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序章 第一章 雍城爆炸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娘…娘…你醒醒啊!你别不理冬儿…冬儿不能没有娘…” 傍晚的城西被冲天的火光笼罩,仿佛煮沸的火锅,上下翻腾着。 女孩的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小女孩满身脏污的跪在地上,有些凌乱的两个小揪上,还绑着过年时才扎起的红绳,此刻看来,已经有些泛旧,在她面前躺着一个早没了气息的妇人。 妇人的腹部插着一块青白色长瓦片,血水一直流到了小女孩的膝盖,双目里满是惊恐。 一双沾满血污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妇人的衣襟,明显营养不良的脸上斑驳一片,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 女孩儿的哭声里,夹杂着无尽的迷茫。 仿佛只要大声的哭泣,眼前的这一切便不会发生,倒在血泊里的娘亲便会坐起来,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抱着自己,哼着小曲,喊着,“冬儿乖,冬儿乖。” 很快,女孩儿的哭声忽远忽近,渐渐听不真切了。 更多的呼喊,哀嚎充斥在这方天地之中。 触目所及处,屋舍倾塌,幡旗倒地,铁匠铺的铁水倒翻在地,隐约看出铁水下方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原本热闹繁茂的城西街巷,此刻变得混乱不堪。 被重物压着的人认命般的咒骂着,再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死去的人,身旁亲人的嚎啕哀鸣绵绵悠长。 侥幸没有受伤的人四处逃窜着,哭喊着,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悲痛。 赵启凡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脑袋还有点嗡嗡的。 他呆滞地看着西城门那一地的血块,和碎成一块一块的黑色碎布,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鲜血,捂着受伤的胸口,踉踉跄跄地朝着那摊血污走去。 赵启凡的眼神落在一块金色的东西上,再也逃不开了。 用手拨开血污,艰难的蹲下身子,将东西捡起,细细的看着。 这玩意儿他认识! 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是一块腰牌。 一年前,他奉圣令秘密调查辅相结党营私的罪证。 他日夜监视辅相的府邸,直至三个月前,他才发现了位于城西郊外的一处院落。 院落极不起眼,只有一进的篱笆墙,要不是跟踪辅相,他怕是永远也无法得知这样的院落里竟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他将所有的罪证一一搜罗,准备向大雍帝禀明。 可……就在今日。 他跟踪从院落出来的一名黑衣男子,不慎暴露行迹。 交手后,黑衣男子见力有不敌,情急之下,竟不知从哪掏出了两个大铁球。 铁球出现,赵启凡本能的胆怯撤退,用尽内力护住心脉,竟也只是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猛的吐出一口血,赵启凡轻拭嘴角血迹,从身上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腰牌。 这三个月,他易容,变声,九死一生出入小院,没想到,这两个铁球威力竟如此可怕,十几个商铺,上百民众…… 这院落里不仅藏着辅相与广义将军密谋的罪证,也藏了不少辅相中饱私囊的财物,甚至是一些连他也无法想象的东西。 许多工匠竟明目张胆的在城郊做着这样的事,皇上竟丝毫不知。 看着眼前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城西街道,赵启凡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那黑衣男子是谁,那黑球又是何物,只要派人封了那出院落,辅相的罪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儿,赵启凡纵身一跃,朝着城郊的院落方向而去。 皇城城郊。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赵启凡颓然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陷入了久久的呆滞。 这里的东西……竟在短短一个爆炸的时间里就被搬空了! 皇帝令自己密查辅相,谁想,自己竟把这么大的线索给跟丢了。 他该如何交差? 此事办成如此地步,革职事小,按大雍帝这些年与辅相争斗的疑心病,只怕是自己小命休矣。 —— 大雍皇宫内。 大雍皇帝梅尧禹接到城防卫急奏,大都城西发生惊天爆炸。 立招众臣商议救灾事宜,并令刑部侍郎郑铭,彻查事情原委。 安排工部,七日后,在皇家鹿台举行祭天仪式。 冬日的月亮刚把太阳赶走,悄咪咪探出了云层,给大雍换上了另一番风景。 城西再大的动荡,却没影响到皇宫后宫半分。 后宫御园宫女房,依云水榭内,一共住了六十三位宫女,平日里,就做些御园的杂活。 依云水榭二十间屋子的其中一间。 今天活计少,七人早早地回来了。 十五岁的季紫涵不知从哪搞了本书,此刻,正斜靠在床上安静的看着。 七人当中,也就紫涵能把书上的那些文字连起来读个顺畅了。其他几个,倒是从不曾见看过什么书,估计也就认识些人口手耳之类的字。 紫涵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颇有几分画中仙子的闲美来,可她一开口与人说话,总让人觉得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试探与孤傲感。 十四岁的顾冉冉上辈子大概是个厨神,在吃食方面无师自通,许是好吃的吃多了的缘故,一双眼睛形似葡萄,浑圆灵动,纯美嫣兮,人畜无害。 沿着房间的墙根,有一整排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顾冉冉的命。 这会儿,顾冉冉正蹲在墙根,不知道在这些瓶瓶罐罐里鼓捣些啥。 十六岁的柳如烟是依云水榭里的土匪头子,她眉眼硬朗,颧骨突出,颇有几分凶相,身形高挑健壮,估计是从小被当男孩子养大的主。 她一心想着到了年岁,出了宫去。 此刻的她,正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四方桌上,数着铢钱。这番贪财的模样,不去皇城酒楼里做个账房先生,当真是屈了才了。 依云水榭里长得最好看的便是暮晚晴,十五岁。 只是,她一回来又不知怎么出去了。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晚晴为人仗义亲和,是这宫女房里出了名的好人缘。估计这会儿,又被哪个相熟的小宫女给叫走说什么宫里的秘闻了。 也不知晚晴娘生她的时候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给她生了这副令人想入非非的好皮囊。 她眉眼精致,不施粉黛却锦绣自现,皮肤细腻白皙,唇红齿白,鹅颈青丝,素颜比着宫里的娘娘施了脂粉的也不遑多让,可惜,晚晴美而不自知,白瞎了这般容貌。 与晚晴最要好,十五岁的何微云,长相甚至连个标致都算不上。 长相平平,身材平平,性格平平。 她胆小怯懦,随波逐流,天资愚钝。 非要在她身上找个什么优点出来的话,就是对人真诚,藏不住话,没有坏心眼。 另外还有一点,便是,微云披散着长发时,颇有几分姿色,微云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扎着头发不好看,披散的头发却又好看了。 宫里面,平时宫女做活,只能束着发,她的这两分姿色也只能姐妹几个对着烛火欣赏了。 此刻的她,正坐在床上,对着依云水榭的屋顶想事情想的入神。 这间屋子之中,除了柳如烟十六,顾冉冉十四外,那几个都是十五,唯一最小的宛秋儿,今年只有十二岁。 秋儿怕冷,这岁九寒冬里,早早进了被窝,手里握着木雕的小木船,迷迷瞪瞪的,快要睡着了。 这木雕的小船,原先是个用萝卜刻的,出自厨神顾冉冉之手,可后来这萝卜雕的小船很快便蔫吧掉了,冉冉便给秋儿重新用木头刻了一个。 十五岁的秦睿,一切不详。 依云水榭众人对这位冰山美人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 她入住依云水榭五年,言语数尚不过百,还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的。 月亮越挂越高,沿着宫墙,甚至能隐约听到皇宫外的狗吠声。 宫女们卸去钗环,洗漱完,躲进了温暖的被窝。 晚晴钻进被窝,一双星眸忽闪,搓着有些冷的手,扫视了房间一圈。看到在床上的顾冉冉时,立马从被窝里跳将出来,跨了两三步,来到了她的身旁。 晚晴的突然到来,吓了正在吃蜜饯的冉冉一个激灵。 连忙将身子压得低低的,护住小竹筒里的食物,嘴里大声地叫嚷着:“晚晴,你太过分啦,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啊……” 门外,还拿着铜盆的柳如烟,左脚刚跨进房间,见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铜盆,跳上冉冉的床位,加入了战斗。 有了柳如烟的强势加入,晚晴很快便从冉冉手里拿到了装蜜饯的小竹筒。 伸手进小竹筒里摸了一颗蜜饯,向上一抛,一颗糖渍酸梅扔进了嘴里,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晚晴看着还在柳如烟怀里挣扎的顾冉冉,伸手又摸了一颗,放到了冉冉的嘴里,摸了摸她的头,像顺着小猫的毛。 “冉冉乖,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是不可能从你如烟姐的怀里挣脱开的。” 顾冉冉嘬着甜甜的酸梅,鼓着腮帮子不说话,葡萄似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了。 柳如烟刚洗完的脚从背后放在被窝里冉冉的双腿上,两只手紧紧地圈着她的两个胳膊,笑嘻嘻的把头枕在她的头顶上。 晚晴见冉冉泫然欲泣的小表情,故作同情地撇了一下嘴,“哟哟哟,小可怜。” 又顺了顺冉冉的毛,从竹筒里倒出了一半的蜜饯,这才示意柳如烟放人。 如烟和晚晴跳到旁边的床铺开始分赃,晚晴分了一半手里的蜜饯给如烟后,回了自己的床位。 顾冉冉看了看竹筒里还剩一半的蜜饯,嘟着嘴,一脸憎恨的瞪着晚晴,眼角还有刚才在如烟怀里挣扎时留下的一颗晶莹的泪珠。 用手指捏起一颗蜜饯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看了一眼自己临床已经躺下的秋儿,捻了一颗蜜饯,放到了迷迷糊糊的秋儿的嘴里。 秋儿扎巴扎巴了两下嘴,含着没有核的酸梅,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晚晴回到自己的床位,从床头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铺在被褥上,将抢来的蜜饯放在手帕上,静静的坐着,等着。 何微云上床时,就见晚晴开心的向她招手,“微云,来!” 晚晴将装有蜜饯的手帕往她这边移了移。 微云再撇了一眼眼睛都快瞪出来的冉冉,还有啥不明白的,拿了一颗蜜饯放到了自己嘴巴里,又捏起一颗,对着冉冉的床位方向摇了摇:“冉冉,谢啦!” 冉冉嘟着嘴,没理她,又捏了颗蜜饯扔进嘴里。没好气的朝着一脸得意的晚晴“哼”了一声。 柳如烟走到自己的床铺,手掌摊开,示意刚进被窝的季紫涵一起吃。 季紫涵看了一眼柳如烟掌心里的蜜饯,细长的手指剥开团在一起的蜜饯,夹起最中间的那一颗,放进了嘴巴里,甜丝丝的汁水飞快滑进了喉咙,嚼着并没有核的酸梅,若有所思。 啖之叹为熟味美,可费良家百两银。 柳如烟喊最边上床位的秦睿一起吃,秦睿侧着身子,脸对着墙,纹丝不动,这已经足够说明她对柳如烟手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了。 柳如烟讪讪的缩回了手,看着掌心里的蜜饯,手一扬,一口气全倒进了嘴巴里,呛着自己险些噎住。 “咳咳……” 果然,晚晴说得对,厨神的东西,她们这些凡人,吃的时候要格外的小心! 最靠近烛台的何微云,“呼”吹熄了烛火。 最小的秋儿,便神一般的睡着了。 晚晴借着窗台洒进来的月光,脸朝着微云,声音压得低低的:“微云,你说,皇帝为何一出事儿就要祭天啊?” 微云侧着脸,把脚伸进了晚晴的被窝里,“估计怕他爸骂他吧…这么点家务事都干不好,将来见到了,他爸又要被他爷爷说‘凤凰下鸡,一代不如一代’了。” “微云,你真是…”晚晴用腿压着微云的脚,试图帮她捂捂热。 “早点睡吧,明天可是要忙一整天呢。”微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嗯。” 不一会儿,依云水榭的这间屋里,传来了轻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02.序章 第二章 偷懒惯犯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大雍朝山高水长,地大物博,三千余万里疆土,幅员辽阔。 南边是一望无垠的大洋海域,西有七座边陲小国,北邻国力强盛的狄戎,东与苗疆无缝接壤。 大雍朝上任皇帝,太宗帝,实行封户候制。整个大雍有三十三位户候,真正在皇帝手里的百姓管辖权,不足半数。 户候封地更是离大雍万里之遥。户侯们有权、有地、掌百姓生死。 各户侯便在自己的封地上收刮钱财、欺压百姓、作威作福。闹得大雍即使无外敌侵扰,也是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压迫苦困,只能艰难度日。 大雍现任皇帝,梅尧禹,年四十有九,在位十六年,国号:令正。 大雍帝勤勉政治,大雍百姓对之却是恨之入骨。 一来。 百姓恨大雍帝宠佞妒贤,辅相苏秦在朝堂党羽众多,整个朝堂几乎成了辅相的一言堂,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在乡野,辅相种种行径更是让百姓怨声载道。 这第二。 便是皇帝沉迷女色,后宫容妃承宠近十年。近几年,接连诞下十五皇子、十六皇子、最小的二十皇子和一位公主。在后宫,位同副后。 容妃的父亲是西壤地区的户侯关侯爷,容妃的哥哥又是钦天监的祭酒。 关家在皇城声名显赫,风头无量。 大雍皇宫。 皇后,今年三十有九,是皇帝登基前一年,也就是太宗二十七年迎娶的邵家嫡女。 邵家是皇帝登基的一大助力。 皇帝登基后,邵家并没有因为是皇后的母家和开国功臣而嚣张跋扈,反而将邵家的十万兵权上交给了大雍帝。 皇帝本欲给邵家封侯,皇后和邵国舅却直言相劝,最终,封侯一事只得作罢。 因此,皇后在钱财、宠爱、人脉上,都要稍逊容妃一筹。 朝堂、后宫便各自形成了两大阵营。 一则辅相和邵家势同水火,二则皇后和容妃针锋相对。 大雍帝共有二十位皇子,封王的有八位,尚未封王已成年的五位,留在宫里的皇子只有七位。 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既不是皇后的大皇子文王与四皇子闵王,也不是容妃膝下的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和尚在襁褓中的二十皇子。 皇帝最宠爱的乃是十七皇子,梅之靖。 十七皇子,今年八岁,天资聪慧,善骑射,因皇帝过分宠爱,便养成了娇纵任性的性子。 皇宫内外,任谁也不敢惹上这位混世魔王。 传闻。 十七皇子的生母只是后宫一位名不转经转的婕妤,这位婕妤生下十七皇子三年之后,便过世了。 从此,年仅三岁的十七皇子便养在了容妃的宫中。 这一养,已有五年。 可,逝者已矣,谁也没去细查这背后的故事。 皇帝一纸圣诏,定于腊月二十六举办祭天仪式,以告此次城西爆炸中逝去的大都百姓。 祭天事宜便由工部牵头,礼部,乐部全权协理,紧急筹备一定物什。 此时正值年末,御园的四季海棠、杜鹃、三色堇、幽兰等花开的正烈,好些活计等着去做。 逢皇上祭天,御园的宫女都被调到了花房,大量的菊花便要移植花盆之中,搬去鹿台,供祭天之用。 “哪有拿御花园里培的花去祭天的啊,这花都是给娘娘们准备的,拿去祭天,真是可惜了。” 偌大的花房里,宫女们将刚从温房地里刨出的菊花,一簇簇的移到花盆里,太监们再将装好的花一盆盆的端将出去。 听见晚晴的抱怨,一个与之相熟的小太监连忙道:“晚晴姑娘,快别说了,这次祭天紧急,听说工部、礼部的人都忙坏了,皇上亲自下令,各房各门全力配合,谁敢不从。” 柳如烟听到两人说话,搬着凳子踱了几下,也凑上来,“往年祭天都得一两个月提前筹备,这只有七天的时间,也不说给我们多发点赏钱,没劲!累死了。” 小太监看大姐头柳如烟来了,宫里最是忌讳说个“死”字的,这大姐大嘴上最是没个把门的,小太监可不想给自己惹什么祸事。抿嘴朝着晚晴无奈一笑,耸了下肩,端着花盆出去了。 花房里,二三十个宫女三三两两地坐在小石凳上,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堆鲜翠欲滴的白色菊花,团团簇簇,煞是美丽。 纤细的花瓣围成一个巨大的花朵,顺着花根轻轻一托,仿佛托着一团可口的棉花糖,触手清凉,花瓣顺滑细致,让人爱不释手。 顾冉冉看着手里的菊花,咽了咽口水,伸手扯了一瓣放到嘴里,才嚼了两口,连忙吐了。 “呸呸…苦的。” 另扯了一瓣菊花,在面前仔细的打量着。 如烟便和晚晴坐在了一处,边忙边聊着天。 年仅十二的秋儿在匠亭和其他小宫女在给果树绑麻绳。 紫涵,秦睿原本就是花房的,此刻也在为祭祀移栽菊花。 晚晴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圈,又低头拨弄盆里的花。 “这后宫里就属沁嫔最爱花了,若这些可爱的花不祭天,最后定是被皇上赐给沁嫔的…” 柳如烟白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吧,这么多花都给她,不是要把香兰阁都淹了。沁嫔就和紫涵一个样,故作风雅,这些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出半月,她的花涧里是要堆满这些花的尸体了,然后腐烂发臭,再失宠……” 晚晴用手沾了沾水,把花根周边的土压了压实。 见柳如烟的话又说的不着四六的,忙打断道:“柳如烟,我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能进宫来的。” 一听这话,柳如烟也不生气,眼睛危险的眯起大叫一声。 “暮晚晴!” 一股危险的气息朝着晚晴袭来,看到地上隐约闪过的影子,她来不及躲,盈弱纤细的后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柳如烟惨无人道的一掌。 晚晴疼的直不起腰,精美的五官因疼痛紧紧的挤在一起,大吼:“柳如烟,你有病吧!” 再抬头,花房里哪里还有柳如烟的影子,柳如烟一打完人,早溜得没影了。 “呼!好痛……” 刚站起身,背后短暂的疼痛过后,传来的是火辣辣的触感,晚晴低吟了两声,试图在花房里找到柳如烟的身影,却意外的发现与之交好的微云也不在花房里。 晚晴摇摆着站起身,去找微云。“该死的柳如烟,别被我逮到,扒了你的皮!” 花房里转了一圈,却不见微云半个人影。 出了花房,在种植药草的廊下,晚晴发现了缩在水缸旁的微云。 微云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微云身旁放着两根干草,半壶酒,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远方。 抬眼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晚晴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消失,堆起笑,走上前。 晚晴在微云用来遮掩身形的水缸里洗了洗手,水缸底部沉了厚厚一层泥垢。 晚晴盈盈一握腰肢扭了扭,挤了挤微云,从怀里掏出两块晒干的地瓜条,“微云,往里边去去,我也坐会儿。” 微云一眼瞧见晚晴背上粉色宫装极其醒目的巴掌印,问:“你在找如烟?” “哇,微云,你最近完全变了一个人啊,怎么变得如此聪慧,你咋知道的?” 晚晴把地瓜条递到她手里,拿起了一旁的甘草,示意咱俩换换。 微云没有说话,把酒壶在晚晴面前晃了晃。 “不了,我来不了这个,你在哪搞的?宫里的酒可轻易不好弄。前些天就见你一直在鼓捣些啥,不会是这个吧。” “啊,嗯…这个是那个,含乙醇饮料…我自己弄的!” “打住!”晚晴一摆手,制止了她还想说的话,“你说话我听不懂,请你闭嘴。” 自从微云上次从鬼门关走过来之后,不仅完全不记得她们几人了,还变得神神叨叨的,老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虽然比之前聪明许多,可还是……之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微云可爱啊! 微云继续喝酒。 两人相对无言。 微云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晴用力地咬着地瓜条,表情狰狞,可眉眼精致的她,反而有几分可爱。 空气中传来不一样的味道。 忽然。 微云把晚晴从地上一把捞起,袖子一撸,手在水缸里蘸了水,又在地上一抹,蹭了一手的泥,看着有些呆愣的晚晴,又抹了一下她的手,把泥巴蹭到了她的手上。 微云一气呵成的动作,吓了晚晴一跳,正当晚晴回神之际,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奴家也就是活久了见的…你们这群小崽子良心就不会痛吗?” 晚晴这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毕恭毕敬的和微云站在一处。桃红色的粗布长裙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微云的酒壶。 一身太监服饰的李公公走近:“大都百姓惨死,皇上仁慈,祭天以告亡灵,你们这群丫头却在这里躲懒,要奴家就得拉你们出去打上几板子,哭上一哭。” 微云心里腹诽,真要仁慈,就该把这些铺张的钱给受伤、失去亲人的百姓,让他们看病抓药,而不是祭天这种假慈悲。 见是李公公走过来,晚晴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这李公公最是喜欢说教,训人,只要顺着他的意,今天这顿板子就挨不上。 晚晴一手按着微云的头,一边弯腰,奉承道:“公公说的是!” 李公公见这两人手上还有泥,袖子还卷着,知是干活干累了的,又见晚晴态度好,便不想深究。 如今皇上祭天,正是用人的时候,此刻处罚宫人,只怕吃力不讨好,便有心放她俩一马。 李公公声音松缓了几分:“都抬起头来。” “是…”晚晴,微云两人一齐抬头。 李公公小声嘀咕了句:“是你俩…” “公公认识我们?”晚晴不解,她人缘是好,可也不至于连管理这御园的总管太监都青眼相待吧。 李公公板下脸,“干活不勤,话却不少,还不去干活!是等奴家赏你们板子吗?” “是,是,奴婢们这就去干活……”晚晴笑嘻嘻的,连忙拉着微云溜走了。 03.序章 第三章 随话长夜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暮色降临,皇宫内院,宫女们还没入睡,吹熄了烛火,窸窸窣窣的聊着天。 整个大雍皇城内,零星的几处火光映去了白日里的喧嚣,让痛苦的人们休憩了哀鸣的嗓子,皇城也在月光的柔美下渐渐恢复属于它的生机。 今年的冬天愈发的冷了,人们看着密密的云层,担心着一场大雪又不知冻死多少人畜啊,所幸的是,三岁的冬儿被城南卖布的掌柜看中,领了去,不至于被迎来送往的香粉胭脂处收了,过那身不由己的日子。 赵启凡拿着两块金色的腰牌,并没有向皇帝复命,而是动用暗影力量,准备连夜送走自己的妻儿老母,族人宗亲,可惜他的妹妹还在皇城那深不见底的后宫里。 赵家一夜掌灯,只待天一亮,城门大开,举族离城。 皇帝梅尧禹还在御书房里听着刑部侍郎郑铭的汇报,大雍帝一拍桌子,吓得雍和宫里的宫人跪了一地。 皇后抱着一团雪绒段子似的猫在春熙居里听着大内总管和內宫总管嬷嬷的恭维,脸上看不清是喜还是怒。 后宫众妃寝殿,要么擅开小厨房温煮食材养膘,要么围在火炉旁聊着八卦趣事,天气冷的众嫔妃已不愿去花心思讨皇帝的欢心,只有沁嫔手握一卷书,独坐在月光透进的窗台边,就着烛火,静谧的看着。 依云水榭内。 如烟早已忘了白日里打了晚晴后背的那一掌。怀里搂着一个灰色的包裹,不知从何处走进了屋子里来。 屋里。 床铺正中间,秋儿床铺前烧了炭火,紫涵将牢牢包裹的发苞散开,一头青丝垂落,远远瞧去,青丝绕指柔。 单看这一双柔夷,哪里像是一个宫女。 这般仪态,怕是宫里的主子也比不上,紫涵看着那烧的旺旺的炉火,手中的书册有意无意的一下一下敲着掌心,问已经缩进被窝的冉冉: “冉冉,这炭火,你打哪里来的呀?” 顾冉冉双手捏着被头,用力往身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盖着脸的被角动了动。 “我今天去御膳房溜达,唔~正巧碰到邱姑姑,姑姑说给赵才人的碳,唔~~受潮便扔给膳房了,膳房又说他们也不要,嗯哈~这受了潮的炭火烟是最大的了,膳房不敢用,最后便叫我拿了来。” 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被小心吞咽的声音。 “哦。” 季紫涵但笑不语。 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次次都叫冉冉遇上。 光是这两天,一会儿是福海地区进贡的蜜饯,一会儿又是主子才能用得上的银炭,这也就骗骗顾冉冉这个大傻子了。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冉冉和紫涵说话,好像也没人关心。 柳如烟抱着她的首饰匣子和她的灰色包裹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四方桌上数着铢钱。 如烟今年十六岁,再过两年便能出宫了,几乎一日不落的数着她的铢钱,真不知她哪里来的进项。 最小的秋儿头一沾枕头,便头侧着冉冉的一边,睡着了,这般好眠,叫那些摸黑,刀口舔血的人着实羡慕。 而最边上的秦睿也侧着身一动不动,没人与她说话,没人可以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她是听见了紫涵和冉冉说话,还是没有。 微云背顶着木梁,半坐在床上,手上摩挲着一支钢笔,虽然听见了紫涵与冉冉的谈话,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这支钢笔是她男朋友圣诞节送给她的,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唉!知道她死了,会不会立马和他的初恋女友复合呀。 微云嘴角弯弯。 是的,她穿越了。 带着一只钢笔穿到了一个古代的宫女身上。 三个月前,她正忙着在电脑前写报告论文,突然,实验室进来一个女人,她不认识的女人。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实验室的门禁密码,一进门,二话不说,朝着她泼了一杯蓝色溶液。 记忆的最后停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据她后来的反应看,这溶液八成就是X-gal的水解液了。 那……这女人该是生物实验楼里的女人? 而……她和那栋楼的所有交集,只有上次沃尔夫化学奖颁奖典礼上那个送自己回家的男人了,叫什么来着,卢…卢什么…… 唉!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太多了,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估计又是什么要命的烂桃花吧。 她手里研究的同位素分离应用实验才进行了一半,如今…却回到了落后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古代。 唉,穿越也就算了,穿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宫女身上算怎么回事。 最悲催的是,她对这个微云前面的生活没有半点记忆。 除了酿点酒喝寂寥岁月,这日子,真是半点意思也没有。 宫外又出不去,宫内行事,一不小心,小命说不定还交代了。 她为什么会穿越,那个X-gal不至于让她身死啊,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带着这只钢笔回到了古代,这一切,究竟和她那个从事数字时间研究的男朋友有没有关系。 三个月了,一点眉目全无,倒是这皇宫,有点意思。 —— 三个月前,正值深秋。 最深的红,最闪亮的金黄,深遂的蓝让御园的景色变得静谧烂漫,各宫的主子在日头最好的时候,让奴婢们搬着茶几,端着糕点在御园赏景。 当时是曹昭容和高充仪两人拌嘴,高充仪没吵赢,又不敢朝比她更受宠的曹昭容发作,便怪这御园培的花不好,要发落侍弄的宫女。 微云就是这么遭的殃。 被高充仪罚,吃了一簸箩的花。 花不过寻常。 可……吃完之后,微云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夜里就开始抽搐,翻白眼了。 晚晴吓坏了,去高充仪的翠蕊轩磕头,高充仪因为晚上被召了侍寝,才被送回来,心情好,便让一个太医院的药徒去看两眼。 得出的结论是那花上被泼了下了毒的药汁,人闻后,会身体发软,体乏盗汗,要是吃了……那药徒也说不清吃了会如何。 谁会没事吃花玩呢…… 这药汁早就渗到土壤里,他一个小药徒,哪里还能确定是什么毒呢。 晚晴守在微云的床边就是哭,掏出五两银子给药徒,求他救救微云。 那药徒收下银子,看着床上口吐白沫的微云,攅着银子,背着药箱。 跑了。 晚晴再去求高充仪,却便被撵了出来,一个待主子受过的奴婢,还没必要让主子上请太医,这么个大的恩赐。 晚晴回到依云水榭,又给微云灌了些水,只等第二日李公公将人抬出去。 谁想到…… 第二天,微云便坐在床上瞪着双杏仁眼,好奇地打量着晚晴。 从此,晚晴便接受了微云失心疯的这个设定,毕竟她是同阎王的小鬼过过招的人。 微云拉回思绪。 就听晚晴在和如烟说,白天她们在老地方偷懒的事情。 晚晴不知何时爬上了床,生性好动的她,没有乖乖的钻进被窝,而是捏着嗓子在学李公公说话:“咱也就是活久了见的……” 微云手里握着那只钢笔,这三个月来,她总是习惯性的,在临睡前握着这支钢笔。 穿越这件事对学化工研究的她来说,实在是…… 正走神,晚晴将一件里衣夹袄脱了,扔到了微云的头上。 微云深吸一口气,将头上的小袄扯了下来,内心翻了个白眼,这晚晴实在是太闹腾了。 “晚晴……” 她熟悉又陌生的闹腾。 晚晴的表演结束了,如烟讽刺道:“你也就是靠着微云,不然李公公的一顿板子,你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晚晴不服,“哼,才不会尼,就算再来一次,没有微云的帮忙,我也不可能被李公公打的。” 微云想到白天的场景,嘴里呢喃着微云的话,“再来一次的话……” 话音刚落,微云脑袋一痛,一睁眼,这哪里还是在依云水榭的床铺上,她手里端着她白日里喝的半壶酒,耳边传来了李公公细细的嗓音: “奴家也就是活久了见的,你们这群嫌命长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大都百姓惨死,皇帝仁慈,祭天以告亡灵,你们却在这里躲懒……” 微云脑袋嗡嗡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熟悉的话,这熟悉的声音…… 她怎么又回到白天了? 眼前的李公公…… 晚晴的地瓜干还剩了半截,捏在手里,举到了李公公的面前,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公公,您吃不?” 李公公看了她俩一眼,气的脑壳子疼,本不想拿这两人如何,毕竟…… 但这丫头竟拿地瓜干羞辱于他,这太可忍大不可忍。 “来人!” “公公。” 两个小太监在李公公的身后,走上前来,弓着腰,等候吩咐。 “这俩丫头御园做事不尽心,一人赏十大板。” 晚晴垂下了手臂,半截地瓜干掉在了地上。 该死的! 这两年她升职无望了! 微云看着晚晴,刚才眼睛里的神采突然消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听到了李公公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她要被打板子? 不是刚被曹充仪罚了吃花来着吗? 04.序章 第四章 升职无望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未入夜,微云和晚晴被打的消息,依云水榭里的其他宫女都听闻了。 入夜后,屋内。 生性不爱说话的秦睿只是瞄了一眼微云和晚晴的屁股,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秋儿倒是趴在晚晴的边上问了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瞥了下嘴,就扔下晚晴不管了。 顾冉冉看着默不作声只是想事情的微云,转身,拿起一块宽棉布铺在了微云的身下。 “微云姐,你别嫌脏,这布我才洗干净的,垫着,别把床弄脏了。” 微云只是想事情,她突然活过来,记忆的缺失,怎么会呢…… 在这后宫里,谁都能欺负她,之前被莫名其妙的罚,吃有毒的花,现在又被杖责。 微云不由得感叹宫女命如草芥,生不由己的苟且偷生。 突然,微云的脑海里涌过无数的画面,飞驰而过的地铁,车水马龙的城市,无数的闪光灯闪烁,扑面而来的巴掌,电脑里海量的文件,奇奇怪怪的符号,酒吧里千杯不醉的她,跪地拿着钻戒求婚的男人…… 无数的信息飞快的在微云的脑海里掠过,和她同样名字的一个姐姐,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她……这是在做梦? 用力眨了眨眼,屁股上的疼痛在明白的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这些记忆…… 顾冉冉给她垫东西,微云知道顾冉冉关心她,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倒是趴在一旁的晚晴拽了拽微云的胳膊,微云本来是把下巴枕在胳膊上的,叫晚晴这么一拉,顿时咯噔一下,牙齿对着牙齿磕着了。 这一磕,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到冉冉还站在自己的边上,再看自己身下的棉布,顿时就明白了,连忙向冉冉道谢,“谢谢我们家小冉冉。” 屋里几个都愣了一下,这熟悉的称呼…… 不过很快,众人就又都恢复了正常。 冉冉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顿时喜滋滋的跑开了。 晚晴急了,“哎,冉冉,你怎么只给你微云姐垫啊,我的尼?” 冉冉撇着嘴,没理睬晚晴,倒是一旁的柳如烟说话了,“你还想冉冉给你铺,叫你平时一直欺负人家。” “柳如烟,你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平日里头,也没见你少欺负了冉冉。”晚晴气的撇了顾冉冉一眼,不再看她,将脸转到了向着微云的一边。 柳如烟“哼”了一声,轻轻的走到晚晴的床边,刚想对着晚晴的屁股报复性的来这么一下。 冉冉拿着一条和微云身下一样的布就走了过来,“如烟姐,晚晴姐她刚被打,你就等她好了再和她闹吧。” 晚晴听到冉冉的话,转过头,见柳如烟悻悻的缩回了手,看着冉冉也给她铺上了干净的宽棉布。 心里盘算,此刻与如烟计较吃力不讨好,遂,歇了心思。 微云看着这一幕,却不达眼底,只顾想着自己的事,嘴里念念有词:“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微云眼睛里闪过了惊恐,更多的是茫然和无助。 她隐约记得,白天,她好像经历了两遍,不,不是好像,这是事实。 她经历了两遍白天! 那她白天是如何逃过责罚的呢?她怎么不记得了……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些记忆又是谁的呀? 啊~~~~~~ 这事怎么这么诡异尼! 她不过就是被高充仪罚吃了有毒的花,后面的事…… 微云不得不承认,她失忆了。 今天被李公公杖责之后,她才知道,距离她被高充仪罚吃御园的花,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她有了三个月的记忆空白。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知道这是否与她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与她同名姐姐的事情有关,或者是这只莫名其妙出现的钢笔,这些诡异的事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柳如烟正准备脱鞋上床,就见依云水榭隔壁房的几个宫女,端着水盆趴在门口瞧里头张望。 领头的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宫女,姿色在宫女中也是数得上的,也不知什么原因,没被各宫的娘娘们挑上,去娘娘们身边做个大宫女,而是屈在这御园的宫女房里。 平日里,就是个和晚晴不对付的,这会出现,估计也是不知在哪里听到了晚晴被打的消息,来这边看热闹来了。 宫女名唤彩苗,身后还跟了两个比她年纪小些的,看着也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以彩苗惟命是从的。 “呀,晚晴姐,你怎么这么趴着呀,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把被子盖上啊,瞧你们房里这几个,怎么也不给你盖上被子。,来来来,小妹我给你盖上被子……” 彩苗说话,作势要进来,却被柳如烟一下子从床上蹿下地挡在了门口。 “谁是你姐,咱们可不认你这么个机灵的妹妹……不饶您大驾,有机会在这叫唤,不如想想怎么讨得主子欢心,早日升了做姑姑去,也省的整日里在这宫女房里做这劳什子的差事。” 柳如烟这话正是戳彩苗心上去了。 彩苗自打进了这后宫里,早就想往上升一升了,奈何这后宫里的等级制度严格,不是想升就能升的。 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晋升渠道。 可能是因为容妃的例子摆在前面,不想后宫再出现第二个容妃了吧。 这后宫,皇后下面有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宫女的晋升和皇上选妃制相匹配,三年一制,凡后宫各院,皆凭入宫年限,赏罚,贡献,评等级考核。 宫女入宫,只收六到八岁身家清白的宫女,三年一评级,十九岁可选择出宫或留宫。 等级分别由从八品的宫女到正八品的殿内宫女。 从七品长宫女到正七品掌事。 从六品掌事宫女到正六品姑姑。 从五品长姑姑到正五品掌事姑姑。 从四品御侍到正四品御侍姑姑。 从三品掌侍到正三品掌侍姑姑。 从二品典侍到正二品的尚侍。 从一品的内侍司到正一品内侍司史、内侍司判、内侍司勤。 十六级依次递增。 太监的等级则是要比宫女等级多出两个正九品和从九品,共十八等。正五品以上,方可称之为公公。 宫女升级,搞得和朝堂上官员的晋升似的,皇后倒是做事和皇帝举案齐眉,步调一致。 这可苦了下面的宫人,想往上升,就得盼着皇帝广纳妃子,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然这偌大的皇城里,各宫殿宇便是空着,也轮不到她们踏足半步。 一般的宫女没有对宫里娘娘们有所助益的,就得拼着年岁苦熬着,还不能受罚,这都有内宫监的人记录在案的。 若是哪一天能讨得主子欢心,求得个一星半赏的,那算是有盼头的。 晚晴的这一顿板子一捱,下一次的晋升,她算是没戏了。 依云水榭里的七人,老大柳如烟是个心眼大,人粗鄙的,之前有过一次晋升的机会,却被别人使了绊子,名额被别人占了去。 微云也被主子罚过,命还险些交代了,也就是高充仪罚吃花那次。 秋儿还小,还要在这宫里再历练几年日子,而紫涵和秦睿不知为何也没能赶上上一批的晋升。 七人中唯一有希望的便是晚晴了,大家之前还开玩笑说,万一晚晴升了做了长宫女,还求着她关照一下姐妹几个。 谁能想到,就偷个懒的空,这几年的日子都别想升了,除非能碰上什么特别大的造化,抵了这罚。 彩苗是个心气高的,本就看不上屋里的这几个,明年的晋升她可是大有希望的,可不能和这帮霉气烟拢的下等宫女起什么龃龉,她可犯不着。 柳如烟这悍匪挡在门口,她就算加上身边这两个也不是对手啊! 彩苗和身边的两个小宫女又说了几句风凉话,头一仰,走了。 05.序章 第五章 鸭腿搬菊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宫女被打板子有自己的处理方式,用一个小凳子架在屁股上,再盖上被子,就这么趴着睡,便不会碰到屁股。 微云趴着,夜虽然深了,可神识却变得格外的清明。 微云觉得她的脑海里似翻江倒海般来回倒腾。 她自小入宫,也只是粗略的学了些字,对于脑海里这些突然出现的画面,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大喊大叫的和姐妹几人说,而是一个人默默的消化着。 她从鬼门关回来,为什么会丢了三个月的记忆,这三个月里晚晴她们说那个像变了性子的人,怎么,那么像她脑海里的那个姐姐? 那些精致透明的瓶瓶罐罐,歪斜扭曲的波浪似的符号,四四方方会发光的盒子,这些都是那位微云姐姐生活里最常见的东西,她用它们来获取知识,查阅资料,靠这些赚钱。 宫里也有靠贡献发明晋升的,她可不可以将这些东西都……都做出来?那她以后的地位…… 可微云很快便歇了这个想法。 别说她连字都不认识几个,那些波浪符号啥的,她一个也不认识。 微云原本火热的心,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她不过一介宫女,一没人脉,二没有晋升的机会,到了年岁,不过就是收拾包袱出了宫去,要么就是在这个后宫里垂垂老矣。 这些东西以现在的条件,就算是那个微云姐姐来了,怕也做不出来吧,别说是她了。 不能做这些东西,可…… 还有一个东西。 她为何会经历了两遍白天! 她虽然常被姐妹们说蠢笨,可还是知道自己经历了两遍白天的事的。 她从那个微云姐,也就是她自己,白天回到屋子里就开始有了记忆,然后是晚晴模仿李公公说话,再然后,她就又回到了白天,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她经历了生死,有了什么常人不能及的特殊能力吗? 微云想到了那只钢笔。 屋里。 柳如烟下床,吹熄了烛火,脱去外袍,盖在头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柳如烟轻微的鼾声。 微云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紧紧握着那只钢笔,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前一次,肯定是那个微云姐和晚晴逃脱了惩罚,可眼前的这一次,因为她的蠢笨…… 如果能“再来一次”,晚晴的晋升机会便不会丢,微云听着黑暗中晚晴隐约的叹气声,心里一阵愧疚,晚晴对她的好,她怎会不知。 这后宫里能有这样一个知心的朋友,也算给这难熬的年岁添了许多意外的甜头了。 季紫涵也没睡着,她总觉得今天的微云有些不一样。 明显前后两个人的不一样就算了。 这三个月和她们同吃同住的明显不是微云。 可今天这个明显是微云的人,她好像也不一样了。 要说自微云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后,有啥不一样的,那大概就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突然懂得了隐忍与淡漠。 但是。 今天季紫涵能感觉到微云身上多了许多生机,那是一种欣喜与渴望,对未来的幻想,对未来的欣喜与渴望。 是与她当年一样的欣喜与渴望啊! 季紫涵将身体完全放松,用力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微云握着钢笔,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再来一次,” 声音低得如同草丛里蟋蟀跳动时,草叶摇摆的声音。 她一次次地睁开眼,闭上眼,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她并没有回到白天。 晚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地问微云:“微云,你鼓捣啥呢?小心再扯着屁股,快睡吧,睡着了,屁股好得快。” 微云将钢笔小心的放到贴身里衣的口袋里,闭上了眼睛。 秦睿翻了个身,交叉环抱在胸前的手渐渐的松开了。 —— 到了腊月二十六,皇帝顺利祭天。 依云水榭的宫女太监才松了口气,这总算是忙完了。 祭祀完,鹿台的上千盆菊花便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皇上和各宫的娘娘们,自是不会要这祭祀的花的,御园和大内总管太监也不会给自己埋下日后叫人挑刺的把柄。 这些花便集中处理,搬到宫外荒山掩埋了,落得个“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结局,也有些惜花和故作风雅的宫女觉得可惜的,拿些回去装点屋墙的。 比如顾冉冉。 顾冉冉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宫女,一盆一盆的往依云水榭里搬菊花。让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变得更为拥挤。 微云她们回屋子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个挽着袖子的宫女乐滋滋的跑了出来。 一进房间,柳如烟差点没气炸,她用来数钱的桌子上,桌子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菊花,转头去找顾冉冉。 “顾冉冉,你作死啊!” 而冉冉丫头正乐滋滋的插着腰,看着这些鲜艳欲滴的花儿。 季紫涵对花不感兴趣,“冉冉,你怎么说动那两个小宫女和你一起搬花的呀?” 顾冉冉得意一笑,伸手比了个耶。 季紫涵看懂了:“两块糕点?” 顾冉冉摇了摇头,“不是!” 紫涵也不猜了,她要是猜不对,冉冉只会越玩越上瘾,倒不如等她自己说。 果然。 顾冉冉见紫涵不猜了,顿觉无趣,直接说道:“两个烤鸭腿!” 紫涵问:“哪来的?” “后厨给的,一整只鸭子,鸭肚子里塞了好些瓜果。” “又是后宫的娘娘们不想吃剩下的?” “嗯嗯,是呢,可惜了,膳房的陶姐姐原本是要自己留着的,见我实在馋的慌,就让给我了。” 紫涵不再说话,退到了一边,这后厨究竟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关照冉冉。 别说娘娘们的份例里肉跟菜都是定额的,万不会动不动就退下来,即使娘娘们不吃,那宫里的宫女太监,还能不自己内部消化了。 后厨竟还能见到回头的鸭子,当真是哄三岁小孩儿,更别说后厨里的诸位,比那强头草还会见风使舵,竟会迁就一个御园的宫女,这里面没鬼就怪了。 柳如烟拎着顾冉冉后勃颈,把她拎到一堆歪七扭八的菊花面前:“来,你来告诉我,你用这些做啥?” 顾冉冉擦了擦口水,求饶到:“如烟姐,好姐姐,你就宽我几天,改天你就知道了。” 秦睿立在一旁不说话,冷得就像不存在似的。 柳如烟:“吃的?” 冉冉点头。 柳如烟一双倒竖的剑眉顿时就舒展开了,吃的啊……那没事了! 厨神要开小灶,她没有任何意见。 秋儿只是好奇,冉冉姐,又想做什么好吃的呢?嘻嘻…她只要跟着沾光就好了,别的用不着她操心。 晚晴心里其实有些吃醋,她人缘是好,却也没有到冉冉这样,御园里的众人,宠她跟宠孩子似的。 如今,她晋升无望,原本交好的一些人如今处来也有了几分疏远。 微云将众人神情瞧在眼里,笑着说:“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那两个宫女竟被两个鸭腿哄了,去干了这么个劳事。” 冉冉不好意思的笑了,“微云姐,你可别打趣我了,她们原本就是后厨里的,因着陶姐姐帮忙劝说,才肯依了。” “哦。”微云习惯的一挽晚晴的胳膊,走开了。 紫涵看了看还想再说两句的柳如烟,半推半拉的便把她给拉开了。 秦睿还站在一旁,看着顾冉冉。 冉冉只当她是空气,拿了一把剪刀和一个针线簸箩,将菊花一朵一朵的剪下来。 秋儿就蹲在顾冉冉的旁边,看着冉冉。 冉冉偶尔吩咐她去拿什么东西,她便起身去拿。 俨然一个小跟班的模样。 06.序章 第六章 灯火天阔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日暮,宫里烛火亮起。 微云再一次的引着晚晴说话,:“晚晴,你说,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你会拦着冉冉,不让她弄那些菊花吗?” 晚晴把脚伸进微云的被窝里,去找微云的脚。 微云的脚一到冬天就跟冰块似的,不灌个汤婆子在被窝里,一夜到天亮,这里面还是冰的,但一旦把脚给捂热了,就不一样了。 脚一旦捂热,这被窝里立马就能暖和起来。 晚晴含糊不清的道:“如果再来一次啊,我就把冉冉和那些花一块埋起来,来年,长五个顾冉冉,一个给我干活,一个给我捶腿捏肩,一个给我暖床,还有两个,每天留在房里打扫卫生,生火煮饭,我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快活。” 微云看着手里的钢笔,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 能试的她都试了,无论是白天、晚上,拿着钢笔,不拿钢笔,一个人说,还是两个人一齐说,她都试了,为什么还是没有用? 这……难道是一次性的? 不可能呀!究竟哪里出错了…… 微云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症结出在哪里。 另一边。 季紫涵想掉头和秦睿说句话,却发现原本睁着眼的秦睿在她掉头的时候把眼睛闭上了。 季紫涵有些无语。 难道她转头有什么风声不成! 隐形大冰块! 怪人! —— 还有三天就是年节了。 南边苑里,主子宫里,红绸和灯笼里里外外挂了满怀。 皇帝也传出意思,准备把宫里几位主子的位份都进一进,皇后娘娘传了口谕,说今年除了宫里年节的打赏外,表现好的,到了年后,还有额外的赏赐,这说白了,就是晋升的前兆。 这下宫里可热闹了。 除了微云屋里这几个,一个能晋升的都没有。哪一宫哪一院没有个把能上的宫女太监。 针功局将早早备下的春回大地,百红争艳图拿出来,准备献宝,可又没把握,送哪个主子有把握讨到赏,一度犯难。 伶房的也新排了喜庆祥和的舞曲,可就是为了争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你争我夺,暗自较劲。 御膳房里也是,做膳食的不能去送,送膳食的得了赏了又不是自己的,都在琢磨如何才能讨主子欢心,如何讨赏,如何避开身边的人。 顾冉冉的菊花早处理好了,有纸包,布包的,也有用小罐子装整妥帖的。只说等过年时,才与姐妹们一起享用。 看天色,这几天乍暖,没准过年的时候有场雪要下。 微云的“再来一次”试了快几十遍了,没有一次成功的,现在她多少有些灰心,说不定那一次只是她的错觉呢,压根没有什么再来一次,一切不过就是她的胡思乱想而已。 可微云总不甘心。 死去,又活过来,上天恩赐的再一次生命,脑海里与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微云,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那些零碎的片段,这一切不可能只是突然到访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遗漏掉的。 她记得。 那天晚上,先是晚晴说了一句,“再来一次”,然后她跟着说了一句。 没有错呀,难道还要如烟再讽刺两句? 微云只要动动脑子,就觉得那多少有些荒唐了。 要不——要不就试试吧! 万一呢…… 虽然复杂了点。 苦熬了两日。 还有一日便是年节了,到了年节。 宫里除了不能出宫的宫女太监,管理上还是要比平时更宽松许多。 太医署四个太医当值,也改成了两个太医当值。太医有品级和年假,逢年过节可以回家舒坦两天。 居住在皇城外的皇子也可以回宫探望生母,各宫里有宠的娘娘们,家里人也能进宫来看望。 宫女们也可以传信回家。 各宫院一派热闹红火,而依云水榭屋里这七个。 两个趴床上,三个把脑袋鄧在桌子上,一个在喝水。 顾冉冉趴在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杯热水,嘴唇咬着杯缘,牙齿用力,让碗的一边微微翘起,慢慢的将水倒进嘴巴里。 屋里还有剩下的一个,是个隐形人。 七个人竟没有一个准备写信回家的,趴在桌子上的晚晴看了一眼顾冉冉,再看看其他人,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写信?” 季紫涵眼睛里跳跃了一簇火苗,不过很快就暗淡下去。 紫涵道:“我是孤儿,我进宫后家里人都死了,只有一个弟弟出家当了和尚,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寺院里拜着佛呢。” 敷衍之词,没人戳穿她。 紫涵说谎时有个习惯,就是习惯性的将拇指搭在无名指上,大概,除了她自己不知道,没人不知道。 大家都学秦睿,都不说话。 晚晴道:“好像只有秋儿家里还有亲人在吧?” 秋儿:“嗯。” 大家心知肚明,秋儿也是个小可怜,有家归不得,有苦说不出。 秋儿每次受激,就会犯病。 每次犯病,便倒地不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这些年,发病的倒是少了,没刚进宫时发作的厉害了。 那时候,掌事太监瞧见了一回,要把秋儿扔出宫去,还是冉冉护下了秋儿。 冉冉觉得秋儿怪可怜的,便同她一个屋子搬到了这里来。 本来这屋里只有六人,顾冉冉进来,柳如烟原本还不准,可小秋儿黏冉冉黏的要紧,便随她去了。 秋儿如今都十二了,七人同住在一个屋檐,竟有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 赵启凡一直躲着不见皇帝,几番躲避后,在一间茶厮里,被皇帝的暗影擒获。 赵启凡跪在雍和殿的大殿正中,看着上首嘴角微微上翘的皇帝,心内忐忑,计较着他手中的筹码能否换得他全族的安全。 他们这皇帝陛下,善权谋。 表面上和善,内里却是刚愎自用,心狠手辣。 别说他一个暗卫,怕是他自己的儿子,只要不顺他意,也是难逃一死。 “抬起头来!” 皇帝冷冷的声音传来。 赵启凡缓缓抬起头,暗影一生为皇室效力,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得见圣颜,可…… “朕听闻你连夜送走了自己的亲族?”皇帝握着一个金色的腰牌在手中把玩着,正是暗影在赵启凡身上所获。 “咚咚……”一听这话,赵启凡抬起的头又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手心里早已湿透。 赵启凡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反而大着胆子道:“陛下。属下追查辅相一事,已颇有眉目。” “哦。” 令牌被扔在了桌子上。 “城西爆炸,皆因两个铁球相撞而至。这铁球正是辅相暗中派人铸造。” 皇帝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属下查到了城西郊外的一处院落,发现辅相经常深夜前往,那日,不巧被发现,这才……” “那院落可有线索。” 赵启凡感觉有针在他的背上刺着他身上的穴位。 “如今…那院落,已人去楼空……” “哦,是吗。”皇帝的话里三分漫不经心,赵启凡听来,却是惶恐万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赵启凡按捺下怦怦快跳出胸膛的心,“微臣手中有辅相在朝中结党营私的罪证和官员名单。” 赵启凡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不为所动,继续道:“属下只求陛下放了属下的家人。” 这是在要与他谈条件了…… “就因为你办事不利,贪功冒进,将线索弄丢,事事隐瞒不报,躲避暗影抓捕,还提前送走亲族,就要朕放了你的家人!” 皇帝说话声音越来越高,赵启凡朝着皇帝拼了命的磕头,“属下求皇上放了属下的家人,属下还有其他证据,只要陛下放了属下的家人,属下愿将所有证据双手奉上。” 皇帝挥了挥手,珠帘后的人影又隐退了下去。 “呈上来。朕倒要看看你的证据值不值这个价。” 赵启凡跪在地上,没有动。 “真是朕养的好狗!” 赵启凡依然跪着,不敢答话,可这显然说明了皇帝已经点破了他的用意。 “好。很好。朕辛苦培养的暗影真是好出息,你手中的证据无非就是苏秦那狗贼意图朕这皇帝之位的种种手段罢了,朕与他斗了这么多年,还轮不到你来威胁朕。” 皇帝一甩衣袖,“朕有万余铁骑,千名暗影,数不清的顶尖杀手为朕效力,还怕绊不倒苏秦那老匹夫。” “还敢与朕谈条件。想死!”皇帝将令牌狠狠的朝赵启凡的脸上砸过去。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赵启凡拼了命的磕头,滴滴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滴了下来,嘴里的不停念着,“求陛下放过我的家人。” 早在赵启凡连夜送走家人,又躲避暗影追捕之时,大雍帝以为他与已被辅相收买,便派了暗影前去暗杀…… 此刻,怕是他的亲族早已含笑九泉了…… 真是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暗影生活将他们给养的太好了,竟敢爬到了他头上,都敢和他谈起条件来了,苏秦他动不得,一个暗影,他还动不得了吗! “不必留了。”皇帝站起身,朝大殿后面走去,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是!” 黑暗中,一个声音低如蚊吟,在皇帝走后,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了赵启凡的面前。 不…不…他不甘心,他没有反心,他不过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赵启凡没能做太多无谓的挣扎,结束了他作为暗影的一生。 —— 内务府的小聂公公手提天灯,领着几个同样手提天灯的太监,往后宫走去。 赵美人是同时得知自己进封为婕妤和哥哥去世的消息的,她也不知皇帝睡在她的枕边是否和往时一样安眠好梦。 她,已经整整两夜都没有合过眼了。 07.序章 第七章 梅园白雪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到了过年这一天,太阳挂的格外的高,从清晨到午后,太阳暖的刺目。 皇帝的旨意下来,后宫共有四位主子晋封。 年芳十六的乔宝林升了才人。 二十的严才人升了美人。 赵启凡的妹妹,赵美人升了婕妤。 一向深入简出的沁嫔升了沁妃。 这妃号,惯行了皇帝惯有的恶趣味。直接取其名,郭家女,郭沁。沁妃。 令正十六年封妃,其父在吏部司勋干了七年的员外郎,升了正五品的司勋郎中。 到了傍晚,天比平时暗得快了,先是起了大风,然后是小雨,雨幕里扎着细小的雪花。 酉时初,雨停了,漫天的雪花飘开来,给皇宫的青瓦红墙整个铺白了。 微云原以为她们几个今年能偷个懒,好好的跨个年。只给各宫送去布景的花,便没依云水榭什么事了。 不想,御园的李公公说,皇上今天心情好,约了后宫几个娘娘,明早来御园赏冬梅。 让御园的宫女赶紧把这御园往梅园的路都给扫干净,还不能让树上的雪掉下去,要不皇上娘娘们还赏个什么劲的雪。 微云她们几个人还好,顾冉冉不乐意了。 她早几日就准备了全菊宴,就等年夜和姐妹们一起快活一下呢。 晚晴都旁敲侧击的问了她好多次了,问那些花究竟是如何吃来,还说看见她向膳房要了好些物什,还见着肉了。 顾冉冉左藏着又掖着的,快把自己给憋坏了。愣是没把自己准备的东西说出来。 这下可好。 不仅要扫雪,还要撒上草木灰,还要把草木灰给踩严实了,不然,那些矫情造作的娘娘们,又要嫌新做的裙子给弄脏了。 冉冉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这一夜,她们是甭想睡了。 到了鸡鸣以后,李公公派了小宫女来把依云水谢御园的六十几位宫女都给叫上了。 几人带好自己做的护腕,看着满天飞雪,站在屋子门口一齐出去,晚晴道“走吧,恭喜姐们们又长一岁!” 冉冉:“同乐,同乐!大家新年快乐!” 微云歪着头,把手探进冉冉的胳肢窝,“新年好!”冉冉怕痒,躲开了,“微云姐好坏!” “哈哈哈……” 紫涵摇了摇头,“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 柳如烟,“紫涵你又在放什么酸屁,走啦,走啦,早干完早收工,我还惦记着冉冉的吃的尼。” 御园里,有人拿扫把的,拎着草木灰,还有拿铁铲的。 顾冉冉想拿草木灰,被那宫女给搡了:“我们前半夜就开始扫了,你们几个才出来,去拿铁铲去。” 柳如烟看顾冉冉被搡,上前就要给她搡回去,除了她和晚晴能欺负冉冉,别人不可以动冉冉一根手指头! 可柳如烟一眼看见李公公一直在瞧着这边,就有些发虚,没敢上前给那小宫女一点教训。 趁李公公没看见,用比那宫女高出半个头的肩膀狠狠的撞了那宫女一下,那宫女没差点一头栽雪地里头去。 如烟则装作没事人似的,跟着姐妹们拿着铁锹往前面去了。 大雍皇城建筑群庞大,总体呈南北走向,四周环山,地势低洼。皇宫位于皇城最中心位置,商业街环绕皇宫的东西南北四门。 南门为正门,东西左右房屋对称居住着约两万余人。从南至北依次是巡逻侍卫,皇帝近卫,朝政议事厅,雍和大殿,藏书阁。 九曲回廊过了三曲长亭,并两处河流以后才到了后宫。 后宫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各有宫院。 皇帝妃子众多,子嗣也多,居住在宫里的七位皇子,十九位公主连宫宇的三分之一也没住满。 主子的宫苑和宫女太监的住所中间,隔了许多楼阙。 比如有:伶房,针功局,太医署,祠堂,御膳房,车马坊,浣衣局…… 而御园则是最靠近东部主子宫苑。 御园西部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名曰:润鸣湖畔。 御园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色沿着湖泊呈阶梯状分布,珍奇花卉,禽鸟牲畜,应有尽有。 皇宫再往后走,便是前朝太妃们的居所,位于靠皇城最繁华的西街位置,虽然与下人房相连,却也不显得过于冷清了。 而微云她们居住的依云水榭,则是居住的七千多人的宫女房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大雍皇城里七千余宫女,三千余太监只占了皇宫的五分之一的区域,皇宫最后面也是最北边的,自然就是庭狱和眺台了。 皇宫城墙高锁,二十个眺台建的比皇帝住的雍和殿还高,可以看见整个皇城内的景象。 此刻天色还未破晓,雪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很多了。 御园的宫女太监们要赶在皇上娘娘们到来前,将御园开拓出一条能走能停的道来。 可微云她们悲催的发现,雪变的硬了,下了一夜的雪,气温降得厉害,新落的雪还好,两脚深的雪,上面用扫帚轻轻一扫就能垒到一起去了,可下面的雪不知何时化了,又结起来。 微云想起来,夜里有一个时辰雪是停了的,估计那些宫女扫雪的时候也起了玩心,弄了许多水,这会水把下面的雪都给冻住了,可通往梅园的路,只有这么一条。 这雪压根扫不动啊。 季紫涵拿手里的铁锹敲了敲,发现这些雪轻易的就会被敲碎。 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过了朝会,这太阳必是会出来的。 到时候,这些雪便会冻的和冰锥子似的,那时就很难再去掉了,皇帝和娘娘们走在这路上,就像在冰上走似的,一个脚下不稳,就会摔得四仰八叉的。 来扫雪的都是做惯了御园的活的,这么一琢磨,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那就先把雪敲碎,再扫掉,扫完后再撒上草木灰,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干就干。 宫女们利索的挥动着手里的工具,往梅园的方向前进着,几人敲,几人扫,几人洒上草木灰,再踩严实。 一行人速度的往前去了。 不过,这会儿还是有人偷懒了,这次不是微云,是顾冉冉。 顾冉冉一个人拎着个铁锹,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动手敲了一下雪,又敲了一下,心里还是气不过。皇帝偏偏过年来看雪,真是一年到头的,也不让人过个消停年。 走着走着,就到了梅园,踢梅树这种事,顾冉冉还是不敢做的,要是梅树上的雪少了,李公公一查,指不定她又落得个什么惩罚呢。 她记得梅园前面有一处四角亭,那是她们去年扫雪时来过的地方。四角亭边上有两处假山,那假山下面有两株低矮的梅枝,不知逢上今冬的雪,有没有给冻枯萎了。 那是她去年和姐妹们打赌,随手插地上的,如果冻死了,她就去再去撇两枝给插地上,反正也没人知道,那她就可以赢了如烟姐一两银子了。 冉冉估计如烟姐都把这事给忘了。 顾冉冉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果然前方有一四角亭,冉冉走到假山后,低头去找梅枝,却看见一个男孩儿蹲在她的梅枝前。 那梅枝已经不像去年那般细小了,根枝已经生出三分粗壮感来,伸展的枝丫上枯萎了几根细条,却还是零散着几朵红梅。 茕茕孑立,颇有美感。 这梅园有专门的人打理,平日里冉冉他们几个压根不会往这里来,没想到这梅花没有被拔掉,还长得这般好了。 顾冉冉的注意力全在这梅花上了,她想伸手去拿梅花,这才发现这珠梅花已经被小男孩给连根拔了。 顾冉冉一阵气结,打量男孩儿。 男孩儿稚气未脱,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身…… 呃…… 顾冉冉也说不上来,这衣服看着不像是这男孩的,像是偷的衣服,看着华贵,其实不然,这身衣服像是用什么边角碎料拼成的,而且这衣服起码是个十五六岁以上的胖小子穿的。 男孩儿穿这衣服实在是不搭,顾冉冉眼睛眯起,这小男孩儿不会是个偷儿吧? 这宫墙内外狗洞多了去了,指不定是宫外混进来的,或者是个才进宫的小太监什么的,顾冉冉一把抓住男孩握着梅花的手。 “小偷!” 男孩明显愣住了,眨了一下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顾冉冉。 顾冉冉被看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的说道:“咋啦?你还不是个偷啊怎的?” 男孩儿没说话,皱着并没有的眉头,被顾冉冉抓着的手腕不安地扭动着,顾冉冉实在觉得眼前的男孩有些眼熟,指不定在哪里见过。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可不得了,冉冉越发觉得这男孩眼熟了。 男孩见顾冉冉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葡萄似的眼睛里,情绪慢慢发生了变化。 原本突然有人过来的意外,变成了被人叫做偷儿的薄怒,再然后他也开始疑惑起来,这宫女看着有几分眼熟。 顾冉冉和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一种好像见过,但确实没有见过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冉冉率先打破僵局,“你为什么来偷我的梅花?” 男孩小眉毛一挑,什么你的!这梅园里的花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小宫女的附属之物了。 男孩没说话,顾冉冉突然松开男孩的手,“哦,我知道了。” 男孩看她,等她继续说。 雪白细腻的小手,轻轻地把梅花上的雪弹掉,把梅枝抬高,在面前细细地打量。 顾冉冉也不管梅枝了,说道,“你这眼睛……对,就是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很像!” 男孩一认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要说起他的眼睛…… 虽然他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可这眼睛与眼前的这小宫女的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孩自始至终都不曾开过口,不过这会,他对面前的这个宫女,不对,是这双眼睛来了兴趣了。 有这双眼睛的,当世,除了他的母亲,只有当年,他的妹妹有这样的眼睛了。 08.序章 第八章 意外来客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姐姐,你是这梅园的宫女吗?”男孩开口。 顾冉冉愣住了,这甜软可口的声音真像是刚出锅的大白面馒头,听着就舒服。 顾冉冉忙摆手,故意显出几分大男孩几岁的优越感来,“才不是!” 梅园在御园的地位可不小,不是她能随便就进来的。 这梅园,因为是和皇帝同了姓氏,所以在御园中的地位也是最高的,甚至在整个皇宫的游园都是数一数二的。 梅园的宫女地位自然也比别处要高上许多,她可不敢冒认掌事和姑姑们的身份。 顾冉冉也没什么防备,顺口就说了,“午后,皇上和各宫的娘娘要来梅园赏梅,我们是来扫雪的。” 皇上要来梅园,他自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了,“我们”,那还有别的宫女一会要来,那她…偷懒的! 男孩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这宫女便是负责御园洒扫的宫女了,男孩睫毛忽闪忽闪的,等着顾冉冉说最重要的消息。 “我是负责果园的宫女,我来找去年我们栽的梅花,就你手里面这枝。” 果然,顾冉冉毫无意外的让男孩听到了他想听到的。 顾冉冉对男孩没起一点防备之心,还在喋喋不休的和男孩说着话。 也是,这全宫里头,谁的地位还能再比她们这些宫女太监的更低了去。只要有宫女太监的地方,那就没有秘密。 男孩儿一挑一引的,顾冉冉便将身家性命交代了个底儿掉,就差连自己进宫这些年手头攒了三十几两银子的事儿也说出来了。 男孩儿呢? 葡萄似的圆咕隆咚的大眼睛里噙着狡黠的笑,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株梅花,原本坐在小石块上的屁股,一用力,便站了起来。 这动作,表示他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了。 至于什么如烟总是与她作对啊,微云胆子小啊什么的,他一概不感兴趣。 说话的功夫,微云一行宫女的身影已经朝着四角亭的方向来了。 “好你个顾冉冉,扫雪你不扫,偷懒你最行。”晚晴一眼便见到了四角亭假山旁的顾冉冉,拉着微云冲到顾冉冉面前,开始质问。 面对晚晴的疾言厉色,顾冉冉却是一点也不慌,拉着晚晴没有拿铁锹的一只手,“来,晚晴姐,我带你认识一下,这是……” 顾冉冉这才想起来,她可是连男孩名字也没问呢。 一转头。 哪里还有男孩的身影。原地只有两株梅花消失的两个坑,还有就是被踩的乱七八糟的雪。 顾冉冉这才明白啥叫有理说不清,更让她崩溃的事还在后头。 一脸蒙圈的顾冉冉,听到如烟破空而起道:“冉冉,我记得…去年,我们好像打赌来着吧?那两株梅花……” 柳如烟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冉冉打断了。 顾冉冉急得直跺脚,“有的,有的,那两株梅花长的可好了!还开花了呢。只是被那男孩给拔了。你们看…你们看…” 说话间,顾冉冉转手去拉柳如烟,领她去看那两个大坑,晚晴、微云也想起来了去年冉冉和如烟打的赌了。 季紫涵不知道打赌这事,她也没听微云她们提过,她倒是对冉冉口中的那个男孩儿极为感兴趣。问道: “什么男孩儿?” 柳如烟双手环胸,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冉冉,编,编,你继续编,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这一两银子她是赢定了! 晚晴道:“你说人走了,那总得有个脚印吧,你看看这梅园,白雪覆盖,除了我们几个脚印,可有什么小孩的脚印啊?” 对啊,脚印,顾冉冉转头看了一圈,惊讶过后,是有口莫辩的无助,她茫然无助地看着没有一点痕迹的梅园,恨不得双眼在地上射出一排脚印来。 见冉冉没再说话,晚晴又补上一刀,“原来你提前过来,就是为了先掏出两个坑在这儿啊。” 季紫涵不明所以,惊讶道:“这两个坑原来是冉冉你掏的呀,你还别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秋儿就跟着笑,顾冉冉耷拉着胳膊,不信邪的看着周遭的雪。 柳如烟开心地嘟囔着:“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大家笑闹作一团。 微云弯下腰和蹲在地上的顾冉冉说话,一起身,碰落了身后梅枝上覆盖的雪,吓的一激灵。 晚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微云这胆子,一惊一乍的。 微云从干净的地方捧了雪,重新撒在了梅枝上,这才松了口气。 七人中唯有秦睿看着西墙墙头上,那看不出痕迹的脚印和掉落的雪块,陷入了深思。 她不会看错的,那衣服明显的不合身,人虽然已经越过墙头,衣服还是扫落了一层雪,冉冉没有撒谎,那确实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可秦睿丝毫没有打算为顾冉冉辩解的意思。 大家也不敢在梅园里太过分的闹,生怕一不小心把梅树上的雪给碰掉了,那她们可没有多少个屁股可以捱板子的,见雪扫的差不多了,便回依云水榭了。 这会,雪已经停了,天已大亮,不过还是和刚才没多大的区别,因为下雪的缘故,雪驱走了黑暗,即使在冬日的黑夜里不掌灯,这宫墙内外也亮堂堂的。 皇上和后宫里的娘娘是午后去的梅园,还特意请了宫里的画师给画了一幅赏梅图,颇有年节的气氛。 至于谁的诗作文章得了皇帝青眼,就不是她们要关心的事了。 顾冉冉越想越气,她菊花宴也不想了,一个人跑出屋,就想打听寻找男孩的下落,可等她一跑屋门,一阵寒风呼在脸上,脚下就定住了。 咦~~好冷! 她打听,她去哪里打听啊。 一个穿着不知什么衣服的男孩,和她一样的眼睛,手里拿着梅花,嗖的一下就可以消失不见。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顾冉冉也冷静下来了,反正也已经被姐妹几个给嘲笑过了,她也没必要非要证明什么不是,随他去吧。 不就是一两银子吗,大不了,她再攒个小半年的呗,这不,过两天,宫里的年节不就要下来了吗。 嗯,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松快多了,一扫刚才的不开心,她还是去准备她的全菊宴吧。 09.序章 第九章 技能再现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年节这几日,除了清除御园的雪,御园的宫女当真没什么活计要着手去干的。 微云近日来,念叨“再来一次”成了瘾,没事就拿着钢笔到处摸摸捡捡的叨叨。 可,没一次真的成功过,还是夜晚睡觉时,隐约觉得白日里好像是成功了,又好像是没成功。分不太分明。 这一日。 微云和姐妹几个围着小炉涮锅子,看着顾冉冉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着汤匙,忽然有什么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这念头快的又让人抓不着,微云看着顾冉冉出神。 晚晴拿着碗和顾冉冉蹲在小炉前,看着锅里飘着的一朵朵菊花,问冉冉道:“冉冉,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吃吗?别把我们都毒死了都。” 秋儿刚想附和晚晴一句,就被柳如烟一把把嘴给捂住了,“我的好妹妹,您可莫开尊口。” 如烟之所以如此激动,那是在秋儿口头吃过亏的。 秋儿这人吧,啥都好,开朗机灵,脾气好,姐妹们说什么过分的话也从不生气。 因为她对别人好,别人便也对她好。屋里几个,数她年纪最小,所以大家都把她当妹妹照顾着。 可有一点,大家都讳莫如深,那就是秋儿的嘴巴是开了光的,说啥都灵验的很,百试不爽。 平日闲暇里头,如烟最喜欢和宫女太监们赌钱玩,有输有赢。 可自从如烟带上秋儿以后,那场面可就不一样了。 秋儿说压什么,什么就中。 这一来二去的,那可玩大发了,现在再有赌钱的场子,宫女太监一听柳如烟带着秋儿一起出现的,那场子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拒秋儿自己所述。 她之所以入宫还有一段渊源。 秋儿原家住在临海的夏阳城,祖上世代捕鱼为生,也算颇得家业。可自从秋儿会说话之后,家里的一切就变了。 房子塌了,船翻了,秋儿父亲的腿也断了。 海上为生的人最是忌讳鬼神的,她母亲不得法,只得弄了艘小船送她出海,任她自生自灭,祈求海神保佑她家送走瘟神以后,风调雨顺。 出海以后的秋儿经历更是离谱。 出海没多久,秋儿的小舟便碰到了一艘商船,船上的林家公子见秋儿长的眉清目秀的,便把她带回了林家。 林家公子把秋儿养到了七岁,便起了歪心思,秋儿也就是那个时候患上的倒地抽搐的毛病的。 再后来呢? 后来,林家被抄了家,灭了族。 秋儿便和林府的宫女一齐被送去了军营。 入军营后,秋儿却是不敢再乱说话了,她生怕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可会说话的人总不能忍住一句话也不说呀,她一共就在人前开口了两次,两次军队还都打了败仗。 再后来,她见到了一个有六个手指的男人,自从见了那个男人之后,她便被送进了皇宫。 秋儿这段话还是在晚上大家没事聊天的时候说的,她轻描淡写的说,可把大家吓得不轻,这一桩桩,一件件,其中得是经历了怎样的坎坷啊。 入宫以后的秋儿,还好碰到了顾冉冉,还有依云水榭几个姐妹,不然,她还不知道要给这后宫里头掀起多大的浪花尼。 秋儿见如烟捂着她的嘴,还用眼神威胁她,心里明镜似的,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并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如烟这才把秋儿给放开。 如烟对秋儿的嘴开了光这事儿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季紫涵不信啊,之前为这事,两人没少吵。 季紫涵认为秋儿遇到的这些事,不过就是一个个巧合而已。并不是因为秋儿说了才发生了这些事,而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的时候,秋儿正好在场而已。 这世上就是有人运气不好的。 房子塌了,那是因为房子年久失修造成的。 出海,船翻了,那是因为海上遇到了大风暴,不算数的,出海难免的。 还有什么林家被抄家灭族,那更是因为林家后代品行不端,自作自受。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能将战争的胜败归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尼。 如烟便用自己赢钱的事情和季紫涵辩驳,一次两次的还好说,总不能次次都蒙对吧。 紫涵嫌弃如烟蛮不讲理,如烟觉得紫涵掉书袋子,这世上哪能什么事都用书上那些常理来论断。 紫涵认为,那不过就是如烟自己的运道正好罢了,可这理由,连季紫涵自己都不信。 这会儿,秋儿想顺着晚晴的话开口,任谁也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的。 顾冉冉见盛有菊花、枸杞、山楂、红枣、莲子、桂圆的汤开了,便将一早准备好的羊肉用筷子夹起来,放了进去。 真难为她收罗来这许多东西。 微云突然肚子一疼,放下手里的碗,“我去一下茅房,一会儿就来,给我留点肉。” 季紫涵也站起身,“微云,等一下,我也去。” 晚晴看着微云憋的有些抽搐的嘴角,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微云还来不及回应,已经冲了出去。 依云水榭是有茅房的,规模还不小。 反而是前面宫殿里的娘娘们的宫里没有。娘娘们都是用恭桶,有太监会在日出之前和哺时以后各去收取,一天两次。 茅房相对来说,没有恭桶安全。 大雍的茅房,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缸,缸底被砸通了一个洞,缸边上架着一个条凳,条凳的两条腿用石头混着泥土固定严实了。 宫女太监们大解的时候,便坐在条凳上,撅着屁股。也有人在条凳中间事先掏个洞的。 皇宫里宫女太监人数众多,一处宫女房茅房建的就足有两排,都用布帘石块隔开了,隔音虽然做不到,也起到了避免尴尬的作用。 皇宫初建的时候,工匠只建了一排,后来实在不够用,是宫女太监们自己个给建的,这样两排的茅房所有宫女房里足有七八个,宫女太监住的宫里头都有一处。 微云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手里头还攥着事先准备吃饭的筷子,不觉有些隔应。 伸手去里衣的夹缝里找草纸,却摸到了那只钢笔,感觉指尖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微云不明所以,手拿出来一看,咦~手指被染的乌漆麻黑的。 10.序章 第十章 埋泉销骨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微云脑海里突然又闪过冉冉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汤匙的画面来,不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一定是这样的! 微云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再来一次”。 微云紧张的闭上了眼,再用力的睁开。 可…周围还是没有变化,她手指上乌漆麻黑的,一手抓着钢笔,右手握着筷子。 怎么会呢? 应该就是这样啊,她按照那个微云姐姐的想法推理了好久,这种现象可以用那个虫洞,时空什么的现象来解释。 两个时空的物品在不明所以的地方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联系,从而发生了超乎寻常的事情。 可是微云想不通……怎么还是不行。 就在微云愣神之际,旁边传来了季紫涵的声音,“微云,你说什么再来一次啊?” 微云听到有人叫她,猛的一抬头,嗯~是紫涵的声音。微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白光掠过,微云又回到了依云水榭里。 晚晴盯着顾冉冉,“你确定这玩意能吃啊?别把我们都毒死了都。” 秋儿刚想说话,柳如烟一把捂住了秋儿的嘴,“我的好妹妹,求您莫开尊口。” 她又回来了? 微云转头看向众人,眼神正好与紫涵的眼睛对上。 还不待微云细想,她的意识突然消失。 微云肚子一疼,她放下碗,放下了筷子,冲去了茅房。 季紫涵也跟了出去,晚晴见她俩跑出去,在她俩身后喊:“你俩去哪儿啊?肉都不给你俩留了!” 微云坐在长凳上,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她从怀里摸出了钢笔,钢笔也没有漏水,微云小心翼翼的摸着钢笔,用力亲了一口手中的钢笔。 微云眼角泛红,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个“再来一次”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存在的! 那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奥秘?刚才是怎么又回到了之前的? 是要两个人同时说这个“再来一次”的吧?算了,不想了,晚上再想吧。 她要行大运了! 微云想到他,那个她魂牵梦绕的男人,想到她要升职做姑姑,想着钱财,一切仿佛唾手可得。 可事情,远远没有微云想的如此简单,甚至因为这个意外存在的东西,让她吃尽了苦头,好几次险象环生,险些连命都给搭了进去。 微云和紫涵如厕完,洗干净了手,回到了房间,蹲在小炉旁。 微云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紫涵握了握她的手,“微云,你冷啊?要不,这肉你先吃吧。” 紫涵把刚夹进碗里的肉作势要夹给微云。 微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有…刚刚晚晴给我夹了。” 季紫涵便笑着缩回了手,“那好吧。” 紫涵眼底一抹深意怎么都挥散不去,亮晶晶的。 这顿锅子,微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它吃完的。她甚至连吃了什么也忘了,只觉得汤是甜的,肉也是甜的,人也是甜的,什么什么都是甜的。 夜晚睡觉的时候,微云嘴角的笑还没有消下去。她只觉得明天她就可以遇见皇上,得遇宠爱,从而被封为妃,再然后便是贵妃皇后了。 此刻的微云与当初从阎王殿回来的微云简直是判若两人。 此刻做着美梦的微云就像是一个突然有意外横财的土财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了。 晚晴吧唧了两下嘴,“冉冉,明天我们再吃锅子好不好?这也太好吃了。” “好呀好呀,反正这两天宫里没什么事,等到年后才恢复值班呢。” 御园与后宫里宫妃们住处的管理并不相同,实行的是轮班制。 春夏秋冬又不相同,御园的宫女是有休息的,不是自己当值可以偷懒,只是宫里皇上妃子出游,和赏庆时才忙。 御园的宫女太监也不像其他宫里那些拼了命往上爬的宫女太监那么忙碌,他们忙着巴结贵人,忙着讨好主子,可不比这御园来的自在。 赵美人死了,这个消息甚至没有过夜,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宫里猜测纷纭,有猜测赵美人是因为侍奉圣驾,惹怒了皇上,皇帝赐死的,不然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也有猜测赵美人是因为后宫里面女人的嫉妒而害死的,谁让她今年不仅得了进封,还连续三日都被皇帝召幸了呢。 而赵美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尼? 赵美人一连三日都被皇帝召幸去雍和殿,别人都以为她承蒙圣眷,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酸楚。 皇帝之所以会给她进封,八成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哥哥的死讯是怎么传入她的耳朵的,她宫里突然出现的小太监又是谁派来的,她都不想深究,这背后的人都不是她一个没靠山没依仗没圣宠的女人该去查的。 而皇帝一连召幸她三次,不过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皇上想看她失去哥哥后如何应付自己罢了。 第二天她又是为什么会被召幸尼,因为她全族被灭的消息又被那个小太监传进了她的耳中。 她的母亲,父亲,还有年迈的祖父,连个全尸都没有。 皇帝在告诉她消息之后还召幸她,她不知皇帝究竟要她拿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他,她强颜欢笑在一旁侍奉。 她不信,皇帝没有看到她气愤颤抖的双手。 但是,她得活,所以,她笑,对着这个手握天下大权的男人微笑,她希望他将她遗忘,留她一命,让她在这后宫里自生自灭。 到了第三日,赵美人彻底崩溃了,皇帝派了贴身近卫来了她的院子里搜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还禁了她的足。 虽然她不知道皇帝在找什么东西,她还庆幸,皇帝还好没有要了她的命,显然这事和哥哥有关,但她不想知道。 到了晚上,皇帝竟然还传召了她侍寝,赵美人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她是带着匕首去的。 后来,皇帝让赵美人喝了一杯酒,一杯掺了爆烈春药的酒。 皇帝将赵美人赏给了雍和殿前巡逻的侍卫,侍卫哪敢碰皇帝的女人,那是起了逆心的反贼才敢做的事。 赵美人死的时候全身被挠的不像样子,身上好多地方已经血淋淋的一片了。 一个美人,说没就没了,一个赵家,说没也就没了。 一个谈资,不过,饭后,一杯凉茶。 11.第一劫 前尘旧梦里,依稀故人归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第十一章年节节礼 年节的节礼下来了,划到手,微云和冉冉几个拿到手差不多有三两银子。 当然了,这里不全是钱,也有吃食和布料。 李公公吩咐人去内宫监领的时候,是用小车推过来的,一车米,一车面,一车地瓜。 这些,都是和往年一致的。 用布口袋分装好,每人按人头去领,便得了。 只是,这银钱上足足比去年多了两吊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赵美人去了的缘故。 这宫里又少了一项开支,皇后娘娘到也是敞亮,没有私下扣下,反而是分到了年赏上去。 微云拿到米面时,全都送给了顾冉冉。 一方面,她觉得,平日里,没少吃冉冉的东西,冉冉尼,她正好喜欢在房里鼓捣些吃食,也算还一部分的人情。 另一方面,微云觉得自己有了这“再来一次”的神迹,以后,她可是会有大富贵的人,这些年赏的米面,她全然不稀罕了,以后她也能赏赐点吃的喝的给别人了。 微云倒是留下了年赏的地瓜,这东西煮一下,或者用火烤一下,都是极美味的。 当然了,这东西还是得交给晚晴。晚晴做的地瓜条比宫里膳房做的还地道,留着慢慢吃,能吃到入秋。 季紫涵、秦睿、柳如烟就更直接了,把米、面、地瓜三袋东西全给了顾冉冉。 顾冉冉也没客气,一声谢谢也没说,全收下了。 秋儿和晚晴俩人和微云一样,把米、面都送给了冉冉,把地瓜都留下了。 秋儿还在长个子,也喜欢吃地瓜干,还就喜欢吃极硬的地瓜干,像小狗磨牙似的,她进宫的头一年没把地瓜给晚晴,却在第一次吃到晚晴做得地瓜干之后就喜欢的不得了。 这宫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点别人不会的东西,有点特别擅长的东西。 依云水榭里有一个专门的衣柜,这衣柜大家平日里都放些被子啥的,可自从冉冉搬进来以后,这柜子就变成了个储存粮食的。 冉冉把七袋米,七袋面全都堆在了下面,还有紫涵,秦睿和如烟和她自己的四大袋地瓜都单拎了出来。这些得早做打算,不然发了芽,地瓜就不能吃了。她不会和晚晴一样,把地瓜晒成地瓜干吃,她有别的吃法。 依云水榭里有晚晴弄得地瓜干就足够姐妹几个吃的了。 晚晴收到微云、秋儿和自己的三份地瓜便也放到了自己的衣柜里,等着这外面的冰雪彻底融化,天气放晴,她来做地瓜干吃。 这宫女房的衣柜每一处都是一人一扇,还都是给配了专门的锁和钥匙。 可自从冉冉搬进来和大家一起住后,大家便单独撇出来两扇,专门放吃的和一些生活器具,剩下的衣柜也不好分配,是紫涵提议让大家把东西都归在了一处。 大家都不是不讲理的,见没人反对,紫涵就撇出两扇放一些被子布料,两扇放衣裳裤子。 贵重的首饰,银钱有专门的匣子,放在一个柜子里,也有放在床头的,反正这宫女房也没人会来,放衣服被子的柜子便不再落锁了。 放贵重首饰的柜子,大家便把锁锁成一条长锁链,各人开各人的,也是能开柜子。 这么一弄,便是整整三年了,大家熟悉的仿佛过了十几个春秋。 微云打算找个机会试一下她的“再来一次”,这得有个人同她一起说。 微云像一个诱骗孩子的恶人般,开始寻找下手的目标。 这人没有别人,找最好骗的顾冉冉下手。 季紫涵今天要给沁妃送去新培的三色堇,这花颜色鲜亮,御园培的不多,这也就是为宫里主子专门留的,独沁妃占了一半。 谁让皇上宠爱呢! 沁妃就像是一个不染俗尘的仙子一般,不争不抢的,福气全来了。 本来去给宫里主子送花这事不是紫涵的事,而是微云的,这缘由还有一个小故事尼。 按照宫女的职责划分,微云是负责给宫里主子送培育好的花的,可这事坏就坏在微云是个大路痴。 那时候,沁妃还是沁嫔,微云照例和宫女们一起去给妃嫔送花。 皇上正好在,小宫女们都在屋里伺候,微云找不到人说话,又不敢私自放下花就走,更不敢去打扰皇上和沁嫔娘娘,所以就一个人在沁嫔的院里等。 这在宫里也是常事,可不想,皇帝和沁嫔说话一直说到深夜,一直到沁嫔睡下,侍奉的宫女才从里屋出来,微云这才把花交托了。 可别的送花的宫女早就回去了。微云只好一个人往依云水榭走。 这夜都漆黑的了,从前面妃子的宫宇到依云水榭中间路过好些地方,微云又是个记不住路的,路过一片梧桐树铺就的林子时,听见有人说话,就把路给走岔了。 微云走进一看,是个侍卫和宫女在偷欢。 侍卫的手还在宫女的里衣里摸索着,微云这一走近,尴尬的能原地抠出个大明湖畔来。 谁想到,那宫女是个跋扈的,见微云一个人,就挑唆着侍卫一起把微云杀了,那样就没人告发她们的奸情了。 也不知是微云运气好,还是危机关头的灵机一动,微云好奇的问那宫女,她是谁,这又是谁,她在哪里。 宫女见微云并不认识她,看着又是个迷了路的,这才没想要了微云的命,可还是和侍卫两人好一通威胁,微云还被那宫女踢了小腿一下,微云疼的也不敢大声说话,直保证绝不说出这件事。 晚晴几个见夜都深了,微云还不回来,就沿着去前宫的路去寻她,微云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去了,急的直哭,后来,被和晚晴一起来寻人的秦睿找到,这才回了依云水榭。 微云哪里藏得住话,见到晚晴几个,早把那宫女的威胁忘得一干二净了,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看小腿,被那宫女踢出巴掌大的一块淤青。 晚晴气不过,就想着提微云报仇。 依云水榭除了最小的秋儿睡着了外,其余五人跟着微云返回小树林去找那宫女算账。 可,微云哪里还记得之前的路,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发现那宫女的小树林。 气的晚晴一晚上没理她。 从哪之后,送花的活就由紫涵去了,微云替了紫涵的活。 这一换,就一直换到了如今。 晚晴和柳如烟干活去了,房里就剩下微云,秋儿和冉冉了,微云不敢找秋儿,谁知道秋儿的嘴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呢? 还是冉冉好,冉冉好骗,忘性还大,就她了。 12.第一劫 第十二章 疑神疑鬼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冉冉,在干嘛呢?”微云放下手里的针线簸箩,跳下床,见冉冉还在处理上次剪下来的菊花,走近。 “哦,微云姐,我在做菊花糕。” 冉冉将原先开的旺的白色菊花洗净,用泡发的绿豆活着面和蜂蜜,在四方桌上正做着菊花糕。 微云对吃食的做法不感兴趣,她只对做好的食物没有抵抗力。 “冉冉,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微云搬过条凳,在桌边坐下,桌上一个碗,里面半碗清水,已经浑浊了,想必是冉冉用来蘸手的。 顾冉冉头也没抬,“好呀,你说。” 微云见冉冉将揉好的一个个面团放进模子里,嘴角噙笑,“从现在开始,我说一句话,你便学我跟着说一句话,如何啊?” “好。” 三四个已经做好的菊花糕的面团圆滚滚的静坐在盘子里,看着桌子上剩的的菊花和绿豆,约摸还能做七八个的样子。 “冉冉是个小可爱。”微云腹部紧贴着桌边,身子前倾,笑眯眯的看着冉冉。 “冉冉是个小可爱!嘻嘻……”冉冉一面做点心,一面学舌。 “吃葡萄吐葡萄皮,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微云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想到了这句话,好像……凡是学舌,这句话就该出现一样。 “吃葡萄吐葡萄皮,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微云姐,葡萄是啥啊?” 冉冉又团好一个面团,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微云一愣,葡萄……葡萄是那个世界里,微云姐姐最喜欢吃的水果。 可是……她们连葡萄见也没见过,这话在那个微云姐姐的世界里更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了,她们说起来却这么的吃力。 “再来一次!” 微云悄悄的把桌子上的那碗清水倒在了地上,水倒在地上,溅起的水珠溅到了她脚上的鞋子,粉红色的鞋面顿时就变成了玫红色。 冉冉道:“吃葡萄葡葡萄皮,不吃葡萄不吐葡萄。” 微云:“不对,你要说再来一次。” 冉冉有些不开心了,“微云姐,你倒我的水干什么呀?什么再来一次啊?我说的不对吗?” 微云的手里面还端着碗,里面的清水还平静无波的盛在碗里。 水! 这……就是了。 顾冉冉道:“吃葡萄吐葡萄皮,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微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放下碗,站起身,拍了拍冉冉的肩,“冉冉加油。” “冉冉加油!”冉冉把巴掌大的面团放好,这应该够一个人吃了吧! 嗯,她是够了,如烟那家伙怕是不够,笑了笑,做吃食的过程真是开心啊。 微云不再说话,留冉冉一个人在桌边,走到一旁去了。 坐在床上,微云手摩挲着钢笔,心中说不出的雀跃。 季紫涵从门外走进来,“你俩说啥悄悄话呢?” 微云抬头一看,礼貌的客套了一句,“紫涵回来了呀。” “嗯,我再不回来,你俩说话说到天黑,也发现不了这小子。” 同紫涵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小男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顾冉冉在梅园里遇见的男孩。 季紫涵还想拎着男孩进依云水榭好好审问一番的,却被男孩不经意的躲开了。 鬼鬼祟祟的,那个宫里的,规矩尼。 只见顾冉冉扔下手里刚揉好的菊花糕,走到了门口。 “咦~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一个人?”顾冉冉还朝着门外看了看,见就男孩一个人,惊讶道:“你自己一个人找过来的呀。” 季紫涵刚想质问男孩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男孩轻快地走到了顾冉冉面前,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紫涵想抓他胳膊的手。 男孩今天穿的是一身齐身蓝色锦缎小袄,下身穿了一双黑色短靴,一身衣服虽然看着干净利索,在这岁首寒冬里,未免显得过分单薄了。 “哎呀,你穿这么点,不冷呀,快进来。” 顾冉冉双手冻得通红,还担心男孩冷不冷,直把他往屋子里面引。 男孩一进屋,环视一周。 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床、柜子、一个架子就是这张桌子了。 一排通铺上,只有最北边的一个床铺,床上的被子叠了起来。 其他的床铺,被子枕头都乱七八糟的放着,甚至还有一个大圆枕放在被窝里的。 这是柳如烟的床,她平日里最是喜欢夹着枕头睡觉。 枕头,只拿自己的小袄,简单的垫一下头便好了。 男孩心里面翻了个白眼。 脸上堆着可爱的笑,转头对着顾冉冉开口道:“冉姐姐,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顾冉冉眼睛弯起,和男孩弯成了相同的形状,她又听到了这个软绵可口的声音了。 献宝似的拿了一团面到男孩的面前:“呐,这是菊花糕。” 男孩儿不禁蹙眉,菊花糕!他长这么大还真的没有吃过呢。不会是宫里克扣宫女膳食,把她们逼得没了法子才去吃菊花的吧。 可…看屋里这几个,身量高挑,唇红齿白的,压根不像是个朝不保夕的模样啊! “这能吃吗?”男孩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现在还不能,得上锅蒸了才能吃。” “那什么时候蒸?” “晚上,等晚晴和如烟姐干完活回来了再蒸。” “哦,那我晚上再来!” 男孩作势要走,顾冉冉有些懵,怎么刚来就走?也不多坐坐。 季紫涵、微云、秋儿三人坐在床上,看着冉冉和男孩儿对话,不禁有些疑惑,这几年也没听冉冉有什么这个年纪的亲朋好友在宫里的呀,哪冒出来的男孩子? 还这般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还晚上来! 他不知道这宫女房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微云三人满脸的问号,可顾冉冉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行,那你晚上再来。” 顾冉冉袖子还挽着,手里握着一个剂子,把男孩送到门口,正准备给他开门,谁知男孩立在门口,对着床上呆若木鸡的三人道:“微云姐,秋儿姐,紫涵姐姐,晚上见!” 男孩推开门便走了,出去留下屋里面面相觑的四个人。 顾冉冉心中疑团重重,他咋知道床上这三个叫啥的? 微云、紫涵、秋儿:…… 男孩走了好一会,屋里四个才缓过劲来。 啥情况?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顾冉冉。 紫涵:“啥人啊?” 顾冉冉:“不知道!” 秋儿:“多大了?” 顾冉冉:“不知道。” 微云:“哪个宫里的呀?” 顾冉冉:“不知道……” 过了快半个时辰,顾冉冉洗干净手和微云、秋儿两人一起坐到床上,才说了与这男孩在梅园遇到的事。 忽然,一阵风,把依云水榭的门给吹开了,凌冽的风透过门缝穿过,发出的呼呼啦啦的声响。吹得屋里四人又是一抖。 突然出现。 没有脚印。 还要晚上到访。 还不知道姓甚名谁,哪宫哪院。 这个…… 依云水榭怕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了吧? —— 太阳西斜,大雍宫墙屋顶被染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如烟,晚晴,秦睿都回来了,一回到依云水榭,见微云四个坐在床上,一脸的难色。 晚晴见桌子上还有一个没有揉完的面团和馅,便知是顾冉冉的。可她却洗干净了手,和微云她们坐在床上。 这不应该呀,顾冉冉是个对吃食很讲究的人,她怎么会在做吃的时候半途而废呢? 还有微云,她肩膀怎么一抖一抖的?这是在害怕吗? 柳如烟和秦睿也是一脸的茫然。 微云胆子本来就小,本来自己有了这个“再来一次”就够诡异的了。她努力用那个世界微云姐姐的知识来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 可这男孩…… 连一向聪明的紫涵也说她想抓男孩的手,可男孩滑不溜秋的,压根抓不到。 秋儿竟开口说这男孩身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恐命不久矣。那是个将死之人才有的,这可把顾冉冉给吓坏了,这可是秋儿说的! 本来冉冉还觉得没有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儿。 秋儿这个开了光的嘴。 微云越想越害怕。 秋儿啊! 秋儿说的话,那还有假的? 如烟几个搬过凳子在四人面前坐了,如烟关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见没人开口。还是紫涵将事情讲了一遍。 如烟觉得没啥,不过就是个调皮的孩子在宫里迷路了,正好见着新奇的玩意儿,又是自己没吃过的,想来吃一下罢了。 可晚晴不这么觉得。 晚晴还提了赵美人的事,据抬尸的太监说,那身上可都烂了,定是个死不瞑目的。 秦睿立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看白痴似的,看着这六个人。 秦睿一声不吭的立在一旁,那男孩儿是不简单,上次在梅园……可跟鬼也搭不上边啊。 可就像紫涵所说,秋儿也说那男孩儿身上有死气,这个秋儿的嘴可是…… 秦睿不禁对晚上男孩的到来,起了莫大的兴趣。 暮色降临,依云水榭七人,整束衣裳,如临大敌,肃目以待。 门“吱吖”一声的开了,门后的门栓还在门上晃荡了两下,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男孩探出头,见几个都在,便悄悄地走了进来,反手把门给带上了。 13.第一劫 第十三章 不给留宿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微云吓得低吟出声:“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声音虽低,连坐在最前面的如烟都没听见,男孩还是听见了,心里打鼓,嗯?他歪了一下头,眼里闪烁着疑惑,仿佛在问“为什么”。 男孩看着房里,桌子上还摆着四五个菊花糕的面团团,并没有蒸好,不由得更疑惑了,男孩隐约觉得房间里床上那几个好像很怕他。 男孩儿走到几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无比烂漫的笑容,对着几人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 微云几乎要哭出来了,躲在晚晴身后,不敢探头。 男孩想吓胆小的微云,见到晚晴,不由得惊叹,好美的宫女,这般相貌,怎么会在后宫里只是个宫女。 秦睿看不下去了,挡在了男孩的面前,防止他再发出什么笑声吓着这几个白痴。 秦睿破天荒的开了口,“你是谁?” 男孩一怔,大脑已经开始飞速的转起来了,她们竟还不知道他是谁,难道说,上一次梅园之后,那个和他眼睛一模一样的顾冉冉竟没有去调查过他的身份吗? 他可是连她们的来历都调查的一清二楚的了。 竟还不知道! 这个… 这个… 这个可就太好了! 他今天来,可是有要事要托这几个人帮忙的,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更好办了。 男孩儿没有回答秦睿的问话,反而是看着顾冉冉道:“你这个菊花糕怎么还没有蒸上呀?” 话里竟带了三分命令的口气。 秦睿见他想避开自己和顾冉冉说话,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是谁?” 男孩儿眼珠一转,“尤靖”。 果然,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名字。 如烟道:“你们看,他有影子。” 男孩内心:废话!没影子那不成了鬼了。 鬼?对了,她们不会以为他是…… 尤靖以手扶额,他为什么会寄托于希望于几个智商堪忧的宫女啊? 为了今晚的计划…尤靖艰难地伸出了手,递给了顾冉冉,“冉冉姐姐,你摸摸看,我手可热乎着呢。” 冉冉听到刚才如烟说男孩有影子,借着烛火一看,果然有,心中也不大害怕了。 这会儿,看到伸到面前白白嫩嫩的小手,便大着胆子去摸,果然,小手虽不是热乎乎的,手心里面也摸出几分温热感来。 “啊,是热的!” 一听到这话,屋里面仿佛响起了好几声,长呼一口气的声音。 微云从晚前背后探出头来,打量着男孩儿,一抹熟悉感同时涌上几个人的心头。 这男孩儿好熟悉的感觉。 顾冉冉懂这种感觉。她第一次遇到男孩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突然,顾冉冉想到什么,兴奋的跳了起来,拉着尤靖走到了如烟的面前。“快,你和如烟说一下,那两株梅花就是你拔了的。” 一提梅花,众人豁然开朗,难怪顾冉冉这么激动,原来是和柳如烟打赌,输了一两银子的事,这男孩就是冉冉之前说过的梅园遇到的男孩子呀,顿时大家不再害怕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盘问起男孩儿。 尤靖见几人问个没停,也差点招架不住。特别是这个叫紫涵的,问题十分刁钻。 秦睿见尤靖完全不似八九岁男孩的圆滑,心中不免起了三分敌意,来者不善,居心不良。 季紫涵也看出来了,原先她是个不太容易相信鬼神邪物东西的,要不是秋儿说男孩儿身上有死气,恐命不久已。晚晴又提及赵美人冤死的事,她又何至于乱了分寸? 这会儿,见眼前这个自称尤靖的男孩儿,处变不惊的做派,在看他细腻白皙的小手,虎口却长了钳子,就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来此的目的。 也不知就他们几个宫女哪值得他费此番功夫在这里与她们周旋。 尤靖挑最好说话的顾冉冉下手,转移了话题。 故作奶声奶气的道:“冉姐姐,我饿了,你咋还不把那糕点给蒸上呀?说好了晚上来吃的。” 冉冉这才想起来,她准备的菊花糕,才准备了一半呢。走到桌边一看,原本软热的面团已经硬的捏都捏不动了。 想到晚晴和如烟,因为听她说今天有糕点,估计晚上也没吃大堂食去,想到姐妹几个一个都没有吃东西,再看看男孩儿渴望又嗷嗷待哺的眼睛,冉冉只得搬出锅子道:“要不,今天我们还吃锅子吧?” “好!” 微云几个还没说话,尤靖立马应道。 微云、晚晴去泡了笋干,切了点屯的羊肉,之前吃锅子,还剩了许多的青菜和汤圆。 冉冉又抓了一些面条,从瓷罐里分别拿出了菊花、枸杞、莲子等物准备做汤底,等水差不多开了,冉冉又从一个小坛子里舀了一勺鸡油倒在汤里面滚着。 如烟去做了个蘸汁,她口味重,得吃点辣子,不然总觉得嘴里寡淡。 尤靖见一桌子的素菜,一点胃口也没有。豆芽、豆腐这些,他平日里更是碰都不碰的。 另外,这汤里漂了七八朵菊花,这玩意儿也能吃吗? 唯一的一盘子肉,也是最常见的羊肉,这玩意吃起来一股子膻味儿,寻常人家不过就是老百姓才吃,稍微富贵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吃这个。 这几个宫女倒也是不挑嘴,要不是因为晚上他实在有求于这几个宫女,他断然是不会吃碗里这些东西的。 尤靖被紫涵和秦睿一左一右地围在中间,四方桌子周围坐了一圈,晚晴和微云坐在尤靖对面,对他也不甚在意,不过就是多了张嘴吃饭,无所谓。 倒是尤靖左边的顾冉冉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尤靖看着大家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手里的筷子也忍不住夹起碗里的一片肉放到了嘴里。 咦! 这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膻味儿,反而有一股奶质的肉香,这后宫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尼。 原本就不太饿的他,硬生生的吃的三个汤圆,小半碗面条,笋干,豆腐,豆芽,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尝了一遍。 这几个宫女的手艺,不对,是这个叫顾冉冉的厨艺,竟然比御厨平时端上来的汤还要好。 特别是这汤圆里面裹了芝麻和糖,煮开之后轻轻一咬,汤圆里的汁水顺着牙齿一直烫到了喉咙,别提多香了。 一顿锅子吃完,晚晴、微云,秦睿利索的收拾了桌子。 冉冉把没有吃完的菜用簸箩铺开放到了角落里。 尤靖摸摸摸并没有鼓起的肚子,呼出了一口热气。 他以为那锅里的菊花也能吃,便夹起吃了一朵,苦是苦了点,可也没有到不能下口的地步。没想到,被冉冉几个给嘲笑了,“呆子,那个是不能吃的,只是用来调味的。” 尤靖闹了个脸红,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这可就有意思了…… 14.第一劫 第十四章 只身离开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过了许久,大家见尤靖只是坐着,也不说要走,虽说只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可在她们这宫女房里算咋回事啊。 “小鬼,不管你是不是尤家的嫡子,是不是皇子的伴读,饭你也吃了,我们尼,也要就寝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从哪来回哪去,这样的话如烟没有说,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而且还是个小孩子,这么说脸面上终究不太好看。 如烟见几个都闷着声,不撵人走,她忍不住了,管他说自己是什么尤家的公子,什么尤家,她们在这个后宫里面,咋知道什么尤家,钱家的。她们只知道御园的花什么时候开,怎么培育,怎么浇水,施肥。 皇子的伴读更是离谱,她进宫到现在,连个妃子的宫里都没有去侍奉过,更别说啥皇子公主的了,那得是多大的体面,她想都不敢想,她只想这几年攒攒钱,到十九,就出了宫去。 如烟是个粗人,可是身上也有点不惧权贵的狠劲。姐妹几个也不开口撵人,做恶人,这事儿,还是得她来。 “是啊,我们都得睡了,明天还要干活呢,尤公子,您这就回吧,这夜深了,您待在我们这宫女房里面,算是怎么回事啊?” 一向不敢说话的秋儿竟也开口说话了,而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姐妹几个惊讶之余才想起来,秋儿之前说的男孩身上笼罩着一团死气,恐命不久已的话,几人瞳孔睁大,仿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般宫里死人那可是大事,别一个什么公子在他们依云水榭出了什么事,那事情可就讲不清了。 只要他开口回去,她们送他回去也好呀,总比一直待在这里好吧。 不愧是久住在一处的姐妹们,秋儿这么一开口,大家都已经想到了一处去了。 几人一齐开口道:“公子天晚,请回吧!” 几人一顿饭的工夫,已经完全不把尤靖当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学识和谈吐,还有,厚脸皮吗? 尤靖怔愣住了,这结果与他料想的怎么大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他说了自己是当朝四品官的嫡子,之后又是皇子的伴读,这几个小宫女便会使尽浑身解数来巴结他,讨好他,担心他吗? 这天色晚了,御园又大又不安全,他一个小孩儿多有不便,应该把他留到天亮的,然后等天亮送去皇子的宫里,解释清楚缘由,讨好主子,然后讨得恩赏吗? 怎么,反而这几个宫女一起把他往外赶呢? 难道是因为这几人清楚了他的身份? 不应该呀,知道他的身份,更应该努力的去巴结他呀。 尤靖不知道的是,如果微云几个知道了他的身份,加上秋儿的缘故,那更不敢留他在依云水榭里面了,秋儿说人命不久矣,这人绝不可能长命百岁。 尤靖还想使点手段,强留下。他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可就在这时,秋儿突然浑身抽搐起来。 坏了! 秋儿的病犯了。 只见秋儿两眼一翻,从床沿跌落到地上,头狠狠地在床沿的木头上磕了一下,倒地的秋儿口里开始流出白色的泡沫。 尤靖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过的,难道是秋儿被人下了毒? 不应该…同样的食物,同样的环境,下毒,绝不是! 看着几个宫女有条不紊的处理秋儿的模样,看来是有身患隐疾之类的原因。 尤靖站在一旁看。 如烟扯着秋儿的头发,让她无法挣扎。 晚晴从床头拿出一根缠着布条的木棍放到秋儿的嘴巴里,防止她咬伤自己。 微云坐在秋儿不停抽搐的双腿上,用手按着她的两只胳膊,不让她伤到自己。 季紫涵看尤之靖还站在这里看,想到秋儿八成是因为他才犯的病,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道:“还不走啊?” 一旁的顾冉冉也没有要帮尤靖的意思,姐妹们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她虽然很喜欢这个和她有一样眼睛的男孩儿,可他的出现却以很久都没有犯病了的秋儿犯病为代价,她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秋儿今天不仅说了许多话,还这样子了,顾冉冉扭过头,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不舍与难过,想让他赶紧离开。 尤靖原本想强留下的,外面是龙潭虎穴,可…这里…他好像不太受欢迎呢。 尤靖挺直了腰背,男儿血腥,有何惧怕的呢? 他走,便是了! 管他什么豺狼虎豹,他出去会一会便是了,今日躲在这宫女房里,明日躲在太监房里,何时是个头啊! 躲在这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秦睿更是直接,一只手拎着尤靖的后背,轻松的把他提了起来,想到有姐妹们看着,拿另一只手又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拎到了门外,并用力的合上了屋门,门栓“咔哒”一声栓上了,将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彻底隔绝起来了。 尤靖看着宫女房一圈,一个个房间里依稀昏黄的烛火,一盏一盏的接连熄灭了。 叹了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 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原地。 秦睿的手还放在门栓的两个固定架上,透过门缝,听到“呼呼”的风声,嘴角轻蔑一笑,转过身去查看秋儿的情景。 尤靖走后,秋儿抽搐了一会,很快的平静了下来。 微云几个人见秋儿不抽搐了,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面。 她们几个之前攒了一笔银子,给秋儿请过一次太医,太医说秋儿的病并无大碍,只得防着她别伤到自己。 这病看着危险,其实不然。但也要注意,等她发病时,要想尽办法努力的让她平静下来,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大家自秋儿进宫之后,也见过秋儿发过病,可每一次都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似的,好在秋儿没事,大家心里面这才放心下来。 可刚放下的心想到之前男孩儿,忍不住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她们自己在这后宫里不过也是一届浮萍,在这个一个比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后宫里面,更是举步维艰。 他不过就是出于好奇,想留在宫女房里面,可这与她们几个人而言呢,若他真如秋儿所说的命不久矣,那她们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她们赔不起!没有退路的人,赔不起。 微云的心跟着提起放下,她是有了这“再来一次”的法宝,可如果连命都没了,那还拿什么去迎接将来的荣华富贵? 空气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又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风雨欲来。 15.第一劫 第十五章 十七皇子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屋里的几人心里各有心事,就在这时,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大家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七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秦睿站的最近,可她并不想去开门,难道是尤靖又回来了? 透过门的缝隙,秦睿并没有看到有人。 秦睿眼底一抹狠色,抬起门栓,打开了门,门外是披着外衣的彩苗和平时和她走得近的两个小宫女。 “呀,你们都没有睡哪?刚才耳朵去倒水,见你们屋门廊檐下一团黑影,‘咻’的一下就飞走啦,你们房里怕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开口的是彩苗,这话听着真不是什么好话。 秦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这种幸灾乐祸的女人她是应付不来。这种人,还得如烟来。 柳如烟把秋儿轻轻的放到微云的怀里,三两步冲到了门口,“大晚上的,狗都睡了,你不睡!” 不对!这话怎么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柳如烟接着说道:“怪不得最近见宫里的耗子少了,原来是你胖了啊!” 这话可就…… “你!” 彩苗一阵气结,这柳如烟。真是够粗俗的!她好心好意的,当真是蛮不讲理。 晚晴见两人水火不容的样子,真怕两人干起来。 虽说她们屋里人多,从来不怕打架,可是在这深宫里面,当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才能发大财。 晚晴连忙上前打圆场,“谢谢彩苗姐姐的关心呢,今天我们屋子里面煮了点面条吃,刚才我出去洗碗来着,怕不是小耳朵认错人了吧。” 这话说的,虽然也不算很友好,可也比柳如烟那粗鄙的话好多了。 可…彩苗心里清楚,小耳朵并没有看错,她说的言之凿凿,那是个要矮上晚晴半个头的人。 “晚晴,我也是好心。听说这几日,容妃宫里面的二等宫女都看见了好几次脏东西,这不,容妃请示了皇上,今天请了法华寺的高僧来宫里面做法事。这事儿虽然隐秘,可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彩苗挤眉弄眼的朝着晚晴嘀咕,一方面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另一方面,也有警告的意味,上次来此没落得什么好,若今天能抓住她们的把柄,也算出了口恶气。 “怕就怕是那脏东西见高僧进宫,被吓的到处乱窜,吓得躲到了咱这宫女房里面了。” 彩苗身后的一个小宫女接着彩苗的话说,这宫女就是小耳朵,就是她看见的黑影。三人伸头往屋里瞧,见果然是没人的样子,这才讪讪的缩回了头。 难道真是她们看错了? 又是脏东西!这没完了还…… 晚晴半推半就的把彩苗三人送回了她们自己的房里面。 如烟还在身后说着:“祝你早日高升,做了娘娘,做了皇妃,再来管我们房里的事儿!” 走到一半的彩苗转头指着如烟的方向向晚晴抱怨:“晚晴,你看她!” 晚晴歉意地笑了笑,“好好好,回头我就去说她。” 晚晴回到房里,大家都没啥想说的,只觉得身心俱疲,洗洗就准备睡了,甭管他是谁,是人是鬼,好歹是送走了,送走了就与依云水榭再无半点关系了。 紫涵咕了咕嘴,也没当一回事,卸钗洗漱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初明。 这一夜,姐妹几个都没怎么睡好,连一向睡觉都特别好的秋儿也半梦半醒的几乎没睡。 今天,除了秋儿,大家都是有活计的。 温房的晚晴和微云,上次御园的菊花,祭天的时候用完了,之后,又来了一批新苗,她们要把盆里的土培好,将花新种下去。 画房的紫涵和秦睿,有春天要开的花,都得新修了枝丫,放在盆里面。虽然现在还用不着,可李公公不知从哪运来了一堆蓬松的土,说是对花的生长有用,让匀着份的,赶紧分好。 果园的冉冉也有事。 微云几个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秋儿待在屋里,不安的来回走动,心砰砰乱跳。 天色大亮,丧钟被敲响,十七皇子遭人谋害,中毒而亡的事情传遍后宫。 雍和殿的皇帝,暴怒,御案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御书房狼藉一片。 得知十七皇子过世,皇帝顶着红肿的双眼,立即召了刑部尚书郑铭进宫,命他在宫外,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此事。 后宫由扶养十七皇子的容妃严查各宫,若有哪位妃嫔谋害皇嗣,灭九族。 太监由掌管庭狱的崔公公将宫女太监一一盘问。 十七皇子的贴身侍卫、嬷嬷、太监、宫女全部杖毙。 一时间,消息传出,人人自危。 微云几个,今日做事都是埋着头,小心翼翼干完的,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被怀疑居心不良。 紫涵心神不宁的在花房干着活,秦睿倒是没什么反常。 皇上膝下虽然子嗣众多,皇子共有二十位之多,最小的二十皇子才一岁半,最大的便是大皇子文王今年已有二十一了。 皇上身体康健,也没有传位的打算,大皇子早已封了号,宫外别居了,如今还在宫里面的只有最小未成年的七位皇子。 十四皇子、十五皇子、十七皇子、最小的二十皇子都寄养在容妃的宫中。 容妃居住的昌明广居也是众嫔妃宫殿中最为宽敞的,容妃年纪不大,方二十七岁出头,却凭着三个皇子,一位公主早早的被封了妃。 虽深受皇帝宠爱,可并没有掌管后宫的诸多事宜,看上去比皇后要年轻二十岁不止。 十四皇子今年八岁,启蒙师傅是从宫外请的大学儒,没从内阁选,这本是容妃自己提出来的。 皇帝多疑,容妃此举正得他心,与辅相相斗这些年,朝堂哪些人是辅相的,哪些人又为他所用,尚不明确。 一旦从内阁选人来教导自己的儿子,教导上涉及了朝政,别做出楚王当年的祸事来。 十七皇子的生母早早地去了,具体是如何去的,宫里也没人能说得清楚。 只知道十七皇子自三岁起便养在容妃宫里,此时出事,容妃定会倾尽全力,抓住下毒之人,以证自身清白。 十七皇子梅之靖,年八岁,生性聪颖,虽生母不详,四岁启蒙,没和十四皇子用同一个老师,而是由皇帝另请的老师。 在皇宫东侧另砌的院子,供十七皇子启蒙念书所用。 可见,皇帝对十七皇子的感情是凌驾于所有皇子之上的。 这说没就没了。 雍和殿的皇帝悲痛欲绝,他最爱的女人只留下了这一双儿女,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他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凶,替儿子报仇。 雍和殿共四层,可外人只知三层。 这另一层就是在雍和殿的地下,此处乃是一座水牢。 之所以是水牢,是因为这地牢挖的极深,一半的地牢都浸在水里面,水牢的木桩上铁镣铐吊着好几个男人。 地牢最里面的一个单独的牢房内,一个全身被血浸染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昏了过去。 “把他泼醒,护主子不利,想就这么死了,哪那么容易!” 说话的是皇帝的禁卫首领,十七皇子身边侍奉的奴才都是禁卫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皇子的性命,别说是他小命不保,就连自己这个禁卫首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也是个未知数呢。 容妃带着上百的宫人从清晨查到日落,终于查出两个线索。 这其一。 便是太医和监察司的仵作,用了特殊的方法,致十七皇子将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在这些呕吐之物当中,验出了不是皇子膳食里的东西,这里面除了面团之类的面糊糊,还有一样东西便是菊花,而十七皇子正是中毒而死。 另一条线索便是。 庭狱中据小宫女奏报,前一天夜里面见到了一个约七八岁模样的身影,出现在了御园依云水榭的宫女房里。 这两个线索便说明很多事情了。 容妃令人彻查宫里面所有有菊花的地方,连皇后宫里一盆开得繁茂的黄蕊都没有放过,为这事,皇后和容妃还闹了一场,结果都被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最后,是由两个宫女交代,前些日子祭祀用的菊花,被依云水榭的顾冉冉私下留下了许多。 —— 微云她们七个,是夜里被带走的。 来带她们走的,不是容妃的人,而是李公公带人把她们送去了庭狱。 崔公公负责的庭狱内。 容妃只比李公公慢了半柱香的时间。 从宫妃的昌明广居到宫女房,必须穿过宫里面的水榭,御园,伶房等等地方。 这段路可不近,须费上少说半个时辰的时间。 可李公公,原本就是御园的人,他自有手段比容妃更早一步得知事件的进展,连夜将微云几人送到了庭狱。 庭狱乃是处置宫里犯了宫规律例的太监宫女的地方。 平日里,宫女太监犯点小错啥的,无非也就是银钱,板子和掌嘴几项。 可庭狱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有刑具的,会割人舌头,钉骨针,铁烙,锥马一系列刑具的,一套流程走下来,铁嘴也开口了。 宫里不是没有从庭狱全须全尾回来的,可那也是吓的小半年都不会说话的。 16.第一劫 第十六章 被带庭狱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屋中七人被带走时,除了季紫涵和秦睿是自己走着去的,微云几个都是被太监夹着胳膊抬进庭狱的。 腿软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微云和晚晴吓得连话都说不全呼了。 宫里面的流言,她们都已经听说了。 十七皇子梅子靖,八岁,中毒而亡,太医和仵作在十七殿下死后胃里的呕吐物中,发现了菊花,笋干和面糊,这还能说明啥呀? 说明,昨日在她们屋里的尤靖就是十七皇子呀! 尤靖,梅之靖。 十七皇子为什么瞒着自己的身份尼。 昨天在她们房里的,不是什么皇子的伴读,而是皇帝的儿子,十七皇子! 她们和皇子一起吃了锅子,而且皇子还不明不白的死了。 其实白日在御园做活,听闻十七皇子被害,众人心中早有了预感。傍晚,回到屋里,气氛也是很不寻常。 今日干活时,其他宫女的指指点点,打量的眼神,就算蠢笨如微云,也知道了事情的棘手。 微云向来胆子最小,遇事更是慌了手脚,全无章法。 被太监架着,她现在除了知道自己还能喘气外,脑子,手脚已经完全不能受自己控制了。 晚晴和顾冉冉又能比微云好哪里去呢。 冉冉嘴里面时不时地念叨着,“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没下毒。”脸上更是泪水糊了满脸。 其他的话,却是再也没有了。 柳如烟,反而是没有那三个人那么不堪,她甚至还能照顾一下手边目无焦距的秋儿。 季紫涵和秦睿眼睛里面也有恐惧和担忧,但远比那几个好太多了。 她俩镇定地打量着庭狱,这里并没有宫女们私下所谈的哭喊声阵阵,犹如人间炼狱。反而是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像是经常打扫的。 李公公带他们进来的时候,早有一排小太监在里头候着了。 李公公吩咐人带她们下去,眼睛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六神无主的顾冉冉,嘴角上下抽动着,眼底一抹笑意。 微云“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了几步,上前抓李公公衣服下摆,却扑了个空。 “求公公饶命!我们是被冤枉的!公公明查……十七皇子遇害与我们真的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是清白的呀……” 李公公撇了一眼微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示意庭狱的太监将人带下去。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牢房,住七个人毫不拥挤。 牢房的一面墙上少了一块砖,一束微弱的光从缺口处照进来,牢房里燃着的油灯,灯光灰暗,因为人的走动而飘忽了一下,险些熄灭。 七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并没有被分开,也没有被用刑。 押送的太监将几人关进牢房,什么话也没说,将牢门紧锁,转身走了。 季紫涵和秦睿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不解,还有一种意味深长而自嘲的笑。 落到这般田地,才懂得,原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紫涵把瘫软在地上的微云扶起,让她背靠着墙坐着。 秦睿把剩余的几人都扶坐在墙边,一言不发,自己一个人走到角落里,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了。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率先开口的不是人,而是顾冉冉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从一大早听到十七皇子死讯开始,几人便是连一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一直担心着,这可是谋害皇子的罪名啊! 谋害皇子啊! 她们平时连个皇子都没见过,就落得个谋害皇子的罪名,说出去谁信啊? 可是这偏偏叫她们给遇见了,一个不说自己是皇子的人,是皇子呀。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各怀筹谋。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往日显得要更明亮一些,仅借着那一缕射进牢房的月光,几人便能将伙伴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也不知是庭狱里烛火的原因,或者其他,缓过劲来的几人觉得大家的脸色比平时难看许多,苍白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狼狈与颓废。 这脸色可不得难看吗,任谁落得这般田地都得六神无主的吧。 良久,照进牢房唯一的一缕月光在地上转动了半圈。 牢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听着声音,像是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微云背靠在墙上的身子一下子就瘫软下来,她就说啊,怎么会不对他们用刑,肯定得用刑的。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锦衣华服风姿绰约的女人。 来人走动间,头上的珠翠摇曳,金色的锈边罗裙在这么昏黄的光线里熠熠生辉,一个洁白的狐狸毛大氅一直垂到脚边,身后跟了四个掌灯的宫女,数十位宫女太监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后面。 庭狱的崔公公紧随其后,一甩浮尘,一个小太监端了椅子过来。 崔公公弯着腰,拱手立在一旁朝着来人行礼,“容妃娘娘,可留心着脚下,咱这地方脏的很,别弄脏了娘娘的衣服,有什么示下,您吩咐一声叫奴才们来办就是了,怎么还劳动您大驾亲自跑一趟。” 容妃看都没看他,身边的宫女在崔公公端来的椅子上铺上了一个雪白的毛毯,这才让容妃坐下。 容妃一抬手,身边跟着的一个老嬷嬷走到崔公公面前道:“将谋害十七皇子的宫女带上前来,我们娘娘要亲自审问。” 崔公公知道容妃来,准没好事,他这可犯了难了,前面李公公将人带过来的时候,塞在他手里一个东西,并和他说了,牢里这几个,万不能用刑。 这东西,他等李公公走了,才敢张开手去瞧,这一瞧可不要紧,可把他给吓着了。 那李公公交代的事不是吩咐他做事,而是在教他如何做事了。 看来,这十七皇子的死还大有文章尼。 如今容妃又亲自来庭狱,亲自审问这几个宫女。知道的说她抚养十七皇子母子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着急掩盖什么事情,着急弄死这几个宫女尼。 崔公公脸上堆笑,想着要是容妃派人过来要提审这几个宫女,他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容妃亲自来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容妃娘娘对着干啊。 崔公公悄默默的给身后的心腹使了个小动作,让他赶紧通知李公公,这要是出了事,他可承担不了,得请救兵来才行。 谁的摊子谁收拾,他浑水摸鱼就成。 容妃见他还没有动作,一记狠厉的眼刀扫过,只把崔公公看的脊背发凉,不敢违背容妃的吩咐,乖乖的吩咐小太监们去牢房提人了。 庭狱去御园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小太监是撒着丫子飞奔到李公公的房间的。 李公公一得着信,立马吩咐自己的心腹往南边的宫苑跑去,自己带着人,跟着小太监赶去了庭狱。 微云几个被太监提上来的时候,庭狱的小太监故意高声呵斥: “容妃娘娘在此,还不安分点。娘娘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季紫涵还好奇,这半夜谁会来提审她们,想到是此次后宫调查的容妃娘娘,内心更好奇了,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偏要连夜审理她们。 白日里,听消息灵通的宫人说前面朝堂有刑部尚书大人调查此案,难道这容妃娘娘还在和郑大人比赛谁先一步破案不成吗? 紫涵心中将手里唯一的几条线索细细的思考,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叫喊打断了思绪。 “求娘娘明察,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紫涵看着跪在地上拼命朝着容妃磕头的微云,不觉得心中气闷。 骨气尼?姐妹。 很明显这事不是她们做得,有人想找她们做替死鬼啊。 皇上找了三处同时查十七皇子的死因,一方面估计就是因为希望尽早破案,这更深的一层原因,恐怕就是因为害怕有人只手遮天,欲盖弥彰吧。 这么一想,紫涵看容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胆,见了娘娘还不快快跪下!” 容妃身边的嬷嬷显然是看到了季紫涵的眼神,声音虽然不大,里面的警告意味却十足。 听到这嬷嬷的训斥,容妃身后走上前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宫女,一把将紫涵几人按跪在地。 除了秦睿、紫涵是被太监用膝盖抵了腿一下才跪下,其他几个人在听到嬷嬷说的话的时候,就,听话的跪下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容妃开口道: “将你们如何杀害十七皇子,受何人致使,还有什么知情人都一一招来。” 容妃摸着手上新涂的丹蔻,语气轻慢的缓缓吐出一句话。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将微云几人是杀害十七皇子凶手的事情板上钉钉了。 微云伏地磕头,大声的哭喊着,“娘娘,我们没有杀害十七皇子啊!我们没有啊,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十七皇子啊。” 微云胆子小的平时见了老鼠都能吓得跳起来,而且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想再死一次了。 这罪名她不能受着,被按上这罪名,她小命休矣,她必须得让容妃娘娘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季紫涵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敲微云的脑袋,告诉你多少遍了,沉住气,沉住气,就是记不住! 秦睿翻了个白眼,白痴!再看了紫涵不慌不忙的样子,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 看来,这局面远没有她们想的遭啊。 17.第一劫 第十七章 容妃刁难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秋儿低着头始终未发一言。 秋儿心里明白,她们不会有事的。 因为。 她看见了! 看见了容妃气呼呼走掉的画面。 她之所以会说话灵验,是因为她能看见即将要发生的事。 她原家的房子塌了,父亲出海,船翻了,林家被灭家,大军打败仗,都是如此。 每每事情发生之前,都会在脑海中闪过无数会发生事情的画面。 十七皇子身上的死气也是这样。 她自小就如此,与生俱来的天赋,令人惊恐的天赋。 所以,尽管现在她们身陷囹圄,但秋儿坚信她们会没事的。 尽管内心已经害怕到不行。 虽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但只要死不了就行。 大不了受顿打,受点刑罚。 晚晴在想,要不要她认了这个罪名,保下姐妹几个,反正她这辈子也无牵无挂的。 不是她伟大,而是她心里清楚,紫涵,秦睿是个心里有主张的,说不定这世上还有她们牵挂的人,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如烟,她还准备攒了银子,到了十九,就能出宫嫁人的。 冉冉和秋儿又是姐妹几个里最小的,她们将来说不定在宫里有什么大造化。 还有微云,好像自从上一次从鬼门关回来,她好像就变了许多,尽管胆子还是这么小,她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她就将罪名认下。 如烟则是瘫在地上,心灰意冷。 这些年,她零零散散攒了二百多两的银子,银子藏在被子的夹层里,她们身死,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搜宫的宫女太监啊! 也许是看见了晚晴眼睛里的决绝,一旁的崔公公就在晚晴准备开口的时候,率先一步开了口,“娘娘,这几个宫女只是暂时收押,也不一定就是谋害十七皇子的罪人。” 崔公公这话不仅让晚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连一旁的微云也止住了哭声。 可显然。 这话传进容妃的耳中,容妃顿时就变了脸色,借着庭狱的烛火,让人说不上来的压抑。 “怎么,崔公公认为本宫抓错了人?” 崔公公心中腹诽,这人也不是您抓来的啊,这是李公公送来的啊! “小的不敢。” 崔公公嘴上虽然说着不敢,心里却是不怕,奴才我是不敢得罪您,可也不敢得罪那一位啊! 季紫涵眼睛瞥了瞥刚才提醒她们的小太监,还有有意无意帮她们的崔公公,看看瘫在地上的顾冉冉,再联系一下事情的诡异,心中有了计较。 容妃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一甩衣袖,站起身,也不与崔公公过多废话,迟则生变,早早了断省的夜长梦多。 “把人带走!” “是。” 容妃身边的嬷嬷朝着容妃离去的方向一躬身,朝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还不把人带到昌明广居去。” “是。” 容妃带来的太监宫女连忙上前准备将人带走。 崔公公一惊,这人万不能被带走啊。 在他这,这几个宫女还不至于被屈打成招,带到容妃自己的宫里,还不是想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啊。 这李公公怎么还不来啊! 崔公公急的小碎步来回踱着,一咬牙,挡在容妃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容妃娘娘,人,娘娘不能带走!” 言语锋芒毕露,寸土不让。 容妃显然没想到崔公公会这么做,顿下脚步,“崔公公,本宫看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路你也敢拦,本宫看你这庭狱总管也是做到头了!” 崔公公匍匐在地,浮尘扔在地上也顾不上了,朝着容妃行了个标准的大礼,随后,没等容妃开口让他起身,就擅自站起了身。 “娘娘,皇上吩咐三处分查十七皇子的死因,若这凶手是宫里的妃子才人们,小人自是不敢插手的。 可现在……这嫌犯是这御园里的宫女,还是李公公亲自送来的庭狱,那这......就是我崔恒刚的事了。 既然入了庭狱,娘娘就让小人处理吧,等查到了结果,小人自会去娘娘宫里向娘娘禀明结果。” 他行这一礼,是为容妃的地位在宫里比他高,这话,是皇帝给的底气。 皇上既然让他查宫女太监,就没有让人将人带走的道理。 “好啊!一个奴才,竟爬到本宫的头上了,这宫里竟将你们养的这般胆大了,你就不怕本宫定你一个蔑视宫规,顶撞本宫的罪名吗。” 容妃气的盯着崔公公看,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当做凶手抓起来处死。 可容妃不能这么做,庭狱这么多太监可都看着尼,崔公公也是这次事情的三审官之一,虽然地位不如她和郑大人,可确实是得了圣喻的。 紫涵心中乐开了花,卧槽,顾冉冉,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身份竟然不简单到让崔公公为了你得罪容妃啊。 这戏,好看了! “小的不敢!”崔公公又朝着容妃一躬身,“此案水落石出之时,奴才定亲自去娘娘的昌明广居给娘娘请罪,任凭娘娘发落。” 崔公公这坚决不让人把人带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容妃“你你你......”的,气的一句话说不上来。这是,她说一句,他就有十句话等着了。 就在这时,李公公和刚才崔公公派去送信的小太监一齐走进了庭狱,气息还没喘匀。 容妃以为来的是谁,不过就是个御园的掌事公公。 也叫这崔恒刚当个依仗。 李公公见着这气氛,再见崔公公给他使眼色,一眼就明白了眼下的局面,恭恭敬敬的对着容妃道: “娘娘......容妃娘娘,夜深啦,娘娘这也太受累,皇上惦记娘娘,怕娘娘失去十七皇子,悲痛过度,太过劳累,这不,传了口讯,在您宫里等您尼,奴才听闻娘娘来了此处,特过来告知娘娘。娘娘......您看这......” 容妃一惊,皇上今天不是独自在雍和殿处理朝政吗,怎么会去她的宫里。 昌明广居离皇帝的雍和殿那么远,皇帝怎么会这会在她宫里,不是内侍官传话,让御园的一个公公传话? 御园离雍和殿可隔了大半个时辰的路途尼,来回送信也不可能啊。 这李公公不会在骗她离开吧? 可万一皇上真的在她的宫里,她不回去又不合适。 容妃心里像有小虫在爬似的,看了李公公和崔公公好久,“给本宫等着!”一甩衣袖,气势逼人。 “回宫!” 容妃身边的嬷嬷打不定主意的问道:“娘娘,这…” 沈嬷嬷指着微云几个问道。 紫涵看的起劲,哟,皇上都搬出来了。 容妃没看沈嬷嬷,撇了几个小宫女一眼,妖媚的双眸里染上了一层惊异又讳莫如深的暗沉。 转头瞪着崔、李公公俩人道:“听不懂吗?回宫。” 沈嬷嬷现在懂了,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小跑着跟上容妃的身影,往庭狱外面去了。 容妃走后,崔公公又派人将微云几个关进了地牢,众人总觉得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紫涵却是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了,有顾冉冉在,没人会对她们动刑的。 原本她们就不是杀害十七皇子的凶手,看着顾冉冉和梅之靖一模一样的眼睛,紫涵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 紫涵用手理了理头发,彻底放松了下来。 秋儿见容妃前来,以为她们几个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可看眼前这情形,她们非但最后会全身而退,而且还会毫发无伤啊。 秦睿眼底也闪烁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尽管人看着还是冷冰冰的,可从她放松的肩膀来看,也知她此刻心情定是极好的。 如烟几个是个大脑缺根弦的,她们没有紫涵的聪明睿智,也没有秋儿的料事如神,更没有秦睿洞若观火的清明。 此刻还云里雾里的大眼瞪着小眼的,虽然心底对死亡的恐惧被这么一闹而驱散了,可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 如烟想着她的两百多两的银子是不是不会被别的宫女拿去了,可又不是太确定,如烟走到晚晴的身边,小声的问道:“什么情况?” 晚晴还想知道什么情况尼。 微云见如烟只和晚晴说话,也觉得自己此番表现实在是没脸见人。 看姐妹几个谁像自己这样的,看紫涵和秦睿的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再看看自己刚恢复行动力的四肢,羞愧的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再说话。 牢房里。 姐妹七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从牢房缺口处透进来的月光越来越亮了,很快变成了一束阳光,时间就这样滴答滴答的过去,如烟甚至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秋儿和冉冉两人抱在一起,蜷曲在草堆上睡着了。 在日光退去,月光再次照进牢房之间,庭狱送过一次饭。 不是想象中的一个大桶装了馊饭剩菜,也不是丰盛美味的精美佳肴,就简简单单的几个馒头,一叠子咸菜,腌制的萝卜条,恰好七人够就馒头吃的。 紫涵看着微云欲言又止好几次,在看见饭菜后,终是忍住了。 她们几个宫女,除了同屋的这几个,还真没有什么生死交情的朋友在宫里,外面十七皇子的案子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她们也不知道,容妃回去究竟有没有碰到皇上,李公公又是什么个身份,她们也无从得知了。 就这样,馒头咸菜,一连过了三天,庭狱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18.第一劫 第十八章 刺客刺杀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被带庭狱第四天深夜。 今夜的月光不知怎么显得格外的漆黑,牢房里只有跳动的烛火,牢房里连一根草叶也纹丝不动,勉强让人看清牢里的情形。 微云几人无精打采的,或站或坐的歪四竖三。 忽然。 秋儿猛地从草垛子里站起身,发髻上还插着几根稻草,小嘴一撇,定定的看着庭狱的入口,喃喃,“怎么会尼!” 秋儿突然的开口,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晚晴,如烟一齐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看见…我们…我们…我们都会死!” 秋儿颤颤巍巍说出几个字,语落,几人大惊。 大家朝夕相处好几年,虽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许多的秘密,如烟为什么处心积虑的存钱,为什么执意要到了年岁出宫。聪明的紫涵,冰块似的秦睿,诡异的秋儿,还有微云的改变,大家又怎会不知。 这几天,大家渐渐的把心放肚子里的原因,就是因为秋儿的淡定。 可是,秋儿为什么突然说她们都会死啊,为什么啊,突然的……这可是秋儿说的话啊。 怎么办…怎么办… 微云揪着秋儿的衣袖,“秋儿,你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会死?怎么死的?” 秋儿还没说话,就听见牢房外传来一阵阵惨叫的声音,还有兵器相击的声音。 这是? 劫牢? 救她们? 杀人灭口? 答案显而易见。 紫涵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有人要杀了她们。 可为什么尼。 这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想让她们做替罪羊,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畏罪自杀,谁还能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啊。 秋儿之前没有任何的反应,此刻突然发作,这应该是某人临时起意而为了。 紫涵也顾不上许多了,秋儿说她们会死,那绝没有错。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就是,微云。 紫涵转身,走到微云的身后,将趴在栏杆上叫喊的微云从栏杆上扒了下来。 “微云,你镇定一点!” “只有你……只有你能救大家了。” 紫涵一句话,大家看向秋儿的目光转头又看向她,什么?微云可以救大家? 紫涵在说什么傻话。 紫涵不管大家的反应,她认真的看着微云,微云则是不解的看着紫涵。 紫涵抓着微云的肩膀,将微云游走涣散的眼神与自己的眼神遇上交流,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微云,你…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 微云睁大眼睛看着紫涵,紫涵她…她…她怎么知道的? 对啊,微云想起来了,她有“再来一次”的啊,只要回到了之前,她就可以改变这件事啊。 她怎么就给这个给忘了尼。 可是,紫涵她… 微云一下子像被人脱光了衣服,赤身扔进了冰窖里一般,紫涵的聪明,可能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啊。 微云转头看了姐妹几人一眼,发现除了冉冉、晚晴、如烟脸上写满了震惊以外,秦睿和秋儿的脸上似乎没有多少震惊。 难道…… 庭狱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 微云从里衣里掏出钢笔,眼神坚定的看着手中的钢笔,可一度犯难,她现在,手里并没有能回到过去的另一件物品啊。 紫涵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右手的中指,看着微云握着钢笔欲言又止的模样,着急的问道:“要如何做?” 微云没有丝毫的犹疑,“好像……是要一件过去时间里存在的一件东西。” 紫涵:“什么物品?” 微云:“什么都可以,但必须是之前十七皇子在时的一件物品。” 紫涵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你试试这个,可不可以。” 这个香囊紫涵一直带在身上的,平日里大家碰一下都要被紫涵狠狠的训斥一顿的,微云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握着紫涵的香囊。 微云:“你说一句……” 微云话还没说完,紫涵就大声的说出了,“再来一次”。 微云自嘲的笑了笑,呵呵,她早该想到,茅房里那一次,紫涵说出“再来一次”怎么会那么巧,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不是吗? 比如她。每次在宫中与他相遇,都是自己准备好久的啊。 唉,这个时候怎么还在想着他。 微云回神,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握着紫涵的香囊,大声的喊出了“再来一次。” 可是,微云想象中的白光并没有出现。 听着越来越近的打斗声,紫涵焦急道:“怎么了?不行?” 微云只能抱歉的笑了笑,“应该是东西不行,也许我们需要十七皇子身上的一件东西才可以。” 紫涵充满希望的眼睛渐渐的暗淡了下去,终究,秋儿说人三更死,人决不能活过五更啊! 就在这时,柳如烟走到微云身边,递过来一个玉佩,“微云,你试试这个。” 微云和紫涵都蒙圈了,这东西,哪来的? 柳如烟尴尬的咳了咳,“咳咳,这是十七皇子身上的。” 眼见着来杀她们的黑衣人已经走到了牢房门口,微云也不管柳如烟这东西哪里来的了,她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握着玉佩,紫涵会意,两人一齐喊出了“再来一次”。 一道白光闪过。 晚晴用勺捞起一个汤圆到面前的碗里,用筷子夹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用牙齿轻轻的咬破汤圆白白胖胖的身子,让里面的芝麻馅缓缓的流到舌头上。 微云看着加上尤靖正好八个人的四方桌,不对,是十七皇子的梅之靖,长长呼出一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微云就要被一箭穿心了尼。 好在,微云虽傻,紫涵却是极聪慧的。 她回来了。 微云小腿后踢了一下,将条凳往后移了半步,起身,走到烛台旁,从怀中掏出钢笔,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两句话,将纸叠起,卷在了钢笔上。 纸上赫然写着:“另一件物品,必须是因果中,因者所物,且回去之时,不可回到上一次使用技能之前。” 微云转身,见紫涵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意识猛然消失,微云的眼神惊恐的看着紫涵,发现尤靖,不对,是十七皇子在屋中,她……这是……回来了? 紫涵看着前后不一样的两个人,眨了眨眼睛,打量在微云身上的目光透出几分不解。 微云她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微云走到桌边,见饭食正酣,用脚勾过条凳,拿起桌子上的筷子,若无其事的吃起了锅子。 她一边欣喜,一边颓丧。 她要怎么做? 看姐妹几个安然吃饭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 微云此刻真恨自己的蠢笨,如果是紫涵回来,她一定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姐妹几个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危机。 19.第一劫 第十九章 扭转乾坤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微云看着紫涵,这个意外的技能为什么只保留她一个人的记忆啊,她连目前的情况都不太搞得清楚,又要如何的去做。 那个容妃娘娘为什么大晚上的过来? 李公公又为什么过来? 柳如烟的玉佩哪里来的? 为什么会让她回到现在这个时间? 紫涵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技能的? 秋儿的预言和她重回过去到底要听谁的? 秋儿说她们都得死啊,她能做啥,可说她们会死的秋儿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一段还没有发生的时间里…… 微云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掉了。 眼下,微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让她们被押去庭狱,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十七皇子不能死。 十七皇子那天一心想留在依云水榭里,他肯定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或许,十七皇子就知道要杀他的凶手是谁。 微云看着认认真真盯着锅里菊花看的十七皇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今晚要把十七皇子留在依云水榭! 微云虽然没有紫涵聪慧,可此刻的她也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有多棘手,凭她一己之力能否扭转乾坤,保下十七皇子,全看姐妹几个的造化了。 —— 吃完饭,柳如烟见十七皇子完全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准备开口撵人。 废话,这个什么尤家的嫡子再不回去,她之前从小屁孩儿后腰那顺的玉佩就要被发现了。 “尤公子,您看,天也不早了,饭您也吃了,我们几个呢,明天还有活计,您看,您是不是早些回去歇歇?” 微云一听如烟开始开口撵人,心下慌乱,她该找个什么理由,将十七皇子留在依云水榭呢? 微云记得如烟开口撵人后,是秋儿开口接着撵人走的,可微云等了半天,也不见秋儿开口。 奇怪! 微云看秋儿沿着床沿怔怔的坐着,也不像是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难道说,因为她回来,这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管了,微云一时也没法去计较那么多了,眼下把人留下才是要紧。 随即开口道,“如烟,你看他还这么小,对皇宫的情况肯定很不熟悉,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啊,不如让他暂且待在我们这儿,等他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找来吧。” 十七皇子梅之靖在如烟开口的时候,还有些诧异,这些宫女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等微云开口,心下这才大定,这才对嘛,哪有把眼前好处往外推的道理。 如烟一听微云这话,急了。 等人找来,发现这小公子身上少了个物件,那还不铁定怀疑到她们几个头上,那她还怎么去把东西悄莫声的处理掉? 柳如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微云,你忘了秋儿之前说的话了?还有那次下雪,还有晚晴说的赵美人。”柳如烟边说边给微云使眼色。 微云身子一抖,能别提这些吗。她怕呀,可再怕,也得把人给留下呀,害怕和被当凶手杀掉哪一个更让人害怕。 柳如烟见微云,吓的一哆嗦,还欲乘胜追击,刚想开口,却见秋儿从床沿站了起来。 微云见秋儿站起身,心下慌乱,秋儿一开口,姐妹几个哪里还有人听她说了什么话。微云准备在秋儿开口之前将话头给抢过来,可秋儿的动作,让微云开口的话没能说出口。 秋儿走到十七皇子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 白日里,她明明看见他身上围绕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可晚上再来看,却是没有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秋儿绕了两圈,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小声嘀咕道:“竟然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柳如烟吓得手都有点抖,脸上却是不显,秋儿发现那玉佩了? 秋儿满心疑惑,这是第一次,她生平第一次看事情看出错了,从来没有过。 只是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突然就改变的。不对,不是下午,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还…… 究竟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秋儿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如烟的问题,微云心中了然,秋儿说的应该是十七皇子身上的死气,一定因为她的回归,十七皇子的结局被改写了。 秋儿的话,间接的证明了微云留下十七皇子的做法是正确的。这外面究竟是怎样的人要杀十七皇子,这个她无需知道,她只要改变十七皇子死和她们有关的事情便好,膳已经用了,又不能让十七皇子吐出来。 照十七皇子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是知道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么小的孩子,此刻在经历怎样的算计折磨尼? 晚晴也觉得让这么小的孩子此刻回去不太安全,虽说那个尤靖的表现,并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 顾冉冉没有什么主张,见微云和晚晴,两位姐姐都表态了,她也同意让尤靖留下来,她莫名的就喜欢这个小男孩,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至于她如烟姐,顾冉冉给自动给忽略掉了。 紫涵看了看尤靖身上的衣束,又看了看微云晚晴,“我不同意让他留在这儿。” 柳如烟一听这话,喜不自胜,特地跑过去和紫涵站到了一起。 柳如烟看着秦睿,问“秦睿,你的意见呢?” 秦睿没说话,沉着脸,站到了季紫涵的边上。 十七皇子满脸的黑线,人家压根不关心她们的举动对当事人的杀伤力有多大,这是当着他的面投票表决,决定他的去留呢。 三对三。 只剩下的秋儿了。 秋儿见大家都盯着她看,犹豫了好久,指了指柳如烟。 完蛋! 微云心下焦急,不能让十七皇子走,他一走,她们就会被抓进地牢,然后有人要杀了她们的。 秦睿见大家决定好了,准备拎着十七皇子,给他扔出依云水榭去。 微云“嗖”一下,蹿到了门口,张开双臂,身子抵在门上。 “他不能走!” 屋里七道目光齐齐射过来,等她给出理由。 微云有些紧张,什么理由呢?什么理由呢?情急之下,微云看着尤靖脱口而出:“十七皇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晚晴、顾冉冉、秦睿、柳如烟、季紫涵、秋儿、尤靖:⊙▽⊙。 一语惊起千层浪。 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心闪过无数的念头。 尤靖:这宫女很不错,聪明伶俐有胆识! 柳如烟:她到底偷了个什么东西呀? 晚晴:我家微云厉害了呀。 秦睿:……不想说话。 秋儿、顾冉冉:呃…什么情况? 季紫涵内心最为震惊,以她的智商看出这是位皇子,不足为奇。可是以微云的智商,她是怎么看出尤靖是皇子的?而且还是排行十七,皇上最宠爱的十七皇子梅之靖? 紫涵心中心念急转,转了无数种情况,再联系微云的种种反常举动,她好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轮廓了。 紫涵走到微云身边,“今晚就让他留下吧!” 尤靖内心:这宫女不咋滴,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墙头草! 四比三,大反转。 秦睿不善的看着小十七,终究没有说话,拿着自己的毛巾出去了。 小十七就这样,留在了七人的屋里,度过了外面六位高手的刺杀。 秦睿洗完澡回到屋中,见冉冉和秋儿正在给十七皇子收拾床铺,十七皇子指着最北边秦睿的床道:“我要睡那个!” 虽然他有求与人,可狗窝似的床,他才不要睡。最北边的床干净,整洁清爽,很合他的胃口。 秦睿脚步一顿:……不想说话。 原本一人一个床位的七人改成了六人大通铺,留了一个半的床位给十七皇子。 秦睿和柳如烟挤在一起,身子僵硬,一动不动,睁眼看着天花板。 知道秦睿有洁癖,铺床的冉冉和秋儿本有意让秦睿睡在晚晴和紫涵中间。 可秦睿比较了一下睡两人中间,和睡在最边上。即使睡在她边上的是柳如烟那货,咬了咬牙,选择了睡在柳如烟的旁边。 见大家都没睡,大家又对十七皇子的留宿实在好奇,便聊了起来。 紫涵问他为什么要留宿在宫女房。这事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主子们责罚的。 十七皇子只道是为了好玩。 微云心里明白,才不是的。他这是为了避难,外面有人要他的命呢。但愿过了今晚,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晚晴问微云是如何发现十七皇子的身份的。 微云一顿胡编乱造,说因为名字像的原因。晚晴夸微云聪明。 紫涵心里翻白眼,宫中皇子公主的名讳乃是大忌,平时闲少有人提及,即使有人提了,怕以微云的智商更是记不住的吧。 当真是漏洞百出! 紫涵也不打算戳穿她,知她是没有坏心的。 紫涵嘱咐十七皇子:“十七殿下,你明日回宫,可不能和皇上和娘娘说您留宿在宫女房的事啊!否则娘娘们是不会轻易放了我们的。” 梅之靖保证,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又夸了今天的锅子好吃,改日要赏些玩意儿给她们,报答她们今日的收留之恩。 顾冉冉和秋儿睡在一起,觉得好玩。两个人在那互相挠痒痒,咯咯地笑。 秦睿翻了个身,背对着柳如烟。 微云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一个皇子和她们睡在一个屋里,真是不可思议。 晚晴用脚背帮微云暖着脚。 柳如烟把玉佩一直藏到最里面的衣服里,也不知是玉佩触及到肌肤冷的,还是和秦睿睡在一起冻的,只觉得通体冰冷,忍不住往顾冉冉的方向靠了靠。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了顾冉冉和秋儿轻微的呼吸声。 微云睁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晚晴的腿还搭在她的腿上。 微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晚晴,又怕这一切来的不真实。 上一刻,她还在牢里听着兵器的砍杀声,这一刻,她又回到了依云水榭的床铺上。 人的经历真是离奇呢。 她一个随波逐流的小宫女,意外有了一个相同名字姐姐的记忆,又莫名其妙的可以回到以前,不知这一切是福还是祸啊! 睡不着的何止微云一个,十七皇子躺在床上,双手抱头,眼睛里全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也不知道他身边的侍卫怎么样了。 容妃请来宫外的顶级杀手,实力一定很强吧。 如果他今晚没有从他屋子里的暗道里逃出来,他今天会是个什么死法? 一刀毙命? 不,不会的,容妃那个女人一定会找个容易嫁祸给别人的死法给他安排上的,也许是中毒,也许是一条白绫挂在他屋里的房梁上,一个小皇子和皇妃吵了架,一气之下寻了短见。 谁知道尼,十七皇子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慈祥美丽的面孔,又渐渐的模糊起来。 季紫涵也睡不着,她睡不着不是因为想事情,而是因为——柳如烟,她又在磨牙! 她受不了了! 同样的,睁着眼睛的,还有秦睿。 她的原因则是——认床。 不在床上睡的第一天,想它。 20.第一劫 第二十章 人满为患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第二日清晨。 第一个起床的顾冉冉,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了番,见秦睿床铺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四四方方的放着。 一如既往啊。 不对,昨天睡在秦睿床上的不是秦姐啊,不是那个十七皇子吗! 十七皇子一早就走了。她们几个竟然睡得跟死猪一样,一个都没有发觉。 顾冉冉又想到了那日梅园的事情。 呃……摇了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不想了……还是干点正经事要紧啊。 冉冉穿好衣裳,走下床,将还赖在床上的晚晴,微云,如烟,挨个喊了起来。 今天可都是有活要干的。 等到大家都起了床,谁也别笑话谁。 微云、紫涵、秦睿,三个熊猫眼互相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轻笑出声。 御园今日的活计与往常并无不同,等大家洗漱完正准备出门之时。 一个小宫女在屋门前穿了口信,迅速的跑走了。 李公公吩咐,今日所有的宫女都要去御园的润鸣湖畔。 这是来了什么大活啊! 李公公吩咐小宫女来依云水榭传话的时候,并没有具体的说有什么事。 晚晴与小宫女熟稔,跑了两步跟上去,问具体何事,小宫女也只说是有事,并不清楚具体何事。 七人装束整齐,赶到御园的润鸣湖畔,被眼前的情形震慑住了。 哦吼,这人密密麻麻的,这是把皇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喊来了吗? 周遭一片嘈杂,宫女太监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微云听半天也没听出个什么具体章程来,这般大规模的聚集,难道是湖里面长银子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人群议论的声音越来愈大,人也越来越多,也没人出来主持大局,难道是内务府的公公们,闲着没事儿干,把她们都聚在一处数人头玩吗? 晚晴忍不住了,开口和围着自己一圈的宫女拉呱起来。 “你哪宫的?” “丝巧嬛舞的。” “你尼?” “清味玉露的” “石萝延琦” “妆和黛翠” “哦,我依云水榭的” “我是冷宫的!”, “这针功局、御膳房、妆发司都来了,连冷宫的姐姐都来了,这为着什么事儿啊?” “谁知道呢,我手里可是还有活呢,干不完,我还要去姑姑那领罚的。” “是啊,到底咋了这是。” 有那胆大的,扯着嗓子,对着天空就喊:“什么事儿啊,没事儿,我们可回啦。” 说话的宫女身边的宫女啐她,“你不要命啦,被抓到就死定了,这宫里不准大声喧哗的。” “管他呢,这么多人,谁知道是我喊的!” “都闪开!” 从润鸣湖畔的后湖进来一群带刀侍卫,冲着靠的近的宫女大声呵斥道。 另又有尖嗓子的太监高声叫道:“皇后娘娘驾到~容妃娘娘驾到~沁妃娘娘驾到~珍妃娘娘驾到~菲妃娘娘驾到!” 最后这个通传声格外的小,还是被走在最后面锦衣团簇的菲妃狠狠的剜了一眼。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内侍官传禀时,叫她的封号了,宫里面谁人不知她得了个“菲妃”的封号。 也不知皇上咋想的,让她一个无子嗣是无家族依仗的女人,一下子从一个充仪坐到了妃位上。 这个“菲”字固然有夸她貌美的意思,可怎么着都让人同“废”字联想到一起,此刻与容妃,沁妃,珍妃一起,更叫她显得端不上台面了。 皇后和四妃同时出现在润鸣湖畔,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 “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容妃,沁妃,珍妃,菲妃娘娘,娘娘吉祥。” 原本就拥挤不堪的湖畔,此刻更是狼狈,有的宫女太监跪着撑地的手叠到了一块儿,有的头抵在别人的咯吱窝里,在别人的鞋底上,更有甚者,直接把头抵到了别人的屁股上。 皇后似乎对来了这么多人甚是满意,手臂轻抬,“都起来吧。” 皇后穿着一身黑色凤袍,凤袍上镶嵌的金色丝线与头上的珠宝镶金冠遥相呼应,熠熠生辉。 这面颊轮廓细看与皇帝到有三分相似,嗔喜怒悲间,这眼角的皱纹却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原本吵杂的人群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讲话,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众人都是听见了。 微云几人连忙磕头:“谢娘娘!” 众人站起身,发现这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紧嘛! “抬上来。” 皇后一声吩咐,便有几个太监抬着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上近前。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得了吩咐,大声道:“所有宫女太监按宫苑都上前来看看,谁能认出死者,皇后娘娘赏黄金百两,知道死者是怎么死的,赏黄金千两。” “嗯。” 皇后无意撇了一眼容妃,身子懒散的倚靠在雕花宝座上,看着下首宫女太监们辨认尸体。 容妃端坐在皇后的身边,表面上云淡风轻,暗下里,拳头握得紧紧的。 季紫涵看着上首端坐的容妃,眼睛里写满了憎恶,她顺着人流,一个个的按顺序走上前看了四具尸体。 她不认识死者,四具尸体上布满了刀痕,显然是被什么人用剑或者极其锋利的东西割到了要害处,血液干枯而死的。 紫涵正欲走过,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异样声,和某人疯狂咽口水的声音。 紫涵记得排在她身后的是…… 柳如烟。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难道柳如烟对这几具尸体认识?紫涵好奇地转过头,只见柳如烟盯着太监手里捧着的托盘,疯狂的咽口水。 真的是够了。 紫涵想拖着柳如烟往前走,却差点把自己拉了个踉跄。 太监见柳如烟停下了,以为她能提供什么线索,脸上和善,“你认识这几个?” 柳如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太监沉下脸,“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如烟回过神,将视线从黄金上移开,看向尸体。连忙摆手,“不认识!” 紫涵嫌弃她丢人,连忙一把把柳如烟给抓了往前走去。 上坐的皇后、容妃两人原先只是瞟了一眼下方的情况,见到宫女只是对钱才感兴趣,并没有想多问。 不过,皇后瞟见柳如烟身后的顾冉冉时,差点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骨子里的规矩还是让她不至于在宫女面前失了仪态。 太像了! 皇后看向容妃,容妃也看向皇后,随即两人都别扭的撇开视线,看来她们这些年互斗,忽略了后宫很多情况呢。 宫女排队辨认尸体也从清晨看到了中午。竟没有一个人认出尸体是何人。 容妃紧握的拳头,缓缓的松开了,站起身,向皇后告辞。 “皇后娘娘在这慢慢看。本宫宫里还有事儿,先回了。”容妃也不等皇后给出回应,带着身后的宫人回去了。 皇后脸上隐约有着不满,可更多的是怒气,她就不信了,这宫里就没有一个人见过这几个人,这几个人的死,肯定与容妃脱不开干系。 可她没有证据,她只能从宫里最多的宫女太监下手,可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死者是谁。 微云几个回去的路上还在嘀咕。 我们就是在依云水榭待的太久啦,对宫里的大事小情知之甚少,别宫的人也不太相熟,不然,这所赏黄金可够我们用一辈子的。 几人感慨银钱耀目,别的事反而全然不忘心里去。 21.第一劫 第二一章 出售玉佩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当天夜里,有小宫女跑到容妃的宫里,说她认识其中的一个死者,死的乃是宫外法华寺里的一个和尚…… 小宫女同屋的宫女等了三天,小宫女都没回来。 同屋在皇宫找了许久,未见小宫女半个人影,活生生的人,说没便就没了。 约莫过了十几天。 御园负责给海棠树施肥松土的宫女见其中一棵海棠树,花儿也谢了,树也枯了,不知何由,便想着把树掘开看看。 这一掘开,差点没把魂给吓飞了。 腥臭的泥巴里蠕动着一堆的蛆虫。小虫子在宫女的尸体上爬来爬去,手臂,大腿肉多的地方都被钻通了,这树根也被这尸体的脓水给泡腐了。 因着这,这海棠树才枯了,花才谢了。 同屋的宫女大概知道一些情况,可一句话也不敢说。 宫女不想人前太过招摇,领了这么份大的恩赏,不知讨好了谁,得罪了谁,便想私下里讨个赏。 却投错了门,不走皇后的路子,来走了容妃的路子,想着讨好主子,另讨个脸面,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误了卿卿性命。 柳如烟虽然惦记那捧子黄金,可终究是不认识死者,便歇了领赏的念头。 可她手里还有另一个宝贝呢,十七皇子的贴身玉佩。 这玩意儿肯定能值不少钱。 柳如烟不是没想过将玉佩还回去,可是,当天十七皇子留宿之时并未找着机会,二是,过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十七皇子回头来寻,想着,不过是个寻常物件,便私下留了。 可这玉佩怎么才能换成银子呢? 小东西这宫里好出手,可这是皇子的随身玉佩,这玩意,怕是宫里没几个人能吃的下吧。 柳如烟一时犯了难,听说珍宝坊的乔公公有宫外的路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得找个机会见见。 十七皇子自上次离开依云水榭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也没听说十七皇子身子有个什么不妥的。 自皇后和四妃在润鸣湖畔找宫女太监辨认尸体后,这宫里再没有什么消息能传到宫女房的了。 顾冉冉还念叨十七皇子,“小白眼狼。” 微云就逗她,“人家是皇子,怎么可能记得我们几个宫女,不给我们带来灾祸变成好的了。” 紫涵放下手里的书,“微云这话,我深以为然。大人物,我们高攀不上,身份不对等,我宁可站着把粥喝了,也不跪着把肉吃了。” 柳如烟道,“这话不对,我可以跪着把肉吃了。” 晚晴用篦子篦着一头柔顺的青丝,从梳妆镜前转过身,“关键是,我不爱吃肉,若跪着吃的是冉冉上次带回来的肉松小贝,那我跪着吃也不是不行。” 秋儿从被窝里钻出来,“哪里有肉松小贝?” 大家呵呵地乐,哪里有肉松小贝,那是她们几个都馋了。 这最近活计轻生,日子清苦,嘴里总想吃点甜腻的东西。 可后宫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不是白菜就是豆腐,这么个清清白白的日子,过年攒下的油水全被刮干净了。 “冉冉,明天我们拿板油炸点豆腐丸子吃吧?”晚晴已经将年节发的地瓜都切好了,连着晒了三天,刚脱了水,还没到能吃的时候。 这嘴里就想吃点啥。 “不行。”顾冉冉斩钉截铁地说道。 晚晴还是头一次听到冉冉如此直接的拒绝自己的提议,看着她。 冉冉嘿嘿一笑,“明天我弄点别的给你们吃吃。” 晚晴这才恍然,连忙好奇的问道:“啥呀?” 她今天没见冉冉忙啥吃的呀,上次的菊花糕也被他们几个给吃完了,那菊花要么熬汤、酿酒,要么煮茶,上次的百来盆菊花应该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想到她今天晒的地瓜干,冉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她不会…… 晚晴才想一半儿,紫涵先问出来了,“和地瓜有关?” 冉冉没说话,郑重其事地朝着紫涵点了点头,并朝晚晴丢过去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 晚晴气得不轻,风情的眉眼瞪大,更添娇嗔,她也想到了好不好,瞧不起谁呢。 柳如烟终于搭上了珍宝坊的乔公公,没花一个铜板。 乔公公在宫里过手的东西不计其数,上到皇上赏赐给哪位娘娘的御赐之物,下到宫女们带进宫的体己,都能吃下。 关键是,遇到不好脱手的物件,能替宫女、太监们在宫外找到合适的买家。 乔公公是只谈价格,不问出处的买卖玉器珍宝的上佳人选。 柳如烟带着玉佩来到珍宝坊的一片密林中,早有太监在林中等候。 “姑娘东西给奴家先瞧上一眼。” 柳如烟不是头一回在宫里面出手物件了,自是明白其中弯弯绕绕的,大大方方的把玉佩给那太监瞧了一眼,那领路的太监年纪也不大,对拿着玉佩不过十六岁的柳如烟递了个笑脸。 “请随我来。” 柳如烟之前出手的物件不过一些小东西,这些东西好出手,不用惊动什么大人物,可这次的东西不一样,十七皇子的贴身玉佩,肯定能值不少银子。 柳如烟跟在太监身后,一直走到了珍宝坊的大门口。 太监敲了敲珍宝坊的紧闭的大门,有小太监恭敬的给他开门。 再往里,柳如烟一直随着那太监走到了珍宝坊的侧角凉亭。 此时虽离开春还没多长时间了,可这天还冷得很。 柳如烟,平时多健硕的一个人,走到凉亭也不由得也哆嗦了一下。 乔公公一人坐在凉亭里,手指上一枚价值不菲的玉扳指,随着手轻敲着桌面,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壶冒着袅袅青烟的紫砂壶的盖子。 “东西拿来我看看!” 柳如烟双手递上玉佩,乔公公拿在手里端详良久,方才伸出一只手。 柳如烟没敢说话,这是多少呀? 五两? 不可能吧,她平时出手的东西也没这么低的啊。 五十两?这差不多,看十七皇子东西掉了,也没急着找的样子,大概也不值几个钱。 乔公公还没等柳如烟开口试探,直接说道:“五千两。” 柳如烟脚下一滑,多少? 五千两? 她手里一共就二百来两银子,如果按照一个宫女的月例银子来算的话,她从进宫攒到现在恐怕也不会超过一百两银子,五千两,这是什么概念,就算她一辈子都待在宫里,恐怕也攒不到这么多钱吧! 这么多钱,够一个农户人家买上一个宅子,取个体面的媳妇,还能供上好几个孩子读书的了。 柳如烟都不敢想下去了。 这一个玉佩就要五千多两,她的老天爷爷呀。 乔公公是个爽快人,东西既然送到他这里来了,他不会胡乱开价,这个价很公道了,他在宫里混,就是为了大人物们收罗些好东西,和…丢失的东西。 钱不是问题,他管着这么大的一个珍宝坊,宫里宫外,过手的钱财可能比前方打仗的军饷还要多。 见柳如烟不说话,也不知她是被吓着了,还是嫌弃价格低了,看到这玉佩,乔公公心中有数。 多少钱他都要拿下,不仅是这玉佩是块绝无仅有的上品血墨玉,更重要的应该是佩戴这玉的人,不是皇室中人,绝不敢佩戴此类玉佩的。 他走货,从来都是只谈价格,钱货两清,不问出处。 柳如烟好半天还没能从五千两的震惊中回神,只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成交!” 柳如烟不知道自己咋从珍宝坊走出来的,她觉得回依云水榭的路上,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感觉她们都知道自己身上有着这一笔巨款,准备来抢她的钱般。 回到依云水榭,柳如烟谁也没敢告诉,趁着屋里没人,偷偷的把五千两的银票缝在了一件冬袄的夹层棉花里。 她有五千两的银子了,五千两啊! 缝好了衣服,大字型躺在床上,想了想,嘿嘿笑了两声,又想了想,又嘿嘿笑了两声。 “嘿嘿嘿……” 天降横财,天降横财啊! 22.第一劫 第二二章 甜地瓜片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又是一夜过去,午后,冉冉果园的活也没做完,半偷懒,半早退的就回了依云水榭。 从衣柜里拎出一大袋的地瓜,清洗,削皮,切薄片,动作一气呵成。 十来斤的地瓜,不消一个时辰,安安分分的睡在大簸箕之中。 看着太阳还没下去,冉冉赶忙拿出条凳,架着竹席,在院里晒了。 这刚切的地瓜片不能直接下锅,待太阳去了部分水分,再下锅油炸,这炸出来的地瓜干才是又香又脆的。 一片勾魂! 冉冉撑着下巴在地瓜旁边守着,虽说这宫里人人都有地瓜,可保不齐哪个手长的就摸了两斤走,那就得造成无头公案了,到时候,找谁哭都没用。 天边隐隐泛起红霞,冉冉等了半天不见秋儿回来,许是她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脚步吧。 轻叹一口气,小丫头,说话不算话,不管了,冉冉撸起袖子,用布条系紧,准备开干。 秋儿从大门处蹬着两条腿,气喘吁吁的进来,“冉冉,我回来了......我...错了,你...别...” 秋儿话没囫囵完,冉冉早已架起锅,锅中铺了指节深的热油,嘟嘟冒着小泡,朝着她勾了勾指头,“过来,添柴”。 “嘻嘻......得嘞。” 昨夜,冉冉和秋儿说好今天一个添火,一个操作,争取早点把十来斤的地瓜片做出来。 秋儿不是有意回来这么晚,的确是被绊住了。 回宫的路上,被一个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太监死死的抓着衣袖,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太监脑子好像不太好,拉着秋儿就说,秋儿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秋儿一看,这太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腿不知何时断了,眼神也有些飘忽,没有神聚,虽说看着自己,可眼神也不知在看何人。 秋儿好奇,宫里怎么会留着这样的一个太监留在宫里,若是平时的她,定要留在这看个究竟才会离开。 因着和冉冉的约定,急着回依云水榭,秋儿不想与他做太多纠缠,挣脱了几下,左右从这太监手里挣脱不开。 还是几个太监追出来,才给秋儿解了围。 秋儿给两个小太监行礼,便想告辞。 秋儿给比自己还低两级的太监行礼,一个是谢人家的搭救之恩,二个,是真的想早些脱身。 这两小太监也好玩,见秋儿小人精,便拉着秋儿和她讲这个叫太监的事。 秋儿没有兴趣,苦着脸,半撑着听完了。 这个太监姓孙,名杰。原先家里家境还不错,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后来,襄垣地区爆发农民起义,战争一直打到了他们那,家里都兵匪们被洗劫了,无法,一家南下。 可在离皇城不足八百里的地方,他们遇到了五皇子的队伍,也就是宁王的亲信,其妹虽不说貌赛天仙,可也是个清丽佳人,她妹妹就这样被宁王的亲卫带走了。 一家花了大量的银子打听,得知妹妹被宁王送进了宫,做了皇上生辰的甜点。 要不说知父莫若子尼,皇上很是喜欢宁王送进宫的这女子,很快,这女子就被封了才人。 孙杰如何进宫的,两个小太监说的并不清楚,只说了,皇上后来知道了孙杰的身份后,就处死了孙才人,打断了孙杰的一条腿,让他去了马房。 秋儿对别人的故事并不感兴趣,等这小太监绘声绘色的讲完了之后,便飞快的跑回了依云水榭。 此刻的顾冉冉将脱了水的地瓜片一抖嚯,入了油锅,滋滋啦啦的香味传入鼻尖,守着小铁锅的秋儿,嘴里口水流到嗓子口,一脸迫不及待的盯着锅里,地瓜滋滋的微微翘起,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色正起锅,刚出锅的地瓜片最是香脆,待洒些糖霜在上面,那滋味,不知比地瓜干强了多少去。 秋儿也不怕烫手,呼呼哈哈的吃了有大半个地瓜的地瓜片,“嗝......” 肚子硬生生给撑饱了。 晚晴几人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竹篓上铺了一层白布,满满的一篓子地瓜片,那香味,估计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都是地瓜的味道了。 七人围着四方桌坐下。 晚晴、微云是在大堂食吃完了回来的。 柳如烟昨日卖了玉佩,得了五千两银子,心情极好,花了七十个铢钱,膳房带回来一整只油光锃亮的烧鸡。 紫涵和秦睿今日去给沁妃娘娘送花,娘娘额外赏了糕点,两人没舍得吃,一路拎了回来。 大家看着满满一桌的吃食,脸上绽放出贪婪餍足的笑。 昨天还想着肚子里没了油水,今天就得了这么多吃的,当真如紫涵所说: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微云看着秦睿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也开心,趁着秦睿心情好,不由的胆子也大起来,凑近秦睿面前,小心翼翼的挑衅问:“秦睿,原来,你也会笑啊。” 秦睿扬起的嘴角顿时就收了回去。 场面气温降至冰点。 顾冉冉举起一片看起来炸的最好的地瓜片伸到秦睿的嘴边,“睿姐姐,来,啊~~” 大家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齐刷刷看向不怕死的顾冉冉,顾冉冉挽起的袖子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纤细的半截胳膊,可能是被油溅到了,一个清晰的小红点显得格外的醒目。 顾冉冉的捻起一片地瓜片的手就那么举着,等着秦睿给出回应。 秦睿似乎也察觉到了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再看看冉冉葡萄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胳膊上的那一个红点点。 秦睿鬼使神差的半张开了嘴,去接了那一片地瓜片。 众人仿佛被噎住了一样,连呼吸也忘记了。 秦睿她也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我的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微云心中觉得这一切简直美好的不像话,可嘴上还是不服气的道:“好啊,秦睿,冉冉送你地瓜片你就吃,我说你笑了,你就把笑给收回去了,这差别待遇,我生气了啊!” 微云捻起一片地瓜片,递到秦睿的嘴边,“来,睿睿,张嘴,吃地瓜啦!” 众人又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微云,呵,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秦睿沉下脸,从桌角站起身,走到微云的面前...... 众人屏息。 完犊子啦,有人要挨揍了! 秦睿将脸凑近微云,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微云差点石化在当场,她…她刚才看见了什么! 她何德何能! 她看见了秦睿的牙! 这个连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女人,平时连理都不理她的女人,竟然对她挤出了个笑。 秦睿笑完,就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走出了房间。 其他几人刚才没有看见秦睿刚才对微云做了什么,见微云一脸惊恐的表情,关切的问道:“怎么啦,秦睿咋的你啦?” 微云呵呵两声,傲娇的献宝道,“姐妹我!” “今天看见了秦睿的牙!” 晚晴几人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恐了,什么! 微云今天吃错药挑衅秦睿也就算了,一向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秦睿怎么竟然没有把微云扔出依云水榭,而是对着微云笑了,她这是也吃错药了? 不行,她们也要看! 几人扔下原地回味的微云,冲出房间,去找秦睿,让她笑给她们看。 可原地哪里有秦睿的影子,原地还留下了秦睿刚才拿出依云水榭的半块糕点。 奇怪,人尼? 这糕点不好吃吗? 为什么吃了一半扔地上了啊,太可惜了。 不管了,几人回到屋里,秋儿说起今天拉着自己的那个孙杰,晚晴道:“他呀,我知道。” 秋儿把话题交给晚晴。 晚晴见大家好奇,就给大家讲起来,孙杰的事,让大家平日里路过马房的时候注意点,这人逮着个年轻的小宫女就喊是他的妹妹。 这个孙杰早在她们入宫之前,这太监就被这样囚禁在宫里了,只是什么原因并无人知晓。 紫涵听的认真,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手里的一块鸡肉突然就不香了。 几人心里都了然。 烛台上的半只蜡烛摇摇晃晃的,彰显无尽的生命力驱赶黑暗,点亮光明,为未归家的远客留下家的守候。 秦睿还没有回来。 虽然也有主子临时吩咐活计,导致大家干活干到很晚的,可还重来没有过,回来后,莫名消失,半夜不回的。 这是第一次。 第二日,晚晴轮休,她在依云水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睿。 晚晴想到那个被埋在海棠树下的宫女,不由得就害怕起来,这宫里,难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宫女不成。连忙换上宫装,去了御园的温房找微云,哪知微云压根不在温房。 晚晴以为微云也出事了,想去看花房里的紫涵在不在,却在去花房的路上看见了微云,原来经昨一夜,每个人都在担忧秦睿,没心思侍弄花种,在御园里找了半天了,也不见秦睿的人。 微云和温房的姑姑告了半个时辰的假,说是同屋的姐妹搬大盆景吃力,喊她去帮忙,姑姑允了。 晚晴和微云在往前面宫殿的路上发现了紫涵,在果树园找到了顾冉冉,还有御园修建花枝的秋儿,几人都说御园找遍了,没有发现秦睿的身影。 众人着急,微云在想,她的再来一次,和秦睿昨夜吃的半块糕点,只要回到秦睿离开依云水榭之前就可以了。 微云转身跑向依云水榭。 众人不明就里,跟着微云就往依云水榭跑,进屋,不等微云拿起糕点,就见秦睿闭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气息奄奄。 23.第一劫 第二三章 糖价上涨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秦睿,你怎么啦?” 没有反应,难道是睡着了? 顾冉冉咚咚咚跑到墙角,从一个小坛子里用木筷捞出一块酱菜,顿时,满屋子里都被熏的令人窒息。 还是没有反应,没道理啊。 众人捂着鼻子。 按常理,她一开这坛子,秦睿都会“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然后要么自己把自己扔出去,要么把她和坛子一起扔出去,可是…… 紫涵手在秦睿的床边加大了力气,扯他的衣服,床上的秦睿一点反应也没有。 忽然。 “请个医生来看看吧。”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微云的耳畔响起。 “谁在说话?” 微云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微云确定这声音不是姐妹几个发出来的。 到底谁在说话? 微云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答,难道大白天见了鬼了吗? “没有人说话呀。”顾冉冉把酱菜又放回坛子里,看着微云。 “刚明明有人说话了。” “说什么了呀?” “她说要请个医生来看看。” “医生?那是什么?她说的是太医吧。” 微云已经听不清顾冉冉在说什么了,顾冉冉不知道医生是什么,她知道呀。那个微云姐姐的世界里大夫都叫医生的呀。 紫涵、晚晴几人,看着床上的秦睿,每人拿出五两的银子,这钱一拿出来,她们大半年赚的钱可就要这么的没了。 她们不像宫里有品级的主子们可以找太医瞧病,没有讨得主子的恩赏,请太医那是要花许多银钱的。 秦睿这昏迷不醒的状态,请了太医,还不一定起作用。 这钱…… 该花还是得花。 “微云!” 冉冉喊着微云,一下子把她拉回来,“你看……” 微云一看紫涵手里的银子,赶忙跑到床上的木头匣子里,掏出五两银子。 紫涵把三十两银子交到晚晴的手里,“找到太医,和他好好讲。” 晚晴自是知道轻重的,拿了个手帕,将三十两银子包好,准备去往太医院。 这区区三十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家太医给请来呢,万一是个黑心肝的太医当值… 晚晴脚还没有迈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小身影。 “晚晴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轻佻傲慢的声音先人一步传进了屋里。 晚晴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地上,连忙给人行礼,“奴婢参见十七殿下。” 屋里几个一听这话,再见来人,连忙屈膝行礼,“奴婢参见十七殿下。” 十七皇子穿了一身鲜红的皇子朝服,身后跟了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禁卫。 进了屋。 十七皇子一眼瞧见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秦睿,眼神复杂,按捺下心中的想法,故作生气地说道,“怎么,本宫来,竟还不值当一个宫女起身行个礼吗? 晚晴连忙匍匐在地,“殿下,请恕罪。并不是秦睿她不起身相迎,而是她此刻昏迷不醒,无法起身行礼。” 十七皇子心中腹诽,废话,他当然知道秦睿昏迷不醒,要不,他干嘛来了。 “别以为装个病就能逃过责罚啊,这点小伎俩可骗不过本殿的法眼,正好,今日,我身边请平安脉的太医还没回去。 张太医,你且过去看看这宫女,是不是装病。” “是,殿下。” 张太医也是人老成精,他说今天十七皇子怎么格外的反常,从来没有请过太医的人,怎么一大清早就托人去太医院请他,还不让他看病,一直拒着他。 莫名其妙来了这宫女房,原来是为了给个宫女看病,看这宫女的模样,除了年纪大了些,与殿下不大相配以外,否则该是个有大造化的人。 张太医一搭脉,什么相配不相配,全都忘在脑后了。这丫头拖着个这样的身体,竟然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旧疾加上新伤,这是全凭一口气吊着了呀。 若是平时好好调养,也就罢了,偏偏又失血过多,张太医可以想象,这姑娘衣服下有多少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这是个有故事的宫女呀。 张太医偷摸瞧了一眼十七皇子,心中转了无数道弯,最终说出了那句太医问诊回答模板。 “殿下请放心,秦姑娘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一副方子,细细调养,秦姑娘不日便可恢复如常。” 十七皇子看看张太医的乌纱顶,这老头老壳子不想要了吗? 这种瞎话说出来脸都不红。 秦睿身体咋样,他能不知道? 昨天夜里,他的人跟踪容妃的人一路到了依云水榭,面对容妃请来的八位顶尖高手,他的人明显不敌,发出信号,等待救援,迂回许久才发现这八位高手压根对他们没有一点兴趣,一心要杀向依云水榭。 可就在这时,依云水榭中跳出来一个桃红色宫装少女的身影,她如射向万军丛中的一尾箭矢,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八位顶尖高手中。 十七皇子光是听侍卫讲述当时的情形,就控制不住的热血沸腾了。 一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宫中的一介小宫女,身手竟如此了得。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据侍卫所报,容妃请来刺杀依云水榭的八位的顶尖高手,被悉数擒获。死三存五。 经过了一夜,这活下来的五位顶尖高手也没有交代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依云水榭杀人,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侍卫找到秦睿的时候,她正脸色惨白的躲在角落包扎着腿上的伤口。 侍卫一直等到她完全昏迷了,才敢把她扛回来复命。 没想到刚过了午,她便又拖着如此羸弱的身体回来了。这宫女房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玩命的? 无奈之下,十七皇子才整了如今这一出。 张太医虽然人老成精,可十七皇子也不想当着同屋的这几个宫女戳穿张太医的谎话,他相信,秦睿姑娘也是这么希望的。 嘿嘿,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吩咐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亲信,同张太医抓药,十七皇子这才注意到晚晴几人可都还跪着尼。 “都起来吧。”他心情好,昨夜抓住了容妃手下的几个刺客,他扳倒容妃的筹码又多了一条。 十七皇子看着和她有同样眉眼的顾冉冉,看来他要在这依云水榭周围多安排一些人手了啊。 毕竟,她可是这世界上他唯一的亲妹妹了。 晚晴几人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十七皇子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看,走到四方桌前坐下,见桌上的竹筐里有许多东西,拿起一片细瞧,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嘿,挺香。 十七皇子将一片地瓜片放到了嘴里,“嘎嘣”一声。 甜香满齿,口舌生津。 哇,这也太好吃了。 侍卫见十七皇子将不明来历的东西放进嘴里,终究是慢了一步,十七皇子看着侍卫担心受怕的模样,拍了拍白皙的小手。 “装起来!全部带走!” 顾冉冉眼睛瞪得溜圆,这小家伙在说什么让人潸然泪下的混账话! 这地瓜片,可是她辛苦辛辛苦苦弄得,一个地瓜,一个地瓜的洗呀切呀,还有那糖,半年份的都进去了。 那是得花银钱重新购置的。 姐妹几个昨天都没怎么舍得吃,他连锅端,一点糖粒都不给人留的吗? 十七皇子看到冉冉睚眦欲裂的小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她的皇妹未免太过小气了一些。 一个侍卫凑近十七皇子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殿下,秦姑娘药丸已经服下。” 十七皇子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站起身,看着晚晴几个不敢言语的模样,开心道:“东西带上,回宫。” 侍卫端着一竹篓的地瓜片,“殿下,这个……” 十七皇子仿佛才看见一般,叉着腰想了一会道:“这太甜了,对本宫的牙口不好,少带一点吧,带个一半走。” “是!” 侍卫将白色布单上抖露了一半的地瓜片到竹篓里,拎着布单就跟着十七皇子走了。 顾冉冉看着竹篓里的地瓜片,恨得牙痒痒。这个十七皇子和那日那个甜软可口的小包子还是一个人吗? 紫涵眉头拧成了“川”字,看不透啊,看不透啊。 微云还在纠结脑海里那句天外来音。 柳如烟自十七皇子进依云水榭的那一刻起,就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和屋里的柱子融为一体。 被十七皇子这么一打岔,晚晴也不用跑太医院了。将大家的银子又各自还了。 侍卫跟随太医取药,很快回来,将一大提子的药给了晚晴,又很快消失。 大家还没从十七皇子来了又走的过程中回过神来,依云水榭可炸开了锅。 十七皇子爱吃油炸地瓜片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宫里面的地瓜和糖价更是高出天价去。 宫女们在屋里炸地瓜片有油点子把宫装烫焦了的,有地瓜片炸糊的,废了好多银钱的,还有走水烧了屋子的,花样百出。 甚至这番躁动直接影响到了宫外。 宫外的糖价直接翻了五倍,许多家里并不富裕的家庭,家里连口糖水也没能喝的上。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容妃宫里。 容妃收到宫外来信,有些犹豫,她已经失手两次了,若再出手,怕只怕伤虎不成反累犬,她多年攒下埋伏的人手就要被一网打尽了,可信中的人的话,她又不敢不听。 最后,一咬牙,一狠心。 依着信上指示,吩咐人手前去办差。 24.第一劫 第二四章 阖宫百宴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三月初四这天,十七皇子带了御林军,皇帝近卫,近两百人,包围了容妃的寝宫,皇上、皇后带了一应人等,进了容妃的宫殿。 容妃的昌明广居内雍帝的怒骂潇潇。 “容妃,这些年,朕待你不薄!” 坐在主位上的大雍帝,一脸怨毒的看着容妃,他宠了她十年,孕育了四个孩子,可她是如何回报他的,竟要杀了他最爱的小十七。 容妃跪在地上,看着皇后。又看了看身后被打的没有人样的易嬷嬷和几个侍卫,她知道,这一仗,她败了。 这宫中沉浮数十载,如果没有关家,她不会走到如今。 父亲让她除去十七皇子,她怎敢不依言照办,如果不依着父亲的话去做,他父亲完全会择了其他关家的女儿,送进宫中。 到时候…… 父亲他……糊涂呀! “容妃,朕在与你说话!看着朕!” 一个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容妃的面前,可容妃脸上并没有任何胆怯的神情。 “你为何要杀朕的十七!” 为何要杀?呵呵…… 容妃自嘲笑了两声,这一切是她能左右的吗? 父亲让她做什么,她还能不干如何。 容妃面无表情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一切皆听皇上的处置。” “哼,依朕看,容妃怕是没有这样的手笔吧,要杀小十七的是你父亲,或者说是辅相大人吧!” 皇帝看着面前的女人仿佛往日宠爱全然表象,今日仇敌判若两人。 十七皇子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他现在的力量太过渺小,在容妃的手中逃脱,尚要借助几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相助。 父皇与辅相斗了十几年,眼看着辅相的力量日益壮大,却无能为力。 这个国家,病了,不是杀掉几个人就能将事情解决掉的。 容妃满脸泪痕。 身处四妃之首,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十八岁被抬进宫,不爱与人说话的她偏偏要在人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累了,这些年太累了。 “臣妾有罪,任凭皇上处置。” 皇上见她一副不愿为自己开口辩解,心灰意冷的模样,心底生寒,并没有说话,向皇后摆了摆手。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转眼看向跪在地上发丝凌乱的容妃。 走向前,扶起地上的容妃,“你父亲今日递了折子,将容妃的妹妹,也就是关家的小女关慧妤,送进了宫中。 陛下已经封了关昭仪,也算是保你关家荣宠了。” 仿佛公事公办,容妃问:“那臣妾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皇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容妃,“只要你将你父亲这些年,让你办的事一五一十如数写下,陛下依然会保你妃位,衣食住行照旧,只是三位皇子要交与别的妃嫔来抚养。” 容妃脸上看不出情绪,反而优雅一笑,“臣妾知晓了,皇上皇后回吧。” “容妃好自为之。” 皇上拉着十七皇子,和皇后离开了昌明广居。 屋里,只剩下了容妃一人。 —— 第二日。 容妃病逝,容妃的妹妹关慧妤被封为德妃的消息穿进御园,微云一盆花跌落,险些砸到脚。 到了三月初五,阖宫大丧,容妃病死的消息传遍京都。 同一时刻,容妃的妹妹,关慧妤进宫,行册封之礼。 关德妃,袭容妃之位,十四皇子,十五皇子、二十皇子皆养在德妃膝下。 德妃关慧妤小了容妃七岁,今年不过二十,却要做三个孩子的母亲,一时之间传为皇宫笑谈。 皇后因扳倒容妃,心情极佳,赐了阖宫百宴,微云七人一人领了一道菜,加上碗筷一起摆上了四方桌,都快放不下了。 皇后虽不能以罪妃之名处死容妃,可容妃身死却密不发丧,由自己的亲妹妹替了自己的妃位。皇后也算出了一口恶气。皇帝顾忌关家颜面权势,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关家手握襄桓和平西两处的二十万户地,虽不是兵权,却手握大雍十分之一的人口处置权。 近十年,偶有农民起义,这一方户地的官候能够起到镇压暴乱,稳定国势之功,非必要,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了他们。 十七皇子由皇帝下旨,搬出了容妃的宫殿昌明广居,在宫中另辟出了一处宫苑给十七皇子,名曰桥林新。 容妃的宫殿由工部翻修,将容妃生前物件悉数搬出,德妃新屋沿用容妃旧时名称,仍叫昌明广居,但物品新置。 一方面皇帝不差妃子的这些装点用物,另一方面容妃年纪大了,用的物品难免陈旧了些,已不适合给德妃用度。 十七皇子因皇帝的吩咐被困在桥林新,无法抽身,依云水榭倒成了一方安乐之地,清幽无人打扰。 秦睿自上次受伤之后,很快便苏醒过来,冉冉给她熬了侍卫送来的药,紫涵眼见着各种珍奇药草就这么一锅子熬了,说不出的心疼。 光那人参一颗,估计就得三五十两银子,可秦睿的身子很快的好转,紫涵的心疼也烟消云散。 两个月以来,微云用了好几次再来一次,这才发现这玩意儿有一个致命的限制,就是它不能回到上次使用再来一次之前。 微云想回到小时候的梦想就这么泡汤了。 可微云还有一事不明,那便是秦睿出事那天,是谁和她说了“去请个太医来看看”的话的。 这话音亲和铿锵,而且提到了“医生”一词,微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可自上次至今,那声音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微云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等下一次这声音再响起时,好好地问个清楚吧。 七道菜摆上桌,膳房还另给了一壶酒。 七人围着桌边坐下,晚晴倒了半杯酒,“庆祝秦睿,大难不死。” 两个月下来,秦睿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少了,她身上的伤被一直照顾她的秋儿看得清楚,可秋儿什么都没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人间清醒季紫涵默默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她来梳理一下容妃死的全过程。 这还要从顾冉冉梅园扫雪,遇到一个小男孩儿说起。 那日下雪,顾冉冉为了和如烟赌了一两银子的事情,提前去了梅园,却遇上了不知何故来梅园的十七皇子。 因为两人眉眼极像,又是亲姐弟的关系,所以十七皇子私下里调查了顾冉冉,大概知道了冉冉的住处,而顾冉冉这货,以为遇见男孩只是一场幻觉,或者说是以为遇到了鬼,便将十七皇子的事不了了之了。 之后,十七皇子来依云水榭的目的,应该是避祸,具体是什么祸事,应该是杀身之祸。 皇后娘娘从润鸣湖畔里捞起的尸体里面,应该有要刺杀十七皇子的人,那里面还有的,便应该是十七皇子身边的护卫。 紫涵想到微云的反常,推翻了自己的推论,事情应该是她们那天夜里并没有留下十七皇子留宿,而是让十七皇子独自一人离开了,十七皇子离开依云水榭后,遇到了容妃的刺客。 至于容妃为什么要刺杀十七皇子,紫涵不清楚,她也不想知道,无非就是什么爱情纠葛,荣华富贵的争夺。 十七皇子死后,容妃为了栽赃嫁祸,很快便找到了替罪羊,那便是她们几个。 证据就是顾冉冉的那一顿锅子。 而微云从她们被押走后,使用了她可以回到过去的能力,又回到了吃锅子之时,留下了十七皇子,所以,十七皇子与容妃的较量,最后的结局被改写了。 紫涵轻呷了一口酒。 改写之后的结局……就是十七皇子找到了证据容妃要害他的证据,禀明了皇上和皇后,容妃这才…… 至于什么证据,紫涵细细想了一下。 一、湖里的尸体,身份查明了。 二,一帮来过依云水榭的刺客,秦睿的伤。 三,十七皇子身边的贴身嬷嬷不见了。 紫涵握着酒杯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看向秦睿。 至于秦睿,她无非是两种情况导致受伤的,其一、遇到了皇后或者容妃派来刺杀顾冉冉的刺客,被刺客所伤,后被十七皇子所救。 具体是容妃还是皇后,从十七皇子后来依云水榭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容妃,而且刺客还被十七皇子活捉了。 第二种情形便是秦睿会武功,她是皇帝插在顾冉冉身边的一把保护力量,她单挑了来刺杀顾冉冉的刺客,后将刺客交给了十七皇子,却失血过多,导致昏迷…… 所以,十七皇子为了还恩情,特地在她们面前演了一出戏。 紫涵一口饮尽杯中酒。 这次她们遇上十七皇子,容妃身死的事情始末大体如此了。 紫涵唯一算错的事情,只有一件,十七皇子不是顾冉冉的弟弟,而是顾冉冉的哥哥,十七皇子整整比冉冉大了三岁,今年已经十九了。 紫涵将微云、顾冉冉、秋儿、秦睿的一切都看的分明,可她自始至终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柳如烟,柳如烟偷走的十七皇子的玉佩,才是给她们惹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也正是这一枚玉佩换来的五千两银子,才有了后来的事。 25.第二劫 人心不足蛇吞象,稀里糊涂命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柳如烟篇) 第二五章初见圣颜 令正六年,柳如烟六岁。适逢楚王之乱。 楚王,大雍帝三子,名楚,封号亦如是。母亲是骁勇善战的西北大将军叶重礼之女,叶嘉欣。 叶氏当年受宠之甚,丝毫不逊于后来的容妃。 令正六年八月,西北二十万大军在叶重礼的带领下,进攻雍城,谋反逼宫。 大雍当时共六十万兵力,除去叶重礼二十万,剩下的四十万分别在九皇子的祖父辰老王爷手中十万,永义将军十万,和皇帝手中二十万。 叶家军造反之时,大雍四十万兵力皆不在皇城。 人人都认为如瓮中之鳖的大雍帝仅凭万余铁骑,和不足两千的暗影和大雍顶尖杀手就杀的叶重礼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节节败退。 令当时蠢蠢欲动的人闻风丧胆。 皇帝念及与儿子骨肉亲情,将西北军剩余三万兵士收归大雍军所有,赐大将军叶重礼腰斩,楚王幽禁在西北苦寒之地,终身。 八岁的柳如烟父亲正是西北军的一名将士,母亲听闻西北军伤亡惨重,不久也去世了。 母亲去世后,柳如烟决定带着四岁的弟弟从西北之地往大雍而去,寻找父亲。 凭借这样的信念,柳如烟带着弟弟踏上了万里寻父之路。 可在姐弟两人出西北城墙不过百里,刚到中关地区,就被人贩子给掳走了。 柳如烟被迫与弟弟分开,被人贩子惨刑逼迫,开启了长达两年的偷盗生活。 也因此,柳如烟身上染上了许多市井刁民的匪气,长得越来越像个男孩子模样。 拐子辗转多地偷盗,最终在著名的瓷都,淮陵,被抓。 如烟便被当做男孩儿送进了官窑厂做个烧火的后生。 得知窑厂可以收六岁的男娃做弟子,柳如烟瞒报了性别、年纪、入了户籍,竟也没叫人瞧出端倪。 又过了两年,淮陵要派一批人送瓷器去上雍,上头点了名要八岁年纪的孩童,说是上头要一批太监入宫。 户籍上八岁的柳如烟就被安排随着这一波瓷器进了皇宫。 在宫刑司,宫刑的太监这才发现柳如烟是个女孩儿。 前前后后一干人等,问责起来,必是牵连盛广。 宫刑司便擅自做主,将柳如烟排在了一批宫女里头。 柳如烟在御园一待便是九年,户籍上是记载的年纪到了如今应该是十七了,可实际上,柳如烟今年已经十九了。 如烟个头高,身量壮,怎么看都是一副男人像。 她的这些事,从未与姐妹几人说过,她入宫九年,只为寻找父亲,可她多次出入宫廷,查找大雍的军名册,都没有她父亲的名字。 心灰意冷,攒了赢钱准备出宫,寻找十年前走散的弟弟。 她拼命攒钱,也正是因为如此。 只要有钱,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亲人的胜算就高上一筹。 而楚王之乱,祸及的朝廷官员更是超过百人,午门斩首的血流了月余,都没有干涸。 许多人家都是九族九族的砍的,很多姓氏都自此灭绝了。 楚王之乱后的朝堂,便变成了辅相苏秦的一言堂。 后上任的官员,几乎都是辅相的人手。 皇帝意识到自己八成遭了辅相的算计,可为时已晚。 木已成舟,再想挽回局面,却也是官官相护,难如登天了。 —— 入了春,依云水榭再不复冬日的清闲。 从日头升起到天擦黑,手里的活都不一定收拾完。 春头里的花期很长,从长了苞朵的,到开的恣意的,形态万千。 各宫里的主子们,嫌御园远的,都要挑喜欢的花卉送到各自的宫里头去。 娘娘们有爱牡丹的,栀子的,山茶百合的,李公公都得安排人手挑着上好紧要的给送去。 针功局的也要各类花卉开的模样俊的,给新进的宫女学着绣花样。 还有各类果树套纱,修枝,防雀儿犯嫌的,膳房做糕点,花露的,忙得团团转。 即使活计重,也没宫女叫苦喊累的,因为这会儿正是她们有额外进项的时候,宫女们各自多培的花,不仅可以转到宫外出售,宫内的消耗也是极大。 除去主子们的,宫女们要做娟花,花环的,做花露,胭脂的。晒了做吃食,香囊的,都得从御园宫女们手里头讨。 原本在温房里的晚晴和微云就被姑姑调了出来,去了花房。 同紫涵和秦睿在一处。 微云有晚晴领着,也不怕送花的途中迷了路。 这三个月,御园宫女们的轮休都去了,花只有培的多,用的时候才不会交不出来,而且这宫里头,从没有嫌花儿多的。 花坊旁的一排屋子,最东边的便是御园总管李公公的屋子,此刻鸡打鸣才歇了嗓子里,公公屋里就进进出出好些人了。 这些人都是南边宫苑娘娘主子们身边得力的人,此刻拿着娘娘的腰牌和些许银子从李公公处登记完,就有太监领着她们去花房搬花,一板车一板车的花运出,一盆又一盆的花重新添上。 微云忙着手里的活,突然听见御园的外墙传来一声嘞马的缰吁声。 微云抬头,心中腹诽,难道说这马房的太监遛马迷路啦? 宫人们都听到这声马的嘶鸣,清高嘹亮。懂行的,单从这马的嘶鸣声便可听出这是匹极为难得的宝马。 宫女们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御园正门,一批棕黄小马轻快地迈着蹄子,先一步跃了进来,马背上坐着一席红衣的小男孩儿。 来人正是十七皇子梅之靖。 有和微云一样蠢笨的宫女,小声的埋怨了一句“宫里不能骑马,不知道吗?伤着人怎么办?” 小宫女才说完,又一匹高头大马迈进了御园,大马想和小马并排立着,不小心踢翻了靠近正门的两盆水翠竹。 微云一急,那两盆水翠竹,可有人花钱定了。 她辛苦培育的,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说出来了,“哎呀,小心点呀,这可都是钱呐。” 马背上的人明显愣了一下。 何止是马背上的人愣了,晚晴和十七皇子几人认识此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 晚晴见微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姑奶奶啊,凡事动点脑子可好? 没办法了,自己交的朋友。 晚晴将衣袖捋下,双手扶地,对着来人行了个大礼,“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园里能有几个一睹过圣颜的,一听晚晴这话,呼啦啦跪倒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皇上万岁万万岁。” 还有那反应慢的,没跟上节奏,恭词也不喊了,索性就糊弄了个动作。 李公公一听外面的动静,慌的鞋筒子都给穿反了,跑到屋外行礼。 “奴才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6.第二劫 第二六章 野马春兴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十七皇子瞪着晚晴,怎么只给他父皇行礼,他的礼呢? 晚晴趁李公公行礼的空,偷瞄了一眼皇上的表情,见皇上面无表情的,反而读懂了十七皇子的表情,连忙又补了一句,“十七殿下吉祥。” 嗯,这才对嘛! 十七皇子听着全是给他请安的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微云的身上。 微云嘴角抽动个不停,她现在用再来一次还来得及吗?恐怕还没等她手伸进里衣摸到钢笔,头就被皇上的暗卫给取下来了吧。 微云再蠢也知道此刻只能认栽,趴在地上,朝着皇上和十七皇子行了个叩拜大礼,头在坚硬的瓦楞路上狠狠地磕了两下。 “免礼,平身。” 和十七皇子相同火红色常服的皇帝脸上不怒自威,让人看不清此刻的心情。 紫涵和秦睿站的远,此刻也替微云捏了一把汗,小姑奶奶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别动,千万不能动,千万别干蠢事儿。 微云不负众望,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马,小步迈上前,搬了两盆水翠竹到马儿的脚边。 “来,来……马儿~来~踢!” 季紫涵能感受的到周围一圈宫女憋笑的声音,可她,笑不出来。 找死啊这是! 马儿见刚踢翻的两盆东西又来了两盆,本想着再踢翻,可能是顾及到马背上的人,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那两盆水翠竹。 微云都快急哭了,马儿啊,你倒是踢呀,她不在乎什么钱不钱的了,还是小命要紧,只要马儿踢了,就说明她没有那么抠门,那她说的话便不做数了。 微云见马儿避开了,又把水翠竹往前挪了,马上又躲开了。 微云不敢再往前挪了,这可是皇上的马,人家不愿意干的事儿,也不好强求人家不是。 微云一手一盆水翠竹,把头压得低低的,端着两盆水翠竹,等待皇上发落。 一阵春风拂过,空气里传来栀子的香味,淡淡的,也有草叶发出的青草香,皇上瞟了立在宫女最前面的李公公一眼,又看了垂手立在各种花卉中间年轻貌美的宫女一眼,心情大好。 对半跪在地上的微云道:“不知者不怪,既然朕的马儿踩了你的花,那朕赔给你便是。” “付公公。” “奴才在!” “去,取五两银子给这个小宫女。” 付公公自小服侍皇帝,也没摸清皇上是个什么性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是常有,可以一声不吭地处死几个小主、才人。也会心情好时,随便赏几个宫人,他这身上碎银子,金豆子不离身。 一听皇上这话,立马取了五两银子,递给了微云。 微云双手接过银子,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皇上赏的银子呀,回去点柱香,供起来。 紫涵看着反常的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怨恨。 十七皇子转向李公公,“李公公,我来娶我的鸟儿。” 李公公早吩咐了人,将十七皇子的一对彩羽鹦鹉拎了过来。 十七皇子一招手,早有侍卫走上前接过鹦鹉。 “多谢李公公,再有好的品种,都给本殿留着。” 李公公拂了一礼,“不敢当殿下的谢,为殿下效劳,奴才份内的事儿。” 十七皇子今日和皇上骑马,本意是想领着皇上来御园找他亲皇妹的,可这御园逛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皇妹。 他还想知道,皇上究竟对冉冉在豫园的事情知不知情呢。 这下,看来是没戏了。 皇妹没见到,倒是见到晚晴和这个聪明伶俐有胆识的小宫女了,换做随便另外一个人,都不敢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仅逗的父皇如此的开心,还讨了赏。 还有那个见风使舵和会武功的都在,就是不见他皇妹。 “父皇,您看,我的鸟也拿了,我们走吧。” “嗯。” 十七皇子勒着他的棕黄色小马,率先出了御园的门。 皇帝的马还没掉头,一声婉转悠扬的歌声从宫女的后方响起,皇上嘞马的动作一顿,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个小宫女哼唱了两句,这才对皇上行礼道: “皇上难得来御园,您看,这百花盛开,奴家清唱两句戏词,为您助兴,奴家祝皇上野马悠,春兴长,游赏御园好风光。” 也不知是听懂了宫女的话,还是怎样,皇上身下的马儿呲着鼻子,哏嗤了两声。 皇上无意的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朝着皇上摇了摇头。 皇上一嘞马缰绳,“吁~”掉头出了御园的大门,身后还来皇上悠悠的一句话,“付公公,赐莺儿燕子啼一壶。” 付公公原本想跟着皇上走的腿,顿时就定在了原地。 “是。” 那唱歌的宫女连忙磕头,“谢皇上赏。” 付公公摇了摇头,赏什么赏,一会儿有你哭的。 很快,小太监端来一壶酒,那小宫女满脸喜色地去接。旁边的宫女投来艳羡的目光。 “来人。灌下去。”付公公转过身不忍心看。 小宫女不解,推开走上近前的两个太监,“公公这是何意?皇上是赏奴婢,又不是罚,公公凭什么灌奴婢,奴婢不服。” “姑娘怕还有所不知吧,这莺儿燕子为何会啼叫啊?” 李公公脸色也不好,可也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付公公不急不恼问着小宫女,又自言自语道:“莺儿燕子啼叫……那,要么是疼的,要么就是在哭呀。” 小宫女脸色变了,这哪里是什么赏赐,这分明就是一壶催命的毒酒啊。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付公公转过身,不忍心看。 “灌吧……” 两个小太监上前压制拼命挣扎的小宫女,将一壶酒一滴不剩的给灌了。 灌完。 小宫女惊恐的脸渐渐变得平静,而后是欣喜。 她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 刚想开口说话,“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几盆粉白色的芍药上,滴滴鲜红将花染成了超脱世俗妖冶的美丽。 几个小宫女连忙惊恐的闪开身,生怕被那所谓的莺儿燕子啼给沾染上。 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宫女双眼不甘心地瞪着,瘫软在地,没了气息。 “李公公,咱家还要侍奉皇上,这…就劳烦公公了。” “付公公哪里的话,公公好走,这里奴才自会处理。” 尽管身为御园总管的李公公,也要在侍奉御前的付公公面前自称一句奴才。 小宫女的尸体被拖了下去,李公公吩咐人将那几盆染血的芍药处理了,一声令下“干活。” 宫女们这才缓过神,双手抖得筛糠似的,随手抓起东西就忙活起来。 微云心里涌起滔天巨浪,她就差一点,差一点点……那个宫女的下场就变成了她的下场。 如果皇上的那一壶酒是赐给她的,她有没有机会掏出钢笔再来一次? 她再来一次又怎样? 她如何能左右皇上的心情? 27.第二劫 第二七章 染血芍药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被点点鲜血染红的芍药,都是内务府早早定下的,这一弄,又得重新移栽。花送到花作,柳如烟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新品种。正可惜呢,把花拉过来的小太监提醒道:“柳爷,这上头可是吐的毒血。” 柳如烟想摸花的手就这么缩了回去,“嗨,这咋搞的呀,咋有毒血?” 小太监将一大盆一大盆的芍药从板车上搬下来,就将今日发生在花房的事讲了一遍。 一听有八卦,柳如烟身边又围了两个宫女。 这花作也是御园用来培育花卉的一部分,主要用来处理这些被特殊遗弃花卉的掩埋和焚烧工作。 这季节一共也就四个宫女,柳如烟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花卉没有扔到宫外的荒地,主要是因为这种植芍药的花盆。 这些花盆皆是官窑集中烧制而成,盆大底厚,中透小孔,釉色青白水亮,有些上面还绘了山水花鸟的图案,虽然工艺不是很复杂,可烧制费时费力,且这些花盆都是有成双成对的,扔了着实可惜。 小太监拖着板车走了,柳如烟袖子向上撸了起来,“来吧,干活吧。” “如烟,你去弄那些八角兰,这些我来。” 说话的宫女名唤鸢元,今年二十,比如烟还要大上三岁,虽然外面套着桃红色的宫装,可这里面压根没穿底孺长裙,而是穿了灰色的棉布长裤,裤腿用了黑色长布条束着,头上的两个发髻也有些松散了,看着是个比柳如烟还要不羁的模样。 柳如烟一脸的狐疑,这鸢元虽然打扮上看着是个干活的样,可真要干起活来,比谁都会偷懒的,平时要不就是跑到前头院里面聊闲天,要不就拿块布盖在脸上,往那儿一躺,装太爷。 来活的时候,都是她与其他两个宫女做的,这会儿,她怎么积极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了不了,还是我们来吧。童童,你去拿两个铲子来。” 这花上有毒,不能用手拔,不然柳如烟早就动手表示主权了,哪还轮得到鸢元在这叨叨。 一旁唤作童童的,很快拿来两根铲子。柳如烟接过一把,“来,童童,我们干活。” 鸢元跟着柳如烟,一把抢过童童手里的铲子,“我说,这芍药交给我,柳如烟,你是听不懂人话?” 柳如烟一铲子铲在芍药根上,“怎么,想打架呀?” 宫女里头打架,她柳如烟就没怕过谁。 “柳如烟,这宫里头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打架解决的。”“童童,你去匠庭把刘姑姑请来。” “又是请刘姑姑,能不能换个新招,就你那狐媚子样,姑姑们早日发现你那表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下作手段。” 柳如烟这刺头,为人粗俗,又不会讨好人,宫里的主子们没一个喜欢她的,真要请了刘姑姑来,她是有理也没理了,况且这鸢元平日里和刘故故交情还不浅,知道自己会吃亏。 柳如烟有些想打退堂鼓。 童童站在一旁抿嘴,苦笑,她该听谁的?柳如烟她不敢得罪,鸢元她更不敢得罪。 “哼,手段不多,管用就行。”鸢元用铲子将芍药播到自己这边,语气无不得意。 就在这时,刚才送芍药的两个小太监又拖了两板车的芍药过来,柳如烟一把把铲子扔在地上,“哼,那你一个人干吧,童童,我们走。” 鸢元嘴角一抽。 “鸢姑娘,久日子不见了,这芍药就交给姑娘啦。李公公那还有吩咐,我们就先走了。”两个小太监利索的把两板车花卸下,拖着板车走了。 鸢元见面前三十来盆的芍药,铺了小半个花作,脸皮抖了抖,这么多盆,虽然她另有企图,可这活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呀? 鸢元想到除了柳如烟,剩下的两个人,一个童童,一个会宣。 童童被柳如烟抓走了。找她,她少不得又要被柳如烟那厮嘲笑,会宣呢,之前小太监送芍药来的时候,还见她跑上去听八卦了,这会儿怎么连人影也见不到? “会宣,会宣…”鸢元跑到火炉和肥料间看了,也没找到人,人去哪儿了? 会宣早在鸢元说,柳如烟去弄八角兰时,就溜出去大号了。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架也吵完了,又到花房去溜达了一圈,这才回了花作。 等她回时,鸢元已经埋在芍药盆儿中间累的站不起身了。 慧宣一见这情形,连忙跑上前,“哎呀,鸢元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干活呢?如烟和童童呢?她们怎么没来帮你?” 会宣看着鸢元打量她的眼神做势要喊如烟和童童,鸢元赶忙把她拦下,“好了好了,别喊她们了,和我一起把这芍药从盆里面弄出来吧。” “鸢元姐,我这就…”慧宣跑到火炉灶旁,拿了铲子就过来了。 夜晚。 大家都干了一天的活,回到依云水榭,晚晴和微云还在为白天皇上随随便便处死了一个小宫女而心惊胆战。 紫涵和秦睿也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秋儿早钻进了被窝,顾冉冉不知从哪搞了一堆细芦柴,此刻正坐在四方桌上,将芦柴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 柳如烟回来,正为白天的事得意,虽然架没打起来,她也没在话头上占了上风,可看到鸢元那家伙累的半死的样子,她就莫名的开心。 “我跟你们说,今天我听到一件大事儿。” 柳如烟一进门,见姐妹几个都在,准备将今天听来的八卦与众人说了。 没人搭理她,她就跑到四方桌上,坐到了冉冉的对面,“今天花作有太监送来一堆吐了毒血的芍药,你们猜是怎么回事?” 还是没人搭理她,柳如烟看着冉冉,冉冉比较着手里芦柴的长短,头也没抬,问了句“怎么回事?” 柳如烟这才兴高采烈地将小太监讲的事又讲了一遍,还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命鬼,白得了五两银子的赏。” 晚晴指着烛台旁放着的五两银子,“呐,你说的好命鬼在这里看银子发呆呢。” 柳如烟一怔,走到烛台旁,果然看到了一个整的五两银锭子。 转头再看看微云,正怔怔地盯着银子发呆,她意识到了什么,微云就是那好命鬼! 对呀,她怎么忘了,这花可是从花房运出来的。 微云,晚晴自入春,就被从温房调出来了,那她半天在这说的什么劲。 没意思…… 柳如烟看着冉冉手里的芦柴,“你搞这玩意儿干啥?” 冉冉将一把剪的一样长的芦柴用绳子捆了,“不告诉你。” “嘁。” 柳如烟站起身,端着铜盆出去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28.第二劫 第二八章 御园备宴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天一天胜似一天的暖和,春雨也下了两场,御园里的花开得越发的娇艳了。 自入春以来,微云仅靠培的花就赚了三两银子了,加上皇上赏的五两,一共是八两,还有自己入宫以来攒下的四十二两银子,微云手里已经有五十两银子了。 微云禁不住想,她今年十六了,手里攒了五十两的银子,等再过两年,手里肯定有六十几两,加上宫女外放出宫给的,到时候指不定能有七八十两的银子。 到时候,出宫给自己买个几亩良田,嫁个好人家,日子也舒舒服服地过。 微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这么想,她刚有“再来一次”技能的时候,想的是要利用这技能,承蒙恩宠,分飞上枝头,飞黄腾达的。 可现在…… 从何时起,她的想法变了呢? 微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烛台上发出昏黄光晕的火苗,思绪拉长飞远。 也许是从庭狱的牢里出来那会,也许是秦睿昏迷的那几天,也许是今天见到了皇上莫名其妙的处死了一个宫女。 具体何时,她也说不清。 微云无法不承认,她害怕了。 她见到了这宫里面最有权势的人,可以随便的要一个人的生死,微云觉得此刻的她,不过是蜉蝣世间最不起眼的蝼蚁。 有了那“再来一次”又如何,还不是这后宫里最不起眼的一棵草,一棵果树上挂在末梢的果子,任人采摘。 ———— 送到皇后宫里的牡丹是御园改良了两年的新品种,花瓣一半红色,一半粉色,极为难得扎眼,皇后看了十分欢喜。 不仅赏了培育牡丹的花匠,还颁发了旨意,要在四月初五,在宫里办百花宴。 这百花宴素来有传统,只是没拘着什么日子,在何处,倒是很多年没在御园办过了。 皇后下旨: 百花宴,宴设在皇后的春熙堂,润鸣湖畔设台,御园设景。 皇城三品及以上人家未出阁的女儿,有品阶的夫人,侯伯王孙家的都送上了宴帖。 一时间,御园忙成了一锅粥。 御园一共六十三位宫女,三十个太监,加上尚宫姑姑总管不足百人。如今刚过三月不足半月,眼瞅着入四月了,这哪里忙的过来。 内务府总管公公,钱公公,知道御园的难处,特从珍宝坊调了五位宫女,伶房调了两位伶女子,一位小官人,工匠调了二十位匠工,前往御园帮忙。 从润明湖畔的画舫、小船,到沿着湖畔的浮曲水廊,再到笔墨纸砚,屏风,琴笛萧瑟一应物什,皆要备新。 因着是临时的旨意,光是准备这些物件就够御园喝一壶的了,不仅要从内务府知道皇后邀请的名单,还要打听到各位夫人小姐擅长的才艺,这些还不是最紧要的。 最要命的是,皇后的口谕,御园的百花宴就沿着润鸣湖畔的一圈,种植上上百种的花卉,挑最艳的栽。 润鸣湖畔一圈啊,这走一圈都要一个时辰,这花栽起来,蝴蝶都要迷了路。 李公公都快忙哭了,他知道,这容妃走后,这宫里皇后一人独大,可这离百花宴不过半月余,皇后又别出心裁地要沿着湖畔一圈重新栽种百花。 李公公能有什么办法?皇后的口谕,他只能遵从啊。还能说不怎的。 御园花作、匠庭的人便又都被调拨了出来去种花,因为依云水榭里的七人,只有秋儿一人是匠庭的。 匠庭的活,平日和果园的差不多,都很轻松。主要负责花枝的修剪和果子的采摘。 因此,在果园的顾冉冉就经常遇到秋儿,秋儿和如烟从匠庭和花作里调出来,去了润鸣湖畔。 这下,润鸣湖畔可热闹了。 宫外,闻相公家的嫡女托了宫里闻美人,给御园捎了信。要她们提前准备一布袋五彩斑斓的蝴蝶。 这百花宴,虽说是皇后要了她们来赏花的,可也邀了宫外没有正妃的皇子们。那这信的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摆在李公公桌子上的信,有半尺厚。李公公头大,哪一个他都不能得罪。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花作有一个叫鸢元的,平日虽说活计没这么干,可这宫里头的人脉关系可不简单。 把这些奇葩要求交给她,准没问题。 对对对,就这么办。 李公公派人找到鸢元,将事情说了,鸢元乐滋滋的怀揣着御园的腰牌,开心的抱着信走了。 办这样的事儿,有好处也有坏处。办好了那各种赏赐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了,那些遂了心愿的,随便一个赏赐,可够一个宫女吃上半辈子的。 可要办得不好,病了,瘸了,没了的,谁也说不准。 柳如烟还没打听出,鸢元要那些芍药干啥,就得知她又得了这一个这么好的差事,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嘴上却是不服,当着鸢元的面,讽刺道: “这马屁拍的好呀,这身上的骨头就软,这骨头软了,可不就招人疼了吗?叫声哥哥,妹妹的,人可不就多疼疼这个好妹妹了吗? 好妹妹,好哥哥的叫着,这事儿不就是给这么给办了吗?” “柳如烟,你狗嘴里面放什么酸屁?”鸢元瞪眼。 “呐,敢做不敢让人说啦。” 柳如烟又和鸢元杠上了,这在花作也是常有的事。 会宣见两人又吵上了,悄莫声的溜号了。 “柳如烟,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叫你好看。”鸢元气的就要上去扯柳如烟。 “哟哟哟,狠话谁不会说。” 柳如烟五大三粗的挡在鸢元面前,还特意挺了挺胸膛。虽说柳如烟比鸢元小了三岁,可这气质上,可一点都不弱。 柳如烟抽出鸢元手里的一封信,念道:“哟,这位小姐要提前准备十副玉制桃花扇。啧啧啧,我记得这东西可不好弄吧,那你岂不是又要去求你在珍宝坊的好哥哥了吗?” 鸢元听到柳如烟提到“珍宝坊”也不去抢柳如烟手里的信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儿。 珍宝坊的乔公公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太监,那人确实是她与她相熟,听说他最近在…… 鸢元看了看柳如烟,你可别怪我,怪只能怪你太猖狂了。 柳如烟把手竖在那里竖了半天,也没见鸢元来抢,顿觉无趣,“嘁”了一声,把信扔在了鸢元的身上,掉头走了。 鸢元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眼中布满了凶狠的光。 29.第二劫 第二九章 润鸣湖畔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花从盆里移栽到湖畔的时候,第二天会蔫巴两天,到了第三天,木遇土而愈,蔫下去的叶子才能重新翠郁起来。 柳如烟沿着湖畔给花丛浇水时,迎面与另一个姑娘遇上了,那姑娘冲着柳如烟展开了一个甜甜的笑。 她一笑,两个眼睛眯起,在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可爱,而后,主动绕开柳如烟,也往前洒水去了。 又转了一圈。 如烟坐在石凳上休息,一会儿,还要给这些花用布巾把叶子再擦一遍。 给叶子擦水,是因为花不至于喝太多水而烂了根,也不会因为水分不足而不够鲜亮。 柳如烟坐下休息,刚才冲她笑的姑娘绕了一圈,又遇上了。 那姑娘也坐在石阶上休息,柳如烟看着姑娘,她不是御园的人,御园的人她都认识。 她该是内务府新拨来帮忙的。 姑娘先柳如烟开口了,“呀,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 柳如烟不想开口,长得好看的都讨人嫌,比如晚晴,比如紫涵,再比如那个鸢元。 这姑娘也不在意,“我叫丹凤。珍宝坊的。钱公公调我们来帮忙的。” 钱公公,内务府总管。 柳如烟这自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 提到珍宝坊,柳如烟心情就好了起来,她还从珍宝坊的乔公公那得了五千两银子呢。 柳如烟脸上的表情不由的松了三分,“我叫柳如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柳如烟。” 丹凤第一次见有人如此介绍自己的,嘻笑了一下,“如烟姐姐,我能这么叫你吗?你好特别呀,哪有这么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 柳如烟瞧了一眼丹凤,看着和冉冉差不多大。“嗯,我今年十七,后年就能被放出宫了。” “呃,我才十五岁,比姐姐你小两岁,那我就叫你如烟姐姐啦。” 静默了一会,丹凤又开口道:“如烟姐,你想被放出宫嘛?” 柳如烟翻了个白眼,她最想的事就是攒银子,然后出宫。看了丹凤期盼的眼神,还是回答了一句。 “想。” 丹凤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如烟姐,我不想出宫呢,我是被家里卖进宫的,爹娘都不要我了,我要是出了宫,都没有地方去,我……” 丹凤喋喋不休的说着,柳如烟进宫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话。 晚晴和微云好,顾冉冉和秋儿好,紫涵像个高傲的孔雀,秦睿是个冰山。 在御园,从来都是她想着与别人说话,别人从不愿意理会她,还从来没有人愿意在她面前说一些进宫前的事,说一些私密的话。 柳如烟的心仿佛被什么击碎了一样,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听丹凤手舞足蹈的说。 说她第一次见红的时候,说她在宫里面偷偷的在皇上路过的地方跪着,想看皇上一眼。 果园。 此刻的顾冉冉,正拿着她的芦柴,插在御园的一圈的墙洞上。 周围所有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似的,可她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姑姑安排的事,她早就做完了,闲着没事儿干,才找了火房要了这些芦柴来,搞好吃的。 只有把这些都插上,等到了下个月,就能收获许多买也买不到的美味了。 皇后既然选了润鸣湖畔作为百花宴的台,那这台就要搭的巧。 工匠们建这浮曲回廊的时候,特地去了皇后的春熙居垂问过,工料都是现成的,只要将这回廊建在水面上,不沉、能行人,便得了。 晚晴和微云,主要负责在御园台拾阶旁移植大簇的灌木。 这活儿也不轻快,需等种花的先种了花,她们才好将灌木种下。 就在这等待的时候,伶房调来的两个女子正在建好的浮曲回廊上翩跹起舞。 浮曲回廊随着人的舞动,在水面上晃荡着,木板与水面相击的波浪声,给这撩人的春光更添了一份湿意,岸边十来年的柳树枝条随风而舞,附和了这份美丽。 两位妙龄女子身姿蹁跹,舞姿曼妙,一曲如远古传来的笛声响起,晚晴不由得痴了,好美的春光,好醉人的笛音。 微云一手的泥巴双手还半举着,“我以为晚晴是我们这些宫女里最好看的了呢,今儿一看人家,我才觉得我的晚晴也不过如此嘛。” 晚晴翻了个白眼,“我何曾说过我好看。” 微云沾着泥巴的手一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伸手想去挽晚晴的胳膊撒娇。 晚晴一脸嫌弃的躲开,微云就去抓她,晚晴胳膊一抻,手正好落在微云的胸上。 两人一顿。 晚晴不禁感慨道:“吾家有女初长成,花开正浓有桃李。” 微云脸一红,“晚晴,你说什么呐。” 晚晴回味着手上的触感,脸上露出一抹奸邪的笑。 “就这个样子的也叫好?那你们可真是井底之蛙,没见识。” 一个刻薄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等你们见了闻家嫡女闻小姐的舞,才知道什么是大雍第一绝色。哼,井底之蛙。” 微云和晚晴脸上的表情很快散去,循着这刺耳的声音看去,来人也是一身宫装打扮。 晚晴瞧着来人,怕不是御园的宫女,再看她的眉眼。 眉尖上挑,倒挂在眼角,一双丹凤眼细长婉丽,唇薄而下沉,看着是个精心装扮过的,却也掩不住脸上的三分苦相。 晚晴没接她的话,吃不准她多大年纪,“姑娘怎么也在我们御园,这会为了百花宴御园正是最忙的时候。姑娘何不等百花宴开了,再来看看御园的美景。” 丹凤见晚晴说话如此客气,不由得更瞧不起她了,“我叫丹凤,珍宝坊的。” 丹凤说自己是珍宝坊时,难免有些炫耀的意思,御园活计多,日子苦,哪像她们珍宝坊,那是开了眼界,别人赶着来巴结的。 她们御园不就有姑娘花银子来求她办事来了吗,不然她才不来这御园。 “丹姑娘。” 晚晴礼貌的叫了她一声,便不打算与之寒暄了,人家是来帮忙的,过了百花宴,自然要哪来的回哪去,用不着与人产生口角。 人家态度傲慢,自是有傲慢的资本,她没有必要与之一争高下。 她习惯性的对人礼让三分,却不想,人家竟因此看不起自己。 宁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微云这一打眼也不喜欢眼前的女子,跟着晚晴喊了声“丹姑娘”便不再说话了。 “丹凤!” 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 微云和晚晴准备离开的脚,听到这个声音后又停下了。 这声音,有点像是柳如烟的啊。 丹凤一听有人唤她,转过头,看见走过来的柳如烟,高傲的脸上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左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让她此刻看起来人畜无害。 微云都惊呆了,百花宴还没到,人家就开始给表演上节目了。 “卧操,牛逼呀。” 微云又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就和上次一样,她想与微云姐交流一下,可联系不上。 微云已经习惯了微云姐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叹之词。 丹凤跑到柳如烟跟前,“如烟姐姐,你怎么来了?” “慢点跑,润鸣湖畔又运来了一些雨花石子,让我们给铺在花根下,我没见着你人,原来你在和晚晴和微云说话呀!” 柳如烟脸上有些红,可能是因为焦急跑来。 一听柳如烟如此喊刚才的两人,丹凤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怎么忘了,人家都是御园的宫女,指不定就认识呢? “如烟姐姐,你和这两位姐姐认识呀,刚才两位姐姐还和我说,这两个女子跳的舞好呢。” 丹凤熟稔的挽着柳如烟的胳膊,柳如烟就这么任她挽着。 晚晴正想说话,丹凤又开口道,“如烟姐姐,我们走吧,还有活要干呢。” 柳如烟还想和晚晴、微云介绍一下丹凤,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丹凤给拽走了。 丹凤回头甜甜一笑,“两位姐姐,我们先走啦。” 晚晴嘴角抽了抽,看向微云,小声嘀咕道:“这人有毛病吧?” “谁说不是尼……” 柳如烟手里拎着竹篮,丹凤将雨花石铺在花根下,两人聊天。 丹凤问道:“如烟姐姐,刚才的两位姐姐也是你们御园的人吧,她们长得真好看,和跳舞的伶人一样好看呢。” 柳如烟也没想太多,“啊,我们一个屋的。” 丹凤低下的头让人看不清情绪,“怪不得了,你们人都这么好,不像我们珍宝坊,人人都欺负新人,我们日子可难熬,真羡慕你们这,我要是能一直跟着如烟姐姐就好啦。” 柳如烟尴尬的笑笑,“我和尚宫姑姑们说不上话,恐怕没法让你来御园,不过,我可以去问问冉冉。 冉冉和晚晴,她们很得尚宫姑姑们喜欢,或许她们有法子。” “好呀好呀,那我就等柳姐姐的好消息啦。” 丹凤心中更是瞧不起她,这柳如烟果然和鸢元说的一模一样,蠢人一个。 夜晚回到依云水榭。 柳如烟刚进门,晚晴就拉着柳如烟述说起来丹凤的两面做派。 “你可不知道那丹凤叫我们时是这样的。” 晚晴梗着脖子,一年蔑视的表情。 “你来了,她就又这样了。”晚晴又挤出个和煦的笑,尽力模仿着丹凤的表情。“这女的,有两副面孔,柳如烟,你离她远些,这女的,不是个好人,小心她坑你。” 开口闭口这女的,人家就一口一个姐姐的叫。 柳如烟听了晚晴的话,想让她帮忙问问姑姑的话,就这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有些人,就见不得别人过的比自己好。 柳如烟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微云。 微云仿佛感受到了如烟的目光,朝着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还啥都没说呢,你就被她拽走啦,我们不知她对你有什么企图,反正你离她远点。” 柳如烟想到白天丹凤和自己说想来御园干活时期盼的眼神,顿时,心里膈应起来,这样的御园,来了干啥? 柳如烟端起她的铜盆出去了。 晚晴还在身后喊着:“柳如烟,你听到没有?” 没有回音。 离四月初五仅剩两天了。 皇后乘着步辇,从润鸣湖畔下来,御园的宫女跪了一地,“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灵巧的宫女搀着皇后在浮曲回廊前驻足,皇后打量御园景色,点了点头,开口唤道。 “李公公。” “奴才在。”李公公垂手而立,一脸的恭敬。 “带本宫沿着春夏秋冬四园走一圈。” “是。” 李公公没有想到皇后会亲自来。他想着,这百花宴,往日也不是没有办过,什么时候见主子提前来过,今天是怎么回事? 沿着春夏秋冬四园的拾阶往上走,当真是步步是景,步步如画。 皇后很满意这御园的布置,脚下没停,“李公公这是花了心思了。” 李公公弓着身子,回:“奴才也是听娘娘吩咐办事,这都是按娘娘的意思办的。” 皇后轻笑了一声,“李公公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内务府提,不管是人,还是银子,只为了把百花宴办的妥帖,本宫自会有赏。” 30.第二劫 第三十章 知心朋友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回娘娘,这人手、钱物都够,钱总管帮了大忙。”李公公态度谦卑,自始至终弓腰素手离皇后两尺距离。 一路上,宫女们见皇后走近,头都不敢抬的屈身行礼。 “李公公不必拘谨,本宫只与公公随便聊聊。” “谢娘娘体恤。” “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在御园赏了一个宫女莺儿燕子啼?” “是,那宫女在陛下面前失仪了,按宫规理应受罚。” “本宫还听说,有人得了个赏。” “是,皇上赏罚分明。那宫女蠢笨,却取悦了皇上,得了五两银子。” 李公公不知皇后话里是什么意思,这些事,怕是皇后早就知晓了,哪里用得着特地跑来问他。 “现在这宫人有些是有真才实学的。 屈在这御园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一时情急,走岔了,着实可惜了。” 李公公不敢打断皇后的话,只得竖起耳朵等着皇后慢悠悠的扯。 “本宫也不是个小气的,你这里,怕是不少人打了招呼,让你在百花宴上帮衬着了吧。” 李公公知道那些信不是个秘密,直以为皇后要责问他,还欲辩解,又听皇后继续道:“名门贵女都想用尽力气争风头,何况是这些熬在后宫里的小宫女呀。” 皇后见路边长了一株黄色的含笑,轻轻扯下一瓣花瓣,长长的指甲套在花瓣上掐了一道道的痕迹。 “请娘娘示下。” 皇后停下步子,李公公撇眼瞧见,头垂的更低了。 “本宫想着在百花宴开场前,让御园得个脸,先官家小姐们表演一个才艺助助兴。” 李公公冒汗,这三月的天怎么这么热尼…… “谢娘娘体恤奴才,只是,奴才这御园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宫女啊,她们粗鄙,上不得台面,就是些只会干粗活的,如何敢抢在名门贵女们前头……” 李公公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性子,可全然没有与皇后打过交道,虽听人传言,皇后性子温和,可,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的,又岂会是个善茬的。 皇后漫不经心的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这话就不对啦,宫女自也是有些本事的,十七皇子不就说爱吃宫女房的地瓜片,还闹了好一阵吗。 李公公看着安排就是了。” 李公公汗都要滴下来了,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这是试探吧,是吧?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不要再跟着了。 想说话,人家不想听,憋着呗,不憋着还能造反怎的…… 李公公一行人停在原地,眼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走了。 良久。 皇后一行人折回来,见李公公还候着,又同他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由宫人抬着步撵回了。 李公公琢磨来琢磨去,都没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皇后这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 他要不要向上头那位禀明一下…… 李公公心中计较盘算,左右不得其中真味,最后也没遣人给前院送信,大不了,将那一位藏好便是了。 这么一思量,李公公心中有了主意,吩咐人将御园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招到了花房。 此时的花房。 只有墙角放着零星的几盆花,其余的花都因着百花宴用了出去。 微云几人来的时候,合伙搭伴站在了人群的最后头。她们不愿意出风头,这会出风头,只有差事,没有好处,谁爱出这风头谁出去。 花房前,吵吵囔囔站了许多人,因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去叫人。 去叫人的小太监连帮忙的丹凤等人都叫了过来。 李公公见人才三三两两来了一半,端着杯茶,轻啜着。 鸢元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一见柳如烟身边的丹凤,嘴角微微勾起。 鱼儿上钩了吗! 鸢元站在了离柳如烟两个身位的地方,装作在人群中找人的模样。 见柳如烟看过来,眼神落在丹凤的身上,欣喜的走上前,热切的叫道。 “哎呀呀,这不是丹凤妹妹吗?忙了这许多天,竟没在御园见着妹妹,妹妹也是被内务府调来帮忙的吗? 早听说内务府从珍宝坊调了些人来了御园。不想是妹妹,真是姐姐的罪过,等李公公吩咐完差事,还请妹妹去我的花作坐坐,请妹妹喝杯茶。” 柳如烟见鸢元拉着丹凤妹妹长,妹妹短的,不由得一阵恶心,她也是这样拉着哪些没了根的太监的? 只见丹凤挣脱开鸢元的手,站到了柳如烟的身后,不情愿的道:“等忙完四月初五的百花宴,得了空,再去拜访鸢姐姐。” “好,好!” 鸢元看了一眼柳如烟,憎恶般的别开脸,又仿佛是嫌弃什么脏东西般,往边上挪了两个身位的距离。 柳如烟好些日子不见鸢元了,不想,今日见她,她竟然也认识身边的丹凤,丹凤蹙着眉,满脸的无奈。 柳如烟凑近丹凤问,“怎么,你们以前认识?” 丹凤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闭了嘴,一派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柳如烟更好奇了,拉着丹凤走远了些,问“她欺负你?” “那倒不是。” 丹凤转着手指,纠结了好久,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开口。 “那她怎么你了,你这般怕她!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柳如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完全把丹凤当成了自己人,小姑娘人美心善,最是把她当朋友的。 丹凤垫起脚,在柳如烟耳边说道: “她托我给她买东西!” 买东西? 柳如烟更疑惑了,这鸢元路子野的很,还有什么是丹凤能买到,她买不到的。 柳如烟不由得更好奇了。 丹凤见柳如烟看着她,等她说,手中的帕子快拧出水来了,跺了跺脚,“如烟姐,这个我不能说,这个不能让外人知道。” 柳如烟就是这样,别人越不想讲的事她越想知道,心中猫挠似的。 “你说,我不和别人讲。” 柳如烟一只手放到丹凤的肩上,鼓励她说。 丹凤又凑到柳如烟耳边,“她托我给她买南珠!” “南珠?那是什么?”柳如烟喃喃。 丹凤把柳如烟拉到花房的更偏僻处。 另一边。 紫涵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的丹凤和如烟,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晚晴。 “你看,最近如烟和那个宫女走的挺近啊。” 晚晴叹了口气,“和她说了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信,随她去吧,宫里谁还能欺负了她,她不欺负人就好的了。” 晚晴和紫涵说起丹凤的为人,紫涵轻咬下唇,没放在心上。 “也是。”收回视线,不再管她。 丹凤再三确认,两人身旁没有别人,确保两人的说话不被别人知道,这才道:“你知道襄桓地区吗?” 柳如烟知道,这襄桓地离大雍虽然很远,可那里物产丰硕,生业繁茂,贡献了大雍很大一部分的税银,故点了点头。 31.第二劫 第三一章 高价南珠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襄桓地区原是关家的户地,可宁王也住在那一片,宁王的封地在汴梁,他为何不在自己的封地,去了襄桓。” 柳如烟摇了摇头。 丹凤继续道:“别人都说宁王喜欢游山玩水,其实不然,襄桓地区产了一种叫南珠的珍珠。 这珍珠比一般的珍珠更大,更圆,更重要的是,南珠可以入药,对上了年纪的人格外有效,所以,这南珠一出手,便比产时翻上好几倍的价。” 柳如烟“嘁”了一声。 “可拉倒吧,这不过就是有钱的主子,变着法的剥削老百姓的钱财罢了。” 关家就是容妃的母家,容妃当时在宫内风头无两,又与宁王扯上关系,指不定就又是什么觊觎皇位的戏码,她才不信这个什么南珠呢。 丹凤见柳如烟不信,也不多说,话点到即止,拉着她,“走,走,人差不多齐了,我们赶紧去听听公公有什么吩咐。” 柳如烟站好,细想了一下,又问丹凤,“所以鸢元找你,是想买南珠?” 丹凤点了点头,还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生怕别人瞧见了。 柳如烟又问,“你怎么能买到南珠的?” 丹凤:“因为乔公公的徒弟是我表哥。” 柳如烟恍然的点了点头,丹凤之前说过,她进珍宝坊是有表哥的关系在,这也就不奇怪了,原来她表哥是乔公公的徒弟。 柳如烟一想到乔公公,心里面不由得唏嘘几分,乔公公那人,一出手便是五千两银子,那通身的气派,啧啧啧…… 柳如烟便对丹凤的话信了几分,许是乔公公走通了宁王的路子,所以宁王就在嘴里底下漏了一块肉给他。 李公公听太监回禀人齐了,放下手里的茶杯。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公公道:“皇后娘娘口谕…” 李公公话音刚落,下面跪了一地,李公公很是无奈,“都起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宫女们起身,李公公道:“皇后娘娘今日来御园,见御园为了后日的百花宴准备的甚好,很是满意,故赏了一个恩典。” 李公公停顿了一下,有与李公公相熟的宫女,见不是什么差事儿,是皇后娘娘有了恩赏,故也不害怕,大着胆子问:“皇后娘娘赏了个什么恩典呀。” 李公公:“皇后娘娘许御园的宫女在百花宴上表演一个才艺,表演的好的,娘娘重重有赏。” 李公公话一落地,下面的宫女炸开了锅,百花宴上表演啊,这是什么天大的荣耀啊,这可是那些名门贵女才有的资格呀,万一被哪个皇子贵胄看上,那就是做了夫人了呀。 微云几人脸上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紫涵目光深邃的看着顾冉冉,顾冉冉从兜里面摸出一个苦杏仁,扔进嘴里。 “紫涵,你看我干啥,我一不会歌,二不会舞,你想让我上去表演烤乳鸽,给那些皇子王爷们看吗?” “咔嘣”一声,苦杏仁被顾冉冉咬碎,微云几人低低的笑,那百花艳要变成口水宴了,以冉冉的手艺,宴会上,这些小姐的帕子也湿了,袖子也潮了,魂都被小乳鸽给勾走了。 姐妹几个又是笑,她们向来低调,对这表演才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紫涵看着晚晴,晚晴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出风头。 看来大家都没有要出这风头的意思。 紫涵在心里盘算,这皇后娘娘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紫涵没猜出来。 此刻,御园的宫女真恨不得一天就学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舞的。 这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几番较量,最后,由李公公裁定,这在百花宴上表演的人…… 就是…… 是微云她们都熟悉的人,彩苗。 彩苗,从板车上卸了一个车轱辘,又到角落里搬了三个花盆儿,表演了一个骑轱辘换花盆的绝活,把其他两个跳舞的,压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新奇!好看!有难度! 李公公一见就彩苗还有这身手呢,立马定了彩苗去百花宴上表演。 彩苗还没从欣喜中缓过劲来,她这招还是去给娘娘们送花的时候练的,原本就是图路上快点,少走两步路,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这用场。 晚晴和紫涵也是哭笑不得。 彩苗这是什么神仙菩萨保佑,这造化不简单呀。 另一边。 柳如烟见彩苗被定为百花宴上表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狐狸精。” 丹凤听了,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嫌弃,见不得别人好,粗鄙不堪。 这事揭过不提。 —— 四月初四。 还有一日就是百花宴了。 御园开始挂上指路的木牌,系上彩绳,内务府又送来了许多灯笼,就怕这百花宴一直办到半夜不歇,这玩意儿也是有过的,这灯笼什么的,都得早些预备一下。 鸢元也将各家小姐夫人要的东西都搜罗了来,只等着明日百花宴一开,这些东西都用上,她的好处自是跑不了的。 柳如烟终是没忍住金钱的诱惑,一早就花了十两银子从丹凤那买了一颗南珠。 “如烟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丹凤还不忘提醒柳如烟。 “南珠现在的价格是十两银子一颗,你保管好,如今这市场,出手是翻四番,你等着些日子再出手,那估计价格会更高。” 柳如烟从丹凤手里接过南珠,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口,笑的见牙不见眼,我滴个乖乖,这可是四十两银子呀。 回到屋里,柳如烟坐立难安,食不知味,一心想着四十两银子。 还没等到晚上,就又找到了丹凤,将南珠卖了。 她始终存了疑心,觉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一转手就是四番,她亲眼看着鸢元给丹凤送了十辆银子的好处,丹凤也没接,这南珠只卖给了她。 等四十两银子到手的时候,柳如烟还恍如在梦里。 真的有四十两银子! 如烟回到依云水榭,心里就像跟放了烟花似的。 她柳如烟,不偷不抢的,也能挣到银子啦。 但,这事她不能讲,万一讲了,丹凤该不愿意卖给她南珠了,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大家都来买南珠,南珠就该不值钱了。 为了谢谢丹凤特意卖给她南珠,柳如烟偷偷潜进了花作,见鸢元不在,偷偷的放了两个有毒的蜜蜂到了鸢元准备好的蝴蝶罐子里。 “让你缠着丹凤,叫你猖狂。” 锁好花作的大门,柳如烟悄悄的推了出去。 做好事不留名…… 32.第二劫 第三二章 百花宴开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四月初五,百花宴开。 一大早,后宫便呈现出不同以往的热闹。 柳如烟财大气粗的拿了五十两银子,从丹凤那买了五颗南珠。 丹凤老大不情愿的用布袋子装了五颗南珠交给了柳如烟,抱怨道:“如烟姐,你少买点,我这也没有多少的货。公公知道了,我也讨不了好。” 柳如烟将布袋里的南珠掂了掂,一脸的财迷,“知道了,别这么小气嘛...以后少买点,嘿嘿......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哈哈!她要发了! 五十两一转手就是两百两的银子,这钱来的,真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似的。 —— 宫外官眷进皇宫无诏不得入,若递了请安帖,皇帝或皇后匀了的,也可由宫内的内侍官领进宫内。 当然了,百花宴这样的日子,自是不用特意递帖子的。各官眷带着皇后宴请的请帖在西宫门,自有宫人将参加百花宴的夫人小姐领进宫内。 邀请之列的夫人小姐乘着马车从西宫门入宫,顺着皇宫外西侧正道,绕过下人侍卫的外方,往皇后的春熙居而去。 马车进入后宫,夫人小姐开始换乘轿辇,等轿辇行至后宫,再换步辇,当然了,也有相熟的夫人小姐自轿辇下来,相携着步行至皇后宫中的。 皇后的春熙居。 大殿内外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御园。 御园众人从正午就在润鸣湖畔候着了,宫女们将压箱底,几年没舍得穿的新衣穿在身上,一年用不上几次的胭脂水粉涂抹在双颊上。 彩苗紧张的搓着手,她今日得到允许,特地上了大妆,宫女梳的双髻也改成了单髻,形似蝴蝶,双眼炯炯有神,鬓边还插了一朵开的正浓的桃花。 这番打扮,不比平时干活时的随性,加上她原本就身姿纤长,更添了几分女儿的娇态。 可即使这般动人,依然让人轻易瞧出她的紧张来,那微微发抖的双腿真让人担心,一会儿,她会不会从那车轱辘上跌下来。 微云七人此刻倒是聚在了一处,等着前院吃完宴席,主子和官家小姐,王孙贵胄前来。 润鸣湖畔的三艘画舫上安排了精美的吃食和表演的伶人。 此刻所有的宫人们都按着吩咐,待在原地翘首以盼,百花宴开。 “好饿啊。” 顾冉冉蹲在地上,一把被晚晴拎起来,“你早上不是吃过了吗?” “那站这么久也饿了呀。” 顾冉冉噘着嘴,眼睛看向画舫,仿佛那里面传来了什么香味一般,晚晴还想说什么,就听顾冉冉肚子咕噜一声,唉,不是想偷懒,是真的饿了啊。 “你的小零嘴尼?”紫涵探出头,看着顾冉冉。 “走得急,忘带了。” 顾冉冉不是没想过回去拿,可无意间瞥到李公公打量的眼神,这小腿就怎么都不敢朝着依云水榭的方向而去。 秋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桃子递给冉冉,“呐,给你。” 晚晴用手指点了一下秋儿的头,“别尽和你冉冉姐学,都学坏了。你这果子哪来的,采果子的时候私藏的吧!” 秋儿不好意思笑笑,“这都是不要的,我拿着当午饭的。” 几人都是早上随便垫吧了一点,就被叫来御园等着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饭啊。 “来了,来了。” 小太监一声高喝,顿时,蹲着的,塌冗着肩膀的,都站的笔直。 李公公一声吩咐,“迎接主子。” “是。” 微云几人散开,有去湖畔,四园的,也有去浮曲回廊和戏台的,假装忙开来。 人群并不按着品阶,位份来的。 微云见着首先踏进御园的就是一个还梳着少女发髻的少女,蹦蹦跳跳的,一脸好奇。 她身后的两位女子看着就比她要稳重的多了,举止娴雅,看着稀奇的花草,脸上的表情也不十分夸张。 一行人走进,微云屈身行礼,“小姐吉祥,夫人安康。” 微云就这么屈着身,直到一波人走完,才站起身,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如此这般也不至于见到什么人都要行礼,那这一场百花宴办下来,她的腿就不想要了。 微云当然没有这么聪明,还是晚晴见她晚上一直揉腿,教她的。 “微云,快看,那来了个美女喂。” 一个声音响起。 微云以为有人和她说话,转了一圈,发现哪里有人。 这便明白了,说话的是脑海里的微云姐。 说来也怪。 脑海里的微云姐能看到她看见的世界,那个微云姐说话她也能听见,可就是,她说话微云姐听不见。 她也很苦恼啊,老这么一惊一乍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微云嘟囔道,“微云姐啊,你是个男人嘛!见着美女这般开心。” “嘿嘿,不是啦,就是爱看,这世上女人比男人更爱看美女啊!” 微云一怔,这…是在回她的话吧? 是吧? “微云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微云尝试问出口。 没有回应。 微云长叹一口气,她就说吗,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过回应的,怎么就今天能回她的话了尼,应该就是碰巧。 过了许久,微云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和我说话?” 微云炸了,老天爷啊,这肯定就是在和她说话呀! 微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御园里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大树打算好好和微云姐说说。 另一边。 浮曲回廊的台和戏台正好在对立的两边。 戏台上更适合一些展示书画的小姐,浮曲回廊背靠着润鸣湖畔,更适合歌舞的小姐。 等御园里响起夫人小姐阵阵欢声笑语,“叮铃咚咚......”画舫上也传来了一阵琵琶弦乐之声。 小姐们竖耳倾听,耳朵聆听弦乐,脚下塌着春风,过眼处,百花绽放,华彩时光。 紧接着又是一阵笛音,古筝相继响起,音乐声轻缓欢快,配合默契,完全与御园里的景色融为一体。 顾冉冉实在忍受不了肚子的抗议声,小心翼翼的走到画舫旁,见画舫里的伶官也在打量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瓜果糕点。 没有演奏的伶官笑了笑,招手示意她上船。 顾冉冉转头四处瞧了瞧,见周围没人看她,偷偷的溜上了画舫。 戏台旁的李公公看了看时辰,吩咐身边的太监道:“画舫可以开了。 另外将膳房的果子露准备好,可以上了。 还有还有,和巡逻的侍卫说一声,少巡逻两圈,别扫了各位小姐夫人的雅兴,让他们一个时辰巡逻一圈就好了。” “是。”李公公还从没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过,这也是怕各小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吧。小太监乐滋滋的领命退下。 “哎,快看快看,闻家嫡女闻梦雅来了。” “哪尼,就是那个大雍第一绝色?” “是尼,快走,快走,一会没位置了。” 闻家嫡女闻梦雅左脚刚进御园,瞬间,这御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人人都想趁着这机会,看看这所谓的大雍第一绝色究竟有多美。 这几年的皇宫百花宴,台都没有设在御园,御园一干人等自是没见过闻梦雅的。 今年御园得了这么大的差事,李公公尽心尽力办好得脸是一回事,御园的宫女可是真开了眼界。 闻梦雅在令正十二年盛名才传开,御园的宫女都是只听其名,未见其姿。 今日,都想趁这机会一睹芳容。 听到闻梦雅进御园了,躲在暗处的宫女都杵在小径上等着。 就见御园的小径上远远走来一个不落凡尘的女子。 女子螓首蛾眉,身姿傲冷。 一身纯白色的衱地长裙,腰间红色的丝线绣着一枝傲雪红梅上下伸展。长发半挽,发髻间简单的插了一只翠玉簪,那翠玉簪子露出的形状竟也是一朵梅花。 另一半青丝垂落,随风而物,美丽不可方物。 晚晴看的快窒息了,世间竟有如此美人。感觉因她的走进这御园的上百种花卉此刻都失去了颜色。 当真是人比花娇,古人诚不欺我。 此刻,画舫离岸,悠悠的传来袅袅的歌声: “幽幽浮生醉,门轻推,仿若前世梦回, 窗外柳絮飞,残风吹,回忆惊醒了谁, 我潸然落泪,难入睡,潇潇琴声为谁, 缘份如落叶,往下坠,今生凋谢无悔, 雨淋湿长街,缠绵整夜,是谁错过誓约, 我撑伞遇见谁,你擦肩回眸匆匆离别, 遥望湘桥的月,自顾自盈缺,伊人独憔悴, 我痴痴等你归,历尽了风雪,才知蹉跎岁月, 隔望韩江的水,掀起浪千叠,思绪怎停歇, 你临摹我的美,夕阳映余晖。” (此段抄袭!) 紫涵倒是觉得,美人美而自知,才能放大这份美丽,如果世间美人都如晚晴这样,只见别人的美,而忽略自己本身的美,这也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 这闻家大小姐固然是美的,可看着一身气度和装扮,那在一众红桃俗艳的女人中一身白衣,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从御园的另一方,来了一群男子,个个面容俊朗,楚楚不凡。 晚晴和紫涵看完闻家小姐,便知接下来的事,不是她们这些小宫女能掺和的了,行了礼,便退下了。 画舫上的伶人是个和顾冉冉差不多年岁的,拿了块葵花籽花生酥给她。 “来,吃吧……” “谢谢姐姐。嗯......真好吃!” 画舫开的时候,顾冉冉没来得及下船,这会,倒是和伶人熟稔起来。 伶人安抚她,“没事,你就留在船上,没人会上来的。” “谁说没有人。”一个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 船上的伶人吓了一跳,画舫上怎么还有别人? 顾冉冉却是听出了这声音是谁,这明显是那小子的声音啊! 十七皇子从画舫的另一边掀开船帘进来,小小的身影令伶人愣了一瞬,她们进画舫的时候并未发现画舫上有人啊。 顾冉冉:果然是他。 冉冉拂礼,“十七殿下吉祥。” 伶人看样子也是不认识十七皇子的,见顾冉冉行礼,原本想喊公子吉祥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十七殿下。 十七也不在意,示意伶人继续,自己和顾冉冉坐到了一处,透过画舫的窗户看着湖岸的景色。 趴在窗沿的两人都注意到了岸上的骚动,见十七皇子不解,顾冉冉连忙解释。 “听闻大雍第一绝色闻家大小姐,闻梦雅今日也在受邀之列。” 十七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冉冉指着岸上的两个身影喊十七皇子看,“殿下,你看,那是我晚晴姐和紫涵姐。她们肯定也是去看闻小姐的。” 十七皇子看见了,没说话。 冉冉小脸一垮,叹气道:“我要是没贪嘴进画舫,也能看见尼,等到了表演才艺,我们哪里还能再看见。” 到时候皇后娘娘一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只怕想见闻小姐风姿却是难如登天了。 十七皇子仿佛读懂了顾冉冉的表情,“你想看?” “自然了。” 顾冉冉伸手又拿了块芙蓉糕,还以为画舫上的伶人没看见,其实人家见她与十七皇子相熟,便随她去了。 “一会跟着我,我带你去看。”十七皇子淡淡道。 “真哒?” 顾冉冉一块糕点还没咽下,差点把自己呛到。全然没注意到十七说“我”,而不是“本殿”。 “嗯。” 十七皇子见她方才吃葵花籽花生酥时,嘴角一粒细小的碎末,眼里化不开的笑意。 33.第二劫 第三三章 意识寄存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人群里有人说,今日在皇城的几位王爷和皇子都来了百花宴。德妃的母家,宫外的关家几位小姐也在宴邀之列。 柳如烟听到,脚下生风,往人群最热闹的地方挤去。 她对皇子王爷什么的不感兴趣,她现在一心扑在南珠上,若是有心碰到关家的人……倒是可以确定一下南珠的真假。 柳如烟想到容妃死后,皇上立刻让容妃的妹妹做了德妃,揣测着,恐怕皇上也在惦记着这南珠的事,这么好的买卖,皇上不掺一脚像话吗。 真的是不知道还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柳如烟庆幸自己遇到了丹凤,了解了南珠这等稀奇宝贝。 不然,这宫里的弯弯绕绕她就是出宫了连个门也摸不着尼。 而事实当真是这样的吗? 秦睿蹲在河边装作侍弄花草的样子,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湖中心的画舫。 一个没注意,人咋跑湖中心去了。 一颗大柏树后。 粗壮的树干后挡着一个人的身影。 微云惊呼,“所以说,不是我说话你听不见,而是,你压根不知道我在和你说话?” “也不是啦,有时候我在睡觉,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你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毕竟,你的生活如此的无聊……” …… “微云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直到现在微云才知道,自上次她从牢里出来后,微云姐就能看见她身边所发生的事了。 据微云姐所说。 她应该是死了,在她的世界里,管这东西叫穿越。 但是,因为微云没有死透的原因,她不能掌控她的身体,所以……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尴尬场面! 这种情况应该叫意识寄存,或者说是一体双魂。 没有死透……微云嘴角抽抽…… 微云又问了微云“再来一次”的事,微云解释,那也许是一件事有两种处理方式,两种方式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吧,具体的她也不知道,还得再看看。 微云很是无奈,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了,微云姐,那支钢笔,钢笔为什么会出现,如果是灵魂,为什么会有钢笔。” 人过来就好了,带什么礼物啊,真是的! “哎呀呀,咋这么多问题尼,我不知道,我一个无神论者,我大中华的一名科学研究者,见了如今这样的事,我比你还纳闷,不要问我,好好干活,毕竟我不用干活,我睡觉去了。 另外,你这小丫头胆子不要太小哇,想做啥放心大胆去做。 还有还有,你最近注意一下柳如烟,她最近好像不太对劲。没事别打扰我……” “微云姐,你……”微云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声厉呵打断。 “做什么的!” 微云一惊,抬头看,是御园巡逻的侍卫。 微云的眼神落在一行侍卫最后面的那个身影。 他,今天也来了御园当差啊。 那个她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见的身影,一个无时无刻不想用尽气力遇到的人,一个避她如洪水猛兽的人。 微云低下头,“侍卫大哥,那个…我是御园的宫女,在这……看树!对,看树,你们看这树,又大又长……呵呵…” 最前面的侍卫看了看她,好像有点眼熟,恍然,他想起来了。 “哦,是你啊!” 转身,意味深长的看向最后面的一人,语气三份调笑,四分嫌弃,五分看好戏的散漫。 最后面面目俊朗的侍卫被众人看着,脸色微沉,用手中的佩刀点了一下前面一人的腰,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快走。” 几名侍卫讪笑了几声,收起神色,也不与微云多说,往别处巡逻去了。 微云低着头,手里的帕子绞成一股绳。 熟悉的声音又想起,“什么情况?你不会也搞宫女侍卫私通这玩意吧!” 微云一跺脚,“微云姐,你说什么尼…” “看你的性格也不像啊。” 微云并不了解微云和那个侍卫之间的故事,也不知道微云曾经和侍卫表白被拒的事。 要知道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宫女如果不是喜欢的极了,怎么会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尼。 可没想到,她换来的不过就是人家的一句“呵呵…” 这侍卫原先是御园巡逻的侍卫,可自她表白后,就被调走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微云没有再见过他,可没想到,今日百花宴…… 一切,不过就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小微云,小微云。”仿佛是感受到了微云失落的情绪,微云姐的声音又在微云的脑海里响起,可这次没有很不耐烦,而是刻意放低了音量。 微云收拾好情绪,“微云姐,你叫我。” “我说,咱俩这样,很是别扭啊,要不你叫我朵儿姐吧!” “朵儿姐?”微云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她觉得叫微云姐没有什么不妥的啊。 “嗯。乖,小微云。我睡觉啦,别难过,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啊,改天我帮你追。” 想她在现代,那可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咳咳……往事不堪回首,她交往的男朋友数量…如果不是太渣,也不至于最后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记得,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个泼她一杯水解液的女人。 谁让她过分优秀尼,不仅人长的美,智商高,桃花运还特旺,你说气人不,这人红可不就找人嫉妒嘛。 “恐怕……”微云见他见到自己避之如蛇蝎,眼神暗淡,全然不将朵儿姐的话放在心上。 ——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通传声传来,各公子小姐命妇们齐身行礼,“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袭红色吉服,雍容华贵。身边只跟了沁妃一人,估计是其他的妃子对今日的百花宴兴趣不大,故在自己宫中躲懒了去吧,毕竟,今天是皇后出风头的时候。 沁妃最是喜静,今日怎么也来了? 皇后沁妃身后跟了许多王妃命妇,浩浩荡荡的一波人,润鸣湖畔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御园临时搭建的风亭落座。 微云连忙跟着宫女们走到风亭前给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姐夫人吉祥……” 李公公一甩浮尘,弯着腰请示:“娘娘,都准备好了。” “好,开始吧。” 皇后正和身边的永安伯夫人说的火热,轻描淡写的吩咐了李公公一句,便不再理他。 身边的沁妃仿佛不存在般,皇后连一个眼神也不看她,沁妃向皇后拂了一礼,“娘娘,臣妾自去逛逛。” 皇后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沁妃便一个人去了御园赏花去了。 彩苗在歌舞秀后走上戏台,抖抖霍霍的骑上单轮轱辘,周围不时的还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九皇子驾到…” “十皇子驾到…” “瑞王驾到…” “品宁郡主驾到…” …… “皇后这百花宴办的可真有意思,街头的杂耍都搬上来了。” 说话的正是关家五小姐,关家三房嫡出女儿,关慧月。 关五小姐看到上头表演的彩苗,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人,说坐在枫亭的皇后等人自也是听见了的,皇后脸上笑容不变,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皇后身边的永安候夫人头侧了侧,她身后的永安侯世子妃便站了起来。 “谁人不知关五小姐与故去的容妃娘娘感情甚笃,想必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本妃瞧着,这小宫女表演的到也算新奇,倒也没关五小姐说的如此不堪。” “世子妃此言未免有替小宫女帮闲袒护之意,这小宫女表演虽新奇,却着实有些粗鄙,想必是皇后娘娘为了抛砖引玉,故意为之。” 此刻开口的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相唯一的嫡女——苏悦。 接着她话锋一转,话是对着关五小姐说的,“想必关五小姐定是有更上佳的节目,何不请关五小姐让我等一饱眼福呢?” 34.第二劫 第三四章 换个玩法 - 大雍第一女刺客 - 石上藤萝 关慧月见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却招了这么多人反驳。见自己力有不敌,也没人帮着,说不过这帮子的人,便不想再说话。 她是准备了才艺,可也不想在这宫女后头表演,那才是落了下下乘。即便此刻闭口不反驳的丢人,也不想上台去丢人。 辅相嫡女苏悦见关慧月不驳斥自己,此刻场面就有些微妙起来。 她可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这会,没人和自己抬杠,还怎么显示出她的逻辑清晰,才思敏捷啊!还怎么吸引男子的注意啊! 良久,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入:“娘娘,依儿臣看,今年的百花宴不如换个玩法。” 一个小身影走入众人视线。 有眼尖的认出来人正是雍帝最为疼爱的十七皇子,施身拂礼,“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十七皇子挥了挥手,并不在意。 皇后招了招手,“靖儿,来。”示意小十七去她的身边坐,满脸的欢喜与疼爱。 十七皇子见一堆女人的枫亭,并没有要走上前的意思,反而是找了块大石头,站在上面。 顾冉冉垂着手,紧紧跟在十七皇子身后,努力做个隐形人。 “哦,十七弟想出了什么有趣的主意,不妨说来。” 十皇子笑吟吟的从美人堆里面走出来,一把折扇“呼”的打开,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十皇子梅子康,生性好女色,为人乖张暴戾,在大雍皇城之中名声极差,人人恨不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他强抢民间良家女,百姓诉冤,官官相护,不得天听。 百姓无门可诉,花重金聘来杀手将其诛之,可他依然活到了如今。 大雍城有谣言传,左散骑常侍谷大人,宠妾蔑妻,那小妾肌肤温浓细软,身形妖娆多姿,遍体生香。令谷左骑神魂颠倒,销乐似神仙。 十皇子垂涎许久,暗下勾结辅相苏秦,在朝堂上用明枪暗箭逼迫谷大人。诱其不得不将小妾亲手送给了十皇子,这才得以保住全家性命。 十皇子将那小妾收在房中,不出一月,那小妾便香消玉殒了。 市井民间越传越离谱,皆感叹红颜薄命,实则,多半是男人们酒后荤谈,传出的。 而此事,皇上虽知晓事情的始末,却没有证据,皇帝密见谷左骑,可这谷大人却是失口否认自己送十皇子妾室之室。 皇帝龙颜大怒,却是无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都没办法,何况百姓。十皇子后来行径越发荒诞,却没人治得了他。 辅相在此事中,不仅握了十皇子一大致命把柄,更是利用手中的权势给门下省从三品的左散骑,升到了正三品的中书侍郎一职。 自苏秦拜相,利用手中权柄,勾结皇子,左右朝臣,歪曲事实。这样的事,在朝堂后宫更是不胜枚举。 皇帝心知肚明,却苦于没有证据定辅相的罪,且对辅相手里的筹码颇为忌惮,只能骑驴看唱本。 十七皇子瞟了他一眼,本不想和他说话的,瞧见他手里的扇子上写了“风流倜傥”四字,想了想,还是道: “没事回去多照照镜子,另外……回去换件衣裳,打扮成这番模样,是对皇后娘娘办的百花宴有什么不满吗?” 这话,语气淡然,却无限讥讽。风流倜傥,凭你也配。 十皇子气结,脸色铁青,却一时说什么反驳的话,依他在父皇母后心中的地位,他没把握说的过这个混世魔王。 十七皇子对着皇后与众位夫人小姐方向大声道:“娘娘,既然小姐们碍着面子,都不愿上台表演,不如就抽签决定吧。” “又是抽签,这也没什么新意吗!” 十皇子见缝插针,能找补一句是一句。 十七皇子端起暗卫一直端着的茶水点心,喝了一口吐在十皇子的脚边。 十皇子一抖嚯,退了两步,不再哔哔了。 往年不都是抽签吗,她早有准备。皇后刚准备叫人把准备好的签送上来,就听十七皇子又继续道。 “娘娘,您将御园总管公公请上来。” 李公公早在一旁候着了,这么大个场面,他哪里敢离开一步,一听十七皇子找他,立马上前拂礼。 “殿下。” 十七皇子小手一挥,“这样,你这里一共有多少个宫女?” 李公公:“回殿下,御园共六十三位宫女,三十位太监。” “没问你太监,六十三个宫女……好,你去挑出三十个,稍微好看点的,让她们每人记下‘一到三十’三十个序号。” 李公公看了一眼枫亭的皇后,依言领了十七皇子的话去办了。 大家心里鄙夷,横竖十七皇子不过就是将签换成了宫女罢了。这有什么新意,可碍于这身份地位宠爱,不敢哔哔。 站在石头上的十七皇子,让太监换了把椅子过来,他就这样站在椅子上面,对着众小姐的方向道: “今日,凡是觉得才艺不好的,就别上来了,上来丢人!认为自己才艺还可以的,过来抽签,不是嫡女未嫁的也别来了,名额不多,一共才三十位。” 一听这话,关五小姐脸色有些难看,她准备了许久的才艺表演,就因为不是嫡女就不让她上了?那她在关家何时才能熬出头来…… 苍天啊,就没人觉得这个提议不好吗? 十七皇子瞟了一眼关慧月,严露讥笑,破天荒地对她说了一句,“你先别急,等本殿说完。” 关慧月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一顿,流不出来了。 “各位小姐,每人抽一位宫女,这宫女身上的数字,就是你们要出场的顺序。 另外,你们表演的时候,必须带宫女一起上台表演。抽签不许和宫女说话,选定离手。” 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小姐听完十七这话,拳头也不握了,眉头也松开了,这样好的表现机会,还是交给别人来吧。 几位世子公子,原本还打算看好戏,听了十七皇子的话,一拍手。 “好,果然新奇。” 这规矩就这么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好不正经的定下了。 李公公很快找来三十位宫女,沿着润鸣湖畔一字排开,那场面肃穆中夹了一丝滑稽,恐惧中带了一份期待。 轮到小姐抽人的时候,那可就犯了难了。 微云,晚晴,紫涵三人被李公公选中的时候,以为只是三个数字,谁想到,一会儿还要和官家小姐们一起上台表演。 她一不会歌,二不会舞的,微云小腿就有些打颤。 抽签的小姐犹豫了半天,也没能下手。 这些可是宫女啊,平时怕是连舞裙都没有穿过吧,让她们和自己表演,这这这……要死了啊。 十七皇子见各位小姐一直选不定,小眉头一皱,又追加了一条,“允许你们给她们紧急指导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按宫女抽到的序号展示才艺。” 有时间准备,那还好一点。 闻梦雅先一步从众小姐中走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仙姿脱俗。 见没人与她相争,看了宫女一圈,伸手将晚晴从三十位宫女当中拉出。 晚晴朝着闻梦雅拂礼,告知了自己的数字,“二十七。” 众小姐还在等着十七皇子收回刚才的话,只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呢,见闻梦雅已经选定人了,也急了,生怕好的叫别人抢走了,赶紧去挑人去了。 紫涵被户部侍郎家的嫡女抽走了,顺序“十”。 微云左顾右盼,也许是眼里的慌乱和微微发抖的身子,直到最后一个才被人抽走,而她的序号是“三十。”抽走她的是广义将军的女儿。 关惠月一听要与宫女同台,就不想表演了,可十七皇子没有忘记她,十七皇子看着李公公,“李公公,去把柳如烟给本宫找过来。” 关慧月一听,还特意给她指了个宫女,没想到十七皇子还挺照顾她的嘛。可…… 一见柳如烟五大三粗的模样,关五小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去了。 好在坚强的内心,她挺住了。 十七皇子特别体贴的道:“你三十一号。” 关慧月猛咳了两声,她不该得罪皇后娘娘,她后悔了! 顾冉冉见十七皇子如此耍威风,心里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怕,反而笑道,“你可把晚晴姐姐她们害惨了,特别是微云,她怕是吓的正打哆嗦呢。” 十七皇子诡诈的笑了笑,“反正你不上,她们不会有事的,有事我给担着。” 如烟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尼,自己还能得十七皇子如此青睐,让她和关五小姐同台表演,一时间格外开心,可看着关五小姐并不开心的脸有些疑惑。 “五小姐,您怎么了,什么表演,咱们赶紧排上呀。” 关五小姐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 竟避她如蛇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