从鲜血中涌出,几息之后便将伤势完全修复,第二波雷霆随后轰来。 陈岳发现自己刚好可以承受这里的雷威,便闭上了双眼,精神渐渐专注…… …… 金莲川是“燕回山脉”北面的一条小河,一指流到草原深处。正当牧草返青时节,小河两岸开满了也金色的莲花。蛮族五大“黄金部落”的汗帐,便坐落在河边。 营地南边耸立着一座十丈高的法坛,本来是通天大祭祀行法的所在。但是今天,大祭司却从法坛上走了下来。 他一头白发,身躯佝偻,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拄着一根黝黑的拐杖,一步一颤,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 他眼中却亮着莫名的幽光,台下众侍者看见无不一个哆嗦,纷纷低头行礼。 “大祭司,为何停下,难道我们的大军已经攻灭孱弱的中原人?”银蛟部的大帐中,一个银袍中年大步走出,一头卷曲的银发披在肩上,犹如一头雄狮。但在大祭司面前,也是躬身一礼,十分谦卑。 大祭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住着拐杖向大帐后方走去。 那里是一座平平无奇的黑布帐篷,看上去虽然简陋,却处于五座金顶大帐的拱卫中。银蛟部首领知道事情有变,赶紧发出了一道讯息,其余四部首领随后汇聚到了黑布帐篷中。 帐篷当中是一座火炉,火焰碧绿,没有热量,却释放着一股股浓郁的元气。五位首领看见炉子里的燃料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一颗颗骷髅头。 金乌部落的首领欠身一礼,慎重问道:“大祭司,南方有道韵传来,我们的魔云全部散了,难道是‘八大门派’的老怪物出手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金血 大祭司呆坐在上手一张木榻上,一动不动。 五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苦涩…… 大祭司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话。如果大祭司不想说话或者没有必要说话,你就是说破了喉咙,他也不会理你。想听大祭司的真言,要有足够的耐心。 忽然,碧绿的炉火一长三尺来高,火焰中呈现出一个黑袍青年的影像,其身姿挺拔如宝塔,背脊峥嵘如山岳,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一双长眉似剑,两道目光如电,周身释放出一股奇异的力量。 这人影一显现,便一颤崩溃,仿佛无法承受对方的规则。不过五大“五大黄金”部落的首领也不是无能之辈,已经记下了画中的内容。 “大祭司为何投映出此人的影像?”众人都是一脸疑惑。 “此人可能成圣。”大祭司说出这一句话后,便闭上了双眼,神情中露出浓浓的疲惫。 虽然只是一句话,众人却听懂了,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在凡人口中,“圣人”只是一种尊称。而对于大祭司这个层次的修士,“圣人”却是一种和仙人一样的存在。 中原修行道以“八大门派”为首,但“八大门派”的前辈高人无一成圣。如果大周国出了一位圣人,那他们“黄金部落”的末日就要来了。 五人相视一眼,深施一礼后躬身退下。 “此人必须死。”五人一离开帐篷,金乌部的首领便定下了论调。 “这还用说吗。”“银蛟部”首领翻了个白眼,咬牙道:“月前我方数名‘神师’陨落,数十战将惨死,数千勇士阵亡,一定都是此人所为。要灭杀此人,必须请圣殿出动‘圣师’。” “如果我方出动‘圣师’,对方的‘问道期’修士不会坐视。”“金乌部”首领想了想,一咬牙道:“必须先终止这场战争。”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 修炼无岁月,陈岳的精神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渐渐忘却了时间流逝。感觉到头顶的雷霆弱了下去,便朝雷霆更强的地方走去…… 一个月后,他眼前一亮,一惊而醒,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山顶。眼前是一座雷霆咆哮的池子,其中一股浩荡气息扑面而来,赫然是一座‘雷元池’。 “好精纯的雷元,难道这就是真正的‘仙元池’?山上之所以有雷瀑,就是因为这‘仙元池’装满了?”陈岳大喜,一步踏入池中。 “轰轰轰……”池水沸腾,溅起一片片银色雷霆拍在他身上,山体轰然震动。 一股股精纯的“雷元”冲入体内,疯狂撕扯着肌肤、经脉和肌肉。 但这一个月的炼体并非毫无成效,身躯再次被雷霆洗练几次后,便完全承受住了这磅礴“雷元”的压迫,“雷元”随后冲入血脉,血液迅速蒸发,身体随即造出新的血液。 血液每淬炼一次,便精纯一分。以陈岳如今的基础,已经可以“换骨”,不过他却选择了继续“换血”。他的道让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将自身鲜血淬炼到极致,会有莫大的好处。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悄然流逝,倾泻而下的雷瀑渐渐衰弱下去,山下的修士不得不移往高处。可高处的雷霆也在衰弱,众人只好跟着雷霆继续向上攀登。就连周清璇,也不得不停下修炼,随着衰弱的雷霆向山顶探去。 眼看还有数里就要登上山顶,却有一股更加强大的雷威轰击而来。雷霆没有轰在众人身上,而是直接轰在了众人的神海中。所有人不防之下,皆是一个激灵,脸色纷纷苍白。而越往前走,轰入神海的雷霆越强。 “神雷……”有人惊呼出声。 其余人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大喜,再次坐下感悟。 之前落下的雷霆不过是蕴含强大力量的元气,而这轰入“神海”的雷霆,蕴含的则是雷的规则。 诸多天地法则中,以雷电法则最为强大,也最难掌握。如今可以直接感悟雷霆的规则,岂有比这更大的机缘。 山上的雷霆越来越弱,山顶升起的雷威却越来越强。众修士渐渐不支,不得不重新向山下退去…… “飞雷峰”的雷瀑已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如今陡然消失,立即惊动了洞天中的所有修士。就连“轩辕殿”、“万妙宫”和“朝元宗”,也有长老前来探查。 背负长剑的青衫老者看见了周清璇,却没看见陈岳,目光便是一凝,心中暗道:“她在这里,那小子却不在,难道这里的动静是那小子搞出来的?早就听说这山上有宝,莫非宝物已被那小子所得?”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沉,翻手取出一张符箓低语几句,便将符箓撒了出去。 符箓破空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天边…… 仿佛一块石头丢进了湖面,其余修士相视一眼,也各自祭出了“传音符”。 周清璇见此一幕,脸色便是一沉。几道人影随后出现在她身边,一个身形健壮的短发老者一抱拳,慎重道:“师妹,这里可能有事发生。‘飞雷洞天’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 清璇见七人都是“昆仑”弟子,修为无一不是“通神大圆满”,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这‘飞雷峰’已经归我,看看再说。” “啊……”七人都是一怔。 这话声音不小,所有修士一齐看来。这“飞雷峰”在此多少年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算老几……却见周清璇一扬手,取出了一面赤红令牌,上面所书正是“飞雷”两个银字,一股独属于“修士联盟”的波动跃然其上。 众人脸色顿时一沉,敢情这地方真的有主了。青袍老者身形一闪,出现在清璇面前,咬牙道:“清璇仙子,此令你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从‘修士联盟’得来。”周清璇笑道:“阁下如果不信,可以调看盟里的奖励记录。” 青袍老者脸一黑,沉声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飞雷峰’需要十万功勋才能换取。‘清璇仙子’纵然出身名门,法宝众多,应该也没有积累到十万功勋吧。” “我又没说是我兑换的。”周清璇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阁下想知道谁兑换了此处灵脉,自己去查便是。” 青袍老者脸色一黑,再次发出了一张传音符…… 山上的雷威仍然在不断增强,仿佛一座压抑的火山。 山顶泉池三丈宽阔,三尺来深,池水缓缓下降。这一池的“雷元”,足够数十上百人换骨洗髓。陈岳坐在池中,却以修为强行将“雷元”束缚在血管中,不断淬炼鲜血。 鲜血在雷霆的淬炼下,渐渐溢出一股强大气息,仿佛天空都要为之低沉,大地都要为之颤抖。 眼看池水就要见底,陈岳再次将鲜血淬炼一遍后,全身忽然一热,一滴金色血液出现在血管中。 这滴金血一出,分身便是一个颤栗,直接被一股奇异力量轰飞出去。 “这滴血竟然与分身相互排斥……”陈岳愕然,而看分身的样子,竟然是身心战栗。若非这滴血也属于他,分身都要当场崩溃。 “怎么会这样……”陈岳不解,分身也是一脸苦涩。 沉思片刻,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我修炼的是‘圣魔诀’,本体修圣,这滴金色血液或许就是圣道的极致。而分身修的是魔,还远远没有大成,所以会被本体排斥……” 想通了这一点,分身身形一闪,回了“小世界”。陈岳看向剩下的池水,暗暗皱眉:“一大半池水,才让我凝炼出一滴金血,不知道剩下的池水,能不能让我再凝炼一滴……”这样想着,便再次将“雷元”吸入体内。可有那滴金血在,“雷元”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陈岳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看来‘换血’到此便是极致了。‘换骨’需要辅以天材地宝,不知我这滴金血能不能换骨……”这样想着,心念一动,便将金血融入了骨骼。 “砰……”全身骨骼瞬间粉碎,金血随即爆出一道金光,瞬间将全身骨骼修复。但还不等陈岳反应过来,骨骼已承受不住金血的威压,再次爆碎。金血光芒一闪,再次将骨骼修复。 呼吸之间,陈岳全身的骨骼便爆碎了三次,修复了三次。“雷元”源源涌入他体内,池面迅速下降…… 毁灭与重生只在刹那之间,这强烈的刺激就连陈岳的神魂也承受不了。他想阻止这一切,神识一时却反应不过来。 片刻之间,池水见底,金血光芒一暗,威能有所衰弱。陈岳全身的骨骼爆碎几百次后,终于承受住了金色血液的威压。 他松了口气,赶紧将那滴金色血液拖入“精海”,顿觉一股磅礴巨力充斥全身,仿佛可以可以破碎虚空,开天辟地。 “换骨中期……”陈岳双目中爆出两道淡淡的金光,心中豪情万丈。这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时空,竟然凭空激起道道涟漪。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拳,一剑 忽然之间,一道祥和的金光从天外飞来,罩住了飞雷峰。一股浩荡气息席卷天地,周围乌云翻滚退散,现出了整座巍峨的高山。 “这是……”山下众修士一呆。 “仙宝出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十几个“通神期”修士顿时目光大亮,直奔山顶而去。青袍老者更是一顿足,化作一道青虹冲霄而起。 周清璇大急,旁边一个健壮的银发老者却是冷笑:“他们是在找死!” …… 陈岳看着空空如也的泉池,又有些惭愧。他本来是想将剩下的“雷元”留给周清璇的,结果所有的“雷元”都被他一个人用了。而其余修士本来在这里修炼,如今也修炼不成了。、 神识向山下一扫,他脸色便是一沉,“飞雷峰”下竟然聚集了数百修士,修为无一低于“通神期”,其中“轩辕殿”、“朝元宗”各数十人,“万妙宫”也来了几人,看向山顶的目光无不火热。 “小贼,你敢破坏本宗灵脉,好大的狗胆!留下‘空间戒指’,然后滚!”当先一道青虹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暴喝,声势大盛,直取陈岳眉心。看其架势,即使陈岳留下了“空间戒指”,也不打算放其离开。 陈岳眉头一皱,朝着来人就是一拳,双目中金光迸射。 “轰—”青虹突然爆碎,一片血雾炸开。 陈岳右手一麻,手骨同样粉碎。 他不由一呆,体内金血再次爆发出金光,刹那间又将手骨修复。漫天血雾中同时飘出一股白气,融入他体内,被金血吸收。金血气势一盛,比之前明亮了一分。 血雾中随后掉出一把青色飞剑和一个“空间戒指”,被陈岳随手收起。 一拳打爆“通神期”修士,青袍老者不但肉身崩溃,连“金丹”也没逃出来……所有人目瞪口呆,再也没人敢上前。 “好胆,竟敢杀我‘轩辕’弟子!”一声暴喝响彻天地,陈岳循声望去,只见天边乌云翻滚,一道乌黑剑光破空而来,呼吸之间就到了近前。 剑光一敛,现出一个眉宇飞扬的黑袍中年,手中拿着一柄乌黑长剑。剑光流转不定,周围空间随之扭曲。 “是‘九鸦剑圣’……”有人认出来人,惊呼出声。 “‘九鸦殿’殿主‘九鸦剑圣’?传说‘轩辕十二殿’的殿主都是‘问道期’强者啊!” “一拳轰杀‘通神期’,这实力也不弱于‘问道期’吧!” ……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轩辕殿”借题发挥,明显是准备留下此子。 陈岳双眼微眯,脸色渐渐凝重,此人的修为在“通神期”之上,似乎是一个真正的“问道期”修士……一股豪情从心底涌起,他双目中再次亮起金光,笑道:“杀了又如何,你要与我一战?” “九鸦剑圣”看着陈岳,怒火中烧。 他本来是想派弟子上去闹一闹,然后自己再站出来威逼利诱一番,如此既得了宝物,又招揽了人才,可谓一石二鸟。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悍,一拳就将他的弟子轰杀了,逼得他不得不现身。 来到近前,他越发惊奇。陈岳的修为明明是“换骨中期”修士,身躯却仿佛一块金刚,基础比他这个“问道期”修士还要扎实。而陈岳身上的一股力量虽然不大,却是极强,竟隐隐让他心惊胆颤。 闻听陈岳出言挑衅,他求之不得,眉头一皱,喝道:“竖子无礼,接我一剑!”手中长剑一挥,剑光一长百丈,裂空而下,势要将陈岳一劈两半。 在陈岳看来,这一剑并不快,其中还有不少破绽。饶是如此,剑下的空间还是一阵扭曲,让人无法躲避,只能硬扛。道道波纹荡开,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伤口,要将他吞噬。 他目光一凝,喝道:“我有一剑,当可诛仙!”说着手一样,一道金色电弧跳跃而出,劈向对方。 这一击之快,无与伦比。百丈剑气轰然崩溃,仿佛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铺展开来,撕天裂地。 电光火石之间,金色电弧已经劈到“九鸦剑圣”身前。 “啊……”他大吃一惊,护体灵光一长丈许来厚。 金色电弧势如破竹,如切豆腐。 “九鸦剑圣”只来得及将长剑往身前一挡,电弧便劈在了剑背上。 “嗡——”长剑一声哀鸣,电弧爆开化作无数电芒抽在“九鸦剑圣”身上。 “啊……”他一声惨叫,身躯轰然崩溃,化作一片血雾爆开。 一个白蒙蒙的婴儿随后从血雾中飞出,驾起剑光呼啸而去,转眼消失在天边,“九鸦剑圣”怨毒的声音随后响起:“竖子,尔敢毁我肉身,‘轩辕殿’与你势不两立!” 又一股浓郁的白气从血雾中飞出,融入陈岳体内,金血光芒又是一盛。 山下数百人鸦雀无声,“九鸦剑圣”不但是名副其实的“问道期”修士,还是以战斗力著称的剑修,被一招轰碎肉身,这是什么修为。周清璇看着陈岳的身影,眼中更是露出了浓浓的惊恐。 陈岳转头望向另一边,那里层层乌云中,还隐藏着一个灰袍老者,修为丝毫不弱于“九鸦剑圣”。 老者一震,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片刻后终是一声叹息。向陈岳一抱拳,转身而去。 一招重伤“九鸦剑圣”,这等实力,堪称一代宗师,已经不是任何门派可以招揽的…… 几位强者走后,陈岳再次看向了脚下的山峰。这的确是一座极品灵脉,以他如今的眼力,更是在山中看出了一个玄奥的法阵。这山之所以能吸引雷霆,便是因为那个法阵。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法阵磨损严重,剩下的部分则和灵脉融为了一体, “此地助我修炼,我便让此地恢复生机。”陈岳心念一定,一点眉心,火种飞出融入山体。 神识横扫,化作一幅庞大的阵图落入山中,山体轰然震动,裂开无数条缝隙,一股股岩浆从中涌出。 山体本有上万丈高,此时竟硬生生地下降了两千丈。山体本来像一个臃肿的土堆,此时却迅速变瘦,仿佛一根擎天巨柱,直入云霄。 这变化肉眼可见,短短一刻钟后,山体便稳定下来。忽然,一道水缸粗的紫色雷霆从天外飞来,落在山顶。随后一分为二,化作两道蓝色电弧顺着山体滑落下去,犹如两股瀑布。 两道蓝色雷霆落在千丈下两座泉池中,又各分作两道青色雷霆…… 山脚下是一百二十八座雷池,雷霆一层层倾泻而下,由紫色变成白色,溅起一颗颗酒坛大的雷球飘散开去。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绚丽的彩色泡泡。 做完这一切,陈岳向山下一抓。无数碎石凝聚,化作一座雷纹斑斓的石碑,“飞雷峰”三个雷韵磅礴的金字跃然其上,右下角还有三个小字,大义真国治。 众人叹为观止,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爽朗的男声:“欢迎各位道友来‘飞雷峰’修炼!” 众人大喜,顿时跃跃欲试。怎么看,山上的雷霆都比之前精纯。不但威能层层增加,而且雷瀑下的池子还可以积蓄雷元,简直就是一处修炼宝地。 “这样一来,就算‘轩辕殿’想借题发挥,也没人支持了。”周清璇一笑,当先向山峰走去。 第一层泉池的白色雷霆并不算强,普通的“易筋大圆满”武者就可以承受。不过除了雷霆本身的冲击,其中一股雷威还能直接轰击神魂。 承受第二层的红色雷霆需要“换骨初期”修为,她的肉身虽然不惧,神魂却受不了,不得不从这一层开始修炼。 其余修士多集中在第四层雷池,只有少数人可以在第五层修炼。 第六层有八座雷池,此时只有一位身躯强壮的银发老者。他的修为远远超过了“通神大圆满”,运行功法时甚至隐隐释蕴含一丝雷韵。 山顶上,一道道水缸粗的紫色雷霆轰然劈下,却只能产生一丝“雷霆仙元”。陈岳略微估算了一下,便是一阵摇头:“这池水再次蓄满时,也不知是几千年后。想完成‘换骨’,还要另寻机缘……北极雷海,也许我该去那里看看。” 眼见周清璇在山下刻苦修炼,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小世界”。身形一晃,却是无法进入。 他皱起眉头,又试了试,脸色渐渐难看。并非是他无法进入,而是他那滴金色血液受到某种法则的制约,无法进入一个低级世界。 他摇了摇头,一步迈出,脚下波纹荡漾,身形一个模糊,刹那间便飘出了数里。 “飞雷峰”是洞天主峰,被他重新治理过后,整个洞天的元气都在向主峰汇聚。 数十里外,天空蔚蓝如洗,一片晴朗。地上丛林如海,松涛如浪。没有了乌云压制,丛林中一片片五色瘴气升腾而起,仿佛仙境。 瘴气之下,无数蛇虫鼠蚁繁衍生息,演绎着最原始的生存法则。偶尔一颗雷球飞来炸开,将数百丈内的瘴气涤荡一空,万物蛰伏。 第二百二十章 奇异力量 忽然,一个小村寨出现在陈岳的视野中,寨子周围有上百亩农田,村民正齐聚打谷场上庆祝着什么,无一不是修者,但修为最高的也只是“易筋大圆满”。 他一路走去,不但看见了村寨,还看见了城镇。有的城池数里宽阔,不但有宫廷和坊市,甚至还有军队和官府,似乎是一个小国家。其风俗与大周国迥异,而看他们的模样,似乎丝毫不知自己生活在洞天中,更不知大周国的存在。 陈岳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平静。 “万妙宫”在此有一个入口,直通“极寒山脉”。到了“极寒山脉”一直向北,穿过蛮族草原和幽冥魔沼,就能到达“北极雷海”。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座千丈山峰前。山上彩霞翻滚,赫然是一套极厉害的护山大阵。山前几名修士正在斗法,一边是五个虬髯壮汉,手持金刀银斧,凶悍异常。另一边是七名彩衣女子,手舞彩练,释放出冰火风雷,身法飘逸,乃是“万妙宫”弟子,修为俱是“通神期”。 陈岳目光一眯,便看向了一个手持长枪的黑袍中年。他枪头银色电弧跳跃,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正是当日重伤他分身,又追杀他五百里的蛮族修士。 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一步迈出,身形犹如一道幽影,眨眼之间来到持枪男子面前。 “是你!”黑袍男子一惊之后就认出了来人,顿时勃然大怒,咬牙喝道:“去死!”周身雷霆爆发,连两个同阶对手也不顾了,一枪轰向陈岳。 当日陈岳以“易筋初期”修为受他全力一击而不死,被他引为奇耻大辱。身为银蛟部的“神师”,这耻辱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心境。今日陈岳自己送上门来,他拼着重伤,也要将之击杀。 陈岳笑了笑,迎着他的枪头一指点出。一缕淡金电弧弹出,银色雷霆触之崩溃,金色电弧顺着枪杆抽在黑袍男子身上。 轰隆一声,黑袍男子衣衫破碎,全身皮开肉绽,倒飞出去。 “不可能……”他愣了愣,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就跑。身后却突然生出一股吸力,任他全力施展遁术,也不能前进分毫。 一道金雷没有轰杀对方,陈岳也有些意外,随后一拳挥出,一道道金色波纹荡开,扫在了黑袍男子身上。 “砰—”黑袍男子身躯爆碎,化作漫天血雾。 一股白气从中飞出,融入陈岳体内。他随手一招,便将对方的长枪和戒指收了起来。 一指一拳,一个“通神期”雷修就此陨落,众人不禁呆住,几个“万妙宫”女弟子更是张大了嘴巴。 陈岳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愣着干什么,难道还等着我出手?” 这话是对“万妙宫”弟子说的,众少女大喜,立即加紧了攻势。 “万妙宫”两人腾出手来,接下来的战局便是一边倒。 剩下四个蛮族修士见势不妙,想退回阵中,却被一股威压锁定,“真元”不由颤抖,一身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四声惨叫接连响起,四个蛮族修士相继毙命,众少女大喜,齐齐看向陈岳。为首一个红衣少女睁大一双美眸,仔细大亮了陈岳一眼,疑惑道:“阁下可是小七师兄?” 她们各穿宫装,正好是七彩颜色,艳丽无双。陈岳不禁笑道:“论辈分,在下应该称呼你们为师叔吧。” 众少女俏脸一红,为首少女敛衽一礼,大方笑道:“家师‘霓裳仙子’,与师兄分属两脉。我叫‘赤霞’,这是橙霞、金霞、碧霞、青霞、蓝霞和紫霞,我们就以‘法名’相称吧,小七师兄。” 陈岳点了点头,突然脸色一沉,喝道:“不好,他们要炸毁空间通道!”一顿足,便化作一道金虹向山峰冲去。 七女也是大惊,化作七彩长虹冲霄而起,紧随其后。 护山大阵急速运行,一股强大威能从地底涌起,仿佛一座压抑的火山。 陈岳冷哼一声,几道法力弹入阵中。山体一震,一股磅礴元气倾泻而出,那股狂暴威能迅速消退下去。 护山大阵犹如纸糊,被“赤霞”七女直接洞穿。 山上还有不少蛮族“勇士”和“战士”,正向一座山洞蜂拥而去。七女如虎入羊群,七彩匹练如雷霆一般在人群中挥撒开来,“换骨期”勇士沾之即伤,“易筋期”战士触之即亡。 陈岳目光冰冷,追着最后一个蛮族“神师”冲进了山洞。 如果这些蛮族只是撤退,他自持身份,不会亲自动手。但这些蛮族居然想炸毁空间通道,他便动了杀心。 金虹过处,蛮族修者无不崩溃,肉身直接碎成了血雾飞散…… 七女将洞天内残余敌人清扫一空后,跟着进了出口。 沿路都是血雾,一炷香后,七人冲出洞口,顿时呆住。 “极寒山脉”白雪皑皑,然而她们脚下的山峰却是一片红色。山高千丈,山坡上是一片片废墟。定睛看去,断壁残垣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此间之前的壮美由此可见一斑。山坡下是一片新建的营寨,看规模足够上千人居住,此时也是空空如也。 不远处,一个白衣青年负手而立,衣发猎猎飞扬,正是陈岳。 “小七师兄……”“赤霞仙子”惶恐地喊了一句,这位师兄片刻间屠戮千人,简直就是杀神降世。 陈岳从百里外收回神识,说道:“这处通道至关重要,我先把护山大阵布置起来。”说着一扬手,一大堆灵材出现在面前,其中还有不少兵器盔甲和“空间戒指”。一团火种随后飞入材料堆中,灵材便开始融化。 灵材都是他刚才缴获的,用来布置护山大阵也算物尽其用…… 一个时辰后,一道寒冰城墙将整座山峰围了起来,城墙上一个穹顶冰罩护住了整座山峰。护罩外寒风凛冽,护罩内清爽如秋。 七女看着山坡上一座座精美的阁楼,都张大了小嘴。陈岳收回手诀,看着冰城喝道:“冰来!” 一片巴掌大的六叶雪花凭空凝聚,释放出强大的寒冰之力。 七女一个激灵,纷纷退后。陈岳一指冰城喝道:“封你为此阵之灵,去!” 雪花飞向冰城,融入其中。随着一阵“刺啦”声响,仿佛寒冰冻结,之前幽蓝的冰城渐渐释放出金属般的光泽。 七女叹为观止,“赤霞仙子”睁大眼睛问道:“小七师兄,这是几级灵阵。” “现在只是六级,等我将里面的法阵也布置好,合阵之后便是七级。随着‘阵灵’成长,这座大阵的防御力会越来越强。就算是‘问道期’强者出手,应该也可以抵御一段时间。”陈岳笑了笑,又进了山洞。 一个时辰后,他从洞中出来,冰城发出一阵欢快的轻鸣,犹如仙乐。 城门打开,眼看陈岳要走,“赤霞仙子”忍不住问道:“小七师兄,这座大阵如何控制。” 陈岳抬头看了一眼,微笑道:“此城由阵灵控制,我已经告诉它,任何人只要献祭足够的元气,就能使用‘空间通道’。你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座坊市,和阵灵搞好关系,它就会帮你们阻挡蛮族修士。” “啊……”大阵完全由阵灵控制,七女闻所未闻。回过头来,只见洞口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封冻。 “好了,我有事,先走了!”陈岳打了个招呼,便大步出了冰城。 “赤霞仙子”随后来到山洞前,伸手便按上了冰封,“真元”顿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出。 之前一场大战,已经大大消耗了她的气力。眼看一海的“真元”消耗殆尽,吸力才开始减缓,她小嘴不由一瘪:“这消耗也太大了……”随即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吸入了冰层。 六女看清楚“过路费”后,不禁破口大骂…… 时当春季,越往被北走,太阳越低,白天越长。当太阳斜斜挂在天边再也没有落下时,一片无尽的雪原展露在陈岳眼前。 不远处有一串桌面大的足迹,陷入冰雪尺许来深,从雪原的尽头一直延伸进身后的森林,不知是何种妖兽所留。身边罡风呼啸,吹面生疼。他一身白衣猎猎飞舞,步伐却坚定无比。 一跨入雪原,他便感应到了一股奇异力量,天地元气受这股力量吸引,齐齐朝一个方向涌去。越往前走,天地元气越是浓郁,却也越难吸收。与此同时,他对天地之灵的感应也衰弱下去,在这股奇异力量的范围内,似乎无法施展灵力。 “我现在的实力,战一名‘问道初期’尚可取胜。若是被多名‘问道期’围攻,或者遇到‘问道后期’修士,岂非只能束手待毙?这奇异力量可以克制‘五行之灵’,若能感悟一二,且非实力大增?”陈岳这样想着,心中越来越亮,双眼一闭,便展开了神识。 奇异力量果然尽克五行,各种天地之灵在其面前都大受影响,就连陈岳最熟悉的雷霆之力,也受到了部分限制。感悟片刻后,他越发激动:“这奇异力量如此强大,北极却有雷海。不知那里的雷霆与我感悟的雷霆是不是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元磁之力 “从‘九鸦剑圣’的出手,可知八大门派对我的态度,他们不希望大周修行道上出现第九大势力。哪怕是清璇背后的‘昆仑’,对我的策略也多半是招揽,而不会支持我独立门户。要想走自己的路,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才行……”陈岳一边想着自己的处境,一边感悟天地间的奇异力量,精神渐渐专注。 北极没有昼夜和星辰,有的只是寒冷和狂风。天空低沉而莫测,偶尔淌过一道绚丽的流霞,让人肃然起敬。 陈岳凭着感觉迈步,一步一个脚印。 天地间的奇异力量时强时弱,一会东边强,他便往东走。一会西边强,他便往西走,地上的脚印也跟着扭扭曲曲……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升起一股杀机,陈岳蓦地睁眼,只见一个白衣青年怀抱一柄长剑站在飞雪之中,衣发猎猎飞扬。他闭着双眼,眉宇间一股杀气缓缓凝聚。下巴却微微扬起,带着浓浓的轻蔑和自信。其势之强,连风雪都向周围躲避。 “问道后期……”陈岳目光一凝,也停下了脚步,眼中同样腾起战意。 白衣剑客的杀意冰冷而骄傲,仿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事实上,他有这个资本。他是天才,无论实力还是修炼速度,在每个境界上都远超同阶。他如今的修为,除了那些不问世事,只等飞升的“涅槃期”老怪,可以说已经站到了这片天地的巅峰。 陈岳没有杀意,只有一腔热血和不屈的战意。 他不是天才,也不是骄子,从小只能在隐忍和委屈中苟且偷生,用心智和勇气谋取明天的早餐。别人输了,可以再来一局。而他输了,只有万劫不复。 但是,他从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和原则。路见纨绔纵马伤人,只因不忍看见老幼受难,他选择了挺身而出,开罪他招惹不起的南宫铭。 未婚妻红杏出墙,他明知不是南宫铭的对手,却选择的生死决斗。 幻月洞口被“换骨期”的孙迪欺压,他明明可以托庇于刚刚认识的周清璇,却选择了和孙迪赌战心境; 幻月台上九死一生,连“换骨期”的天骄都是有去无回,为了那可能的机缘,他却选择了试炼自己的道心; 顿悟天道,他明明可以闭关苦修,他却将自己的感悟传给了芸芸众生…… 他的战意便来自于他的信念,他的原则,他的坚持……这股战意不能让他胜利,却能让他问心无愧。 两股气势在茫茫雪原上相撞,大地轰然震动,冰雪“咔咔”崩碎,阵阵雪雾奔向四周。 白衣青年身躯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中透出一丝诧异。随即,那一丝诧异便被轻蔑取代。 他是天骄,他是“问道后期”强者,他的道不允许他对陈岳这样的蝼蚁感到惊异。即使陈岳能一指重伤“九鸦剑圣”,在这极北苦寒之地,也要做他剑下之鬼。 “呛啷”一声,仿佛龙吟,长剑出鞘横在他面前。剑刃洁白莹莹,仿佛冰雪雕琢。剑气凛冽森寒,犹如风霜洒落。此剑一出,便似与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这一剑下,当有天地之威。 “胜邪,‘轩辕殿’第三剑,由‘九天元阳铁’锻造而成,诛灭邪魔无数。但凡出匣,从未空还。”青年正视陈岳,缓缓开口。语声铿锵,不容置疑。 陈岳神情凝重,手一扬,一柄青色长剑出现在面前。此剑一出,一片青霜铺展开去,天地杀意弥漫。 白衣青年一怔,只听陈岳缓缓说道:“青霜,得自贵殿上一代‘青霜殿’殿主。” 白衣青年脸色一沉,咬牙怒道:“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本座,本座要让你付出代价!”说着握住面前长剑,用力一挥。 剑气一长百丈,仿佛一条白龙冲向陈岳,龙鳞火焰熊熊,却没有一丝热力散出。 “凝炼能量……”陈岳心一沉,同样一剑挥出。 “青霜剑”在他手中完全激发,一片片青色霜花带着极致的冰寒飞洒开去,沾上白龙,其中的能量便被引出。 白龙剑气轰然崩溃,炽烈的炎浪横扫天地,冰雪触之融化。 陈岳长剑挥撒如风,飞身急退,堪堪避过了这一击。 “寒冰法则……”白衣青年轻咦一声,随即冷哼:“可惜北极有‘元磁之力’笼罩,你来错了地方!”第二剑接着挥出。 “原来那奇异力量叫‘元磁之力’……”陈岳暗暗点头,见又一道剑气之龙扑来,心中又是一沉:“他的能量法则似乎不受‘元磁之力’的影响,难怪‘轩辕殿’派他来……”手中长剑飞舞,片片霜花飞撒而出,身形一退百丈。 两人身法飞快,呼吸之间便挪移出数十上百丈,不过对于这茫茫雪原,似乎意义不大。 双方交手几十剑后,陈岳便彻底落在了下风。他的优势只是神魂强大,神识敏锐,积累毕竟有限。即使有“金血”护身,他也不敢硬接对方一剑。 眼看白龙剑气越逼越近,他心一横,再次催动了“金血”,一剑挥出。 一道金色电弧弹跳而出,刹那间跨越百丈距离,直接来到白衣青年面前。 “来得好!”白衣青年嘴角一翘,扬手祭出一枚雷纹玉佩。 玉佩光芒一闪,便将金色电弧吸了进去。 “得此仙雷,本座又多一记‘杀手锏’!”他哈哈一笑,刚要收起玉佩。 玉佩嗡地一震,一丝丝金色电弧弹跳而出,轰隆一声爆碎。 白衣青年脸色一黑,眼中杀机毕露。 陈岳脸色却是一白,这道金色雷霆是他最强的手段,居然差点被对方收走。他不再迟疑,脚下荡开道道波纹,身形一个模糊便飘出了数百丈。 “空间法则……”白衣青年脸色一沉,一顿足化作一道白虹破空而起,同样在呼吸间飞出了数里远。 “空间法则”和“能量法则”一样不受“元磁之力”影响,但陈岳对“空间法则”的掌握只是一种本能,仅仅够他赶路而已。 不过让他送一口气的是,白衣青年并没有领悟到“空间法则”,只是凭借强大的修为驾驭剑光追赶而已。 两人的遁速只在伯仲之间,陈岳见他一时片刻之间还追不上自己,便渐渐将心神集中在了周围的空间中。 空,不是没有。空,也是一种存在,一切实体都存在于空中。然而空间分布并不是均匀平直的,就好像大地上也有山峰和河流。 有时候看着很近的距离,要绕很远一段路才能到达,就像世间的路总是绕山而非翻山一样。 有时候看着很远的距离,却可以抄近路到达,就好像人们到河对岸不需要绕到河的源头,而只需要架一座桥,或者乘一条船,甚至是游泳过去。 后有追兵,陈岳的精神分外集中,大脑异常活跃。随着他对空间的感悟,身形也越发飘忽。 白衣青年追在后面,只见陈岳的身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隐时现……明明绕的是远路,速度却在加快,渐渐将他落在了后面。 他身为“问道后期”的绝世强者,纵然将剑光催动到了极致,也只能眼看着陈岳越去越远。不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放弃,他的神识一指紧紧锁定着陈岳。 纵然经过雷霆淬魂,陈岳自己的神识也只能延伸出一百里。白衣青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百里开外,神识却依然停驻在他身上,他不由苦笑:“果然是‘问道后期’大修士,神识居然强大如斯,也罢……” 他索性不再理会白衣青年,循着刚才的感悟,继续穿越空间狂奔…… 这北极雪原看似平坦,空间却如波涛浮动,层层叠叠。 他朝“元磁之力”涌来的方向狂奔了半日,按说也行出了两三万里,周围的“元磁之力”却只增强了一丝,似乎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北极雪原真的如此浩瀚?”陈岳沉思片刻后,渐渐停下了脚步。 一炷香后,一道白虹破空而至,白衣青年愤怒的咆哮声随后响起:“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陈岳回头看了来人一眼,勾了勾嘴角,脚下波纹荡漾,一步迈出,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剑光一敛,现出白衣青年惊愕的表情。他随即闭上双眼,感应片刻之后,勃然大怒:“大挪移!你居然会大挪移?你敢戏耍本座!本座要杀了你!”说着一顿足,再次化作一道白虹冲霄而起,百丈内冰层轰然崩碎。 这一次,他真的动了杀心。 在他看来,陈岳虽然有些实力,却是来自逆天的机缘和异宝,哪比得上他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到今天。 然而他全力追击半天之后,本以为陈岳修为不济,不得不停下来。没想到陈岳居然施展出了连他都不会的“大挪移”,这让自负天才的他情何以堪。 追出片刻后,他再次停下了遁光。陈岳居然迅速远去,几个呼吸消失在他神识感知中。 他脸色一僵,咬着牙恨声道:“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你身上有圣人气息,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本座也能找到你!”说着再次闭上双眼,感应片刻后便驾起剑光向一个方向飞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元磁雾气 陈岳神识外放,不断跨越空间,一步迈出便是百里,身边“元磁之力”迅速变强。 空间如流水一般在身边飞快滑过,感觉就像在狂涛怒潮中击水畅游。 陈岳心旷神怡,一时也不再感悟“元磁之力”,只尽情畅游在空间的海洋中。 初时,他每走出一步,都要停下身形,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后来,他要考虑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是身形刚一出现,便立即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数十里外,身形又是一闪即逝…… 数日后,他的身形完全融入了天地,神识在一个奇异的空间中展开,无数信息犹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以他的神魂之强大,竟然无法承受。 好半天后,他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天地还是那片天地,冰雪还是那些冰雪,只是白色的雪在另一个方向上却是透明的,让他不但看见了冰的表面,还看见了冰雪的里面,以及冰雪后面的冰雪。 这些信息从前只能用神识感知,然而现在,他却能亲眼看见。遥遥望去,他终于知道这“极北雪原”有多大。 如他从前所想,这雪原看上去的确只有几万里纵横,然而这几万里的空间却像是大周朝廷用的奏折,竟然是折叠的。如果完全铺展开来,不下千万里宽阔。 见识过名山大川中的洞天福地,他很快就理解了这片空间的形势。这里其实也是洞天,只是这里的洞天是开放的,而且是无数个洞天叠加在一起。他虽然在不停地赶路,其实也只是从一个洞天走进了另一个洞天而已。 在这奇异的状态中,他一眼便看见了几十个洞天。并非所有的洞天都是皑皑白雪,也有几个洞天中有生命气息。 他目光一亮,便朝那边走去。几步踏出,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一座冰山前。 山高万丈,眼前是一座上百丈高的巨大洞窟。他刚一落地,洞中便响起一阵滚雷般的低吼,同时亮起一红一蓝两道灯笼般的光芒。一头数十丈高的白熊猛冲出来,气势之强,竟然不弱于“闻到后期”。 这一吼,空间震动。陈岳一步踏出,身形一闪即逝,却从两丈外跌落出来。 大白熊冲出山洞又是一声怒吼,左眼蓝光大放,身边随即浮现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冰锥打向陈岳。 陈岳脸一白,一顿足化作一道金虹冲霄而起。 冰锥快如闪电,转瞬及至,打在金虹上砰砰爆碎。 金虹一阵摇晃,勉强冲了出去。 白熊暴怒,四足踏地紧追金虹不放,身躯向前一窜便是数十丈远,大地轰然震动。 一人一熊,一追一逃,片刻间便冲出了百里。 金虹外忽然荡开道道波纹,白熊见是目光一寒,又是一声暴吼,同样掀起一道道波纹。 金虹被波纹扫过,一闪消失。 大白熊暴怒,冲上去一掌拍在地上。 一圈波纹横扫开去,百丈内冰层粉碎,化作一片冰雾翻滚开去…… 百里之外,陈岳踉跄跌出,全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身白衣刹那变成了血色。体内金色血液随后亮起光芒,伤势又迅速恢复,几个呼吸之后便愈合如初。 他脸色苍白,不敢多留,一顿足再次施展“大愿意”破空而去。 这一次,他一连跑出了万里,才停驻在一片荒芜的雪原上,心里一阵苦笑:“我太小看天下英雄了……那白熊难道是一只‘圣兽’?实力居然不弱于‘换骨后期’的‘胜邪’……我会‘大挪移’才能逃出来,如果是‘胜邪’遇到它……”他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容,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和“胜邪殿主”一番大战,又连日施展“大挪移”领悟“空间法则”,刚才又受了圣兽白熊一记重击,他的“真元”已经不济。思量片刻后,他索性在原地修炼起来。 此地天地元气浓郁,但受“元磁之力”束缚,吸纳起来则比大周困难数倍,一增一减,倒也和“飞雷洞天”的修炼环境差不多。 十里之内,天地元气源源涌入他体内。片刻之后,他精神一振。修炼“元磁之力”最好的方法不是空用神识感悟,而就是和“元磁之力”争夺这天地间的“元气”。 “这里的‘元磁之力’,还不够……”陈岳看明白了这一点,索性再次施展“大挪移”,朝“元磁之力”更浓郁的地方寻去。 穿行在空间之中,他再也不敢靠近那些有生命气息的地方。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生命,不想也知道,都不会那么简单。 这极北雪原的空间分布虽然不均匀,“元磁之力”的分布却十分均匀。顿悟了“空间法则”,“磁极”便十分好找。 小半日后,陈岳再次显出身形。天空中彩霞满天,天边七彩云雾翻滚。云霞中隐隐有一座山峰,倚天拔地,直指苍穹。身边的天地元气如潮水一般奔涌过去,不知消失在哪里。就连他自己的“真元”,也要被吸引过去。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从天地间汲取元气,而是能不能保住自身的“真元”。他脸色一变,抽了抽嘴角,又向远处走去。 一直退出百里后,他才取出一张蒲团重新坐下。功法展开,一丈之内的天地元气被他吸入体内。 这股天地元气经过“元磁之力”的洗涤,精纯无比,几乎一被吸纳,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种天地唯我的感觉随即升起,仿佛自己成了天地的中心。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陈岳以“圣魔诀”不断打磨自身,同时体味着如今的修为。 严格算来,他的修为仍然是“换骨中期”。但因为感应到了各种“天地之灵”和“天地法则”,加上阵法造诣,凭借血脉之力和仙器,可以和普通“问道初期”修士争锋,但绝对不是“问道中期”的对手。 至于“胜邪”这样的“问道后期”,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胜邪”只是刚刚踏入“问道后期”,实力还远远不到“问道后期”该有的层次。 一个月疏忽而过,陈岳向前走了十里。功法展开,仍然可以将一丈之内的天地元气吸入体内。 这天,他蓦地睁开双眼,回头只见一道白虹破空而来,正是“胜邪”。 他神情一肃,一颗心渐渐下沉。 让他惊骇的,不是“胜邪”的到来。而是相隔数百万里,对方还能如此精确地追踪到他。 要知道,这里“元磁之力”强烈,就算他身上有什么气息标记,也该洗得干干净净了。对方还能追踪过来,只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连“元磁之力”都无法洗去的气息。不想也知道,就是他身上那滴金色血液的气息。 白虹杀气腾腾,其中的怒意仿佛一座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胜邪”看见他非但不停,反而声势大振,势要将他一击格杀在此。 “有种你就跟过来……”陈岳冷哼一声,直奔天边七彩雾气而去。 “元磁之力”只作用于“真元”,如果“真元”散尽,拼肉身之力,他自信可以和“胜邪”一战。 “胜邪”迅速逼近,一身“真元”顿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去。 他大吃一惊,却见陈岳冲在前面也是一般,心中便是一定:“我修为比他高,等他‘真元’散尽时,我还有大半实力,正好将之击杀。”于是一提“真元”,紧紧跟了上去。 陈岳只是发足狂奔,“真元”流逝并不算快。以他如今的体质,刹那之间也能窜出三十丈远。 “胜邪”驾驭剑光虽快,“真元”流逝更快。发现追上陈岳之前,“真元”就要耗尽,他只好现出身形,提着长剑直追上去。 硬拼体力,他丝毫占不到上风。不过他毫不担心,他的修为比陈岳高太多,一切只需要等陈岳“真元”耗尽。 这一追逐又是百里,陈岳冲到七彩雾气前,“真元”终于耗尽。“胜邪”哈哈大笑:“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要是敢进入‘元磁雾气’,本座今天就放过你。” 陈岳神识探入雾中,一股狂暴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风生水起,雷火交加,但并非什么炫丽的云雾,而是无穷无尽的“天地之灵”。 一般来说,“天地之灵”只游荡在与主世界平行的异度空间,在这里却直接呈现在天地之间。它们似要挣脱出来,却被“元磁之力”牢牢锁在一个范围内。 “胜邪”手持长剑,随后追来,仍然保存着“问道初期”的实力。剑光森寒,杀气腾腾。 陈岳回头看向他,双目中金光迸射,指向天空喝道:“若我不死,当灭你满门!” 这一语犹如天威,浩荡而出,风云色变。 “圣誓……”“胜邪”一惊,眼中凶光大盛,咬牙吼道:“那你就去死吧!”周身气势暴长,一剑挥出。 剑气如龙,刚一出现便被“元磁之力”击溃。饶是如此,那股沛然巨力仍然如怒潮一般卷向陈岳。 陈岳身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元磁雾气”……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油锅,整片灵海骤然沸腾。随着一声惨叫响起,无数“天地之灵”随即将陈岳淹没。 半晌后,雾潮渐渐平息。“胜邪”摇了摇头,叹道:“又一个‘圣人’进了‘元磁雾气’,没有得到‘圣血’,真是可惜!”说着转身而去,迅速消失在雪原尽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圣人无名 “啊……”小世界中,分身一声惨叫,陈岳只觉得神魂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忍不住一头撞在墙上,墙壁轰地一震。 “轩辕殿……胜邪剑圣……”他仰天一声狂吼,一股无法言喻的虚弱和伤痛从神魂深处涌起,让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修炼塔第二十七层。 与修行道上的“分魂”不同,他的两个“神魂”只是他“神魂”的两面,二者虽然可以独当一面,但和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现在另一半神魂受到重创,连他分身中的“神魂”也陷入了沉寂…… 北极冰原之外,幽冥魔沼之滨,两个人相隔百丈,凌空对立,周围风云涌动,天地低昂。 一人一身青衫,正当青年,浓眉大眼,十分憨厚,一身气势却是极强。狂风似在随着他长发的舞动呼啸,白云似也随着他呼吸的节奏翻滚。仿佛他站在那里,他就是道。 另一人一头银发,白衣如雪,同样是个青年。他目光凌厉,眉宇飞扬,双手负在身后,衣发紧贴着他健壮的身躯猎猎飞扬。身姿却是笔挺,仿佛一柄出窍的剑,可以斩灭天地。 忽然,雪原中走来一个白衣青年。他看清两人便是一个激灵,眼中透出浓浓的惊恐。 这片天下,能让他如此惊恐的人已经屈指可数,这两人恰好就是其中之二,因为他们之一正是“轩辕殿”的大殿主,另外一位则是“昆仑”的掌教。 三百年前“水月真人”横空出世,以绝强实力横扫雪域,开创了“昆仑”一派。其一生收徒三十六人,十人为亲传弟子,除了他两个亲生女儿,排行第八的便是这位面容憨厚的青衣青年。 传说他资质平庸,性格却极坚韧,加之悟性奇高,机缘逆天,十年“换骨”,百年“通神”,两百年以身问道,成就万劫不坏之身。如今才堪三百年,其修为已是“问道后期”。而其潜力之惊人,不但让“水月真人”将衣钵传给了他,更是让“水月真人”将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 随即,他又一阵庆幸,若非“大殿主”出面,恐怕他还没追上陈岳,就被“昆仑”掌教灭杀在北极冰原中了。 万劫不坏之身虽然霸道,但“大殿主”已修成传闻中的“空剑”,足以与之争锋。心念一动,他一抱拳道:“启禀大殿主,陈岳已入‘元磁雾气’。” 青衫青年脸色一沉,低喝道:“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白发青年冷笑:“圣人之下,皆为蝼蚁,难道周道友还要等他成圣以后,将一家性命交于人手不成? 就算周道友有此觉悟,‘天道宗’也不会允许治下出一位圣人吧。就算本座肯网开一面,‘梵真剑派’同样不会允许治下出现一位圣人。与其到时候牵连无辜,不如早将此孽劫扼杀在萌芽状态。别忘了,当年诛杀孔圣,你们‘昆仑’也有份!” 青衫青年脸色阴沉,陈岳不但继承了“水月真人”的衣钵,算是他的师弟。还是他女儿的意中人,算是他半个女婿。他本来还想等陈岳成长一段时间,再将他招入“昆仑”门下,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被“轩辕殿”抹杀了。 “轩辕”几乎是一发现“陈岳”有圣人之血,就立即下了杀手,完全没给各派喘息之机。他越想越怒,身形一晃出现在“胜邪剑圣”面前,一拳挥出,喝道:“那你也去‘元磁雾气’吧!” 拳风凭空掀起惊涛骇浪,空间为之扭曲。 “胜邪剑圣”大惊,也管不了对方是“昆仑”掌教,一剑挥出,飞身急退。 一条能量白龙呼啸而出,却仿佛跌入了泥潭,随着一道空间巨浪拍来,轰然崩溃,反卷向“胜邪剑圣”。 周围空间犹如泥潭,他拼尽全力,却是退无可退,随即被自己的剑气轰中,全身衣衫瞬间崩溃,一身血肉随即撕裂,鲜血淋漓流下。 “你敢!”银发青年大怒,一指点出。 一道白芒一闪即逝,直接跨越数里空间来到青衫青年背后。 青衫青年一拳照样挥出,任由白芒打在身上。 “轰—”仿佛雷鸣,白芒在他三尺外激起道道空间波纹,去势陡然变慢。 “域……空间领域……你居然领悟了空间领域……”银发青年这一惊非同小可。 “胜邪剑圣”同样大惊,同样是天才,同样是“问道后期”修为,“昆仑”掌教杀他居然只需要一拳。 空间浪潮涌来,随即将他淹没。刹那之间,他便飞出了万里,穿越层层“空间”,直奔“元磁雾气”而去。 银发青年又是一惊,身形一晃同样消失在原地,直追“胜邪剑圣”而去。 “此事不算完!”青衫青年冷哼一声,踏空而去…… 一炷香后,“胜邪剑圣”再次来到“元磁雾气”边缘,身体却被一道空间结界牢牢束缚,一头撞了进去。 “不——”他嘶声狂吼,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下一瞬,一道白色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一扯,又生生将他拉了出来。 “啊……”“胜邪剑圣”叫得越发凄厉,短短刹那之间,他上半身已是血肉消融,露出了森森白骨。体内一个雪白“婴儿”只剩三寸大小,一片虚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银发青年现出身形,脸色一片阴沉。不过随即他就松了口气,“胜邪剑圣”以“问道后期”修为,进入“元磁雾气”刹那尚且落得如此下场。陈岳不过区区“换骨期”修为,被逼入其中岂能还有活路。 此地“元磁之力”太强,他也不敢久留,抓起“胜邪剑圣”破空而去…… 飞雷洞天,周清璇正走在去第四层雷池的路上,心中一片宁静。 第四层的雷瀑是黄色的,需要“换骨后期”修为才能承受。不过她主修的是炼体功法,“换骨中期”就可以一试。 这雷霆不但可以淬炼她的身体,那股雷威更是能洗涤他神魂中的孽气,可以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修炼圣地。想到那道伟岸的身影,一股浓浓的思念从她心底涌起。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没有孽气干扰,她也能如此思念陈岳。 如今的“飞雷峰”,已经成为修炼圣地。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修为,都可以来这里修炼。“轩辕殿”和“朝元宗”控制的入口只准本门弟子使用,唯有“极寒山脉”的入口,只需向大阵献祭一半“真元”,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据说那大阵也是陈岳布置的。 她想到这里,不禁向山下望去,那里屹立着一座百丈石碑,但凡来首次“飞雷峰”修炼的修士,都会先瞻仰这座界碑。因为这块碑是陈岳亲手所立,上面的字是陈岳亲笔所写,这里是他成道的地方,却唯独没有他的名字。圣人无名,此言得之! 忽然,一道灵符破空而至,她打出一道法印,灵符果然停在了她面前,正是“昆仑”的传讯符,还是只有掌教才能使用的金色传讯符。 她将符箓接在手中,一道讯念流入脑海,符箓随即化作灰烬。 “回山?”她扬了扬绣眉,暗暗揣测:“难道是因为我和陈岳的事?以陈岳如今的成就,的确有资格入父尊的法眼!”嘴角随即绽开一个笑容,身上火光一闪,便再次换上了陈岳为她炼制的灵甲。“传送阵”随即启动,她身形一闪,便回了“小世界”。 传送大殿中,周清璇现出身形,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哪里好意思去找陈岳,转身便进了去雍城的“空间通道”。 与此同时,周青云和钱多多各接到了一张掌教令符,由殷空竹亲自护送回山,刻不容缓。 几乎是在同时,上官燕也接到了“苦岸大师”的急令,由白雕驮负,破空而去。 …… “元磁雾气”中,陈岳奋力挣扎,无数“天地之灵”仿佛遇到腐尸的蚁群,疯狂钻入他体内,将每一丝天地元气搬运出来。更多“天地之灵”则直接抬起他的身体,将他运往雾气深处。 除了气海,他的血肉、筋骨、神魂中,但凡蕴含一丝天地元气,都被“天地之灵”抽出吞噬,修为随之下降。 换骨初期,易筋后期,易筋中期,易筋初期,开悟期…… 最后,陈岳完全变成一介凡人,才结束那炼狱般的痛苦。 忽然之间,他无比感谢“圣魔诀”的创作者。与其余功法积累元气不同,“圣魔诀”只是用元气和魔气不断淬炼肉身和神魂。在此过程中,元气和魔气会积存在体内,但身体还是身体,神魂还是神魂,并没有变成元气。 失去了元气,“天地之灵”也对他失去了兴趣,将他随意丢在了地上。地上元气如潮,带着他的身体向一个方向涌去。 身体和神魂都虚弱到了极点,别说挣脱这澎湃的元气流,就是动弹一下都难。 下一刻,陈岳便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饥饿,眼前一阵发黑。他不由苦笑:“区别仅仅是被‘元磁之力’分解,还是饿死而已。没有了元气,别说这千万里宽阔的北极雪原,就是这雾海我都走不出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元磁极山 不过他体内毕竟有一滴金血,倒没有让他立即饿死。好半晌后,他反而适应了这虚弱的感觉。这感觉他并陌生,正是伴随了他一十五年的感觉,这“元磁之力”只是将他打回到了三年前。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三年前的自己是多么弱小…… 元气洪流汹涌澎湃,直奔远处一座山峰而去。元气流渗入山体,不知消失在何处。陈岳搁在了山坡上,这才站起身来。 山体呈暗红色,高约千丈,怪石嶙峋,释放着强大的“元磁之力”。如此多天地元气涌入其中,却并不见此山升起丝毫元气威压…… 陈岳踏着山体,目光渐渐明亮:“难道这山和我的‘两仪镜’一样,也是一阴一阳两座,一座吸纳元气,一座专门释放元气,否则这天地间的元气不可能多年来不见减少。” 他一步步走向山顶,元磁雾气渐渐臣服在他脚下,一片五光十色,绚丽夺目。忽然,他脚步一顿,山顶上竟然坐着一人,一头长发飞舞,身披五彩斗篷,是个颇为英俊的青年。 青年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热泪盈眶,张了半天嘴巴才发出声音:“终于有人来了……” 陈岳定睛细看,其身上赫然也有和他一样的气息,而且比他浓郁无数倍。他眨了眨眼睛,问道:“阁下是……” “在这里,这些没有意义……”青年大喜,跳起来便冲到了陈岳面前,一个熊抱将陈岳搂住,痛哭流涕。 “呃……”陈岳一阵头皮发麻,却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激动,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意。 半晌过后,陈岳又问道:“阁下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青年抱着陈岳一阵磨蹭,仿佛捡了块活宝,爱不释手。 陈岳硬着头皮问道:“那什么有意义。” “有意义的是,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青年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你知不知道,本王当年可厉害了……有个没断奶的小屁孩,拿着根烧火棍捅本王,被本王一指头戳得叫爹……” “当年有条小金龙,敢勾引本王看上的小龙女,被本王一指头戳死……” “当年有个糟老头,敢用鞭子指本王的鼻子,本王一抬手就收了他的鞭子,还拔了他的胡子……” “当年有个三眼怪,居然敢放狗咬本王。本王一抬手就捉了他的瘟狗,顺手炖了一锅狗肉汤……” …… 这青年虽是要找人说话,但主要还是找人听他说话。陈岳听得一头雾水,奈何被他死死抓着,挣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青年这一说就是三天三夜,陈岳终于听了出来,此人身份不凡,却是一代混世魔王,有一门专克人法术,收人法宝的神通。就他这三天所说,被他抢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然而听他的口气,五行法术他都能克制,五行法宝他都能收取,唯有这脚下的“元磁极山”是他的克星,他困在这里已经三百年了。 青年又接连说了几天,才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呃……”陈岳满脸窘迫,苦涩道:“兄台,能不能先放开我……” “呃……”青年也是一怔,犹豫半晌后才松开陈岳,生怕他跑了…… 陈岳想了想,问道:“兄台在此三百年,就没想过离开吗。以兄台的力量,应该可以走出元气洪流吧……” “走出去了又怎么样……”青年欲哭无泪。 陈岳一听这口气,大喜道:“走出去了,就可以出去啊……”说着又叹道:“现在外面估计还有人把守,我现在修为全失,出去了也是送死,只能先等一段时间了……” 青年却摇头:“放心吧,外面不会有人守着你。” “为什么?”陈岳诧异,如今他的神识只能离体三丈。即使此人的金色血液比他多,他也不认为此人的神识能探到“元磁雾气”之外。 “因为他们不敢。”青年微微一笑,很是不屑。 陈岳更加诧异,问道:“为什么!” 青年笑道:“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岳疑惑,但想此人是前辈高人,也就向山下走去。 元气洪流仍然湍急,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强行抵挡。沉思片刻后,他不得不展动神识,强行和这“元磁极山”争夺“元气”的控制权。 以他如今的修为,与这神山争锋便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着力。不过他没有放弃,五年前的他和现在又有多少区别,他能用五年时间成就最强大的“换骨中期”,便能再用五年时间走出这“元磁雾气”…… 体内没有了“真元”干扰,他的神魂虽然虚弱,却无比敏锐,心一沉静,便感悟到了一丝元磁之力的奥妙。 天地之间有各种各样的法则,也有各种各样的力量,“元磁之力”便是几种基本力量之一。 青年赖不住寂寞,也来到了陈岳身边,对着绚丽的雾气不时一阵嘟囔,又不时吟出几句歪诗。 一天之后,陈岳忽然睁开双眼,一步踏上元气激流,便仿佛踩在了平地上。第二步随后踏出,他整个人都离开了山体,却没有被元气流冲回来。 青年目光一亮,随即摇头叹道:“如此悟性,已经比我差不了多少了。可惜,可惜了……” 陈岳犹如婴儿学步,走出三步,又被元气流冲回来两步。不过他没有气馁,终于越走越稳,距离“元磁极山”越来越远。 忽然,一丝元气涌入他体内,他大喜,脚步不由加快。青年却摇了摇头,步履不停跟在了一旁。 随着陈岳离“元磁极山”越来越远,天地元气源源涌入他体内,他的修为又开始恢复。 易筋初期,易筋中期,易筋后期,换骨初期…… 随着他一步踏出“元磁雾气”,他的修为恢复到了“换骨中期”,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而他身边的青年则,爆发出了远远超过“胜邪剑圣”的气势。 “涅槃期……”陈岳讶然。 “问道大圆满。”青年淡淡一笑,示意陈岳继续往前走,神情波澜不惊。 陈岳继续向前走去,更多的天地元气灌入身体,一刻钟后,便填满了他的丹田气海和筋骨血肉,换骨大圆满。 “换骨”之后便是“通神”,关键在于感悟天地之意。陈岳可有凭借强大的神识洞悉天地规则,但若不感悟意境“意境”,终究算不上真正的“通神修士”。 然而此刻,元气灌体还没有停,一股肿胀感袭来,似乎再这样下去,身体就要爆炸。他一惊,赶紧退回雾气,无数天地之灵再次钻入他体内,犹如万蚁噬身,直到将他的修为打回“换骨中期”。 又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后,他终于知道了青年那句“他们不敢”是什么意思。 如果敌人就在近前,要面对的便不是一个修为全失的他,而是一个实力暴长的他。而他被“元磁之力”同化,一旦离开“元磁极山”,就会被元气撑爆身体……沉思片刻,他问道:“除了放弃肉身转世,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青年斩钉截铁,肃然道:“这‘元磁极山’有一阴一阳两座,另一座在这颗星球的对面。如果有人能将这两座极山搬到一起,我们就能脱困了。” “星球?”陈岳差异。 青年也是一怔,更加诧异道:“你好歹凝炼出了一滴圣血,怎么还跟原始土著似的,连宇宙星空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土著……”陈岳尴尬一笑,抱拳道:“还请兄台赐教。” “让你喊我一声哥,你占大便宜了!”青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你看见过夜空吧,那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世界。我们头顶太阳,在别的世界看来也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而已。而我们现在立足的天地,只是围绕太阳旋转的行星之一…… 这颗鸟不拉屎的星球,我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像这样的星辰,一般都是几十上百颗一群,成为一个星域。几十个相邻的星域称为一条星河,几十条相互纠缠的星河称为一片星空,几十片相邻的星空称为一片大星空…… 在宇宙星空中,‘问道期’只是走出行星世界的最低要求。‘问道’,就是问路的意思,只有走出了行星,才算走上了真正的修行之路……”说话之间,两人的“真元”又迅速流逝,等回到“元磁极山”上,两人又变成了凡人。 随着青年侃侃而谈,陈岳的嘴巴越长越大,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涅槃’以后不是飞升仙界吗?” “是飞升,但不是你们以为的‘仙界’……”青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们所谓的‘仙界’,只是一些大能修士开辟出来的高等级世界而已。至于宇宙中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仙界,我也不知道。” 陈岳想到自己的“小世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却是更加惊愕。“小世界”只相当于一个中等洞天,开辟一个真正的世界,该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圣人之下 忽然之前,陈岳觉得前路无比渺茫。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没登上世界的巅峰,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听了青年的一席话,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连青年这种全身是“金色血液”的存在都被人困死在“元磁极山”中,何况只有一滴金色血液的他。 沉思半晌,他忽然问道:“我们身上那种金色血液,是什么血脉?” “圣人血脉,难道你连这都不知道?”青年很是诧异,不过身边有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难友,让他很是快意。卖了一会关子,他随意躺下,解释道:“有了这一滴金色血液,便有了成圣之机。” “圣人……”陈岳越发疑惑。 “圣人有多强,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句话,圣人之下,皆为蝼蚁。”青年肃然道“在宇宙星空中,圣人血脉就是洪水猛兽,人人得而诛之。尤其是你这种野路子圣徒,任何势力发现你的存在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陈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他以为自己帮助了别人,别人就算不感激他,也不会敌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圣人血脉”就是祸根…… “圣人……”他自嘲地抽了抽嘴角,眼中却渐渐亮起寒光。 青年也过足了嘴瘾,话渐渐少了。陈岳再次走到“元磁极山”脚下,思考起脱困之计,只听青年懒懒地说道:“不用想了,要想脱困,除了将两座元磁极山搬到一起,就是同时修成两种元磁之力,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分身去另一座‘元磁极山’修炼呢?”陈岳问道。 青年目光一亮,随即又摇头:“理论上可行,但那具分身的体质和修为必须和本体完全一样,对另一种元磁之力的领悟程度也和本体一模一样。如此一来,两股元磁之力才能达成平衡。否则稍有出入,也只能暂时离开,时间长了后患无穷。” 陈岳却是精神一振,笑道;“兄台,我若能脱困,一定救你出去。” 青年眉头一扬,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我把我苦思三百年创出的一种棋牌告诉你。这种棋牌变化无穷,可有意思了……” 陈岳笑了笑,闭上了双眼,开始修炼。 神识展开,各色灵光从体内飞出。 周围无数天地之灵从蜂拥而来,相同颜色的挤成一团,相互交征,隐隐要融合在一起…… 小世界中,分身苏醒过来。陈岳感受到自己虚弱的神魂,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眼中却透出浓浓的寒意。 “要想脱困,我必须去南极找到另一座‘元磁极山’……这具分身曾在人前行走,多半已被认出,他们一定知道我的意图。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能贸然前往南极……这小世界中‘气运浓郁’,兼有道韵流转,若带在身上,势必被‘问道期’老怪感知到……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也罢……” 他权衡片刻后,一抬手,将铁匠锤取了出来。 仙器有灵,似乎能感应到主人要遗弃自己,发出阵阵哀鸣。陈岳叹了口气,一扬手将锤子放进了“修炼塔”顶层,便一步步向塔下走去。 塔楼外阳光明媚,天空一片晴好。修士们穿梭来去,一派欣欣向荣。 如今,小世界中有人口数十万,其中“通神期”修士上百,“换骨期”修士上千,“易筋期”修士上万。 在小世界中,只有修为达到“易筋大圆满”,才能获得公民资格。公民可以获得陈岳亲手炼制的灵甲一套,可以任意进出“小世界”,可以使用“修炼塔”、仓库、地火池等便利。 湖泊周围还有一座座城镇和村落,村外有农田,城里有店铺。人们交易使用的是金币,凡是在大周国京城能买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与世俗作坊不同,这里哪怕生产一把椅子,打造一把剪刀,用的也是修士手段。美酒、茶叶、丝绸更是比外界产出鲜美精致数筹。 为此,有人甚至做起了贩运生意,日进斗金…… 看着这梦幻般美丽的世界,陈岳实在不忍心他支离破碎,心中不由挣扎。 按照他的本意,是要将世界封闭起来,任由界中人繁衍生息。但这世界太小,一旦与外界隔绝,也就失去了生机。哪怕里面的人还能生存下去,也会渐渐愚昧,丧失灵性,这有违他的道…… 忽然,佟锤快步走来,远远便喊道:“岳哥,出事了。” 陈岳循声望去,只见陈岚也在一旁。她仍然穿着精致的衣裙,身姿曼妙,脚步婀娜,越来越像一位高贵典雅的公主。 佟锤一身黄金铠甲,走上来忧虑道:“周家姐弟他们全部被招走了,我怎么觉得这架势是有人要对付我啊……” 陈岳眉头一皱,脸色渐渐阴沉,心里则是一阵苦涩。想了想,也不再隐瞒两人:“这大周国的大后台,应该就是‘轩辕殿’。我们把大周国一锅端了,‘轩辕殿’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加上我激发了‘圣人血脉’,‘轩辕殿’更加不会放过我。‘八大门派’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所以‘昆仑’、‘朝元宗’和‘金光寺’先将自己的人撤了回去。你们去收拾一下,准备和我一起离开。我要设计一套制度,确保这个国度能继续运行下去。” “啊?”两人愕然,虽然听不太懂,但陈岳的要求他们却听懂了。相视一眼,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界灵!”陈岳散开神识,直接和“世界之灵”沟通起来。 一刻钟后,佟锤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随后,陈岚换了一身雪白深衣,一头长发随意用丝带束着,也款款走来。微风拂过,衣发飞扬,一派清丽脱俗。 “走吧。”陈岳招呼一声,带着两人去了“传送大殿”。 一炷香后,三人出现在雍城外。 外界正当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悬星空,一条大河静静地流淌,一片死寂。天地间却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是生命的血气,是亡灵的怨气,是战争的杀气…… 北禁蛮族已经退兵一年多,雍城却没能恢复往日的繁荣。昔日雍城的豪门富户兴在城北建园林别墅,如今除了义庄,全是残垣断壁。 倒不是敌人避讳义庄,更不是敌人忌惮陈岳的名头,而是义庄周围生长着一种妖藤,即使是武王沾上,要出来也要脱一层皮。 时隔五年,陈岳再次回到义庄,心中感慨万千。院内的阁楼虽没遭遇战火,但空置已久,屋舍早已破败。花木却十分繁茂,一派郁郁葱葱。 “老大……”认出来人,也是感慨万千,无数根触手四下狂舞,木叶沙沙作响。 “看你的样子,在这里过得不错嘛。”陈岳笑了笑,飘落在园外的山头上,正色道:“我要走了,你若想留在这里,我还你一半神魂。” “老大,不要丢下我呀!”噬血藤大急,挥舞着无数藤蔓委屈道:“老大如今阔气了,不能忘了给你看门护院的小弟啊……” “呃……”佟锤和陈岚感应到噬血藤的传念,一脸错愕。 陈岳也是满脸尴尬,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的体型太大了,能不能变小。” “可以,可以……”噬血藤连忙答应,随即土石翻滚。片刻之后,一颗丈许高的藤树扭动着根须爬了过来,其气势之强,赫然不下于一个“通神期”修士。 佟锤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动物的修为分为异兽、灵兽、妖兽和神兽,这植物的修为该怎么划分。” 噬血藤扭动藤蔓,仿佛是在抓耳挠腮,也是一头雾水。这天地间的草木精灵太少了,它也是懵懵懂懂才觉醒意识,一切都是凭本能行事,哪里知道那些…… 陈岳神识探如噬血藤体能,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体内也有经脉,现在正用天地元气淬炼全身汁液,修为应该相当于我们的‘换骨初期’……” “老大圣明,一点没有看错。”噬血藤立即送上一记马屁。 “少废话!”陈岳眉头一皱,不耐道:“你现在的身躯还是太大了,能不能再便小一些。就变成一条手链。” “呃……”噬血藤一僵,欲哭无泪道:“那也太小了……除非老大再给我三十……二十滴精血……” 陈岳二话不说,一抬手洒出二师滴精血,喝道:“要是不能变小,我就拿你当劈柴烧了!” “老大放心,我一定可以的。”噬血藤信誓旦旦,将二十滴精血吸入体内后,全身紫光大放,一闪就变成了一条尺许长的青藤,上面开着几朵紫色小花,煞是好看。 紫藤一扭,便缠到了陈岳的手腕。陈岳最后看了庄园一眼,转身向南而去。 佟锤和陈岚都没有犹豫,一左一右跟在了旁边。如今的佟锤已经是“易筋中期”修为,只差一步就能突破“易筋后期”,陈岚的修为更是达到了“易筋大圆满”。只要找到一处“冰元之地”便可以开始淬炼鲜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海神 北极冰原倒是有不少“冰元之地”,但有相当于“问道期”的圣兽把守,三人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极寒山脉肯定也有“冰元之地”,但那里是万妙宫的地盘,陈岳现在还不知道“万妙宫”对自己的态度,岂敢轻易涉险。 大河汤汤,三人踏波而过,没有留下一丝足迹。 雍城仿佛一头洪荒巨兽沉睡在天地之间,城内一片寂静,唯有城池西北的一座庄园十分热闹,正是雍城坊市。 如今的雍城坊市正如他们当年规划的那样,南边是商业区,街道一条连着一条,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一派生意兴隆。西边的工匠区更是作坊林立,院落一座比一座大,工人一家比一家多。北面的居住区更是屋并着屋,楼挨着楼,全都住满了人,可说是寸土寸金。而东面的修行区则是“大义堂”的所在,各种修行设施,各种习武场地,比之京城的“擎天院”也毫不逊色。 夜已深沉,一座座宿舍中的少年却还在刻苦修炼内功。陈岳一一看去,仿佛看见了一轮朝阳正撕破黑暗,冉冉升起。忽然,他看见了一个黑衣少年,肌肤黝黑,却生得颇为俊俏,正皱着眉头,咬着牙跟体内的真元较着紧,正是当初陈府的“八爷”,陈烈。 以陈岳如今的身家和眼界,自然不会再将这一座小小的凡人坊市放在眼里,不过看着亲手建立的基业改变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也不由一阵欣慰。 随着脚步一路向南,他最后看了当年和李老生活在一起的农庄小院一眼,便走进了“万岭山脉”。 第一次进入万岭山脉时,他和春蝉拼死累活,用了半天一夜才到达三百里外的“玉梅峰”,今天崇山峻岭在他脚下不过是土块泥丸,再也无法阻拦他的步伐。 这一次,他学会的藏拙,并没有施展空间法则,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向南行进。逢山翻山,逢水渡水,犹如三个游戏山水的隐士。 这一走便是一年,这一年间,陈岳没有修炼,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因为他修炼的声势太大,很可能被“问道期”强者感知到。 随着身心融入天地,他甚至越来越少地动用神识和真元,神魂和真元也渐渐消散在体内,他的修为随之下降,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介凡人。 但这种消散并非消失,而是神魂和真元渐渐融入了天地中。因本体修为尽失而受伤的神魂,也在这种状态下缓缓恢复。 佟锤和陈岚也没有修炼,然而随着三人的跋涉,佟锤的修为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易筋后期”,陈岚的鲜血更是在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缓缓淬炼着。 这天黄昏时分,三人翻过一座山头,终于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波澜壮阔,气势如虹。海浪拍打着沙滩,溅起一片金色的浪花。夕阳缓缓落下,将海水染成了酡红色,仿佛一汪醉人的酒液。 当此美景,陈岳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陈岚和佟锤忽有所感,也纵声呼啸起来。 这一声吼,似将三人体内的浊气涤荡一空,三人的气势随之攀升,一股豪情直冲云霄,风云为之欢呼。 神魂迅速凝聚,也如浪潮一般从天边涌来,陈岳的修为又迅速恢复,一直达到“换骨初期”。比之受伤以前,修为更加凝聚。 佟锤四下望了望,问道:“岳哥,前面没路了,再往哪里走。” “这里是天南,‘轩辕殿’的势力应该没到这里。”陈岳看向远处,说道:“那边有个渔村,过去看看,先弄条大船再说。只有离开这片大陆,我才能真正放心。” 渔村建在一片小海湾中,村中有数百座石屋,更像是一座小镇。屋顶都呈船底形,有的甚至就是一艘倒扣的船。沙滩架满了渔网,最小的网不过桌面大,最大的网则有数十丈宽阔。 少女们带着斗笠,拿着梭镖,一边相互说笑着什么,一边修补着渔网,一派天真烂漫。 陈岳三人刚走到村口,一对锣鼓便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者,其余人都是青壮年,一个个筋骨强壮,肌肤黝黑,却扛着一艘色彩斑斓的大纸船,船舱中放满了新鲜的水果和艳丽的海螺,还有一对穿金戴银的童男童女。 两人正大口吃着果子,不亦乐乎。后面却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男子脸色阴沉,女子抹着眼泪不住抽泣,如丧考妣。 为首老者看见三人,精神便是一振,扬起笑脸作揖道:“红螺村已经备下海神大人备下了今年的供奉,还请三位仙师代为送达。” “供奉?”陈岳看向彩船上的童男童女,眉头便是一皱。 老者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哀求道:“三位仙师,开恩啊……今年的信风来得比往年猛,我们全村壮丁下海,折损了三条船,也只捞到这么多灵珠……还请仙师念在本村世代侍奉海神大人的份上,网开一面。今年的差额,本村明年一定加倍补上。” 其余村民一听这话,脸色便是一沉。但在三个修仙者面前,却不得不跪下。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什么仙师,分明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村寨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个身缠绷带的魁梧壮汉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指着陈岳破口大骂:“你们身为修仙者,非但不维护藏身,反而再次鱼肉我等凡人,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双眼通红,又对着跪在地上的众村民喝道:“一群软骨头,都给我起来!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他们也和你们一样,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死……” “住口!”灰袍老者吓了一跳,一指壮汉喝道:“李三,你想死,不要连累全村!来人,将他拖下去!”随即又对陈岳抱拳:“仙师息怒,此人前日为海神大人出海,遭遇风浪掉进了水里,被食人鱼吃了脑子,疯了……” 说话之间,几个黝黑壮汉已经将李三暗翻在地,用裤腰带堵了嘴巴。 陈岳再次看向彩色斑斓的纸船,神识一扫,终于看出了问题。那些新鲜的水果只是添头,真正的好东西是五彩贝壳里的珍珠,每一颗都有龙眼大,蕴含着不弱的“水元”。 心念一动,他就知道了这些人在说什么,扬了扬眉头,笑道;“老人家,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贵村,想借宿一晚。如果贵村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众人一呆之后大喜,为首老者反应过来,扬起一个笑脸却没有半点喜色,伸手相请道:“三位仙师愿意借宿本村,如本村的荣幸,请随我来。” 后面一对中年夫妇大喜,一把抱过了纸船上的童男童女。一对幼童离了花船和果子,反而不乐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中年夫妇相互使了个眼色,捂住孩子的嘴快步而去。 天色已晚,三人随灰袍老者来到村中祠堂,堂上供的乃是一个英俊魁梧的中年男子,脚下踩着一只大海龟,手里拿着一柄三叉长戟,一派威风凌凌。堂前一块匾额流光溢彩,写的正是“海神祠”三个金字。 “这就是海神?”佟锤皱起眉头。 “嘘!”老者赶紧用手指按住嘴,向神像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将两人带进了后院。 不同于村中的船顶石屋,祠堂后院是中原风格的砖墙瓦房,布置得十分精致,一共三间,三人正好一人一间。 老者随后一抱拳问道:“村里有刚打上来的鱼货,三位仙师要不要尝尝鲜。” 入乡随俗,三人没有介意。佟锤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就来个鱼头火锅吧,多放辣子。另外来个油煎石斑鱼,再来个红烧带鱼……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说着便要跟老者一起去厨房。 老者一脸苦涩,但哪敢违抗,只好带着佟锤下去。 陈岚取出茶具,泡上一壶茶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海神有问题。利用凡人收集灵物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童男童女,这也太……” 陈岳挥手打下一道隔音结界,肃然说道:“那海神可不是一般人,那座塑像可以收集香火,更可以展示一些灵异,其修为至少也是‘通神期’。” 陈岚脸色一变,不由叹了口气。为这些村民招惹一位通神期修士,她还真的不愿。说到底,还是实力不济。如果她已有通神期修为,这件事也就随手管了…… 片刻后,佟锤端着一箩筐海鲜回来,大虾、石斑鱼、海参、鲍鱼……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食材,在这里却和萝卜白菜一样。 陈岳随即取出了“聚宝盒”,将这些食材一锅烩了进去。撒入一把鲜红的梁州辣子,一股鲜香直冲鼻端,让人馋涎欲滴。 佟锤又取出一壶酒来,笑道:“今天算是到了天边,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陈岳却是苦笑:“只怕是还没出狼窝,又入虎穴……”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红螺村 半晌后,佟锤端来端回一箩筐海鲜,笑道:“我打听清楚了,这个渔村叫‘红螺村’,因为有一片出产红色海螺的珊瑚礁。附近有一伙邪修,势力很大,不但奴役附近的渔民搜集灵材,还吃人肉。今天正好是红螺村献祭的日子,子夜之前,那伙邪修就会来收取祭品。”说话之间,一只小臂长的大虾,一只盘子大的螃蟹,几条活蹦乱跳的石斑鱼和一片五颜六色的新鲜海贝呈现在三人面前。 陈岚取出一只石锅和一座小石炉,便操持起来。 佟锤小眼睛一转,嘿嘿笑道:“等我一会啊……”说着便去了前面的“海神祠”,将供桌上的两坛酒摸了回来了。 陈岚蹙眉嗔道:“你缺不缺德呀……” “咱们岳哥身为圣人,都没有建生祠。”佟锤不屑道:“一个破落户,在这天涯海角也敢自建生祠,号称海神,简直恬不知耻!”说着拍开坛封,先给每人倒了一海碗。 就将呈碧绿色,带着海水独有的腥气,盛在碗里仿佛一块翡翠。 “低调,低调!”陈岳轻咳一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目光便是一亮,赞道:“这酒有意思!” 一年跋涉,三人难得坐下来大吃一顿,就连陈岚也喝了不少酒。不过知道有邪修午夜之前要来祸害村子,都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忽然,敲门声响。陈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佟锤前去开门,来人赫然是一对穿粗布麻衣的中年夫妇。 夜色中,两人眼一红,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佟锤一呆,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去扶两人。 两人却不肯起来,五体投地,嘴里一阵叽里咕噜,说的显然不是中原话。 佟锤苦笑,正想跟他们打手势,老村长大步走来,也用土话喝斥了几句,然后像三人抱拳说道:“三位仙师赎罪,村民无知,希望您赐下一些仙丹圣水。”随后招来几个壮汉,将两人拖了下去。 一行村民又鱼贯而去,佟锤眨着眼睛疑惑道:“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仙丹和圣水吧。” 陈岳神识向外一扫,只见海边灯火通明,仍然在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彩色纸船被放到了海边,一对童男童女则被绑在了船上,只等晚上一长朝,船就要入海。 犹豫片刻,陈岳心一横道:“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坐视。快点吃,晚上去看看。” “海神大人,请收下红螺村今年的供奉!”一轮圆月从天边升起,海面开始上涨,一浪高过一浪。村长三跪九叩之后,歇斯底里地喊出了祝词。 然而海水涨到纸船前时,却饶了开去。 村长大惊,三跪九叩之后再次祝道:“海神大人,不是小民有意怠慢,实在是今天的信风来得太猛,小民们实在无法办齐贡品。请您看在本村世代供奉您的份上,收下我们的供养吧!” 海水越长越高,却始终绕着纸船。 见此一幕,村民们也都呆住了。 佟锤看在眼里,啧道:“一定是那厮知道岳哥你来了,这是给我们面子呢!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要不咱们也给他一个面子?” 陈岳也怀疑,那位海神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所以没有让使者来收贡品。毕竟生吃活人这种事情要是在修行道上传开,保不齐被正道修士找上门来。既然对方没有当面作恶,他也不打算穷追猛打,吃饱喝足便各自回屋休息。 伤势恢复,陈岳身心愉悦,躺在床上开始考虑出海大计。 想找到南极的“元磁极山”,必须有一条可靠的海船。他虽然会炼器,但对大海一无所知,只有先了解了大海的环境,他才好着手准备。 “这小渔村,既然碰到了,在此逗留一段时间也好……”陈岳这样想着,渐渐有了计较。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晨风带着海水独有的咸腥气,让人闻到了就不想睡懒觉。打开门来,院中却跪满了村民,为首之人赫然是村长。 他扬了扬眉头,赶紧扶起老人家问道:“何事行此大礼。” “仙师,救命啊……”村长双眼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到底什么事,请起来说活。”陈岳一抬手,一股法力平地升起,硬是将汇总人扶了起来。 “仙师,海神大人不肯收我们的贡品。”村长委屈道,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好事啊!”对面屋门打开,佟锤笑道:“也许他的良心突然发现了呢!” 村长一呆,苦涩道:“海神大人不收我们的贡品,就不会帮我们驱散恶灵,恶灵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这个小渔村来的……” “恶灵?”陈岚也打开了门,闻言也是一惊。 村长向村民们挥了挥手,嘱咐了几句什么,便向陈岚作揖道:“谁也没见过恶灵是什么,但那些没有向海神大人进贡的渔村,每年总有人离奇死去。但只要向‘海神’进献了贡品,村子一年中就会平平安安。” “那些坏事就是海神宫的人自己干的……”佟锤撇了撇嘴,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笑道:“今后这村子,我们罩了。以后有什么新鲜海货,先拿给我们就行了。” “这……”老者一脸尴尬,他的确是来求三人帮忙的,但听佟锤主动把话说出来,又觉得这事情不靠谱。但话是他开的头,哪里敢拒绝。 陈岳想了想,正色道:“不瞒老人家,我们虽非仙人,但也是修道之人。贵村既然遇到了麻烦,我们自然愿意帮忙。如果村长不介意,我们想先在村子里住一段时间。” “三位道长愿意住下,是本村的荣幸,岂能介意。”村长大喜,欣然道:“三位仙师尽管住在这里,村子里别的没有,新鲜海货肯定管够。” “这里毕竟是人家海神的地盘,还是给我们换个僻静些的地方吧。”陈岳笑了笑,正色说道:“另外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不希望被外界知道。” “小老二保证守口如瓶,决不让村里人出去乱讲!”老村长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头赌咒发誓。 陈岳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们的那些珍珠是在哪里搜集到的。” “三位道长也需要那种灵珠?”老者一惊,神情中立即多了几分警惕。 佟锤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屑道:“不过是一些蕴含水元的珍珠,我们就算需要,也会自己去采集。” 村长松了口气,抱拳道:“那种珍珠产自红珊瑚海,李三是村里最有经验的海兽猎人。等他伤好了,就可以带三位道长前去寻找。” 陈岳满意点头,商量道:“那就先给我们找三间僻静的住处吧。” “是,三维请随我来!”全村人的安慰有了着落,老村长眉开眼笑。至于三人的修为,他丝毫不怀疑。 他可不是随便看见三个陌生人,就误认成了海神使者。当时之所以认错,完全是因为看见了三人吞吐罡气引起的天地异象。这等声势,在他想来,就算比起海神也只强不弱。 渔村沿海碗分布,成新月形。村子后面是一道上百丈高的山崖,崖壁层层垒砌,透着出无尽的沧桑气息。 海神祠建在村寨中心,面朝大海,出门便是码头。 此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收购海货的小商贩,一艘艘渔船正乘着晨风相继归来,一派热闹。 “你们都是晚上出海打渔吗?”陈岚忽然问道。 “是啊!”老村长呵呵笑道:“没有信风的时候,晚上的风往海里吹,正好出海。早晨的风往岸上吹,正好回航。而且鱼都喜光,晚上只要打起鱼灯,鱼就会自投罗网……” 老村长介绍着渔村的情形,便将三人带到了村西头,那里果然有几间破旧的石屋。 老村长显然也很少来这里,顿时满脸尴尬:“三位道长勿怪,我马上就让人把这里修好。” “不用了。”陈岳摆了摆手,笑道:“去将李三找来就行了。” “是……”老村长如蒙大赦,欣然而去。 三间石屋都是面朝大海,里面两三丈深,五六丈宽,除了门窗有些破损,屋顶和墙体都十分完好。 “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陈岳招呼一声,手一抬扔出一团紫焰,直接用沙石炼制出了一堆家具,便开始布置屋子。刚收拾好,昨天那缠满绷带的壮汉便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昨天陈岳没有仔细看,今天一见方知,此人还是一名“易筋期”武者。只是修炼的功法十分普通,实力远远不能和三人相比。 “前辈,您找我!”李三在屋前站定,抱拳一揖,十分硬气。 陈岳点头,直接说道:“听说你是这村里最有经验的海兽猎人,我们想进海收集一些灵材,想请你做向导。”说着一扬手,抛出了一只瓷瓶。 李三一怔,揭开瓶塞,一股清冽药香扑鼻而来,他随即大惊:“回春丹?前辈……” “你居然认识此丹,看来也不是普通渔民。”陈岳笑道:“只要你答应,这一瓶回春丹都是你的。” “前辈……”李三激动得热泪盈眶,再次一抱拳道:“多谢前辈看中,晚辈愿效犬马之劳。” 这哪里是一瓶回春丹,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十二条小命。有了这瓶丹药,他有信心再将修为提升一层。 陈岳点了点头,淡然道:“你先回去疗伤,我们我们今晚就出海看看。” “是……”李三不再迟疑,立即揣好药瓶回了住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死咒术 白天的渔村一片宁静,一天疏忽而过。黄昏时分,李三一身鲨鱼皮甲,大步走来招呼道:“前辈,可以出发了。” 佟锤还没出过海,一脸兴奋。陈岚走在码头上,看着形形色色的渔船也大是好奇。 内陆的江河湖泊中也有渔船,不过是三五丈长的小舢板。而李三的渔船则足有七八丈长,船上竖着桅杆,帆布、绳索和渔网随意堆在船舱中,船头和船尾还各有一座火炮。 众渔民看见身形矫健的李三,都是一脸诧异。但看见他身后的三人后,没人敢多说一句。 佟锤诧异道:“你们是用大炮打鱼的?” “这大炮是用来吓唬海兽的!”李三摇头笑道:“大炮一响,海兽以为要下雨了,就会潜入海底,一般不会发起攻击。三位前辈,上船吧。风一起,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海船虽大,但在海涛中也是摇摇晃晃,发出阵阵咯吱声响。 佟锤扶着船舷,担忧道:“你这船不会中途散架吧。” “这是船中龙骨卸力的声音,有这响声,才是好船啊!”李三哈哈笑道:“不怕三位前辈笑话,我这船曾经被一头巨鲸撞过,硬是一点事情没有。”说着拉动绳索,升起帆来,然后打了个熟练的绳结。又走到船尾,掌住了船舵。 别看船舱中各种缆绳盘根错节,在李三手中却是井井有条。一阵晚风吹来,一艘七八丈长的大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 甲板之下是底舱,舱中有灶台、餐桌和铺盖、周围放着淡水、食物和燃料。虽然已经清洗过,但还是散发着刺鼻的气息。三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回了甲板。 随着渔船远离海岸,李三看了看星象,又辨了辨风向,将船舵用缆绳一绑,便不管了。 “这样就行了?”佟锤诧异。 李三笑道:“这是大海,只要大方向不错,又不会撞上,何必管那么多。来,三位前辈尝一尝我的手艺。”说着从船舱里取出一条石斑鱼来。 四人吃着火锅,聊着闲天,不亦乐乎。 李三船上储备的食物和淡水足够四人用一个月,而已三人的修为,只要这条船不沉,几乎可以永远飘荡下去。 一夜疏忽而过,太阳冉冉升起。在大海上看日出,又是一番景致。 白天的海风向岸上刮,李三发现风向变了,便收了风帆。饶是如此,渔船还是随着海浪向岸边飘去。 “半夜的海路算是白赶了,这不是耽误事吗……”佟锤忍不住抱怨。 陈岳则将这些弊端都记在了心里,他要打造的海船,必须昼夜都能航行…… 虽然如此,当第四天的朝阳升起时,海水赫然变成了红色。李三笑道:“就是这里了,我们每年都会来这里采集灵珠。如今这片珊瑚礁边缘的灵珠已经采得差不多了,深处还有一些,但是十分危险。” 陈岳的神识向海下一扫,就看见了成片的红色珊瑚。珊瑚丛中栖息着各种海洋生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原始的生存法则在此展示得淋漓尽致。 他们采集的灵珠,便来自一种搁在珊瑚丛上的银色蚌壳。周围稍有扰动,蚌叶便会紧紧合拢。半晌之后,蚌叶又会缓缓展开,透出绚丽的光泽。 这种灵珠虽然蕴含一些“水元”,但以三人的体质和修为,并不十分看重。李三接着说道:“我们红螺村每年的定额是一百颗灵珠,如果完不成,村中便会发生灾疫。如果超额完成。海神不但会帮我们驱逐恶灵,还会赐下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不过是一帮修仙者,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最底层的渔民……” 陈岳展开神识,仔细看了一圈问道:“其它渔村也要上供这种灵珠吗?” “还有两个村子和我们一样要上缴灵珠,其余渔村上缴的则是其它灵物。”李三说着,指向红色最浓的海域说道:“这里真正的好东西,在那片海域。我虽然只是个普通武者,但也能感应到那边的天地元气十分浓郁。只是其中有凶猛的海兽出没,三位前辈若想去,还要做好准备。” “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开船!”佟锤招呼一声,取出了自己的大铁锤。 陈岳展开神识,百里内的形势尽收心底。忽然,他眉头一皱,疑惑道:“那边好像又一座小岛……诶?怎么又不见了……” 李三顿时一个哆嗦,瞪大了双眼,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惊恐。 “你知道那座岛?”陈岳问道。 李三连吞了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那个岛邪门的很,上去以后必须在他消失之前出来,否则就会随着那个岛一起消失。而且那个岛每次出现之后,都会出现狂风暴雨。三位前辈,如果没有必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佟锤大是好奇,陈岳则在海下感应到了好几股强大的生命气息,每一股都不弱于普通“通神期”修士。忽然,天边划过几道遁光,直奔那岛屿消失的方向而去,全是“通神期”修士。 陈岳神情一肃,点头答应:“那就返航吧……” 李三如蒙大赦,赶紧扬起风帆。 佟锤搓着拳头叹息道:“连‘通神期’修士都趋之若鹜,那岛上定然有宝。” 陈岳却摇头道:“我亲眼看着那座岛消失的,也不知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李三扯了扯嘴角,莫名笑道:“那岛就在这附近海域出没,只要是在这片海域的渔民,一年总能碰到一两次。” 不到中午,天就黑了下来。接着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浪涛如山峦叠起。 佟锤大惊,扎着船舷颤声道:“李三,你这船靠不靠得住啊……” “只要底舱不进水,这船沉不了。”李三将底舱盖上,一边系着缆绳,一边说道:“不过会海浪卷到哪里去,就难说了……” 陈岚拥有飞剑,倒不担心。他们离开海岸绝不到一千里,她完全可以驾御剑光飞回去。 陈岳展开神识,脸色却渐渐阴沉。这狂风暴雨并非自然的风云流动,周围天地元气紊乱,天地规则居然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扭曲了。这个时候,即使是“问道期”强者,也飞不起来。 渔船在巨浪中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李三终是没有吹牛,小船始终没有沉没。 不知过了多久,风浪渐渐平息。当乌云消散时,太阳已经斜斜挂在天边,四人齐齐松了口气。 五天后的中午,“红螺村”的码头终于出现在四人的视野中。然而码头上一改往日的热闹,竟是十分冷清。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村子中,让人惴惴不安。 “村里好像出事了!”李三首先发现不对。 陈岳神识一扫,就在海滩边看见了好几艘雪白的大纸船,船中各躺着一人,死人。 周围供满了香烛,却没有人,只等着海潮升起将纸船带走。 船一靠岸,老村长便迎了过来,有气无力,双眼中充满了憔悴。 “出什么事了吗?”李三将船拴好,着急问道。 “恶灵来了……”老村长欲哭无泪,目光却瞟向陈岳三人。 陈岳神识在村中一扫,并没发现什么妖魔鬼怪,不禁皱起眉头。他们才离开十天不到,村里就死了这么多人,显然不是自然现象。至于其它,他的神识再次扫过老村长的身体,虽然气血衰弱,倒也没有中毒。 他越发疑惑,皱了眉头回往住处。佟锤追上来问道:“是不是‘海神’那孙子下的黑手。” “不知道。”陈岳摇了摇头,进了自己的屋舍。 屋中一切依旧,并没有人进来过。连日颠簸,他虽然没出什么力气,却觉得无比疲惫,打了个哈欠便躺在了床上,神识扩散开去。 村中一切如旧,和十天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村迷们除了惴惴不安,仍然忙着打鱼晒网,维持着自己的生计。 午夜时分,渔村一片宁静,陈岳猛地睁眼,只觉得一股阴晦气息从天而降,其中隐隐透出一股死亡之意。凡是被这股气息侵蚀,都要随其意志死亡。不过那股意志显然不够强大,只能让气血虚弱的老人猝死。 在这股意志的侵蚀下,老村长明显抵御不住,身躯一阵抽搐,明显是想挣扎,意识却无法清醒,终究没有动弹分毫。 “咒术……死咒术……居然有人利用凡人修炼这种歹毒的‘咒术’……”陈岳冷哼一声,眼中寒光爆射,强大的神识冲撞过去。 他的神魂经历过天雷淬炼,这一撞便有雷霆之威。 一道无声炸雷横扫天地,将那股阴晦气息涤荡一空。 “道友,这是何意!”空中随即降下一股怒意,一股浓郁至极的阴晦气息直奔陈岳而来,其中带着浓浓的死亡意志。 “无它,看你不爽耳!”陈岳冷哼一声,又一股蕴含雷威的神识轰击过去。 “轰轰轰……”阵阵念波横扫天地,众村民一惊而醒,只觉得只觉得根根钢针插入脑仁,头疼欲裂。 “死咒之术”虽然诡异,却正好被陈岳的雷威克制。几番交锋后,那股死亡意志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终于不甘地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造船 佟锤和陈岚一惊而起,随后冲出屋子,夜空中除了一条璀璨的星河,哪里有别的东西。陈岳随后从屋中走出,肃然道:“有人借助凡人修炼咒术,被我惊走了,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那怎么办……”佟锤脸色苍白,经历了刚才的神识之战,他才知道自己和陈岳的差距有多大。 倚仗陈岳赠送的灵甲和灵器,他的确可以傲视同阶。但在这样的战斗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陈岳看向两人,目光灼灼,肃然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进行真正的修行。” “真正的修行?”两人都是一脸错愕。 “不错!”陈岳看向海天尽头,傲然说道:“借助天材地宝升华血脉,终究只是小道。我辈修行,走的是大道,参的是造化,岂能舍本逐末。” “陈岳,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陈岚越发疑惑。 “之前与那人神识交锋,让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陈岳点了点头,没有隐瞒:“开悟、易筋、换骨,所修不过一具皮囊……若没有一颗明澈的道心,没有一股坚定的道念,成就终究有限。而只要道心足够强大,即使是一具肉体凡胎,也能逞心如意。” “这话怎么听着像算命摊子上的说辞……”佟锤眨着小眼睛,满脸疑惑。 陈岳摇了摇头,笑道:“如果有人在千里之外,一动念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你信不信。” “这怎么可能……”佟锤连忙摇头。 “以前我也不信,但是今天我算是信了。”陈岳哈哈笑道:“只要你的道心足够强大,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做到。意境,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意境是什么。但是今天,我总算懂了……” “据闻‘通神’便是要感悟意境,但意境到底是什么?”陈岚睁大眼睛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陈岳摇了摇头,走到海边向前一指喝道:“风起……” 忽然平地生风,掀起惊涛骇浪。两人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意志如一只无形大手揉搓着天地,却不见陈岳身上有任何元力波动。 不过几个呼吸,风浪又平息下去。佟锤愣了愣,一阵摇头:“这就是意境?这也太……” “那是因为我的道心还不够强大,意志还不够坚定。”陈岳笑了笑,又是一拳挥出。 这一拳同样没有动用丝毫原理,却仿佛打在了没一朵浪花上,每一粒空气中……海浪一滞,骤然爆开,发出一阵雷鸣。 “力量规则?”佟锤目光一亮,若有所悟。 “当你明悟一种规则后,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驾驭这种规则。”陈岳笑了笑,又看向了陈岚,如今的她已经将“玄冰剑诀”修炼到了小成,要想再进一步,便需要领悟剑意和寒冰之力。 陈岚身为“易筋大圆满”修士,对陈岳那一指一拳感悟得更深,见陈岳望来,不禁试探道:“你想让我们和这大海搏斗,磨练自己的道心?” 陈岳点头:“我现在给不了你们灵丹妙药,也给不了你们天材地宝,只能给你们一场感悟。”说着展开神识,直接传递出对大道的明悟。 佟锤精神一振,走到海边一拳挥出。一股无形波纹荡开,浪潮触之崩溃,仿佛一道滚雷。 陈岚同样目光大亮,双指成剑点出。一股幽蓝波纹荡开,海水触之凝结。眨眼之间,数丈内竟然凝结出一层薄冰。不过一个浪头打来,冰块随即粉碎。 修士最珍贵的,不是神通,不是修为,甚至不是寿元,而是对道的理解与感悟。只要道心足够圆满,道念足够强大,就可以自创神通,就可以提升修为,甚至可以直接从天地间抽取寿元。 陈岳修炼的不是圣道,也不是魔道,而是宇宙间最本源的两仪之道。两仪者,是阴阳,是虚实,是正反,是生死,是因果,是始终,是轮回……凡是天地间的存在,都在这两仪之中,轮回之内。 道不是功法,不是修为,也不是实力。只是一个因,一个成长的方向,一种认知世界的方法。 从前陈岳也曾将自己推演完善的功法传给两人,但那只是道的果。今天陈岳传给两人的,则是一个道种。 “两仪镜”也只是一件培育道种的异宝,今天这颗道种只要在两人心中种下,就会生长出独属于他们的枝干和果实。 随着两人的感悟,他们的修为非但没有上升,反而出现了下降。 清晨时分,两人的修为都回到了“聚气大圆满”,陈岳则适时停下了传道。 朝阳跃出海面,天地间一片敞亮。佟锤清醒过来,诧异道:“哥哥,你让我们走的是一条回头路啊……” 陈岳神采飞扬,笑道:“你们之前虽然走出了几步,走的却是一条小路。要重新走上大路,自然要先回头。” 陈岚凝视朝阳,同样是身材飞扬,目光熠熠生辉,通体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和骄傲。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修炼。修炼肉身也好,锻炼神魂也罢,一切都是为了探索那玄妙的大道。 不用陈岳提醒,两人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修炼。佟锤走向大海,鼓起全身气力对抗海浪的冲击,试图感悟力量的真谛。陈岚则一直走向大海深处,任由海水没过头顶…… 陈岳见两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修行之路,会心一笑,便回了屋子。 昨夜有人隔空对着渔村施展咒术,被他强行打断,他不相信此事能不了了之。手一抬,他将自己的灵器全部取了出来。 蛇骨锁乃是用“吞魂蟒”的骸骨祭炼而成,可以直接攻击修士的神海。不过以陈岳如今的眼光看来,这件灵器糟蹋了一副好蛇骨。 “此鞭对付普通易筋期武者尚可,对付修士则毫无机会,不如这样……”陈岳略一思量,手中便腾起了一团紫炎。 蛇谷在紫炎灼烧下“噼啪”作响,渐渐收缩成一根骨刺。 陈岳心念一动,骨刺消失“嗖”地消失,刹那间出现在数十丈外。 陈岳满意点头,将骨刺收起,有拿出了他惯用的铠甲、长枪和大刀。 长枪和大刀只是普通铁矿石打造,其中融入了他的魔念,胜在质量扎实,并无其他优势。此时,还是一件下品灵器。 一团紫炎烧上刀枪,阵图和材料的灵性完美融合,长枪迅速缩短,变成了一根黑黝黝的短棒,大刀则变成了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两者质量未变,却更加坚硬扎实。 陈岳又看向灵甲,以他能硬扛天雷的体质,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外加。不过普通衣料根本承受不了他战斗时的威压,想了想便重新将灵甲外形改成了一套精美的黑袍,就这样穿在了身上。整个人的气质随之一变,仿佛一位盖世魔君。 他随后又取出了“聚宝盒”和“小四象炉”。 两者都是法器,异曲同工。以陈岳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看不出“聚宝盒”是参照“小四象炉”炼制的。“聚宝盒”只是单一地接触到了“木系法则”,“小四象炉”则涉及能量和五行法则。 陈岳仔细研究了半天,也只能更改一下“小四象炉”的细节,让他更适合煅烧灵材。 至于“聚宝盒”,对他如今的帮助已经十分有限。不过这是“七巧仙子”送给他的,他想了想,将里面的阵法重新完善一遍后,还是慎重收了起来。 这一番检点便是半天时间,将自己的家当收拾一番后,他去了码头。 一番风雨之后,李三正在检修自己的渔船,看见陈岳过来,便问道:“前辈,您还打算出海?” 陈岳看了周围的渔船一眼,说道:“我想建造一艘海船,你有什么建议。” 听到造船,李三目光一亮,振奋道:“那我建议前辈先去找一根好木材当龙骨。一艘船结不结实,首先就是看龙骨,其次才是船壳。” “龙骨……”陈岳神识一扫,便知道他指的是船底一条贯穿首尾的大梁,仿佛人的脊柱骨,可以说龙骨的长度直接决定了船的大小。 龙骨的材质并不相同,李三的“龙骨”便属于一种罕见的木材,已经接近于九品灵材。陈岳想了想,问道:“什么龙骨最好。” “自然是巨型海兽的脊椎骨。”李三似然道:“海神的坐船,就是用一头巨型海兽的脊椎骨打造的。据说驶到深海,都没有海兽敢靠近。” “我知道了……”陈岳点了点头,踏着海浪而去,一步便走出了数十丈远。 李三不由一呆,暗暗嘀咕“前辈都能在海面上走,还要什么船啊……” 陈岳踏着海浪,如履平地,一步比一步跨得远。 片刻之间,他便走出了一百里,一头巨型鲨鱼迎面而来。 鲨鱼足有五六丈宽,露出森森利齿。摇头摆尾,乘风破浪。 “好船!”陈岳不由赞了一声。 “自然是好船!”鲨鱼头上还坐着一人,一身黑袍,气质阴历,看模样是个青年。 第二百三十章 虬婆天 陈岳仔细一看,便忍不住笑了:“你的模样,和祠堂里的雕塑可实在不太像啊……” “你的修为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太像。”青年盯着陈岳冷笑,同样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我有一剑,当斩仙与魔!”陈岳手一抬,青霜剑出,大海翻波,风云色变。 青年摇了摇头,不屑道:“你的修为太弱,加入本教,饶你不死!” “否则呢?”陈岳反问。 “死!”青年眼中寒光一闪,一指点出。 一股阴晦气息带着浓浓的死亡意志直冲陈岳而去,仿佛任何生灵只要沾到这股气息,都必死无疑, “雷动!”陈岳大喝一声,一剑挥出。 半空中电光一闪,一道水桶粗的青色电弧劈下,轰隆一声将漫天阴气涤荡一空。 “果然是雷法!”青年脸色一沉,咬牙道:“既然是雷修,就更加留你不得了!”说着一扬手,取出一杆黑布幡旗,一指陈岳河道:“死!” 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幡旗中冲出,化作一把鬼头镰刀,带着浓郁的死亡意志挥向陈岳。 呼吸之间黑云腾起,遮住了太阳。云层中雷声轰鸣,雷霆却无法落下。 陈岳一凛,一拳挥出。 一圈圈紫色炎浪荡开,却直接穿透黑色镰刀而过,根本无法作用其上。 黑色镰刀来得并不快,却直斩陈岳的神魂。青年紧紧握着黑帆,不屑冷笑:“区区‘换骨初期’,不悟意境,任你是铜头铁臂,今日也难逃一死!” 陈岳对着这种攻击并不陌生,一点眉心喝道:“去!” 一粒黄豆大的火焰飞出,呼地释放出无尽火意,朝着那黑色镰刀撞去,正是他得自金乌部少族长的火种。 “金乌火。”青年大吃一惊,猛地摇动幡旗,又一股更加浓郁的黑气呼啸而出,试图扑灭陈岳的火种。 火种光芒大放,竟硬生生将漫天黑气逼退开去。就连那死意浓郁的镰刀,也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陈岳的精神迅速流逝。青年也是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硬拼神识,我看你区区‘换骨初期’修为能坚持多久。” 陈岳见对方再无后手,勾了勾嘴角,反而放下心来…… 一个时辰后,青年脸色苍白,突然发出一声狂吼:“不可能,以你区区‘换骨初期’的修为,不可能在我面前支撑如此之久,绝不可能……” 陈岳眼中突然爆出寒光,青霜剑猛的扬起。 “轰隆”一声炸雷,一道水桶粗的青色电弧穿透重重黑气怒劈而下。 “啊……”青年双眼猛地突出,发出一声惨叫。 陈岳眼中杀机一闪,猛地射出一根骨刺,骨刺一闪即逝。瞬间来到青年面前,狠狠扎入他眉心中…… “啊……”青年又是一声惨叫,全身气息陡然一滞。 下一刻,一股澎湃元力暴起,就要将骨刺逼出。 陈岳岂能让他如意,青霜剑怒劈而出。 一剑,两剑,三剑…… “轰轰轰……”一道道青色雷霆从天而降,劈在青年身上,溅起阵阵黑气。 青年被骨刺钉入了神海,一身神通无法施展,只能以身体和修为硬扛。 陈岳与他硬拼神识至此,也是强弩之末。见骨刺似乎要被逼出,他一咬牙一步踏出,刹那间来到青年面前,一指按在骨刺上。 “啊……”骨刺被完全钉入青年眉心,青年又是一声惨叫,仰头便倒。 多次斩杀“通神期”修士,陈岳已经知道此等修为已经可以脱离肉身存在。要防他“金丹”逃遁,便要先封其“神海”。 青年倒在鲨鱼背上,满脸惊恐,体内同时腾起一股狂暴气势。 “不好!”陈岳一惊急退,抬手向天一指,喝道:“雷网!” 下一刻,青年的身躯轰隆一声爆炸,血肉横飞,一团乌光将黑帆一卷,一闪钻入黑云不见,一声怨毒的意念响彻天地:“你敢毁我肉身,我要让你不得好死,啊……” 随着一声惨叫,黑云被一片青色电弧撕碎,一张雷网中赫然裹着一颗乌黑珠子。 珠子在雷网中左冲右突,硬是无法冲破,反而被电弧抽得黑气直冒,渐渐虚幻。 “爹,救我……”发现自己遁逃后,黑色珠子再次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陈岳眼中寒光闪烁,神识全力御动雷网收紧。下一刻,一股绝强意志从天而降,凝聚出一道无比威严的中年人影,赫然和“红螺村”祠堂供奉的海神有八九分相似。 他向下方扫了一眼,眉头便是一皱,喝道:“你敢!”抬手一指点下。 这一指犹如天威,虽然不含任何元力波动,但其中一股毁天灭地的意志足以让众生战栗。 “问道期……”陈岳撇了撇嘴,一指雷网喝道:“收!” 中年这一指徒具威势,陈岳晃都没晃,雷网随后收拢,“轰隆”一声爆炸,震惊天地。 青年的金丹在一声惨叫中灰飞烟灭,半空中中年的脸色骤然一沉,咬牙道:“小子,敢杀我虬婆天的儿子,你有种,希望你不要后悔……”说话间,影像缓缓消散。 陈岳不闻不问,控制“金乌火”在身上饶了一圈,瞬间将几缕淡淡的神魂气息涤荡一空。中年的脸色顿时一黑,随后消失不见。 青年一死,漫天黑气随后散去,海面上除了一块破幡布和一只死鲨鱼,再无他物。 鲨鱼五六丈宽,近二十丈长,其实早就死了,被青年以秘法祭炼成了一具炼尸,体内死气浓郁,却被一个奇异的阵法束缚着,显然是供青年修炼所用。 陈岳一抬手将黑帆摄到手中,脸色就是一变。 他之前以为那浓重的死亡意志是青年自己修炼出来的,现在看来竟是来源于这杆黑幡。神识仔细一扫,他更加惊异。黑帆只是一件储物法器,那股死亡意志赫然来自其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其死气之浓郁强烈,连他都不愿轻易触碰。 “此物诡异,定然大有来头。”陈岳将黑帆直接扔进了鲨鱼肚子,便操控着鲨鱼向岸边游去。 如此怪物,他没有带回红螺村。佟锤和陈岚闻讯赶到一座岛礁时,只见海滩上躺着一只十来丈长的鲨鱼。鱼鳍高高竖着,足有三四丈高,威风凛凛。黑色的鱼皮在夕阳前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看似坚不可摧。 陈岳站在一旁,微笑招呼道:“二位请看,这艘船怎么样?” “这是船?”两人都是一惊,只见鲨鱼张开了嘴巴。 走到鱼头前一看,鱼嘴中竟然是一间精美的小厅,厅后还有一条走廊。 佟锤大着胆子跨进鱼嘴,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里面虽然没有灯,却是一片明亮。 前面的厅堂三丈见方,后面是七间船舱,最里层的一间是厨房,旁边放着一张餐桌。卧室一共六间,不过丈许见方,虽然不算宽敞,但也十分精致。 佟锤里外看了一圈,满脸兴奋道:“能下水吗……” 陈岳将陈岚拉进鱼嘴,打出一道法印,鱼身一阵扭动便泡进了水里,鱼嘴随后合上,周围的墙壁上随后投映出周围海面上的情形,一滴水也没漏进来。 “嘿,真是神了!”佟锤精神大振。 “还有更神的!”陈岳再次打出一道法印,鲨鱼一摆尾巴,竟然沉入了水下,海底绚丽的奇景随即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们不回红螺村了?”陈岚问道。 “回去只是连累他们,不回去了。”陈岳叹息一声,再次取出那杆黑帆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你能不能用。” 黑帆虽然已经被他重新修补好,但那股浓郁的死亡意志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佟锤不禁退到了墙角,陈岚也是脸色一白,但还是接过了幡旗。 神识探入其中,她脸色又是一白,半晌后才一咬牙道:“如果是从前,我绝对不敢碰触。不过我现在能隐隐感觉它于我的血脉有一丝联系。给我一段时间参悟,我应该可以炼化。” “那你就拿去吧。”陈岳摆了摆手,扔烫手山芋一般。 “什么东西呀。”佟锤见陈岚将黑帆收起,大是好奇。 “应该是法器之上的存在,如果我没猜错,至少是一件仙器。”陈岳说道,脸色一片肃然。 佟锤精神大振,不禁赞道:“岳哥就是岳哥,出门转一圈都能捡到仙器!” “这可不是捡的,而起肯定是祸不是福。”陈岳苦笑:“我刚才把小海神宰了,真正的海神是一位‘问道期’强者,叫什么虬婆天,但愿他短时间内追踪不到我们。” “问道期……”两人脸色都是一白。 “只要离开这片海域,他要找打我们也没那么容易。”陈岳也只能自我安慰:“先去休息吧,我们先去红珊瑚海,那里应该可以收集到一些灵珠。这艘船是用天地元气驱动的,那种灵珠便是最好的燃料。如果没有元气,我们就只能用手划了!” 船舱并不算大,两人前后看了一圈便适应了新的环境。陈岚得了宝物,主动下厨烹饪了一桌海鲜。三人吃饱喝足后,各选了一间船舱歇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海底 之前,李三的渔船到“红珊瑚海”足足用了四天时间,而鲨鱼船行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海水便变成了红色,海底是一簇簇如血的珊瑚。 一群群五彩斑斓的小鱼在珊瑚丛中穿梭来去,一只只水母如幽灵一般随着洋流肆意飘荡着。海底的砂砾中则游走着大虾和螃蟹,它们有时也会躲在沙子下面,一有小鱼经过,便用铁钳一把抓住。 鲨鱼船潜在海面之下,所过之处,大鱼小鱼纷纷退避。很快,陈岳就发现了第一颗灵珠,随即控制鲨鱼船游了过去。 巨鲨来到一株珊瑚树前,缓缓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凝结出一道透明护罩将海水挡在了外面。 陈岚取出飞剑,腰肢一扭便跃出了船体。面前便是一株数十丈高的珊瑚树,树杈上搁着一块脸盆大的银色蚌壳。蚌叶紧紧闭着,陈岚用飞剑在上面一阵划拉,一时竟然无法撬开。 佟锤看得奇怪,也凑了上去。两人一起用力,同样无法撬开蚌壳。 陈岳扬了扬眉头,也凑了上去。 蚌叶仅仅合着,天衣无缝,最后三人将整只银蚌生生从珊瑚树上撬了下来抬进船舱,也没有打开蚌叶。 陈岳扬手扔出一团紫色火焰,蚌壳一震,这才“砰”地张开,晶莹的蚌肉下是三颗“灵珠”。 陈岳将灵珠取出放入阵眼,陈岚顺手就将蚌壳做成了海鲜。其中蕴含精纯的元气,堪比灵兽的肉质。陈岳只尝了一口,却正好适合如今的陈岚的佟锤修炼。 鲨鱼船得到元气补充,行使更加迅速。 灵珠中不但蕴含元气,还有这和聚气石一样的功效,可以缓缓聚集海水中的元气。只要不过分抽取其中的元气,一颗灵珠至少可以使用一年。而只要集中三十六颗灵珠一起使用,就可以维持这艘鲨鱼船的运行。 三人一边采集灵珠,一边储备食物,渐渐驶向这片海域的中心区域。 随着一颗颗灵珠被装入阵眼,鲨鱼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个时辰,便可以行出千里。 红珊瑚海中的确有几头堪比“通神期”修士的海兽,但巨鲨并非它们的猎物。发现三人从它们的领地经过,只是进行了一番象征性的驱赶。 一天之后,三人离开了红珊瑚海。随着鲨鱼船越过一道陡崖,周围的海水忽然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陈岳的神识向下一扫,竟然探不到底。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从心底升起,背脊不由一阵发寒。 陈岳随后将鲨鱼船升上了海面,三人来到鲨鱼背上,看着漆黑的海水都是神情肃然。佟锤吞了口唾沫说道:“岳哥,我怎么感觉这海没有底呀。都说龙潜深海,这海底会不会有龙啊……” “保不准啊……”陈岳肃然道:“这海中肯定有相当于‘问道期’的海兽,要是遇上,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陈岚也是神情凝重,沉吟道:“而且这海这么深,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其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天地元气。万一我们走到气力枯竭,还没有离开这片海域怎么办。” “我们先回到红珊瑚海边,仔细看看。”陈岳打定了主意,又将鲨鱼船驶回了红珊瑚海。 珊瑚海不过数十丈深,但一越过海底那道断崖,海水便深不见底。 陈岳将船停在了断崖边上,一步便走出了船舱,直往断崖下潜去。 佟锤下潜一百丈后,便受不住海水的压力了。陈岚下潜三百丈后,也停住了身形。陈岳一直潜到千丈一下,才感觉到水压。 此时坡面渐渐变缓,但还是在一直向下延伸。 他踏上山坡,一直向下走去,一股山岳般的巨力压在身上,仿佛要碾碎他的骨头。 血脉在这强力的压制下完全激发出来,身边海水沸腾,向上涌去。陈岳精神大振,目光渐渐明亮。 之前,他一直找不到适合这具分身的修炼方法。但是此时,他发现自己找到了。 要升华血脉,要磨练自身,就是要不断挑战各种极限。这深海的环境,便是压力的极限。 每向前走出一步,压力变增强一分,身体的潜力也会多释放一分。 渐渐地,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鲜血飞快运行,释放出无穷的能量支持这身体对抗水压。 “砰—”一块骨头突然粉碎,血脉随之一热,一股精纯的精元到处,迅速将粉碎的骨头修复,骨质更加致密。 陈岳适应了片刻,踏着山坡继续向深处走去。 忽然,一座庞然大物出现在他视野中。此物他之前用神识扫过,并未发现异样,他只道是一块岩石。此时亲眼看见,那分明是一具庞大异兽的骸骨。 “在如此深度,这具骸骨还能保存下来,其生前的修为岂非远远高于我?”陈岳心潮澎湃,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骸骨已不知在这深海中浸泡了多少岁月,已经没有半点元力波动和威压。及时如此,他也敢肯定这骸骨仍然是一件珍贵的灵材。 一步步走到近前,他才真正认识到骸骨的庞大。其总长不下百丈,高数十丈,犹如一座山岭。 如此巨大的骸骨,陈岳纵然想收取,也没有足够的储物空间存放。 忽然之间,他一阵心惊肉跳,只觉躺在面前的赫然是一头洪荒巨兽,其身躯足以顶天,其脚步足以碎地。任何生灵在他的面前,都是蝼蚁。 “还有气息残余,难道这骸骨中还存有此兽的精元?”陈岳目光大亮,一点眉心,“金乌火”从神海中飞出,钻入了骸骨。 “金乌火”专烧神魂,正好将这副骸骨中的精华炼出来。 以这骸骨生前的实力,若能得到其一滴骨髓,绝对可以让他修炼到换骨后期。 骸骨中随即腾起一股威势,仿佛一头沉睡了无数年的洪荒巨兽苏醒了过来。 陈岳一个激灵,不由后退,心中更加惊骇:“就是‘问道期’的海神,都不能仅凭气势将我压制,难道其生前的修为是传说中的‘涅槃期’?” 随着“金乌火”的煅烧,骸骨轰然震动。半晌后,其首尾末端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在这强大的水压下,骸骨终于寸寸崩碎。 一个时辰后,巨大的骸骨终于只剩一截数丈长的脊椎。上面的杂质寸寸脱落,露出了其中淡金色的骨质,一股陈岳熟悉的气息扩散开来。 “圣人气息?”陈岳大喜,加紧了催动金乌火。剩下的一截骨骼却不再崩碎,其中的圣人气息越发精纯。 陈岳目光一凝,走上前对着淡金色骨骼一拳挥出。 “砰……”骨骼粉碎,其中赫然有一滴淡金血液。 血滴光芒一闪,骨骼瞬间愈合,同时缩小了一圈。 陈岳又是一拳挥出,再次将骨头打碎,一把便抓住了那滴淡金血液。 淡金血液仿佛一颗太阳,光芒一闪,释放出无比澎湃的力量,瞬间将陈岳的手骨震碎。 陈岳体内精血流动,又迅速将骨头修复。 淡金血液光芒一闪,再次将陈岳的手骨震碎。如此反复十余次后,其威能终于衰退下去,被陈岳牢牢攥在了掌心。 这也是一滴圣人之血,却是被陈岳强行炼化而出的。比之他自己的那滴“圣人之血”,多了一分死气,少了几分生机,即使融入体内,也不可能继续升华。 他一张口,将这滴“圣人之血”吞入了腹中,直接放入了血脉。周身血液顿如闻到腥气的猫,蜂拥而上,开始疯狂吞噬淡金血液。 “圣人之血”虽然强大,但离开了本体,也只是无本之木。在陈岳澎湃的精血面前,也只能任由蚕食。 一个时辰后,淡金血液被吞噬一空。陈岳周身精血如受大补,再次蠢蠢欲动,似乎又要开始蜕变。 刚一入海底便有如此收获,陈岳精神大振,继续向更深处一步步走去…… 两千丈,三千丈,陈岳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巨大的水压几乎将他全身的骨骼都压碎了一遍,新生的骨骼变得更加柔韧、更加致密。于此同时,他的皮肤和肌肉也在这巨大的水压下发生着蜕变。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又是一年匆匆而过。 这一年间,他的身体可谓脱胎换骨。他便矮了,也变瘦了,皮肤、肌肉和骨骼则变得更加柔韧致密了,力量比从前大了数倍不止。 巨大的水压不但改变着陈岳的身体,更是将他体内元气一点点压榨了出来,他的气势随之衰弱,直到重新变成一介凡人。 这天,陈岳睁开双眼,继续向大海更深处走去…… 一万丈,两万丈,三万丈……海底终于平缓下来。 与他之前想象的一马平川不同,海底竟然也是千沟万壑,山峰纵横,有的山峰中甚至蕴含天地元气,有些元气浓郁的山峰中甚至有生命气息。 生存在海面三万丈之下的生物,不想也知道绝非泛泛之辈。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主动绕了开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结丹 这一路上,他又发现了十几具巨大骸骨,每一具都被他炼出了一滴“淡金血液”。一连吞噬十几滴“淡金血液”后,他终于发现了自身血脉的恐怖能力。似乎每吞噬一种洪荒巨兽的血液,那就可以获得那种洪荒巨兽的能力。之前的“紫炎龙狮”,并非它血脉的本相,只是他诸多变化中的一种。 海底显然还有宝藏,但以大海之辽阔,要找起来也不容易。他此行的目的是修炼,见没有更深的地方了,便开始往回走。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他的身体仿佛一块松开的海绵,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天地元气,气势也开始攀升。 聚气大圆满,易筋初期,易筋中期,易筋后期,易筋大圆满,换骨初期,换骨后期…… 当陈岳一脚踏出海面时,他的修为赫然达到了“换骨大圆满”,周围的天地元气还在源源涌入他体内。 重新回到天地之间,陈岳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天地格格不入,仍然游离在天地之外,许多从前看不懂,看不透的事情忽然之间融会贯通。 “天地如此,规则如此,时空如此,一切不过如此而已……”他目光大量,抬手一指天空,喝道:“神海,现!” 骄阳当头,晴空万里,天空中却忽然浮现出无尽星辰。星空似真似幻,透出无限可能。 陈岳又一指大海,喝道:“精海,现!” 大海忽然变成血色,透出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其中隐隐带着一丝淡金色泽,释放出一股浩荡气息。 陈岳双目中金光迸射,双臂一展,喝道:“气海现,天地合!” 天地间忽然腾起一片白雾,赫然是无比精纯的元气。星空压下,血海升起,与那无尽元气化作一片混沌,将陈岳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雾气翻滚起来,急剧收缩,几乎是在刹那间化作一个黑点。下一瞬,黑点光芒迸射,一个黑衣青年凭空出现,凌立在天地之间。 青年忽然睁眼,看向远处一条巨型鲨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鲨鱼背上,佟锤目瞪口呆,半晌才发出声音:“岳哥突破‘通神期’了?” 陈岚望向天空,神情凝重,缓缓说道:“这动静和传闻中的结丹不太一样啊,而且没有出现天地元气灌体……” 一股怒意在天空中凝聚,佟锤也渐渐发现了不对,耳边却忽然响起陈岳的生意:“不错,真正的结丹,不是以天地之意结丹,而是以自身之意结丹。这种道为天地所不容,所以非但不会出现天地元气灌体,反而会引下天劫。” 说话之间,一团乌云凝聚在高空中,天地忽然昏暗,海面上风生水起,浪潮澎湃。下一刻,一道水缸粗的血色雷霆从乌云中劈下,直砸向陈岳的头顶。 陈岳望向天空,一一说道:“但是我孤苦无依时,天可怜我。我含冤受辱时,天可见我。我命悬一线时,天可助我。我的道,是自己走出来的。天若阻我,我便逆天!”说着取出短棒,便是一棒挥起。 雷霆受到铁棒吸引,骤然凝聚冲入陈岳体内。 “轰隆”一声,短棒爆碎,陈岳随即被雷霆淹没。 雷霆抽在海面上,化作无数电蛟游走,顿时溅起无数死鱼死虾。 雷霆过处,陈岳站在海面上岿然不动,衣发猎猎飞扬。 半空雷云中升起一股怒意,一阵翻滚后,又是一道橙色雷霆劈下。 陈岳又一扬手,取出一柄匕首迎上。 雷霆再次顺着匕首涌入陈岳体内,匕首一颤之后轰然爆碎,剩下的雷霆再次将陈岳淹没。 下一刻,雷霆落入海面,陈岳仍然站在原地,任由一道道电弧抽打在身上,依旧神采飞扬。 眼见第三道雷霆劈下,他一点眉心喝道:“我今天便要看看,到底是这天道强大,还是我陈岳的道正宗!金丹渡劫……” 一颗拳头大的漆黑珠子从他眉心飞出,迎着第三道黄色雷霆便冲了上去,正是他刚刚凝结的金丹。 这道雷霆一出,天地间风云色变,无数细碎电弧向四面八方涌去,似要撕裂天空。 黑色珠子黑光一闪,雷霆仿佛落入了一个无底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珠子一震,随着一阵隆隆闷响,表面爆出了一道道细碎电弧,同时缩小了一圈,黑色随之消退了一分。 陈岳身躯微震,目光却是越发明亮,一股无比强大的信念从黑色珠子中涌起,迎向第四道天雷。 “轰轰轰……”天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全部被陈岳的金丹吸收。 金丹随之坍缩,随着最后一道紫色雷霆落入其中,金丹收缩至龙眼大小,同时变成了紫色。 感觉到黑云中的雷威释放完了,黑云突然凝聚成一道黑色雷霆怒劈而下。 这黑色雷霆一出,风不再流动,云不再翻滚,海浪不再起伏。时间仿佛禁止,天地间只有一道黑芒带着必杀之意划破空间,直奔陈岳的紫色金丹而去。 这一道雷霆的威能,堪比前面七道雷霆威能的总和,势要毁灭陈岳这颗诡异的金丹。 “通神期”修士将全身的精气神凝聚成一枚金丹,金丹不灭,即使肉身崩溃也不会死亡。相反只要金丹毁灭,就是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了天地之间,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道雷霆,便是要将陈岳从这天地之间抹去。 陈岳一凛,眼中透出滔天的杀机和战意,喝道:“陈某一生所为,只求无愧于心,何须他人置喙!”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天要杀他,他便要弑天。 心念一动,金丹飞回体内,他一顿足冲天而起,对着冲来的黑色雷霆便是一拳。 道道波纹荡开,天地为之扭曲。 黑色雷霆却如一把尖刀,只是微微一滞,便如切豆腐般洞穿了空间波纹,和陈岳的拳头撞在一起。 “轰……”陈岳如被一把铁锤当头砸中,全身灵甲爆碎,喷出一口鲜血跌入了海面。 黑色雷霆只是微微一顿,便似有灵性一般追着陈岳轰杀过去。 “吼……”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随着一股绝强气势腾起,海中突然钻出一头山岳般的黑毛巨猿,其双目通红,半身淹没在海水中,对着轰来的雷霆抬手便是一拳。 “轰……”巨猿同样如被一柄巨锤击中,身子一仰,跌进了身后的万丈海沟。 黑色雷霆爆开,随即化作无数细碎黑芒冲入巨猿体内,随即将它的皮肉撕碎。 巨猿怒吼一声,身躯一阵扭曲,转眼又变成了一个狮首人身的金毛巨人。其气势之强,同样惊天动地。 但下一刻,巨人的身躯再次被黑色电弧撕得皮开肉绽。 巨人发动一声怒吼,身形一阵扭曲,又变成了一个身如古铜的牛头巨人…… 陈岳不断变化着形态,没一种法相都是气势惊天,却挡不住那黑色雷霆的必杀一击。 一连十八般变化之后,陈岳再次恢复了本体,一股从所未有的虚弱感从心底升起。 体表黑色电弧游走,再次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猛烈。 他一点眉心,金丹飞出,紫光大放。 黑色电弧顿时找到了目标,直冲过去,一共三十六道,全部钻入了金丹。 “轰轰轰……”金丹剧震,爆出阵阵紫气,陈岳随之颤抖,脸色迅速苍白,眼中的战意却越发浓郁。 这是求生之战,如果它不能打败那股杀意,他就有魂飞魄散。没有妥协,没有退路,只有胜败与生死。 金丹中同时腾起一股强大的意志,与那雷霆中的杀意对抗着。 佟锤和陈岚早被陈岳的十八般变化吓得目瞪口呆,见此情形才渐渐回过神来,一颗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雷霆中的杀意被陈岳压了下去,金丹收缩至黄豆大小便不再崩溃。随着那股杀意被他镇压炼化,紫色的金丹中渐渐透出了一抹金色。 半晌后,陈岳一点眉心,将金丹收回了体内,脸色一片凝重。 “岳哥度过天劫了?”佟锤大喜,欣然迎上。 陈岚则不禁流下了眼泪,擦了把泪水,也踏着海面冲了过去。 陈岳却是脸色一变,喝道:“不要过来!” 半空中又一道无形雷霆凝聚成形,怒劈而下。 这道雷霆无形无影,却着实存在。 如果说之前的黑色雷霆只是要灭杀陈岳,这道雷霆则是要直接抹去他的存在。 这是一道空雷,空雷之下,万物成空。 随着这道空雷落下,天上的云层、水汽和阳光忽然消失。两人只看见一片暗影从空中席卷而下,转眼就将陈岳笼罩其中。 陈岳的身形随之一阵模糊,似乎就要消散。 陈岳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像飞灰一样消散在天地之间,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悲哀。 有形之力尚可用血肉之躯去阻挡,用天地元气去化解,这五行之力,又该如何破解。 “空,这就是空吗?”他心中嘀咕,忽然觉得成空也很好。但是下一刻,一股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就从他心底涌起。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凭什么他陈岳就要泯灭在这天地之间。 “不!”他一声怒吼,虚化之势顿时一缓。 “我陈岳一路走来,爱过,恨过,哭过,也笑过,难道这些只是虚无,不!”陈岳目光明亮,一字字道:“我陈岳一生,不空。你想将我抹去,还不够资格。记忆,凝!身躯,凝!血肉,凝!” 第二百三十三章 空灵岛 “空,何为空?” 陈岳双目中紫金光芒大放,一字字说道:“空不是没有,空也是一种存在。我一路走来,爱过、恨过、哭过、笑过……这些你能抹去吗!我传道大周国千万百姓,这些你能抹去吗?你无法抹去我的道,又如何能将我抹去……这一击空雷不过是一个幻术,让我以为自己可以被抹去。我今天便要看看,你如何将我抹去。” 随着陈岳的话回荡天地,他身边的空气消失不见,他脚下的海水也消失不见,一股无法言喻的自信从他体内升起,他的身躯却无比凝实。 半晌过后,海水反涌回去,陈岳再次出现在天地之间。 “这就完了?”佟锤睁大了眼睛。 “完了。”陈岳一笑,取出一套衣裳换上,一步来到鲨鱼船上。 “这就是通神期?看上去和换骨大圆满没什么区别啊……”陈岚上下打量着弟弟,眼中充满了疑惑。与那些气势惊人的通神期相比,陈岳似乎少了一股浩荡天威,却多了一股从容和自信。 陈岳点头,笑道:“因为我修的不是天道,而是自己的道。我的道,不被这片天地承认,所以我的修为看上去仍然是‘换骨大圆满’。” “不被承认?”佟锤讶然,想了想问道:“我刚才看见你似乎消失了,那是怎么回事。” 陈岳摇头笑道:“那不过是天劫唱的一出空城计,它想让我相信我是可以被完全抹去的,从此在我道心中留下一道裂痕,此生再无突破之机。”说着仔细看向两人,赞道:“想不到短短时间,你们的修为都达到了‘易筋大圆满’,着实难得。” “短短时间?”两人异口同声。 佟锤愕然道:“哥哥诶,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是多长时间。” “好像没过多久吧……”陈岳语带迟疑。 “也是,修炼无岁月。”佟锤啧道:“十年时间对于您陈大圣人,的确只是弹指一挥而已。” “十年……”陈岳这次是真的一惊,海底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根本感应不到时间流逝。 “的确是十年!”陈岚正色点头,欣喜道:“想不到短短十年时间,你就从‘换骨初期’修炼到了‘通神期’期。要是让那些大门派的天骄知道了,只怕要羞得无地自容。”说着,鲨鱼张开了大口。 船舱中放着各种绚丽的海螺,一片五光十色,其中释放出浓郁的天地元气,犹如水晶宫殿。墙角放着各种奇异的晶石,释放着各种灵力波动,许多连他都叫不上名字。 十年时间,三人只是恢复了修为,陈岳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一声问道:“你们现在可以下潜多深了。” “三千丈。”佟锤正色道:“再深就会被压断骨头,以我们现在的血脉之力,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恢复。” 虽然两人改修大道,但若没有一副强悍的身躯,也不可能走出太远。陈岳又看向陈岚,比起十年之前,她并没有太大变化。如果非要说有,那便是气质。她性格本极冷毅,此事更是多了一股看透生死的淡漠。 “你将那把镰刀炼化了?”陈岳问道。 陈岚点头:“刚刚能收入体内,若要完全炼化,还早得很。不过那镰刀上的气息可以让我的血脉蜕变。我感觉等我的血脉完成蜕变,我的修为就是‘换骨初期’了。” “岳哥,接下来干什么。”佟锤问道。 “接下来……”陈岳想着为佟锤寻找一副熊类巨兽的骸骨,提炼出一滴淡金血液给他炼化。 不过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他在海底游荡了十年,也只找到了十几副洪荒巨兽的骸骨,没有一副是熊类。要单独找一类巨兽的骸骨,谈何容易。 忽然,他脸色一变,说道:“那座幽灵岛又出现了。走,去看看。”说着御动鲨鱼船,向一个方向赶去。 之前他的神识只能想周围铺展,延伸出百里距离。如今结成了“金丹”,神识赫然可以像风一样,朝一个固定的方向延伸出去,两百里、三百里、五百里……渐渐地,他看清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岛。 岛上奇花盛开,异草飘摇,释放着浓郁的天地元气,仿佛仙境。 鲨鱼船乘风破浪,还没走出一炷香时间,那座小岛又消失在陈岳的神识中。 “这么快就消失了……”陈岳一愣,出现在鲨鱼背上,也只能望洋欣叹。 佟锤从船舱中走出,摇头道:“这十年间,那座岛已经出现十几次了。又一次就出现在我们旁边,可就像是一片幻影,根本上不去。那影像还没有完全凝实,就消失不见了。” 说话之间,天边飞过一道白虹,直奔那岛屿消失的方向而去。其中气息之强,赫然是一名“通神期”修士。 不过眼看着岛屿消失,那白虹去势一折,直奔鲨鱼船而来,随后显出一位白衣少年,陈岳不禁被他的年龄吓了一跳。 虽然修为到了“换骨期”,就可以重塑身躯,永驻青春。但这少年眉宇间的志气让陈岳肯定,他是真的年轻,绝对不到二十岁。 少年来到大鲨鱼前,一抱拳道:“二位道友请了,你们也是奔着‘空灵岛’去的?” “那座岛叫‘空灵岛’?”陈岳反问。 “你们不知道‘空灵岛’?”少年更加诧异。 “我们只是听附近的渔民说,凡是登上那座岛的人,如果不及时出来,都会随那座岛一起消失。心中好奇,所以也想过去看看,没想到这次刚一出现,就消失了。”陈岳笑了笑,一抱拳道:“道友若不嫌弃,可否来船上一叙!”说着取出一张茶几,就放在了鲨鱼背上。 少年也不客气,落在鲨鱼背上坐下,取出一只竹筒说道:“这是我家乡特产的苦茶,二位不妨尝尝。” 陈岳揭开竹筒,浓郁的芳香喷薄而出,只闻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 茶水沏上,陈岳问道:“难道那‘空灵岛’还有什么别的讲究!” “自然!”少年兴奋道:“据说空灵岛上有‘空属性’的灵材,‘空属性’以为着什么,二位道友还不知道吧。” “可以炼制大型的空间法器?”佟锤插嘴道。 “岂止!”少年笑道:“空属性灵材可以变成任意属性,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布阵,只要加入了一丝‘空属性’的灵材,就会完美无缺。如果是‘空属性’的灵木,融入身体后更是可以补全资质,完善修为。总之,‘空灵材’可以说是妙用无穷。” 陈岳一听,便理解了‘空灵材’的用途,如果说“元磁之力”尽克五行,“空之力”便是“元磁之力”的克星。 “或许本体从‘元磁极山’脱困,还要从这‘空灵岛’着手。”陈岳这样想着,却不由叹道:“只可惜那‘空灵岛’飘忽不定,出现的时间有太短,离远了根本” “空灵岛若非完全显现,用普通方法是上不去的。”少年摇头道:“据说要想上去,必须对‘空之力’有所领悟。否则就算上去了,也会化作梦幻泡影。空灵岛的具体方位也在不断变化,但两次出现的位置不会相隔太远,下次出现,一定是在万里之内。兄台,麻烦你先将船开到他之前出现的地方,有此物在,它下次再出现时,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说着一翻手,取出了一块罗盘。 与此同时,天色忽然阴沉,海面上骤然掀起狂涛巨浪,接着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巨浪如山岳一般涌动。 陈岳这才意识到这少年为什么如此好说话,于是说道:“道友若不嫌弃,还请进舱中避一避风雨。” “无妨。”却摇了摇头,傲然道:“我辈修士,何惧风雨,有一处落脚之地足矣!” “那我们便陪道友在此听雨。”陈岳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说话之间,暴雨倾盆而下。 少年体表腾起一层白色护罩,将雨水阻挡在外。陈岳却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仔细品味着天地间错乱的规则。 之前李三只是说“空灵岛”出现之后必起狂风暴雨,此时陈岳终于知道了原因,那是因为“空灵岛”的出现将附近的天地规则也变成了空。规则为空,天地自然混乱。 “空,原来这就是空。区区一座小岛,就能让这天地规则成空,只能说这片天地的规则太过薄弱。”陈岳看向远方,目光渐渐明亮。 对于空,陈岳并不陌生。之前渡劫,他更是亲身体验了空的力量。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空之力。 空中无色,无时间,无距离,无一切形象,无一切法则。空,是一种圆满,亦或者说是无限可能。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空之力慢慢散去,天地间规则恢复,随后云销雨霁,一轮残阳斜斜挂在天边,殷虹如血。 “都过了半天啊,我还以为只过了一刻钟。”少年笑了笑,指向一个方向说道:“道友,我们先去那边,等待‘空灵岛’下一次出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黑鲨 陈岳点头,驾驭鲨鱼而去。随后,他指向远处那片漆黑如墨的深海问道:“道友可知那片极深的海域到底有多大。” “那是洪荒海。”少年神情一肃,提醒道:“道友如果没事,还是绕着那片海域走得好。据说那片海域的空间是折叠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据说‘问道期’强者都不敢轻易踏足深处。” 见过了北极冰原,陈岳便知道他说的折叠空间是什么意思。北极冰原的空间展开,足有千万里纵横。而这洪荒海连“问道期”强者都不敢硬闯,除了其足够广袤之外,其中必然还有堪比“问道期”的妖兽。 船形飞快,太阳刚刚沉入海面,海天尽头便浮起一片灯火。 “就是那里,已经来了这么多人。”少年目光一亮,欣然招呼道。 鲨鱼船迅速驶近,前面赫然是几十艘船。一艘巨舰更是长达百丈,上面亭台楼阁如山岛竦峙,灯火灿若星河。其余的船最小的也有十来丈长,无不是美轮美奂。 陈岳看着那艘巨舰惊骇道:“那是哪位‘问道期’前辈的坐船,竟然如此气派。” “那是‘空灵号’,是一艘专门追寻‘空灵岛’的商船。上面有最灵敏的感应法阵,只要‘空灵岛’出现,它就能发现方位追踪过去。任何人只要买了船票,都可以上船。”少年说着,一抱拳道:“只要跟着‘空灵号’,就能找到空灵岛。道友你的鱼皮船虽然不慢,不如将船收了,和我一起去‘空灵号’上去吧。” 陈岳心里发苦,他也想将这鱼皮船收了,可是没有那么大的储物空间。见少年只是想借故离开,于是一抱拳道:“道友先去吧,我先试试能不能追上大船。”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一抱拳道:“我叫白小明,如果道友遇到麻烦,就报我的名字,后会有期。”说完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直奔那艘巨舰而去,连取出来的茶叶都没收回去。 “白小明,很有名吗?”佟锤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岳摇了摇头,并没将这白小明放在心上,减慢船速便靠了过去。 周围都是豪船,他没敢靠得太近。凝神略一感知,周围的“通神期”修士竟不下一百,“换骨期”修士更是多达数千。如此多人,竟都是为了追寻“空灵岛”而来。 陈岳刚刚度过天劫,要稳固境界,便先回了船舱。刚一躺下,便沉沉睡去。 他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凝神内视,一颗黄豆大的紫金内丹悬浮体内,没有丝毫变化。 “通神期”修士所修,便是这颗内丹。内丹中清浊未分,一片混沌。天地元气涌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能让金丹壮大。而对于此时的他,从天地间汲取元气也和呼吸一样简单,金丹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元气,根本不需要陈岳刻意吐纳。 “换骨期”修士积累元气就能提升修为,然而“通神期”修士如何精进,陈岳却是两眼一抹黑。 沉思半晌后,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通神期”修士只能依靠对道的明悟提醒修为。要想更进一步,就要对道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普通‘通神期’修士修的是天地之意,要想进步,就要不断升华对天地的感悟。而我修的是自己的道,只有不断完善道念,打磨道心,才能更进一步。道,我的道是自强不息,我的道是自利利他,我的道是无怨无悔……”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渐渐坚定:“眼下既然遇到了‘空灵岛’,那‘空之力’便绝不能错过。‘空灵号’是虬龙族的商船,不知是否和那‘虬婆天’有关系……” 沉思半晌后,陈岳坐起身来,开始清点船上的灵材。 余下的六间船舱,全部作了储藏室,一间中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一间中装满了色彩绚丽的海螺和砗磲,一间中则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晶石。 陈岳来回看了几遍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的三件“上品灵器”都损毁在了天劫中,此时正好重新炼制。之前他虽然明悟了一些天地法则,却一直不知道如何将法则炼入器物,此时想来,他目光便是一亮,拿起了一截翡翠般的珊瑚枝,掌中一团紫金火焰腾起,正是他的丹火。 珊瑚枝在火焰的煅烧下渐渐呈现出琉璃般的色泽,同时释放出一股纯净的神魂波动,让人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陈岳将火焰一收,那股精纯的神魂波动仍在。佟锤随后进来,就看见陈岳手里拿着一只碧绿的鹿茸,晶莹剔透,仿佛琉璃雕成。 “法器……”他睁大了眼睛。 “极品灵器。”陈岳摇了摇头,随后将珊瑚一扔,又拿起一截珊瑚开始祭炼。 这些灵材的品级虽然不高,但胜在储量庞大,种类繁多,正好拿来练手。紫金火焰拂过一件件灵材,其中的法则气息越来越浓郁,有的炽烈如果,有的沉静如水。有的明明是一颗珠子,却是锋芒毕露,锐气逼人。有的明明是一把剑,却朴实无华,透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一天之后,所有灵材都被他初步祭炼了一遍。佟锤两眼发直,激动道:“这批极品灵器要是卖出去,我们就发达了。” 陈岳却摇头:“这些灵材品质太低,以我的修为,祭炼到这种程度就是极限,根本无法炼制成一件真正的法器,不如将这艘鱼皮船强化一下,看能不能登上‘空灵岛’。”说着一挥手,大半材料融入船体,船身随之一阵扭曲蠕动。 这头巨鲨生前本来就有相当于“通神期”修士的实力,后来被虬婆天的儿子祭炼成了一具炼尸,又被陈岳炼制成了一艘船。此时融入诸多“极品灵器”后,其本身也变成了一件“极品飞行灵器”。 半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凭空响起:“请主人赐名。” 这声音赫然是由船体发出,佟锤顿时吓了一跳。陈岳笑道:“就叫你‘黑鲨’吧!黑鲨,盯着那艘最大船,它一动,你就跟着它。” “黑鲨明白。”又一个浑厚声音响起,船体随即换了个方向。 “这……”佟锤无法置信。 陈岳笑道:“我将鲨鱼的残魂凝聚起来,炼成了这艘船的器灵。这是一件‘极品飞行灵器’,以后要去哪里,只要告诉它一声就行了,以后就用这个跟‘黑鲨’沟通。”说着拿起一块珊瑚一捏,随手炼制成一块令牌扔给了佟锤。 突然,船体一震,黑鲨问道:“黑鲨遭到攻击,是否还击。” “还击!”陈岳眉头一皱,便是一声令下。 船外,一个黑衣青年一脚他在鲨鱼背上,喝道:“这条船老子要了,不想死的就给我滚!”“通神初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厉三山,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杀人越货,还要不要脸!”随着一声喝斥,“空灵号”上飞出一道白色遁光,直奔“黑鲨”而来。 三道遁光随后跟出,后发先至,三个黑衣人身形一闪,将白色遁光拦了下来。一个白衣少年现出身形,皱眉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白少爷,这里可不是你路见不平的地方。我们黑龙宫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好,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为首一个中年阴阳怪气地说道,其修为赫然是“通神中期”。 就在这时,厉三山脚下的黑鲨猛的一震,竟将他弹飞起来。 鲨鱼头一扬,身子一扭,竟然如闪电一般窜起,一张血盆大口猛地咬在厉三山身上。 这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厉三山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截身子便落入了鱼嘴,接着只听嘎嘣一声脆响,血水飞溅。 “啊……”厉三山一声惨叫,头顶天灵中随即飞出一颗龙眼大的白色珠子,正是他的“金丹”。 刹那之间,堂堂“通神期”修士被一口咬碎肉身,所有人都是一呆,数里内一片死寂。 “这哪里是什么船,这分明就是一头‘神级海兽’啊……”有人吸着凉气苦笑道。 也有人不屑冷笑:“不管是船还是兽,敢杀厉三山,他都完了,黑龙宫不会放过它的……” 下一刻,三十几道人影“空灵号”中飞出,无一不是“通神期”修士。 “给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厉三山的金丹化作一道白光,一闪即逝,天地间随即响起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三十余人脸色一沉,各自亮出法器便朝“黑鲨”轰了过去。一时间天雷地火,冰刀风刃,势要将敢杀厉三山之存在化为齑粉。 “黑鲨,跑!”随着陈岳一声令下,黑鲨一头钻入水下,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远去。 “追!”不知谁喊了一声,三十多人同时驾起遁光直追上去。 “通神期”修士的遁光本已极快,水下的鲨鱼竟然丝毫不比他们慢。而有数十丈深的水体阻隔,他们的攻击根本打不到鲨鱼身上。 “围追堵截,定要将此獠拦下,否则无法向宫主交代!”随着一声大喝,其中几个“通神中期”修士迅速加快遁速,越过黑鲨数十里后沉入了海面,势要在水中将黑鲨拦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黑龙宫 “黑龙宫”修士入水以后,遁速丝毫不减,显然都精通水遁之术。 “黑鲨”虽是极品飞行灵器,遁速也只能和“通神初期”修士比肩,比起通神中期仍然有所不如。 眼看着黑鲨就要被“黑龙宫”包围,陈岳一咬牙道:“黑鲨,走洪荒海。” 黑鲨巨尾扭动,在海底划出一道弧线,直奔不远处一片黑色漆黑海域而去。 三十余人三路包抄,就是没有围堵洪荒海方向,眼看着黑鲨进入洪荒海后迅速下沉,一个个都请在了海底悬崖边缘。 “乌老大,还追不追!”一人问道。 为首一个黑衣老者脸色铁青,咬牙道:“少主就这样被毁去了肉身,不追,你们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是少主自己要去抢别人的‘飞行灵器’,踢到了铁板怪谁!”有人不忿道。 “这话你去跟宫主说吧。”老者脸色阴沉,咬着牙道。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是无话可说。“黑龙宫”什么好东西没有,身为少主,居然在光天化日强抢一件“飞行灵器”。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没报出“黑龙宫”的名号,少主就被人一招灭了。 洪荒海的危险,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虽然宫主责难可怕,但那都是后话,眼下要是踏入洪荒海中,真的是九死一生。 “还愣着干什么,追!”老者喝道:“沿路做下记号,跟在他后面就行了。”说着当先冲了出去。 有人带头,其余人也不再犹豫,跟着冲进了洪荒海。反正有人在前面蹚雷,他们跟在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岳驾御黑鲨号,进入洪荒海没多久,海岸线便消失在他神识中。他知道,这是进入了海域的折叠空间。下方海水深不见底,竟然还在三万丈只下。 发现远离了陆地,他便让黑鲨浮上了水面,身形一闪出现在鲨鱼背上。 一众黑衣修士随后追来,空口各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飞凤凛凛。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脸一沉,咬牙喝道:“小子,怎么不跑了?” 其余人随后追来,见陈岳不过“换骨大圆满”修为,都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黑鲨中的人是一个“问道期”老怪。之所以敢追,一是仗着人多,二是因为对方在前面逃。既然要逃,自然是怕他们。 陈岳扫了来人一眼,问道:“你们追上来,可是要杀我。” “呵呵……”众人一阵冷笑,为首老者扯着嘴角寒声道:“如果你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黑龙宫,我们保证不杀你。”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陈岳招呼一声,青霜剑浮现在身前,释放出凛冽的寒意。周围海水咔咔凝结,转眼化作一片数十丈宽阔的冰岛。 “通神期……”众人一惊,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陈岳的修为,脸色不由凝重。 同为“通神期”修士,他们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只能说明对方的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不过他们有三十多人,并没将陈岳放在眼里。即使陈岳的修为是“通神大圆满”,也不可能是他们三十多人的对手。 众人看向为首老者,修为已臻“通神后期”,不可能也看不出陈岳的修为。 为首老者的脸色却是一沉,在他眼中,陈岳的修为仍然是“换骨大圆满”。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对方佩戴了隐藏修为的法器,二是对方是一名“问道期”老怪,第三种可能则是对方修炼的是几种传闻中的功法,其等级凌驾于这片天低智商。 青年一身黑衣,并没有佩戴什么贴身法器。而对方展现出的气势虽然强大,但还远远不到“问道期”。想到第三种可能,他目光骤然炽热,一咬牙道:“主辱臣死,只有杀了此子,才能将功折罪,动手!”说着一扬手,祭出一柄银色鱼叉,叉刃电弧迸射。 其余人一见老大出手了,纷纷祭出法器,轰向陈岳。 “来得好!”陈岳一看这声势,心中便是一定,握住长剑就是一挥。 一道淡青剑罡展开,如一轮新月从海中升起,释放出凛冽的寒意,所有人的气息都是一滞,飞来的冰火雷电纷纷溃散。 “这……”众人一呆,此人仅凭一剑,居然就能破去他们三十多人的法力。此等修为,到底是何等恐怖。 陈岳一步踏出,手持青霜剑瞬间来到为首老者跟前,一剑斩落。 剑罡犹如一轮新月沉落大海,释放出凛冽至极的寒意。 老者一个激灵,只觉得天地元气受到某种力量牵引,根本不受他控制,一时竟无法施展法术。一咬牙,只能拼着“通神后期”的修为举起鱼叉硬顶上去。 “铮——”剑刃斩在与插上火花迸射,发出一声尖鸣。 老者如被一头铁牛撞中,身躯剧震,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电光火石之间,为首老者重伤。 陈岳一步迈出,又来到一个持刀壮汉跟前,一剑挥出。 又一道淡青剑罡如新月升起,释放出九幽之寒。 壮汉大惊,挥刀挡驾。 刀剑相击发出一声铮鸣,刀刃爆碎。剑罡只是微微一滞,便从壮汉腰间扫过,他一具七尺身躯顿时被一分为二。 呼吸之间,“黑龙宫”修士一死一伤,所有人都吓傻了。此人明明和他们一样是通神期修为,却是如此彪悍,这是什么道理。 “撤!”数百丈外,为首老者稳住身形,大喝一声,随即化作一道电弧消失在天边。 其余人见势不妙,也是掉头就跑,向四面八方散去。这个时候,洪荒海的危险算什么,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煞星。 陈岳摇了摇头,扬手祭出青霜剑,喝道:“去!” 青霜剑顿时青光大放,刹那间分作三十六柄小剑,朝四面八方追击而去。 通神修士的遁光虽快,但那里比得过陈岳的剑光。众人一心逃命,更是顾不上还手,一时之间,遁光纷纷被剑光洞穿,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 首当其冲的便是二十几个“通神初期”修士,有人见势不妙,直接放弃肉身,金丹出窍而走。十几具肉身随即被剑光枭首,化作一片血雨洒落。 几个“通神中期”修士见接着就轮到自己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各自取出一张符箓拍在了身上,顿时飞天遁地,破空而去。 为首老者见剩下的剑光和在一处,直奔自己而来,心中暗骂一声后,更是连喷出口精血,直接在身前凝聚出一轮血色漩涡,一头钻了进去。漩涡随后斩来,却是落在了空处。 从陈岳出手到“黑龙宫”修士亡命而逃,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陈岳落回鲨鱼背上,一招手将十五枚空间戒指摄回手中,不禁暗暗摇头。 “这样就完了?”“他们真的是‘通神期’?”佟锤和陈岚随后从船舱中出来,都是一脸错愕。 他们本以为有一场恶战,甚至做好了最后出手的准备,却没想到陈岳战“通神期”修士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斗法的认识。 “他们的修为,虚假。”陈岳摇了摇头,望向天边说道:“真正的神通之战,首先争夺的便是天地规则的控制权。当我出手时,这片天地便已经在我的掌控中。哪怕他们再来百人、千人、万人,我也一样战之。”说着,他将一枚枚“空间戒指”打开,不由笑道:“不过他们的积藏却是一点不虚。”说着一翻手,取出了一块拳头大黑色矿石,表面隐隐泛着紫光。 这块矿石一出现,黑鲨便是一沉。周围天地元气涌入其中,其重量还在缓缓增加。仿佛吸收的天地元气越多,此物便越沉重。 “这是……”佟锤目光一亮,使劲挠起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 陈岳笑道:“你记不记得周青云那对狼牙棒?里面就含有这种材料……” 佟锤一拍大腿,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件材料很是适合你,我或许可以将之炼制成一件真正的法器。”陈岳笑了笑,将空间戒指一一打开,越看越是满意。最后一扬手,取出了几十枚拳头大的珠子来。 每一枚珠子的气息都不相同,其中蕴含着磅礴的精元。 “这些都是金丹?”佟锤愕然。 “应该是海兽的内丹……”陈岳说着,又取出了几枚玉简,神识一扫之后不由笑道:“原来这内丹是炼制‘神丹’的主材,我说这些‘通神期’修士怎么这么弱,原来都是用‘神丹’催发出来的。” “神丹?”两人都是一脸错愕。 “你们自己看。”陈岳随后将一枚玉简抛给了他们。将内丹一收,又看向了剩下的东西。 大浪淘沙,海洋除了广袤,就是富饶。陈岳也看过蛮族“通神期”修士的戒指,但他们的积藏和黑龙宫这些人一比,简直就是破落户。这批空间戒指中的灵材没有一件低于五品,数量也是众多,其中不乏一二品的灵材,许多连陈岳都是第一次见。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神丹 海洋中的资源除了矿产,便是无穷无尽的海兽。【零↑九△小↓說△網】尤其是有“内丹”的“神兽”,其寿命悠久,往往拥有天赋神通。将之灭杀取出内丹,以特殊方法祭炼以后,不但可以获得内丹中磅礴的精元,还可以借此感悟海兽的天赋神通。这种“内丹”服用的越多,对道的感悟就越圆满,修为也就越高。 一道新的大门在陈岳面前展开,让他不得不对创出此法的前辈暗道一声佩服,他也终于知道白小明和厉三山的“通神期”修为是怎么来的。 佟锤握着玉简,激动得全身发抖:“这里有几十枚内丹,如果全部炼制成‘通神丹’,岂非可以将我们的修为立即提升到‘通神大圆满’?而且这些海兽都经历了无穷的岁月,将它们的感悟吸收,岂非也相当于我们也修炼了无穷的岁月。” 陈岳点头,又摇头道:“这的确是一条捷径,但若吞噬‘神丹’可以代替自身修炼,他们就不会被我杀得落荒而逃了。此法定然有极大的缺陷和隐患,倒是可以用作印证自身道果。不悟道,万万不可服用。” 说着,他将十几枚“空间戒指”都清理了出来。 “黑龙宫”修士的“空间戒指”也是出奇的大,蛮族“通神期”修士的戒指都不过数丈宽阔。而这些空间戒指中,最小的也有十丈宽阔。【零↑九△小↓說△網】 陈岳的掌心随后腾起一团紫金火焰,将十几枚空间戒指全部化作了一颗“空明石”。接着手一挥,空明石被他融入了“黑鲨”。 随后,他又取出了一块罗盘。 盘面上刻满了灵纹和法印,犹如星罗棋布。陈岳辨认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一件监测“空之力”的法器,白小明他们便是用它来定位“空灵岛”的。 他将罗盘装在了“黑鲨”头部,便笑道:“上船吧,等‘空灵岛’再出现,黑鲨会直接过去的。” 三人回到船舱,黑鲨掉头向浅海驶去,陈岳则拿出刚刚得到的玉简细看起来。 几乎每人身上都有一幅海图,每一幅海图上都或详或略标明了一些岛屿和海域。洪荒海大约占据探明区域的十分之一左右,也就十万里宽阔。但所有地图中的洪荒海都是一片漆黑,里面没有标注。 以洪荒海为中心,地图上的海域分为东海、西海、南海和北海,众人现在所处便在西海和北海的交界处。 根据地图所指,北海最大的势力为“逍遥岛”,而西海则是“黑龙宫”的势力范围。东海是虬龙族的领地。南海冰天雪地,没有什么大势力。 结合大陆上的见闻,陈岳总算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星球是什么样子。他将地图整理过后,一并传给了黑鲨,便开始研究内丹。 内丹中除了蕴含海兽对天地规则的感悟,还有他们的残魂碎破,如果直接炼化吸收,心智则会大受影响,必须用一些独特的方法灵材将其中的残魂碎破洗去,只保留其对天地的感悟。 这种方法往往是炼丹师的独门秘诀,绝不外传,而真正的“神丹师”往往属于大势力。海域修士便属于大大小小的势力,散修极少。小势力要想获得“神丹”,必须付出极高昂的代价。 “神丹!”陈岳微微一笑,将几十颗内丹全部取了出来,就这样放在身边,便开始修炼“色空双运”。 功法展开,一股股驳杂气息从一枚枚内丹中涌出,交织在一起,又分别涌入不同的内丹。 之前的内丹清浊未分,晦涩不明。但随着陈岳的修炼,一颗颗内丹的气息渐渐分明,其中隐隐现出一头头狰狞海兽的身影。 随着那一道道身影不断清晰凝实,其中渐渐透出一股法则气息。 五十几颗内丹,三十颗为水系。不过不同的海兽,对水系法则的明悟也逼近相同。几十股法则气息融合在一起,才算全面。 渐渐地,一颗颗内丹收缩至龙眼大小,其中是一头头五颜六色的海兽影像,惟妙惟肖,灵动异常。 陈岳适时停下了功法,拿起一颗蓝色内丹,里面是一头栩栩如生的牛头龟。神识沉入其中,便有一股磅礴气势涌入脑海,其中蕴含着清晰的水洗法则,甚至还有一式神通,水罡罩。 他又拿起一枚银色内丹,里面是一头银角海狮,其本命神通为“葵水神雷”。 水遁术、弱水术、重水术、沧浪斩、疾风刺…… 每一式神通,都是一部最完整的神级功法。一式式神通,就这样展现在陈岳面前。而内丹中磅礴的精元,可以让其一直保存下去,供人感悟。如果有人放弃前途,直接将这内丹炼化,其修为便可一跃达到“通神期”,施展出内丹中的本命神通。 这些内丹中的精元,陈岳自然不会去吸纳。其中的神通,他也没有尝试修炼,只是用来印证自己的道果。 三天之后,陈岳睁开双眼,目光一片明亮。这三天,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道在一步步凝实,体内的金丹也逐渐壮大起来,其中的混沌也似乎清晰了一些。 他取出“聚宝盒”,将内丹收入其中,便出了船舱。 黑鲨正在飞快形势,但十分平稳,让他坐在舱中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我闭关多长时间了。”陈岳问道。 “八十一天。”黑鲨机械地答道。 “都快三个月了。”陈岳一阵唏嘘,问道:“发现‘空灵岛’了吗?” “是!”黑鲨答道:“十万里外有‘空之力波动’,预计一天之后到达。” “一天……”陈岳一听就知道这次,“空灵岛”之前出现都不超过一刻钟,哪里会等一天。 果然,一刻钟后,黑鲨说道:“目标丢失,黑鲨进入充能巡航状态。”说着,船体开始减速。 陈岚和佟锤都在舱中修炼,如今的他们什么都不缺,只缺时间。 陈岳左右无事,又回了出舱,取出一堆材料开始祭炼。 “通神期”修士争锋,首先争的便是对天地的控制力。这种力量,直接来源于修为。当修为不足时,也可以用神通或者法器弥补。 陈岳之前遇到的只是“黑龙宫”的喽啰兵,对于“黑龙宫”真正的高手,他丝毫不敢小觑。尤其是“虬龙族”的虬婆天,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问道期”强者,陈岳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除非他一直躲着,不与修行界发生任何交集。否则两人迟早相遇,到时候便是生死之战。 青霜剑以锋利见长,是“轩辕”镇殿法器之一,品质毋庸置疑,但并不能完全发挥出他的实力。 灵甲的用处虽然不大,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为身体抵消一些伤害,自然有不为多。加上他现在对力量的明悟,一套甲胄能发挥出的防御力不容小觑。 沉思片刻后,他掌中再次腾起一团紫金火焰…… 第二百三十七章 法器之威 “这怎么试啊……”佟锤托着“玄重锤”,一脸窘迫。 忽然,一股强大气息从海底升起,陈岳神识一扫,赫然是一头山岳般的银皮海象,其头上生着一对金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修为赫然相当于“通神中期”修士。 “我的妈呀……”佟锤顿时吓了一跳。 陈岳向下一指,喝道:“就是它了!” 佟锤抬起左手,元磁手套光芒大放,数里内天地元气如潮水一般汇聚而来,融入他掌中的“玄重锤”中。 铁球释放出浓郁的黑芒,周围空间为之扭曲。佟锤脸一红,猛地将铁球扔了出去。 铁球如一颗流星陨落,金角海象一头冲出海面,发出一声怒吼。一对金角光芒大放,凝聚出一颗金色雷球打向佟锤。百丈内一道道电弧凭空跳出,汇入其中,让其声势陡然大振。 “啊……”佟锤哪见过这等威势,一惊之下伸手去挡,元磁手套光芒一闪,漫天雷霆轰然爆发,化作一丝丝精纯元气涌入佟锤掌中,玄重球外的黑芒又浓郁了几分。 下一刻,黑球扭曲空间砸在金角海象头上。 “轰—”一声闷响,仿佛雷鸣。 海象山岭般的身躯一震,竟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全身肌肤爆裂,血水飞洒,生机陡然消散。 “玄重锤”趁势弹回佟锤掌中,轻若无物。 佟锤呆住,陈岳也大是意外。他的预期只是将海兽重伤,没想到一头“通神中期”海兽就这样被砸死了。 佟锤反应过来,笑道:“也许我应该改个道号,叫‘一锤子’。”说着冲上前将巨大的海兽尸体一收,满脸兴奋。 陈岚“噗嗤”一声,弯下腰狂捶鲨鱼背。忽然,又一股强大气势从远处冲来,随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天地,让人心惊肉跳,气血沸腾。 佟锤立即捂紧耳朵,这声音则直接穿透的了他的身体,如根根钢针一般直刺入他神魂。 陈岚也是脸色一白,扬手祭出了刚刚得到的小塔。 塔身七彩光芒大放,百里内天地元气汇聚,随后一轮淡蓝色护罩凝聚在黑鲨外。 护罩波纹荡漾,将那诡异的婴儿哭声隔绝在了外面。随后,天边一条白线碾压而来,赫然是一条巨大的牛头鲤鱼乘风破浪而来。 鱼身不过丈许来长,一枚枚金色鳞片却是璀璨夺目,其气势更是达到了“通神后期”。 牛头金鱼靠近后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八颗“葵水神雷”冲出海面,“轰轰轰”砸在黑鲨外的“水罡罩”上,溅起漫天蓝色电弧。 护罩一阵颤抖,佟锤和陈岚随之一个激灵。这护罩要是破了,他们立马就要粉身碎骨。 护罩迅速衰弱,却没有崩溃。随着天地元气涌入其中,又明亮起来,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牛头金鱼大怒,围着护罩飞快转了一圈,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又是八颗“葵水神雷”轰击在“水罡罩”上。 “水罡罩”在漫天雷霆抽打下剧烈颤抖,依旧没有崩溃。 牛头金鱼大怒,一对金角光芒大放,冲上来一头顶在护罩上。 护罩剧震,轰然崩溃,一圈水罡横扫开去,同样将牛头金鱼击退。 陈岳点头赞道:“可以硬扛通神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防御能力还算不错,下面试试困杀能力。” 陈岚点头,向牛头金鱼一直,喝道:“困!” 小塔迎风而长,转眼达到十来丈高,瞬间来到牛头金鱼头顶,猛地砸落,将它罩在了里面。 牛头金鱼一声怒吼,又是一头撞在宝塔内壁上。内壁金光一闪,却是纹丝不动。 牛头金鱼大惊,再次释放出八颗“葵水神雷”轰向四周。 陈岚一指宝塔,喝道:“杀!” 宝塔轻鸣一声,同时释放出三十六颗“葵水神雷”落下,牛头金鱼瞬间被雷霆淹没。 “轰隆隆……”宝塔发出一阵闷响。 几个呼吸之后,雷霆消散,塔中只剩一对金色牛角,一簇金色鳞片和一颗金色内丹。 佟锤再次愣住,一头相当于“通神后期”的海兽被一击毁灭,是不是说“问道期”强者陷入其中也要脱一层皮? 陈岚狂喜,立即将战利品收起。陈岳笑了笑脸色却是一沉,喝道:“不好,快跑。”说着冲进了船舱。 两人丝毫没有犹豫,黑鲨载着三人迅速元气。 每过片刻,几十头海兽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着海面上的血水纷纷暴怒。 然而它们非但没有争斗,反而似乎交流了一些什么,便朝黑鲨离开的方向追去。 其中几头海兽遁速飞快,迅速接近黑鲨。 陈岳一看就知道,这些海兽是有组织的。之前之所以没有攻击黑鲨,那是因为将黑鲨当成了同类,眼下显然是翻脸了。 他心里一阵发苦,赶紧取出几颗蕴含遁术神通的内丹。 片刻过后,黑鲨的身躯渐渐模糊,同时划出一道弧线,迅速远去。 几头海兽本来还在慢慢靠近,这一下竟被黑鲨越甩越远,纷纷暴怒。 随着陈岳将一颗颗内丹融入黑鲨体内,其遁速越来越快,终于将追兵越甩越远…… 半晌后,陈岳松了口气,黑鲨忽然说道:“发现‘空之力’波动,开始追寻目标!”随后调转方向,迅速远去。 陈岚和佟锤看着新得到的法器,都是满脸兴奋。见没有他们的事,便回了船舱。 “黑鲨”对空间有了认识后,便不再走冤枉路。一刻钟后,一座瑰丽的小岛出现在天边。周围长虹贯空,争先恐后而去。 陈岳站在黑鲨背上,感受着“空之力”的波动。但还没等众人靠近,“空灵岛”又隐没在海天之间。 众人纷纷停下遁光,渐渐汇聚在“空灵岛”消失的位置。有的修士祭出了一座凉亭,坐在亭中泡上了一壶茶。一有人祭出了一条小船,坐在船头钓起鱼来。大多数人则就这样坐在了海面上,感悟着天地间“空”的真谛。 陈岳唤出陈岚和佟锤,也在海面上坐了下来。 片刻后天色阴沉,风起云涌,海面上再次掀起狂涛巨浪,大雨倾盆而下。 时间、空间、规则……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混乱。 半天之后,天地间规则恢复,接着云销雨霁,虹霞绚丽,“黑鲨”随后报告道:“发现‘空之力’波动,开始准寻目标。” 与此同时,陈岳也感应到了一丝“空之力”波动。其余修士同样有所感应,纷纷将随身法器一收,便驾驭遁光直奔过去。 “你们乘船过去,我自己过去。”陈岳说着一步迈出,脚下波纹荡漾,身形一阵模糊,便出现在数十丈外。 “缩地成寸?”众修士皆是一惊。 陈岳如履平地,胜似闲庭信步,身影迅速消失在天边。 “我们和岳哥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了。”佟锤啧了一声,准备钻回黑鲨。 “以我们的修为,根本登不上‘空灵岛’。就是感悟‘空之力’都不够。自己的道,终究要自己走,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修炼吧。”陈岚抿了抿嘴,忽然说道。 “呃……”佟锤一怔,仔细一想便即坦然。 如今陈岳不但给了他们功法和道种,还给了他们法器,要是他们还一直跟着陈岳,就来脓包了。 “总有一天,我‘一锤子’也要名满天下。”佟锤握了握拳头,钻进了船舱,黑鲨随后向一个方向驶去。 陈岳对“大挪移”并不陌生,但与本体融入天地,挪移时空不同,分身跨越距离凭借的是强悍的力量和修为。他并没有融入天地,而是直接穿破了这片天地的空间壁垒,强行跨越了距离。 随着他一次次穿越时空,他对自己的力量也越来越熟悉。 “通神期”和“换骨期”之间有本质区别,前者能动用的只是规则之下的元力和灵力,而后者则可以直接掌控规则。“通神期”修士的战斗,比拼的就是对规则的掌控能力。三十几名“黑龙宫”修士之所以不是陈岳的一合之敌,便是因为他们对规则的掌控能力在陈岳面前不值一提。 之前,陈岳动用这种力量只是一种本能,但随着他一次次穿越空间,他开始主动驾御规则,身体跨越的距离也一次比一次远。 十里,百里,三百里,五百里…… 终于,他一步走出,便能达到他神识的尽头,一千里。 一步千里,此等手段可谓出神入化。但随着他接近“空灵岛”,他的遁速又渐渐缓慢下来。 之前可以一步千里,是因为可以驾驭规则。但“空灵岛”周围规则成空,他纵然有一身手段,也是无处着力。眼看那瑰丽的小岛就在前方,他却只能落回海面,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之前的“空灵岛”远在天边,他无法到达,只道是黑鲨飞遁太慢。如今“空灵岛”就在十数里开外,他却只能像凡人一样一步步走向前去。感觉就像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根本使不上劲。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邋遢老者出现在他视野中,其身形飞快,大脚丫子踏着浪花,迅速超过了他,直奔“空灵岛”而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空灵果 陈岳愕然,老者忽然回过头来,抠着鼻孔笑道:“小伙子,修为不错,咱压爷俩有缘哦!”说着迅速远去。 陈岳不知所谓,眼看距离“空灵岛”还剩十里,岛屿缓缓消失。 数十里内,赫然还有数名和他一样的修士。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空灵岛”,但同样受“空之力”约束,无法登上岛屿。 就在岛屿消失的刹那,邋遢老头一头冲了出来,对着陈岳一脸后怕道:“幸好老夫有三条腿,差点就没能出来……小伙子,这是老夫送给你的见面礼。”说着一扬手,将一个红彤彤果子扔向陈岳,笑道:“老头子我就是喜欢提携后辈,快点吃哦……” 陈岳接住果子,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空之力”扑面而来。眼看老者一口将果子吃下去,打了个饱嗝,他也正想尝尝这“空灵果”是什么味道,果子竟然随着小岛一起消失在他面前。 陈岳愣住,老者埋怨道:“让你快点吃,这下没了吧。再想吃,自己去摘吧。”说着踏浪而去,转眼消失在天边。 “就算吃进了肚子,不也一样会消失?”陈岳摇了摇头,就地坐下,继续感悟天地间那一股空意。此时此刻,天边才涌现出一片遁光,之前的修士姗姗来迟。再后面,才是庞大的“空灵号”。 接着又是狂风暴雨,大浪滔天,直到天地规则恢复正常。陈岳站起身来,四下看了一眼,再次向“洪荒海”走去,一步千里…… “空灵岛”无时无刻不再变换方位,大多数时候是出现在“洪荒海”中,每次出现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追寻空灵岛的修士成千上万,能像陈岳这样跨越空间,第一时间赶到“空灵岛”附近的,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像邋遢老者那般能登上“空灵岛”的,始终不超过一掌之数。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随着陈岳一次次前往“空灵岛”,他离“空灵岛”的海岸线也越来越近。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修行无岁月,修行同样没有竭尽,要想走得更远,就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陈岳渐渐沉浸在“空之力”的感悟中,一转眼就是百年。 这一百年,他没有刻意修炼,只是不断朝着“空灵岛”前进。每一次“空灵岛”消失,他距离海岸线都比上次更近一步。 这天,“空灵岛”再次出现时,他心中忽有所感,一步迈出,身形一闪即逝。当他的脚步落下时,赫然出现在一片金灿灿的沙滩上。 前方是茂盛的树林,其中奇花灿烂,异草多姿,竟然释放者浓郁的“仙元”气息。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摘果子!”邋遢老者随后赶来,喝了一声便冲进了说林。 之前他在“空灵岛外”健步如飞,此时却也犹如凡人一般,脚步沉重。 陈岳反应过来,跟着他冲进了树林,身体也是沉重无比。 刚一冲进林子,老者便是一惊,喊道:“‘空灵岛’要消失了,快走!”说着随手在一旁树上摘了一颗青色的果子。 陈岳也急忙摘了一颗,便跟着老者向回跑去。 跑着跑着,他便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虚,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似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总算老者提醒得及时,感觉到自己再也使不出力气,终是一步跨过了海岸线。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元城 陈岳摇了摇头,一晃身直接出现在紫袍中年身后,抬手就是一拳。 “哼!”紫袍中年一惊,同样反手一拳。 “砰!”双拳相撞溅起一团火花,紫袍中年如炮弹一般横飞出去,刹那间就要离开陈岳控制的天地。 下一刻,陈岳身形一晃,直接在紫袍中年身前,又是一脚飞起。 “砰!”紫袍中年如被一头铁牛撞中,闷哼一声又倒飞回去。 但他毕竟感悟了“空之力”的“通神大圆满”修士,陈岳的力量一进入他体内,便被化去了大半。其看似狼狈,其实受伤不重。 不过这一交手,中年却被吓懵了,嘶声吼道:“领域……你居然领悟到了‘域’,这不可能……” “原来被我掌控的这片天地叫做‘领域’。”陈岳一扬手,取出“青霜剑”,一晃身再次出现在紫袍中年面前,一剑劈下。 紫袍中年一惊,双手举枪招架。 “铮——”剑刃斩在枪杆上溅起一片火花,紫袍中年一口鲜血喷出,再次被震飞出去,喝道:“败我容易,杀我却难。虬某认栽,告辞!”一抖袍袖,转身便走。 “枪我的东西,你要付出代价!”陈岳冷笑,“青霜剑”扬手挥出。 刹那之间,海天之间射出无尽剑气,斩向紫袍中年。 “剑域!”紫袍中年一惊,咬牙喝道:“你想干什么,真的要和我虬龙族开战不成!”说着长枪一举,一层乌黑护罩出现在身外。 漫天剑气轰在上面,如泥流入海,根本掀不起一丝波澜。 “你要战,那便战!”陈岳大喝一声,青霜剑接连斩落。 剑气如潮水一般涌起,千道、万道、十万道、百万道、千万道…… 几息之间,无穷无尽的剑气轰向紫袍中年,他身外的乌黑护罩终于颤抖起来,他的脸色也是大变,失声喊道:“哥哥,救我……” 然而这片天地完全在陈岳的掌控中,他的呼救根本传不出去。 眼看就要被陈岳轰杀在当场,他心底也涌起一股恨劲,吼道:“老子跟你拼了!”长枪高高举起,缓缓消失不见。 他手中却似握着整个世界,猛地投掷出去。 一道幽影射向陈岳,所过之处,剑气消失。他自己周身光芒大放,轰然爆炸,竟然以肉身自爆之力抵住了无穷剑气的轰击。 剧烈的波动让天地一阵扭曲,陈岳的领域终于有了松动。一颗乌黑金丹随后从中飞出,一闪消失,一声怨毒的诅咒响彻天地:“毁我肉身,你要付出代价……” 幽影直奔陈岳而来,避无可避。 “空之神通?”陈岳目光大亮,也没有闪避,幽影随后将他笼罩。 刹那之间,陈岳气力消散,神识消散,就连灵魂和血肉似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一股无法言喻的虚弱和疲惫从心底涌起,让他仿佛又回到了“空灵岛”上,只想沉沉睡去。 可越是如此,他的目光越是明亮。失去了气力,失去了神识,失去了修为,失去了一切外力……他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道。 “我的道,不可磨灭……”他嘴角泛起一丝自信的微笑,抬手在身前一抓,凭空抽出一杆乌黑长枪来,虚弱感随即退去。 “好枪,居然是用‘空灵材’炼制的,难怪能施展出‘空之力’!”陈岳啧了一声,将长枪和“青霜剑”一收,转身而去。至于紫袍中年的“空间戒指”,竟然直接被炸成了齑粉,连渣都没留下。 一步千里,虬龙族要找他的麻烦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时辰后,陈岳来到了南海。 越向南越是寒冷,海面上到处都是冰山,有的冰山露出水面千丈,上面赫然坐落着城池,其中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冰屋,港口船舶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一片繁荣。 陈岳则明显感觉到天地元气是从一个方向涌来的,迎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冰山,山顶在日光照射下呈现出绚丽酡红。 但随着他接近,冰山不断长高,同时向两边延伸。渐渐地,山顶变得模糊,山体同时向两边延伸,也渐渐变得模糊。 当陈岳来到山前时,一座无比庞大的雪山展现在他面前。其占地不知多广,高更不知几许,那磅礴的天地元气,便是从山上涌出的。 又是一个时辰后,陈岳终于来到了山脚下。与他之前想象的荒芜不同,山上长满了苍松,松林间还有道路、村落和城镇。城外有港口,一艘艘渔船进进出出,十分繁荣。 港口后面是一道寒冰铸就的城墙,高数十丈,墙上禁法森严,每隔数里便有一个小洞,精纯的天地元气犹如瀑布一般从中喷涌而出,凭空激起绚丽霓虹,仿佛无数烟火绽放。 陈岳来到近前,才知道那每一个城门洞都有数丈宽阔,一道道遁光钻进钻出,络绎不绝,不时还有华丽的飞行法器出入。不过城门上有结界封锁,若没有特定的信物,不能进入。 以陈岳的阵法造诣,一眼就认出整座山完全笼罩在一座巨大的仙阵中。就算是他,要想不声不响地闯进去,也不容易。 “元磁极山肯定在这巨大的雪山中,这仙阵有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支撑,可以说是不破的存在。我若失陷其中,断难脱身。轩辕殿之所以没有一直追杀我,便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这里。在摸清此城情况之前,绝不能贸然涉足……”陈岳沉思片刻后,渐渐收敛了气息,沿着城墙信步走去。 此山坐地万里,一圈城墙足有四万里长,一共开着四扇巨型城门,“天元城”三个金字跃然其上。城门前是一片巨大的海港,码头上停满了巨型海船,船工们犹如蚂蚁搬家一般运送着货物,赫然全是武者。在大周国高高在上的“武王”,在这里也只能当一方小小的管事,监督着更低级的武者工作。 “这星球上居然有这样一个国度,为何之前从未听说?”陈岳眼看着数以万计的船工将一箱箱灵材和矿石运上雪山,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们虽然忙碌,却没有那份熙熙攘攘的繁华,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而不是在赚钱。 能进城的,都是城里的居民,似乎并没有外来者。仔细观察半晌后,他没有贸然上前…… 冰瑚岛是一座中型岛屿,因为附近生有一片冰晶般的珊瑚而得名。岛屿百里宽阔,覆盖着茂密的树林,只有北面一座小镇,全岛人都住在镇上。 镇子沿一片避风的海湾而建,码头边停满了渔船,旁边就是旅店和酒馆。 陈岳一身黑袍,信步在码头上。路人纷纷侧目,只觉得这青年明明走在大街上,却似踏在星空中,似乎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亦或者说他的脚步凌驾于这片天地之上。不过这样的高人每年都会出现几次,众人除了投出崇敬的目光,并没太过惊异。 码头边也有出售灵材的店铺,和大周国小镇中的杂货铺没什么区别。门口半新不旧的木制招牌上挂着货单和价码,屋子里则燃着温馨的炉火。 商铺一共二三十家,以出售冰瑚岛的特产灵材和鱼类为主。陈岳走到一间厚重的石屋前,停下了脚步,里面卖的是各种书籍。 他走进店门,迎面便是一座壁炉,火焰一片暗红。一股热气带着清雅的幽香迎面扑来,暖人肺腑。 炉边坐着一个灰衣少女,朴素的衣料中却参杂这银色的丝线,隐隐可见绚丽的色泽。她梳着双马尾辫,正捧着一卷兽皮细看,精致的容颜在路火前泛着醉人的酡红。粉唇微微翘起,一只小鼻子仿佛会说话,十分可爱。 陈岳笑了笑,随意看向周围。 铺子的装潢比起大陆建筑追求的意境和轻灵,追求的反而是一种厚重和朴实。墙壁厚的仿佛堡垒,窗口又小又厚,更像是射击的箭孔。 墙前立着书架,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兽皮卷轴,每支卷轴都释放着不同的气息,不过其中最强的,也只是用妖兽皮革制成。 他随意拿起一支卷轴,上面有一道封印,用神识可以大致看到里面封印的是一个“地级”灵术,冰箭术。只要将卷轴展开,就可以像感悟妖丹中的神通一样学习。 其它的卷轴中封印的也是各种术法,气术、体术、灵术和法术,其中以体术为主,其次是灵术,气术和法术则是最少,由此也可以看出海域修炼体系和大陆之间的差异。 少女听见响动,这才抬起头来,看见陈岳顿时脸一红,赶紧起身一礼,热情地招呼了一句什么。 陈岳却是一愣,他居然听不懂这南海的方言。 少女见陈岳听不懂话,也是一怔,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陈岳。 陈岳用神识一扫,一种语言便如潮水一般涌入了脑海。他闭上双眼,推演片刻后边试探道:“有没有南海的地图。” 发音流利,字正腔圆,少女再次一怔:“前辈,您这么快就学会了‘天元语’?” 第二百四十章 冰瑚岛 “这种语言叫‘天元语’?”陈岳笑了笑,说道:“我刚来南海,想知道一些关于南海和‘天元城’的消息。”说着一抬手,取出了一块拳头大的元晶。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前辈,不需要这么多‘元晶’。” 陈岳直接将元晶放在了她手里,问道:“有没有附近海域的详细地图。” “有!”少女一惊,赶紧缩回手,这才反应过来,从柜台下取出一支卷轴说道:“前辈,这是南海最新的海图,里面有所有的大中型岛屿和一些重要的小岛。” 陈岳接到手中,展开一看,当中一座大岛便是“天元岛”,周围的大小岛屿如星罗棋布,数以百计。神识扫过那些岛屿,还可以得到其中的详细信息,只是对“天元岛”没有任何介绍。 陈岳奇道:“为什么没有‘天元岛’的信息。” 少女又是一怔,恭敬道:“前辈,‘天元城’属于上域,任何人都不准泄露其中的信息。” “上域?”陈岳诧异,问道:“什么叫‘上域’,我能不能去?” 少女抿了抿嘴唇,苦涩道:“前辈,‘天元城’以外的区域,都称为‘下域’。‘上域’的人可以任意出岛,下域之人却不能踏足‘天元城’半步。即使以前辈的修为,要想他跻身上域,也必须通过争仙大会。” “争仙大会?”陈岳更加错愕:“进入了‘上域’,就可以成为仙人?” “虽然不能成为仙人,但‘上域’天地元气浓郁,长居其中不但修为精进神速,寿元也会大大增加。”少女神往道:“‘上域’之人一出生便是‘先天之体’,寿元都在两个‘甲子’左右。如果修炼到‘易筋期’,寿元便可达四个甲子。‘换骨期’修士的寿元更可达八个‘甲子’……” “寿元……”陈岳一惊而醒,这才想到还有“寿元”这回事。他如今也是“通神期”修为,按照修行道上的说法,也只拥有八个‘甲子’的寿元,而他现在也是一百五十岁的人了,真正的‘寿元’也只剩四五个甲子。 “我居然用了四分之一的寿元去感悟‘空之力’……”陈岳一阵心疼,想了想便问道:“下次争仙大会是什么时候,怎样才有资格参加。” “争仙大会每六十年举办一次,一般大势力都能拿到一些参赛名额。”少女兴奋道:“如果是小势力和散修,则要提前一年参加预选赛,下次‘争仙大会’就在三十年后。” “还要再等三十年……”陈岳一阵苦笑,仔细看向少女,其年龄不大,已经是‘易筋大圆满’修为,天资之高自不必说。再过三十年,必然是‘换骨大圆满’无疑。想了想便问道:“三十年后,你应该还不到六十岁吧,能以‘换骨期’修为跻身‘上域’?” “前辈,人家今年才二六岁啦……”少女赧然,傲然道:“‘争仙大会’的赛区是以年龄划分的,每甲子一组,每组人的选拔方式都不相同。” “原来如此……”陈岳点头,看向满屋的卷轴说道:“你店里所有的术法卷轴,我都要了……” 少女一惊,随即俏脸通红,低头道:“前辈,您真是要所有的卷轴?” 陈岳扬了扬眉头,笑问道:“难道这些卷轴是你的嫁妆?” “啊?不是,不是……”少女一惊,连忙摆手,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那我买下所有的术法卷轴应该没有问题吧。”陈岳一笑,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 “这……”少女神情讪讪,为难道:“前辈,这些术法卷轴只能拓印,概不出售。” “拓印啊……”陈岳扬了扬眉头,他看中的是其中的术法,如果拓印,势必影响参悟。 这种影响对于普通的修行者微乎其微,但它要追寻的是每门术法的本源,多转一次手,便多一层阻碍。 “想必道友不是真要修炼这些术法吧……”一座书柜后忽然响起一声苍老的咳嗽,随后走出一位须发花白的驼背老者。 他拄着一根绿珊瑚拐杖,气若游丝道:“如果道友想推演神通,小店还可以向道友借阅一些术法,咳咳……” “爷爷,您怎么出来了。”少女赶紧将老者扶到火炉边坐下,倒上了一杯热茶。其修为赫然是“通神后期”,但脸色灰败,精神涣散,寿元已经不多。 “前辈!”陈岳一抱拳,问道:“前辈如何知道我要推演神通。” “以道友‘通神期’的修为,还要回过头来收集这些低级术法,除了完善自身神通,难道还有别的解释?”老者笑着接过了杯子,满脸慈爱。 少女则是一愣,她本以为来人只是个“换骨期”修士,不料竟然是“通神期“修士,如此年轻的“通神期”修士……随即反应过来,也给陈岳端上了一杯茶,俏脸一阵通红。 “的确。”陈岳道没否认,在老者对坐了下来,问道:“听道友的口气,难道还有更多的术法卷轴?” 老者笑了笑,喝了口茶反问道:“道友可知这些术法是哪里来的?” “道友这么问,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陈岳笑道。 “哈哈哈……也算是,咳咳……”老者大笑,又是一阵咳嗽。 少女连忙为他捶背,红着脸说道:“前辈,这些卷轴是我爷爷从‘神通阁’带回来的。” “神通阁?那里有很多神通吗?”陈岳诧异。 老者点头,咳嗽道:“‘神通阁’是一处造化之地,里面收藏的神通和术法数以万计,每十二年开启一次,只要有足够多的妖兽皮,就可以拓印下相应的术法。”、 “还有这种好地方。”陈岳更加错愕,仔细看向老者,又疑惑道:“看道友的伤势,也是十年前留下的吧,难道那‘神通阁’中还有什么危险?” “天下自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老者自嘲道:“要想获得术法,必须先战胜术法。老夫这个样子,便是被其中一道神通所伤。” 陈岳目光一凝,神识扫向老者,脸色就是一沉。其体内赫然有一股奇异力量,正在吞噬他的元气。 虽然“通神期”修士可以任意吸纳天地元气,但长此损耗下去,流逝的便是寿元。老者气息如此衰败,多半是因为那股奇异力量。 少女见陈岳面露异色,目光一亮,激动道:“前辈,您可有办法为我爷爷医治伤势?” 老者喝了口茶,摇头笑道:“傻丫头,爷爷这伤是神通所留,若非‘问道期’强者,若非领悟了那一式神通,如何能根治……” 陈岳又仔细查看了一遍老者的伤势,无可否认,想了想还是问道:“前辈,不知那‘神通阁’在哪里,如何才能进入。” “‘神通阁’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只要持有‘神通令’,就能进入。”老者喝了口茶,倒也没有隐瞒。 “‘神通令’又如何获得?”陈岳接着问道。 老者显然是在吊他的胃口,不咸不淡道:“只有在‘神通阁’中领悟了一式神通,才能获得一枚‘神通令’。” “那第一个人又是如何进入‘神通阁’的。”陈岳还没开口,少女已忍不住问道。 “如果有绝强的修为,自然也可以强闯进去。”老者呵呵一笑,玩味地端起了茶杯。 陈岳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老头手上有‘神通令’,想得到要付出代价。他初来此地,岂能被这老头牵着鼻子走,于是一抱拳道:“多谢前辈告知这些,晚辈就不打扰您疗伤了。”起身便出了店铺。 少女没想到陈岳走得如此干脆,半晌后才诧异问道:“爷爷,他真的是‘通神期’修士?” “他的修为,老夫也看不透啊……”老者看着忽明忽暗的炉火,却是一声叹息。 “看不透?”少女更加吃惊:“以您‘通神后期’的修为都看不透他,难道他是‘问道期’的老怪?” “他的境界是‘通神期’无疑,但是他修为……”老者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苦涩道:“在他面前,我有一种幻灭感,仿佛可以被他随手毁灭……” “啊……”少女倒吸一口凉气:“‘下域’竟有如此恐怖的‘通神期’修士?”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可知功法分为那几层次?” “不就是‘凡级’、‘地级’和‘神级’吗?”少女试探道:“难道他也和那些上域修士一样,修炼的是‘神级’之上的‘圣级’功法?” “据说‘圣级’之上,还有一个层次。”老者肃然道:“如果他给我的感觉是真的,那么他修炼的就应该是那个层次的功法。此事断不可外传,此人一定要交好。如果……”他想到一种可能,仔细看向孙女,又一阵摇头。有些事情,就算他有心,人家也未必有意,万一他看错了呢? 冰湖岛上有三座高山,都释放着浓郁的天地元气,但都有阵法封锁,显然已经有主。其余的山头倒多半是空的,陈岳对天地元气已经没有要求,随意找了座临海的小山便停下了脚步。 山上有一座现成的洞府,里面空空如也。他随手布置了一番,便住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玄黄枪 再次站在陆地上,陈岳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疲惫。回首百年,除了顿悟,便是无法言喻的孤独与寂寞。那孤独是背井离乡的忧愁,那寂寞是流亡天涯的无奈。 冰海孤岛,四季严寒。陈岳坐在洞中,点起了一盏油灯,取出了一壶老酒。酒入愁肠,却化不开他的心中的伤痛。 身为“通神中期”修士,他本不会醉。但随着一壶壶的老酒下肚,他真的醉了。 这份醉,是心醉,是神醉……他的目光反而越发明亮,嘴角泛起一丝惨笑:“世人都说修仙好,长生富贵与逍遥……但又有谁知道这修行道上的悲哀与无奈……”往事犹如潮水涌起,让他无比怀念在雍城的时光。 恍惚之间,他又回到了雍城,又变成了那个废物少爷,又经历了一番当初的苦痛与挣扎…… 陈岳很快清醒过来,全身冷汗直冒。就在刚才,他的道心险些迷失。再次回忆了一番之前的经历,他的目光越发坚定:“谁不怀念过去,谁就没有良心。谁想回到过去,谁就没有头脑……我的道,独一无二,无怨无悔。” 一夜休息后,他的状态恢复到了巅峰,一翻手取出了紫袍中年的长枪。 枪长八尺,轻若无物,用神识也探查不到丝毫踪影,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 “这就是‘空灵材’?”陈岳大是惊奇:“这炼器师好生了得,非但没有赋予这杆长枪任何属性,反而将其空性激发到了极致。如此一来,这杆长枪便可以施展‘空之力’。我虽对‘空之力’有所感悟,但还无法驾御,必须掌握一门真正的‘空之神通’才行,‘神通阁’势在必行。” 长枪上没有任何灵纹阵图,也就没有祭炼的余地。以陈岳如今的修为,也无法进一步激发其空性。 “万物色空一体,此长枪属性为空,是否意味着可以变幻出一切色相。我的精血也可以变幻出诸般法相,难道其性也空?”陈岳研究半晌后,一道灵光忽然划破脑海。 他精神一振,抬手便逼出一滴精血融入了长枪。 精血鲜红,蕴含着澎湃的元气和生机,毫无阻碍的容了进去,犹如泥流入海。 陈岳一怔,再次逼入了一滴精血,仍然没有激起丝毫反应。 他摇了摇头,准备收起长枪,长枪却一闪消失在他手中,随即出现在他“金丹”中。 金丹中一股混沌气息融入长枪,迅速分作一黑一黄两股相互纠缠旋转的气息。 陈岳愣住,心念一动,长枪出现在手中,枪头金光锃亮,枪杆漆黑如墨,释放着无匹的锐气和杀意。 如果说从前的长枪只是一件灵材,现在的长枪则是一件“灵器”。如果非要给这件“灵器”分品定级,陈岳赫然发现他是一件下品到不能在下品的“灵器”,不过其中的“玄黄气息”则让这件“灵器”有了成长的可能。 “以后就叫你‘玄黄枪’吧……”陈岳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玄黄枪”顿时生出无尽吸力,将陈岳这百年来收集的灵材全部吸了进去。 枪中相互纠缠的“玄黄之气”就像一座磨盘,迅速将无数灵材磨成了齑粉。 长枪的品质随之提升, 中品灵器…… 上品灵器…… 渐渐地,长枪衍生出“五行规则”,成为了一件“极品灵器”。而且如果投入更多灵材,其品质似乎还可以继续提升。 陈岳握着长枪挥了挥,仿佛乾坤在手,风云为之色变。 “好枪!”他不禁赞了一声。虽然炼制过“玲珑塔”和“玄重锤”,但和这杆枪一比,都差那么一股灵性。 洞中落了一地碎渣,陈岳的“储物空间”中除了十几枚海兽内丹,便只剩“聚宝盒”、“小四象炉”和一方手帕,连一粒元晶都没留下。 看着满地的碎渣,陈岳又是一阵心疼,索性将它们全部炼制成了家具,整座洞府顿时充满了生机。 忽然,一声招呼远远传来:“道友可在府中,魏某来访。”赫然是前日书店中的老者。 “原来是魏道友,陈某有失远迎,快请进。”陈岳笑着迎出洞去,就看见了蹒跚而来的爷孙两人。 少女今天换了身靓丽的天青色衣裙,用水晶首饰仔细梳了发髻,一头黑发如瀑披在肩后,风姿绰约。 洞中没有灯火,却是一片明亮。进门是一间客厅,桌椅摆设不知是用何种材料炼成,全都泛着七彩色泽,美轮美奂。少女叹为观止,老者也不禁啧道:“想不到陈道友还是一位炼器大师,真是让人老朽汗颜。” “雕虫小技而已,哪比得上道友拓印术法神通的本事。”陈岳笑了笑,请两人在桌前坐下,取出一筒茶叶,还是当年白小明留下的那一筒苦茶。一打开,茶叶已经崩溃成了齑粉,陈岳顿时愣住。 “看来陈道友还是一名苦修之士,老朽佩服。若不嫌弃,就尝尝我们冰瑚岛的冰茶吧。”老者哈哈一笑,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吩咐道:“芸儿,可不要让陈道友笑话我们南海修士不通风雅哦!” “是!”少女脸一红,接过匣子打开,赫然是一堆晶莹剔透的霜花。 陈岳倒也没有矫情,问道:“道友此来,可是为了‘神通阁’之行。” “陈道友所言不错,‘神通阁’开启就在这一两年内,老夫打算再去一次,道友可愿同行。不过这次前来,是想请道友去参加我等‘通神期’修士之间的聚会。”老者说着,一股独属于“通神后期”修士的气势腾起,充满了骄傲和自信。 “在下也正想会一会同境界的同道,有劳道友引荐了。”陈岳洒然一笑,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中午,老朽来找道友。”老者爽朗一笑,又说道:“‘神通阁’中的危险非同小可,道友趁明天交换一些疗伤丹药和防御类法器……” 说话之间,少女奉上了两杯冰茶。与热茶不同,这冰茶是用一种极寒冷的冰泉冲泡的。冰霜办的茶叶在冰泉中舒展开来,寒意更盛。陈岳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股极寒透彻肺腑,气血为之一凝,连神魂都要被冻结。 不过下一刻,身心仿佛接收了某种洗礼,头脑一片清明,全身更是通泰。 “好茶!”陈岳不禁赞了一声。 “我们冰瑚岛也只有这冰茶拿得出手了!”老者哈哈一笑,当仁不让。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使者 “再说吧!”陈岳对当岛主没什么兴趣,只是笑了笑,便岔开了话题。 “灵羽飞舟”疾驰在海天之间,周围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冰山迅速后退,一个时辰便行出了四五千里。 南海岛屿遍布,相隔不过百里,岛上或多或少建着灯塔,灯火四季不灭,同时释放着念能波动。用神识一扫,便能知道岛屿的名称。越是繁荣的岛屿,灯塔越多,信息也越丰富,有的念能波动中甚至包含岛上的特产和“离元城”的政令。 忽然,陈岳看见了一艘百丈长的巨舰,舰上阁楼如山峰竦峙,仿佛一头狰狞的洪荒巨兽趴伏在海面上。 巨舰吃水极深,船舷边一名名武者跃入海中,又带着一块块矿石跃出海面。 海水深达千丈,一群凶恶的海兽游弋在周围。虽有强者坐镇,但一个不慎,入水的人便会葬身鱼口。 陈岳终于知道“天元城”码头的灵材和矿石是的来历了,那些下海采矿的武者非但没有半点冒险者的激动,神情反而充满了麻木和无奈。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问道:“这些灵材矿石运到‘天元城’后,都用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据说都运到外域去了。”魏姓老者说着,便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些武者又是哪里来的。”陈岳更加诧异:“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不情愿啊……” “都是从各岛征招来的,各岛每年都有一定的徭役任务。”老者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陈岳皱起眉头,沉吟道:“那‘天元城’又给了你们什么?” “只有‘天元城’的属民,才有资格参加‘争仙大会’。”老者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太过分了。”陈岳冷哼一声,顿时对“天元城”充满了恶感。 “大胆……”一声冷哼响彻天地,远方巨舰中骤然腾起一股滔天威压。 老者一凛,惊道:“是‘上域’使者,快跑!” “跑,我为什么要跑!”陈岳扬了扬眉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老者都要哭了,苦涩道:“那道友快给使者赔礼道歉,祈求原谅。”说着停下飞舟,对着巨舰一抱拳道:“‘冰瑚岛’魏长青参见使者大人。这位陈道友来自海外,出言无状,还请大人恕罪!” “让他割了舌头,然后自废修为,再让你身边的小丫头过来给本座敬杯酒,便恕你不敬之罪!”一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傲慢和不屑。 “啊……”魏长青一惊,脸色惨白。魏芸儿更是花容失色,紧紧抓住了爷爷的衣角。 上域使者,在普通南海居民心中或许是天神般可敬的存在。只有他们才知道,那是比恶魔更可怕的存在。 “怎么,还要本座亲自动手?”巨舰中人透出一丝不奈。 陈岳眉头一皱,神识扫过巨舰,便摇了摇头,招呼道:“魏道友,走吧,一个黄毛小子而已,不必理会。” 对方只是出言无状,他并不打算追究。魏长青一咬牙,猛催法力,“灵羽飞舟”顿时化作一道青虹,破空而走。 “放肆!”巨舰中随后响起一声怒喝,一道白虹从舰桥顶层冲出,一闪而逝,呼吸间穿越十数里距离,直接挡在了“灵羽飞”前方。 “大挪移……”魏长青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透出浓浓的绝望。 前方人影一闪,显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青年,其胸口绣着一个锋芒毕露的金色“万”字,仿佛两道交汇的闪电,十分醒目。 他神情狰狞,一指陈岳喝道:“你,刚才说什么!”“通神后期”的气势展露无遗,竟比魏长青凝厚数筹不止。 魏长青脸色惨白,越发绝望。陈岳微微皱眉,不悦道:“你要拦我的道?” 青年勃然大怒,身为“上域”使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下域修士。眼见陈岳也不过是“通神中期”修为,眼中杀机一闪,一指三人喝道:“剑起!” 言出法随,百里内天地元气汇聚,化作无尽剑气呼啸而来,势要将三人轰杀当场。 当此神威,魏芸儿噤若寒蝉。魏长青脸色铁青,扬手祭出一只海螺。 海螺七彩光芒大放,将他和孙女紧紧护在了里面。 陈岳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你要杀我,那就怪不得我了。”手一扬,一道金芒射出,直刺青年而去,赫然是一杆金头长枪。 青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肩膀一晃正要施展神通避开,身边的天地规则却突然消失不见。他仿佛落在了虚空中,全无着力之处。 “空之神通……”他一个激灵,虽惊不乱,手中法诀变换,正要另使手段。身边的天地规则又突然恢复。 非但恢复,而且犹如磐石坚硬,让他无可撼动。他一身“通神后期”修为,便仿佛被一块无形坚冰凝固在了半空中。 就是这一耽搁,“玄黄枪”已来到他面前。枪头金光大放,直接轰入他眉心。 “砰!”青年头颅爆碎,残尸跌入大海,周围无穷剑气随即溃散。 魏长青顿时张大了嘴巴,传说中不可战胜的“上域”使者,居然就这样被陈岳一枪轰杀了,而且连“金丹”都没有逃出来…… 陈岳抬手一招,将青年的“空间戒指”摄到了掌中。神识一扫,目光便是一亮。此人不愧是“上域”使者,里面好东西还真不少。 他随后看向远处的巨舰,点头道:“那艘船,我要了。魏道友,就此别过!”说着一步迈出,身影一闪便出现在巨舰上方。 魏长青一惊而醒,赶紧催动“灵羽飞舟”疾驰而去…… 好半晌后,魏芸儿才反应过来,惊骇道:“爷爷,那位前辈是什么修为……” “老夫看走眼了,他的修为至少是‘问道期’,今日之事切不可泄露半句,否则我魏家满门性命堪忧。”老者低喝一声,去向一折,朝另一边而去…… 巨舰上,所有人目瞪口呆。此人居然敢杀“上域”使者,此人杀了“上域”使者之后居然还不跑,难道想将它们一船人灭口不成……却听一个热情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兄弟们,你们自由了!” “自由……”众人一呆。 陈岳落在桅杆顶上,朗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再也没有人奴役你们了!” “阁下好大的口气!”一声冷哼响起,又是八个“通神期”修士从舰桥顶层飞出,看气势却并非“上域”使者。 陈岳扫了他们一眼,笑问道:“怎么,你们要为他报仇?” 八人一个激灵,刚才的战斗他们也看在眼里。“上域”使者被一枪爆头,这是什么实力。要知道,“上域”使者修炼的功法至少也是“神级”功法。而且“天元城”元气充沛,上域修士的根基远比他们扎实。这样的“通神后期”修士都被一枪轰杀,他们就算一起上,对方也只是多挥一枪而已。 陈岳见他们识相,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步迈出,便站在了舰桥顶层,“上域”使者之前住的地方。 整条船长百丈,宽二十丈,吃水十丈,舰桥高达十丈,前、中、后各一根三十丈高的桅杆,巨大的船帆犹如云幕低垂,将甲板分为了四段。 船首是一片十数丈宽阔的半圆形广场,前舰桥是一座七层阁楼,装潢极尽奢华,正是上域使者的住处。中舰桥高达九层,正是八位“通神期”修士的住处。后舰桥同样是七层,里面隔出了上百间套房,乃是船上武王的住处。 直通甲板之下还有五层底舱,便是那上千武者的住处。船身中心则是一座巨大的货仓,里面堆满了矿石,其数以万斤计量。 陈岳的神识在船上仔细扫了一圈后,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命令道:“现在将船开到紫岩礁,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哼!”桅杆上,一个黑袍中年冷笑道:“你以为你放了他们,‘天元城’就会放过他们吗?阁下实力强悍,夏某佩服。阁下若还有一丝恻隐之心,就自行离开吧。只有阁下走了,‘天元城’才不会追究他们。” 陈岳笑了笑,反问道:“那‘天元城’会不会追究你们……” 众人闻言,脸色俱是铁青,夏姓中年沉声道:“使者被杀,我等身为护法,责无旁贷。”其中的怨气溢于言表。 陈岳脸色微沉,摇头叹到:“你们身受奴役,陈某救了你们,你们非但不思感激,反而怨恨陈某。身为修士,陈某为你们感到悲哀。你们走吧,再聒噪,连你们一起宰了!” 八人一个激灵,心中五味陈杂。他们虽然是“通神期”修士,在南海也算人上人,但在“上域”修士面前,终究也只是一个高级奴才。 八人一阵脸红,相视一眼后向陈岳一抱拳,便驾起遁光四散而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虽然自惭形秽,却也不敢上陈岳这条船。只有他们,才知道“天元城”的真正实力…… “你们若愿留下,陈某竭力保你们周全。你们若想离开,陈某绝不阻拦。”陈岳看向剩下的人,留下一句话后,直接以神识控制阵法,驾驭巨舰向紫岩礁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黑蛋 船上还有“换骨期”修士上百,“易筋期”武者上千。眼看着“上域”使者被杀,眼看着“离元城”监工被驱逐,仍是一脸茫然。 多少年来,“上域”已经成为他们的信仰。虽然这信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但毕竟是他们生活的主题,是他们精神的支柱。 只有真正当过奴隶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主人那种予予死的强大。在这种神威面前,没有人想反抗,更没有人敢反抗。 今天陈岳突然告诉他们,你们自由了。众人非但高兴不起来,心里反而生出无尽的恐惧:“没有神,这世界还成何世界,这日子还怎么过……” 陈岳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来到货仓祭出了“玄黄枪”。 长枪轻鸣一声,将一块块矿石吸入体内。其中“玄黄气息”仿佛一座磨盘,将无数灵材碾成了碎渣。 这一次,“玄黄枪”很是挑食,选取的都是五品以上的灵材,绝大多数灵材仍然躺在船舱中。 “虽然知道杀了‘上域’使者会引来杀身之祸,但被人欺辱还不还手,不是我陈岳的道……我陈岳宁负苍生,不负大道。”陈岳沉吟片刻,便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矿石。 战舰虽然庞大,行动却一点不慢,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紫岩礁。 “紫岩礁”地如其名,是一片紫色的礁石,绵延百里,荒无人烟。 上千人站在船头,渐渐冷静下来。现在的问题不是信仰,而是选择。如果,留在船上,就要和“上域”对抗。如果留在岛上,便要面对“上域”的惩戒。前者似乎没有活路,后者肯定是死路。 陈岳将船停在一块礁石边上,便问道:“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愿意跟我的,就留在船上。不愿意的,留在岛上。”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苦涩。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惶恐的哭声,是一众女子。她们虽然活得卑微,却不想死。而现在,陈岳却要她们选择一种死法,谁又能做出这样的抉择。 忽然之间,陈岳在他们身上看见了一股孽气。其源头,赫然是他们的奴性与惰性,是恐惧和怯懦,是傲慢与偏执。这些东西混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的心智和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人的精神和气血。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它,那便是孽根。 “原来这就是孽根,我虽然可以拔除孽气,却也无法斩断孽根……”陈岳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孽根生心魔,心魔毁道基。要想登临大道,必先降伏其心……原来如此。” 沉吟片刻,他看向船头众人说道:“你们带给我一丝明悟,陈某便还你们一场造化。”说着一挥手,一股奇异力量涌起。 所有人同时一个激灵,只觉得一根无形藤蔓钻进了身心,疯狂吞噬起自己的灵魂,不由惊恐万状。与此同时,一股股黑气从他们头顶冒出,凝聚在陈岳面前。 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头顶冒出的黑气渐渐稀薄,陈岳面前的黑云则急剧翻滚,喜、怒、哀、乐、悲、恐、惊……各种情绪从中荡漾而出,仿佛里面就是地狱。 陈岳目光一凝,向前一指喝道:“炼!” 言出法随,黑云骤然沸腾,片刻后收敛向八方,化作了八颗颜色各异的珠子。每颗珠子龙眼大小,各自释放着一种强烈所得情绪波动,十分妖异。 陈岳想了想,取出八只玉盒,将它们收了起来。 甲板上众武者一惊而醒,无不面露异色。看了看蓝天,又看了看大海,只觉得恍如隔世。 “在下愿追随尊者!”船头一个“武王”忽然向陈岳一抱拳,大声喊道。 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单膝跪下,一抱拳道:“我等愿追随尊者。” 陈岳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说道:“‘天元城’的强者很快就会找过来。你们先去岸上,我要将这船改造一下。” “是!”众人又一抱拳,纷纷跃下船去。 陈岳站在桅杆顶上,暗暗催动金丹,一丝丝混沌气息从体内透出,渐渐罩住了整艘巨舰。众人只见不远处云雾翻滚,其中七彩光芒跃动,不时传出一阵雷声。但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如此大船,若按照普通手段改造,非数百上千人忙上三年五载不可。然而陈岳以自身道力将此船化作混沌重塑,仅仅只需片刻。 一刻钟后,云雾消散,所有人全部呆住,只见一只黑色巨蛋漂浮在海天之间。上面站着一个黑袍青年和一个红裙紫发的娇俏女孩。 青年身姿如松,背脊峥嵘,衣发猎猎,如岳临渊,仿佛天神降临。小女孩肌肤白嫩,鼓着一张圆脸,瞪着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欲哭无泪道:“老大,这艘船也太丑了……” 少女便是“噬血藤”所化,吞噬了陈岳的“紫色鲜血”后,其本身便拥有了变幻形态的能力。之前以“混沌之力”造船时,他顺便帮“噬血藤”塑造了人身。 闻听“噬血藤”的质疑,他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小血呀,简洁实用才是真正的美。星空为什么那么美,因为它简洁到了极致,又丰富到了极致。这艘船简洁的外表之下,同样蕴含着丰富的细节。从现在开始,这艘船就叫‘黑蛋号’,你就是‘黑蛋号’的船长。” “呃……”小女孩一脸窘迫。 陈岳看向岛上众人,招呼道:“你们上来吧。”说着一挥手,“黑蛋号”表面荡开道道波纹。岸上众人稍一犹豫,便迈出了脚步。 小岛和船体之间似乎有一座无形引桥,众人直接走到船前,一脚踏入波纹荡漾的船体,身子便是一轻,接着眼前一亮。 与他们之前想象的狭小、闭塞和拥挤不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数十丈宽阔的白色空洞。他们就像鱼一样,悬浮在半空中。 空洞的中心是一块水缸大的元晶,光芒璀璨,仿佛一颗明星。空洞的边缘则是数以千计六边形舱室,仿佛一间间蜂房。 众人呆住,“小血”走入其中,也是一呆:“这就是丰富的细节?” 陈岳轻咳一声道:“细节指的是它的功能,而不是外形。在这艘船不但拥有强劲的能量系统,还有独立的空气和水循环系统。只要掌握了相应的权限,船长可以在任何舱室控制全舰。最重要的是,这艘船不但可以潜入三万丈深的海底,还可以穿越空间,瞬息千里。”说着,飘向一间船舱。 没有重力的区域只是船体的中心,越是靠近边缘,重力越强,落在舱室顶上,便仿佛站在了地上。 地上沟渠交错,将地面分成了一块块数丈宽阔的六边形,每座六边形的中心都有一扇圆形的舱门,跃入其中,里面便是一间六边形的空旷舱室,只需稍作装潢,便可以入住。陈岳心念一动,直接将外界的情形投映在了墙上。 天花板忽然变成蔚蓝的天空,流云浮动。脚下是湛蓝的大海,波澜壮阔。就连空气中,也涌起了海腥气。 “啊……”“小血”叹为观止。 陈岳在她脑袋上一拍,笑道:“我已经将这艘战舰的全部权限都授予你了,现在你的任务是将‘黑蛋号’建成我们最后的家园。”说完一晃身,回到了岸上。 片刻过后,所有人都进入了巨蛋,“黑蛋号”潜入水下,迅速远去。 椭球形的船体虽然不够霸气,但在抗压、隐身和阵法上的表现都十分出色。以陈岳的念力,也难以在十里外轻易发现潜伏中的“黑蛋号”。 “如果不是‘问道期’强者亲自出马,应该找不到他们。”陈岳眼看着“黑蛋号”消失在视野中,心中略作盘算,便将自己变成了一名脸色蜡黄的干瘦老者,将修为压制在了“换骨大圆满”。又酝酿了一下形容气质,便背着手迈着小方步朝“离元城”而去。 从陈岳斩杀“上域”使者到“黑蛋号”离开,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天元城”的办事效率显然不高,一直没有人找来。 魏长青之前报出了自己的大名,肯定是不敢再去“离元城”。之前那八位通神期修士保护使者不利,自然也不敢再回去。陈岳钻的便是这个空子,只要不是“问道期”强者刻意用神识扫他,都无法发现端倪。 越往南走,白天越长,当夕阳再也没有落下时,一点火光出现在海天之间,赫然是一座燃烧的火山。周围来往的船舶络绎不绝,像陈岳这样踏浪而行的修士也不少,大多数修士则乘着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 陈岳脚步不停,火山在他视野中渐渐拔起,赫然是一座万丈巨峰。峰顶不断喷吐着云汽,在高空中勾画出一朵朵雪白的蘑菇。 山上灯火通明,呈现出一条条街道和一片片建筑。陈岳见过大周京城的繁华,却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璀璨的灯火,不由一怔。山脚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岸边还有农田,让人眼前一亮。 陈岳神识一扫,更加错愕。那些发光的并非油灯和灵器,而是钨丝灯。 灯丝被电流加热,在真空玻璃泡中释放出炽亮的光芒。电流统一来自火山顶上一座巨大的转轮,转轮则由被火山加热的沸水驱动。 陈岳的神识在山上扫过之后,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赞道:“能将火山利用到如此程度,也算难得……” 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元岛 “离元岛”有阵法笼罩,越是靠近,天地规则越强。纵然是“通神期”修士,上岛也只能踏着海浪前行。 岸边除了一座灯火通明的港口,还有一条沿海大道。船舶一律进港,修士则直接来到了路边。陈岳被压制了修为,也只能走到岸边,路上赫然行驶着各式各样的四轮车。车子由电流驱动,虽然不快,却十分安静。 驾驶员大多是低级武者,讲的是“天元话”,收的是“元晶”,载人拉客便是他们的职业。车内装潢精致,坐在里面看看沿途的风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陈岳不禁想到了雍城的马车夫,会心一笑,便向一辆精致的黑漆厢车招了招手。 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车夫是个中年壮汉,热情地招呼道:“大爷,上来吧,您要去哪。” 陈岳一怔,只觉得千军万马从头顶奔过。想到如今的样子,还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车子由一张圆盘控制前轮转向,由两个踏板控制电流和制动,操作十分简单。 随着驾驶员踩下通电踏板,车辆缓缓起行,平稳而静逸。 岛上的道路如蛛网密布,山下是一座座农场,里面种植着形形色色的蔬果和粮食。山脚是工业区,一座座工场和作坊鳞次栉比。山上才是生活区,越往高处,亭台楼阁越是精美大气。 忽然之间,陈岳看到了一条专卖灵材和法器的大街,于是说道:“去‘灵街’。” “原来是前辈呀!”中年肃然起敬,又道:“如果前辈是第一次来‘离元城’,不妨先找一处地方住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本城将举办一场盛大的交易会,在下可以为前辈代步。” 陈岳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道:“那就先找一个安静地住处。” “前辈,您对住处有什么要求。”中年欣然介绍:“山上的洞府装潢精致,独门独户,天地元气浓郁。山下的庄园宽敞舒适,城里的客栈则最是便利。” “那就找一家便宜的客栈吧。”陈岳笑了笑。 中年顿时满脸失望,但还是扬起了笑容。这位毕竟是前辈,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都比他一个月赚得多。 忽然,车头一个小喇叭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女声:“现在播送重要新闻,据城主府透露,‘飓风号’勘探船在在‘紫岩礁’附近海域失踪,全舰一千三百五十八人全部失去联系……” 中年一怔,只听又一个男声抑扬顿挫道:“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救援力量,根据反馈,‘飓风号’作业海域没有战斗痕迹,也没有发现舰船残骸,可以排除海兽袭击的可能……” 小喇叭也是通电的,其发声原理并不复杂。让陈岳惊异的则是“离元城”居民的生活方式,岛上的大事小情,居然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普通民众。 中年看出了陈岳的意外,笑道:“估计是遇到了风暴,‘飓风号’那么大,据说还有‘通神期’的强者坐镇,没有海兽能吞下它。过不了多久,船就会返航的。” 陈岳笑了笑,问道:“‘离元城’的大事情都会向普通民众播报吗?” “就算城主府想隐瞒,也迟早会有其他人报不来的。”中年不以为意地笑道:“电波又不是什么复杂东西,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发射电波。与其让别人报出来,不如自己播出来,还可以凝聚一些人心。” 陈岳点头,中年见他感兴趣,又道:“您之前没听过电波吧,还是很有意思的。”说着,在小喇叭上按了一下,又一阵妩媚动听的歌声响起。 陈岳会心一笑,问道:“这次夺岛大会,都有哪些岛屿。” “前辈,您是来参加夺岛大会的?”中年一惊,目光骤然炙热。 “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陈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那确实不能错过。”中年激动道:“这一次‘城主府’拿出的灵岛一共二十四座,每座灵岛设一个擂台。只要连胜十场,就可以晋级擂主,擂主最后再角逐岛主。真正打擂的时候,还有赌场开盘,绝对是盛况空前。地点就在南海岸,要不我先带您去会场看看?” “离元岛”百里宽阔,车子足足行使了半个时辰,才从北面绕到南面,一片景秀庄园忽然出现在前方。庄园中灯火通明,周围停满了精致的车辆,一派繁荣。中年在路边将车子停下,笑道:“前辈,这里就是‘离元城’角斗场,看来今天有重量级的比试。” “是吗,那我倒要去看看,车费怎么算。”陈岳笑了笑,问道。 “您看着给吧。”中年笑着挠了挠头。 “这块元晶应该够了吧。”陈岳笑了笑,取出一块蚕豆大的元晶。 中年顿时目光大亮,激动道:“前辈,等您出来,我再送您一程。” “不用!”陈岳一笑,将元晶递给他,便下了车子。 庄园紧靠大海,园中花木繁茂,一片姹紫嫣红。一座座阁楼点缀其中,奢华而不失典雅。庄园中心是一座百丈见方的火山岩擂台,周围还有十六座小擂台。此时,主擂上两名修士正在斗法,一人驾驭飞剑,一人驱使飞刀,都是“通神初期”修为。 刀光剑影遍布擂台,犹如群星闪烁。两人的身法更是飘逸,上一瞬还在擂台东南角,下一瞬就到了擂台西北角,激烈非常。 周围站满了人,叫好声此起彼伏。一众衣裙靓丽的侍女端着酒水点心穿梭其中,更添热闹。 陈岳仔细一看,目光便是一亮。 他们的修为算不上高深,施展的术法也稀松平常,使用的法器更不是,但在百丈方圆之内爆发出的战斗力却十分惊人。几乎每一次出手,都将自身潜力激发到了极致。每一个招式,都将对方的变化和弱点算计到了极致。 “如果是同样的修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细看半晌后,陈岳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一时更不舍离去,付了一百金币的入场费,便在擂台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剑刃风暴!”御剑修士突然站定,手掐法诀一声大喝。 擂台上骤然升起无尽剑气,化作一股森白旋风将他围住。一丝丝锐气透出护阵,迫人眉睫。 “神通!”有人惊呼一声,台下再次响起一阵欢呼。 对面黑衣修士一声冷哼,飞刀迎风而长,化作一柄三尺大刀被他握在掌中。 眼看剑刃风暴迎面绞来,他眼中寒芒一闪,双手握住刀柄猛地一劈。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却似划破了时空。一道黑色刀芒延伸百丈,凌空劈下,仿佛天地的伤口。 漫天剑气冲入刀芒如泥流入海,剑气旋风一长十丈,同样无法阻止刀芒下落。 刹那间刀芒落下,仿佛一张狰狞的大口,一口将御剑修士吞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响彻天地,所有人顿时呆住,一个“通神期”修士就这样陨落了? 一颗晶珠驾驭飞剑凭空冲出,化作一道白虹破空而走,转眼消失在天边。一声怨毒的低吼再次响起:“姓焦的,你敢毁我肉身,钱某和你不死不休……” 黑衣青年摇了摇头,收起长刀一步迈出,消失在擂台上。 台下再次响起一阵海啸般的欢呼,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通神期”修士一刀斩杀了另一个“通神期”修士…… “将‘空之力’融入刀法……”陈岳大受启发,目光越发明亮。 临近“夺岛大会”和“神通阁”开启,技痒的修士不在少数,随后又一个手持长戟的黑袍壮年跃上了擂台,向周围的阁楼一抱拳道:“赵某不才,欢迎‘通神初期’的道友下场切磋。至于‘通神中期’的道友,就不能奉陪了。” “原来是‘灵龟岛’的赵道友,十年不见,想必实力大进,乌某倒要领教一二!”随着一声大笑,一个绿袍青年从一栋阁楼中飞出,落在台上。 敢当众献艺的,自然不是庸手。陈岳叫了壶酒,就在一个角落悠然坐了下来。 “夺岛大会”果然是南海修行道的盛会,到来的修士越来越多,有的人直接在擂台边摆起了小摊,陈岳的注意力也渐渐集中到了妖丹和矿石上。 修士们显然不太会做生意,只是摆出了自己的货物,却没有标出价格,有的东西甚至只换固定的丹药。 陈岳走走看看,忽然在一个摆满妖丹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神兽妖丹,只换‘神丹’。”摊位后一个神情阴历的灰袍壮汉眼也没抬,很是不耐。 “这种神丹,你需不需要。”陈岳笑了笑,取出了一枚玉简。 壮汉神识一扫,顿时怔住。周围几道神识随后扫来,陈岳却已将玉简收起。 壮汉吞了口唾沫才发出声音:“这种神丹,你有多少……” “一颗换你十枚妖丹,如何。”陈岳问道。 壮汉目光一亮,但见陈岳不过“换骨大圆满”修为,还是一个糟老头子,脸色便是一沉,不耐道:“这些妖丹都是老子拿命赚回来的,最多三颗。”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仙术 陈岳笑着摇了摇头,壮汉眉头一皱,喝道:“老东西,你敢戏耍老子,老子要跟你决斗!”说着一把扣住陈岳的衣领,手一扬,便将陈岳扔上了旁边的擂台。 众人一愣,看向陈岳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陈岳看向台下的壮汉,眼中也充满了同情。壮汉却越发愤怒,将摊位一收,一步跃上擂台喝道:“老东西,戏耍老子,你要付出代价!”说着一把抓向陈岳。 一只桌面大的元气手掌凭空凝聚,释放出强大的元力波动,势要将陈岳捏成齑粉。 “你想杀我?”陈岳扬了扬眉头,抬手便是一指。 这一指毫无花哨,却似点在了每个人心头,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壮汉更是剧震,身躯轰然爆碎,化作一片血雨飞洒。陈岳顺手一招,将一枚“空间戒指”摄到掌中,一步下了擂台。 全场鸦雀无声,一指轰杀“通神中期”修士,这是什么实力,这是什么修为……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噤若寒蝉。突然,一道强大神识轰来,直取陈岳的神海。 陈岳一声冷哼,念力反击回去,一股念力波动凭空炸开,众人只觉得无数细针刺在了脑仁上,顿时眼前一黑。除了坐在周围阁楼中的“通神期”修士,全部晕倒当场。 “‘飓风号’失踪,是否与阁下有关。”一个凝重的中年男声在陈岳耳边响起。 “‘飓风号’没有失踪,船上的人也都安然无恙。”陈岳笑了笑,向一间阁楼走去。 那股神识停驻在陈岳身边,犹豫片刻后,终是悄然退去。 阁楼由火山岩砌成,占地大约一亩,通体浑圆,雕琢精美,乃是恶汉的住处。陈岳刚一靠近,楼门便自动打开,灯光随后亮起,一片金碧辉煌。 楼中没有天地元气,净房浴室等生活设施却十分讲究,一张大床更似棉花堆砌,分外柔软。陈岳上下看了一圈,打上禁制便进了卧室。 打开那恶汉的“空间戒指”,里面有妖丹上百。陈岳全部取出堆在床上,开始修炼。 如今能帮助他修炼的,也只有妖丹中的一丝感悟。与普通南海修士直接吸纳那些感悟不同,他只是要用其中的感悟印证自己的道。 一丝丝驳杂气息从妖丹中涌出,又分别涌入不同的妖丹,大部分则涌入了陈岳体内。一颗颗拳头大的妖丹渐渐缩至龙眼大小,其中一尊尊清晰的海兽身影活灵活现,释放出清晰的规则气息。 与此同时,一百年前被天劫耗尽的血脉之力渐渐恢复,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萦绕全身,仿佛可以掌握世界。 三天之后,陈岳睁开双眼,两道绚丽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出,仿佛洞穿了时空。 “夺岛大会”已经开始,小擂台上的比试如火如荼。陈岳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之前他还想改头换面,夺下一处岛屿,从内部进入“天元城”。不过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不足以强闯“天元城”,似乎也没有必要畏首畏尾。 这一次修炼时间虽短,却让他的道坚固了许多。哪怕遇到“问道期”强者,就算不敌,他也自信可以一战。 陈岳来到阳台泡了壶冰茶,正准备巩固道果,楼外忽然走来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衣中年,喧嚣随之隐去,天地也忽然模糊,只有他一人仿佛浓墨重彩绘就,无法忽视。 他明明走在路上,却仿佛踏在人的心头,让人的心脏都不得不随他的脚步颤抖。 陈岳正在倒茶,目光一凝,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中年一步步逼近,气势越来越强。 随着茶水倾入杯中,陈岳的气势同样开始攀升。刹那之间,两人竟展开了道的对决。 中年瞥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无止尽,而一壶茶终将倒完。等他壶中水倾尽,或是杯中水溢出之时,陈岳的道便会露出破绽。 随着中年脚步逼近,他仿佛变成了一颗太阳,气势恢弘,无法侵犯。 陈岳仍然在倒茶,诡异的是,壶中水没有倾尽,杯中水也没有注满。更诡异的是,中年不知迈出了多少步,他的身形仍然停留在原地。仿佛陈岳所在的阁楼,是他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彼岸。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中年的头发渐渐苍白,脸上也升起了皱纹,气势随之摔落。忽然之间,他竟然变成了一位迟暮老人。 他一惊而醒,立即定住脚步,天地恢复清晰。 陈岳同时收起自己的道,一杯茶刚刚倒满。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冰爽润喉,心旷神怡。 中年看着阳台上悠然品茶的青年,嘴角溢出一丝苦涩。身为“问道期”强者,他对道的明悟居然还不如一个“通神中期”修士…… 片刻过后,中年的形容相貌又恢复过来。他再次愣住,之前那岁月流逝的痕迹竟然只是一层假象。 他松了口气,一抱拳道:“道友可有暇一叙。” “请。”陈岳抬了抬茶杯,中年一步迈出,便来到了陈岳对面。 “道友神通,郑某佩服。”中年又一抱拳,再次看向陈岳。 青年剑眉星目,虽然算不上俊美,但绝对称得上潇洒。乍看上去,其修为只是“换骨大圆满”,只有修为到了“问道期”,才能勉强看出眼前青年是个“通神中期”修士。不过陈岳之前表现出的实力,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怀疑:“莫非此人是哪位‘涅槃期’老怪的分身?否则怎么可能以‘通神中期’修为展现出如此强大的道力。” “何事。”陈岳给他倒了杯茶,淡然问道。 中年在对面坐下,想了想还是说道:“‘神通阁’开启在即,在下前来,是想约道友同行。” 陈岳双目微眯,微笑反问:“你不怕‘天元城’找你的麻烦?” “莫说‘天元城’那些老怪物受‘元磁之力’束缚,无法轻易出来。就是出来了,又岂会为一只蝼蚁得罪道友?”中年不屑一笑,抱拳道:“郑某之前虽有唐突,但此次前来,的确是诚心相邀。” “果然如此。”陈岳也是一笑,问道:“‘神通阁’我还没有去过,难道以郑道友的修为,还要与人联手探访。” “道友有所不知,‘神通阁’一共九层,一至三层为术法,四至六层为神通,七至九层则为仙术。”中年肃然道:“修为到了我等层次,要参悟的自然是仙术。” “仙术……”陈岳并不陌生,想了想便问道:“郑道友之前参悟,可有收获。” “略有所悟。”中年目光一凝,一扬手,半空中溢出一片金色云霞。刹那间风云色变,仿佛天威降临。 陈岳感应到了一丝天劫的气息,精神一振。云霞却忽然散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郑某参悟有限,只能做到这一步,道友以为如何。”中年问道。 “已有几分仙意。”陈岳直言不讳。 “当年幸好几位道友同行,联手抵御才没有陨落。”中年说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陈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答应。一起参悟仙术,呵呵…… 见识了陈岳的神通,中年对拉陈岳入伙更加热切,又一抱拳道:“道友此来南海,可是为了借用‘天元城’的星空传送阵?” “郑道友何出此言。”陈岳一笑,不露丝毫声色。 “以道友的实力,自然不会甘心困居在这颗贫乏的星球上。”中年肃然道:“但‘星空传送阵’控制在‘天元城’手里,使用便要付出代价,道友可知那代价是什么?” “难道是什么天材地宝,或者‘元晶’?”陈岳一笑,喝了口茶。 “是仙术。其余的,他们都不缺。”中年肃然道:“只有上缴‘神通阁’内的一式仙术,才有资格使用传送阵。” 陈岳讶然:“他们自己不会去‘神通阁’参悟?” “能进入‘神通阁’第七层的,只有‘问道期’修士。‘天元城’那些‘问道期’被‘元磁之力’同化,无法轻易离开。”中年正色道:“如果郑某没有猜错,他们是想用‘仙术’解决‘元磁之力’的副作用。” “如果‘神通阁中’有化解‘元磁之力’的仙术,我倒是非去不可……”陈岳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慎重说道:“陈某若上第七层,再与郑道友合作,不知‘神通阁’到底什么时候开启。” “如果郑某没有算错,‘神通阁’应在两个月后开启……”中年目光一亮,一抱拳道:“两个月后,郑某再来拜访道友。”站起身一步迈出,便消失在陈岳面前。 “夺岛大会”仍然如火如荼,擂台周围人山人海,无一不是“换骨期”以上修为。周围的几间阁楼都开成了店铺,其中有不少上品灵材。其余阁楼中则举办着大大小小的修士聚会,说**道,分外热闹。 一壶茶喝完,陈岳也有了计较。将一楼客厅一番布置后,便做起了生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手遮天 修行之道,财侣法地。财分内外,内为资质根骨,外为天材地宝。修士们主要交流的,便是天材地宝。能入“通神期”修士法眼的,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灵材。能让“通神期”修士动容的,至少也是“神丹”。 忽然,一股强大规则波动惊动了整个会场,所有人同时望向一栋阁楼。 “法器?”有人轻疑出声,但话音未落,又一股法则波动传来。 “又一件法器?”众人好奇之下,纷纷寻去。来到门口,只见一个青年坐在一座小火炉前,正烤着一团东西。 那东西在火焰的煅烧下渐渐释放出一股法则气息,同时在青年的随意拨弄下变化着形状。不过几个呼吸,那团溶液便化作了一柄锋芒毕露的飞刀。 青年随手一扬,将飞刀扔在了货架上,又拿出几块矿石扔在炉火上煅烧起来…… “天呐,他炼制一件法器比烤一只鸡翅还快……”有人惊叫出声。 其余人清醒过来,能如此随意炼制法器的,绝不可能是普通“通神期”修士,纵然不是“问道期”前辈,也是“通神期”巅峰的炼器宗师。 炼器宗师意味着什么?不是摇钱树,不是炼气炉,而是一位对天地法则明悟到极高层次的大修士。这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上宾,他们能碰到,绝对是机缘。 门口一个白袍壮年目光一亮,一步跨入厅堂,一抱拳道:“前辈,请问这把飞刀法器怎么卖。” “只换不卖。”陈岳淡淡一笑,再次将一只白玉酒壶抛上货架。 “呃……”白袍修士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一咬牙取出一块西瓜大的墨绿矿石,说道:“晚辈偶得一块‘息壤’,希望换取前辈一件法器。” “一品灵材息壤……”众人悚然动容。 “可以。”陈岳点了点头,一招手,将这块巨大的“息壤”收了起来。 白衣修士大喜,从货架上取下飞刀,再次恭敬一揖后,欣然出了阁楼。 “一品灵材”虽然难得,但拿在手里也只能看看,换一件实用的法器自然划算。而陈岳炼器用的只是五六品的灵材,炼一件法器也只是十几个呼吸,同样是大赚特赚。 一个时辰后,陈岳感到了一丝疲惫,于是一抱拳道:“各位道友,今天就到这里。需要法器的道友,请明天再来。” 众人一怔,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大喜:“大师这是要要常住‘离元岛’啊……”随后躬身告退,没有一人反对。 陈岳回到卧室,将上百件“一品灵材”取出,同时放出了“玄黄枪”。 长枪一出,便发出一阵兴奋的轻鸣,随即释放出一股“玄黄气息”,将上百件灵材一口吞下,气势随之攀升。 “极品灵器……”陈岳目光一亮,拿起枪杆轻轻一挥,仿佛风云在手,天地任凭驰骋。 但见上百件灵材全部化作齑粉,又是一阵心痛:“如果要升级到‘法器’,还需要多少灵材……”将房间一收拾,便出了阁楼。 “距离‘神通阁’开启不到两个月,将修为再进一步不太可能。‘玄黄枪’为攻击法器,或许我该炼制一件防御法器,以防不测……”陈岳这样想着,一边看着路边摊上的货物,一边在脑海中思量起来。 “普通神通应该伤不到我,能伤到我的至少是仙术,能防御‘仙术’的至少也是‘空之力’,能凝练‘空之力’的至少也是‘空灵材’……” “空灵材”自然不会摆在街面上,陈岳围着擂台转了几圈后,终是摇了摇头。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阁楼外便排出了长长的队伍,为首数十人全是“通神期”修士。他们连夜赶来,就是为了换取一件法器。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陈岳倒没有怠慢…… 第三天清晨,“夺岛大会”仍然如火如荼。陈岳正在修炼,一道海潮般的神识突然从天边席卷而来:“杀我‘梵真剑派’弟子者,出来受死!” 天空一暗,仿佛神威降临。众人猛一抬头,赫然是一只遮天巨掌凌空拍下。 庄园中上千人同时一震,数百“换骨期”修士瞬间被压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通神期”修士纷纷鼓起修为抵抗,同样是身躯剧震,面红耳赤。而遮天巨掌落势不停,势要将园中修士一并拍成肉泥。 “上使息怒!”随着一声惊呼,遮天巨掌下人影一闪,一个黑袍中年现出身形,一掌托住了落下的巨掌。 “郑归元,你也要和我‘梵真剑派’作对?”随着一声冷哼响起,半空中手掌一凝,继续压下。 中年一震,以其“问道初期”修为竟然无法阻拦。不过下方压力大减,上千人立即飞蹿开去。 “上域使者?你一样该死……”又一声冷哼响彻天地,一个黑袍青年忽然出现在遮天巨掌下方,同样一掌拍出。 这一掌毫无花哨,更没有丝毫气势,却让那遮天巨掌一震。 “轰隆”一声,仿佛惊雷响彻天地,遮天巨掌犹如皮球一般崩溃。 陈岳傲立半空,遥遥看向远方,目光一片平静。 “道友……”郑归元愕然,他本以为陈岳只是有与他平辈论交的实力,却没想到陈岳能击溃连他都挡不下的神通,这是何等修为…… “陈道友现在还是‘通神期’,一旦‘问道’,又当是何等实力,此人一定要交好……”他这样想着,目光一凝看向远方说道:“上使阁下,此事有些误会……” “误会……”随着一声冷笑,一个灰袍老者踏浪而来,风云为之涌动,仿佛挟天之威。几步之间,他便走到了百丈开外,一双锐利的目光上下扫了陈岳一眼,不屑道:“能以区区‘通神期’修为破老夫神通,果然有蔑视‘天元城’的本钱……现在自裁,老夫准你轮回!” 郑归元一凛,修道者不可辱,老者这话一出,几乎断绝了和陈岳和解的可能,一时也不敢陷进去。 陈岳也看向了老者,其“丹田”中赫然盘坐着一个婴儿,气息空灵,形容飘渺。乃是一位实打实的“问道中期”修士。 “当日的‘胜邪剑圣’也是‘问道中期’修为,应该不比此人弱。我若不敌,短时间内也不用想回大周了……”陈岳略一权衡,目标便是一凝,抬手一掌。 当老者要求陈岳自裁时,两人之间便已不需要任何对话。 这一掌毫无花哨,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百里内天地元气汇聚,从四面八方向老者碾压过去。 “雕虫小技!”鹰眼老者一声冷哼,同样一指点向陈岳,似乎只是要碾死一只蚂蚁。 “轰——”天地一震,响起一片惊雷,涌来的天地元气轰然溃散,那一指同样没有丝毫威力,两人对天地元气的控制力竟不相上下。 鹰眼老者目光一凝,脸色顿时阴沉,咬牙道:“本来还想给你转世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形神俱灭得好!”说着一步踏出,瞬间跨越百丈距离,直接栖身而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无不目瞪口呆:“天哪,这就是‘问道期’强者的战斗!”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上千修士一惊而醒,纷纷向“离元岛”中心撤去…… 鹰眼老者携天之威,刹那间来到陈岳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势要倚仗“问道中期”修为,一掌将陈岳拍死。 “你想和我拼肉身?”陈岳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同样一巴掌扇了过去。 “轰!”一只金刚般的手掌和一只古铜鹰爪撞在一起,又是一声雷鸣。 陈岳身躯微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老者却是剧震,如被一头铁牛撞中,倒飞出去,体内传出阵阵轰鸣。 他老脸一红,怒道:“神识不弱于老夫,肉身在老夫之上,好好好,这是你逼老夫的!能死在老夫剑下,你当三生有幸……剑来!” 随着他一声大喝,一柄白蒙蒙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指点出,长剑一闪即逝。 一剑出,风云动。 百里内天地元气骤然化作锋锐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斩向陈岳。刹那之间,天地低昂。 “我有一枪,可破世间万法!”陈岳大喝一声,“玄黄枪”出现在掌中便是一挥。 一股玄黄气息横扫,漫天剑气触之即溃,如泥流入海,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嗯?”老者目光一凝,盯向陈岳手中长枪,失声道:“先天灵宝……” 以他的阅历,一眼便认出了陈岳手中长枪的不凡。虽然只是一件“极品灵器”,却能破他剑气,除了传闻中的“先天灵宝”,他不认为会是其它东西。 心念一定,他一双鹰眼骤然炙热,哈哈笑道:“原来是倚仗一件先天灵宝,好得很,好得很!”说着手掐法诀,再次一指陈岳。 无数剑气随即结成阵势绞向陈岳,一股无形压力随后罩下,势要将陈岳浇筑在半空。天地规则同时变得坚硬无比,再也不受陈岳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