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脱离险境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被凤三排揎了一顿后,柳云第一次对善恶之分模糊了起来。自小父亲教他,助人为乐是善,滥杀无辜是恶,江湖道义是善,自私自利是恶,武林正道是善,歪门邪道是恶……可是如今,杜陵此人算得上是他平生所见之人中最恶者,却来自本该以善称道的武林正派,那他到底是善,还是恶呢?柳云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迷茫了起来。 柴房里气氛有些冷清,一时谁也没说话。过了许久,凤三打破平静,冷冷地冲小春喊道:“喂,小子!” “……你在跟我说话?”小春有些迷糊。 “这屋里就你站得最远,不是你还能是谁?” 小春翻了个白眼:“干嘛?” 凤三命令道:“把你烧鸡拿过来!” 小春登时警惕大叫:“凭什么?” “凭什么?凭这个!”凤三的眼神突然疾厉起来,话音未落,一把飞刀如闪电一般朝小春袭来。小春大惊,忙将盘子往前一扔,人则快速侧身地闪过。待他有惊无险地避开,那装着烧鸡的盘子已被凤三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你……” 凤三哪里还愿意搭理他,将那鸡腿拧下来一只递到龙一面前,脸上欣喜的神色似献宝一般。 “大哥,你多日未进食,想必是饿坏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龙一倒也不推拒,接过鸡腿便要啃,却只听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响起。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便看见柳云一脸尴尬,却又极力想假装镇定,如此反倒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憋得通红,叫人瞧着十分滑稽。 “咕咕咕……” 响声锲而不舍地从柳云的肚子里发出,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叫他的脸色更红了,只恨没有一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这几日,小春为了照顾好他已是费尽心力。可是一来他伤得严重,一日两顿吃不了许多东西,二来武当山伙食偏素,本就没有什么油水。如今好不容易伤好了大半,又瞧见这么馋人的美味,如何不引得他馋虫大作,将五脏庙掀了个天翻地覆。 柳云羞得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颗头险些埋进肚子。而这时,一只油亮的鸡腿却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 柳云一惊,慌乱地抬起头,看到了朝他伸着手却又依旧冰冷如霜的脸――是龙一。 “还要我喂你?”龙一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冷冷地来了一句。 柳云一愣,鬼使神差地将那鸡腿接过,便见龙一回身又撕下半只烧鸡,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整个过程于他而言,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可是落在柳云以及凤三、小春眼里,却无一不是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当他提出要给柳云把脉的时候,三人反倒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时间缓缓流逝,龙一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是喜是忧。 “怎么样,小白脸没事吧?”小春大着胆子问道。 “贤弟,要叫大哥……” 凤三烦道:“大哥听脉的时候,安静点儿!” 这话说得本来十分严肃,可小春瞧见龙一眉头轻轻一皱,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凤三厌恶道。 “没什么,没什么……” 小春忙摆手,可是眼里的调笑意味根本掩盖不住。凤三岂会不知她在嘲笑自己,二话不说将一把短刀架在了小春脖子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春倒吸一口凉气,忙求道。 “说,你在笑什么?” “我……我说了,女侠可别生气!” “你先说。” “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是在笑这小白脸死乞白赖非要我叫他大哥,我死活不愿意叫,可这冰坨子明明不喜欢你叫他大哥,你却叫个不停……”小春说到这里,只见凤三露出来的半边脸颊已极为羞赧,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凤三看看小春,又看看龙一,不知怎么回事脸色竟越来越红,说是恼怒又不太像,倒有些害羞的意味。小春还怕她一时气得急了,刀子就捅了下来,不想下一刻,她竟往外跑了出去。 小春十分不解,望了望龙一,见他毫无半点反应又望向柳云,便见他皱着眉头,颇为责怪地看着自己。小春才知是说错了话,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时,龙一道:“你受如此重伤,竟还能挺到现在,也真是个奇迹!是谁伤的你?” “杜陵的大弟子,易连宗!怎么?”柳云老实道。 “你连沈郎幽都能打败,他能伤得了你?” “他偷袭我……你怎知我打败了沈郎幽?原来你早就潜伏在了武当山,那你可看清,朱清朱道长是被谁所杀?果真是杜陵吗?” 龙一冷笑一声,饶有意味地将柳云上下打量,看得他浑身发毛。 “怎么?不是他?” “江湖人士早已认定,朱清是死在我的剑下……你如何会放着我这个头号嫌疑人不怀疑,反倒怀疑一个正派人士?” “我……”柳云一窒,竟说不出话来。 是的,小春从未跟他说过,杜陵是杀害朱清的凶手,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可是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听信了杜陵的一面之词,将龙一断定为杀人凶手之时,他却从未对他产生过半点怀疑,而是不断的推理、猜测,最终将疑点全部锁定在杜陵身上。 这不合常理,不是他一个正派弟子应有的思路……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这个疑问再次出现在柳云的脑海,而答案依旧模糊。 柳云突然觉得很害怕,他看着搭在自己脉搏上的龙一的手,突然惊慌失措地将手抽离出来,像看见鬼一样往后退,试图将他与龙一的距离拉开。 小春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没来得及说话,龙一却冷笑起来:“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我是个邪魔外道?” “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的药救了我一命,还你一条命!” “哼!”柳云冷笑起来,“魔教妖人也懂得知恩图报吗?” 小春听到这句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132.脱离险境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冷笑起来,将冰冷的目光猛地往柳云身上一扫,吓得他心脏猛地一跳。 “对,你说得没错,魔教妖人从来都是恩将仇报的,知恩图报算个什么鬼东西!”说完,他突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柳云拉到了身边。 小春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的手掌已然高高扬起,猛地一掌打在了柳云的左肩上。 “大哥……”小春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几乎下意识运起真气,扬起手就要杀上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那龙一反手一指,他便被隔空点住了穴道,登时浑身动弹不得。 而此时,柳云已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不待挣扎,龙一已再次运功,两掌同出打在他的后背。 “啊……”柳云大喊了起来。 “住手……”小春同时大喊,急得满脸冒汗。 龙一置若罔闻,脸上神色愈发阴狠,看得人不寒而栗。 小春瞧在眼里,心中急得不行,只恨不能变作一把刀飞过去,将龙一剁成肉泥。情急之中,他竟连贪生怕死也忘了,扯子嗓子破口大骂开来:“恶贼,快把我大哥放开,他要是有个好歹,我……我咒你娶个婆娘天天给你戴绿帽子,生孩子没**儿,全家都不得好死……” 龙一并不搭理他,反倒柳云痛苦地喊道:“小春……” “大哥,你怎么样了……你个挨千刀的,快把我大哥……” “小春……闭嘴!” “啊?” “他……他在帮我疗伤……” “什么?” 小春一愣,好半天才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他将龙一仔细打量,这才看出他虽然双目发狠,脸上却涔涔地往外冒热汗,显似乎是真气虚耗过度。小春更是大惊,忙闭上嘴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柴房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柳云凝重的喘息声。 就这样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龙一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白,而柳云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润。小春看得咋舌不已,被点住穴道的恨意也烟消云散,这时凤三跑进来,瞧见这场面也是一惊,随即便大喊了一声:“大哥!” 话音才落,龙一的双手忽然垂了下去,整个人便如枯叶飘落一般,了无生气地倒了下去。 “大哥……”凤三再次大喊,话音未落之时便已蹿到了龙一身边,任由他倒在了自己身上,“大哥,你醒醒,你醒醒……” 柳云慌道:“药……那药盒里有提振神气的药……” 凤三如梦初醒,连忙两手发抖将那药盒打开,寻摸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龙一服下后只咳嗽了两声,仍是昏迷不醒,凤三见状,登时泪如雨下,更是哭嚎了起来。 “好了好了,人又没死,你哭什么……”小春不耐烦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三的满腔怨恨登时有了发泄的地方。但见她一双丹凤眼猛地一转,两道利箭一般的目光便朝小春射了过来。小春莫名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嚷道:“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又不是我逼他给我大哥运功的,是他自愿的……” “住――嘴――” 凤三咬牙切齿,低吼起来:“你……你知道他伤得多重吗?你知道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根本不能动真气吗?你知道他为了救这小子,几乎把内力耗尽,现在生死一线吗?” “喂喂喂,这话咱得说清楚!第一,是他自己要救的,不是我们逼他的;第二,我大哥本来都好得差不多了,谁要他多管闲事来着,现在把自己搭进去,这可怪不得我们!” “你知道什么!这小子一剑穿腹,伤了肝肠,眼下虽然外伤好了,可腹内却埋下大患,若不及时用真气贯通,不出三年便会暴毙而亡!大哥定是瞧他脸色不对,才要给他把脉的,我只当他是一时好奇,谁知他……他竟不顾自己性命去救他……” 这番话说出来,柳云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这小贼……若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为我大哥偿命!”凤三恨得咬牙切齿,这时龙一咳嗽了两声,她忙丢下二人飞一般来到他身边,慌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话音未落,柳云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了三人一跳。而更吓人的,是三人听他道:“龙大哥,你舍命救我,这份恩情,柳云永世铭记在心!” “你喊我什么?”龙一皱眉,提起了声调。 “我……”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我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你的药,救你也只是为了还你的人情而已。你大可不必如此,起来吧!” 柳云听着这冷淡的语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才道:“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在柳云心中,你对我都恩同再造。柳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份恩情不敢忘,也绝不能忘!” 龙一冷笑起来:“你方才还红口白牙,一口一个邪魔外道地管我叫着,如今怎的,竟低下头来,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作恩人吗?” “你……”柳云脸色大红,激烈道,“你分明不是那等凶残之辈,为何要故意损辱自己?” “照你的意思,我不是坏人,反倒是个好人?” “我……” 龙一抢道:“你别忘了,我这双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正道人士的性命,有罪有应得的,也有可怜无辜的。现在你不过受了我一点小恩小惠,便要把你心中的善恶正邪之分全部放弃,自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吗?” “我……我没有!” “那你跪在谁面前?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个恶贯满盈、罪不容诛的大魔头?”龙一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满面青筋暴露,涨红的脸色如一尊来自地狱的佛陀,将小春、凤三,还有柳云,全都吓得惊呆在原地。 良久,他继续道:“你记住,你是正,我是邪,你是善,我是恶……我们不是一类人,永远也不会是一类人!不要靠近我,离我远远的,听懂了吗?” 龙一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不待柳云回答,他便再次昏了过去。 133.逃离武当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再次昏倒后,醒来已是深夜。 经过这几日反反复复的受伤、激战、运功,他的内力已消耗到了极限,眼下不但武功全失,连力气也比普通人要小上许多,而这一切,要在持续三个月后才能恢复。 凤三得知这一情况,登时眼圈便红了,龙一也懒得安慰她。柳云自是愧疚万分,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房间唯独小春乐开了花,心里恶道:“奶奶的,这几天老子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也是受够了。眼下这冰窟窿成了废人一个,我和大哥联手对付这臭婆娘,即便赢不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到时候就让她瞧瞧老子的厉害,看她还敢嚣张,整天指挥老子干这个干那个的……” 小春想着,不由窃喜起来。而离他不远处,凤三让龙一半躺在自己身上,心中也计较得厉害:“眼下大哥虽然醒了,但却内力全失,留在武当终究危险,若是有麒二和麟四相帮,硬闯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来找不到他们的行踪,二来若让麒二知道大哥内力全失,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反倒弄巧成拙……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想法子,把大哥救出去吧!” 凤三左思右想,始终无计可施,这时便看见小春缩在角落里一个人嗤嗤地狞笑,神情甚是猥琐,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便喊了一声:“喂,你!” 小春从幻想里回过神来,左看看右看看。 “我?” “就是你!” “叫我干嘛?” “我问你,你刚才说,杜陵要举办掌门继任大典,确有此事吗?” “我亲耳听见的,这还有假!” “什么时候办?” “明天下午……怎么了?” 凤三眉头一皱,没再说话,好半天又突然道:“你过来!” “干嘛?”小春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小春没来由的吓了一愣,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还未站定,凤三突然快速出招,以极快的身手将他的穴道点住,同时捏住他的下巴,将一粒灰色的药丸弹进了他的嘴里。 整套动作一气呵斥,小春穴道刚一解开,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个臭婆娘,你给我喂了什么?” “没什么,一种毒药而已!”凤三说得极其淡定。 “毒药?你个丧心病狂的老妖婆,老子管你吃管你喝,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你竟然还给我下毒,我……我……我跟你拼了……”小春气得抓耳挠腮,随手抄起栓门闩就朝凤三抡去,不想还没走两步,脚下铁链便毫不留情地一绊,将他整个人直直往前摔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后,房间里恢复了片刻平静。 俄而,低低的呜咽声传开,很快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啕。小春抬起头,眼泪鼻涕血流了一脸,模样滑稽、表情委屈。 “娘啊,你救救孩儿吧……我不学武了,不闯祸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嚎什么嚎,闭嘴!”凤三惊慌喝道,生怕被人发现。 小春此时哪里管他,边哭边嚎,没好气道:“你管我,反正我现在也吃了毒药,横竖是活不长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到这份上,我还怕你不成?我就哭,我就哭,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春说着,更是放肆嚎啕,哭得震天响。凤三更是着急,连忙一个挥手将他的穴道点住,登时叫他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柳云这时才醒过神来,忙呵斥道:“你这妖女,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兄弟!” “只要他老实听话,我自然会放开他。不但放开他,我还会把毒药的解药给他,保准他没事!” “有解药?果真?” “自然有解药。我跟这小子无冤无仇,要他的命做什么?” 柳云见她说得一脸坦荡,想来确实如此,便与小春交换眼神。小春听到“解药”二字时便已经不哭了,此时自然会意,眨了眨眼睛表示不会再闹。凤三见状,才将信将疑地将他的穴道解了。 “说吧,你大费周章,想让我们做什么?”柳云没好气道。 凤三笑了笑:“不是你们!你不过是废物一个,能顶什么用,这件事,只有他能办成!”说着将手指往小春身上一指,吓得他心里“咯噔”一跳。 直觉告诉小春,这不会是一件好事,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原来凤三是想趁明天继任大典,武当山守卫松懈,让小春护送她和龙一逃出武当山。 小春一听到这件事,脸色就拉了下来。 按理说,武当山在经历了两次惨烈的厮杀后,弟子伤亡惨重,满门上下不过二十人。龙一虽然武功尽失,但凭凤三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绝技,想要逃出生天也并非不可能,实在不用多此一举,由小春来护送。可事实上,武当山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脆弱。 作为八大派之一,武当派相较于其他门派,有着更为深远的历史渊源和更为深厚的武学功底,江湖年轻子弟自然趋之若鹜,前来拜师学艺者无数。武当山地方有限,不能全部收入门下,便向来是择资质最优的收为弟子,资质上乘的则收为外门弟子,由学成下山的弟子散教于江湖各地,经过数十年的累积,外门弟子亦有了数百人。 此次武当遭逢大难,实乃创派以来首次。为快速恢复实力,杜陵在各派尚未下山之时,便已向十几个外门弟子教养地飞鸽传书,命择优送入武当山为徒。这几日间,来自五湖四海的弟子已陆续赶到,足足有二百余人。武当声势大振,相较鼎盛时期还过犹不及。如此一来,凤三想要以一己之力护送龙一逃出去,根本不可能,所以她才想到小春的帮助。 小春听到她打这个主意后,吓得连连摆手,死也不肯干。他现在已经是杜陵的眼中刺、肉中钉,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被杜陵发现他与魔教勾结,那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你果真不干?”在听了小春的理由后,凤三非常平静。 “不干,打死也不干!”小春硬气道。 134.逃离武当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好吧!强扭的瓜不甜,你不干,我也不勉强你!”凤三的态度突然和缓下来,让小春和柳云难以适应,正狐疑着,又听她道:“不过呢,丑话我已经说在了前头,你不听我的话,你中的毒我可就不管了。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毒药叫‘七日绝’,若不服解药,前面六天都没事,到第七天夜里突然发作,然后全身血管逐一爆开,浑身痉挛,七窍流血,极其痛苦,死相甚是恐怖……” 小春光听这“七日绝”的名字,已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听她描述毒发时的种种症状,早已是头皮发麻,吓得牙齿打颤起来。柳云亦是吓得脸色苍白,好半天才怒火中烧,气得浑身战栗。 正要说理,小春却“哇”的一声嚎了出来,大喊道:“你是我祖宗……我干还不行吗,我干还不行吗……可是,可是到底怎么干啊?” “这我不管!你是武当派的弟子,对武当山上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这金蝉脱壳的法子自然要你来想。要不然你以为你何德何能,能让本宗主瞧得上眼?” “你……”小春气得一窒,哭声戛然而止。 此时的情境已经明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个死。反正待在武当山也是当牛做马,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重获自由。趁此良机,若能逃出生天,倒是件好事。 小春心里一番计较后,各种委屈和怒火瞬间烟消云散,脑子飞快运转,不多久便心生了一计,说与凤三和柳云听后,二人都觉得十分可行。三人当下将细节敲定,待月落西沉、东方薄亮,小春便带着任务出门去了。 此时已是深秋霜重时节,黎明的武当还颇为清冷。小春从柴房的院子出去,往北走了两步便是紧邻着的厨房,这时早已忙碌了起来。伙夫钟大海性子憨厚,其余几个帮工的弟子都是近几日从外门进来,因对规矩还不太熟悉,一个个倒也都老实半分,见小春戴着脚链也只是狐疑,不敢随意多加凌辱。 “小春来了!”钟大海热情招呼他。 “掌门说今日是继任大典,厨房必定有许多活要做,指派我过来帮忙。大海哥,可有什么要做的吗?” “有,有,我这都忙得脚不沾地了。那个……你去后院吧,可巧山下送菜的到了,你去帮忙卸货吧!” 小春眼神一亮,正合心意,忙拖着链子往后院去了。送菜的是山脚下的一对菜农夫妇,年纪不大,颇有体力,所以才被选中定期为武当送菜。小春见状,更是欢喜,忙将他那见人自来熟的热情发挥出来,卸完一车菜已和那青年汉子聊得甚是投契,几乎兄弟相称。 “王大哥,你们一大早辛苦,不如上我那儿喝点茶水,用些早饭吧!”小春热情道。 “不麻烦了。武当派这几天人多了许多,要的菜量也大了不少,我们夫妻俩一次都送不过来。这不,这一车菜也就够中午一顿的,听钟师傅说,晚上还有一场大宴席,我们得赶紧下山准备,下午再送一车过来。”那青年汉子道。 小春听后,觉得眼下动手确实不合时机,便改了主意,随这二人下山去了。到了下午,武当大殿继任大典举办之时,夫妻俩果然又从后山推了一车菜来,瓜菜果蔬比之中午更为丰富。小春再次上前帮忙,卸完菜后再次邀请他们到柴房喝水,神态真切,语气诚恳,不由得人拒绝。那青年汉子想着今日已没事,便答应了,路上还问小春为何戴着脚链,被他浑说了过去。 此时的武当山,前院后院皆忙得热火朝天,完全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夫妻二人推着运菜的板车在柴房外停下,进门时只觉得脖子一酸,便一齐昏了过去。 夜幕降临,武当山灯火通明。杜陵在大殿上享受着接任掌门的无上荣光,将整个继任仪式拖得又臭又长,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典礼结束后,大殿上又大摆酒席,忙得不亦乐乎。 在这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中,柳云和龙一被安置在运菜的板车上,被满满的菜篮子、破布条盖着,暗夜之中竟也看不出来。小春的铁链早被凤三飞刀砍断,此时行走如常,二人扮作送菜的夫妻,推着板车出了门。 按照小春事先勘探好的地形,四人一径往后山走,一路上竟连一个弟子也没遇到,不多时便到了下山口。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最后一道关卡――守山弟子。 “什么人?”不出意外,守山弟子将他们拦了下来。 凤三是个急性子,二话不说摸出飞刀就要伤人,小春心想,柳云和龙一都行动不便,若是招来追兵,这一夜的辛苦只怕都白费了。 他忙将凤三的手按住,憨笑道:“小哥好,我们是送菜的!” “送菜的?你们下午就进山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是这样的,今日武当盛会,我们也是赶巧了。那厨房的钟师傅瞧我们夫妻送菜辛苦,便留我们吃了晚饭,这才耽搁到这么晚。” “原来是这样,走吧走吧!” 那弟子亲眼看着送菜的夫妻上山,又听小春说了厨房钟师傅的名头,眼下倒也并不怀疑。小春自是千恩万谢,连忙推起板车要下山,谁知这时,那弟子却又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二人一愣,凤三的飞刀又捏在了手中,被小春用力地按了下去。 “怎……怎么了?”小春回过头来,甚是紧张。 “我瞧你们这车上鼓鼓的,可是有什么东西?” “东西?哪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些菜篮子,盖菜的破布,没什么东西……” “掀开我瞧瞧!”那弟子正色道。 “真的没什么东西,不必瞧了吧!” “刷――” 那弟子猛地将剑抽出,一道银光闪在小春脸上,吓得他一愣。 “我瞧你畏畏缩缩,一看就是做贼心虚!车上到底藏了什么,是不是从武当山盗出来的宝贝,快打开我瞧瞧……” “没有没有,小哥误会了!” 小春还在极力辩解,凤三的耐性却已耗尽,飞刀就要发出。这时,一阵嘈杂的声响从山中传了出来。 “抓刺客……抓刺客……” 135.逃离武当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响声大作的同时,两名弟子从远处奔了过来,让小春和凤三更是一阵紧张。不待凤三动手,旁边那弟子已冲来人喊道:“山上怎么了?” “有刺客,说是盗走了孤鸿宝剑!”来的两名弟子中,一个胖胖的弟子道。 这话一出,不仅那两名弟子,连小春、凤三,还有躺在车上浑身紧张的龙一和柳云,皆是浑身一震。 身旁弟子惊道:“孤鸿剑?你说的,就是传闻,千丈崖杀手龙一刺杀了前任掌门朱清,遗留在武当山的那把孤鸿剑?” 那胖弟子喘道:“除了这把孤鸿剑,哪里还有别的孤鸿剑!” “这剑如此宝贝,按理说应该好生收藏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盗走了?”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今日是掌门的继任大典,掌门、师祖都在大殿集合,或许因此后院疏于防备,才让那贼人钻了空子。眼下山上乱成一团,到处在搜查刺客,掌门已带着易师兄他们追下山去了,你们也赶快去帮忙吧!”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没准今日走大运,叫老子逮住了刺客,掌门一高兴便把我收作门下弟子,以后再也不用干着苦差事了!” “你想得倒美。能盗走孤鸿剑的人,岂会是凡夫俗子,你还是好好保着你这条小命吧……”那胖弟子说着,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小春和凤三,疑惑道,“这两人是谁?” 那守山弟子被这么一打岔,搜查板车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随便交代了两句便拔剑往山中跑去了。新来的两名弟子一路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心思和他们纠缠,随便问了两句便将他们放行。 小春大喜过望,一下也不敢耽搁,推着车一溜小跑,直到跑出了武当山好几里地,才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亏你还是武当派的弟子,胆子竟然小到这种地步,真让人瞧不上!”凤三一边将龙一扶下车,一边冷嘲道。 小春刚刚经过生死劫难,本来心情大好,被凤三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登时怒火中烧,跳起来大喊:“你搞清楚,要不是老子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还有你,还有你,你们能好模好样地走出武当山?你这老妖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一听这话,凤三登时双眼一斜,阴阴地来了一句:“你说什么?” “就说你了,老妖婆,你能拿老子怎么着!”小春虽然被瞪得后背发凉,却还是眼不下这口气,壮着胆子吼道。 凤三的脸登时如冰一般,话不待说,两柄飞刀已然摸到了手中,映着月色发出刺眼的光芒。 “凤宗主息怒,大家同坐一条船,有话好说!”柳云此时忙道。 “谁跟你们同坐一条船。若不是为了救大哥,我才不愿意跟你们这种所谓正道之士扯在一起。眼下逃也逃出来了,你们最好趁我还没发火之前赶紧消失,滚得越远越好!再在我面前晃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柳云向来嘴笨,如何能是凤三的对手,登时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就走,你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你呢!两个大魔头,谁稀罕跟你们待在一起。”小春缩在柳云身后,底气更足了,喊道,“不过一是一,二是二,分道扬镳之前,咱们的账还得算清楚。” “哦?你还敢跟我算账?” “自然要算账。我答应你救你和这冰窟窿出来,现在我做到了,你是不是也得把那什么‘七日绝’的解药给我?” 柳云亦是道:“是啊,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凤三冷冷一笑,本来要告诉他们,那所谓的“七日绝”不过是她地上搓的一个泥球。可她见这小子如此猖狂,俨然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到了嘴边的话又叫她咽了回去。“哪有什么解药,七日绝是我千丈崖最厉害的毒药,用了不知道多少毒虫蛇蚁毒花毒草配置而成,毒性复杂,怎么可能研制得出解药!” “没解药?”柳云、小春一齐大喊。 “没有!” 小春足足愣了半盏茶的功夫,没有发怒,没有害怕,而是嗓子一嚎,再一次杀猪一般哭喊起来。 “妈呀……救命啊……老子还这么年轻,老子不想死啊……” “别嚎啦!”凤三不耐烦地喊道。 若说小春之前怕她,不过是怯于她一身武功,随便一把飞刀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可是眼下,小命已然不保,小春还怕她作什么,顿了一下便照哭不误,照嚎不误。 凤三、龙一皆听得皱眉不已,这时,柳云却满脸黑气,突然运功朝她打了过来。凤三反应极快,连忙一个侧身避开了,登时大怒吼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柳云咬牙切齿,喊道,“你害死我兄弟,我今日便和你同归于尽!” 这般大义,倒是让凤三一震,连龙一都愣了一愣。而二人不待反应,柳云却先喷出一口鲜血来,几乎站不住。 凤三冷笑道:“你自己都是半个死人,还敢替别人强出头。我要是你,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你这恶婆娘,丧心病狂、忘恩负义,自然不知兄弟义气为何物。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这恶贼,为我兄弟报仇!”柳云说着,又是强行运功,朝凤三杀了过去。 凤三见他脚步虚浮,掌力绵软,根本不放在心上,随意几个虚招便将他晒出了一身冷汗。柳云上气不接下气,连吐了几口黑血,竟有些站不住了。 “够了!”一整夜都没说一句话,龙一终于开了口,“凤三,咱们走吧!” “不许走!你把我兄弟害成这样,还想走?”柳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拦在二人身前,说这句话时又喷出一口血来。 “你……那小子根本没……” 龙一似乎要解释什么,可话还没说完,凤三便已**:“多管闲事!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地,只听“嗖”的一声,一把银亮的飞刀朝柳云射了出去。 136.山下大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铿――” 一声脆亮的响声在暗夜的树林中扩散开来,凤三、龙一、柳云皆是一怔,但见那飞刀打落在地,了无生气,而挡在柳云身前的那把砍柴刀,被紧紧地握在一双瘦弱的手掌之中。这具身躯单薄,脸上神情却隐忍而震怒。 不是别人,正是小春。 “臭婆娘,你给老子下毒,老子自知打不过你,也就忍了。可你现在还要对我大哥下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老子也活不长了,今天就跟你决一死战!”小春一脸阴沉地说道,浑然不复平日胆小、无赖之态。 “我会怕你不成?”凤三岂是甘受挑衅之人,话音落地,长袍飞起。小春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她猛然跃起,长袖一挥,一连十多把飞刀甩了出来。 月光下,飞刀寒光闪烁,凌厉的杀气如利箭一般朝小春齐射了过来。小春倒吸一口凉气,忙将朱清所传的轻功“天梯纵”使出,如蹬梯一般凌空飞起,与此同时手中的砍柴刀没命地旋转,闪出寒光阵阵。 这一招身法显露,叫三人皆是眼前一亮。便听“铿铿铿”接连几声脆响,十几把飞刀全部打落在地,而小春招式未绝,凌空转向,将砍柴刀左砍右旋,十分凌厉地朝凤三杀落下来。 凤三何曾料到,这胆小如鼠的黄毛小子竟有如此本事,惊骇之下竟忘了应对,迭步往后才勉强避开。小春招式未老再作变招,一个后仰,将刀锋从下往上猛地劈开,乃是冲灵刀法中的一招“海底捞月”。凤三更是大惊,忙慌慌劈腿大跳,将脚尖往那刀尖上一点,一个转身跃到了小春身后。 小春杀招不成,气得牙齿乱颤,这时只听一阵“嗖嗖”利响,凤三的飞刀再一次密集如雨落了下来。 “小春,小心!”场下,柳云惊慌大喊起来。 此时小春近乎以仰躺的姿势横在空中,凤三的飞刀从斜上方落下,朝他全身要穴杀来。如此情境,小春避无可避,只有死路一条,自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就在无限的惊慌之中,一招破敌之策却在他脑海中惊现,下一刻,小春顺势仰躺在地,双眼通红,牙槽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顷刻间,飞刀已落了下来,几乎全要扎进小春的血肉。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只听他一声仰天怒吼,右掌伸出钝刀,左掌猛地往地上一拍,整个人竟没命地凌空旋转起来。 “铿铿铿――” 一连串脆响密集地响了起来,绚烂的火光在小春周身点亮,在这火光之中,小春如利箭一般弹射了出去,一柄钝刀直取凤三脖颈。 凤三本以为胜券在握,如何能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情势逆转,整个人惊在了半空,眼睛瞪得老大。待反应过来,她的应变已然慢了一步,那钝刀在她的右脸轻轻一划。 “吧嗒――” 一声怪响,凤三浑身无恙落在地上,脸上的面具却碎成两截掉落,露出眼睑上下烈火般通红的胎记。当凤三意识到这变化,再捂脸已经晚了,小春、柳云都瞧了个目瞪口呆。 “难怪整天戴着个面具,原来是个丑八怪呀,还真是配得上你邪魔外道的身份!”小春取胜,得意地嘲笑起来。 “你……你说谁是‘丑八怪’?” “说你,就说你!你人丑心更丑的丑八怪,活该你一辈子没人要!”小春更大喊起来。 “你……你……我要杀了你……” 凤三浑身颤抖,眼里射出来的寒光似是要把小春生吞活剥了一般,让人瞧着都忍不住打冷战。 柳云见她的反应如此剧烈,想来这疮疤对她来说极是介意,是心底最深的痛楚,竟有些不忍起来。可是一想起她对小春下剧毒,又对自己痛下杀手,便又觉得她罪有应得,并不去拦小春。 凤三咬牙喊出那句话,便又要出招与小春大战,而摸出的飞刀还未发出,龙一却猛地扼住她的手腕,脸色冷峻。 “凤三,别闹了!” “闹?”凤三诧异地顿了顿,突然冷笑起来,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凤三丑?” “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让你别闹了。”龙一语气如冰,脸色如霜,看得人不寒而栗。 凤三突然大笑起来,甚是癫狂:“你若不觉得我丑,又怎会觉得我胡闹?大哥,你我在千丈崖同生同长,这么多年,你从不肯正眼瞧我一眼。难道我生成这副德行,便连被你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便只能每日在这面具下,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 “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整日戴着面具,没谁逼你!” “若你敢正眼看我,我又为何要戴着面具,一戴便是整整十五年!”凤三歇斯底里大喊了起来。 而在她的逼问之下,龙一始终面色冷峻如霜,没有半点缓解。夜空沉静,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小春、柳云讪在一旁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半天,龙一才终于道:“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嫌你丑。我五岁入千丈崖,对自己的过去未来一无所知,在宫内被师尊以各类武功、药物百般试炼,喜怒哀乐于你们来说是正常情绪,于我而言,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我瞧谁都一样,高矮胖瘦美丑皆没有什么区别,怎会觉得你丑!” 凤三愣在原地,浑身戾气早已消散,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大哥……你没骗我,你果真……果真不嫌我丑吗?” 龙一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凤三更是喜极,竟一头扎进了龙一怀中,叫两个旁观者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龙一眉头紧皱,却终究没有将她推开。 过了好一会儿,凤三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忙擦着眼泪背过脸去,一抹红晕爬上了脸颊。小春更瞧得震惊,不由怀疑,这个凤三还是方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女魔头吗? 他还没想清楚,一声冷喝传进了耳朵:“你……和圣仙门有什么关系?” 小春惊异地转过脸,就遇上了龙一的眼神,锐利而又冰冷,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137.山下大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什么圣仙门、土地庙,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春心虚,胡说八道起来。 龙一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你方才使的,分明是圣仙门的冲灵刀法,当我瞧不出来吗?” “圣仙门?”凤三惊讶道,“你这小子,不是武当的弟子吗,怎么会跟云南深山里的圣仙门扯上关系?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你一个武当弟子,掌法剑法不见得怎么样,却把一把钝刀使得这么溜。原来这便是冲灵刀法,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臭小子,方才是我一时不妨,才受了你的暗算,咱们再来比过,我这次定要胜你!” “谁要跟你比,神经病啊!”小春心中慌乱,方才取胜的喜悦已是一星半点都不剩了。 “我看你是怕了吧!”凤三倒是兴致高涨了起来。 “你……丑八怪!”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泥扎成个血窟窿?” “少吹牛了,手下败将,真跟你打得过我似的。” “你……” “够了!”龙一听得头疼,将二人打断后对着小春冷道,“小子,我问你,你方才最后一招使的是什么招式?冲灵刀法三十三路,我全都认得,可你这最后一招,看起来与冲灵刀法的招式如出一辙,但我却并未瞧过……” 龙一突然顿住,将小春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喂,你看什么看!” “你……和赵绰是什么关系?” 小春眉心一跳,忙道:“什么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一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了七八分把握,不说话冷笑起来。 小春怪道:“你笑什么?” “笑你言不由衷,连撒谎都不会!” “你……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和赵绰是什么关系,你的第一反应不是问赵绰是谁,而是想撇清关系,说你们俩没关系。这还不明显吗?” “明显什么?”小春只觉得头皮发麻,越来越心虚。 “明显你跟赵绰认识,你刚才在撒谎!”龙一说完这句话,将摄人心魄的目光猛地在小春身上定住,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龙一继续道:“若我猜得不错,你刚才使的乃是冲灵刀法三十六路末三路中的一招,对不对?如今整个江湖,这三路刀法只有赵绰会使,眼下你也会了……难不成前段时间,有传闻说赵绰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就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你你你胡说八道!”小春连忙否认,脸色已是大变。 按理说眼下这情境,两个千丈崖的魔头,一个是自己的兄弟,小春即便承认自己与赵绰的师徒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小春不能这么做。当初赵绰收他为徒时便有言在先,绝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眼下,虽然赵绰已跟他断绝了师徒关系,可小春却始终将他当师父一般看待,不敢违抗师命。 不过事到如今,承不承认、辩不辩解,似乎都已难改变龙一对此事的判断。小春不由懊恼起来,心道:“刚才就不该逞英雄,拿冲灵刀法跟这臭婆娘对战,还顺手把第三十五路‘昆山玉碎’使了出来。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就由这臭婆娘用飞刀扎成血窟窿的好。现在只盼这龙一跟师父没有深仇大恨,要不然被他逮住,要挟师父替他卖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好……不过师父已经跟我断绝关系,想来我是死是活,他也不会关心了。” 想到此处,小春不由一阵伤感,而龙一只是意味深长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想来是他多虑了。 过了不久,东方的天空亮起了鱼肚白。龙一、凤三只怕武当山的人追来,当即决定绕山路往西南方向逃去,正要动身时,只听树林中一阵“哗啦”声响,极是轻微,在这幽静的清晨却还是落入了众人的耳朵。 “谁?”凤三大喝一声,一柄飞刀早已发出,朝那声音响动的地方飞去。只听“嗖”的一声,飞刀没入林中,而紧接着,却是四五丈宽的另一团树影里,一个身影大喊着跳脱了出来。 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龙一眉头一皱,眼睛仍盯着那飞刀射出的方向不动。这时,小春大喊了一声:“天梯纵!” 话音未落,那身影在四人面前落下,竟是杜陵座下大弟子――易连宗! “怎么是你?”小春诧异道。 易连宗有些慌乱,假装镇定道:“叶……叶小春,没想到你竟是魔教圣仙门的弟子,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难怪师父之前一直说,你的身份来历不明,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你……你胡说,我才不是什么圣仙门的人!” “别狡辩了,方才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小子分明就是魔教派来的奸细。我一定要禀报师父,将你清理门户!” 小春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这时,柳云挺身上前,满脸震怒道:“你这卑鄙小人,还有脸在此耀武扬威,你之前偷袭我一剑,害我险些丧命的账还没算呢!” 此时晨光微弱,易连宗好半天才将柳云的脸看清,不由吓了一大跳,慌道:“怎……怎么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当然巴不得我死,这样,你和你师父杀人灭口的罪行便没人知道了!”柳云大吼着,气得满脸通红,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易连宗害怕道。 柳云哪有气力回答他,只是不住地咳嗽。凤三见状,极是不耐烦,又有些慌乱道:“你躲在那里多久了,除了你,还有谁在暗处?” 易连宗本来心中慌乱,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忙道:“你们最好给我小心一点,这林子里还有许多武当弟子,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今日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你以为本宗主会怕不成!”凤三怒喝一声,伸手摸入怀中,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掏出来,一时竟有些慌了。原来她接连几番恶斗,身上所带的上百把飞刀早已用光了,此时竟无以为战。 “林中那位朋友,还不肯现身吗?”龙一突然冷道。 138.山下大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话音未落,“嗡”的一声剑鸣突然作响,下一刻,一柄银剑便如疾风一般从林中飞了出来,剑势凌厉,绝不比凤三的飞刀逊色。小春、柳云、龙一、凤三皆是惊诧,还未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那飞剑贯穿了易连宗的胸膛。 “噗――” 一声闷响,吓了对面四人一跳。易连宗低下头去,呆呆地看着肚子里钻出来的半截长剑,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不待他再说一个字,便双眼一阖,倒在了血泊之中。 树林之中,缓缓步出一人,身材颀长、容貌温和,一身长袍潇洒俊逸,满头黑发纹丝不乱,脸上坚毅的神情一如深秋清晨的浓霜一般冷峻。 “父亲!”柳川音突然大喊了一声,语气十足的惊喜。 另外三人愣了愣神,这才在清晨的微光中,瞧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淮南柳”柳川音。 “云儿,你怎么样了?被这奸贼一剑穿腹,伤势怎么样,可有上药包扎……父亲不在你身边,叫你受苦了!”柳川音说得慌乱,不待柳云回答,父子二人竟都红了眼眶。 “孩儿不妨事,如今已经大好了。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为父发现你不见了以后,料想你上了武当山,去寻你这拜把兄弟去了。我命人将你师伯送回南京,便上武当山去寻你,谁知杜陵却说你不在,叫我如何能信。为父不好在武当久待,只好无功而返,这些日子一直围着武当山转,只盼能打听到你的消息,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了你。” “原来是这样……” 父子二人多日未见,险些阴阳两隔,如今自是十分感慨。然而来不及互诉衷肠,柳川音便瞥了瞥一旁的龙一和凤三,冷道:“云儿,你怎么会跟这两个魔头混在一起?” “我们是魔头,你又是什么?”柳云不待回答,凤三却抢道,“都是名门正派,柳大侠却对自己人下手这么狠,这‘魔头’的名声,我看你倒更当得起!” “这恶贼险些害了我儿性命,我一剑将他了结,已是留了情面!此事还轮不到你魔教妖人多嘴!” “是,自然轮不着。不过呢,柳大侠明知儿子没死,下手还如此干脆,知道的呢,说你是爱子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拿住了把柄,杀人灭口呢!” “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凤三冷笑起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在她身后,龙一两眼含霜落在他身上,像是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 柳川音并不还嘴,似乎是在衡量双方战力。若论单打独斗,他自然不是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的对手,可是眼下的龙一,似乎伤得极重。柳川音不能确信,便也不敢贸然动手,好半天才道:“云儿,咱们走!” 柳云却并没有动,瞧了瞧龙一,似乎有些担心和不舍。 “怎么了?” “没什么!小春,你跟我们一道走吧!” 此时的小春已然面如土色,关于师父赵绰的记忆,以及身中剧毒的感伤,都不容他继续没心没肺打打闹闹。可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完这最后七天呢? 想到此处,小春便笑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快随你父亲回去,在家好生休养!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你不随我们回去?那你去哪儿?” “天大地大,还能没我叶小春的容身之所吗?” 柳川音听罢,赞道:“你年纪轻轻,心胸倒是颇为豁达!” 小春露出一个苦笑,并不回应,这时便听凤三道:“小子,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不如随我们回千丈崖。我瞧你身法奇特,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若是好生栽培,他日定是个厉害的杀手……” 话未说完,柳川音已然怒喝:“你这妖女,休要蛊惑我正道弟子!” 凤三不惧:“我就蛊惑了,你能奈我何!” “你……” “你们真是够了!”小春喊道,“我都快死了,你们还吵吵吵,烦不烦!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走正道走正道,爱走邪路走邪路,谁也管不着!” 小春说完,再也不理这些人,往大路口走了过去。还没走两步,便听凤三在身后喊:“小子,算你有骨气,本宗主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就这么看你去死,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一听这话,小春还没反应,柳云先是大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七日绝’没有解药吗?” 凤三笑道:“‘七日绝’嘛,是我千丈崖炼制出来的毒药,我说没解药就没解药,我说有解药……就有解药咯!” “当真,当真有假药?” “有没有解药,要看你这兄弟识不识相!横竖我与大哥此番出宫,龙宗、凤宗一个弟子也没带在身边,此行回宫数百里,粗粗算下来也有六七日的行程,若没有人在路上叠被铺床、烹茶备饭,还真是不太方便呢!” 不知为何,小春总觉得眼下的凤三心情大好,这番话听起来虽然像是在拿他开涮,但又不像有假。小春本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陡然现出一丝生机,如何不欣喜若狂,连凤三故意捉弄使唤都不管不顾了。 “铺床铺床,备饭备饭……我还没活够呢,只要不让老子去见阎王,做什么都可以啊!”小春的态度变得实在是有些快。 凤三险些笑出声来,又打趣了他两句,越发觉得有趣。此时天已经大亮,凤三未免武当弟子发现,便问她大哥是否即刻启程离开。龙一许久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利箭一般死死地盯着柳川音,却见他脸色坦荡、眉间微红,腰板挺得笔直,与他对视也浑然没有半点怯意。 龙一心中本有猜疑,此时难免又有些动摇起来,再望了望柳川音,又望了望那茂密的树林子,最终还是冲凤三点了点头,二人往林子外走去。小春见状,忙跟了过去,柳云虽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待三人走后,柳川音父子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方才还吵闹打斗不消停的树林,瞬间便不留一丝鲜活之气。 除了百丈之外,十几具利剑封喉的尸体。 139.江边渡口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却说小春随着龙一、凤三一路西南而行,因龙一武功尽失,武当派的弟子又在湖北境内追捕甚严,三人小心谨慎、躲躲藏藏,走了两日才来到长江边上。这时天色已暗,江上的渡船都已收工,三人只得在渡口唯一的一家客栈内休息,明日一早再过江。 小店不大,也甚是冷清,在三人进店之前,店内并无一个宾客,仅有的七八间客房也无一例外都是空着。小春等人的到来受到了那客栈老板的热切欢迎,上房准备着,好酒好菜伺候着,生怕他们不满意。 凤三一向不喜人多,眼下自是心情大好,吃罢晚饭便颇有闲情逸致地捉弄起小春来,又是嘱咐他端茶,又是吩咐他倒水,实打实地使唤了一晚上,直到伺候她与龙一睡下才罢。 小春受制于人,心里虽然把她骂了上千万遍,脸上却始终笑呵呵的,一副甘之如饴的狗腿子模样。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狗腿子小春早早地将洗脸水端到了二人的房间,由于凤三担心夜里被武当弟子偷袭,便执意与龙一睡了一间客房。凤三见他如此殷勤,不由觉得好笑,便打趣他道:“怎么说,你也是武当派已故掌门座下的关门弟子,如今竟要跟个杂役似的,伺候我们做这些粗活,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怎么会!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武当山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仗着人多罢了,一群臭道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心里,还是千丈崖更厉害,有龙大侠这样以一敌百的高高手,又有凤姐姐这样又聪明、又厉害的……大美人!” 凤三听到小春喊她“凤姐姐”,本来脸色一红,后又听他停顿一刻,竟唤了她一声“大美人”。凤三登时变了脸色,浮现出一脸黑气,捂着右眼睑处的胎记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取笑我!” “我……我哪有取笑你?” “我生成这副模样,你却喊我‘美人’,还敢说不是取笑我?” 小春一愣……好吧,刚才那一时嘴贱,确实是在取笑她,没曾想她反应这么大。小春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啊,只好硬着头皮道:“凤姐姐误会了,我没取笑你,是当真觉得你好看!” “你……你还敢消遣我!前日在武当山下,你分明还骂我是丑八怪,怎的过了两日眼睛便开了光不成?况且,况且我这副模样,自己瞧了都害怕……” “姐姐可真是错怪我。那日在武当山下,姐姐对我那样凶,要打要杀的,我当然要胡说八道气一气姐姐了。不过这几天跟姐姐相处,日日瞧着你这胎记,起初是不太适应,后面也就觉得顺眼多了,反倒……还觉得挺别致的。” “咳咳……”一旁喝茶的龙一突然咳嗽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话?没有骗我?” “自然是真话。想我叶小春自小在美女如云的江南长大,高矮胖瘦,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小时候还觉得这些人各有各的美法,可看如今仔细想想,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倒姐姐你生得这样独特,谁要是瞧了一眼,必定记得清清楚楚,一世都不会将姐姐认错。” “咳咳……”龙一又咳嗽了起来。 凤三被小春说得脸色通红,抿着嘴对着镜子偷瞥了好几眼,竟也觉得这张脸不像自己一向认为的那般狰狞可怖了,心中十分欣喜。龙一在一旁瞧着,也难得的翘了翘嘴角,落在凤三眼中更是小春一番话的作证,更是欣喜若狂,红晕爬到了耳后。 这时,客栈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叫三人登时戒备起来。过了不多时,马蹄声在客栈外停下,凤三从窗户缝往外瞧,发现来人并非武当弟子,而是一行七个中年汉子,提刀佩剑、来势汹汹,为首一个矮胖子生得满脸横肉,一柄钢刀比他人还长,架势摆得甚足。 凤三瞧得眉头高皱,道:“青罗帮帮主谷黑雄和六大长老?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渡口小店,看样子,也不像是来住店的。” 尚未想明白,那七人已经进店,便听楼下一阵吵嚷过后,那掌柜的大喊:“几位客官里面请,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哎哎,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对不住了掌柜,今日本帮主要借你这小店一用,你若乖乖听话,几个时辰后小店还你,我还许你几两银子,你若不听话,便莫怪我的刀磨得太利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很好!将这掌柜、小二、厨子什么的,只要是店里的活物都给我绑起来,衣服扒了由你们几个换上!你们两个到楼上去看看,有住店的都给我打晕,不听话的便打死。那位就要到了,动作麻利些!” 谷黑雄一阵急促的部署后,楼下便吵吵嚷嚷忙作一团,另有两双脚步声往楼上来。凤三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可是意识一转,又极想知道青罗帮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便携着龙一从后窗翻下,三人悄无声息地藏进了柴房中。那柴房紧靠着厨房,厨房连着客栈大厅,从那破窗当中倒是将店内情形瞧了个清清楚楚。 这几人动作十分麻利,不多时便将客栈上下搜查了清楚,三名长老将掌柜和小二的衣服换上了。 “帮主,你说那人今日果真会到此处吗?”扮作小二的那人道。 谷黑雄满脸自信,冷笑道:“咱们青罗帮若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实,那也枉被称作‘南北双青’了。过长江往贵州,方圆五里只有这一个渡口,渡口边只有这一个客栈。眼下渡口未开,那人到了以后必定要上这客栈歇脚,咱们在这里等他,必错不了!” “帮主英明!咱们这回准备万全,必能一举夺得宝物……” 这人话还没说完,谷黑雄突然将手一扬,店内立即一声不闻。好半天,谷黑雄阴沉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冷笑,嘴唇微启: “他来了!” 140.江边渡口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盏茶后,客栈门外传来一阵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甚有威势的脚步声。三名装扮成掌柜和伙计的人立即进入角色,谷黑雄带着另外三人躲在厨房、楼上等隐秘处,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客栈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不远处的客房内,小春和凤三也想看一看来人是何方神圣,值得青罗帮如此大费周章地设伏。两人屏气凝神扒在窗户上,眼睛瞪得老大。 “咯吱――” 院外大门被推开,那脚步声越来越重,将院中的枯树叶踩得“嚓嚓”作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然而等了半日,并没有人进门来。大堂内众人不停地互使眼色,好半天,那扮作掌柜的人才终于堆上笑脸迎出大门。 下一刻,惨叫传来。 “砰――” 惨叫未绝,虚掩的木门被猛地撞开,掌柜从空中重重摔下,将一张饭桌两条矮凳摔得粉碎。他的嘴角沁着血渍,胸前服饰早已被喷涌的鲜血浸得湿透,瞪着老大的两个眼睛没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吓了所有人一跳,另外几人尚未反应,小春和凤三便见门外步步生威走进一个中年大汉,身高七尺,体貌粗壮,却并不显野蛮笨重,反倒颇有潇洒雄俊之风。大汉手持一把钢刀,刀鞘侧开,十二个铁环露在外面,一瞧便知不俗。 凤三奇道:“这人好大的排场,到底什么来路?” 小春并未搭理她,两只眼珠子反常地瞪着,不知是不是还未从方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这时,凤三便听大堂内谷黑雄大喊了一声: “楚云天,你欺人太甚!” 凤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去瞧龙一,谁知他脸色依旧如常,仿佛早就知道青罗帮伏击的,便是近几月来轰动江湖的楚云天。凤三大骇之下,两只眼睛将他上下打量,最终落在了他手中那柄不同寻常的钢刀之上。 克己刀,十七年前从神剑山庄流落出来的三把神兵利器之一,与孤鸿剑、西风扇齐名,素有“克己一刀,江湖逍遥”的美誉。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克己刀……”凤三自言自语起来。 小春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把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云天,还未从再次与他相见的震惊和喜悦中回过味,便听他的冷笑怒喝声传了过来。 “欺人太甚?谷帮主,做人说话做事可要讲良心。你青罗帮一路跟踪在先,设下埋伏意欲杀人夺刀在后。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怎算得上是欺人太甚呢?” 谷黑雄不想一路追踪竟早被他发现,震惊不已,哪有心思与他作口舌之争,极力分析着眼前形势,心道:“眼下计谋败露,想撤是撤不了了,只能与他拼死一搏。楚云天虽然武功高超,但我们胜在人多,若拼尽全力打上一场,也未见得就会输!” 想到此处,谷黑雄大喝一声:“一起上!” 话音未落,六人同时挺身上前,刀光剑影顷刻间闪烁开来。楚云天被六人围在正中,脸上表情却是不咸不淡、分外随意,待那刀光剑光杀到身侧,他便将脚掌猛地一跺,整个人瞬间凌空飞起,钢刀不出,黑色的剑鞘却带出浓郁的杀气往地上六人杀了过去。 那六人大惊,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抵挡,却还是有一人躲闪不及,登时去了性命。谷黑雄但见那人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更是盛怒喷薄,整张脸黑得如灶膛一般,又是杀猪一般朝楚云天杀了过去。 有道是行军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行军如此,打架亦是如此。青罗帮本来一开始时是士气振奋、胜券在握,不想被楚云天先声夺人反将了一军,声势大减,如今又一次挫败,信心登时沉到谷底,如何还有取胜的希望。 那楚云天与他们恰恰相反,杀招越来越猛,攻势越来越急,不过十来招的功夫,青罗帮起初的七人便只剩下了谷黑雄一人。 “谷帮主,可有遗言?”楚云天冷道。 “楚大侠,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谷黑雄一张脸只剩下惊惧骇然,瑟缩战兢,哪有方才的气势。 “下次?”楚云天冷笑起来,“谷帮主忘性大,楚某人可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在黄山上,我便险些死在你手上,这次已经是下次了。当初我念在你利欲熏心为了夺刀,本不想跟你计较,不想你今日又送上门来,我若将你放过,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 “噗――” 一声闷响,克己刀尚未出鞘,黑色的剑鞘直接插进了谷黑雄的咽喉,将他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咽喉。 剑鞘抽出,鲜血喷溅,谷黑雄倒在了地上,登时没了气息。 柴房内,凤三目睹了整场对战,轻声笑道:“这楚云天武功倒是不赖,以一敌七竟也能轻易取胜,倒让我小瞧他了。难怪克己刀叫他夺去后,十七年来竟未易主。” “楚云天的功夫曾受剑圣指点,若这么不经打,那剑圣的威名岂不是白传了几十年!”龙一冷冷地答了一句。 凤三点了点头,道:“只可惜大哥内力全失,我的飞刀又使尽了,要不然眼下倒是个杀人夺刀的好机会。咱们此番上武当山损失惨重,回去之后师尊必定责罚,若有克己刀在手,或许还能叫他老人家消消气。” 龙一摇头冷笑:“你当真是不够了解师尊。” “大哥这话怎么说?” “你只想想我的孤鸿剑是如何送出手的,便知克己刀拿回去,是不是能讨得了师尊欢心了!” 凤三恍然大悟,道:“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即便咱们夺了克己刀,师尊想必也是要送入江湖,任各派争抢,那咱们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龙一苦笑摇头,不再回应。小春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心道:“只要不为难我大哥,谁管你们受罚不受罚!”又想:“自上次黄山一别,与大哥已有半年没见,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眼下虽然与他重逢,却不能出去相认,不知这是不是就叫造化弄人。” 小春心中惆怅,大堂内,楚云天却突然高喊:“何方神圣在此,既到了,何不下来喝杯茶!” 141.江边渡口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凤三、龙一皆是一惊,只道行踪被发现。凤三性子急,二话不说便要冲出去与楚云天恶战,不想还未起身,便听房顶一阵“嗒嗒嗒”的响动,步子踩得又轻又急又稳。 只这一下,便知此人武功比起那谷黑雄之流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凤三、龙一尚在惊讶之中,院中已有一个人影落下,走进门来,却让小春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便听楚云天笑道:“今天还真是巧了,来的又是个老朋友。半年没见,韩长老别来无恙啊!” 那人笑道:“楚大侠身怀克己刀这般招摇,你都没死,我自然无恙了!” “什么大侠!韩长老是邪教长老,我楚云天多年前是绿林大盗,大家都是三教九流,还是别这么客套为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姓韩的身在圣仙门,是三教九流不假,楚大侠却早已不是绿林大盗了。如今有克己刀在手,满江湖的人哪一个不钦佩羡慕,这一声大侠倒也当得起。”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圣仙门阴长老,韩影。小春之前被掳上圣仙门,小命险些留在那里,师父赵绰也险些遭到暗算,这一切都是韩影所致。这就难怪小春陡然见了他,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便怒得脸色通红起来。 大堂中,楚云天冷笑道:“韩长老句句不离克己刀,看来不是来找老朋友叙旧,而是为了楚某这把破刀啊!” “旧要叙,刀也要夺,两件事并不冲突。”韩影冷笑起来。 “韩长老倒是爽快!行了,如今旧也叙完了,刀在此,韩长老若有本事,便来夺吧!” “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韩影说完,朝楚云天浅浅地作了个揖。礼未毕,大堂中骤起一阵阴风,韩影竟不知何时飞在了半空。楚云天微惊之下,漫天的牛毛细针已朝他射了出来。 半年前在黄山山洞,楚云天便中过这“含沙射影”的阴招,当初还只道是洞内光线昏暗,他没瞧见这无影针如何射出才会中招。眼下,他亲眼瞧着这漫天飞针如雨,势如瓢泼倾盆,哪里是瞧得见就能避得开的。 楚云天登时不敢小觑,施展轻功、飞舞刀鞘,整个人在空中飞快地旋转,才惊险地将那漫天飞针避开。还未站定,韩影又是接连两招发出,湍急的雨势比之方才更加猛烈,楚云天大惊失色,忙将脚下一张饭桌踢了出去,便听“噔噔噔”一阵密集而又短促的闷响,那饭桌被韩影踩落在地,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细针,针头没进了木板大半。 楚云天更是诧异,心道:“若一味防守,哪里次次有这么好的运气,今日要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店,需得主动出击才行。” 心思才定,他便踩着流星步飞身上前,不待韩影从那饭桌前脱手,已将黑色剑鞘扬在手中,猛斧开山一般砍落了下来。韩影大惊,此时再要发无影针已是晚了,惊慌之下只能侧身躲避。 楚云天料定此招难将他困住,本就没作将招式用老的打算。几乎就在韩影侧身躲闪的同时,他的刀鞘也斜砍了出去,煊赫的威势直取对方胸口。韩影回过神来,吓得冷汗直出,好在对方杀过来的只是刀鞘而非刀刃,他见实在无法躲避,竟咬牙伸出手来,将手掌在那刀鞘上猛地一砍。 这一下倒让楚云天出乎意料,威猛的攻势顷刻瓦解下来。韩影虽然没伤到要害,掌心一道紫黑的红印也不是好受的,楚云天的内力愣是将他的手掌震得不住发抖,再难形成合力。 楚云天颇为赞赏地笑道:“你这厮倒也聪明,自知躲不过去便舍小保大,叫楚某眼前一亮。只是你如今伤了右掌,‘含沙射影’的绝技要如何再使呢?” 韩影脸色黑沉,再没有心思与他冠冕堂皇,冷道:“是我一时不察才着了你的道,眼下胜负未分,楚云天,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了!” “哦?那我倒要瞧瞧,你用什么来应对我这把钢刀!”楚云天言毕,眼神倏地一冷,再一次脚踏流星杀了出去,黑色的剑鞘威风赫赫朝韩影袭来。这一下韩影早有防备,躲闪起来倒是稍显从容。 楚云天招式未老,再作变招,宝刀始终藏在刀鞘中不肯发出。韩影只道他自负刀锋不出也能赢了自己,登时勃然大怒,见那刀鞘呼啸而来,他猛地一个仰身往下,右掌“噔”的一声闷响撑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楚云天稍显惊讶,杀到半空又将那刀鞘斜斜披斩下来,反应亦是极快。此时的韩影身处下方,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然而那刀鞘未到之时,他却冷不丁地一个狞笑,叫楚云天瞧得甚是不解。 而下一刻,密如牛毛的无影针从韩影的左手发出,力道、准头、声势,比之方才那几下分毫不差。楚云天倒吸一口凉气,再作变招已是来不及,便听此时一声大喊: “小心!” 话音飘落的同时,刀鞘正中韩影胸口,霸道的内力逼得他立时吐出一口黑血来。而与此同时,十几枚无影针也落在了楚云天的额、颈、肩、胸、腹等各处要穴,登时叫他动弹不得。 “何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韩影血迹未干,身形未稳,便已将一手无影针往声音传来的柴房飞射了出去。 柴房之中,小春刚因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后悔不迭,还未从楚云天落败的惊骇之中醒过神,便已见细针密如牛毛一般飞射了过来。 “噔噔噔――” 一阵密集的闷响落在窗台。小春、凤三躲在窗台之下,一个惊、一个骇,一个害怕、一个震怒。凤三本就是个暴脾气,如何忍得了别人在她面前这般耀武扬威?而那韩影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身为千丈崖暗宗之首,凤三的一手飞刀已是出神入化,此刻即便不为克己刀,又如何不想与他斗上一斗,搏个胜负强弱,分个公母雌雄。 “好一个含沙射影,不知遇上本宗,你这无影针还发不发得出来!”不待韩影再出招,凤三已从柴房中跳了出来。 142.江边渡口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韩影分明记得方才听到的乃是个男子的声音,如今现身的却是个女人,不由觉得奇怪。此时又想起她自称“本宗主”,不禁将她一身装扮来回打量,最终落在了她脸上烈火般的印痕上。 “你是谁?”韩影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千丈崖,凤三!” 凤三的坦然,让韩影取胜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两颗眼珠来来回回旋转,好半天才拱手道:“原来是千丈崖凤宗宗主驾到,韩某有眼无珠,真是失敬!” “客套话就免了!早就听说圣仙门阴长老一手无影针独步天下,如今亲眼瞧见,‘含沙射影’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本宗不才,修炼暗器功夫十几载,难得遇到韩长老,不如你我切磋切磋如何!” “这……宗主乃是千丈崖暗宗之首,韩某怎会是您的对手,切磋还是免了吧!”韩影捂着剧烈翻腾的胸口,沉道。 “韩长老说这话,可是瞧不起我千丈崖?” “不敢,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还要百般推辞……韩长老放心,本宗无意与你抢夺这克己宝刀,纯粹是仰慕长老的绝世武艺而已。长老答应也好,推拒也罢,今日不与本宗打上一场,是决计出不了这个门的。” 韩影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冰冷到了极点,心道:“千丈崖凤宗宗主竟是这么个不通人情的小丫头,倒是让我大跌眼镜,不知她的本事是否如江湖传闻那般稀奇,我倒也想领教领教。只是一来,眼下克己刀唾手可得,再与她纠缠下去只怕徒生变故,二来,我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如何会是她的对手?刀剑无眼,即便她说只想与我切磋切磋,暗器又如何由得人心,懂得点到为止呢?” 凤三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事,冷笑道:“韩长老不必担心。本宗绝不是那等爱占便宜之人。眼下长老受伤,为公平起见,本宗只接招不出招,这样既不会伤了长老,又能比比是长老使暗器的功夫高明,还是本宗接暗器的功夫高明,岂不是正好?” 柴房内,小春听得险些笑出声来,心道:“分明是自己的暗器使完了,还说什么只接招不出招,是怕人家摸清了老底,痛下杀手吧!” 大堂中,韩影的脸色果然是又惊又喜,终于喝道:“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宗主看招!” 话音未落,韩影已将长袍舞动,上百枚细如牛毛的无影针便如大雨倾盆一般发射出来,直取对方各大要穴。凤三颇为惊讶,正面对敌比之远处观战,感受截然不同。但见那漫天飞针顷刻间到了眼前,凤三却不紧不慢,将身后披风猛地一撇,一道黑色的屏障便在面前飞舞旋动起来,将倾轧而来的无影针全部蕴住。 凤三得意冷笑,将披风不住地旋动,带出无影针扭转飞舞的沙沙声。不待韩影惊讶,她猛地将披风解落在手,运出内力轻飘飘地一挥一送,那上百枚无影针竟无一例外原路返回,朝韩影杀了过来,凌厉之势比之方才分毫不差。 韩影如何不瞧得目瞪口呆。普天之下,除了他那已过世的师父,还从未有人能当着他的面使出这门飞针绝技,向来只有他对着别人含沙射影,何曾有人能将他置于这般纷纷雨落之下。 惊慌之下,韩影竟忘了应对,待他反应过来已错过时机,匆忙之中只能学着凤三的办法,挥动长袍试图抵挡,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三枚无影针刺入了他的胸口,没进去足足两寸之深。 “名震江湖的暗器绝学‘含沙射影’,我当有多厉害呢,竟也不过如此。本宗倒是高看你了!”凤三颇觉无趣,冷笑起来。 韩影此时已是盛怒磅礴,这屈辱不仅仅来自于陡然落败,更来源于对方只守不攻,只一招“还施彼身”便将他苦练数十年的绝学重挫,如此凌辱不亚于将他当众凌迟。好在凤三虽然发暗器的功夫一流,但终究无影针与飞刀不同,力道上的把控于她而言并不十分精准,眼下韩影倒也伤得不重。 “韩某不才,自然比不上千丈崖的凤宗宗主!”韩影咬着牙,脸色阴沉道。 “你自是比不上,只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也真是叫人大跌眼镜。暗器一门的功夫本就难练,本宗好不容易遇上个对手,却不过是个废柴,真是扫兴。就你这样的货色,有朝一日败在正道之士手上,知道的说你圣仙门没本事,不知道的,还只说暗器无用,比不了那些明刀明枪呢!未免我凤宗数十名弟子来日替你背这口黑锅,不如眼下我先下手为强,先取了你的狗命,一了百了!” 凤三说完,眼神突然疾厉,眼睑处烈火焚烧的胎记吓得韩影心里“咯噔”一响。再一眨眼,对面已然劲风舞动,拖地披风将刺入门柱的无影针席卷下来,下一刻便是百针齐发,无一例外全朝他飞射过来。 韩影大惊失色,只恨全身上下多处受伤,哪里还有运功抵挡的本事,两只眼睛似要飞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大喝: “凤三,住手!” 凤三闻言,忙再次运劲于披风之上,一个飞身舞动便将那数百枚无影针扭转了方向。 “噔噔噔――” 一连串密集的闷响传开,飞针刺入一旁的门柱上。韩影憋足了气不敢放松,便听凤三道:“大哥,为何不让我杀他?” 说话间,龙一已穿过厨房进了大堂,一身黑衣更衬得他脸色阴沉。韩影瞧得越发惊恐瑟缩,不敢有片刻放松,便听龙一冷道: “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你只要记得,圣仙门的人,咱们不能动!” “为何不能动?圣仙门经历了二十年前与正道的那场恶战,如今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道我千丈崖还怕这群乌合之众不成?” 韩影冷道:“乌合之众?凤宗主不要忘了,你千丈崖与我圣仙门同是邪魔外道,谁又比谁更高贵些。我圣仙门的昨日,便是你千丈崖的明日!” “你……找死!”凤三怒目一横,又要痛下杀手。 143.静音师太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凤三被韩影彻底激怒,再一次要痛下杀手,却仍被龙一拦了下来。凤三饶是泼辣蛮横,对她大哥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嘟囔着退到一边。 龙一冷道:“韩长老倒是对圣门忠心耿耿,即便眼下性命不保,却仍容不得他人多加恶言,这份忠胆倒让本宗高看了你一眼。” “你是……龙一?”韩影战兢道,浑然没有一丝被称赞的喜悦。 凤三冷笑道:“武功不怎么样,眼睛倒也没瞎!” 韩影更是惊诧,若说方才还有一丝侥幸逃脱的心理,现下却是完全认命了。凤三在一旁瞧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还不走?” “啊?”韩影有点不敢置信。 “啊什么啊?还要我们请你吃饭不成?” “不是不是,我这就走,这就走……”韩影哪还敢有片刻停留,将克己刀忘了个干干净净,鞋底抹油一般溜了。 凤三不由得扫兴至极,嘟囔道:“大哥为何不让我杀了他?咱们千丈崖与圣仙门素来毫无瓜葛,难道还怕他们来寻仇不成?即便寻仇,圣仙门那些酒囊饭袋如何能是我们的对手,咱们都不用动手,小四的武总便能将他们都收拾了!” 龙一并不理她,一双眼睛落在了楚云天身上,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凤三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瞧到了两眼紧阖、浑身不动的楚云天,而更吸引她的,还是他手里那把克己刀。 “这就是传说中的克己刀,我倒要看看,这把刀有什么稀奇,竟能和大哥的孤鸿剑齐名天下!” 凤三说着,便要伸手夺刀,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店外传来。 “师父,这里有家客栈,咱们便在此处歇息歇息吧!”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悦耳中带着几分沉稳。 一低沉的嗓音答道:“也好,用些早饭再过江吧!” 二人说着,脚步声愈发近了。客栈内,凤三不待将那克己刀夺到手中,已被龙一拉着退到厨房中去,正遇着小春缩头缩脑地想混进大堂,便不由分说一齐将他拦了下来。 “吱呀”一声,客栈大门被推开,一行三人进得门来,领头一个道姑打扮,容貌端丽、神情孤傲,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道姑身后是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左一个中等身材、相貌清秀,算是中上之姿,而右一个却截然不同,只瞧着是肤如凝脂、满面华光,双目如水、双眉似电,一身青色衣衫将身材裹得袅袅婷婷,简直如仙子下凡一般,小春不觉看痴了。 厨房内,凤三一眼瞧见那女子的容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来由得怒火中烧起来。而在她旁边,小春已将那女子反复打量,惊叹之余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堂中,师徒三人却早已被满地死尸惊呆在了原地。 “师父,这是……”说话的正是那青衫女子。 那道姑脸色阴沉,瞧了瞧满地死尸,眼神落在立于大堂正中、双目紧闭的楚云天身上,戒备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在此大开杀戒?” 楚云天哪里理她,仍旧浑身不动、一言不发。道姑将他上下打量,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十几根牛毛般的细针,吓了一怔。再瞧他的脸色,分明是伤得极重,不由又松了一口气。 厨房里,小春却瞧着那道姑心中惊道:“这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怎的竟当了人家的师父,岂不是生生让人叫老了吗?” 还未想明白,又听那道姑道:“这几人是……青罗帮的帮主和长老!” “青罗帮?”青衫女子惊道,“青罗帮弟子过万,是长江以南的第一大帮派,如今帮主和长老竟齐齐命丧这荒村野店……师父,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道姑也是疑惑不解,再一次将楚云天上下打量,眼神最终落在了他手中的钢刀上。凤三远远瞧着,心中顿呼不好,便见那道姑神情登时一震,俄而便仰天大笑了起来,浑然不复方才的孤傲神色。 那两名弟子似乎也被师父这副模样吓到了,对视好几眼,青衫女子才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云天,他就是楚云天!”道姑颇显振奋。 “楚云天?”另一名弟子道。 “没错,就是楚云天!” “怎么会,师父没有认错吗?” “决计错不了。人作得假,那把刀却作不得假。” “师父是说,那把刀便是那名满江湖的克己刀?可是克己刀咱们从未真正见过,师父怎么识得?” 道姑笑得自信满满,道:“‘克己一刀,江湖逍遥’。如此宝物,便是没瞧过也能一眼认出来,还需要事先做准备吗?江湖传闻,克己刀乃是百年前由西域寒铁门所铸,宝刀锋利先不谈,光是那刀鞘便是以极罕见的西域玄铁所制,岂是寻常铁器能冒充的。再瞧那刀背十二个铁环,是克己刀绝不会有错!” 一席话说完,那两名弟子脸色皆是震撼,眼睛死死地落在了刀身之上。而在厨房内,小春的眼神却从未从那青衫女子身上移开过,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惊道:“她不是在武当山上,为我施针疗毒,又教我每日以硫磺净手的那个峨嵋派大师姐吗?” 原来那青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峨嵋派大弟子孟采星,而那道姑,自然便是身居高手殿第十四位,灵雀山庄赐号“邈邈仙音”的峨嵋派第三代掌门缪静音,人称静音师太。 静音师太如今年纪四十有一,在八大派各位掌门中年纪最轻。这般年纪便已跻身高手殿,又是个女子,纵览整个江湖也是绝无仅有的。因此,即便峨嵋派在高手殿的席位为八大派最低,却也从未有人敢轻瞧了一眼。 静音师太年轻时本就生得秀丽脱俗,多年来保养得宜,如今叫人瞧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据说她年轻时,其师父曾有意为她婚配,三媒六礼都接下了,不知后来为何又作了罢。自那以后,她便一直留在峨嵋山潜心修炼,时光匆匆如水流,生生将一个缪姑娘变成了静音师太。 144.静音师太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往事不消多提。 只说眼下大堂内,静音师太见楚云天重伤不足为患,克己刀就在眼前看起来唾手可得,不由得大喜过望。待要去夺剑,又有些警觉,不进反倒退了三步,大声喊道:“何方高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 凤三只道自己被发现了,登时便要出门与她相斗,却被龙一猛地拽住,轻轻摇了摇头。 “何方高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静音又喊了一遍,四野仍是静谧无声。 孟采星道:“师父,看来此处真的没有人。想来,楚云天和青罗帮的人方才发生恶战,最终落得两败俱伤,却让我们撞了个正着!” 凤三一听这话,才知静音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装腔作势地喊上这么一句,不过是怕有人埋伏,故意诈上一诈。 大堂中,静音脸色仍是怀疑,对采星的话不置可否,又喊道:“阁下若再不现身,我便将这客栈一把火烧了,届时你再不愿出现,也只能出现了!采星,去取火把来!” “是,师父!”孟采星煞有介事地回答道,而话音刚落,一连串慌乱的喊叫便已传出,吓得师徒三人脸色一震。 “不要,不要……” 还当真有人! “何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静音再次怒吼。 “我……我……”声音结结巴巴地从厨房传来,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静音师太不由得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抽出长剑,朝着大开的厨房门口猛地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长剑擦着小春的身子刺入木柜,发出嗡嗡剑鸣。木柜之下,凤三将小春的嘴巴捂住,一双眼睛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本想冲出去与静音师太决个高低胜负,可无奈对方人多,静音也不是什么好招惹之辈,而她大哥又内力全失,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思来想去,凤三越发愤恨小春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他们的踪迹泄露。眼下情势危急,实在不容她多想,凤三咬了咬牙,便猛地将小春推了出去。 “哎哎哎……”小春一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勉强停住抬头,孟采星的长剑便在他的鼻尖上。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到底有何阴谋?”孟采星身后,静音师太喝问道。 小春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孟采星却将他认了出来,惊道:“你不是武当山那名小弟子吗?” “呃……孟师姐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可是和杜陵掌门同道来的?” “没有没有……”小春连连摆手。 孟采星的眉头皱得愈发紧,疑道:“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奇怪,如今武当山正是多事之秋,你不在山上待着,一个人跑到这江边客栈来做什么?” “我……我……”小春如何解释得清楚,又是支支吾吾不停。 静音师太在一旁冷眼瞧着,已将叶小春的身份来历听得清清楚楚,再瞧他眼神瑟缩、说话含糊,一双眼睛不住地往楚云天身上瞟,心里愈发明白。 “你和楚云天什么关系?”静音师太突然发问。 小春吓了一跳,忙道:“没关系,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话未说完,静音师太一个冷笑:“我还未告诉你,谁是楚云天呢!” 小春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咒骂起来:“坏心眼的老道姑,竟敢套我话,真是可恶……现在可怎么办,这老道姑看起来武功甚高,我打她一个都打不过,何况对方有三个人。难不成今天我和楚大哥就要一起死在这小店里吗?” “为何不说话?”静音冷下脸来,猛地怒斥。 “我……我当真和楚云天没关系……” “还敢胡说!武当与峨嵋同属八大派,你既是武当派的弟子,若非心里有鬼,见了我师徒三人为何要躲?” “我……我是因为没瞧见你们。” “没瞧见?可笑!方才在店外你没瞧见,也还说得过去,如今我师徒三人进店已有一炷香的功夫,你还没瞧见吗?若是瞧见了,为何不现身?” “我……我……”小春将一张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静音冷笑道:“你莫不成是想说,不识得贫尼不成?” “对对对……” “还敢撒谎!方才采星同你打招呼,你分明知道她的身份!” 小春嗓子一噎,头一次拼嘴皮子输得一败涂地,叫他脸都抬不起来。静音师太再次怒喝:“我师徒三人进门半日,你始终躲着不肯现身,我一说要放火烧了客栈,你便登时跑了出来,若不是担心楚云天被烧死,还有旁的理由吗?” 小春听得面如土色,心知再怎么嘴硬,今日这场硬仗也是躲不过去了。想到此处,他的心态倒也轻松了许多,冷笑道:“是,我就是和楚云天认识,你想怎样?” 静音师太一愣:“你倒坦诚!除了你,可还有旁人埋伏?” “如果还有旁人,还由得你个贼尼姑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你……你说什么?”静音师太登时脸色通红,“你说谁是贼尼姑?” “谁想抢克己刀,谁就是贼尼姑咯!” 那静音似乎从未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方才还口若悬河、有理有据,这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小春瞧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甚是解气,然而不待他笑意浮上脸,一柄银剑突然架上了脖子。 孟采星脸色怒红道:“你这小子,口出恶言,还不快跟我师父道歉!” 小春虽然感激孟采星的恩情,眼下为了楚云天的性命,却也不敢放松,仍是不屑道:“老子又没说错,道什么歉?贼尼姑,贼尼姑,又老又丑的贼尼姑!” “你……你……”静音粗声喘气,两个字憋得满面通红,将后牙槽咬得咯吱作响。好半天,她终于怒吼出一声:“小贼,拿命来!” 话音未落,静音师太运功在掌,猛地朝小春打了过来,十成十的掌力将他的脸震得鼓动不止。 “妈呀……” 小春尖叫一声,使出浑身解数跳开,这一跳便跳到了楚云天跟前。静音不想他反应如此之快,颇为惊异,再次发掌追杀过来。 145.静音师太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面对静音连番猛掌的再次袭来,小春无力招架却并不躲闪,让静音师太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撤掌已是不能,她料想小春也耍不了什么花招,依旧直取他胸门而去。 小春眼看就要中招,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内力催压到胸口,心脏跳动得厉害。静音一脸不屑一顾的冷意,却见小春突然有了动作,猛然一个转身跳了开去。 在他身后,楚云天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爬着血丝的眼珠十分狰狞可怖。饶是静音见惯了打打杀杀,也被这一场面吓了一跳。不待她反应,十几枚无影针已从楚云天身上逼退出来,以利剑破竹的凌厉之势朝她刺去。 静音倒吸一口凉气,惊骇之下忙要变招,却已是晚了一步。只听“噔噔噔”一连串闷响,无影针在门板、餐桌、墙壁上纷纷落下,其中一枚刺入她的右颈,没进去三寸之深,叫她脖子以下登时动弹不得。 “师父――”孟采星和另一名弟子齐声大喊。 在这喊声传开的同时,楚云天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以刀鞘拄地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小春慌张喊道:“大哥,你怎样了?” 楚云天脸色苍白,却十分开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许久不见贤弟了。今日若不是贤弟及时出现,大哥只怕已遭了这老贼尼的毒手!” 小春惭愧道:“大哥言重了,我不过是误打误撞。” 楚云天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连那老贼尼都没瞧出我有后招,贤弟怎知大哥尚有气力在身上。你引她发掌朝我打过来,就不怕我躲闪不开,登时就毙了命?” 小春笑道:“其实我也是打赌,并没有十分把握!” “哦?” “大哥忘了,半年前在黄山上,大哥也是中了这无影针,浑身动弹不得,后来在谷黑雄抢刀之时却把无影针逼出来,反射得他动弹不得。我心想,大哥当时有这本事,眼下也应该办得到才对,便壮着胆子赌了一把。” 楚云天哈哈大笑,不住道:“还是贤弟聪明。这老贼尼武功甚高,若不是贤弟的好点子,我又如何能伤得了她……” 二人你来我往,聊得甚是开怀。静音师太师徒三人在一旁听着,却一个赛一个的脸色激奋。 静音咬牙怒道:“你们两个奸贼,竟敢合谋暗害于我,真是可恶。采星、映月,还不快将这两个恶贼杀了,替为师出这口恶气!” “是,师父!”两位弟子大声应道,登时拾剑在手,二话不说便朝楚云天和小春杀了过来。 “妈呀――” 小春大惊叫了起来,运起轻功左闪右避,倒是叫那名为映月的女弟子伤不了他。而楚云天虽然将身上的无影针逼了出来,内力运行却并不十分顺畅,拼尽全力与孟采星过起招来,也只落得个旗鼓相当。 一时间,大堂内打得火星四溅,却是谁也胜不了谁。不远处的厨房内,凤三还未从楚云天和小春兄弟相称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便听“铿锵”声此起彼伏,四溅的火星在她眼前散落开来。 凤三心道:“如今静音那贼尼姑中了无影针,穴道被封,一时半会儿怕是动弹不得。楚云天受了重伤,峨嵋派那两个女弟子武艺平平,双方实力均衡,只怕也难分胜负。这般局面,岂不是我出手助谁,谁就能胜吗?” 想到此处,凤三心情大好,可瞧见那孟采星舞起剑来身姿愈发俊逸洒脱,心头又登时涌起一股无名火来,当下也不顾这场恶战与她有没有关系,飞身而出便是大喊: “峨嵋派的臭尼姑好不知羞,大庭广众与两个男子缠斗不休,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峨嵋派三人一听大喊,都是一惊,不想这客栈中竟然还有人在。楚云天和小春也摸不准她冒头出来想干什么,心里十分警惕。 静音乃是出家之人,武功高低于她而言虽然重要,却远不及清誉名声。凤三如此诬赖,如何不叫她气得浑身战栗,怒吼起来:“胡说,胡说!峨嵋派分明在此除魔卫道,你竟敢恶言诬蔑、损我师徒清誉,今日……今日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哦?”凤三得意笑道,“你这老贼尼好生狂妄,如今分明被无影针封了扶突穴,整个下半身动弹不得,你要如何不与我善罢甘休?” “你……你……” “你什么你!自你们进门便没办过正事,若想夺刀,夺了跑了就是,偏偏又不夺。若想杀人,杀了走人便是,偏偏又不杀。不夺刀不杀人,却在这没玩没了地拌嘴皮子,还是同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再瞧你们这边,好巧不巧又是一大两小三个女子……还真是叫人不敢细想呢!” “你……狗贼住口,狗贼住口……”静音喊得满眼通红。 这时,孟采星执剑过来,额眉倒蹙、双颊通红,怒斥道:“你也是女子,怎的说起这些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人都说‘淫者见淫’,阁下如此言辞凿凿,我们行为检与不检先不谈,阁下的心思淫邪却可见一斑!” “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道姑,我倒小瞧了你峨嵋派!” “过奖,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凤三冷哼一声,道:“不过不管你说什么,今日此事也不由你们混过去。你师徒三人自称出家人,却打扮得妖妖调调,一看便知是六根不净、包藏淫心。尤其是你,生得一副狐狸精面孔,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孟采星冷笑道:“所谓‘相由心生’!师父自小教导,‘心怀悲悯、行持道义’方是为人之本,相貌不过是皮囊一具,本没有什么稀罕。阁下出口恶言、颠倒黑白,足可见心地丑陋不堪,如此说来,一副面孔倒还真让人不敢多看!” “你……你敢骂我丑?” “我并未如此说。只是姑娘所言所行、所思所想,的确称不得‘善’‘美’二字,我即便有心称赞你,又如何说得出口来!” 两人越吵越凶,叫一旁站着的小春看得目瞪口呆――都说女人吵架比绝世高手过招还要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146.形势胶着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地吵了许久,场面十分激烈。小春先是惊讶,后是诧异,心道:“这两个人明明都没受伤,各自武功也都十分了得,怎的却光动口不动手,不嫌累吗?” 正是疑惑不解,那凤三却终于败下阵来,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个牙尖嘴利的狐狸精,本宗今日非要剥了你的狐狸皮不可!” 话音未落,凤三原地腾空而起,解落的披风在那布满无影针的桌上一甩。下一刻,上百枚牛毛细针便如大雨倾盆一般朝采星袭来。 采星大惊之下,连忙将长剑舞动,挑起的剑花与那漫天飞针打得火光四射。只听“铮铮铮”一串密集的脆响,无影针全部打落在地,她却分毫未损。 “这都能躲过去,本宗还真是小瞧你了!”凤三又是赞赏又是恼怒道。话音未落,再次施展轻功凌空飞起,又是卷起上百枚无影针朝采星射了过来。 这一下的攻势比之方才更加猛烈,采星虽料到这一招,应对起来却仍没有半点轻松,拼尽全力才勉强避开。不待她喘息片刻,凤三的杀招却接踵而至――这一回不是漫天的无影针,而是不知何时被她捏得粉碎的茶碗茶盖,锋利的碎瓷片如一把把凌厉的飞刀一般,直朝采星周身各大要穴袭来。 相比于眼前这一手,方才的无影针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起暗器功夫,抛开使用者的武力高低不谈,总是暗器越小杀伤力越大,若大到一定程度便已算不得暗器了。如此说来,韩影的无影针细如牛毛,当是暗器中最难练的一种,百针齐发,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一种。 凤三终究不是惯练飞针之人,照葫芦画瓢使出“含沙射影”的绝技,威力自然是大打折扣。然而眼下情形却不同,这碎瓷片飞出来俨如一把把飞刀,恰恰是她的专长。飞刀虽不如飞针那般似有若无,叫人避无可避,可凤三十多年来钻研此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对敌时十余把飞刀一齐发出,可同时攻击上中下三路要害,当真是防不胜防。 孟采星自然不是绝世高手,眼下如何不大惊失色,待要去挡,却不知如何去挡,待要逃开,那瓷片凌厉已到了眼前,根本无力闪躲,当真是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孟采星要重伤之际,只听“豁啷”一声,一连串“噔噔噔”的闷响随即传开。采星大惊,若不是亲眼瞧见小春抬着一张方桌拦在她身前,完全料不到他竟有此本事。 “叶小春,你做什么?”凤三反应过来,登时怒喝。 小春将桌子一丢,喘着粗气道:“不做什么。之前在武当山,孟师姐救了我一命,我叶小春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怎能眼睁睁看你伤了她!” 采星听了这话,心中登时流进一股暖流,如何还记得他方才的无礼。 正要出言道谢,那凤三却冷笑连连,恶道:“什么有恩报恩,多半是瞧着人家生得漂亮,便想英雄救美,博人家一个另眼相待吧。说来说去,不过是臭男人的淫心罢了,何必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你……”采星满脸通红,又要怒斥。 “你这话还真说对了!”小春脸不红心不跳,抢道,“我就是见孟师姐生得漂亮才出手相救的,若是你,我便铁定不救!” 果不其然,凤三登时大怒:“好你个叶小春,吃里扒外的本事不俗啊!亏得我见你快被这几个尼姑打死了,急匆匆跳出来想助你一臂之力,你却胳膊肘往外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既然帮她不帮我,行,七日绝的解药你也别要了!” “七日绝?”小春这才想起自己还身中剧毒,解药便在这臭娘儿们手里。方才脑子一热,逞了个英雄,前几日狗腿子一般端茶倒水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我……凤姐姐,我错了……”小春欲哭无泪。 “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你既然要护着这狐狸精,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护得了她几回!” 凤三说罢,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将两只茶杯震得飞起。在对面几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她一横手将茶杯拍碎,锋利的碎瓷片眼看就要似飞刀一般发出。 雷霆万钧之际,大堂内一声怒吼响起。 连带凤三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便见呆立一旁半天不动的静音师太突然浑身抖动,憋得满脸通红。下一刻,扎在她脖颈处的无影针便被硬生生逼出,以凌厉之势朝凤三飞了过来。 “啊……” 凤三惊慌大叫,如何还顾得上出招,连忙一个侧身将飞针避了开去。不待她再将身子站直,静音横出的两指已抵在了她的颌下,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登时要了她的性命! “老贼尼……暗箭伤人,不要脸!”凤三气急怒骂起来。 静音却没心思回击,脸色通红、大声喘息,浑身血液翻腾。一个禁受不住,口内一片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师父,你怎么了?”采星忙跑过去,关切道。 静音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却说不出话来。 楚云天从始至终冷眼旁观,此时道:“她强行运功冲破穴道,眼下已如我一般被自己的内力反噬,这一下伤得可是不轻!” 静音大怒:“恶贼,无需你多言!” 楚云天冷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能奈我何!” “你……”静音气得极了,内息越发不稳,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采星见状,急得满脸冒汗,道:“师父,您快别说话了!” 静音自知穴道虽然冲破,却遭内力反噬,眼下的战力还不如两个徒弟。为避免今日一番苦战白费,她冷静地分析起眼前形势,心道:“楚云天武功与我不相伯仲,方才身上多处穴道被封,如今伤势应当比我还厉害。这叫叶小春的小子武功倒也不赖,方才出手相助采星,可见与这妖女不是一伙。如此看来,只要这妖女没有同党在此,大局还是稳得住!” 147.形势胶着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如此想来,静音稍稍放心,此时却听一个阴沉的嗓音骤然响起,叫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 “放开她!” 这音色冰冷到了极点,话音落地,一个颀长、冷峻的身影从厨房缓缓走出,每一步都带着搅弄风云的威势。 不是龙一,又是谁! 静音也是见过风浪之人,此时却免不了愣了许久,回过神便斥道:“你又是谁?” 龙一尚未答话,凤三却冷笑起来:“老贼尼,你与其问我大哥是谁,不如先问问我是谁!” 静音这才想起,方才被这妖女气得半死,一心只想杀之而后快,却问她的来历身份,如今竟要她来提醒,不由得心里又是恼怒。这时,采星却颤颤巍巍开了口:“师父,他们……是千丈崖的人!” “什么?”静音震惊,将这二人来回来地瞧,“你可确定?” “弟子前几日方在武当山见过他……”采星说着,望了龙一一眼,竟十分古怪的有些脸红,继续道,“他自称千丈崖龙宗宗主,名叫龙一。这女子称呼他为大哥,想必也是千丈崖的人!” “龙一,龙一……你就是龙一?”静音说这话时,声音已有些不稳,想来龙一的威名如今已是江湖皆知,无不胆寒。 龙一并不回应,凤三却大笑道:“没错,我大哥便是龙一,那个杀得你们武林正道闻风丧胆的龙一,如假包换!” 至此,龙一的身份已板上钉钉,静音师太心中的慌乱也没了半点侥幸。凤三将她脸上的紧张尽收眼底,心里好不解气,可是得意了没多久却又开始担心――大哥他现在,可是半点内力也没有啊! 龙一却似乎毫不担心,仍是道:“放开她!” 静音脸色一震,心中极快地将眼前形势再一次盘点,道:“我若不放呢?” “你最好想清楚!眼下你身受重伤,两个弟子武艺平平,对我二人根本没有半点胜算!”龙一淡淡地道。 一听这话,静音不由眉头紧锁,随即却又豁然开朗,冷笑起来。 “你说得不错!即便我没有受伤,又如何是千丈崖龙一的对手。正因不是对手,我才更不能将这妖女放开!”静音说完,飞快地将抵在凤三颌下的手指变作猛爪,同时将她抓到身前,爪子扼住咽喉。 “老贼尼,枉你口口声声自称武林正道,竟这般卑鄙!”凤三怒骂了起来。 “对付你们这些魔教妖人,纵是卑鄙一些又如何!” “你……不要脸!” 静音不再搭理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龙一,开始谈条件:“贫尼今日无意与千丈崖作对,只因你这师妹突然蹿出来,搅了我的正事,这才与她大打出手!想我峨嵋派与你千丈崖无仇无怨,本不必如眼前这般生死相搏,你说呢?” 龙一冷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静音心中不悦,却还是道:“既然我们都无意与对方为敌,不如谈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不与我师徒三人为难,且不再插手我们与楚云天的恩怨,我便放了你师妹!如何?” 龙一早知她会这么说,不由得嘴角一个冷笑。峨嵋派的性命?他本不屑!楚云天和克己刀?与他又有何干!静音要谈的条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有利无害,为什么不答应! 只是答应要答应,却不能答应得太爽快,要不然必叫人怀疑。龙一心中如此想,脸色愈发冷峻,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而这副神情落在静音眼中,却只当他放得下她们的性命,却放不下克己刀,不由得心中一沉。 心中猜想连篇的,除了静音,还有小春。 几股势力对峙之下,小春也对眼前的形势有所分析,心道:“如果龙一答应了这臭尼姑的条件,带着凤三撤退了,那这臭尼姑肯定转过头就要对付大哥。眼下大哥身受重伤,我的武功又不济,怎么打得过他们三个人?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们走,只有这一正一邪往死里咬,我和大哥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小春眼神一亮,心中已有了主意。龙一在深思片刻之后,终于要开口答应静音的条件,这时却只听小春扬起嗓子,喊了一句: “师太莫要上当,龙一现在内力全失,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一瞬间,空气停滞了下来。 “……小贼,你胡说什么!”众人惊骇之际,凤三率先反应过来,忙是呵斥。 小春吐了吐舌头,为自己这挖人墙角的做法感到无奈。可是转念一想,这两个邪魔外道一路上可没少折磨自己,又是给自己下毒,又是把自己当奴才一样使唤,根本不值得同情。想到此处,小春便壮着胆子道: “若我说的是假话,凤姐姐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我……我哪有着急?” “还没着急,脸都红了!” “我……我是……” 凤三说着竟结巴了起来,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说下去。如此一来,即便静音方才不信小春,眼下也信了三分,问小春道:“小子,你说的可是实话,他果真内力全失了?” “是不是实话,师太上去与他打上一架,不就知道了。”小春淡定道。 静音不置可否,心里计较得厉害:“如今想来,也是奇怪。江湖传言龙一武功奇高,连‘铁壁神拳’程啸山和武当山两位老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若眼下他武力如常,又怎会和我扯上这半天的嘴皮子,仅仅是因为这妖女在我手中吗?” 想到这个理由,静音自己都不太相信,对于龙一内力全失的说法,她愈发确信了起来,至少有九成把握。 而最后一成之所以不敢确信……是因为龙一的镇定! 他太镇定了,没有一丝心虚,以至于让静音不敢相信,眼前的他没有半点内力,如同常人一个。 “采星!”静音突然喊道。 “弟子在,师父有何吩咐!” “你上去,刺他一剑!” 采星一愣:“什么?” 静音面容不改,再次冷道:“你去,刺他一剑!” “师父!”采星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满脸的惊慌叫静音看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148.形势胶着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静音双眉紧蹙起来,颇为不悦喝道:“怎么,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采星慌道,“弟子……弟子不敢违背师命!” “那就快去,朝他的胸口刺上一剑!” “我……我……”采星神情恍惚地张着嘴,似要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瞧着龙一,铁青阴沉的脸色似乎从未变过,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是否还记得她?采星瞧着他的脸,忍不住这么想。那天夜里,武当山上,他与武当派温、卓二老打得难解难分,而她眼见师妹中毒命悬一线,拼劲气力向沈郎幽讨要解药,反倒被他百般调戏。采星不是沈郎幽的对手,奋力击出的一剑被他轻易躲过,她却整个人直愣愣地往温、卓二老的凌厉剑招下冲了过去! 若不是龙一突然使出杀招,将温、卓二人的双剑合璧破开,只怕她当场便死在了那精绝的太极剑法之下。而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当时她怎么就飞上了天,不偏不倚撞进了龙一的怀中。然而那一刻她清楚的记得,这个神情冷峻、浑身寒意的男子,身上也是有温度的。 “还在磨蹭什么,还不拾剑!”静音不耐烦的一声怒喝,将采星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百般不愿,心中万般纠结,却还是颤颤巍巍地提起剑,朝龙一横了过去! 对面,龙一的脸色并无变化,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将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望得她心中一惊。 “刺!”静音怒喊! “师父,我……”采星想要做最后一分辩解,却被静音师太硬生生地打断。 “你什么,还不快刺!” “我……” “快刺!你个孽徒,你忘了是谁将你养这么大,日日教你习武练字,如今你可是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不,不,师父,弟子不敢违背您!” “那你还犹豫什么,快刺!” 静音的这一声怒喊,将采星心中的最后一丝挣扎碾得粉碎。一瞬间,她只觉得千万条虫蚁在脑袋里爬动,叫她头疼欲裂,痛苦不堪,最后竟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 “啊――” 喊声未落,长剑猛然挺出,“噗”的一声闷响,正中龙一胸口。 “滴答,滴答――” 过了许久,鲜血从龙一胸口喷射出来,倒流到锋利的剑刃上,一滴一滴碎裂在地,不多久便染出了一片殷红。 大堂内沉默了良久,才迎来了凤三凄厉沙哑的喊叫:“大哥……” 这一叫,吓得所有人一怔。凤三使出全力从静音师太的挟持下挣脱了出来,竟叫她拦持不住,眼睁睁看着她将摇摇欲坠的龙一揽进了怀中,不住地喊: “大哥,你怎么样了,你醒醒,不要吓我……” 喊了半天,龙一只是神思倦怠一般,眼皮抬一抬,眼睛却怎么也没有张开。凤三越发慌乱,一颗心沉到谷底,连语气都渐渐轻了。 “果然是内力全失……好个奸贼,竟险些着了他的道!”静音冷笑起来。 凤三一听,满腔恨意如何还压得住,张着通红的双眼朝她们师徒二人猛瞪了过来。孟采星本就呆若木鸡地站着,被这一瞪吓得一怔,竟浑身发抖。 “贱人,从今以后,我千丈崖与你势不两立……我要你不得好死……”凤三怒喊着。 采星见龙一紧闭着双眼,生死不知,如何还敢还嘴。静音却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魔教与正教本就是势不两立,即便你不来寻仇,老尼也早晚要杀你们的老巢,将当年神剑山庄一案的始末查个水落石出!” 听到“神剑山庄”四个字,小春不由浑身一震,心想:“这臭尼姑看着可不像爱管闲事之人,连前几日武当山的英雄大会,她都没有现身,如今怎会关心起神剑山庄的旧案来?难不成,她和神剑山庄有什么关系不成?” 小春想不明白,却发现闲站一旁许久的楚云天突然间浑身抖动,忙道:“大哥,你怎么了?” 楚云天不待回答他,静音却一个冷眼瞟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显示她内息已平复了不少。 “采星,你看着这两个恶贼,莫让他们跑了!”静音吩咐后,二话不说提剑指向楚云天,便是猛喝:“楚老贼!当年神剑山庄被灭之后,克己刀便落入了你手中。你给我说清楚,你与当年惨案有何关联?” 楚云天满脸发黑,眼神阴冷,却一字不发。 “说话!难不成你是做贼心虚了,不敢说不成?”静音再次怒斥,可楚云天却仍是不动,何曾有半个字出口。 静音本就恼怒,此时如何不盛怒蓬勃,终是大喝一声:“奸贼,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喊声落地,静音已运起内功,将一把长剑如狂风闪电一般使了出来,直朝楚云天杀了过去。 “大哥,小心!”小春惊叫起来,便听“铮”的一声,楚云天已抬起刀鞘将那长剑拦了下来。静音好不恼怒,越发将峨嵋派的凌厉剑法流星如火般使出,打得楚云天节节后退,克己刀却始终不出,叫人瞧着心里奇怪。 正在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旁的凤三却突然发难,猛地一掌打在采星身上,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已背着奄奄一息的龙一奔出了客栈。静音大惊,却是分身不暇,而此时,楚云天在接连受创之后仍是不肯出刀,终于败下阵来,被静音点住扶突穴半身动弹不得。 “大哥――” 小春大喊一声,却也被静音极快地点住穴道,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将克己刀夺到手中。静音不消多看,已是吩咐道:“映月,你在这看着,莫要叫这两个人跑了!采星,随我追!” 静音言毕,便一手提剑一手提刀追了出去,而那采星原地愣了半天,才如梦初醒一般跟了出去。 凤三即便未负伤,带着龙一又如何跑得快,很快便被静音堵截在了渡头上,身后便是滔滔江水。 “老贼尼,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凤三眼见没了退路,两眼通红地怒喊着,将龙一放下便朝静音杀了过来。 149.生离死别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凤三本是惯用飞刀之人,赤手空拳如何能是高手殿第十四位静音师太的对手,再怎么想要绝地反击,本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可巧的是,静音眼下受的内伤极重,好不容易有所平复,方才与楚云天一场大战又引得内息紊乱。如此一来,即便她一刀一剑在手,却也只与凤三斗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相斗十几招,静音见一时拿这妖女不下,不由心道:“这妖女暗器功夫了得,拳脚功夫却也不赖。我一时三刻虽不至于落败,到底负了内伤,与她久斗不得。如此一直消耗下去,最终非要败在她手下不可。” 想到此处,静音不由有些心慌,这时却见渡口江边,龙一双眼紧闭,盘腿而坐,似是伤得极重。在他身后,滔滔江水奔腾怒号,汹涌的浪花拍打出巨大的声响。 静音心念一动,有了一计。 凤三见她脸色出神,便知不好,却不晓得有什么诡计。这时,静音恰将一招“双爪扼颈”格挡开,左手横执那漆黑如墨的刀鞘从凤三双臂之下穿过,猛地一个抬手,竟将她整个人扬在空中转了一周。落下地来,二人已换了一个位置,龙一便恰在静音咫尺之后。 凤三眉头一皱,怒斥道:“老贼尼,你是何道理?” 静音却不理她,嘴角露出一个狞笑,俄而便极速地转身,二话不说抬起脚,猛地踹了龙一一脚。 “啊……” “不要……” 采星、凤三同时大喊。 话音未落,两人竟一齐朝龙一奔了过去,疾速跃动的身姿似是将她们平生所有的气力全部使尽。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龙一要翻入涌动的河水中时,二人一左一右,一齐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掌,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死死地扼住。 好险! 二人一个对视,这才感觉到惊异,然而不等这念头在脑海中发酵,一旁的静音却再次发难。但见她趁二人还未站稳,克己刀的剑鞘已不由分说横在了两只胳膊下面,一提、一挑,便轻而易举地将她们与龙一的最后一丝牵连断开。 “不要……”二人再次一齐大喊。 声音未绝,静音的长剑已朝凤三刺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采星却得了空隙再一次跃起身子向前,抓住龙一的手臂。龙一紧闭的双眼在这一刻陡然睁开,采星眉心一跳,这才醒悟过来,二人早已脱离了渡口的木板…… “大哥……” “采星……” 两声惊呼同时在岸上响起,呼声未绝,只听“扑通”一声,龙一和采星没入汹涌的浪花之中,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岸上二人,头顶闷雷一道接一道地响过,都呆呆地望着湍流不息的河水,失神、慌乱、心如死灰、恨意滔天,各种情绪交织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三才站起身来,满脸青筋如魔,一字一顿怒吼开来: “老――贼――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 “妖女,你找死!还我徒儿命来!”静音亦是咬牙切齿地嘶吼,满脸恨意难平。 吼声未绝,二人再次交战在一处,皆是杀气腾腾,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胜负未分,那留在客栈中的峨嵋派弟子映月却跑了过来,见师父脸色紫黑、嘴角沁血,明显不敌。映月如何不急,登时提剑飞身加入斗局之中。 静音的内息已是极其紊乱,在凤三的连番猛攻之下即刻便要落败,有了映月相助,胜负之势瞬间扭转。不多时,那凤三已是节节败退,一招一式皆受压制,一个不慎肩膀挨了一剑,登时鲜血奔流。 “老贼尼,今日这笔血债本宗主迟早要与你清算,他日,千丈崖大军定要踏平你峨嵋派,将你和这群小尼姑全部淫尽辱遍,方能泄我心头之恨!”凤三冷意恶言说过,便施展轻功逃了开去,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那静音气得浑身战栗不住,想要去追怎奈一身气血早已翻腾,只得咬牙怒目作罢。映月急得不行,想问师姐下落却又不敢,忙劝师父调理内伤要紧。静音少不得将熊熊怒火按下,打坐运功足足一个时辰之久,脸色才和缓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着楚云天和那小子吗?”静音起身后问道。 “弟子无能,师父恕罪!”映月拜倒在地。 “怎么,逃了?” 映月点头,一脸愧色道:“弟子听师父吩咐,一直在客栈内看守。不想那楚云天本事极大,明明身负重伤却仍能用内力冲破穴道。弟子一时不察……便叫他给逃走了!” 静音听罢,虽然震惊却并未发怒,反倒神色当中有十足的感伤,让映月看得奇怪。 “师父……师姐呢?”映月小心翼翼问道。 一听此问,静音师太的神情越发悲伤起来,望着长江流水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渡口。 师徒二人回到客栈,小店除了青罗帮谷黑雄等七人的尸首还在地上躺着,别无一个活物。静音并不诧异,与映月上下搜寻了一番,终是一无所获,便离开了客栈。 待二人远走之后,客栈地窖之中,小春才将那客栈掌柜、小二的穴道解开。几人对小春和楚云天拜了又拜,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 原来,楚云天冲破穴道带着小春逃出客栈,因他伤上加伤,根本无力逃跑。小春见状,便大着胆子将他带回,并解救了之前被青罗帮绑起来的掌柜、小二等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客栈内有一地窖。 小春、楚云天大喜,众人一并藏入地窖之中,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待静音师徒二人离去后,掌柜、小二等人也纷纷逃命而去,不多时,地窖内便只剩下楚云天和小春兄弟二人。二人半年未见,却在如此情境下相遇,当真是百感交集。 楚云天伤得极重,自是不宜外出,每日在地窖中运功疗伤。小春横竖无事可做,又中了“七日绝”的剧毒,心想临死前还能和大哥待在一处,也略感宽慰,便也一直在地窖中作陪。 二人闲来谈起数月来的经历,不觉已是十日光阴匆匆过去。 150.生离死别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十日过后,楚云天的内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小春也仍是完好无虞。这时他这才明白,那“七日绝”的毒药分明凤三杜撰出来吓唬他的,好让他尽心竭力为她卖命。想到此处,小春不由怒从心头起,却又为捡回一条性命而无比开怀,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又过了两日,楚云天的内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便问小春有何打算。 小春叹道:“如今师父死了,我虽从武当派逃了出来,但想来那杜陵老贼也定不会放过我。江湖之大,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楚云天听罢,不觉神色恓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春笑道:“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武当派经历这次祸乱元气大伤,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时间来对付我。况且,如今的武当弟子可不比从前,都是些酒囊饭袋而已,小弟我还不曾放在眼里。只要不遇上杜陵,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楚云天宽慰笑道:“贤弟聪慧,大哥自然放心!” “嘻嘻!大哥你呢,接下来可有去处?” “我?”楚云天神色一变,眼神冷了下来,道,“千丈崖!” “大哥要去千丈崖?”小春惊讶! “不错!前些日子武当大乱,江湖上风声四起,将十七年前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始末泄露了出来。如今克己刀在我手上,孤鸿剑却在千丈崖,所以江湖中人便将我与这魔教列为灭门凶手,灵雀山庄甚至还对我放出了青雀令。” “那灵雀山庄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号召江湖人士来捉拿大哥,真是讨厌!” “灵雀山庄自有它的威名,大哥身怀克己刀,确实无法做到坦荡无疑,灵雀山庄下令捉拿我归案,也是情理之中。旁人如何看我我从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千丈崖……却不得不令我怀疑。当年神剑山庄一案,我已愧对老友,如今更是不敢大意。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当年一案查个水落石出,为剑圣一族报仇雪恨!” 楚云天说到激动之处,已是浑身战栗不止,小春在一旁看得甚是感触。 “大哥真是个义气汉子,小弟佩服之至!” “贤弟这话便是折煞大哥了……十七年前,大哥因一时贪念铸下大错,以至于抱憾多年,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赎罪罢了,哪里值得贤弟如此称赞!” 小春不知他口中的“一时贪念”“铸下大错”是什么意思,见他情绪低落,也不好多问,忽然道:“大哥如今被那什么灵雀山庄追杀,都是因为克己刀,可是如今克己宝刀被抢,这可如何是好?” 楚云天听了这话,却是不气反笑,叫小春摸不着头脑。 “大哥笑什么?难道克己刀被抢了,你反倒高兴不成?” “真的刀被抢,我自然不高兴,可如今假的被抢……” “假的?”小春惊呼,脑中思绪翻飞,却是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说大哥分明有克己刀在手上,与那臭尼姑多次打架,却怎么也不肯出刀。当时我还奇怪,如今听大哥一说我便明白了,那刀鞘是真的,里头的刀却是假的,是不是?” “还是贤弟聪明!半年前,克己刀在黄山上险些被抢,大哥怎会不记教训,特意造了一把假的出来混淆视听。” “哈哈哈,妙,真是妙!”小春开怀道,“待那臭尼姑回去,发现费了半条命抢到手的不过是把假刀,定要气得生出许多白头发,立马老上二十岁!” 楚云天一听此话,也是笑得前仰后合,过一会儿却又突然严肃地喊小春的名字。小春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有正事要说,忙正经了起来。 楚云天道:“千丈崖号称武林三大魔教之首,想来必是龙潭虎穴之地,不是什么好闯的。大哥此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楚云天顿了顿,继续道:“大哥不怕死,只是心愿未了,到了九泉之下只怕无颜面见老友……大哥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只有贤弟一人可以信任,若我此去遭遇不测,希望贤弟能答应我一件事!” 小春听得心情十分沉重,待要劝他,又知定然劝不动,便道:“大哥说吧,小弟一定尽全力帮你办到!” 楚云天点头不迭,道:“好好,大哥所求无他,若此行遭遇不测,还望贤弟能代我继续调查当年神剑山庄灭门一案,找到行凶贼人取他狗命,为剑圣前辈报仇!” 小春早已猜到他要拜托的是这件事,只是亲耳听来,却还是震撼不已。 “大哥放心,小弟虽然武功不高,但即便舍却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找出凶手亲手杀了,为裴氏满门报仇,了大哥这桩心愿。” 楚云天只道此事十分艰难,小春会犹豫退缩,不想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倒叫他一愣。楚云天哪里能知道小春的真实身份,即便他不提出这般请求,小春也早已将当年血仇铭记于心,誓要为裴氏满门报仇雪恨。 “贤弟若能答应为兄,我……我……便是死也无憾了!”楚云天说着,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小春耳边,小声道,“大哥已将克己刀藏在南京紫金山上,具体方位我晚些时候画张草图给你。如若大哥遭遇不测,你定要替我好生保存此刀,有朝一日寻得剑圣后人,便替为兄将此刀归还裴家!” 小春惊道:“大哥将那宝刀看得比性命还重,怎么敢托付给我?” 楚云天摇了摇头,道:“宝刀再好,也是死物,我之所以看重……不过是为当年赎罪罢了。贤弟莫要惶恐,大哥既交给你了,自然对你一万个放心,你且安心收下便是!” 小春仍是不敢置信,那楚云天又道:“为兄只盼有朝一日,贤弟能将凶手斩杀,割下他一绺须发到我坟前焚了,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小春闻言无不伤感,瞧着楚云天眉眼下挂着满满的疲惫,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半天没有说话。兄弟二人相顾无言,眼见红彤彤的太阳由东向西,最终落下山去。 楚云天将克己刀所藏之地画成草图,待小春记熟了后将那画纸焚尽,他便头也不回的,踏上了百里追凶之路。 151.情愫暗生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楚云天和小春的依依惜别且不去说,却说十几日前,龙一和孟采星双双跌落滔滔江水。二人皆不熟悉水性,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失去意识,随着江水一路往东漂流,也不知漂了多久,最终在下游一处浅滩停了下来。 采星醒过来后,只觉得头晕眼花、天昏地暗,浑身上下疲累不堪。花了许久时间,她将眼睛睁开,看清了眼下的处境。 此处乃是一处岸边浅滩,半截身子还浸在潺潺水流中。往河中心看去,一座又一座绿色沙洲星罗密布,水流甚是平缓,岸上不远则是一片青翠的榕树林,郁郁葱葱显示人迹罕至。 采星将这一切打量,只觉得十分平静又十分陌生,不知是在哪里。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捡回一条性命,脑袋又疼得似是炸开一般。她往自己身上一瞧,衣服已多处挂烂,胳膊上、腿上布满了青紫和挫伤,好在都不算严重。 “我这是在哪儿……”采星努力回忆着,还未想清楚,十丈远的一处水草中一抹黑色落入了眼帘,“那是……” 采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意识瞬间清醒!与龙一一同落水的画面瞬间浮上脑海,记忆中清晰可见,当时龙一穿的,便是这么一身漆黑如墨的衣服。 那是龙一! 采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挣扎爬起来,费尽力气朝那团黑影踉跄奔去。走到近处,果然是一个侧躺的人影,脸朝向另一侧,浑身一动不动。采星瞧着头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双手颤抖起来。好半天,她才鼓起勇气将那身子扳正,不是龙一又是谁? 此时的龙一,浑身上下已然严寒如冰,没有一丝温度,此情此景更吓得孟采星脸色苍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鼓起勇气去探他的鼻息,意外发现有一丝游息尚存,登时叫她松了一口气。 “龙……龙一,醒醒,醒醒!”紧要关头,孟采星也顾不得什么正邪之分、男女之别,急切地喊了起来,龙一却始终没有反应。 采星急得满头冒汗,心道:“他伤得这么重,又落水漂了这么远,只剩这最后一口气。若不赶紧医治,只怕这条命便真的保不住了。”想到此,她心中越发着急,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峨嵋派本是医药精通的门派,孟采星自然也有一身治毒疗伤的好本事,要不在那武当山上,也不会轻易就解了小春手掌发痒之毒。眼下,她见龙一久呼不醒,便拼尽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将他拖上岸,又找了一堆干柴燃了火堆。 有了火源,龙一身上的冰冷倒有了些许缓解,人却仍然昏迷不醒。采星又找了些止血愈伤的草药,要为龙一胸口的剑伤作包扎,在嘴里嚼烂之后却又犯起愁来。 龙一的伤在胸口,隔着层层外衣,若要上药包扎伤口需得将衣物尽除才行。虽说近来武林风气大改,习武之人甚少讲究这些虚礼,但采星毕竟是空门俗家弟子,面对龙一这个与她年纪一般的青年男子,如何能不顾男女之别? 光是想到后面的步骤,采星便已满脸通红,心中好一番挣扎后,她心中道:“虽说男女有别,可他这剑伤却是我造成的,若我眼下不救他,只怕他挨不过今夜便要一命呜呼,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一生都要活在自责内疚中?不成不成,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男女之别……眼下也顾不得了!” 想到此处,采星便做了几个深呼吸,伸出手去将龙一左肩衣物缓缓褪下,不待害羞,他那浑身遍布、密密麻麻的鞭痕已展露眼前,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手下不稳,衣物便牵连伤口猛地扯了一下。 “啊――” 龙一猛地叫了一声,眉头死死地皱着,人却仍是昏迷未醒。 采星吓了一跳,十分歉意越发叫她脸色发红,手上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待为龙一除去衣物,露出早已泛白的伤口,她将草药嚼烂敷在其上,又惹得他眉头紧皱,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渗了出来。 敷了药后,她从胳膊上扯上一块纱布,为龙一细心包扎。待一切忙活完,已是明月上了柳梢头。 采星累得浑身酸痛,但见龙一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呼吸也均匀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她找了一块大石倚靠,支撑到月色当空,终于挨不过浑身疲累沉沉地睡了过去。 晨光熹微之时,孟采星被深秋清晨的寒冷冻醒,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热,再瞧那熄灭的火堆,叫她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龙一仍是未醒,连躺在地上的姿势都未曾变过,只是伤势包扎后呼吸顺畅了许多,也不发热也不发冷,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采星心中悬了一夜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将火堆重新点燃,又将龙一包扎的伤口拆开,为他换上新鲜的草药。待伤口重新包扎好,她的额上又渗出许多热汗,要就地歇息时,一抬眼,却见龙一两只眼睛冷冷地睁着,视线半点不漏全在自己身上! “啊――” 采星吓得大叫起来,脚下一个步子不稳,人便重重地往后坐去。龙一见状,近乎本能地伸手要去拉她,两手相遇的一瞬,伤口被猛地撕开,一道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 “嘶――” 龙一忍不住喊了一声,本有了些血色的脸颊登时泛白,两条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采星紧张道:“你怎么样?”不顾自己摔得疼痛,忙上前查看,但见他胸口已是一片鲜红,叫她越发惊慌起来,“你别动,我我我我来给你止血!” 龙一听这声音有些发颤,瞧她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外渗,她却浑然未觉,两手虽吓得发抖,却甚有章法地拆绷带、止血、上药,忙得井然有序。 龙一躺在地上,疼得双拳紧握,视线却始终未从采星脸上移开,见她眉头紧皱,脸色微微发红,苍白的下嘴唇被紧紧咬住,一副紧张而又坚定的模样。瞧着瞧着,他身上的痛楚便消失不见了。 152.情愫暗生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对龙一的视线浑然不觉,待将伤口重新上药,她瞧了瞧丢在地上的带血绷带,神情颇为无奈。龙一瞧得出神,好奇她要做什么,却见她突然伸出手搭在右臂上,抓住袖子猛地一撕。 “嘶啦”一声,袖子被扯下,露出与左臂一般雪白的一条胳膊来。采星浑然不觉,认真地包扎伤口,一番忙活完,热汗已滴答滴答从脸上掉了下来。 采星长舒一口气坐下,擦着额头上的汗便与龙一的眼神不期而遇。她一愣,本就有些发红的脸色愈发红了,擦汗的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龙一却并不觉得不妥,两只眼睛仍旧瞧着她,不动,也没有多少神色。 “你……看我干吗?”采星被瞧得浑身不舒服,壮着胆子问道。 “没看什么!”龙一嘴角似有若无的一笑,收回眼神道。 采星有些尴尬,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就这么一躺一坐地静静待着,中间隔了些距离,既不会太远,又不会太近,显得十分微妙。火堆静静地燃着,东方的天边慢慢亮了起来,河面的雾气渐渐消散。 “为什么要救我?”采星的头越发昏沉,听龙一突然问道。 采星一愣,竟莫名有些紧张。 “为什么要救我?”龙一又问了一遍。 “不……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难道你待人一直如此心善吗?”龙一这话说得略带讽刺,叫采星听得眉心微皱,心里有些不舒服。 “并不是。师父时常教导,畜无好坏,人分善恶!救死扶伤虽是我们正道之士应负的责任,却也要擦亮眼睛,莫伤了好人,莫救了坏人!” “照你这么说,我是好人?”龙一冷笑起来。 采星一窒,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你……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出自千丈崖,正是你们嘴里的邪魔外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我……”采星甚是窘迫,明明是救命恩人,却显得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你是千丈崖的人不假,可是在武当山救过我也是真,况且,况且你身上的伤口本就是我刺的,我救你,也是应当的……” 这话本来条条在理,只是不知为何,采星说着说着却又脸红了起来。而她对面,龙一却听得十分迷惑,皱眉道:“你刺我一剑,我记得清清楚楚,可你说我在武当山救了你一命,我怎么不记得……我竟还会救人?” 采星一愣,红着脸道:“你不记得便算了,横竖是我还你的恩情,我记得就行了……” 采星说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一张脸更红了。 龙一冷着脸,眼神定定地瞧着她,越发叫她脸色火辣辣起来。这时一阵凉风拂过,深秋的冷风顺着两条裸露的手臂往身体里钻,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禁两手抱臂、瑟瑟发抖。 龙一在一旁瞧着,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滑过,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便只往那奄奄欲熄的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叫火苗越发旺了起来。 “你坐近些!”龙一突然开口。 “什么?”采星吓得一跳,怔道。 “坐近些!” 这一下采星听清了,脸颊莫名的骤然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剧烈的反应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连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往那火堆靠近了一些,身上有了些暖意,心情却越发波涛汹涌起来。 “你……怎么会内力全失?”采星岔开话题。 龙一面色一冷,颇为警觉地瞧了采星一眼,见她一副慌张神态,戒心又很快放了下来。 “没什么,受伤而已!” “受伤?你武功那么高,连武当派的两位老前辈都打不过,还有谁能伤你,还伤得这么重!” 龙一灿然一笑:“是吗?你觉得没人能伤得了我?” 采星认真道:“至少就我知道的人里,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点苍派程掌门身在七重阁第一层,却……” “却怎样?他伤不了我,可你不是将我伤了!”龙一突然抢话道。 采星一愣,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却见龙一嘴角挂着的,分明无疑是一丝灿烂明丽的笑容。 “你武功并未高过我,不是将我伤了,还险些要了我的性命!”龙一再次开口,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采星看得失神,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那是……是你不躲。若你躲开,我必定伤不了你。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一剑并非出其不意,你即便失了内力,想躲便可以躲开,你为什么不躲?” “我不知道,可能被你的气势吓到了吧!” “什么?”采星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聊天氛围。 “没什么!”龙一摇了摇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说实话,龙一也搞不清楚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不躲,他本来能躲开的,却偏偏眼睁睁瞧着那把利剑刺进了胸口。或许是累了?或许他在赌,赌她那一剑不敢刺下来……龙一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剑刺进他胸口,他并不怪她,也不恨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二人静坐无话,太阳缓缓地从河对面升起来,暖暖的金色光芒打落,将他们冰冷的皮肤渡上了一层光芒。不知为何,采星在大难不死后竟有些沉迷眼前的平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 “你应该饿了吧,我去摘些果子来!”采星说着,起身往身后的树林走去,走出十余丈远后,龙一突然将她叫住。 “等等!” 采星回过头,脸色十分温和,瀑布一般的一头黑发散在背后,如一个下凡的仙子一般,叫龙一看得心中一动。 “怎么了?”采星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龙一问出这句话,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采星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这才想起二人虽多次见面,却始终是她认得他,他不认得她。 “孟采星!”采星答道。 “哪个采,哪个星?” “猴子摘月,银河采星!” 龙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采星狐疑着一张脸钻进了树林中。待她的身影消失,龙一才又缓缓开口,自言自语地念起来。 “孟―采―星!” 153.情愫暗生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二人吃了些野果,龙一的气色才好了很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就这么一直坐到日薄西山,江面上又泛起缭绕的烟雾来。 此时已是深秋,到了晚间风霜露重,即便采星身怀内功护体,仍感觉到寒津津的凉意。她心想龙一内力全失,身上的伤势又极重,自是更受不住这深秋霜寒,便想若有个地方供两人歇脚才好。这时她又想到,早上去树林里采野果时发现一间茅草屋,像是附近村民林中打猎时落脚之处,正好供他们避雨遮寒,当下与龙一说了。 龙一本是戒心极重之人,怕出去遇到正道之士或千丈崖之人,两人实在不好应付。待要拒绝她,又想起她早间已感染风寒,如何还能受得住着江边寒夜,最终点了点头。 二人便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那茅草屋。草屋不大,也甚是简陋,但好歹有墙有顶,有窗有门,里头床铺板凳、灶炉柴火、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二人还在房中找到两件粗布衣衫,将身上破损的衣服替换,自此在这草屋安歇下来。龙一每日精心养伤,采星闲时去猎些山鸡野兔、摘些熟瓜熟果,其余时间便助龙一疗伤、换药。二人分工明确,一日一日相处下来倒也甚是默契,起初的尴尬和不适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日后,龙一的伤口开始有愈合的趋势,下地行走已无大碍。这一日用过晚饭,采星照例为他换药,包扎完毕后,脸色也照例如前几日一般通红。龙一看她看着自己身上的鞭痕发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直言道:“你想问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交流已自然了许多。龙一直截了当地发问,采星便也直截了当地反问:“你身上的鞭伤是怎么来的?我看既有老伤又有新伤,不像是比武所致,倒像是你故意给人打的似的……” “受罚!”龙一淡淡地道,脸上神色淡漠疏离,“鞭刑!” “鞭刑?千丈崖吗?” “除了千丈崖,谁还能让我甘心受罚,谁又有机会在我身上留下如此伤痕?” 采星一窒,无法想象他受了多少次的毒打,承了多么重的惩罚,才能在身上留下如此密密麻麻的伤痕。她不敢想象,心中竟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你已是千丈崖头号杀手,龙宗宗主,他们为何还要如此罚你?是谁罚你?”采星问道,言辞有些激动。 龙一听罢,愣了许久才轻轻摇头,冷笑起来:“头号杀手又如何?龙宗宗主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 采星一愣,淡淡的无奈和忧伤从龙一身上散发出来,让她觉得分外陌生,却又觉得无比真切。此时的龙一不再是之前那个冷冰冰的杀手,他是有温度的,只是这温度让采星莫名地感觉到心疼。 “你为何会在千丈崖,当……当杀手?”采星鼓起勇气问道。 出人意料的是,龙一并未生气。他只是静静地愣住,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努力回忆些什么似的。 “我也不知道,自我有意识起便已经在千丈崖。那时我五岁?六岁?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我的生活里,一直都充斥着血腥的厮杀和训练,从没有别的事情,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从杀一起长大的朋友,变成了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杀……朋友?”采星头皮发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朋友?也不是!”龙一苦涩地笑了笑,“我们每日吃住在一起,可是大家心里都知道,二十个人里最后只会剩下一个人活着,要么是自己杀了别人,要么是自己把别人杀了。” “为……为何要这样,就为了训练出……杀手?” 龙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又有些无奈。 “所以最后……你是赢的那个?”采星此时脸色已经惨白。 龙一听问,眼睛定定地瞧着她,突然反问:“你是否觉得我十分恐怖,像个恶魔?” “我……我……”采星说不出话来。 “罢了!我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从来也没奢望过什么!” 龙一说着,脸上有些无奈的伤感,本已消散的寒意却也再次集聚起来,叫采星瞧得浑身一震,冷不住打起寒颤来。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武林正派的生活,想必十分光鲜吧!”龙一道。 “我?”采星一愣,摇了摇头。 “怎么?你是峨嵋派大弟子,你师父竟待你不好吗?”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万死难报其一……”采星说到一半,被龙一突然一个冷笑打断,不由有些气恼,怒道,“你笑什么?” “所谓恩重如山,不过就是喂了你十几年的干饭而已,对你又能有多少真情真意。那尼姑冷漠刻薄,想来你这十多年的日子,也不甚好过吧!”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师父她……她只是心里苦罢了!” 龙一越发冷笑起来,脸上十分不屑。人活于世,本就各有各的苦楚,谁又比谁更幸运,谁又比谁更可怜? “我不问你师父,我只问你。这二十年来,你过得如何?” “我?师父一向严厉,对我们一众弟子习武练功甚是严苛,我作为大师姐,自当为诸位师妹作表率,十几年来每日勤奋习武,也没有旁的想法。” 采星这话说得十分轻松,可是眉宇间的落寞却也甚是明显。龙一只瞧一眼,便知她这话掺了水分。那静音师太性情古怪,又十分冷傲自强,想必将峨嵋一派的声誉看得极重。武林八大门派,自静音师太的师父过世后,峨嵋派的位置和声誉便不断下滑,即便静音每日勤奋习武,年仅四十岁便登上高手殿第十四位,却终究落在八大派最后一位。 静音那等争强好胜之人,面对如此境遇自然更加勤奋用功,每日除了练武便是练武,对江湖上的大事小事都不甚关心,以至于前些日子武当山的英雄大会她亦是缺席。有这样一位师父,峨嵋派弟子的生活自然好过不了,采星身为大师姐,毒打责骂自是家常便饭,其中苦楚又哪用得着多说呢。 154.黄龙四使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二人一夜诉说成长经历,彼此难免惺惺相惜,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只是他们自己不自知罢了。 转眼间,十月过去,十一月来临。接连两场秋雨落下,气温一日冷过一日,秋去冬来,已是这年冬至时分。一场罕见的南方大雪过后,郁郁葱葱的树林顿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龙一、采星在这树林中,一来有草屋藏身,不惧初冬之寒,二来远离武林纷争,难得能享受这静谧时光,端的是十分惬意。 好日子过了半个多月,两人遇上了一件紧要的大事――食物告急。原来随着这场大雪的降临,林中野果落尽、百兽尽散,采星已连续几天没有猎到野味,原先存储的瓜果和干肉已彻底吃空了,眼见今日晚饭都不知在哪里。采星不忍将这情况告诉龙一,独自犯愁许久后,还是决定带着弓箭出去碰碰运气。 在林中逛了许久,果然是鸟兽禽畜半点踪迹也没有,让采星好不沮丧,正要起身回去之际,一只半人高的梅花鹿却突然蹿了出来,黄褐色的毛发和星星点点的斑纹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中十分明显。 采星好不欣喜,心道:“鹿肉大补,龙大哥身体还没好全,若能猎到这只梅花鹿,对他恢复内力定然有所帮助!” 如此想来,采星看向那鹿的眼神便更加热切了,浑然没有发觉自己已将“龙大哥”三个字喊得十分顺口。她怎知这半个月来,两人既有相互救命之恩,又多次敞开心扉交谈,甚至连肌肤之亲都已经有了,自是将正邪之分忘得干干净净,龙一只是她的龙大哥,而她便是他的采星。 采星心念一动的功夫,那梅花鹿却已嗅到了危险的讯息,拔腿就跑,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梅花脚印。采星大惊,连忙施展轻功追赶上去,奈何地上积雪甚厚,一时竟赶不上那脚力健壮的畜生。 采星本不是争强好勇之人,眼下为了龙一的伤势却对这只鹿志在必得。这一畜一人一个跑,一个追,不知不觉便已奔出十几里地。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可怜,就在她精疲力竭眼看要放弃之际,那鹿却被横在雪地里的枯木绊了一跤,采星大惊,连忙拉弓射箭,木箭以千钧之势射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梅花鹿应声倒地,脖颈处喷出的鲜血将雪地染得通红,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采星一愣,登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这时却听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来,在雪地里甚是明显。 采星十分惊讶,这还是她和龙一漂流到此头一次遇见生人,忙在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不多时便见一高一矮一瘦三人出现在视野里,手中各拿一把大刀,武林人士打扮。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胖子,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走得甚是艰难。采星看得眉头紧皱,见这四人凶神恶煞不似善类,不敢轻易现身。 四人走到一段枯木下,胖子实在累得不行了,竟将麻袋一扔,赌气似的道:“不走了不走了,要走你们走,我可不走了!” 胖子说着,果真将屁股往枯木上一坐,不停地喘粗气。前头三人停下脚步,瘦子不悦道:“老四,你又闹什么脾气,还没到呢?” 此人面相四十来岁,看起来像是四人的带头大哥。 胖子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小心了些。那老头又不是武林中人,咱们怕他干什么?还非要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你懂什么。老头不会武功,但有的是钱。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若请来一群武林高手相帮,咱们四个打不过,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听这话,那一高一矮二人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胖子却不以为然道:“那老头再有钱,左不过这地方只是个小县城,武林高手岂是说找就能找的?再说了,整个江湖,算得上武林高手的又能有几个人?除了高手殿上那些,又有几人能是我们黄龙四使的对手?大哥实在是太小心了。” 采星听到“黄龙四使”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名号她曾有耳闻,出自川贵一带一个叫黄龙教的帮派。该教教众虽比不得“南北双青”,与八大派等大派却也不分上下,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实力。 不过实力虽有,风评却也一言难尽。据采星所知,黄龙教所在的川贵一带,教众殴杀人命的案子时有发生,尤其“黄龙四使”的名头实在算不得好,杀人越货,掳劫良家妇女,算得上是恶行累累,眼下又不知在造什么孽。 听完那胖子的话后,瘦子低头想了一阵,终是点了点头,道:“听老四的,咱们就在这歇下吧!快把这小娘儿们放出来,别让她闷死了!” “得嘞!”胖子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将那麻袋麻利地解开,里面竟露出一个妙龄少女来。那少女面色通红,眼睛瞪得老大,看样子实在吓得不轻。四人将她的穴道解开后,那少女登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将四人逗得哈哈大笑。 采星见状,登时气得血气翻腾,却仍按住不动。这时便听四人中的高个子笑道:“大哥还别说,这小娘儿们长得还挺俊!” 瘦子听了,将这少女上下打量,也登时露出色眯眯的笑容,阴笑道:“果然有几分姿色,胜在清纯、年轻,比窑子里那些骚浪货可好得多!” 那高个子淫笑起来,道:“大哥,也是有日子没开荤了,不如咱们先享受享受?” “不行!”那瘦子严肃了起来。 高个子撇了撇嘴:“大哥,你也太死板了!横竖票已经绑了,信已经发出去了,咱还在乎多造点孽吗?现在有的享受,咱就抓紧时间享受,到时候那老头来了,咱们抢了钱就逃之夭夭,谁管他呢!” “这……” “大哥,莫要犹豫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大哥可是看见母鸡都眼睛发花了……想必熬得十分辛苦吧?” 这话说完,四人便一起淫笑了起来。 155.黄龙四使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四人淫笑过后,那瘦子便露出了一副饥渴难耐的神情,更叫那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瘦子见状,两只眼睛更加如狼似虎,登时喝道:“管他娘的,老子先爽了再说。这么嫩的小娘儿们,叫老子爽一爽,死了也甘愿啊!” 那高个子笑道:“大哥先来,大哥先来,兄弟们可不敢跟大哥抢!不过大哥待会儿可轻点儿弄,要是被你给弄死了,兄弟们可就喝西北风了!” “就是,就是!”另外二人附和着,四人又一起淫笑了起来。 那少女虽是不谙世事,见这四副淫邪凶恶的面容,也知道大难将至,哭喊起来:“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放了你?小娘儿们,你爷爷活了这么大,到嘴的鸭子还从来没飞过!” 冷意森森说完这句话,那瘦子便往那少女身上扑了上去,两只手急不可耐地在少女身上摩挲。 “救命啊……救命啊……”那少女哭得声嘶力竭,瘦子却越来越兴奋,眼看就要把少女的衣服扒下来! “淫贼,住手!”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吼响起。 “谁?” 四人警觉大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之人,个子不高,脸色看不太清楚,但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说话时浑身气得发抖。 不是采星,又是谁? “淫贼!住手!”采星又喊了一句,后牙槽几乎都快咬碎了。 “你是谁?”那瘦子不知来人武艺如何,表现得颇为警觉。 “你们若再不住手,我便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是谁!” 采星说着,满脸黑气往那四人走去。随着她越走越近,那四人也将她一张瑰丽娇俏的脸看清楚,登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那最色的高个子结巴起来,大喊道。 “淫贼,再不将那少女放开,我即刻取你们的狗命!” 采星气得额眉倒蹙,可一张明丽光辉的脸却分毫风采不减,四个淫贼如何会想到在这深山野林竟有如此绝色,着实惊呆了好一阵子。他们将采星来来回回好一番打量,见她虽生得天外仙姿,穿的却是粗布麻衣,拿的是猎人弓箭,便只当她是附近的普通村民。他们自有功夫在身,如何会怕她一个乡下女子,登时都淫心大起,色眯眯地大笑了起来。 那高个子最先喊道:“好个美人,穿着粗布麻衣还这般有风味,若是好生打扮一番,可不要赛过天仙?” “老二此言差矣,大哥生平阅女无数,这样的水准还真是第一次见。天仙什么样,老子不知道,但这小娘子在我眼里,就是天仙!”那瘦子说这话时,一双眼睛在采星身上来回打量,丝毫不肯腾挪。 “大哥说得不错,这小娘子长得……哎哟喂,弟弟我可受不了了,现在就想将他办了……” “老二,你要造反吗?如此绝色,当然要大哥先来,咱们再……”排行第三的矮子说着,色眯眯地笑了起来。 孟采星在一旁听着这四人的淫/词色调,早已是羞耻不堪、盛怒磅礴,浑身战栗不止,此时如何还忍得住,登时大喝一声:“淫贼,拿命来!” 话音未落,弓弦已在她手上拉满,“嗖”的一声,一只锋利的木箭便朝四人当中那瘦子射了出去。 四人大吃一惊。 那瘦子反应也是极快,利箭就要刺中胸口之际,只见他猛地一个后翻身,同时伸出手去在空中一抓,那利箭的奔腾之势竟登时止住。采星吓得一怔,完全没想到此人功夫这般了得,当下心中起了三分怯意,却仍是下定决心要与这四个淫/贼斗个死活。 “好个泼辣的小娘儿们,老子喜欢!”瘦老大将木箭折断,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下一刻突然出招,一记凌厉凶猛的钢拳朝采星杀了过来,直取她的脖颈。 这一下武功显露,叫采星更加不敢小觑,忙使出一招“斗转星移”轻飘飘避开,叫那瘦子扑了个空。瘦老大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武功,回过头脸上却更加野性大发,笑得甚是阴险邪魅。 “有两下子,有趣有趣,今天爷爷就陪你好好耍耍!”瘦老大阴笑着,连忙将身子拨正,两脚接连猛跺,那精瘦的身形便如利箭一般朝采星弹了出去,同时两掌迭出,竟直朝她胸部抓了过去。 这一招来得并非多高明,可采星瞧着却是又羞又恼又怒,登时一张脸臊得通红。瘦老大并一旁观战的三人瞧着,越发淫笑不止,叫采星听来只恨没有长剑在手,不能将他们就此了结。 眼下,她只能将峨嵋派基础的拳脚招式使来迎敌,倒也与那瘦老大打了个旗鼓相当,既能不被他所伤,却也伤不了他半分。二人相斗了十来招,采星方才逐鹿时耗费了太多体力,眼下便有些支撑不住。 而那瘦老大始终不能取胜,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此时的他早已反应过来,这姑娘根本不是什么乡野村姑,当下既疑惑她的身份来历,脸上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出招便一招猛过一招,却总是能被她躲开。 二人再一次打了平手后,瘦老大忍不住发问:“你这小娘儿们,一手掌法打得行云流水,绝不是平常武夫能教得出来的,必是大家之作。你到底是何人,出自何门何派,为何扮作山野村姑在这团风县出现?” 采星心想:“这黄龙四使武功当真不弱,我连他一人都打不过,待会儿他们四人一起上,我岂不是要落败?不如说出真实身份,峨嵋派的名号或许能吓上他们一吓!”便道:“我乃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座下大弟子,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滚!待会儿我师父赶到了,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峨嵋派的名头,那四人果然都是一惊。 “你是峨嵋派的人?”那瘦老大问道。 “不错!”采星答道。 她见四人满脸掩盖不住的惊诧,那瘦老大更是一脸深思,想必是在计较利害得失,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156.黄龙四使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本以为四人会忌惮峨嵋派和八大派的威名,识相罢手,就此离开。谁知那瘦老大低头想了许久,又将眼神在她脸上来回逡巡,显然是又害怕又对她的美色十分割舍不下,最终一咬牙一狠心,却恶道: “奶奶的,峨嵋派又怎样,兄弟们今天要拿你这小娘子开荤,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等我们兄弟几个将你玩腻了,一刀了结了你的性命,神不知鬼不觉,老子还怕你峨嵋派一个道观不成!” 瘦老大说完,已是淫笑甚甚,冷笑连连,再次运功出掌,朝采星凌厉杀来。采星又惊又怒,使出看家本领与他相斗许久,却始终不能取胜,心中急道:“这恶贼如此猖狂,若不先将他杀了,待会儿四人一起围攻于我,哪里还有命在!不成,我需得想个法子将这带头的杀了,把另外三人震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采星心中想来,极力想从对方的拳法掌法里寻出一丝漏洞,却是无能为力,反倒自己逐渐力乏、节节后退,不多时便来到了方才自己射鹿躲避之所,装着两三只木箭的箭篓丢在地上。采星眼神一亮,心中已有一计。 只见她本与那瘦老大斗得旗鼓相当,却装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打向对方的右掌竟打偏了。瘦老大见状,登时露出一个狞笑,趁机发出一记猛爪朝采星肩膀抓来。 采星心中得意,脸上却不显,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连连后退,不多时便退到了那箭篓处。那瘦老大只当自己胜券在握,如何料到危险,终于一爪打落在采星肩上。 “啊――” 采星痛叫一声,人已被推翻在地,显然挨这一下挨得不轻。那瘦老大见状,男子气概大显,如何不高兴得哈哈大笑,然而笑声未绝,跌落在地的采星不知何时已将一根木箭拾在手中。在瘦老大尚未防备之时,她已踩着树干凌空飞起,只听“铿铿”两声闷响,翠色满屏的树冠上积雪纷纷抖落。 那瘦老大惊得两个瞳孔瞪大,要躲避时已是晚了一步,便眼睁睁看着采星将那铁箭头按在指下,猛地一下便划过了他的脖颈。 “哗”的一声闷响,采星滚落在地,肩膀隐隐作痛。而那瘦老大原地惊了许久之后,淋漓的鲜血终于从脖颈处喷射了出来,歇斯底里喊叫了两声,便倒在雪地里没了气息,连挣扎几下不曾。 “大哥,大哥……”另外三人足足愣了半天,才惊慌失措地喊叫开,发足狂奔过来。 采星见状,忙从尸体变退了开去,就见那一高一矮一胖搂着瘦老大,哭喊不绝。采星心中好不解气,眼中冷意连连。 “臭娘儿,你……你竟然杀了我老大!我……我跟你拼了!”高个子喊道。 “跟你拼了,跟你拼了……”胖子和矮子也喊了起来,疾言厉色似是要将采星生吞活剥了一般。 采星冷笑道:“我能杀得了这老色鬼,自然也能杀得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你们若是不要脸,便三个人一起上,我可不怕你们!” 高个子恶道:“你这臭娘儿们,莫要猖狂。方才老大一时不察才中了你的奸计,我便不信,收拾你还用得着我们兄弟三人?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高个子喊完,已将大刀高高扬起,满嘴咿哩哇啦朝采星杀了过来。采星好不得意,心道:“眼下我受了伤,力气也快耗尽,若是这三个狗贼一起上,我自然无法取胜。方才使出激将法便是要激得他们与我单打独斗,不想他们果然上当,那便再好不过了!” 采星想着,嘴角浮上一抹冷笑。那高个子起刀之时,她便已看出他的武功远在那瘦老大之下,即便有刀在手,仍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采星屏气凝神,小心应对,果然在十招之后又将一把铁箭头插进了这高个子的侧脖颈,登时鲜血喷溅,不多时便倒在了血泊当中。另外一矮一胖见状,又惊又骇,又怒又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汉脸面,登时两柄大刀齐出,银光闪闪朝采星杀了过来。 采星此时已是真正的筋疲力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何还能应对这两个淫贼。就在两柄大刀杀到身畔之际,空中突然响起“嚯”的一声,叫三人皆是一惊。 那一矮一胖冷骇未散,只见采星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整张脸冷得似是要结冰一般。 “龙大哥,你来了!”采星喜道。 龙一点点头,道:“你怎么样?” 采星道:“我没事,只是这几个淫贼实在可恶,掳劫良家妇女,还……还对我百般侮辱。我气不过,便想教训他们一番,不想自己武功不济,反叫他们给伤了!” 龙一瞧采星脸色惨白,不由勃然大怒,扫了一眼地上两具尸体,看向那一矮一胖的两只眼睛已是幽寒至极,鼓得像是要吃人一般。那二人虽不知龙一武力如何,此时却已吓得头皮发麻起来。 “你你你……你又是谁?”那矮子鼓起勇气,结巴道。 “你们没必要知道,出招吧!”龙一冷道。 那二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已知眼下除了出招没有别的选择,当下一齐大喊一声,扬起钢刀便朝龙一杀了过来。龙一丝毫不以为意,待二人近身时他突然伸出一掌,将那胖子手里钢刀的刀背擒住,借力打力往旁边一引,那白晃晃的刀刃便砍进了那矮子的脑门。 鲜血奔流四射,矮子倒地而亡! 那白胖子先是惊,后是怒,然而不待他说出一个字,刀锋再一次在龙一的牵引下回转过来,嵌进了他的脖颈之中。白胖子亦是鲜血四射,瞬间便没了气息。 自龙一出现,到两个凶徒了却性命,只有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叫采星如何不惊,登时疑惑道:“龙大哥,你的内力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吗,怎么会……” 龙一并不答话,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时二人便听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喊传来,声音甚是焦急: “妙儿,妙儿……” 157.龙星分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和采星听见这呼喊,都是眉头紧锁,不知祸福。而那不远处那浑身被绑的少女这时却欢呼起来:“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原来来人竟是这少女的父亲。 父女二人彼此呼应,不多时,一个长相老成、衣着富态的男子现身,约莫六十来岁,一脸心急如焚的模样。父女二人一见面,皆是痛哭流涕不止,那老父亲哭道:“妙儿,你没事吧,那些恶人可有把你怎么着……他们,他们怎么都死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爹爹莫哭,是这两位好心的侠士救了我,替我将恶人打死了,要不然女儿今日肯定性命不保!” 那老汉见状,忙带着少女一路小跑来到二人面前,“扑通”两声跪下,已是将头磕在了地上。采星但要去拦,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便听那老汉道: “多谢两位恩人,多谢两位恩人!小老儿如今六十三岁,只此一女,一向小心看护。谁曾想昨日被这四个恶贼掳去,张口便向小老儿要五百两银子!小老儿虽有几分家私,可五百两银子却也实在拿不出来,东拼西凑还差一半,今日斗胆上山求情。若不是两位恩人出手相助,我父女二人……”那老汉说着,又是哽咽起来,“不知二位恩人高姓大名,小老儿即便散尽家财,也要报答两位侠士的大恩大德!” “大伯,您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习武之人的本分,大伯不必放在心上!”采星淡然道。 “这……”老汉有些猝不及防,想是未料到世间还有这等施恩不图报之人。这时便听那少女道: “爹爹,这位姐姐是峨嵋派的仙姑,她既不受咱们的叩谢,咱们明日便动身去一趟峨嵋,多投些香火钱,也算是感谢了这位仙姑姐姐的大恩!” “妙儿说得有理,妙儿说得有理……” 父女二人有商有量,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把这恩情给报了,采星在一旁听得只觉得受之有愧,更是连连推辞,余光里却瞥见龙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也不知何故。 就在采星的疑惑中,那父女二人已对他们拜了又拜,决定下山。龙一的脸色始终都是阴冷,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动,神情越发不对劲。 “龙大哥,你……” 采星开口,话未说完,龙一却猛地一脚踢起地上染了血的钢刀,在她惊骇之下踢飞了出去,正中那老汉的后背。 “噗”的一声闷响,那老汉还未反应过来,已倒在了血泊当中。 “爹爹……”那少女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失魂惨叫起来。 采星亦是目瞪口呆,许久才道:“龙大哥,你……你做什么?” 龙一并不回答,阴狠的神色在脸上不减。采星但见他瞥了瞥脚边的另一把钢刀,眼神一顿,便要有所动作。 “大哥,住手!”采星惊慌大喊,人已扑了出去,拦在了龙一面前。 “采星,你让开!”龙一平静道。 “不行,龙大哥,绝对不行!那父女俩都是良善百姓,你怎能对他们痛下杀手,你……” “我若不杀了他们,你我躲在这山林中的消息势必走漏出去,到时候正邪两道无论哪一道先找上门,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两个无辜的人?” “无辜不无辜,终归是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采星一震,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龙一于她而言似是从未见过一般。她原地愣住许久,才将那脚边的钢刀猛地拾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我呢?我的生死,你可曾放在心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采星摇头不迭,默默泣泪:“龙大哥,我最后叫你一声龙大哥,你收手吧,不要再残害无辜百姓了!” 龙一诧异道:“我……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和我吗?” “为了你我?我不知你说这话是何意!你我本来一正一邪,是与生俱来的死对头,如今同在这深山老林,也是只不过是机缘凑巧罢了!” “你……你这话是要与我撇清关系吗?” “不是撇清关系,是你我本就不曾有过关系!这些日子的种种,都不过是幻梦一场罢了,说到底你是邪,我是正,许多东西刻在骨子里,是改变不了的。我即便感激你多次对我的救命之恩,可眼见你视他人生命如草芥,我……我如何能继续与你同处!” 采星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叫龙一看着十分不忍,头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头一次对正邪之分开始有所界限。 不等他真正想清楚,又听采星道:“眼下大错已经铸成。你若就此收手,我与你还能好聚好散,你仍是执迷不误,我……我马上死在你面前。”采星说着,刀锋一引,脖子上便沁出血来。 龙一急道:“采星,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采星摇头道:“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龙一如何敢犹豫,忙道:“我答应,我答应,都依你还不行吗?你快把刀放下。” 采星听罢,这才满脸心痛地点了点头,将那钢刀丢在地上,不敢再看龙一一眼。二人身侧,那少女妙儿早已哭得昏天黑地。采星心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龙一若不是为了他们俩的安危,也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百姓下此狠手。此时的她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愧疚又是不忍,想上去帮忙料理尸首,还未靠近却将妙儿吓得浑身战栗,不住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杀你,我不杀你……”采星忙道。 那妙儿如何相信她,只是哭,采星只能倒退两步以示对她毫无威胁。妙儿一双惊恐的眼睛左右逡巡了许久,才最终大着胆子往一个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皑皑白雪中。 妙儿走后,采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想她一个名门正派弟子,一向都是行侠仗义,如今却因为自己犯下如此恶性,成了旁人眼中的怪物一般的存在,如何不叫她心痛。 想到这般种种,采星越发不敢再直视龙一,顿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与他划清界限。 谁知走了两步,便听龙一十分痛苦地在身后喊: “采星……别走!” 158.龙星分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本想就此决绝地离开,可听龙一的声音似乎不对劲,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的龙一正双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呕着血,不多时就将一滩白雪染得通红。 “龙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采星连忙跑过去,将龙一抱在怀里,急慌慌大喊起来。 龙一根本没办法回应她,体力虚弱、脸色苍白,与方才两刀杀敌的模样截然不同。采星见状,更是急得六神无主,方才还奇怪他为何能使出那般武力,顷刻之间就将两个贼人斩杀。如今她全明白了,龙一的内力根本没有恢复,方才不知他使了什么办法,将体内蕴藏的内力激发出来,如今遭到内力反噬,伤势比前几日更加重了。 采星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方才的难过与愤恨登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忙将他的身子扶直,运功在掌渡入他体内,试图为他平复伤势、调理气息。若说用这个法子来疗伤,在武林中倒是十分常见,只是眼下采星自身已是身疲力竭,又如何能为龙一疗伤呢,拼尽全力反倒将自己置于险境,若一个不慎,便会内力枯竭而亡。 可采星哪管得了这些,她只知道,若不是龙一突然现身,只怕她此时已死在了那一矮一胖两个狂徒的刀下,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回来。 就是在这样意念的支撑下,采星的内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龙一的五脏六腑、十二经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龙一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而采星却身子一软,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尽。 采星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茅草屋,桌上的煤油灯影影绰绰地亮着,将不大的屋子照得一览无遗,却并没有龙一的踪影。 “龙大哥……”采星微弱喊道,一张嘴便感觉到自己满嘴浓重的血腥气,熏得想作呕。 采星还要再喊时,龙一推门进来,冷峻的神色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突然覆满了柔情。 “你怎么样,头还晕不晕?”龙一急切地问着,人已在床边坐下,十分自然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反复摩挲后眉头已然高高皱起,“手怎么这么凉?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告诉我……” 采星只是摇头,不知为何,眼泪又涌上了眼眶。 龙一越发焦急道:“你是不是难受?告诉我!” “没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 采星却没有说下去,擦了眼泪道:“我们怎么回来的,你背我回来的吗?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你自己都已经生死一线了,还有心思管我!”龙一说着,又是自责又是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无不动情道,“傻丫头,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待我,你若为我丧命,我又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采星听罢,脸色一红,下意识地将手指蜷了蜷,龙一感觉到她的动作,越发将她冰冷的手掌握得更紧了。 “对……对了,我是如何醒过来的?我昏过去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耗尽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呢!”采星岔开话题道。 龙一叹了口气,道:“多亏了那只梅花鹿!” “鹿?”采星惊讶起来。 “鹿血大补,有提神补气的功效。我将你背回来以后,本想自己为你运气凝神,可经过林中一战,本已恢复半成的内力又全部散尽,根本无法助你。我见你命垂一线,急得不行,后来想起那只梅花鹿,便赶紧过去取鹿血来给你用。你喝了血,果然气息顺畅了许多,我见这法子有用,方才又去将那只鹿背了回来,好随时取鹿血与你服用。” 采星听罢,心中极受感动。白天她捕猎时,追那梅花鹿追出十几里地,龙一先是寻她寻出了十几里地,受了她的真气醒来,想必身子十分虚弱,却还是将她背了回来,又来回两趟取鹿血、背鹿尸。 这般奔波,即便武人寻常体力也难做到,而他内力全失,伤势才复,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艰辛。采星光是想象他咬着牙,在大雪地里来来回回负重前行,便已是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他的脸。 龙一愣了一愣,忙将身子低垂,与她的鼻尖只有一肘之距。 “怎么了?”龙一柔声问道。 采星抿了抿嘴,道:“龙大哥,我……我觉得我不认识你!” 龙一眉头一皱。 采星继续道:“未见你时,人人都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虽与你素未谋面,却已恨你入骨。在武当山头一次见你,你冷心冷面,武功高超,与正道为祸却又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身为正派弟子我应继续恨你,可不知怎的,却难再恨你起来。 “再次见你,你内力全失,师父叫我刺你一剑,我下不去手,可迫于师父威严还是刺了下去,你不闪不避,却叫我失魂落魄。长江渡口,师父推你落水,我不受控制想去救你,不想与你一同坠河。当时若是死了便也罢了,却没死成,又与你在这老林中相互扶持,彼此救了对方好几次,再难分割开来……龙大哥,师父常说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你我本是这世上最不该有交集的两人,如今却偏偏纠缠在了一起,你说,这就是造化弄人吗?” 龙一听采星这番话字字真心,心中十分感动,可见她满脸神情苦涩,便知正邪之分,始终是她心中跨不过的那道关卡。龙一感同身受,却无力改变什么。一个“情”字本不是他这短暂一生有过向往的主题,可如今这刻骨之情确确实实已经到来,却又来得这般无奈,又叫他要如何应对呢? 龙一想着,心中痛苦万分,又听采星道:“龙大哥,采星知你从小到大内心孤苦,若是可以,我真想与你隐姓埋名,再不理这世上的种种道理。可是,我逃得过别人的眼光与苛责,逃不过我自己的心,若我没看见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看见了,那大伯就生生死在我面前,我……我忘不了……” 龙一听到此处,内心已是极其酸楚,忙道:“别说了,别说了!” 说着匆忙站起,背过身去,眼中已有热泪。 159.龙星分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接下来的相处,龙一与采星都觉得有些尴尬。明明彼此距离相近,却好似隔着千里远,明明相互暗生情愫,却又偏要装得十分冷漠。一整夜下来,两人没说上一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采星沉沉地睡过去,龙一隔着幽幽灯火将她的背影默默注视,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宿。 一夜北风紧。采星饮了两回鹿血,体力恢复了许多,一早醒来精气神已恢复了多半。而龙一被内力反噬后又过度消耗体力,本已疲累至极,又如何熬得过这一夜天寒地冻,第二日早晨已是昏昏沉沉,浑身滚烫发起烧来。 采星起初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待将两块鹿肉烤熟了端进来,叫他半日却不见回声,上手一推,龙一却直直地从木凳上摔了下去,整张脸烧得通红。 采星登时吓得惊慌失措,“龙大哥,龙大哥”地不住呼喊,龙一却没有半点反应,只将两笔剑眉蹙得死紧,十分痛苦的模样。采星见状,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又取了纱布包着雪水来为他敷脸,待雪水融化了又再换新的,如此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龙一才勉强退了烧,人却仍是未醒。 本以为到了下午,龙一怎么着也该见好了,可谁知大热退去,一股冰肌刺骨的霜寒却从他体内冒了出来,眉毛上竟结起了冰霜。采星更吓得六神无主,忙将火盆燎旺置于床头,又用薄被将他全身裹住,却还是无法驱散那扎手的寒意。 “冷……冷……”龙一意识模糊地喊叫起来。 “龙大哥,你怎么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采星失措大喊。 “火,火……爹,娘,不要走,不要走……”龙一浑身瑟瑟发抖,失魂落魄地喊着,神情甚是焦急。 采星不停地与他说话,可龙一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喊着“火”和“爹娘”的字样,满脸的绝望和痛苦是采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采星越发慌乱无助,当下什么也管不得顾不得,直接钻进被子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体内的冰寒驱散。二人就这么一冷一热紧紧抱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龙一终于平静了下来,而采星却因吸取了太多寒意,最终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又是深夜。采星缓缓睁开眼,便发现自己与龙一换了个位置,她被紧紧地抱在龙一怀中,脸颊与他炙热的胸口熨帖在一起。 采星动了动,脸色登时通红。 “你醒啦!”龙一低头说话,手却并未放开。采星本想从他怀中离开,却又有些不舍,便就那么躺着。 “你怎么样?身体可还发冷吗?”采星道。 “你离我这么近,可有感觉到我身上发冷?” 采星害羞起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也不知是自己烫还是他的胸口烫,支支吾吾道:“好像……是不冷了!” 龙一笑了笑,脸色平静道:“采星,你又救了我一命,我该怎么感谢你?” 采星心中一悲,道:“不用了,我们……” “不,这回我不听你的!”龙一将她打断,神情十分笃定,“若我告诉你,我这一生活不过四十岁,你还舍得将我推开吗?” “什么?”采星脑袋一空。 “我在千丈崖服了一味叫龙胆血珠的药物,对内功修炼有极有助益,而此药有一坏处,便是每服一粒,寿命便会短少一年。我自六岁起服用此药,今后每年都要服一粒,算起来此生寿命减半,自是活不过四十岁了!” 采星整个人惊呆在原地,好半天才问他:“没有解药吗?” 龙一摇了摇头:“这本不是毒药,又何来解药一说呢!我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这一生只余短短十余载光阴,这十几年,我……想跟你在一起。” 采星慌道:“龙大哥,我……” 龙一打断她道:“若此生我不曾遇见你,生与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可如今我遇见你了……我想要活下去,想和你一起活下去!采星,你所说的正邪之分,善恶之分,我不清楚。可只要你肯原谅我,给我机会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去改变……” 采星听了这番话,早已是泪流满面,摇头道:“龙大哥,你别再说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我虽说要与你划清界限,可我心里晓得,我的一颗心已经全给了你了。我不知我在你心里也这般重要,也不知你的寿命……罢了,罢了,什么善恶之分,什么正邪之分,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我能和你在一起好好的,那些都不重要了。从今往后,我再不回峨嵋派,再不做那正道之人。你要当邪魔外道,我便随你当邪魔外道,你若想改邪归正,我也都陪着你,好不好?” “好,好……”龙一此时亦是涕泪连连,心中对采星的爱怜与感激越发汹涌如潮,抑也抑不住。 二人相拥许久,又是哭,又是笑,终生之约便已许下。采星想起他方才昏迷时的呓语,十分奇怪,便问起他的身世来。 龙一皱眉道:“我自五六岁在千丈崖,只记得后面习武、练功,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五六岁前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我不知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自己是否有父母兄弟,只记得记忆深处,总有一团挥之不去的烈火和许多被活活烧死的人……这个梦我做了十几年,但每次醒来,那梦中的场景却叫我十分陌生。” 采星见他说得十分伤感,有些不忍,便道:“或许只是做梦罢了,不必放在心上。龙大哥,你饿了吗,我给你做些吃的吧!” 龙一摇了摇头,看着采星的脸露出几分淡淡的微笑,叫她不好意思起来。 “龙大哥,等你伤好了以后,我们便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普通人的日子,可好?”采星问道。 龙一心知龙胆血珠需得一年一服,若他与千丈崖脱离干系,一年后便会神志丧失、疯癫无状,十日后浑身血管爆裂而亡。可眼见采星一脸憧憬,龙一如何肯告诉她真相,当下只是点头,道:“我觉得甚好!” 160.龙星分离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采星的悉心照顾和那鹿肉鹿血的滋补下,龙一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内力也在一点一点恢复,转眼间便到了十一月中旬,离那正道之师围攻千丈崖的日子只有不到二十天。 龙一和采星在这深山密林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将尘世中的纷杂烦恼通通抛诸脑后,每日打猎制衣、烹火做饭,虽是平淡无奇,于见惯杀伐的二人而言却是说不出的幸福和甜蜜。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奢侈的幸福背后,分离的讯号已经响起。 在山林脚下的小县城里,少女妙儿已拜托乡邻将他父亲的尸首背下了山,停灵七日后,这天便要下葬。因老汉死得凄惨,一众乡邻群情激奋,扬言要钻到那深山找出杀人凶手,为老汉报仇。可是一来,众人从妙儿口中得知行凶者武艺奇高,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岂是对手,二来深山之中多猛兽,他们平日里本就很少涉足,此时又如何敢冒然前去呢。 如此,众人才少不得将怒气隐忍下来,为那老汉办理发丧事宜。 丧事办得简陋,四人抬的棺木扛到县城外,与一中一少两个道姑打扮的人相遇了。两边人马本不相干,却因送葬队伍末尾,有两个青年男子的谈话落入了道姑的耳中。 一青年道:“都说峨嵋派虽是尼姑道场,却也是武林八大派之一,向来行侠仗义,怎的如今竟出了这般心狠手辣的一个妖徒!”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习武之人哪分什么正道邪道,不都是整天打打杀杀,咱们老百姓的性命何曾在他们眼中!” 那青年才要答话,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中年道姑吓了一跳,那道姑满脸含怒,拂尘一扫便叫他翻倒在地,哎哟痛叫起来。 道姑怒道:“你方才说的峨嵋派弟子在哪里,长什么模样?” 那青年吓道:“我也不知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前些日子在南边那深山里,一男一女杀了四个恶贼,又将这个姑娘的老爹给杀了。我就知道这些,道姑放了我吧!” “你是说,那女子旁边,还有个青年男子?” “不错不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道姑听完这番话,脸色早已暴怒不止,连那青年从拂尘下跑了也未发现。中年道姑身侧,那小道姑却笑道:“师父,师姐没死,是么?”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和小弟子荀筝意。一个多月前,荀筝意在武当中了麒二的剧毒,下山后便被采星送回峨嵋派休养,半路遇见下山的静音师太。静音自幼疼惜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弟子,忙叫一众弟子护送她回山,只带采星和映月二人去追寻楚云天。 采星落水后,静音师太也曾一路寻找她的踪迹,却是杳无音讯。后来回到峨嵋山,荀筝意得知师姐落水后生死不知,哭得昏天黑地。此次师徒几人下山,本是要赴各派云台山之约,静音耐不住筝意的百般哭求,只得先遣了映月带一众弟子赴云台山,自己则带着筝意又到长江下游一路寻找孟采星的踪迹,本以为会无功而返,不想在这小县城有了惊人的发现,却叫她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按照那青年指点的方向,静音师太与筝意一路向那深山而来,先是发现了被野兽啃噬得白骨尽现的黄龙四使,后又一路往里,最终发现了那座冒着炊烟的茅草屋。 筝意登时来了精神,要跑去查看,却被静音师太拉住。静音回想那山下男子的话,得知有一年轻男子轻而易举便将四使中的二使斩杀,心中狐疑道:“黄龙四使虽是庸碌之辈,但好歹也有武艺在身,而龙一那奸贼内力全失,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若那青年男子是他的话,想来他的内力有所恢复,如此一来,我却不能轻举妄动!” 静音心中计量,便带着筝意远远地藏了起来,时刻关注着茅草屋的动静。到了下午时分,草屋的门突然开了,走出来的不是龙一又是谁。静音忙将手中长剑紧握,却见他拿着一柄钢叉,往河道方向去了。 龙一走了许久,静音便往那茅草屋而来,到了门外,便听里头柔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打到鱼了么?” 一听这声音,静音登时暴怒开来,浑身战栗不住。采星在屋内正是疑惑,便听“砰”一声,茅屋木门被踹开,师父和小师妹一怒一喜两种神色惊现眼前。 “师……师父……”采星喊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父?”静音冷笑起来,“你还有脸叫我师父!我竟不知还有你这么一个好徒儿!亏得我在外寻了你大半个月,只当你溺死在了长江水里,如今,如今你好模好样地活着,却一不思回报师父养育教诲之恩,二不思一众师妹为你日夜担心,与那魔教妖人苟且厮混在这深山密林里,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啊!” “师父,不是这样的,龙大哥他……” 采星已是痛哭流涕,话未说完,静音师太却豹眼环睁,怒喝起来:“你喊他什么?” “我……我……” “孽徒,你这是非不分的孽徒,留你在世上有何用,我……我今日便要为峨嵋派清理门户,省得你辱没了列祖列宗的威名!” 静音暴怒喊着,已然凝了十分气力在掌,便要朝采星头上打下来。这一掌下去,采星哪还有命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听筝意大喊: “******……”话音未落,静音的手掌已被她两手紧紧抱住。 “筝意,你给为师让开!” “师父,不要杀师姐,师姐纵是做了错事,也是筝意的师姐,是师父的大弟子啊!师父,你给师姐一次机会改正吧,师姐会改的!”筝意说着,忙朝采星大喊,“师姐,你快给师父认错吧,师父最疼你了,只要你认个错,师父便饶了你啦!” 采星此时满脸是泪,毕恭毕敬朝静音磕下头去,道:“师父……弟子不敢求师父原谅,还请师父杀了弟子,放过龙大哥吧……” “你……”静音浑身一震,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161.龙星分离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静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怒伤参半道:“你个孽徒,你……你有胆再说一次!” “师父,我……”采星泪流不止,已是说不下去。 “别叫我师父!”静音暴怒打断,吼了起来,“你还有脸喊我师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你为了那邪魔外道,连性命都不要了,可有半分想过师父将你养大的恩情?” “师父,弟子不敢忘,师父的大恩大德,弟子不敢忘,可是……” “可是什么?你既还没忘恩负义,便该知道你这条命是为师救回来,是为师费心费力养大的,如今我叫你生就得生,我叫你死你才能死,何时由得你自己做主了!” “师父……”采星已是话也说不出来。 静音喝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平复了情绪,继续道:“如今你大错已铸,为师本不该留你苟活于世,可你终究是我从小养大,最看重的弟子……今日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能将功赎罪,我便免了你的死罪!” 采星听到此处,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竟不敢答应。便听静音继续道:“只要你趁那狗贼不备,将他杀了……” 采星还未听下去,已是慌道:“师父,求你饶了弟子,也饶了他吧……” 说着,采星已不住地将头砸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不多时便将脑门染得鲜红。 那静音师太如何不勃然大怒,猛地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又是怒斥:“你个孽徒,你要造反吗?你可知你在为谁求情,那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多少正道人士死在他手上,你……你竟为他求情?为师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师父……弟子没忘,弟子没忘……可是,可是龙大哥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邪魔外道,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 “不,不是的,龙大哥待弟子好,几次三番救了弟子性命,弟子……弟子实在下不去手!师父,师父……弟子求您了,您杀了我吧,只要您能消气,放过龙大哥,您杀了我吧,弟子死而无怨!” 采星已是哭得声嘶力竭,又是磕头不住,叫筝意也瞧得十分不忍,待要劝她师父,却又不敢,只能在一旁跟着默默流泪。 静音师太此时已是怒发冲冠,整张脸憋得通红,“刷”的一下拔出剑来指着采星,喝道:“孽徒,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采星眼波如潮,两爿眼皮一阖,将泪珠儿滚落下来,磕头泣道:“弟子……但求一死!” 静音一窒,大笑了起来:“好,很好,瞧瞧我教出来的好徒弟,瞧瞧!今日我若不清理门户,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峨嵋派的列祖列宗!” 静音言毕,双目一冷,挥剑便朝采星刺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铮”的一声脆响,采星分毫无伤,静音的剑却被打歪了! “筝意,你也要造反吗?”静音看着陡然出剑的小弟子,惊怒道。 筝意忙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跪地哭求道:“师父,筝意求求您,别杀大师姐……” “为师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可你看看她的样子,可有半分悔过之心!” “弟子年纪小,不知师父和师姐在吵什么,弟子只知道师父一向不爱管江湖上的闲事,什么魔教,什么千丈崖,通通与咱们峨嵋派没关系。弟子不明白,师父今日怎么为了那个龙一,竟要取师姐的性命。师姐不想杀他,那便不杀好了,咱们这就回峨嵋山,不管这些事不好吗?” 筝意一番话说来,叫静音师太心头一震,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过激了。可是千丈崖……千丈崖,与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有莫大的联系,她又怎能放过这魔教,放过其中每一个人呢? 往事幽幽涌上心头,叫年过四十的静音泪眼婆娑起来,好半天,她才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二人,一个是自小看重的大弟子,一个是最讨自己欢心的小弟子,心情平复了许多,道: “筝意,魔教之事,为师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弟子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弟子知道,师父若杀了师姐,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您不欢喜师姐和那个龙一在一块,那就不叫他们在一块好了,干什么要杀了她呢?” 静音师太听罢,沉默良久后终是叹了口气,心中怒气已淡了五分。 她心想:“龙一那狗贼此番出门,也不知何时回来,若发现我在此处,少不得又是一番苦斗。方才听山下村民的描述,这厮内力似是已经恢复,如此一来,我如何讨得了好。好在武林正道围剿千丈崖之期不远,他日自有众多高手围攻,眼下我倒没有必要冒险,还是快快离了此处才好。” 心中想来,便对采星喝道:“你个孽徒,今日为师便看在筝意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还不起来,随为师回去!” 采星一怔,抬起头来只见是泪眼婆娑,叫人看了十分不忍。 “师父……”采星喊着,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弟子不敢……弟子愿意跟师父回峨嵋山,但弟子想给……” 话未说完,筝意却突然打断:“师父,外头天寒地冻的,您看师姐穿得这样单薄,若就这样随我们出门,哪能扛得住!” 静音听罢,将眼睛往采星身上一扫,果然见她只穿着一件粗布单衣,在屋子里头还不觉得如何,若出去灌了冷风,自是禁受不住。静音虽心中有气,却还是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筝意跟在后头,向采星不住地使眼色,采星瞧在眼里,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小师妹甚是感激。待二人出去,采星忙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绢帕平展,咬破手指在上头写下几个大字,待写完时,泪眼早已不知模糊了几回。 将那绢帕叠好,采星换了衣服走到门口,情不自禁将这间茅草屋回过,只觉得对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甚是不舍。瞧着瞧着,眼中又含有热泪,采星不忍再看,当下狠了狠心,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随师父和师妹往山下疾驰而去。 162.回宫受罚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直到走到茅草屋外时,龙一的内心都是欣喜的,今日收获颇丰,两条大鲤鱼熬上一锅鱼汤,可以给采星好好补补身子。不过比起这件事更叫他欣喜的,是一个人孤零零这么多年后,终于有了另一个人叫他牵挂,叫他甘愿为之付出,这样自在而满足的心情,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是推开门,望着空空如也的房子,龙一的心情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采星?”龙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那座小房子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起初,龙一以为采星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外出了一阵子,后来又怀疑是黄龙教的人来寻仇,将她捉了去,可是瞧着房中平整如初,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想法又被他排除了。 左思右想,左等右等,天色终于全部暗了下来。龙一将煤油灯点燃,打算出门寻一寻,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上心头,叫他将迈出门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下一刻,他便疯了似的在房中翻找起来,最终在枕头下找到了那封血书,十六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读来字字锥心: 秋去冬来,与君长诀。山高水长,无缘勿念! 与君长诀……无缘勿念…… 短短十六个字,龙一似是看了整整一年,一遍一遍读下来,心中气血早已波涛汹涌,呼吸急促起来。他奔出门去,将整个山林来来回回翻找,直到找到夜色深沉,又找到晨光熹微,继而太阳高照、夕阳西下,黑夜又再次到来…… 龙一找了整整三日,三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却在累倒在地的那一刻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远方。他用意念支撑着双眼,最终,一个人影走进了他的视野。 龙一瞧得模模糊糊,依稀看出那人影是个女子。他嘴角一咧,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回到了千丈崖,睁开眼便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房间。 “大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凤三喜极而泣,抓着龙一的手不住地喊。 龙一嘴巴张了张,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痒,说不出话来。凤三见状,忙拿了水来喂给他喝,脸色这才好些了。 “我怎么回来的?”龙一虚弱问道,瞧着凤三泪眼婆娑的神情,心中并没有多少感觉。 “大哥你不记得了吗!七日前,我在荆州城西的树林中找到你,那时你已经奄奄一息,还未与我说话便已昏了过去。我见你内力半点也没恢复,体力却消耗殆尽,不敢耽搁,喂了你一粒还魂丹便赶紧带了你回来。自四日前回宫,二哥那里各种疗伤的好药不知喂你吃了多少,可你却始终没醒……大哥不知,凤三都快担心死了……” 凤三说着,将他手握得越发紧了,神情十分激动。而龙一听着,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是凤三救了他,在他意识弥留之际看见的那个身影,终究不是来自她。 “大哥,你怎么了?”凤三有些怯怯地道,这次找到龙一,几乎费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可是找到他之后,一切的一切又都让她不解,龙一的内伤不但没好,反而还加重了,他的内力按理说会慢慢恢复,可是自落水已有近一个月,为何如今没有半点起色……最令人奇怪的是,这几日他口中一直喊的那个名字。 采星,采星…… 大哥喊的,是那个峨嵋派的女弟子吗?他们为何会有交集?凤三想不通,但她知道的是,这次回来,龙一彻底不一样了。 龙一并没有回答凤三的问题,闭上眼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采星愣了愣,想要问他些什么,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往门外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身后突然大喝:“等等!” 凤三吓得一怔,转过头便见龙一满脸阴鸷,比他平时的冷漠更多了十足的阴寒,叫她心中十分害怕起来。 “我的东西呢?”龙一压着怒气问道。 “什么东西?” “你知道!你将我从荆州带回贵州,整整三日与我在一处。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凤三心中一震,眼皮低垂了下来。龙一见状,心中愈发笃定,又冷道:“给我!” “不给!”凤三突然道。 龙一有些诧异,随即便将双拳死死地攥住,满脸青筋瞬间暴起,一字一顿地低吼:“我让你把东西给我!” “我不给,我不给……”凤三委屈地大哭起来,喊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一个月而已,我们才分开一个月而已,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变得凤三都不认识你了!以前,你虽然对谁都冷冷的,可也只是冷冷的,从不会对我这般视而不见,如今……我都令你生厌了吗,我在你心里,还比不过一块脏手帕吗?” “果然在你手里,你快给我!”龙一说着,急急忙忙要下床,脑袋一晕,竟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模样甚是狼狈。 凤三瞧着,冷笑连连,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头号杀手的样子,哪里还像那个让武林正道闻风丧胆的龙一?” “帕子给我,给我!” 龙一再一次歇斯底里地怒喊,几乎将房顶震得发抖。凤三也被吼得一愣,委屈的眼泪登时夺眶而出,为了找他在崖中受的责罚,这些日子受的苦累,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即便坚强如她也再难忍受,将那帕子扔在地上便跑了出去。 龙一发了疯似的爬过去,将那帕子拾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展开,采星那熟悉的字迹再次呈现眼前: 秋去冬来,与君长诀。山高水长,无缘勿念! 龙一瞧着那血红的字样,突然无声苦笑了起来,心中泛起的酸涩让他忍不住喃喃念着:“无缘勿念……无缘勿念……” 也不知念了多久,一滴眼泪滑落在地。龙一将帕子收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的失魂落魄已被一如往常的冰冷严寒所取代,而这寒冷之中,更多了几分阴狠,把站在门口的麟四吓得浑身一震。 163.回宫受罚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有事吗?”龙一看见麟四,冷冷发问。 “哦,有……师尊叫你!”麟四讷讷地答道。 “知道了!” 龙一脸色并无半分变化,在床头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衣服,眉眼上的阴寒始终不曾减弱半分。麟四在门口瞧了许久,有些害怕,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龙一冷道。 麟四撇了撇嘴,试探道:“大哥,我刚才看见三姐跑出去了!” 龙一脸色不变:“那又怎样?” 麟四被噎得一懵,心中竟有些发怒,大着胆子道:“大哥,我觉得你不能这么对三姐!” 龙一冷笑,没再搭理他。 麟四越发气愤起来,嘟囔道:“你可知三姐为了去找你,受了多少罪。当时我和二哥从武当山上下来,本想再回去寻你和三姐,却收到师尊命令,叫我们即刻回宫。师尊对我们在武当山的事十分震怒,又指责惊宇和长风自作主张,导致四宗弟子死伤过半,更将此事迁怒于你,不许我们去救你。 “三姐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受了重伤,因为这件事当众顶撞师尊,挨了十几鞭子,后来以死相逼才叫师尊松口,放了她出宫。她找到你的时候,你只剩下一口气,她不顾自己身上重伤,硬是将你背下山,又千里迢迢把你带回宫中……大哥,三姐为了你,这一次可真是吃尽了苦头,你怎么还能这样对她呢?” 龙一听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凤三对他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他并非没有感受,只是从前是不愿招惹,如今他心中已有了一人,爱也是这一人,恨也是这一人,自然更不想去招惹,也招惹不了。 “走吧!”龙一见麟四脸上神情还颇为愤愤不平,道。 “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 “我说……哎呀,师尊还等着呢,快走快走!”麟四反应过来,登时将方才的情绪忘了个干净,连忙拉着龙一奔出了房门。 来到大殿,气氛与方才截然不同,威逼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麟四早早地退到了一边,生怕司徒骏的滔天盛怒波及到自己。 龙一面容沉静,淡淡走到殿中跪下,喊了一声:“师尊!” “啪――” 龙一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极重的一记耳光,随即整个人被踹翻在地。他本已是内力全无之人,如何还禁得住司徒骏使出十分力道的一击,登时鲜血从口中喷涌了出来。凤三、麟四站在一旁,脸上皆是不忍,却谁也没敢相劝。 “畜生!你还有脸回来!”司徒骏暴怒大吼,隔着雕花面具亦将盛怒不余一分地宣泄了出来。 龙一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胸口钻心的疼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爬起来跪好,脸上神色却从未变过。 麒二在一旁瞧着,不住地冷笑。 这时,众人听黑鹰使道:“宫主息怒,眼下千丈崖与正道大战在即,若伤了龙一,咱们又少了一员猛将,只怕……” “你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本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千丈崖近年来势力大增,四宗高手四百余人,全崖上下弟子将近两千,皆是不俗之辈,何惧与正道的乌合之众一战?可如今呢,就因为这个畜生,四宗弟子折损过半,正道大军眼看就要杀到,叫我千丈崖如何应战?” “武当山一战,乃是龙宗惊宇、长风擅做主张所致,实在与龙一没有关系,宫主既已将这二人诛杀,还是消消气吧……” 龙一听到此处,才知惊宇、长风已经丧命,心中一紧,脸色越发阴冷起来。 司徒骏冷喝道:“若不是龙大宗主管理有方,又怎会调教出如此蠢货!杀了那二人仍不足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黑鹰使已不知该如何再劝,只不停地道:“宫主息怒,宫主息怒!” 司徒骏吼道:“叫本宫如何息怒?为了区区一本八卦掌心法秘籍,你们一个个违背师命,前赴后继冲进那武当山,还真是热闹。若你们有本事也就罢了,偏偏四人一齐折在里头,哼哼,我千丈崖四大高手,竟一齐折在了区区武当山,如今满江湖的大牙只怕全笑掉了。” 这番话说出来,连带幸灾乐祸的麒二,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只剩龙一一人还将身子挺直,脸上没有半点神色。 司徒骏瞧着,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又是怒吼:“尤其是你,畜生,畜生!你身为千丈崖头号杀手,四宗之首的剑宗宗主,本宫费了多少心力才将教养出一身武功,千金易得的龙胆血珠喂了你十几颗,你却眼睁睁瞧着千丈崖徒众一而再再而三地折在武当山,自己还落得个内力全失回来。眼下正道大军就在眼前,你叫本宫拿什么去应敌?这一切都怪你,你个畜生,本宫今日不将你斩杀,难消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豁”的一声,一柄长刀已握在了司徒骏的左手,刀光凛凛顷刻间便朝龙一杀了过来。 “不要啊……”凤三惊慌大喊,想要扑出去阻拦,可她的动作再快又如何能快得过司徒骏,便眼睁睁看着那大刀往龙一身上落下。 “师尊!” 寒刀亟待饮血的一瞬,龙一淡淡地开了口,而那刀锋也“嗡”的一声,在他的肩头应声停住。 “你个无用的畜生,还有什么话好说!”司徒骏怒喊道,看着他古井无波的脸色,心中甚是奇怪。 龙一道:“师尊杀了我,眼前的局势也无法改变,十几颗龙胆血珠也都白费了。倘若留我一命,龙一一人之力便可将正道高手全部引开,师尊岂不是多了几分胜算!” 司徒骏听得一怔! 龙一入千丈崖多年,受了上百次惩罚,从未开口求饶,如今……他虽态度阴冷,可分明就是在求饶。这一下不仅是司徒骏,连黑鹰、麒二、凤三等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畜生如今内力全失,俨然是废人一个,如何还能杀敌?” “内力全失?不过是经脉闭锁罢了。师尊分明有办法的,怎的忘了?” 司徒骏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麒二却是浑身一震――那办法,竟还有人敢试? 164.回宫受罚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所说的办法,乃是千丈崖酷刑之首――万灵血窟! 在千丈崖下,万寿宫以南十里之外,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名为毒龙谷,乃是麒二所掌管的药宗平日炼药试药所在。毒龙谷深处有一个深约三丈的巨坑,饲养着数以万计的锯齿灵蛇,便是这万灵血窟所在。 作为千丈崖酷刑之首,万灵血窟既是残暴至极的刑罚,又是万金难求的灵药。刑罚不必多说,坠入血窟经受万蛇噬咬,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最起码自万灵血窟建成以来,至今还没有人能从这酷刑中挺过来,要么是被毒蛇活活咬死,要么,就是自己忍受不了痛苦,咬舌自尽。 而灵药,便与这万条灵蛇的日常养练有关。血窟灵蛇的日常饮食除了珍禽猛兽以外,每日还要以人参、灵芝等数十种珍贵药材煮水浇灌,经年累月,药性渗入到灵蛇的血肉中,受罚者被灵蛇噬咬,药性便随着钢牙注入到受罚者体内。 寻常人伤重体弱,食用参汤草药,顶多也只有提神凝气的功效,而草药经过灵蛇每日汲取,反复提炼,再注入到人体内时,药性便已极纯极烈,不仅助人提神凝气,还可通经脉、化血淤、养元气、提内力,一炷香的极端痛苦,比得过寻常苦练十年。 龙一内力全失,原因在于经脉闭锁,真气无法流通,正是万灵血窟所对应的症状。只是万灵血窟毕竟是个常人宁死也不愿意经受的酷刑,龙一冒然提出,所有人都是一怔,连这血窟的创立者麒二,也是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 接着,便是所有人难以言说的惊讶。 他们不是惊讶于龙一甘愿去受那非人的痛苦与折磨,他们惊讶的,是在龙一身上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求生意念。 龙一入千丈崖十几年,早已在无尽的厮杀中训练成了一个残酷、冷血、泯灭人性的绝顶杀手。在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人感知到一丁点情绪,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冰冷。他从不求死,行尸走肉一般完成千丈崖的各项任务,杀了一个又一个难杀的人,从未有过一死了之的念头;但他也从不求生,对司徒骏的所有惩罚全都逆来顺受,没有一次低头认罪过,所以才有了后背那密密麻麻的鞭痕。 可是如今,他低头了,就在司徒骏要将他斩杀的那一瞬,他低头认罪,甘愿领受万灵血窟的恐怖刑罚,只为了留下这条性命,这才是最让人诧异和吃惊的。 “万灵血窟……你竟主动要入万灵血窟?”司徒骏不可思议道,骤起的诧异将他的愤怒全部取代。 “是!”龙一冷道。 “不可以,不可以……”凤三突然大喊起来,“大哥,那东西……至今还从未有人全身而退过,你如今内力全失,怎么忍受得住?” “凤三,住嘴!”司徒骏烦躁地喝道,凤三眼泪扑簌而出,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司徒骏冷冷地瞧向龙一,想要从他极端冷峻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却一无所获,好半天问道:“你想好了?那上万条灵蛇可……” “师尊,正道大军再过十日便至,您没有时间犹豫了!”龙一冷冷打断,将他被噎得满脸通红,想要发作却还是冷静了下来。 许久,司徒骏吩咐道:“麒二,万灵血窟……即刻行刑!” “是,师尊!”麒二答应着,一双阴毒的眼神死死地落在龙一身上,对凤三歇斯底里的哭喊充耳不闻。 不多时,龙一被带到了万灵血窟,只有他、麒二和黑鹰使三人,周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一块铁架子下,万条凶猛的灵蛇感受到活物的鲜气,早已在血窟中翻腾起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叫麒二和黑鹰肌肉抽搐、脸色不善起来。而龙一,却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更加阴狠了一些。 “龙一,若你现在改变主意,本使尚可为你去求一求……”黑鹰使道。 “不必了!”龙一冷道,“打开吧!” 麒二没有说话,将架子打开,并将一颗养元丹递到了龙一面前。龙一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双眼一阖便跳进了万蛇翻涌的血窟之中。 落地的那一刻,万般苦楚在全身上下一齐爆发,腥臭的气味浓烈到极点,叫人无法呼吸。龙一忍受着全身上下皮肉被撕裂的痛苦,眼睛怔怔地睁着,眼前出现的是采星立在床头,笑意盈盈地喊他: “龙大哥……龙大哥……” 龙一笑了一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龙一被浑身的剧痛和凤三的抽泣拉回现实。睁开眼,全身上下皆被纱布包裹,只有两只眼睛还完好无损。 “大哥,你醒啦,你终于醒啦……你吓死凤三了……”凤三喊着,哭得更加大声了。 龙一绝望地躺着,浑身剧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浑身经脉涌动,蕴藏着的充盈内力似是绷不住一般,随时都要激发出来。而在这蓬勃汹涌的内力和千丈崖各种灵丹妙药的辅助下,龙一的外伤以惊人的速度好了起来,又过了两日,拆了绷带,除了身上留下许多浅淡的牙印之外,与原先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区别,反倒愈加显得容光焕发。 在离正道之师云台山聚首之期只有五日的时候,司徒骏单独会见了龙一,并将八卦掌的心法交到了他手中。龙一早已知道这心法被麒二偷了出来,此时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心法最终还是落入了他手中。 “入了一回万灵血窟,如今你的内力更为精进,若与程啸山之流开战,本尊并不担心你落败。只是正道之士中,绝顶高手虽少,泛泛之辈却多如牛毛,你以一敌百难免落于下风。这八卦掌虽比不得盘龙掌,在武林中也算是一门难得的绝学,既到了我千丈崖手中,需得好生用起来才是。本宫谅你短短数月,也无法领会盘龙掌的精髓,现命你五日内将八卦掌融会贯通,五日后与正道一战,也多一分胜算!” 龙一脸色不动,将那心法秘笈拾在手中,道:“龙一领命!” 165.柳云病危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千丈崖为应对正道来袭而严加准备的时候,淮河南畔一座依水而建的阔绰庄院内,上下老幼急成一团。庄院名叫“碧云归海”,主人叫柳川音,急事无他,正是因为柳云。 原来,自柳云从武当山下被他父亲带回南京家中后,便一直烧热不断,人昏昏沉沉至今没有清醒过。起初,柳川音只当他腹部中了一剑,没有好全才会引发热症,如今一个月过去了,柳云的外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可那热症却始终不见起色。 柳川音和夫人方绿炼这才开始着急起来,请了多少名医高手,开了多少参汤补药,却没有半点起色。到如今,柳云还是整日昏沉,要么干脆是昏迷不醒,要么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个叫“月桐”的女子,叫人不解其意。 这日晚间,柳云又发起呓语来,不停地喊:“月桐,月桐……等我……” 方绿炼瞧得甚是焦心,伸手一摸儿子额头,发现这烧热越发严重起来,更加急得不停地掉眼泪。柳川音在一旁,也是叹气连连。 这时有弟子来报:“师父,杨师伯来了!” 柳川音忙从房中出来,一路迎到门口,杨展琴正在下马,一脸喜色盈盈掩都掩不住。柳川音便笑道:“瞧师兄神色如此振奋,想是事情都办妥了?” 杨展琴愈发开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师弟也。此次青罗帮一行,本以为会遇到不少波折,不想帮中那几个老头早已对谷黑雄大为不满,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谷黑雄和六位听命于他的长老惨死长江渡口,他们自是扬眉吐气,我这事情倒也办得十分顺遂。如今,卓域已坐上帮主之位,想来这青罗帮的风气,也该换一换了!” “谷黑雄不得人心也是有的,但在师弟看来,怕是师兄多年前相救卓老帮主的恩情还在,如今那些老臣子才愿意卖这份人情!” “师弟这话,怕也不错。”杨展琴叹罢,大手一挥道,“无论如何,青罗帮的事情已经了了。卓域作为卓老帮主的儿子,继任帮主之位本也是顺理成章,我此行前去,不过是坐镇罢了,倒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瞧那孩子颇有正气,不待我发话,他便主动跟我说,要为我正道围剿魔教尽一份力,倒是深得我心。” 柳川音点头赞道:“新帮主这般懂事,倒也难得。武当山一战,正道各派伤亡惨重,此去围剿千丈崖虽是势在必行,终究不太妥帖。如今有了青罗帮上千弟子相助,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届时若能大败魔教,泱泱武林同道都应多谢师兄才是!” 杨展琴笑道:“师弟这话,便是在打趣为兄了。我重伤在床,谷黑雄遇害的消息还是师弟通知我的,扶卓域坐上帮主之位,也是师弟的主意,若不是云儿一直昏迷着,师弟自己便可跑这一趟,哪还有为兄什么事。” 一提到柳云,柳川音的脸色便立时暗了下来,杨展琴见状忙问:“怎么,云儿还没醒吗?” 柳川音摇了摇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自武当山回来已经一个多月,请了多少名医,开了多少补药,却半点效用也没有。如今剑伤已好得差不多,可人却总不见醒,整日里尽说些胡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杨展琴听罢,也是十分着急,忙随柳川音一同到柳云卧房来。柳云此时已安稳了一些,没再说胡话,杨展琴为他把了一回脉,只觉得内息平稳、气血顺畅,比平常更显稳健,让他觉得稀奇。 “师兄,怎么样?”柳川音道。 “奇怪,奇怪。”杨展琴摇头攒眉道,“云儿这脉象看上去十分正常,可我总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师弟也是这般觉得,却瞧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是了,那日我在武当山下找到云儿时,他正和魔教那两个妖人在一处,莫不成是被他们下了什么奇毒?” 杨展琴凝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像!若是中毒,毒入体内无外乎是走肤理、走血脉两种,可云儿眼下瞧来,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血脉运行也甚是顺畅,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中毒的迹象。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他内力愈发强健,叫我觉得奇怪。不知师弟发现了没有,云儿此次在武当山上出现时,内力就比平常精进了不少,那姓沈的妖人武功奇高,连青城派贺见山都不是其对手,云儿却能将他打败,师弟不觉得奇怪吗?” “此事我倒也有所察觉,不过想来是云儿与酒鬼前辈相处了一阵,前辈有所指教,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展琴摇了摇头,道:“师弟忘了,那日云儿与那姓沈的比武,乃是要试你的独门剑法。当时云儿所使,无外乎是秋风剑法和飞花柳叶剑法,皆是咱们从小看他练的,哪有什么别的招数,所以决计与酒鬼前辈没什么关系!” 柳川音恍然道:“师兄说得在理,师弟竟没有想到。如此说来,云儿眼下这般情况,竟与他这突然精进的内力有关吗?” 杨展琴皱着眉毛道:“为兄也只是猜测,而且……” 柳川音见他神色古怪,忙道:“师兄还有什么发现?” 杨展琴道:“方才我为云儿把脉,发现他的内力颇为霸道……好像比在武当山时又精进了几分似的。若说之前,云儿的功力只有师弟的三分高下,与那姓沈的妖人比武时,便已有了五分,如今,竟已有七分了!” 柳川音听到此处,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杨展琴又道:“此事为兄亦是不得甚解。若说咱们修习内功,向来只有日复一日勤学苦练,方能使内力逐渐深厚,可是你我都知道,若有高人打通经脉,内力这东西亦是可以由此到彼、由彼到此这般来回输送的。云儿短短一月**力增加了一倍有余……” 杨展琴没再说下去,柳川音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166.柳云病危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完杨展琴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柳川音已是惊骇连连,好半天才道:“师兄的意思是,竟有高人将内力输送到云儿体内,还不止一次?” 杨展琴皱着眉头,道:“为兄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毕竟江湖之大,如此高人也没有几人,你我这等功夫也不过能输送些真气出体外罢了,若真有传输内力的本事,谁又会甘愿白白送给云儿?况且,武学之道本就高深莫测,或有其他道理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也未可知!” 柳川音听罢,心中更是没底,好半天才道:“那……那依师兄之见,云儿眼下该如何是好?” 杨展琴道:“云儿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咱们不甚清楚,眼下若贸然采取措施,也不知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罢了,云儿已躺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起色,再耽搁下去只怕有生命危险。咱们合力输些真气给他,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不能助他醒过来,也不至于害了他!” 柳川音凝眉许久,才叹气道:“也只有如此了!” 当下,师兄弟二人便将柳云扶正坐起,要输真气给他。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苍劲的笑声,叫二人皆是一震――此人躲在暗处多时,他二人却没有半点察觉,想来内力远在他们之上。 “何方神圣在此,还请现身一见!”杨展琴高声道。 “现身就不必了,我只是好心提醒,若你们不想送这小娃娃进棺材板儿,输送真气什么的,还是免了吧!”那人朗声道。 杨、柳二人听他语气豪迈、声音苍劲,心中皆是一震,更加不敢小觑。柳川音急道:“前辈此言,可是知道小儿犯了何种病症?” 那人不屑道:“病症?谈不上谈不上,小问题罢了!” 柳川音听他言辞凿凿,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又想他这般高深莫测的功力,如何有半点不信,早已对窗作揖,恭敬道:“前辈若果然知道,还望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算了吧算了吧!”那人忙道,“我又不欠你什么,为何要赐教?我赐教于你,你又欠我人情,我就得一直想着你欠我人情,岂不麻烦?” 柳川音听罢,心中甚是不解,忙道:“前辈若肯仗义援手,金银财帛、玉器字画,只要前辈说得出,在下必定竭尽全力办到,必不叫前辈白费一番功夫!” 那人阴阳怪气道:“金银财帛?玉器字画?你可真是大手笔,只是我却瞧不上!” “那前辈可有什么想做之事,或者是有什么仇要报,只要前辈……” “你这话就奇了,我若有什么事想做,自己做便是了,有什么仇要报,自己报就是了,何必要托付于你?” 那人说得云淡风轻,却将柳川音的话堵得死死的,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柳川音救子心切,哪有心思与他讲道理,可杨展琴在一旁听着,却早已是勃然大怒,登时喝道: “真是气煞我也!你这人空有一身好武艺,怎么心肠如此之硬,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听了,不气反笑道:“我武艺高不高,心肠硬不硬,与你有何关系?若我出手相救,是我的情分,若我见死不救,是我的本分,救与不救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哪里轮得到你来定这霸王条款!” 杨展琴听了这一番话,竟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道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只听院外一阵风声呼啸,随即便是“咚”的一声巨响,响声未绝,一声惨叫传散开来。 “妈呀……谁踢老子……”一人喊道,轻浮的语调与方才那人浑然不同。 杨展琴、柳川音早已循着响声奔到门外,便见不远处的墙角下,一个少年坐在地上痛叫不止,一双聚满灵气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颇为生气地四下探看。 除他之外,院中空无一人。 “是你?”柳川音在将那少年好一番打量后,将他认了出来。 “是……是我,柳大侠好!”那少年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忙一脸嬉笑地站起来打招呼,半点不见外。 “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且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 “我……我是来找柳云的。至于翻墙嘛……不是怕您不待见我,叫您眼不见心不烦吗?”少年嬉笑道。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春。半个多月前,他在长江渡口与楚云天分别后,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最终决定到南京来找柳云。“淮南柳”的名声在江浙一带不可谓不大,小春只消稍稍打听,便寻到了他家的住址,同时也探听到了柳云多日昏迷未醒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心。 小春心想,柳川音认得自己是武当山的弟子,而且杜陵显然不待见他,贸然上门只怕他不肯接见收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翻墙进来,先打探打探柳云到底得了什么病。翻到一半,院中弟子、仆役没有一个发现他,却不知被谁踢了一脚,登时重重地跌落在地,摔得他哭爹喊娘起来。 眼下,柳川音却也没心思与他纠缠,在院中转圈喊道:“前辈……前辈……” “还没死呢,喊什么喊!”那人不耐烦道。 柳川音听了,竟“扑通”一声在院中跪下,恳求道:“还求前辈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道理我已讲得明明白白。我若救了那小子,你们就得欠我的人情,我还得惦记着叫你们还这个人情……” 二人一来二去,又将方才那些话说了一遍。小春在一旁听着,很快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眼下只有这老头能救柳云,登时警醒起来,哪还记得被他踹了一脚的深仇大恨,眼咕噜一转,心中已有一计。 众人便听他道:“老头,要我说,你今天还非救柳云那小子不可!” 杨展琴、柳川音一听这话,都十分惊讶,立即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是惊道:“非救不可?你倒说说,我今天怎么就非救不可了?” 167.柳云病危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嘻嘻一笑,道:“你让我说,那我便说说!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愿别人欠你人情,你也不愿欠别人人情?” “正是!” “好,有骨气!那我再问你,方才这俩大侠要给柳云输真气,是不是你给喊停的,说这真气一输到柳云体内,他立马就会挂掉?” “呃……是我说的,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小春笑道,“老前辈,你是不是有点傻?你口口声声说不救人,救了人就会让人欠你人情!可你刚才要是不多那么一句嘴,这小白脸现在已经嗝儿屁了,你这不是已经救了他一命吗?” “这个……那刚才算我多管闲事,我现在不救他还不行?” “还真不行!”小春翻了个白眼,冷笑道。 “为什么不行?”那人发怒道。 “说你傻,你还真傻!不管你是不是多管闲事,刚才你已经救了柳云一命,人情已经卖出去了。而且是他欠你人情,不是他爹,不是他师伯,是他自己。你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别人欠你人情,现在这人情已经欠下了,你不收回来,心里过得去吗?” “这……你小子说得在理!” “所以说咯,你得找小白脸讨回这个人情才行。可是他现在昏迷不醒,没准明天就嗝屁了,到时候你上哪儿讨这个人情去?” 那人听到这里便不说话了,小春心里好笑,继续道:“所以啊,为了要你这人情讨得回来,只能委屈你把他救回来,等他醒了,自然能还你人情了!” “这……可若我救他一命,他岂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 小春耸了耸肩,无奈道:“反正一个人情是欠,两个人情也是欠,横竖你先把他救醒,多少个人情你都找他讨去,可不省事吗?” 那人听了这些,又沉默了下来。小春只当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识破,心里直打鼓,不想过了一阵,那人却道:“你这小子,说得果真有理!罢了罢了,我便救这小木鱼一命,等他醒了再找他好生算算这笔人情账!” 话音未落,院中一阵风声呼啸,一个极快的人影闪进了屋内,叫杨、柳和小春皆是眼前一晃,却什么也没看清。三人如何敢轻视,连忙奔入房中,便见一个破衣烂衫、浑身酒气的老头坐在床前,腰间一个灰白色的酒葫芦甚是惹眼。 杨、柳二人方才便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眼下瞧见这身装束,三分猜测便有了七分准头,却不敢出言打扰。那老头探了探柳云的鼻息,又把了把脉搏,脸色甚是平淡,浑然不以为意。 旁边三人正是不解,却见他突然将柳云的手臂抓住,横出两指在那腕上猛地一划。小春吓得惊喊了一声,要上前阻止却被柳川音拉住,摇头示意不可。三人便眼睁睁看着腥红的血液从腕上一道极细的伤口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待那血滴流了二十来滴的时候,柳云扭了扭身子,苏醒了过来。 众人皆是大喜过望,不住地问柳云感觉如何,是否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确认渡过难关,提在心口的大石才终于放了下来。柳川音夫妇对那老头拜了又拜,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老头儿却浑然不以为意,只道会向柳云讨这两个人情,与旁人皆不相关! 柳川音已猜出他的身份,又见他脾气甚怪,不敢再多说什么。想来这位酒鬼老前辈既肯出手相救,自然不会做出危害柳云性命的事来,便放下心道:“此事但凭前辈吩咐,云儿受前辈大恩,自当肝脑涂地,必不叫前辈失望!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 “你必是想问,我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这小木鱼醒过来的?” “前辈料事如神,晚辈佩服,还请前辈赐教!” “这事嘛……告诉你也无妨。其实这小木鱼一不是中毒,二不是受伤,而是为他治伤的那人输送给他的内力太过霸道,他的功力又太浅,一时承受不住,这才引发了热症不断,昏迷了这许多天!” 杨展琴恍然道:“原来如此!怪道我为云儿把脉,他的脉搏甚是强健,浑然不像有伤病在身。” 孟九歌继续道:“有道是过犹不及。那内力在小木鱼体内磨合不下,便开始作起乱来,你们平日里参汤补药养着,更将这股内力养得愈发强健,这小木鱼之前醒不了,现在就更醒不来了。” “是了,是了,我说云儿这几日热症越发严重了,原来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道理,若你们输送真气到他体内,与那参汤补药是一个作用。如今小木鱼身体的承受能力已达到极限,你们二位的真气进去,他体内那股内力得了补给,越发得势猖狂,小木鱼可还有命在?” 杨、柳二人听到此处,早已是冷汗直出,又对孟九歌拜了几拜。 孟九歌道:“方才我割脉放血,便是与你们的招数反其道而行之。人体经脉的奥秘,说了你们也不见得懂,我只消告诉你们,人体有二主脉十副经,共十二条经脉。经脉蕴藏真气,真气养出内力,内力融在周身血液运行之中,血液又再涵养滋补于十二条经脉,如此环环相扣,形成一个整体。这一个多月来,小木鱼体内那股内力随血液运行全身,压制住了他的经脉,才有了这热症不断、昏迷不醒的病症。我方才放出几滴血出来,便将这外来内力在他体内的大循环打破,人自然而然就醒了!” 孟九歌一番话说完,杨、柳二人早已是目瞪口呆。他二人乃是名震江湖的侠士,自以为武学修为有了一定的境地,可如今听了这么一番新奇妙论,他们才发觉自己竟连武学的门都没有入,怎么不觉得灰头土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柳云却奇道:“孟老前辈,十二经脉的说法,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听说?你这小娃娃说话真是大言不惭!十二少阳经之道,乃是我师父孤云上人穷极一生领悟出来的,岂会像你们这等小娃娃一样,道听途说而来?” 柳云听得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本章完) 168.正道备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听得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云还不知该怎么回应的功夫,孟九歌却斜着一双眼睛瞧了过来,疑惑道:“你一说这话我倒想起来了,方才我为你摸脉,发觉你任督两条主脉似有贯通过的迹象!若不是我年纪大了,有所失察,便是你小子有事瞒我了?” “晚辈多次受前辈救命大恩,怎敢欺瞒前辈。”柳云慌乱道,忙把两个月前如何受伤、如何得到《十二少阳经》、如何行金针刺穴之法治愈双腿一一说了出来。考虑到月桐身份的特殊性,他便将红鹤药坊说成一处无名山谷,将月桐说成了一个隐世高人,叫人听来只觉得神奇,却没有半分不信。 方绿炼骤然得知儿子竟遭遇如此痛苦,才落下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眼泪禁不住萦在眼眶。柳云忙安慰了母亲几句,便听孟九歌恍然大悟道: “师父离世时,我不在身边,后来我整理师父遗物,并未发现这本《十二少阳经》,当时还只道是遗失了,不想竟是被盗。也不知那盗贼是何来历,又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最后竟落得个双目失明,死在无名山谷的下场,也是可怜可怜。那经书可在你身上?” 柳云忙道:“这经书救了弟子一命,晚辈视若瑰宝,一直随身携带、小心保管!”说着在身上搜寻了起来,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母亲见状,忙将为他替换下来的衣物拿了过来,其中果然有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他夫妻二人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对这布包并未着意,谁曾想里面竟有如此宝物。 当下,柳云将那布包小心翼翼拆开,露出一本白色封皮的书册来,封面上赫然写着“十二少阳经”的字样。孟九歌只瞧了一眼,眼眶便有些湿润了,摸着那书本感叹不止,众人见他情真意切,心中也感伤不已。 孟九歌道:“人生际遇真是巧妙,这本《十二少阳经》几经流转,本该就此失传于世,谁曾想阴差阳错救了你这小木鱼的性命!罢了,这书与你这般有缘,想必是师父他老人家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便正式赠予你吧!” 柳云一震:“给我?” “怎么?看不上?” “不是不是,这经书如此精妙,又曾救晚辈一命,晚辈感激它都来不及,又怎会看不上。只是……只是此书本是前辈师父所有,晚辈之前因不知它的主人是谁才代为保管,如今自当交还给前辈。柳云无功不受禄,如何敢收前辈如此厚礼?”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废话这么多干嘛?” 那孟九歌执意要给他,可柳云却也是一根筋,执意不肯收,二人推来推去,好半天没个定论。杨、柳二人知道兹事体大,既不敢劝孟九歌不给,又不敢劝柳云收下,便都没有说话。这时,却是小春再次开口。 “我说……你们俩烦不烦?既然你不按常理出牌,非要赠书,你嘛,觉得名不正言不顺,非不接受。那你俩一拍即合,干脆认了师徒不就完了吗?横竖小白脸也欠你两个大人情,你本事这么厉害,这人情他指定是还不清了。不如你认他做徒弟,他认你做师父。师徒救徒弟,天经又地义,他也不算欠你人情。师父给徒弟东西,徒弟也不敢不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小春连珠炮一样说完这通话,房间里登时安静了下来。杨、柳二人互看了好几眼,谁都不敢开口打破沉默。 拜七重阁“鬼”字号的孟九歌为师?即便他们两人都是不够格的,何况是柳云了!可是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份上,也不由他们心中有所期盼……万一,万一呢? 万一真的发生了。柳云还没明白过来小春在说什么,孟九歌却猛地拍了一下手掌,笑道:“有理,有理!你这古灵精怪的小子,说得甚是有理!” 杨展琴、柳川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是答应了吗? “小白脸,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下来拜师?”小春见柳云还愣着,着急地喊了一句。 柳云却愣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小春又催了他好几句,才懵懵地看了一眼柳川音,见他父亲点头同意才忙慌慌从床上滚了下来,磕头道:“弟子柳云,叩见师父!” 那孟九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老酒鬼有生之年,还能收个徒弟,以后打酒可有跑腿的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大笑了起来。柳川音说拜师之师非同小可,要设香案、敬天地才显郑重,孟九歌听罢却大手一挥,说此事既是你情我愿,便不用在乎这些虚礼。柳川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小春在一旁瞧着,心中好不得意。方才他提议让柳云拜师,本也只是一时兴起,其实并不知这老头有多大本事。但他见一向目中无人的杨展琴都对他这般恭敬,想来此人能耐不小,既然如此……给这位拜把子兄弟谋个好去处,也蛮不错嘛! 当下,房间里一团喜气,孟九歌道:“一说起酒,我倒真有些馋了,好徒儿,这便随我找酒去!” 孟九歌说着,拉着柳云便要往外飞去,却被杨展琴突然喊住: “前辈且慢!” “怎么?”孟九歌回过头来。 “前辈乃是当今武林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在下有一要事,想请前辈大力相助。” 柳川音一听这话,便知他师兄想说的是什么,脸色登时严肃了起来。谁想孟九歌将他上下打量,却疑惑道:“我认识你吗?” 杨展琴一愣,颇为不悦,但仍是恭敬道:“在下籍籍无名,自入不了前辈的法眼。但……此事事关武林正道生死存亡,在下斗胆,还请前辈助我等正道之师一臂之力!” 孟九歌愣了愣,竟冷笑起来,道:“什么正道、邪道?都是狗屁!你凭什么自称正道,又凭什么骂别人是邪道,难道你这一生没做过错事,又算准了别人没做过一件好事吗?大言不惭,大言不惭!老酒鬼自认不是恶贯满盈之人,却也有自知之明,从不敢以正道之士自居!叫我打着正道的大旗助你们大开杀戒?哼,你想都别想!” 孟九歌一顿抢白,叫杨展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 169.正道备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九歌抢白过后,又拉着柳云要走。 杨展琴心中虽不平,此时却也无心分辩,心中急道:“武当山一役,各派伤亡惨重且不多说,却说几番血战下来,那魔教的实力当真是不可小觑。如今正道虽有青罗帮相助,但各派弟子士气不振,此一战只怕仍是胜负难料。若有酒鬼相助……情况便不一样了。且不说这位老前辈武功深不可测,足以与那龙一一战,便是他高居七重阁‘鬼’字号的威名,便可叫我方士气必将大振,届时正道之师直捣魔教老巢,自是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杨展琴越发觉得邀请孟九歌参战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可眼下他的态度如此决绝,又叫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句:“正道邪道的事你不管,老朋友裴玉春的大仇,你也不管了吗?” 话音落地,房中所有人皆是一惊。 杨展琴、柳川音回过味来,已将眼神顺着那声音出来的方向望去,最终落在了一脸痞相却又有些坚韧的小春脸上。还没来得及惊讶,孟九歌猛然回头,一只猛爪不知何时发出,却准确无疑地扼住了小春的脖子。 “呃……呃……救……救命啊……”小春满脸通红,挣扎大喊。 “前辈,不要……”柳云惊慌大喊,还没适应眼前这人已是他的师父。 孟九歌脸上的震怒却分毫不减,两眼之中弥漫而出的杀气与他方才嬉笑怒骂的神色截然不同,叫人看得心里发寒。 “你是谁……为何会提到裴大哥?”孟九歌咬牙怒问。 “我……你先……放我下来……”小春拼尽全力嘶喊。 “前辈……师父,小春是徒儿的结拜兄弟,除了人调皮了一些,绝没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柳云求道。 孟九歌一听这话,脸上怒气才慢慢消散了,打量到小春不过十七八岁,如何能和神剑山庄灭门惨案扯上关系,忙将他扔在了地上。 “哎哟,妈呀,差点儿嗝屁……”小春抚着胸口大喊起来。 孟九歌冷问道:“你是谁?方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爷爷!”小春心中恶道,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个面目全非……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小春耐着性子道:“我谁也不是!” “谁也不是?那为何会提到裴大哥,又如何知道,我与他是多年好友?” “好笑!三十年前灵雀大会,剑圣、拳仙、雷神、酒鬼四大绝世高手横空出世,灵雀山庄大战三天三夜,虽然最终分出了胜负,但这四个人彼此惺惺相惜,成为一桩美谈。这故事虽然已经老掉牙了,可在江湖上也是经久不衰,我知道算什么稀奇!” 孟九歌一听这话,一身的戒备才终于放下,脸色竟有些萧索。小春见状,端的是心有余悸。这四大高手的故事本不是他从外面听来的,而是他离家时母亲告诉他的。小春本不认识他,方才听柳川音、杨展琴喊他“孟前辈”,又听他自称“酒鬼”,这才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想竟引发他如此大怒,当真是后怕不已。 “那你方才说的,裴大哥的大仇,又是什么意思?”孟九歌又问道。 “什么意思?神剑山庄十七年前的灭门惨案,你这老头竟然不知道?” “知道!那又如何?与方才所说的剿灭魔教一事又有何关联?” 小春翻了个白眼,当下将孤鸿剑如何出现江湖,龙一与千丈崖有何关联的事一一说出。那孟九歌多年醉心美酒,从不过问江湖中事,是以连近几个月来轰动江湖的几件大案也是一件不晓,当下听小春说来,一张脸早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蓬勃盛怒早已压盖不住。 “可恶,当真是可恶!当年裴大哥满门遭灭的那桩奇案,如今看来竟与这千丈崖脱不了干系……” 孟九歌怒气冲冲大喊,当即便要动身去往贵州,杀入魔教老巢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杨展琴怕他打草惊蛇,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总算叫他答应与正道各派一同作战。 此时离三江五湖各派的云台山之约只有短短五日,众人耽搁不得,当即动身往贵州去。柳川音担心柳云身体,此行本不欲带他前往,可一来他那热症本不是什么要紧的疾病,如今醒来已是大好,内力更加充盈;二来,柳云得知自己昏迷了一个多月,对巫山谷底的月桐十分记挂,眼下虽不好向父亲禀明此事,但他心想,贵州云台山与巫山相去不远,待大破敌军之时他向父亲禀明此事,也可早日见到月桐。 考虑到这两个原因,柳云执意前往,又有孟九歌大力称赞他赤子心肠,柳川音也只得允许。那小春心道:“当年神剑山庄灭门一案,如今的线索除了克己刀就是孤鸿剑。楚大哥的嫌疑已叫我排除了,剩下一个千丈崖,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探究竟。” 想到此处,他也顾不得此行会遇到武当派的人,便拿与柳云是结拜兄弟的原因做幌子,也要跟去。杨展琴乃是个粗枝大叶,对小春这不惧危险的胆识十分钦佩,登时欣然答允。如此一来,本该只有杨、柳二人的行程,一下子增加到了五个人,马蹄赫赫往贵州云台山方向奔去。 冬日南方多晴少雨,五人一路下来倒也十分顺遂,两日行程便到了云台山。此时三江五湖各派已到了多半,泱泱上千人挤在云台山脚下,将一座秀丽静谧的山峰搅得沸反盈天。 杨展琴、柳川音见这盛况,心中甚是宽慰,不住地与各派人士见礼,道问辛苦。孟九歌见不得这些客套场面,又是酒瘾馋虫作祟,丢下一句“打架喊他”便跑没了影,顺便还带走了柳云。 来时一行五人,顷刻间只剩下小春还留在原地,满脸战战兢兢,生怕与武当山的人撞个满怀。 “叶小春!”一声大喊响起,将小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本章完) 170.正道备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的一瞬间,小春的头皮就已经发麻,拔起腿要跑。可是还没迈开步子,他又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声音,分明是个女的啊! 小春大惊,转过头来,却见站在眼前的哪里是什么武当派的人,分明是他的对头冤家,点苍派掌门之女,程棠! 小春还未回过神的功夫,那程棠已又蹦又跳地到了他身前,笑得明眸善睐,又有些嗔怪道:“小杂种,你这段时间又上哪儿逍遥去了?” 小春白了她一眼,怒道:“老子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什么小杂种,小杂种,叫恩公还差不多!” “你想得美,还想让我叫你恩公!”程棠嘟囔着,脸色却是一红,笑道,“不喊你小杂种,喊你小春,行了吧。” 小春听自己的名字被她喊出来,总觉得一阵别扭,待要不让她这么喊吧,想想又比“小杂种”好听了很多,就闭上了嘴。这时,程棠已再次嬉笑问他这两个月的行踪浪迹,小春奇道:“你怎知我不在武当山了?” 程棠噘嘴道:“还说呢,上次下武当山,朱清道长还好好的呢,谁知道后来莫名其妙就死了。十月初一,我想随爹爹去武当参加英雄大会,他却说什么兹事体大,非不让我去,还把我锁在了家里。后来听说朱清道长去世的消息,我怕你没了师父,在武当山被人欺负死,就偷偷溜出门去武当山找你,结果那武当山的弟子一听到你的名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你背叛师门,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我便到处去找你,也没找到,后来在茶馆喝茶,听见别人说正道要在云台山聚会,围剿魔教千丈崖。我想你没准会来凑热闹,就到云台山来,不想真让我料中了!” 程棠说着,脸上越发欣喜,而小春将这一番话听来,心中却又难过又感激。难过是因为想起师父已死,自己流浪江湖无处可去,感激是因为自己这般境遇之下,竟还有人挂念自己,不由让他感念不已。 “我还没问你,为何武当山的人说你背叛师门,你又为何离开了武当山?”程棠又问道。 小春刚要开口回答,程棠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忙将他往旁边的树荫底下推了推。小春还没来得及奇怪,却远远瞥见杜陵和一干弟子夹道上山而来,威风排场甚足。小春吐了吐舌头,忙往那树干后面躲去,直到一干人过去了才重新出来,瞧着杜陵身侧顾清平的身影有些发懵,直到醒过神来时,程棠已喊了他好几句。 “啊?怎么了?”小春疑惑道。 “你有没有听本姑娘说话……”程棠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在说,你既然来了云台山,老这么招摇晃荡也不是办法,早晚会被武当山的人逮个正着的……这样吧,我找一套点苍派弟子的衣服给你换上,你跟在我师哥后面,应该不会被发现!” 程棠说罢,不等小春答应,已将他再次塞到了那树干后面,循着各派聚集之地一溜烟跑没了影,不多时果然拿了一套点苍派弟子的服饰来给他换上,倒是十分合身。 接下来几天,小春便混在点苍派的弟子当中,有程棠打过招呼,倒是也没生出什么事来。转眼就是十二月初一,武林八大派及三江五湖各个帮派均聚集云台山,泱泱数千人将整座山峰挤得满满当当,从山巅到山脚都是人。各派掌门和大弟子在山顶上的一个道观聚集议事,几乎将一个高手殿和好汉楼的人聚齐,如此阵仗,当真是除了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外,武林中数十年不再有过的场面。 不大的主殿内,十余位大派掌门、大侠正襟危坐,气氛严肃紧张。主殿上首,八大派之首的点苍派掌门程啸山背手而立,殿中站着的,是八大派另外七派掌门和杨展琴、柳川音等人,无一不是在武林中威名赫赫。而在这些成名已久的掌门大侠之中,一张年轻的面孔颇显紧张,便是青罗帮新任帮主卓域。 “程掌门!”殿中,柳川音开口道,“那位酒鬼前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来云台山,也是为了十七年神剑山庄的灭门旧案。两日前,孟前辈说过咱们如何作战一概不管,只在交战之际助我们一臂之力,现下估计是不会现身的,咱们也不必等了吧!” 那程啸山转过身,神色有些遗憾,叹气道:“也罢,孟前辈能答应到云台山来,已是正道之福,各派弟子听说这个消息,无不士气大振。前辈既然不想现身,咱们做晚辈的也不能强求,大战在即,各位掌门有何歼敌妙计,如今都畅所欲言吧!”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蠢蠢欲动,这时一弟子来报:“掌门,峨嵋派静音师太已到山下。” 话音一落,在场诸人倒都是神情复杂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为何竟都显得有些尴尬。不多时,静音师太飘然进来,一副孤傲冷清的神情看得众人浑身隐隐发冷,愈发不敢将眼神往她身上瞧。 那静音也不客套,也不问询,只往上首站着的程啸山作了个揖,便要在八大派给她留的位置上坐下。那杨展琴本就心中有火,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峨嵋派静音掌门到了,真是失敬失敬!” 静音听了这话,丹凤眼往他身上一扫,却是一言不发地坐下,鼻孔里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满满的不屑,似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对他的人视若未见。 杨展琴如何不怒,登时喝道:“静音师太好大的面子,两个月前,三江五湖各派齐聚武当山,英雄大会上商讨除魔大计,峨嵋派身为八大派之一,却只派了个伶牙俐齿的弟子前来,已是不成体统。如今正邪大战在即,各门各派早已上山待命,师太姗姗来迟已是有失身份,如今却连一句解释抱歉没有,哼,峨嵋派的派头如今越发大了!” 一席话落,满座皆是咋舌不言。 (本章完) 171.正道备战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杨展琴冷嘲热讽、指名道姓地说了一堆,在场众人都听得咋舌不语,可那静音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变化,好半天冷冷吐出一句:“来与不来,迟到早到,都是我峨嵋派的事,与你何干?” “你……”杨展琴登时满脸恼红,“豁”的站起身来,众人知他脾气暴躁,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连忙将他拉住了。 大殿上首,程啸山脸色铁青,心道:“这位静音师太向来不理俗事,十几年未出过峨嵋山的山门,如今下山赴云台山之约,已是给足了各派颜面。若惹得她不痛快,失了峨嵋派的襄助是小,扰乱了军心,那可是大大的不妥。” 想到此处,程啸山忙道:“今日正道之师齐聚云台山,乃是为了剿灭魔教千丈崖,迟来早来无妨,只要来了,便是心意。杨大侠,程某素知你嫉恶如仇,为此次围剿魔教之事劳心动力,甚至说动了青罗帮新任帮主带领上千弟子前来助战,程某感念不已,在此代表八大派及其他正道之师,向杨大侠致谢!” 程啸山说着,颇为庄重地向他作一个揖。杨展琴见状,忙恭敬回礼,口里连说“不敢不敢”。他虽脾气大武功高,“铁壁神拳”的面子也不敢不给,况且程啸山一番话已给足了他颜面,坐下时脸色已好多了。 当下,程啸山道:“客气话不多说,据程某所知,千丈崖内素有‘四宗九使十三王’之分,杀手数百人,门徒数千人。两个月前在武当山,各位都亲眼见识了那四宗杀手的威力,区区数百人,实在却是不容小觑。依程某愚见,我正道之师有青罗帮和各派弟子集结,浩浩大军亦有两千余人,对那魔教数千门徒不在话下。说来说去,最难应付的,还是那龙凤麒麟四宗这数百名冷血杀手。” 程啸山一番话毕,在座无不是连连点头。 少林方丈枉闻喊了一声佛号,起身道:“程掌门所言极是。当日在武当山上与魔教对战的,几乎是我正道武艺最高的数十人,拼尽全力虽诛杀凶徒过百,却另有二百余人无法拿下。魔教如此实力,实在叫人心惊。而眼前这一战,我等面对的除了这数百精锐之师,还有四宗宗主、九使和十三王等二十余位高手,旁人先不多说,便是那龙宗宗主龙一,武艺之高深不可测,实在叫人心悸,一个宗主已是如此,这魔教教主咱们虽然从未见过,也可想象必是位本事通天之人。这一战……” 枉闻话未说完,那杨展琴已是满脸疾怒之色,满脸通红地跳起来,打断道:“大师,得罪了!杨某一向敬仰大师武艺高深、人品贵重,可是如今,正邪一战还未开打,大师便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杨某实在听不下去。魔教妖人武功高又如何,我雄雄正道之师也不是吃素的,除了在座的各位武学宗师、前辈,此战还有酒鬼前辈襄助,各派弟子中亦有不少好手,这般浩然正气,还打不过一群冷血怪物?我杨某人偏偏不信这个邪!” “阿弥陀佛!”枉闻脸色不变,淡然道,“杨施主一身正气,叫老衲钦佩。只是杨施主只怕有所误会,老衲方才一番话,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叫各位看清敌我双方的实力罢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魔教虽不容小觑,可眼下咱们既摸清了实力,只需谨慎布置,做到有的放矢,将那魔教歼灭却也不在话下!” “大师所言甚是有理。”程啸山笑道,“大师方才说‘有的放矢’,可是有了良策?” “良策不敢当,区区拙见,请程掌门和各位掌门、大侠指教。依老衲当日所见,这魔教有龙凤麒麟四宗,分工明确、各有所长,如今细细想来,不外乎一为剑术,二为暗器,三为毒药,四为拳脚。”枉闻方丈说着,将在座众人瞧了一圈,神色亮道:“敌有矛,我有盾,是矛刺盾,还是盾抗矛,便看双方的本事了。那龙宗通剑法,正道之中,昆仑派的玄清剑法和华山派的华山剑法造诣最深,若由两门优秀弟子对击龙宗,想来不在话下;麟宗的拳脚功夫甚是厉害,点苍、少林的弟子精练拳掌腿脚,想来也可以应付。暗器和毒药么……” 枉闻说着,皱眉凝思起来。 程啸山也是神色凝重,道:“这暗器和毒药不比刀剑拳脚,往往出其不意,杀人无形,当真是防不胜防。依程某所见,青城六绝和崆峒派的小五禽阵法威力巨大,若能先声夺人,未必不能将凤宗的飞刀困住,而武当、峨嵋两派精通丹药之术,若由两派的弟子小心警惕,或许能在麒宗杀手下毒之前有所发觉,咱们先下手为强,占得一个先机。” “妙,妙!”枉闻大声笑道,“程掌门如此安排,当真再妥当不过。” “大师谬赞,大师对魔教四宗的形势分析才真是鞭辟入里,为我等排演兵力帮了大忙。” 那枉闻自是连称惭愧,程啸山也就不再客套,问众人的意见。武林各派一向以八大派为首,八大派又一向以点苍、少林两派为尊,眼下,不论是从那阵法的可行度,还是从程啸山和枉闻二人的武林名望,众人都不可能会有异议,大殿之中顿时一片热血沸腾。 与正道备战的群情高涨相比,千丈崖内,万寿宫中,气氛威逼的大殿越发透露出一股阴沉的杀气。司徒骏戴着雕花面具坐在上首,眼神中的磅礴盛怒似是要飞溅出来一般。 “有青罗帮和酒鬼孟九歌襄助,八大派如虎添翼,不出三日便会杀到千丈崖……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不成?”司徒骏说着,瞟了众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龙一身上,“龙宗主!” “师尊!”龙一脸色不变答道,恭敬的态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司徒骏冷笑道:“龙宗主历劫重生,如今可有良策?” 龙一顿了一顿,脸色依旧波澜不惊,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尹墨风!” (本章完) 172.暗手先施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云台山上,程啸山等人针对千丈崖四宗制定了作战计划,又将各派好手按照武功所长分入四支队伍当中,一切妥帖。这时,程啸山的师弟风鹤鸣风尘仆仆地进来,汇报千丈崖下的具体情况。 原来,风鹤鸣此人身在好汉楼第八位,武功虽比不得在座众人,但他一身轻功练得出神入化,与崆峒派已逝的鹤门长老并称“南天双鹤”,向来以来无影去无踪著称。 四个月前,风鹤鸣在洞庭湖畔被麟四打成重伤,一身骨节尽断,在程啸山登峰造极的指力功夫和武当派的灵丹妙药帮助下,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正邪对战,风鹤鸣重伤尚未痊愈,却还是咬着牙要来助一臂之力,几日前到云台山时,他主动请缨前去探路,程啸山一时没有更好的人选,也只得同意了。 如今,风鹤鸣安全返回,带来的还有千丈崖下、万寿宫外的具体情况。程啸山并在座众人听了之后,虽都为难得眉头高皱,但总算心中有了底。 青城派掌门何三水道:“千丈崖崖高千丈,左右两侧又无小路可下山,崖底紫藤林中烟瘴弥漫,可谓占据地利。咱们若要强攻,数千弟子根本不可能同时深入崖底,这可如何是好?” 何三水一席话毕,在座都不言语了。那杜陵本来心中老大不乐意,武当的太极剑法一向在华山剑法之上,方才八大派分配作战任务,武当一派竟只是被分去对付药宗。杜陵本想同他们辩驳一番,可武当人才凋敝是事实,他的武功不如华山掌门周白隐也是事实,当下只能将怒气按下,道: “烟瘴倒是不足为奇,此次到云台山,杜某为各派弟子准备了武当妙药‘通心丸’两千余颗,服下后不仅寻常毒气近不了身,对御体抗寒也极有助益,算是武当为了除魔大业尽的一份绵薄之力!” “阿弥陀佛!杜施主深谋远虑,老衲佩服之至。他日魔教覆灭,武林各派都需感激施主这番良苦用心才是!” 枉闻大师一番赞叹,叫杜陵心中好不得意,面上却连连谦虚摆手。何三水又道:“那崖高千丈,正道虽有两千大军,能有如此轻功下崖者怕不足五百人。届时敌众而我寡,这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又好长时间不言语了,许久,程啸山却道:“我倒觉得,如此天险既是魔教之福,也是魔教之祸!” “哦?程掌门此言何解?” “诸位细想风师弟方才所说,那千丈崖下地形狭窄,两片狭长山谷之中,千丈崖老巢万寿宫在三里长的一片紫藤林后。如此地形,即便两千弟子全部下崖,亦无法发挥大用,不若五百精锐迎头挺进,魔教杀手门徒再多也无法形成围困之势,双方以强对强,又有何惧?再者,我正道弟子无法下那深崖,那魔教门徒也难从那崖下逃出,咱们只需派两百弟子守住崖口,余下千余弟子守在山脚,便能将魔教妖人困死山中,又何愁除魔大业不成?” 程啸山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完毕,在座诸人都如拨云见雾一般豁然开朗起来,殿中瞬间信心高涨,似乎要将这小道观的屋顶给掀翻。大家趁热打铁,当下将围剿大计的各个细节全部敲定,不知不觉夜色已是深沉。 深冬暗夜,云台山顶,阑珊月色将山间打出一片朦胧的白光,到处影影绰绰模糊不清,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气息。 小春如今穿着点苍派弟子的服饰,自然被安置在点苍派弟子的营帐当中。山间清净、夜深天冷,小春躺在通铺上,回想这半年来的遭遇,心中像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头一般,睡得并不踏实。夜色越来越深,小春的睡意却越来越浅,干脆从营帐里出来,在道观里闲逛了起来。 当小春从道观后院来到大殿正前,远远瞥见一株参天古树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树影下清冷地站着,面向远方许久未动。月影模糊,小春看不清此人面貌,不敢擅动。 “谁?”那身影突然喊了一声,四下探看起来。 小春心头一惊,只道自己被发现了,连这声音是个女子都来不及诧异,心中挣扎着要不要出去。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我!” 话音落地,大殿另一侧的墙角下闪出一人,身形高大,脚步雄健,只是不知为何,一席身影在朝那女子走过去时显得有些沧桑。 那女子浑身一震,脸迎着月光打来的方向望去,叫小春吃了一惊,心中大叫起来:“峨嵋派的臭尼姑?怎么是她?她知道我和楚大哥的关系,那日在渡口客栈又得罪了她,还是不要被她逮住才好!” 想着,小春往那黑影里又缩了缩,便见那汉子已走到了静音身前,二人四目相对,久久静立无言。 “贺……贺师兄,怎么是你!”静音开口道,波澜不兴的语调比之她平素的孤傲冷清,已显得甚有温度。 那汉子叹道:“是我!十多年未见,你还好吗……静音师妹!” 静音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两步忙道:“贺大侠,你我种种过往已在十八年前彻底斩断,如今没有任何关系。还望贺大侠自重,改口称我一声师太!” “师太?”那汉子自嘲般冷笑了一声,十分痛苦地摇头道,“不,不。过往种种,对你来说可能已经了断,可对我而言,却始终不曾抹去。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个活泼可爱的静音师妹!” 静音听到此处,久久无言,脸上的神色也不知是伤感,还是气恼。小春在远处瞧着听着,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暗道:“我的个乖乖,这老尼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出家人,没想到凡心未了,大半夜在这偷汉子。以后她要是再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我就把这件丑事嚷嚷出去,看她还怎么做人!” 小春想来,甚是解气,又听静音叹气道:“贺大侠,前尘往事随风去,我已放下了,望你也莫再执念!” “放下了?是吗?”那汉子冷道,“若是放下,师妹又何至于十七年不下峨嵋山一步?” 十七年!小春浑身一震! (本章完) 173.暗手先施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到“十七年”三个字,小春忍不住与神剑山庄灭门惨案联系起来。确切地来说,他已经十七岁了,距离神剑山庄灭门一案已过去整整十八年。 小春心道:“之前在江边渡口,这臭尼姑一直追问神剑山庄灭门一案,如今又说是整整十七年没有下过峨嵋山。她和神剑山庄到底有什么关系?既然十七年没有下山,为何现在又频频下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越发将两个耳朵竖直,便听静音师太不知为何发怒,这时大喝起来: “贺大侠何必要这般咄咄逼人!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如今已经时过境迁,难道贺大侠还不肯放过我吗?若你果真气不过,要杀要剐随你便,贫尼绝无二话!” “原来在师妹心中,我贺远山竟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那汉子说着苦笑了起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师妹,自你十九年前毅然决然退婚,我便知你我此生,注定只能是江湖过客。如今你已是峨嵋派一派掌门,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落拓洒脱的青年,前尘往事随风逝,哪有什么放不下的。” “既已放下,贺大侠又何必提起……当年旧事!” “我已放下,可是你呢?”贺见山定定地看着静音,“静音师妹,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贫尼不知贺大侠此话何意!这十八年来,贫尼一心只想将我峨嵋派发扬光大,从不过问江湖琐事,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是吗?不过问江湖琐事,那如今为何又下了峨嵋山?” “我……我……”静音竟结巴起来。 贺见山冷冷一笑,道:“师妹,我并不想拆穿你什么,只是十八年了,裴凤钧已死了十八年,你又何必如此自苦呢!” “裴凤钧”三个字落在小春耳中,叫他忍不住浑身一震。这个与父亲裴凤霖如此相像的名字,他如何会不知。母亲早告诉过他,爷爷裴玉春有三子,大哥裴凤举稳重大方,二哥裴凤钧英俊潇洒,三弟裴凤霖练武奇才……他方才听到的裴凤钧,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二伯吗? 小春浑身警觉起来,不止是他,远处的静音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激动得浑身瑟瑟发抖。 贺见山担心道:“师妹,你怎么了?” “贫尼……道号静音!”静音咬牙怒道,“请大侠自重,称我一声师太,要不然,莫怪贫尼不顾八大派的情面,与大侠兵刃相见!” 贺见山愣了愣,叹道:“对不住……师太!” “贺大侠!”静音的脸色恢复了平日的孤傲,方才的三分熟人情面,此刻已全然不见,“我有我的坚持,与峨嵋派无关,与正邪之分无关,与贺大侠你更无关!若不是因为这点坚持,只怕今日贺大侠面对的,已是一具飘荡十八年的幽魂了!当年我既能抛下世俗之见,毅然决然与你退婚,你便知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可是你才见过他一次,甚至……甚至他都不记得你是谁!” “那又怎样?他无需记得我,只要我记得他就可以了。他活着我记得他,他枉死了,我更要记得他,我不仅要记得他,还要找出杀他的凶手,将他千刀万剐才罢休!这……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贺见山浑身一震,不远处的小春,也是浑身一震。之前觉得这个臭尼姑不通人情,冷漠孤傲,不想这般这讨人厌的外表下,却是痴情至此的一颗滚烫的心。小春没见过二伯,也没见过二伯母,但是如今想来,二伯错过了这样一位痴心于他的女子,也是一件憾事吧! 小春心中想来,不觉连连叹气,这时只听极轻极细的一声呼啸在空中响起,将贺见山和静音也惊得一愣。 “谁?”二人一同大喊,话音落地后又是万籁无声,甚是古怪。 二人对视一眼,确认没有听错,便不约而同往道观内飞奔起来。小春见状,知道有大事发生,不敢在山顶耽搁,连忙钻进了睡觉的帐篷。 而就在方才呼啸声响起之后,一个黑影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道观正中,静籁的夜色下没有一丝声响。黑影落地之后,脚步稳健径直来到一扇房门前。 “谁?”门中一人轻喊,声音颇为警觉。 “千丈无崖,万寿无疆!”黑影答道,声音冰冷。 房中沉寂了许久,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似是没有人一般。 那黑影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在门外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在不远处静音和贺见山的视线下,那黑影云淡风轻地跨入了房内。 “你怎么来了?”房中,崆峒派掌门尹墨风甚是急切。 龙一冷道:“青田使越发胆大了,见了本宗主,竟不行礼?可是崆峒派的掌门当得久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不成?” 尹墨风一愣,眼前这个疾言厉色摆架子的龙一甚是陌生,叫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属下失礼,见过龙宗主!不知宗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贵干没有,只是有几句嘱咐,想告知青田使。” “属下洗耳恭听!”尹墨风已急得满脸冒汗,生怕被周边的各派掌门发现,却也不敢直言。 “此次正道围剿千丈崖,来势汹汹,准备妥当,倒让宫主措手不及。正道一向视千丈崖为邪魔外道,不除不快,有此一战倒也在所难免。只是……千丈崖的方位一向隐秘,几十年从未走漏过风声,如今却被正道摸得如此准确,若不是八大派出了未卜先知的奇人,便是千丈崖……出了内鬼咯!” 尹墨风浑身一震,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恐道:“龙宗主在怀疑属下吗?属下……属下如今虽为崆峒派掌门,可多年来忠心耿耿,对宫主从未有过二心……” “砰――” 一声巨响,尹墨风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已经被踹开。月光打在门口一高一矮一粗一细两团身影上,叫他们的面目越发影绰朦胧。尹墨风不知他们是谁,但他知道,他要完了! (本章完) 174.暗手先施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好你个尹墨风,堂堂崆峒派掌门,真没想到,你竟是魔教奸细!”门口,贺见山率先磅礴怒吼了起来。 方才踹门那一声巨响,已足以让整个道观惊醒,而这声怒喊,更让本就警觉的各位掌门迅速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往这里来。整个道观顿时乱作一团,唯独这间房中,是久久不同寻常的平静。 尹墨风愣在原地,惊骇慌乱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他确确实实半天没有动。以他身兼崆峒派五禽拳的功力,从静音师太和贺见山手下强冲出去,保住一条性命应该不是难事,可是他没有动。 他不甘心! 他苦心孤诣,隐忍策划了几十年,终于等到机会坐上了崆峒掌门之位。如今四位师兄弟三死一残,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修习五禽拳,只待明年灵雀大会大展身手、一鸣惊人,闯入高手殿前三不在话下。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只需要再耐心等待八个月即可。他不甘心就这么一败涂地,输得一干二净,所以他没有动,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条开脱之法,力证自己的清白。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目光不经意一扫,看见了同样半步不动的龙一。 若说以他的武功,拼尽全力可以逃出生天,那龙一想要离开,简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为什么也没有动静?是不屑,是阴谋,还是因为他有别的打算? 尹墨风想不明白,眉目间的阴沉更加浓烈,而就是这短短两瞬的犹豫,院中已是吵嚷大作,火光冲天! “谁在那里!”一声怒喝响起,掷地有声的威势只有程啸山能喊得出来。 “程掌门,是龙一,千丈崖的龙一。尹墨风这奸贼,竟是魔教的奸细……” 院中一片轰然,数十位正道高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此时此刻,尹墨风反倒有些安心,冷笑发问:“龙宗主今日漏夜前来,质询嘱咐是假,故意拆穿才是真吧?” 龙一冷冷一笑,道:“青田使如此聪明,何必多此一问。门外数十名好手已然集聚,方才你拼尽全力或许能寻得一丝生机,现在良机已过,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 “事到如今,我竟还有的选?”尹墨风冷嘲道。 这时,程啸山已风一般刮到门口,院中通明的灯火将龙一冰冷的脸色打亮,叫他看得清楚无疑。 “果真是龙一!”程啸山又惊又怒,转向尹墨风,两只眼睛瞪得睚眦欲裂,“好一个崆峒派掌门,这么多年,我竟没有瞧清你的真面目!你这奸贼,当真比那些魔教妖人更可恶……” 程啸山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怒喝:“之前徐延风、李临风、单擒风三位大侠枉死,你说是被龙一所杀,如今看来,分明是你二人狼狈为奸、里应外合造下的杀孽,是也不是?” 没有人回答他。尹墨风、龙一皆是动也不动,十分古怪地对视着。 “你个奸贼,为何不说话!”程啸山又吼了起来,“今日你既已露出了狐狸尾巴,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从实招来,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尹墨风并不转头,良久发问:“哪两条路,还请宗主明示!” 程啸山一惊,屋外严阵以待的数十人都将眼睛瞪得老大,皆是摸不着头脑,便听龙一冷笑道:“第一条路,程掌门已经说了,第二条,本宗主不说你也明白。是生是死,任由青田使选择!” “我选二,我选二,求龙宗主救命……”尹墨风失心疯似的喊了起来。 就在这句话传开之后,“轰”的一声巨响立即爆发。 众人尚未明白尹墨风的话是什么意思,耳边已是狂风呼啸――龙一突然出招,与程啸山扭打在了一起。 二人你来我往,皆是徒手,在程啸山开山伏虎拳攻守互补的霸道威势下,龙一或急或缓,忽上忽下,整个人已看不清楚,便只见风声呼啸、电闪雷鸣,却不露丝毫下风。 程啸山越打越急,众人却看得越来越心慌,待要上前帮忙,那门口的位置又窄得下不去手。而在二人看不清动作的招法往来之中,两股霸道的内力萦起腾腾尘土,道观中的古树沙沙作响,将夜色搅得甚是阴寒恐怖。 “八……八卦掌!”人群之中,杜陵突然大喊一声。 众人惊骇,枉闻大师道:“杜施主,你没瞧错?这妖孽使的,果真是你武当的八卦掌?” 杜陵急道:“怎会瞧错?武当山一战后,杜某继任武当掌门,由师父亲传八卦掌法!****详学苦练,满脑子都是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怎会不识?” 何三水奇道:“八卦掌既为武当九艺之首,向来只传掌门,连武当弟子都未曾练过,想来应该不至外传才对。如今这龙一怎么会使,还施展出如此威力,竟与程掌门的开山伏虎拳不相上下?” 杜陵恨道:“诸位有所不知。两月前在武当山,诸位掌门、大侠下山之后,魔教再生祸乱,不仅救走了地牢中的三个妖孽,更将本道的师叔害死,八卦掌心法也在当夜失窃……当时,我并不确信这掌法落入了魔教手中,如今看来,却是毋庸置疑了!” 杜陵一番话说出来,众人早已是目瞪口呆。原来两月前,各派掌门下山后武当山发生的种种变故,杜陵此行并未向众人阐明。他之所以选择隐瞒,一方面顾及武当颜面,一方面怕众人对他这位新任掌门的能力产生怀疑,因此只说了四宗宗主逃脱之事,卓山野身亡、八卦掌失窃全部隐瞒了下来。而眼下,他眼见龙一将八卦掌使出如此威势,竟比温风吟、卓山野合力使出还要猛上三分,如何不叫他胆寒,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除掉他! 然而这个念头没有成真,眼前,龙一已将一招“乾上飞鹰”使出,竟叫程啸山和上前帮忙的枉闻方丈一齐打退了十多步远。二人还未刹住脚步,龙一已是凌空踏步、惊鸿飞身,拉着尹墨风消失在了无边夜色当中。 (本章完) 175.反守为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千丈崖下,万寿宫中。 偌大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头一次黑压压站满了人。数十位黑衣死士井然有序地站着,无一不是神色冰冷,肃穆的气氛让殿上一声不闻。大殿上首,司徒骏泰然安坐,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两只眼睛透过雕花面具,死死地、冷冷地看着下首跪着的尹墨风。 “三十年未见,青田使别来无恙啊!”司徒骏突然开口,阴寒的语调叫尹墨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属下……属下见过宫主!” “宫主?青田使怕是说笑了吧!你如今已是崆峒派掌门,威风凛凛的正道大侠,何以还看得上我这深山野谷,又何以屈尊忍辱,喊我一声‘宫主’?”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尹墨风说着,用力磕了两个头,砸得“咚咚”作响,“属下生是千丈崖的人,死是千丈崖的鬼,老宫主在时,属下对他老人家忠心耿耿,如今宫主继位,属下,属下自然向宫主尽忠,不敢有二心……” “你还敢提老宫主!”司徒骏突然怒喝起来,吓得尹墨风心脏漏跳一拍,听他继续道,“当年老宫主送你上崆峒派,是否曾叮嘱过,只要做到掌门近前弟子即可,一来可探听正道消息,二来也不会太冒风头。如今你呢?青田使好大的本事,三十年来步步高升,如今竟坐到了崆峒派掌门之位,若再让你留在千丈崖当区区九使之一,还当真是委屈你了,啊!”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确实谨遵老宫主之命,多年来保存实力、不与人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时地利人和齐备,属下也是趁势而为,想着若坐上掌门之位其实利大于弊,一来可以为千丈崖探听更多隐秘消息,二来,有朝一日属下身份败露,也可给八大派以致命的打击,叫正道自乱阵脚、人人自疑。属下一片忠心赤胆可鉴日月,还望宫主明察!” 尹墨风说着,早已在地上拜了又拜,磕得额前鲜血直流,心中一片清冷。说实在的,虽然司徒骏如此疾言厉色地审问他,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他心知龙一此行将他捉拿回来,还故意叫正道识破他的身份,便是要将他的退路斩断,好一心一意为千丈崖效忠。 既然自己值得如此大费周章,那么显而易见,司徒骏就不会杀了他,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眼下这只吐唾沫不上刑的审问,无非是在提醒他,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只有为千丈崖肝脑涂地,才能赎去之前叛教离心的重罪。 想到此,尹墨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苦心谋划多年,好不容易坐上了崆峒派掌门的位子,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内,这一切便成了一场空。其实不必司徒骏提醒,他自己何尝不知,今生再难脱离千丈崖的牢笼。 “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愿与你计较。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对本宫忠心无二,那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忠心!”司徒骏说着,冷笑了起来。 尹墨风自然不敢有任何欺瞒,当下将这几日正道商议出来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如何分布兵力,八大派如何两两为伍,针对四宗特点展开歼击。司徒骏和殿中众人听着,无一不是脸色越来越冷,之前对正道泱泱两千之师逼近的惶恐,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实打实的害怕。 按理说,千丈崖座下有杀手数百,门徒上千,杀手的武功皆是高手殿、好汉楼水准,门徒的武艺也比寻常门派的普通弟子要强得多,即便正道大军在人数上占优势,可不管是以守为攻还是主动出击,他们都不应该有任何胆怯才是。 可事实上,千丈崖的实力远不如正道掌握得那般强大。千丈崖下地势狭窄,一座万寿宫又能容得下多少人,而千丈崖自四十年前成立,便一直身怀雄霸武林的野心,所以门下弟子大多只练了一些基本拳脚功夫,便被当年的老宫主司徒千波派到江湖各派潜伏,这一点只瞧在铁虎帮和崆峒派的黑鹰、青田二使便可见一斑。 如今的千丈崖,虽说总人数达到千人以上,可是门徒多半都不在千丈崖下。而由于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内乱,司徒千波自此杳无音讯,暗线弟子的联系法门也未曾留下。司徒骏继位后,数百名暗线弟子只有九使尚能被他掌握,二十多年过去,那些人早已和正道融为一体,根本不可能再受千丈崖的控制。而这些历史旧事,也正是尹墨风胆敢产生自立心思的原因。 往事不需多提,只说眼下,千丈崖内虽有精锐杀手四百余名,武当山一战却折损过百,如今只剩下二百余人。其余普通弟子也不过是同等数字,整个谷底只有不到五百人,更有九使、十三王因种种原因,大多数人散落江湖不得回归,他们的战力再次大打折扣。 如此情况,在听说了正道如此严谨的排兵布阵后,司徒骏如何不心慌意乱,好半天才道:“诸位可有良策应敌?” 没有人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 司徒骏的眼神在底下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神色淡然的龙一身上。 “龙一,你有什么想法?”司徒骏问道。自万灵血窟一游后,龙一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有的桀骜不驯消失不见,只剩下彻头彻尾的阴冷,竟让司徒骏也有些无法掌控。 “正道计策虽好,青田使身份败露,必定也会给他们造成致命的打击。八大派发生内乱,围剿之师众心不稳,威力大减,这是其一;正道必定猜到青田使会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此计想来已是他们所能想到的上上之策,他们苦心孤诣想要围歼我千丈崖,怕是没有耐心也没有能力再想出另一条妙计,这是其二。千丈崖兵力虽少,但一来对崖下情况甚为熟悉,二来对正道计策也了如指掌,只需趁他们内乱之时先下手为强,破敌制胜不在话下!” 龙一一番话说完,脸色仍是波澜不兴,似乎方才讲的,只是一饮一食的琐事而已。 (本章完) 176.反守为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听完他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心中惊骇瞬间消退无疑,连司徒骏的眼神也和缓了起来。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冷道: “耍耍嘴皮子谁不会,说得比唱得好听!咱们占据千丈崖的天险,不守在崖下以逸待劳,反倒要强冲出去与正道两千大军作战,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龙一不用听也知道说这话的是麒二,眼下倒也没有丝毫惊讶,冷笑道:“麒宗主想怎么以逸待劳法?是靠万寿宫前三里长的烟瘴林,还是靠麒宗主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若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前武当山一战,你将身上毒药使了个遍,可是一个人都没毒倒!” 麒二登时勃然大怒:“你……” 话未出口,已被司徒骏赫然打断:“都住口!龙一,虽然你对当前形势的分析鞭辟入里,可麒二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眼下敌众我寡,反守为攻,在本宫看来确实算不得良策……” 龙一打断道:“敌众我寡不假,可谁说先下手为强,就得用人?” 众人一惊,人群中,沈郎幽脸色抖了一抖,似乎明白了龙一的深意。 惴惴不安的一夜过去,云台山上乱成了一团。在杨展琴不分青红皂白地一番鼓噪之下,八大派及其他几个大派的弟子顿时炸了锅,断定崆峒派弟子皆是尹墨风培养出来的小奸细,二话不说便将派中上百名弟子绑了起来。 这件事还没有平息,道观之中,数十位掌门、侠士却分成两派争论了起来,一派坚持要攻打千丈崖,理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另一派却坚持撤退,既担心除了尹墨风以外,还会有别人是千丈崖埋伏下的内奸,又担心对方知道他们的计策后,会来一招“请君入瓮”。 双方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险些大打出手。程啸山的威名再大,这时也压不住双方越来激烈的情绪,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边各不相让,不知不觉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夜,云台山的气氛显得恐怖诡谲,两千弟子无不人心惶惶,与昨夜的众志成城截然不同。道观内,山腰上,山脚下,大侠们、弟子们皆是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到后半夜才一个接一个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台山恢复了一片可怕的寂静,而在这瘆人的静谧下,一阵轻不可闻的古怪声响从远处逼近。 “嘶——嘶——” 深山密林中,月光透着四季常青的茂密树林打落在地,被一条条活物亮晶晶的鳞片反射开来。 是蛇,寒冬腊月里奔行如风的蛇,成千上万条颜色艳丽、表皮光滑的蛇,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山脚和山腰的帐篷逼近,最后悄无声息又极迅速地,钻进了一排一排的帐篷之中。 不多久,惨叫声、哀嚎声在山脚下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往山顶的道观涌去。程啸山等人被这巨浪一般的喊声惊醒,二话不说飞身下来,只见帐篷里已是哀鸿遍野、惨叫不绝,千名弟子与成千上万条斑斓毒蛇正热火朝天地战斗着,地上躺满了口吐白沫的尸体和断成两截仍不住扭动的蛇身,状若一片炼狱场。 “是蛇,是毒蛇?这……这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蛇?”昆仑派掌门素枢满脸肌肉抽搐,惊慌喊了起来。 此人在八大派各位掌门中武功最弱,年纪也只比静音师太要长上两岁,能坐上这个掌门之位,完全是他那排名高手殿第一的师兄醉心武学,所以才让他捡了个漏。 对于素枢的疑问,没有人能解答,这一群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大侠,此刻多半惊呆在了原地,而醒过神来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程棠冲了出来,呆愣一瞬后便惊慌大喊:“小杂种,小杂种……” 话音未绝,便不管不顾地往山下跑去,没跑几步却被程啸山打晕了过去,交由师弟风鹤鸣看管。这时,山下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 “大家听着,蛇怕火,大家赶紧把营帐烧了!” 声音顺着风向传到山顶,叫一众惊呆的大侠也都醒过神来,这时便听山下弟子们不停地传:“点火,快点火……” 喊声不停扩散,熊熊大火也一处又一处燃点了起来,不多时,从半山腰一直往下皆是火光冲天,顺着营帐搭建的队列形成两条笔直的火龙。火龙右侧,未死的毒蛇纷纷逃窜,火龙左侧,幸存的弟子将中毒的弟子抢救出来,余下的精力仍在不停地斩杀漏网毒蛇。 火光摇曳中、人群厮杀中,夜色慢慢退去,东方升起了鱼肚白。一夜混战,两百多顶帐篷全部烧成灰烬,近两千名弟子毒发身亡四百余人,中毒九百余人,只剩下堪堪五百人完好无损,经过一夜奋战也都筋疲力尽。 而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过后,程啸山等人来不及感叹昨夜里急中生智的那名弟子,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另一道难题:蛇毒太烈,九百多名中毒弟子还在不停地死去。 武当、峨嵋及其他精通医药的门派一番诊断之下,发现中毒的弟子们病症截然不同,有的浑身红肿,有的烧热不断,有的通体发寒,有的魂神尽丧……若叫他们费心尽力,在最快的时间内配出一两种蛇毒解药并非难事,可是眼下中毒弟子多达九百余人,毒蛇种类又少说有五十多种,叫一干风云侠客一筹不展。 众人只能给他们喂一些平常解毒,并补气保命的丹药,外加施以点穴功夫阻止毒性蔓延,旁的也做不了什么。而即便如此,过了午时,还是有两百多名毒性至深的弟子呜呼殒命,余下千余人无不心惊胆颤,云台山顶被一片深深的惊恐笼罩着。 到了下午,程棠醒了过来。她此次到云台山本是偷跑出来,他父亲发现后虽然无奈,也不放心叫她一个人回去,又不便叫她同一众师兄弟住在一处,便在自己的卧房内辟了一个小间与她住下。 此时程棠醒转,急急忙忙来到大殿,找到她师兄满脸是汗问道:“他人呢,他人呢?” 他师兄听问,颇为歉意道:“昨天夜里听他喊烧帐篷,后来大火烧起来,山下乱成一团,今天早上就没看见他人影了。” (本章完) 177.反守为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棠听了她师兄的话,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他死了吗?” “师妹放心,今日上午我们刚将死伤弟子清点一遍,点苍派一共死六人,伤二十人,并没有那位小弟在里面。我想或许是昨日大乱,他在避难时逃下了山也不一定!” “师兄说的可是实话,没有骗我?” “自然没有骗你!” 程棠这才放下心来,抚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程啸山在一旁听二人对话,早已眉头高皱,疑道:“棠儿,你们说的可是昨夜下令烧帐篷的弟子?怎么,他是我点苍派的人?” “这个……”程棠看了看周围的人,犹豫了起来。 程啸山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此事深有隐情,不待再问,一名弟子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不待他开口说话,昆仑派掌门素枢已慌道:“可是魔教又有动作?” “不是不是!”那弟子摇头道,“程掌门,各位大侠,弟子们自今晨听吩咐在山脚下各个关卡放哨,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杨展琴惊道,“魔教心狠手辣,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蛇攻,叫我们措手不及、伤亡惨重。他们竟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 众人也是疑惑不已,不知魔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既然魔教没有动静,你这般匆忙跑来做什么?”素枢又道。 那弟子道:“回禀各位掌门、大侠,山下来了一位姑娘,自称红鹤药坊的后人,问山上是否有人中了蛇毒!” “红鹤药坊?”所有人一齐惊呼起来,这一下的惊讶,不亚于昨夜被魔教蛇阵打了个落花流水。 “是,那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弟子见她神色淡然,不像说假话,便赶紧上山禀报!” 那弟子把话说完,殿中便炸开了锅。 杨展琴怒喝道:“红鹤药坊自十年前入口崩塌,薛神医已整整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如今是否还在世都是个谜题。若他在世,如何从那山谷中出来?若他不在世,这姑娘又是哪来的后人,简直是笑话!我看,十之八九,这便是魔教给咱们留的后手!” “是是是,杨大侠说得有理……”众人附和道。 而这时,程啸山沉沉开口:“是魔是妖,总得见了才知道,谅她一个女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把人带上来!” “是,程掌门!”那弟子答应一声下去,不多时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量纤纤、一席白衣的少女,满面出尘绝世的雅淡容姿,竟叫众人比听到“红鹤药坊”四个字时的惊讶更要多上十分。也不知为何,这少女尚未开口说话,众人对她来自魔教的怀疑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姑娘来自红鹤药坊?”程啸山开门见山问道。 那少女“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唯独一双眼睛左右不停地探看。众人瞧得奇怪。 程啸山继续道:“在下点苍派掌门程啸山,求见红鹤药坊薛神医!” 少女眉头微皱,吐出两个字:“死了!” 殿中哗然。 程啸山惊诧之后,疑道:“死了?姑娘不是在说笑吧,按年纪算下来,薛神医如今不到六十岁,他医术高明,怎会这般早逝?” 那少女却道:“死了就是死了!” 众人再次哗然。 “少女果真是红鹤药坊的人?” “是!” “如何证明?” “是就是,证明什么?” “这……”程啸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瞧那少女神色天真,完全不像是故意和他抬杠,叫他想生气也生不出来。冥思苦想一阵,程啸山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叫人抬了一个中毒弟子进来。 “姑娘既是红鹤药坊的人,想来解毒本领高超,还请姑娘施以妙手,助这位弟子脱离苦海,在下感激不尽!” 程啸山这话说得甚是恭敬,那少女的脸色却并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他这般礼数周全毫不放在心上。众人见她在那弟子身边蹲下,摸了摸脉,又瞧了瞧眼珠变化,脸上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一干人无不是瞧得古怪稀奇。这时,少女将随身的一个布包解下,展开来竟是一排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的金针,众人惊讶的功夫,她已取了十余枚依次在那弟子的脖颈、胸腔、腰腹、手臂及伤口附近扎下,用力恰到好处,刺穴精准无误。众人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少女的脸色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丝毫看不出半点紧张犹豫,叫人对她的身份不觉已信了七八分。 这时,那昏迷的弟子突然浑身抽搐,一连吐出七八口黑血,人便醒了过来。众人无不欢呼雀跃,程啸山喜道:“姑娘真乃仙医妙手,今日大义援手,实乃救整个武林正道于水火之中,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少女只是点头回礼,也不骄傲,也不自谦,将金针拔下道:“其他中毒的人在哪儿,天色晚了,我救完还要去寻人呢!” 众人哪里敢耽搁,忙将这怀有神通的少女毕恭毕敬地请到后院,七百多名弟子或昏迷不醒,或痛苦挣扎,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少女皱了皱眉,饶是医术通仙也禁不住这样大的阵仗,程啸山瞧着,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对她拜了又拜。 少女并不推脱,将一枚枚金针刺落在弟子身上各大要穴,仿佛绣花一般游刃有余。不多时,一个个弟子都吐出毒血,醒转过来,待七百多名弟子全部解毒,天色已经黑尽了。 这下不仅是程啸山,连一向不服人的杨展琴都几乎要将膝盖碾碎在地,整个云台山的人几乎都是对她拜了又拜。 程啸山近乎感激涕零道:“今日得遇姑娘,实乃我正道之福,大恩大德程某感激不尽!恕程某冒昧,请问姑娘芳名,他日若有机会,各派一定要向姑娘报此再造之恩!” 众人听罢无不附和,恨不得将这姑娘塑成观音菩萨在家里供起来。 那少女却摇头道:“不用报恩!薛爷爷说,红鹤药坊的传世法则就是替人解毒,不用报恩。不过你们要知道我的名字也可以,我姓柳,叫月桐,‘缺月挂疏桐’的月桐。” 人群之中,柳川音心中“咯噔”一下:“月桐!云儿昏迷那几日,嘴里反复念着的,不正是这个名字吗?” (本章完) 178.反守为攻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心中猜测的时候,少林方丈枉闻已感慨道:“施主施恩不图报,真乃菩萨心肠,老衲敬服!” 月桐歪着头,一副纯真模样,也不回应。程啸山心中早有疑惑,这时道:“恕程某冒昧,姑娘怎知我们在云台山有难,还特意赶来相助?” 月桐淡然道:“我前些日子从红鹤药坊出来,是要去寻一个人。他说他家住在南京,我也不知道南京在哪里,向人打听说是要向东走,走了许久才发现走错方向,便到了这云台山附近。今日早上,我在山脚下发现许多村民被毒蛇咬伤,一问才知这蛇是夜间从山上下来的,我瞧这蛇毒十分不普通,又打听到近日又许多人聚在山上,就赶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有人中毒!” 一番话说完,众人的感激之情又更加深重了,对月桐又是频频作揖、连连称颂,竟叫淡薄如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柳川音故意问道:“姑娘方才说要去南京寻人。在下久居南京多年,颇有几分人脉,不知姑娘要寻的人姓甚名谁,在下即便不认得,也可托人替姑娘找上一找,省得你独自一人苦寻了。” 月桐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果真能替我寻他吗?” 柳川音大义道:“姑娘今日救下我正道各派七百多条人命,柳某为报姑娘大恩,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莫说寻人这般小事了!” 众人无不附和,纷纷说要帮她寻人。月桐喜不自胜,正要开口,心中却道:“云郎说此行出谷至多一个月便回,叫我在谷中等他,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也还没回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我出来找他,也不知会不会打扰到他……罢了罢了,还是莫要叫别人知道为好!” 想到此处,月桐忙道:“不必了,我还是自己去寻他吧!如今你们的毒也解了,我该下山了。” 说罢,不等众人回应便往殿外走去。此时天色已经黑尽,程啸山如何放心她一个女子夜行,自是百般留劝。月桐只是不理,执意要下山去,程啸山无奈,只得赠了她一枚点苍派的令牌护身,又派了青城六绝的郑归渊、丁克岩二人护送她离去。 夜色渐深,云台山上的大殿内却仍是灯火通明。在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灾祸之后,虽有月桐及时出现,挽救了七百多名弟子的性命,可一夜之间,毕竟还有四百多名弟子死于非命,两百余顶帐篷烧成灰烬。 弟子们的住宿倒还好说,在山脚下的村镇上花钱借宿,倒也勉勉强强解决,可经此大难,正道伤亡惨重,弟子们信心大减,围剿千丈崖的大计是继续施行还是就此罢休,成了数十位掌门高手的首要难题,叫这些平日呼风唤雨的大侠再一次吵了个不可开交。 而在不远处的千丈崖下,万寿宫大殿内,争吵也同样进行着。司徒骏抚着额头坐在上首,面具下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大殿之上,龙一、麒二一左一右挺身而立,一个冷漠平淡,一个疾言厉色。 麒二冷笑道:“蛇阵一出,正道死伤过半,为何不趁胜追击,将那些不堪一击的蠢货一网打尽?” 龙一听罢,冷笑起来:“一网打尽?你凭什么,凭你的毒药吗?麒宗主可别忘了,之前我说要先下手为强的时候,执意要以逸待劳的可是你!” “龙一,你莫要得意!我要是事先知道蒲千鹰背叛蛟帮,有意加入千丈崖,我也会想出蛇阵偷袭的办法。而且你不要忘了,蒲千鹰的毒蛇能发挥如此大的威力,得益于我麒宗上百种毒药的彻夜淬炼,要不然就凭那些普普通通的毒蛇,如何能在一夜之间,杀死正道弟子四百多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一个百种毒药彻夜淬炼,若叫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了,还以为麒宗主多大的本事呢!我问你,若你的毒药果真厉害,为何到现在为止,正道剩余的中毒弟子还未毒发生亡?” “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自诩制毒用毒的本事天下无敌吗,如今怎么又不知道了?” “你……”麒二被逼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原来,昨夜千丈崖布下的深冬蛇阵,万条毒蛇并非来自千丈崖,而是出自青海蛟帮蒲千鹰之手。而龙一之所以能够想到这个计策,还得从年初嘉兴铁虎帮一战说起。 当时,龙一在铁虎帮中受困,为了不让孤鸿剑被抢走,他佯装落败中了柳云一剑,又阴差阳错和小春、柳云困在城外破庙,后来被蛟帮猛虎堂堂主洪铁以千条毒蛇围攻,柳云还险些命丧当场。当时是冬末春初季节,龙一素来知道蛟帮以养蛇著称,帮派名字中一个“蛟”字也是由此得来,可他不知道的是,蛟帮的蛇竟然不用冬眠,这让他刮目相看。 而让龙一顺理成章想到这条计策的原因,还有这一个多月来,蛟帮巨鹿堂堂主蒲千鹰的归附之心。原来在两个月前,沈郎幽曾助蛟帮上武当山讨要公道,试图通过论剑比武来查出重伤赫连坞的凶手。当时一场好戏,蒲千鹰本是被千丈崖所利用,这人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发现不了。他之所以配合沈郎幽演这出戏,是因为眼见赫连坞重伤难愈,蛟帮声势一落千丈,他早已起了离开蛟帮,加入千丈崖的心思,所以才在沈郎幽面前卖个好罢了。 武当山一战后,蒲千鹰便再次找到沈郎幽,提出加入千丈崖的意思。沈郎幽自知千丈崖选人用人向来只收孤儿少年,便一直没有答允,而这件事又被龙宗弟子发现,最后落到了龙一耳中。 龙一想出以蛟帮毒蛇偷袭正道的计策后,沈郎幽立即联系蒲千鹰,同意了他加入千丈崖的请求。那蒲千鹰自然无不欢喜,上万条毒蛇连夜驱入麒二的毒药池中淬炼,毒性越发复杂、阴狠,一夜猛攻之下也确实收到奇效,杀了正道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叫他们不解的是,经过万条毒蛇一夜猛攻,正道弟子少说得折损过半,可不知为何,到今天下午尸体也才四百余人,叫人想不明白。 龙一、小春、柳云被困嘉兴城外破庙,详见第006章。 (本章完) 179.螳螂捕蝉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被龙一一顿抢白之后,麒二的脸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由红转黑,许久说不出话来。与司徒骏一样,麒二也清楚地发现,如今的龙一确实不一样了,以前不论自己怎么讽刺他,激怒他,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完全对自己视而不见。 可是如今的情形截然不同!他野蛮、霸道,好胜心强到竟不惜以任何代价来打压他,这让他愤怒又兴奋,那股积压了十几年的不甘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麒二冷笑道:“昨夜偷袭之下,既有正道四百余人顷刻丧命,便足以证明我麒宗的毒药确有威力,如今正道弟子死伤并未达到预估,只能说明是你的计策有问题,莫要将罪责推到本宗主头上来。” 龙一冷笑一声,并不回应。他何尝不知事情奇怪,其实早已派了龙宗弟子前去探查,眼下只是见不得麒二故意挑衅,才要将脏水往他身上泼去。 麒二又冷道:“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话题。我只问你,昨夜万条毒蛇齐发,杀了正道一个措手不及,伤亡极是惨重。如此局面,在他们乱成一团时趁热打铁,发动四宗弟子继续猛攻方是上上之策,不仅我,连师尊、凤三、麟四以及在座各位都是这么想,你凭什么反对?” 龙一冷笑起来,摇了摇头,反问道:“武当山一战,龙凤麒麟四宗与正道数十位高手正面交手,战况如何?” 麒二本来极是恼怒,被这一问脸色登时阴了下来,没有说话。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说话。 龙一见状,笑道:“不好意思说?无非是四宗弟子折损近半,而正道只有区区几人受伤,死的也只是些普通弟子,高手实力全部保存!是不是?” “这……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只因四宗宗主和宫中多位高手全不在场,一不能指挥作战,叫四宗弟子发挥最大威力,二无高手给予正道迎头痛击,所以才会落败……” “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只道千丈崖高手齐聚,可有想过云台山的地形?”龙一冷道。 “地形?你什么意思?”麒二心中已隐隐发觉不妥。 “正道高手聚集山顶,我们不比昨夜的万条毒蛇,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杀入敌营!若要强攻,需得从山脚一路杀上山顶,这一路有成百上千人阻拦。即便麒宗主毒术高明,千丈崖弟子武功绝顶,这一路杀下来只怕也累得筋疲力尽,到了山顶,你打算拿什么来和正道数十位高手正面交锋?” “我……我……” “你之前口口声声说,千丈崖占据地利,以逸待劳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如今尝了些甜头,便头脑发热了不成?昨夜咱们是大获全胜,可是正因为有了这场胜利,如今以逸待劳才有胜算,要不然就这么坐在崖下苦等,等来的也只能是灭顶之灾!” 龙一一番分析完毕,麒二早已是哑口无言,而满殿众人也都听得浑身冷汗淋漓,心中后怕得紧。大殿一侧,凤三的眼神毫厘不差全落在龙一身上,钦佩、赞叹、崇拜各种情绪交织,竟叫她脸色发红起来,还来不及警醒过来,心中又猛地一动:“大哥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吗?” 凤三没有答案,可是心中莫名绞痛了起来。 这时,司徒骏十分开怀道:“龙一说得不错,冒然对云台山发起攻击,确实有如飞蛾扑火,实乃下下之策!”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讶!这似乎是龙一入千丈崖十几年来,司徒骏对他的头一次夸赞。而殿中,龙一的脸色分毫未动,反倒是麒二的眼神越发阴寒了起来。 “龙一,方才你说,咱们与正道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不能主动出击。可是即便我们保存实力,在崖下以逸待劳,又如何能以弱胜强,立于不败之地呢?”司徒骏瞥了瞥龙一毫无波澜的面色,沉吟问道,“你心中可是已有计策?” “计策无他,无非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怎么个出其不意,又怎么个攻其不备?” 龙一道:“正道若要攻入千丈崖下,只能通过崖壁上的千根藤条,这又要求入崖者需得有不俗的轻功。正道人士之中,能做到入崖千丈来去自如的,不会超过五百人。经过昨夜偷袭,想必他们现在也十分警觉,怕我们在崖底设下埋伏,所以头一波下来的绝不会是程啸山之辈,而不过是几个略有本事的青年弟子。但同样,他们既然怕我们设有埋伏,便肯定会担心头一波弟子下来后不敌,为了及时施以援手,程啸山等人会紧跟在这波人的后面。” “不错不错,本宫倒没发现,你竟有这般算计人心的本事!”司徒骏说这话时,眼中有五分赞赏,又有五分警惕。 龙一淡然道:“据我所知,麒宗有一味毒药名为‘春风十里’,无色无味无形,闻者起初毫无意识,但只消一炷香的功夫,便会目眩神迷、四肢无力!麒宗主心心念念要为千丈崖效力,派两名得力弟子躲在暗处,待正道头一波人马落地后便放出此毒,应该不难吧?” “自是不难!只是‘春风十里’并不致命,药效也只能持续半个时辰,而且正道高手发觉中毒后即刻便能调理内息,怕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要的就是这个‘起不到作用’!”龙一冷笑抢道,“若是你一下子将人全部毒倒了,那正道高手还会下来吗?” “你……”麒二再一次被激怒。 “龙一,你布下这迷魂阵,可是还有后招?”司徒骏打断道。 “后招?”龙一神色叵测地笑了笑,道,“青海蛟帮的毒蛇毒性虽大,却伤不到真正的高手,若说能伤人、能攀崖的猛兽……便只有万灵血窟中,那上万只长着满口钢牙的宝蛇了!” “万灵血窟?不可不可!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万灵血窟里的蛇虽然凶猛,可都是没有毒性的……”麒二还没舍不得他精心饲养的宝蛇,麟四先大喊了起来。 龙一冷笑道:“有毒最好,无毒也无妨,毕竟在那千丈高的悬崖峭壁上,凶猛才是最紧要的……” (本章完) 180.螳螂捕蝉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当千丈崖以逸待劳的应敌方案基本敲定之后,云台山上发生了一件事,激发了正道之士的方刚血性,同时也解决了两拨人关于“是战是退”的争论。 事情还得从月桐离开云台山说起。 当时,程啸山派了青城六绝中的郑归渊和丁克岩一路护送。由于月桐没有半点武功,三人走到山下镇上,已是月色中天。郑、丁二人安排月桐在客栈住下,便要返回云台山,这时,丁克岩发现有人掩藏在暗处,猜到是魔教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丁克岩虽然是青城六绝中的老幺,但年纪也已经三十出头,颇有江湖经验,当下装作若无其事往山上赶,走到半路又偷偷折返回来,果然发现两个黑衣人将月桐迷晕,从客栈里抬了出来。 二人如何忍得,当即跳出去与他们恶战。想他二人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青城六绝的名头之所以叫得响,正是因为六人的武功都排在了好汉楼上。不过那两名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四柄长剑在夜色下打得银光闪闪,最终,那黑衣二人渐渐不敌,一个被丁克岩一剑重伤,另一个眼看不敌,竟铤而走险假装向月桐痛下杀手。丁克岩见状,忙挺身上前相救,不想那黑衣人乃是虚晃一招,下一招便将长剑朝他胸口刺去。 丁克岩发现时已晚了一步,虽然尽力躲闪,最终还是被重重刺了一剑。那黑衣人得手后连忙撤退,此时,在附近居住的弟子赶来,忙将丁克岩和月桐送到客栈中安置,又派了人上山禀报。程啸山等人闻讯,匆匆忙忙从山上下来,无一不是气得浑身乱战。 两拨人也不吵了,正道的脸面让他们不甘心就此撤退,程啸山见状,将那受了重伤还抵死不肯开口的黑衣人当众斩杀,大大激发了各派弟子的士气。众人当场计定,明日一早围攻千丈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当场计定后,程啸山便派出杨展琴、柳川音和青城六绝中的四人,以及各派高手弟子共二十人,连夜登上千丈崖顶,将入崖口全部封锁住,以防千丈崖的奸细和探子通风报信。 二十人出发后,程啸山又派五百名弟子布守在半山腰,五百名弟子将山脚团团围住,一发现异动立即往山上报告。在这些布置妥当后,月色已朝西方落去,程啸山带着剩余的五百名精锐部队朝千丈崖顶进发,天刚蒙蒙亮时,精锐部队抵达了千丈崖顶,千丈深渊便在脚下。 深冬山顶,气温冰透人心,数百人聚在荒凉墨绿的山顶,一丝声响也没有,气氛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山间云雾缭绕,四周白茫茫一片,程啸山站在悬崖边往下面望了一望,眉头紧蹙,许久才将手掌一扬,下令道: “下!” 话音落地,杨展琴、柳川音带领的先头部队便齐刷刷站到悬崖边上,神色皆是肃穆,在杨展琴一扬手的指挥下,二十人一齐施展轻功跳下悬崖,攀住光秃秃的长藤一路往下,不多时便到了山底。 落地后,二十人的神经已紧绷到极点,以极快的速度四下探查一番,确认没有埋伏后,一弟子朝着山顶鸣出了三声乌鸦叫声。声音传到山顶,程啸山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五百人分作十拨分别下崖,头一波自然是程啸山、枉闻、周白隐、何三水等高手殿和好汉楼上的高手。 五十人疾风如电一般往下俯冲,速度比之方才二十人更要快上几分,心中警惕也丝毫不减。下到一半,一阵急促的乌鸦喊叫却杂乱无章地响了起来,甚是焦急紧张。程啸山听得惊奇,脚下的步子却刹不住,这时,那乌鸦叫声又被一声极尖极利的夜莺啼叫掩盖住,三声清啼一声比一声凄厉,到第三声时,五十人心中已是无不慌乱。 “不好!”程啸山警觉起来,急忙大喊道,“乙组人员听令,情况有变,即刻……” “撤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刺鼻的腥臭气便从下往上传了过来,熏得众人几乎不敢呼吸。在这腥臭气味的掩盖下,一阵急促而又恐怖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嘶――嘶――” 这叫声贪婪、阴森而又血腥,叫人听得甚是害怕,不多时,一人率先惊慌大喊:“蛇……有蛇……啊……”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昆仑派掌门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手松脱,往千丈深崖下坠去。而此时,众人已瞧清了那“嘶嘶”声响的由来,一条条胳膊粗细的巨蛇以极快的速度从下往上攀爬而来,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崖壁,无不吐着饥饿的信子,张着灯笼一般通红的两只眼睛。 “有……有蛇……” “救命啊,救命啊……” 很快,崖壁上惊慌失措的痛叫不断地传响扩散开来。 饶是程啸山和枉闻这等久经江湖的武学大家,也没有见过如此场景,当下愣在原地。好在,程啸山快速冷静下来,大喊道:“大家镇定,蛇的速度比人快,大家莫要往上爬,用力攀住藤蔓,斩蛇自守!” 在程啸山的指挥下,众人连忙稳定心神,挥舞兵器与迎头挺来的巨蛇费力厮杀起来。一时间,刀枪棍棒穿过蛇身斩在崖壁上,发出“铿铿”不绝的脆响和耀目的火光,腥臭的血浆和断裂的蛇身如雨一般纷纷坠下,崖壁上的人也不时因体力不支和疼痛难忍,往缭绕云雾中坠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漫漫蛇阵终于斩完,五十人的先头部队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且无一例外,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着醒目的蛇印。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奋战,他们也发现,那巨蛇虽然凶猛却无毒。这叫众人无比欣喜,而欣喜过后又是无比的挫败和愤怒,然而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难题: 此时此刻,是退还是进? 眼前局面再明显不过。魔教料到他们会选择今早发起攻击,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此时若继续往下,只怕会掉进他们的陷阱当中。可若是不下,头一波下去的杨展琴等人和方才掉下去的二十多人,只怕就半点生还之机都没有了。 程啸山犹豫了起来。 (本章完) 181.螳螂捕蝉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程啸山等人挂在崖壁上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清脆而杂乱的铿锵声从崖底传来,不多时,惨叫声、怒吼声也接续响起。程啸山听罢,心中甚是焦急,当下大喝一声: “乙组听令,下!” 话音未落,剩余的三十来人忍住身上剧痛,施展轻功继续顺着那藤蔓急急往下,不多时云雾拨开,数十名黑衣剑客正与杨展琴、柳川音等人杀得如火如荼,火星火光在昏暗的崖底甚是耀目。 崖壁底下,巨蛇尸首与腥臭的血浆堆积如山,十余名弟子浑身血污倒在蛇堆里,俨然已没有了气息。而素枢等人虽然脱手从半空中摔下,此时却不知为何还存着一口气,与杨展琴等人共同杀敌! “杨大侠,挺住,我们来助你!”程啸山大喝一声,轻功愈发奔飞如电。 而这时,杨展琴却回过头来,浑身是血看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他惊慌大喊: “不,快退,快退!” 众人惊疑,可此时此刻如何还能后退,眼见已接近崖底。而正是此时,空中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利落的号令: “放!” 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嗖嗖”声响以利箭破竹之势快速传来,众人还来不及分辩,成百上千枚银闪闪的飞刀便破云穿雾,往崖壁上倾盆翻覆而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一道巨大的火龙在崖壁上闪现开来,与这火龙同时出现的,还有不绝于耳的铿锵声,清脆的响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将一个幽僻的山谷瞬间吵得如铁匠铺一般。 “啊……” “啊……” 声声惨叫从崖壁上传来,在程啸山、枉闻、周白隐、何三水等人拼尽全力抵御飞刀的凌厉攻势时,余下众人几乎全部中招,有的轻,有的重,有的当场一命呜呼,摔进了那腥臭漫天的蛇尸堆中。 “再放!”远处空中,一声号令再次响起。 号声未散,“嗖嗖”声响再次传出,漫天飞刀再一次如暴雨一般坍圮,银光闪闪将一干人的瞳孔瞬间撑大了许多倍。 “诸位大侠,随我跳!”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程啸山振臂一呼,二话不说便纵身往崖底跳去。 此时,众人所在的位置离崖底尚有十丈之高,这一跳,即便是轻功再高也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眼见那漫天飞刀就要袭来,众人哪有时间分辨,在听到程啸山指挥后皆是眼睛一闭,纵身跳了下去。 “铿铿铿――” 一阵脆亮的响声在崖壁上响起,与纵身跳崖的正道之士擦肩而过。火光闪耀之下,程啸山带领乙组最后的十余人飞身落下,而崖底的杨展琴、柳川音等人在听到号令后,拼尽全力将黑衣剑客抵挡开,在那崖底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就在众人要落地的那一刻,一道汹涌的气浪在崖底运起,将这十余人稳稳拖住。 “杨大侠,你们受苦了!”程啸山瞧着杨展琴等人浑身血污,伤的伤,残的残,忍痛问道。 杨展琴杀得两眼通红,此时喝道:“贼人阴险,毒阵迷惑甲组在先,蛇阵、飞刀埋伏乙组在后。眼下咱们既已下了千丈崖底,便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保本,杀两个稳赚!” 杨展琴一番话说得甚是豪迈,将众人的血气和屈辱一起点燃,连素枢那胆小之辈此时亦举起长剑,高声大喊:“不杀光这魔教贼人,素某绝不善罢甘休!” 众人情绪激昂,七十人虽然死伤过半,此刻亦是众志成城。眼见方才那批黑衣剑客再次袭来,众人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三声乌鸦清啼喊过之后,正道三十来人与魔教两百多人厮杀在了一起,刀光剑影没命地闪烁,不大的空地瞬间演变成一座惨绝人寰的炼狱场。 “杀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啸山等人渐渐乏了,黑衣剑客也越杀越少。就在最后一个黑衣死士倒地之后,正道只剩下程啸山、枉闻、杨展琴、周白隐、何三水、柳川音、静音、杜陵、素枢及青城六绝的贺见山、范南松、陆雁亭、曹青竹共十三人,且无一不是伤痕累累。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歇一口气的时候,不远处的紫藤林中风声呼啸,不多时,又有两百余名黑衣死士足不点地飞身过来,黑压压一片站在了他们面前。打头的三男一女皆是黑衣冷面,都是熟悉面孔,而最熟悉的,自然是龙一。 不远处的千丈高崖,正道弟子五十人一组往下俯冲,发出“嗖嗖”的声响。可是此时此刻,即便他们再怎么行云踏风,只怕也已经晚了。 对面,龙一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麒二冷笑道:“你们是自己自尽,还是要我们动手?” “奸贼,你休想!我杨展琴便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与你们血战到底!”杨展琴怒吼着,不顾一身伤痕累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拄着大刀站了起来。 “血战到底?就凭你们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东西?真是大言不惭!”麒二冷笑着,眼神突然一凛,扬手喝道,“麒宗弟子,霹雳烈焰阵准备!” “是,宗主!”上百名黑衣人齐声大喝,吼声在空旷的崖底来回传响。响声未绝,百名黑衣翻转身形疾速移动,很快便在龙一、麒二四人面前摞起一道六层高的人墙! “霹雳烈焰”四个字落入杜陵耳中,叫他愕然一惊。这毒药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两个月前的武当山,麒二便以此毒愣是将后山的石室给炸开了,与其说是毒药,不如说是炸药,威力之大怎么不叫人吃惊。 杜陵心中慌道:“这东西连坚硬无比的石头都能炸开,若是落在人身上,怎会还有命在?更何况,当时放毒的只有一个人,现在……这上百人,岂不是叫他们插翅难逃?” 杜陵心中乱成一锅粥,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坐上掌门之位,就要葬身在这荒凉破败的崖底之下。而就在他心中极其不甘之际,对面人墙之后,一个黑影突然以利箭离弦之势发出,准确无疑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众人吓得一怔,待要运功防备已是不能,便眼睁睁看着黑影落下,将一人提在了手中。 “静音师妹!”贺见山惊呼起来。 (本章完) 182.急转直下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贺见山一声惊呼之后,正道对面,凤三也惊慌尖叫起来:“大哥,你干什么?” 原来方才从人墙后冲出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龙一,而他从对面十三人中拖拽出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 两声惊呼之后,龙一已拖着浑身血污、伤痕累累的静音,落在了两军对垒的正中间。与在千丈崖中的冷漠、威严、刻薄不同,此时的龙一眼中含着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可是他没有动,手中长剑、掌中蛮力,都没有动。 “采星呢?”龙一开口,却只问了这三个字! 静音浑身一震,脸上本是慷慨赴死的神情,这一刻登时变成了滔天的愤怒!这个魔教妖人与神剑山庄覆灭一案有着莫大的关联,可是现在,他竟与自己最看重的徒儿有了苟且之情! 她不能接受,她绝对不能接受! “妖孽,采星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静音怒吼起来。 龙一恨不得一掌将她击毙,可是他最终忍住了,攥着她衣领的手掌青筋如蛇一般鼓着。 “我再问你一遍,孟采星,是不是被你带走了?”龙一的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寒冷到了极点。 静音冷笑起来:“你不来问我,我还要问你!我徒儿当日与你一同跌入江水中,怎么你好生生地活着,我徒儿却下落不明?你个妖孽,妖孽,我徒儿定是遭了你的毒手,你敢做为何不敢认?” 龙一脸色一怔,有些慌道:“采星不是被你带走的?” “我若知道她的下落,自然会将她带回峨嵋山,只是如今她下落不明,我又上哪儿去……”静音说着,眸光一转,故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采星还活着是吗,她在哪儿,你个妖孽,你把她怎么了?” 龙一半句回答也没有,眼中蓬勃的冷意在这一瞬间变成枯井一般的绝望,失魂落魄地喊了起来: “不是你带她走的……是她自己,她自己决定离开……她口口声声说不论正邪,要同我在一处,可是最后……她还是舍弃了我……” 龙一自说自话,满目绝望在几声冷笑之后,变成了熊熊恨意,似是要将人就地烧成灰烬。 这时,凤三大喊起来:“大哥,你快回来!” 龙一没有动,望向静音的目光陡然一冷,手中长剑猛地转了一下剑锋,发出“嗡”的一声闷响。静音倒吸一口凉气,那长剑便以惊涛之势朝自己刺了过来。 “不要……”静音身后,贺见山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闷响,一道极快的白光朝龙一、静音所立之处袭来。 “噔――” 一声脆响,离静音脖颈只有半寸的长剑被打飞了出去,凶猛的力道顺着长剑传来,震得龙一的手掌颤了两颤,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只这区区一手,便已将谷底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而龙一在瞧了瞧地上直直挺立的灰白色酒葫芦后,便知道来人的武艺之高,是他平生未见。 正道十三人心中,犹如黑暗中亮起了一丝曙光,而魔教黑压压一片人影的心头,无不是胆战心惊。两边都不敢有半点动作,而过了许久,那高人却久久没有出现。 麒二心中早已思绪连篇,将眼前形势分析分析再分析,最终打定主意,振臂一呼:“麒宗弟子听令,霹雳烈焰阵,发!” “不可!不可!”凤三慌乱大喊,“二哥,霹雳烈焰阵杀伤力极大,大哥还在前面!” “顾不得这些了,正道援兵即刻就到,再晚一步,受灭顶之灾的就是我们!反正是他自己要冲出去的,即便命丧当场也与人无尤!”说罢,麒二再次高呼,“麒宗弟子,发!” “不可!”凤三再次大喊,话音未落竟施展轻功,飞到了那人墙之前。 在她身边的麟四见状,忙是惊慌大喊:“三姐,危险!” 话音未落,麟四也飞了出去,二人一齐落在了龙一身后。 麒二见状,吓得肝胆俱颤。龙一死了他开心,凤三死了他无所谓,可是麟四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麒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连忙扬手喊道:“霹雳烈焰阵,收!小四,你快回来!” “我不回来,我一回来,大哥三姐就没命了!”麟四喊道。 “你先回来,我保证不伤他们还不行吗?” “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三姐在这里很危险,我得留下来保护她!” “你……”麒二无奈,又是着急又是恼怒,竟说不出话来。 而在四人对面,程啸山等人本是精疲力竭,打定主意豁出命去,与魔教血战到底。可不知怎的,这突然之间的情势转变,竟叫他们看不太明白! “何方高人到此,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龙一突然喊道。 话音砸在地上,却没有半个人回应。不多时,程啸山等人身后,崖壁上飞下来一行五十人,领头一个生得面若云星,一身白衣潇洒俊逸,竟是柳云。 众人来不及诧异,柳云已将崖底的情形瞧了清楚,看到父亲和一众前辈都身负重伤,几乎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云儿,怎么是你来……你师父呢?”柳川音问道,只说这一句话,内息已极其不稳,不住地咳嗽起来。 柳云十分担忧,却还是答道:“师父听说咱们与千丈崖已经开战,马不停蹄从山下赶来。弟子跟不上师父的脚程,就和诸位师兄一起下来……怎么,师父还未到吗?” 柳云说罢,众人脸色恍然,一时都不言语了,十几双眼睛连带对面的龙凤麒麟四宗宗主,眼睛都往地上立着的那个酒葫芦瞧去。 “师父?”龙一突然道,眼睛定定地望着柳云,冷笑起来,“短短几日未见,你竟拜了天下闻名的‘酒鬼’作师父?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你师父武功绝顶,想来你也差不到哪儿去!既然他不愿意现身……” 龙一说着,顿了一下,幽幽长剑一抬,吓得柳云心口“咯噔”一跳,便听耳边冷意继续: “那么你来!” (本章完) 183.急转直下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我?”柳云倒吸一口凉气,愣道! “怎么,不敢?”龙一邪魅一笑,森森冷意叫柳云浑身一震。 柳云下意识道:“不是不敢,只是……只是你我武功相差悬殊,我与你打这一架有什么意义呢?你赢了,是理所当然,你输了……当然,你也不会输,那便更没有意思了!” 龙一冷笑道:“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看招!” 话音未落,长剑陡然引起,将冬日清晨耀眼的阳光反射过来,晃得柳云眼睛一眨。待他双眼再次睁开,龙一与他只有两丈之远,长剑眼看就要刺入心脏! 场外,柳川音惊慌大喊:“云儿,小心……” 喊声未散,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极速射来。众人大惊之下,只见龙一似是早有提防,一个纵身飞在空中,双脚在那飞来的石子踩落在地,人却顺着力道继续引剑猛冲,往柳云胸口刺去。 柳川音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嗡――” 一阵风声呼啸,一声短促的闷响,柳云安然无恙。当他骤然放大的瞳孔再次聚焦,眼前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衣衫的主人身量矮小,一身刺鼻的酒味叫寻常人只会觉得厌恶,可是此刻叫柳云闻来,只觉得欣喜若狂,忙大喊: “师父!你……你终于来了!” “嘿嘿,小木鱼,小徒弟,才半个时辰不见,你就想师父啦!” “师父莫要打趣弟子,弟子是担心师父!” “担心我?哎哟,我的乖徒弟,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的武功可真是够烂的,以后若让老朋友瞧见了,丢的可是你师父我的人。看来以后不能只教你喝酒,还得传你两套功夫才行!”孟九歌三分正经七分嬉笑说道,将两指夹住的剑刃猛地一弹,一股霸道的内力便顺着剑刃一直传到剑柄,震得龙一手掌一颤,几乎握不住! 这一下,更叫正邪两道都目瞪口呆。对于龙一出神入化的剑法,众人已是几次亲眼目睹,自问谁都不是对手,可是眼下,在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手下,竟好似完全不堪一击…… 众人这才确信,他是酒鬼,是传说中的当世四大绝顶高手之一,那个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缔造传奇的人。 “你就是龙一?”在双方人马都被孟九歌的出场震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龙一身上,平平淡淡地开了口。 “是!”龙一收剑,脸色平静。 “你倒是老实!我问你,孤鸿剑呢?”孟九歌开门见山。 龙一眼神一亮,冷笑道:“前辈这话不该问我,而应该问问你身后这些人!孤鸿剑,早已在他们那里不知转了多少手!”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千丈崖故意丢出孤鸿剑,便是意图引发各派争抢,正道人士互相残杀!这等下三滥的招数,瞒得过旁人,瞒不了老酒鬼!” 龙一的脸色瞬间阴寒了下来,没有接话。 孟九歌却自顾感叹道:“那是柄好剑!可剑再好,终究是死物,老酒鬼还不怎么瞧得上眼!我只问你,这宝剑自神剑山庄覆灭后便销声匿迹,十八年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怎么如今一现身,就在你小子手上?你千丈崖与裴氏一族的灭门惨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听酒鬼将千丈崖头号杀手称作“小子”,众人的眉头都是一皱,即便柳云站在一旁,也撇了撇嘴,心中几分异样的感觉滑过。 “前辈这话倒让人觉得奇怪!”龙一沉默许久,突然冷笑起来。 “奇怪?哪里奇怪?” “我与前辈乃是初见,并无半分交情,怎么你倒毫不见外,一上来就问东问西问这问那……我即便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 孟九歌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怒气才从心底涌了出来,喝道:“好小子,果然是名震江湖的千丈崖头号杀手,口气着实不小。你这意思,便是靠交情在你这儿行不通,还得以武论英雄不成?” 龙一脸色不变:“正是!” 这下不止孟九歌,千丈崖两百余人,正道十三人加上两拨下来的弟子一百余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所有人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在找死!即便他横闯江湖、所向披靡,此时此刻,面对“酒鬼”孟九歌,他也是在找死! “很好!很好!”孟九歌颇觉有趣地笑了起来,“几十年没有动过武了,难得有人向我宣战!好小子,看招!” 话音未落,一阵翻天覆地的狂风突然卷起,四周树木呼呼作响,高耸的崖壁上石块飞走,顷刻间的变化叫在场所有人都心神俱颤,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目不转睛看着场中。 孟九歌不知何时已飞到了半空,看起来好似是千掌齐发一般,无一例外全往龙一身上打去。霸道的内力还未落在他身上,却先叫麒二布下的“霹雳烈焰阵”阵型倒塌下来,魔教一方乱成一团。 “是天衍功,是天衍功!”人群之中,周白隐大喊了起来。 天衍功!六十多年前,七重阁第二重的孤云上人所创,三十一年前灵雀大会上,孟九歌凭借比其师父更要精湛的天衍神功,与雷神穆渊、拳仙牧怀山、剑圣裴玉春大战三天三夜。虽然最后,孟九歌以半招之差惜败,但此一战足以让他天下闻名,而天衍功也与雷神的“狂刀九式”、拳仙的“天杀拳”以及剑圣自创的“凌霄七剑”并称武林四大奇功之一。 当年那一战,许多人亲眼见证,可是之后的三十多年却再无机会一饱眼福。眼下神功再现,叫众人如何不惊骇沸然,几百双眼睛瞪得向灯笼一般。 场下,龙一立于猛掌之下,浑身血管似是要爆开一般。他屏住呼吸,右手将长剑紧紧握住,一举一动全部落在孟九歌眼中。就在他强劲霸道的内力凝聚到顶端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龙一,竟然将两只手掌握住剑柄,浑身散发出的蛮横力道竟与他的内力不相上下。就在孟九歌惊骇之际,掌下长剑刺入长空,以力拔千钧之势朝他刺了过来……不,不能叫刺! 是砍了出来! (本章完) 184.急转直下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九歌愣在半空,许久才将眼前这多年未见的招式喊了出来: “华山砍!” “师父,小心啊!” 柳云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让孟九歌从一刹那的恍惚中猛地醒过神来,便见那煊煊银刃就要朝自己砍下,情势危急到了极点。孟九歌浑身一震,自知躲闪不及,连忙收住攻势,双手运功,以极强的内力与龙一的铁刃银光相对,竟将他的剑招压在半空,再也无法挺进。 内力之下,龙一整张脸不住地震颤,内心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这时他如何不明白,即便自己吃了十几年的龙胆血珠,又经受了万灵血窟万蛇噬咬的极度折磨,可是相比这老酒鬼,自己的内力还是要稍逊一筹。 要想胜他,需得再寻他法。 而在龙一上方,孟九歌心中的诧异不比他少一分。他本以为,龙一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自己对付他应该是绰绰有余,可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龙一炉火纯青的凌霄七剑,霸道凌厉几乎能与自己持平的内力……这些都叫他又是疑惑、又是震惊,更有些害怕! “砰――” 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鼓颤,便见中间二人一左一右分离了开来,孟九歌脸色无恙,而龙一的嘴角却十分醒目地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这妖孽,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竟然会是凌霄七剑?十七年前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与你千丈崖到底有何关联?”孟九歌怒吼起来。 龙一心中挫败,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寒,全身肌肉紧绷,对孟九歌的话似乎半句也没听进去。 “你这妖孽,为何不说话?” “前辈要我说什么?” “莫要跟我打太极!”孟九歌怒道,“孤鸿剑是从你千丈崖流出来的,这本就是你们犯下滔天罪行的铁证,如今,你又会使凌霄七剑,神剑山庄灭门一案就是你千丈崖所为,还有什么好说?” 龙一冷笑道:“前辈既然已经铁证如山,在下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孟九歌一震:“你……你这是认罪了么?” “认罪?你正道之士纠集江湖势力两千人,熊熊之师誓要踏平我千丈崖!眼下双方在这千丈崖下决一死战,谁的脑袋在脖子上都算不得牢靠,认罪不认罪,前辈觉得还有意义吗?” “你……好个千丈崖头号杀手,武功着实高超,嘴皮子还挺利索。哼,今日你就是说出花来,也别想将此事遮掩过去,你认罪也就罢了,不认?我自有办法叫你认!” 孟九歌话音未完,双掌之中再次运起腾腾杀气,崖底飞沙走石、万物呜嚎,境况比方才还要恐怖,叫所有人一张脸都鼓动不止。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威力极强的天衍功再次从孟九歌掌中发出。 龙一死守原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的后退之势,眼见孟九歌虽两手空空,却似有千刀万仞一般杀到眼前,他几乎下意识地将长剑后扬、回旋,将凌霄七剑第二式的太白引施展了出来。 这一下,孟九歌虽有震惊,但已不像方才那般措手不及,功法仍惊天动地般朝龙一杀去,与他银光闪烁的剑锋来了一次正面交锋。孟九歌的功力虽然已至登峰造极的化境,可龙一的剑法和内力却也名不虚传,轰然一招之下,该胜的没有显出胜势,该败的也没有显出败势,叫众人皆是一惊。 孟九歌心中更是诧异,撤掌重发,将不大的空间搅得昏天黑地,叫所有人的眼睛都睁不开。龙一此时已避无可避,从未害怕与人对战的他此时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方才故意挑衅柳云,要将这个做师父的挑衅出来。 但是他不服气,又很好奇……满江湖的所谓高手他都看不上眼,这位传说中的四大绝世高手之一,到底有多厉害?他想见一见,想领教一番,毕竟八个月后的灵雀大会,还有一场更为艰难的苦战等着他,如果区区孟九歌都挺不过去,那他到时候又要凭什么,站上那七重阁的顶端呢? 想到这些,龙一的牙关咬得越紧,脸色越发阴沉。手中的剑柄握了握,不待孟九歌杀近,他却突然两脚连跺,整个人凌空飞起、打个横直,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前方,而后,一人一剑便不住旋转,看不清楚哪里是人,哪里是剑,只看到一道炫目刺眼的白光如闪电破空一般,往孟九歌杀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飞走的砂石、呜嚎的树木、昏暗的天地,全都停了下来。众人睁开眼睛,只见场上孟九歌和龙一隔着三丈远的距离站着,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还没开始对战一般―― 除了孟九歌嘴角汩汩流出的血迹。 “师父,您……”柳云大喊起来。 话音未落,孟九歌将手一扬,示意没事。而这时,对面龙一却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鲜血似瀑布一般没命地喷了出来,眼看就要昏倒。 “大哥……” “大哥……” 凤三、麟四一齐惊呼大喊。凤三如何还顾得上两军对垒,双足发动往龙一身边奔去,然而还未近身,一道极强的内力却将她直接震翻在地。待凤三站起身,龙一已在孟九歌的掌下。 “不要……”凤三的瞳孔放到极致,将这短短两个字喊得声嘶力竭。 孟九歌毫不在意,厉声喝问:“神剑山庄一案,到底是不是你千丈崖所为,你……” 怒吼突然停了下来,孟九歌的脸色顿了顿,一双眼睛直直落在龙一昏沉欲睡的脸上,三分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脸上的蓬勃愤怒早已被震惊和骇然所取代,叫所有人都看得甚是不解。 “你……你今年多大年纪?”孟九歌突然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愈发叫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都隐隐觉得不妥。而人群之中,叶小春穿着一身青城派弟子的服饰,心中惊起了万分凛然! 孤鸿剑、凌霄七剑、二十岁出头!他是龙一,可是…… 龙一又是谁? (本章完) 185.情势再转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场上,孟九歌死死地抓着龙一的衣领,眼里的期盼万分热切:“说话,为何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龙一即便虚弱无力,仍是冷笑道,“我生在千丈崖,长在千丈崖,与你们正道没有任何关系,与你所说的神剑山庄更没有关系……我只是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孟九歌浑身一震,身后的小春眼神也是陡然一冷,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余下众人则瞧得一头雾水。 “你……你说的可是实话?” 龙一冷哼了一声,似是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浮现在眼前的只剩下采星留给她的那一抹温婉的笑容。他念着:“秋去冬来,与君长诀;山高水长,无缘勿念……” 众人听得不明所以,唯独静音师太心头一震,孟九歌此时再将他上下打量,眼里的期盼也终是一点一点落空,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了,裴远早就死了!当年那场大火,凤举他们夫妻二人全部罹难,裴远当时只有五岁,怎么会……” 孟九歌喃喃自语,竟又浑身战栗起来,眼神中的怒意一点一点恢复,最后变成了熊熊怒火,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妖孽,受死吧!”他突然大喝一声,另一只巨掌猛然擎起,将所有人的呼吸一齐引入了窒息。凤三根本来不及应对,一句哀嚎卡在嘴里喊不出来,这时却听一人高呼: “师父,手下留情!” 孟九歌的手掌猛然停在半空,所有人都是一愣,最后将眼神毫无遗落地,全部停留在了柳云通红而紧张的脸上。 杨展琴率先怒吼起来:“云儿,你干什么?” “我……我……”柳云却结巴起来。 “你什么你!你可知这魔头杀人如麻,有多少武林同道惨死在他的手下,如今你……你竟为他求情?” “不是的,师伯,弟子并没有……” “那你为何喊停?” “我……我……”柳云支支吾吾,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众人尚处在一头雾水当中,可是小春心里却真真切切地知道,柳云之所以两次喊停,是惦记着龙一对他的两次救命之恩,一次是年初在嘉兴城外的破庙里,他被毒蛇咬伤;另一次就是两个月前在武当山,他中剑后外伤虽愈合,五脏六腑却运行不畅,龙一拼尽全力帮他疏通气血,最后自己却落得个内力全失…… 柳云心地纯良,有仇不一定报仇,有恩却一定不会忘。这小春自然知道,可是眼下,他若将龙一救他一命的事说出来,谁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小春想到这里,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前头,杨展琴仍是怒喝:“你小小年纪,什么也不懂,莫要在此捣乱。”说着狠狠剜了他一眼,又拱手向孟九歌道:“前辈,这厮武功奇高,不知多少正道人士的性命死在他的手上。还请前辈替天行道,先除了这妖孽,稍后咱们直捣魔教的万寿宫老巢,当年惨案真相如何,还愁弄不清楚吗?” 孟九歌听到最后一句,眉毛跳了一跳,显然是入了心窝。话音落地,他的巨掌也再一次高高扬起。 “大哥……”凤三、麟四大喊起来。 “师父,不可……他就是那个为我输送内力,救我一命的恩人!” 柳云终于喊了出来,叫所有人都惊呆在了原地,就连孟九歌,也在回望之后久久无言。人群中,小春憋住气不敢呼吸许久,心脏似是要从嘴里跳出来,而崖底的空气却出了奇的平静。 “你……你说什么?”孟九歌反问道。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师父,求你饶他一命!” 此时此刻,柳云反倒坦然起来,可是不待他师父说点什么,杨展琴的脸色已再一次涨得通红,两颗眼珠似是要飞出来一般,红血丝狰狞恐怖。 “你……孽徒,孽徒!我与你爹从小教你,要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本分,可如今……你却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纠缠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和你爹多年的教诲之恩吗?”杨展琴怒气滔天地吼了起来。 “师兄,云儿他……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柳川音不忍道。 “隐情?有何隐情?若不是他与妖人有所勾结,那厮放着天底下那么多重伤将死之人不救,为何偏偏要救他?” “这……” “就算妖人行事作风古怪,偏要借施恩来折辱我正道之辈,云儿便该当场自尽,以维正道之义,以护自身之名!可他呢?不但甘受其辱,如今竟还为这奸贼求情!”杨展琴喊着,冷光一扫,恶鬼一般恨道,“你这孽徒,你可知你这一句求情,多年来惨死的武林同道,两月前丧命在武当的各派弟子,前几天无辜惨死的四百多条生命便都算白死了!九泉之下,你叫他们如何瞑目?” “师伯,我……我……” “不要叫我师伯,本门没有你这忠奸不辨、是非不分的孽徒!今日我若不清理门户,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去面见师父?” 杨展琴声势滔天的一通怒吼,话音掷地,眼中暴怒倏地一寒,看得柳云、小春心中都是“咯噔”一响。再回过神,杨展琴手中钢刀已“嗡”的一转,带着浑身血污和锋利白光,朝柳云杀了过来! “不要!” “师兄,不要……” 接连两声惊呼响起,杨展琴的脚步却丝毫不阻,煊赫的钢刀眼看就要从柳云头上劈斩下来。 按理说,以柳云现在的武功,即便打不过杨展琴,在他手下躲个十来招也不是问题,可是眼下,他整个人早已被方才一番质问审判给吓傻了,眼下又见素来对他疼爱的师伯竟一反常态要取他性命,如何不叫他在惊骇之余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刀光往自己脖颈处削了过来! “嗡――” 就在刀刃即将饮血的紧急时刻,一股力道硬生生将钢刀的攻势刹住,所有人屏气凝神,便见孟九歌脸色铁青,手掌握住那钢刀刀背,似是雷霆万钧,又更像是云淡风轻。 “师父……”柳云只喊了这么一句,眼泪便夺眶而出。 (本章完) 186.情势再转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杨展琴急道:“孟前辈,云儿现在虽拜了前辈为师,可他到底是我师弟的儿子,始终是在下恩师黄刀老祖门下弟子。如今这孽徒是非不分,与魔教相勾连,我若留他在世,如何向枉死的江湖同道和过世恩师交代?” “该怎么交代,是你的事,可你要杀我徒儿,就是不行!”孟九歌一脸古井无波,完全是半点情面也不给。 人群中,小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恨不能为孟九歌大声叫好。而这时,不待杨展琴继续争辩,便听许久未言的程啸山突然怒喝一声: “奸贼勿动!” 众人一震,这才瞧见方才受孟九歌制约的龙一,此时已倒在地上,被凤三、麟四见缝插针一般抬回了自己阵营。程啸山这一喝,叫正邪两方皆是一个激灵,而不待正道弟子有所动作,那麒二早已站上前来,以极快的速度将两枚黑色药丸掷了出来。 “诸位小心!”一人惊呼道。 话音未落,便见一席黄衫凌空飞起,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越发耀眼夺目。而下一刻,黄衫与药丸相遇,“砰”的一声巨响,叫所有人浑身一抖! “师父……” “方丈……” 在少林弟子的惊呼当中,众人才从枉闻大师轰然落地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正道邪道,什么弟子儿子,一齐朝枉闻身边围了过去,便见他浑身血污,已然奄奄一息。 此时,魔教二百余人早已在麒二的指挥下快速撤退,瞬间消失在了烟瘴弥漫的紫藤林中。众人见状,却也没有心思去追,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孟九歌将枉闻周身要穴锁住,又从他胸口向他体内渡进真气,程啸山等人虽然想帮忙,可经过许久厮杀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干着急。 过了许久,孟九歌收回双掌,众人忙问怎样,他却只是叹气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少林弟子听罢,无不是嚎啕大哭,其余众人更是百分惊骇千分震怒,便听杨展琴吼道: “奸贼,奸贼!除魔之师何在!” 此时,十组精锐之师五百人已全部到了崖底,听此号问,一齐高呼:“在!” 杨展琴大刀一挥,咆哮吼道:“随我一起,诛杀奸贼,为枉闻大师和惨死的正道弟兄,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响声如雷,五百多双正义的脚步如雷似电一般往魔教撤退的方向追奔而去,很快便到了紫藤林外。所有正道之师早在前几日便都服了武当派特制的通心丸,眼下何惧这区区烟瘴,便要闯进去。 可是这时,程啸山却突然喊停,眉头紧紧地皱着。 “程掌门,怎么了?”周白隐知他素来谨慎,此时定是有什么发现! “寒尸毒!”程啸山在仔细辨察一番后,吐出了这三个字。 所有人都是一惊!寒尸毒的威力,他们在武当山上是见识过的,若不是后来情势发展,逼麒二交出了解药,只怕眼下打头阵的这些掌门、大侠,早已全部死绝了! 周白隐问道:“程掌门,这寒尸毒毒性甚强,你是如何发现的?” 程啸山道:“上过一次当,还不知道学乖吗?眼下日照当空,这崖底静谧无风,林中烟瘴自该缓缓沉降才是,可是诸位瞧瞧,眼前这烟瘴不但不少,反而比清晨还要浓烈,而且缭绕翻滚、甚是邪魅,若非其中掺杂了寒尸散这等凝结血脉的剧毒,又怎会如此?” 众人一听,再瞧眼前肆虐浓重的烟瘴,这才恍然大悟。那杨展琴心中怒火烧得正旺,此时如何压得下来,便喝道:“管他什么寒尸毒,咱们只消闭气猛冲,咬咬牙并非过不去这林子……” “杨大侠,莫要意气用事!即便你能闭气半个时辰,这五百多名弟子又怎能做到?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如何从长计议?若不乘胜追击,待那魔教妖人修养之后,咱们只怕又要被他们的奸计所害。这两日,咱们吃的亏丢的性命还不够多吗?” “那也不能叫这五百多名弟子一起随你去送死!”程啸山也怒吼了起来。 众人见状,连忙两边相劝,好说歹说才叫杨展琴冷静了下来,便听他哀叹:“今日若不能杀到千丈崖老巢,将那些魔教妖人斩草除根,我……我死了都不甘心!” 众人的心思和他一样,只是眼下思来想去,也没有能过这紫藤林的办法,都是苦恼不已。 这时,青城派郑归渊道:“程掌门,昨日我和师弟送那位柳姑娘下山,遭到魔教偷袭。如今师弟在山下客栈养伤,那位柳姑娘也还在客栈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程啸山不待答话,杨展琴已是振奋道:“是了是了,那姑娘医术高超,连那般古怪的蛇毒都能轻而易举化解,区区寒尸毒,当是不在话下才对!我这就去请她来!” “且慢!” “周掌门拦我做甚?”杨展琴急切道。 周白隐脸色铁青道:“那位柳姑娘虽然医术高超、仁心妙术,可到底不是江湖中人!她以一己之力救下我正道弟子七百余人,对咱们已是无尽大恩,眼下你我并未中毒,怎好去劳烦人家姑娘,又何忍将她卷到这场武林战祸中来呢?” 周白隐说罢,众人都是点头不迭,唯独杨展琴气得浑身打战,怒道:“大敌当前,哪那么多婆婆妈妈。来与不来,是那姑娘的事,请与不请,是咱们的事!若那姑娘不愿相助,咱们不能强求,可若她愿意相助,即便诛杀魔教之后将我杨某人的项上人头送给她,我也绝无二话!” 杨展琴说完,哪里还管周白隐的诸多考虑,当即吩咐一个轻功高的弟子上崖下山去请。那人听罢,风一样去了,程啸山、周白隐也无力更改,便吩咐众人原地休息。此时已是日照当空,众人一上午几番对战,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此刻自然腹中饥口中渴。 程啸山当即下令原地生火,将崖底成堆的现成蛇肉上火烤烧,不多时,一阵浓郁的香气在山底弥漫开来。 (本章完) 187.情势再转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在崖下等了许久,吃了午饭,又吃晚饭,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仍不见那弟子回来。杨展琴最是性急,好几次想要强行往烟瘴林中冲,众人便劝道:“那柳姑娘不会武功,脚程慢也是常理,杨大侠还是再耐心些吧!” 杨展琴无奈,少不得耐下心来,却还是急得来回踱步。 夜色逐渐黑尽,崖底分外阴冷,五百余人几乎将不大地方的干柴拾尽了,燃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火堆。就在所有人等得焦心的时候,少林弟子突如其来一阵哭喊,众人围过去时,发现枉闻方丈已然断气,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无不愕然。 五百多人聚集的山谷,瞬间陷入一片哀伤寂灭。名列高手殿第四的枉闻骤然离世,各门各派虽有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感慨和愤怒。枉闻成名许久,侠义为怀天下皆知,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若不是他舍己救人,为众人挡下那威力极大的霹雳烈焰散,眼下死的就不是他,而是队伍最前端的正道数十位高手了。 如此一来,今日正道注定一败,届时魔道称霸江湖,这武林只怕将永久地沦陷在一片血雨腥风当中。所以枉闻舍的是自己一条性命,救的却是整个江湖,如此大恩大德大义,如何不叫在座所有人感激涕零,又感慨愤恨。 杨展琴最是嫉恶如仇之人,此时对枉闻圆寂有多悲痛,对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就有多愤恨。然而他的怒气在还没有抵达麒二的时候,视线却已停留在满脸愧疚的柳云身上,二话不说,手中大刀再次指向。 “嗡”的一声刀锋鸣响,吓了所有人一怔。 杨展琴满脸通红,咬牙怒喝:“孽徒,今日魔教妖人本来败局已定,若不是你为龙一那奸贼求情,魔教怎会有可乘之机,枉闻大师又怎会为了救众人性命而……你个是非不分的孽徒,今日我定要清理门户不可!” 话音一落,刀锋回引,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柳云心头一震,惭愧、自责早已占据了全部意识,便眼睁睁看着那刀锋朝自己的脖子砍来,半点辩驳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嗡――” 突然一声闷响,银刀未落,一震冷风拂到面前。柳云不用睁眼也知道,肯定是师父出手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宁愿那一刀砍下来! “孟前辈,你几次三番拦我,是何道理?”杨展琴怒喝起来,即便孟九歌资格再老,功夫再高,此刻也压不住他的熊熊怒火。 孟九歌也是怒喝:“我还要问问你呢,你几次三番要取我徒儿性命,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正邪不分、颠倒黑白,为魔教妖人求情致使枉闻大师惨死,我可有冤枉他?” “若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徒儿,我才又何至于将龙一放开,致使千丈崖又可乘之机?若说那老和尚无辜死了,不怪我徒儿,怪你才是!” “你……一派胡言!我们尊你一声前辈,不过是瞧在你武功高的份上,可你这般蛮不讲理,也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你要杀我徒儿,我跟你分辩几句,你倒说我不可理喻?真是好笑。莫不成是老酒鬼多年不在江湖,世风竟已变得如此不堪,人都这般不要脸了么?” “你……你……”杨展琴此时已是盛怒磅礴,众人怕他惹怒孟九歌,忙上前又拉又劝,却都不管用,便听他怒吼道:“姓孟的,你不过是仗着武功高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我杨展琴这辈子谁也不服,就服枉闻大师这等侠义为怀之人。你武功高又如何,一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二不知正道侠义为何物,三不顾老友满门多年惨死冤情,如此不仁不义,武功再高我杨展琴也不屑放在眼里!” “你……” 孟九歌早已被气得满脸通红,竟说不出话来。众人见状,只怕他痛下杀手,程啸山忙劝道:“前辈莫要生气,杨大侠一向口无遮拦,虽是快人快语却也并无恶意,还望大侠体谅他心怀悲痛,莫要放在心上!” 众人也都附和劝解不住,孟九歌的脸色才慢慢消解下去,口里直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徒弟,我们走,莫要和这些道貌岸然之徒在一处!” 孟九歌说着,就要拉着柳云离开。谁知柳云却道:“师父,你走吧,徒儿得留下!” “你说什么?”孟九歌震惊。 “徒儿得留下!”柳云异常冷静决然,继续道,“枉闻大师因我而死,徒儿实在心中有愧,不能就这么离开。师父,徒儿此生能拜您作师父,甚是欢喜,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徒儿做错了事,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害了枉闻大师性命,自然该一命还一命。师父的大恩大德,徒儿来生再报!” 柳云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对着孟九歌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那孟九歌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又是惊骇又是恼怒,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竟是一脸绝望怔了许久,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拂袖而去。 众人待要拦他,谷中一阵风起,眼前哪还有人在。 “师伯,弟子有罪,愿以命抵命!”众人仍在愕然之际,柳云已朝着杨展琴磕下头去,久久没有起身。 杨展琴不待说话,柳川音已是眼中含泪,喊道:“云儿,你……” “父亲,孩儿不孝!”柳云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又朝他父亲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众人见状,心中无不五味杂陈,待要去劝杨展琴手下留情,想起枉闻惨死,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便都化作一阵连连叹息。 杨展琴高声道:“男子汉敢作敢当,云儿既能如此,也不算辱没你师祖黄刀老祖的门楣。只是江湖规矩不可乱,你勾连魔教在先,害死枉闻大师在后,我于情于理都不能容你性命。你放心,你死后,我等必定将千丈崖魔窟捣烂,不叫枉闻大师白死,你也可以瞑目了!” “是,师伯!”柳云说着,面上滚落一泪,闭上了眼睛。 耳边,狂风骤起,刀声轰鸣,惊涛骇浪顷刻间就到了颈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灵动的大喊响彻山谷: “住手!” (本章完) 188.小春现身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话音未落,所有人自然都惊了一惊,杨展琴的钢刀也适时停了下来。就在众人四下探看的时候,柳云已猛然睁眼,早已听出这声音来自何人! 是小春,他的结拜兄弟,叶小春。 震惊未散之时,小春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身青城派的服饰叫众人瞧得甚是不解,直到走近了,杨展琴的一脸稀奇才豁然开朗起来,凝眉不悦道: “是你?” “是我!”小春两手交叠在胸前,表情又怒又傲。 杨展琴怒道:“你这小子,来历不明不白,现在还穿着青城派弟子的衣服,又在搞什么花样?” 小春心中甚是鄙夷,脸上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冷道:“我跟杨大侠非亲非故,既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徒弟,我搞什么花样跟你有个屁关系!” “小春,不得无礼!”杨展琴还没来得及生气,柳云已先斥责道。 小春瘪了瘪嘴,十分不甘,便见杨展琴的脸色“腾”的一下全部怒红,好半天才咬牙喝道:“你……好小子,自姓杨的十多年前登上高手殿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跟我讲话。你一个黄毛小子竟敢如此猖狂,简直岂有此理!” 小春冷笑道:“你武功高,旁人自然对你客客气气的,说白了只是怕你,不是敬你重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英名在外,是一代大侠呢?” “小春,你……”小春话音才落,柳云又要出言呵斥。 小春却抢先道:“你个糊涂的小白脸,人家要取你性命,你还有心思替别人说话。你你你你什么你,你还是闭嘴吧!” 这话一出,柳云果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杨展琴却已将大刀狠狠地插在地上,怒喝道:“我知道你小子与云儿是拜把子兄弟,现在瞧我要清理门户,便跳出来捣乱。你小小年纪便这般讲义气,我倒也不怪你,只是你要知道,此事既是本门家事,又事关江湖道义,你虽是他的拜把子兄弟,终究是个外人,今日你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没有用,还是省省唾沫吧!” “老子别的没有,就唾沫最多,用不着你替我省!”小春不屑冷笑,不等杨展琴发怒,又抢先道,“你口口声声说清理门户,那我倒要问问你,柳云犯了什么错你要清理门户?” “是非不分,正邪不辨!我若不清理门户,怎么向少林派数百名同道交代?” “真是笑话!怎么就是非不分、正邪不辨了?龙一救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既不是他求来的,也不是他逼来的,是那冰窟窿主动要救的。以柳云的武功,你觉得龙一打定主意要救他,他有本事拒绝吗?” 杨展琴冷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云儿也该当场自尽,免叫魔教辱我正道之辈!” 小春气道:“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是牲口都比不上。蝼蚁尚且偷生,我兄弟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四没**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凭什么就得自尽了?横竖你耍耍嘴皮子就把威风给逞了,伤的又不是自己的性命,还真是一桩只赚不赔的好买卖啊,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当皇帝啊?” “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杨展琴气得浑身乱战。 小春哪里理他,越说越生气,朝众人喊道:“你们莫要被这人给骗了,都扪心自问想想,我兄弟有错吗?是被人救命有错,还是知恩图报有错?谁要好意思说这两件事有错的,现在站出来,咱们理论理论!” 一言既了,众人却不言语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竟异常平静。众人本就觉得处死柳云有些过了,可枉闻一条命无辜惨死,又不能不讨回公道!可是方才听小春一番话,众人这才幡然醒悟,枉闻死在魔教手上,似乎和柳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小春见状,不由心中窃喜,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毛贼,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叫我师父无辜枉死,叫少林一派咽下如此血海深仇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枉闻师弟,枉思大师,武功排在好汉楼第九位。 话音未落,少林一派已齐刷刷站起身来,个个豺狼虎豹一般瞪着血红的双眼,似是要将小春生吞活剥了一般。小春瞧得心里发怵,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杨展琴却又喝道: “少林派的各位同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此事,本门弟子惹下滔天大祸,杨某一定还各位一个公道!” 说着豹眼一横,吓得小春心头“咯噔”一跳,不待他再逞能,杨展琴却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扬起大刀,又朝柳云煊煊赫赫斩了过去。 “嗡嗡”刀锋鸣响传开,声声不落全部落在小春耳中。柳云早已闭上眼睛等待抵命,转眼之间,那大刀便已到达脖颈之下。 “云儿……”柳川音大喊,满脸心酸无奈,心中苦痛竟叫他有些站不稳。 话音未落,只听“铿”的一声脆响,众人在骇然之余,惊讶地发现杨展琴的刀锋已落在了身后。柳云毫发未伤,在他面前,是不知何时扬刀在手,一脸愤怒磅礴的小春。 “你……好小子,我竟瞧不出你还有如此本事!”杨展琴回过神来,怒吼道,“很好,今日我便先制服了你,再来取这孽徒性命,还少林派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刀锋映着火光再次煊煊飞舞,踏着夜风凌厉呼啸而来,叫小春心头一抖,忙将一身刀法施展出来,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众人瞧出这刀法的来历。 那冲灵刀法本不是寻常武功,小春又练得熟练,此时用来与杨展琴对战倒也有惊无险地扛过了十几招。只是杨展琴终究是高手殿排名第五的顶尖高手,出招如电、运斤成风,岂是初出茅庐的小春所能匹敌的,很快小春便落入下风。 此时,杨展琴已是越打越惊,越打越奇,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本来只想教训一下小春,此时此刻竟只想快快将他拿下,手中狂刀便越来越急。小春如何还能应付,眼看就要被那刀锋砍中,吓得浑身一震,竟愣在了原地。 “小春!”柳云尖声高呼起来。 (本章完) 189.小春现身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惊呼未散,一柄长剑从人群中飞出,毫厘不差恰巧挡在了小春和钢刀之间。只听“铿”的一声,杨展琴“噔噔噔”后退三步,脸色大变,便见小春面前风姿飒飒站着一人,青袍长剑,花发童颜,精神矍铄,风姿淡然,乃是青城派掌门何三水。 若说武林之中能称为高手者,七重阁、高手殿,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可能称为奇人的,却是屈指可数,何三水算其中一位。 说到武功,何三水位列高手殿第九位,不算低也不算高,在八大派中只算得上中下游,但他仅有的六名弟子却在上一届灵雀大会齐齐跻身好汉楼,七年来好汉楼三次换榜单,六人始终没有落榜,且名次越来越靠前,便是轰动江湖的青城六绝。纵观整个江湖,没有哪个门派能有如此战绩,所以即便这位何掌门武功排名不高,青城派的名声也从未有人敢小瞧一眼。这是奇一。 何三水担任青城派掌门二十多年,江湖皆知他淡泊名利,甚少过问武林纷争。这份淡泊不比华山掌门周白隐。周的淡泊中怀揣着浩然正气和对正道前程的担忧,这一点只瞧他与程啸山一起促成了两个月前的英雄大会,便可见一斑。何三水与其截然不同,他的淡泊是真正的淡泊,一不操心门派规模,二不过问江湖纷争。如今的青城派只有他和六名弟子共计七人,莫说比八大派其他各派,便是寻常武庄都不如。再说江湖纷争,二十年来,除了这次的围剿魔教和上次的英雄大会,江湖中人几乎都没再见过这位神秘莫测的青城派掌门。这是奇二。 最后,也是何三水最奇的一点,便是他的武功。他虽排在高手殿第九,但从未有人真正知道他的武功高低,而他这排名的得来,无非是向他挑战的人全部落败,但他的失手却从未有人见过。仅有的一次是年初在宜州与赵绰的九年之约,小春倒是目睹了,但赵绰的高手殿排名也只是三十三路冲灵刀法博来的,而与何三水比试时,使尽三十六路却也难占上风,他的武功之高可见一斑。眼下,他陡然出招,高手殿排名第五的杨展琴竟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武功如何更叫人摸不透,这是奇三。 正因为这三大奇处,何三水在武林当中一直是一个神秘而又不容轻侮的存在。即便是杨展琴,此刻见了他也摆不出半点架势,只问一句:“何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何三水淡然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瞧这小子颇有义气,想来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斗胆向杨大侠讨个人情,饶他一命吧!” 杨展琴冷道:“讨人情好说,只不过话得说清楚了。这小子身着青城派的服饰,却使的却是一手稀奇古怪的刀法,身份着实可疑。何掌门,你不解释解释吗?” “这……”何三水为难起来。 “我和青城派没有关系,这身衣服是偷来的!”小春忙道。 “偷来的?那你这刀法呢?谁教你的,也是偷来的?”杨展琴将信将疑,喝问道。 “你管我偷来的抢来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别在这扯嘴皮子!” “好个牙尖嘴利的黄毛小子,你自恃武功颇高,便敢如此目中无人,若我不好生教训你一番,这江湖岂不连个规矩都没有了?”杨展琴面色怒红,扬起大刀便要砍来。何三水见状,又忙要去挡,这时只听一弟子匆匆忙忙来报: “柳姑娘已到千丈崖顶,风大侠正在带她下崖!” 众人听罢,登时热血沸腾起来,程啸山忙道:“杨大侠,此子虽然可疑,但罪不至死,来日再慢慢审问也不着急。柳云之罪也可先放一边,当务之急,还是请柳姑娘为我等破解眼前难题要紧。” 杨展琴虽然心中憋气,但此时也只能以大局为重,当下大手一挥退了开去。小春见状,欢喜得差点跳起来,忙去将柳云从地上扶起来,柳云却不理他,坚持跪在地上。这时,便听身后一阵嘈杂,程啸山道:“劳烦柳姑娘走这一趟,程某心中着实有愧。今日不管是否能解决难题,这份恩情程某都谨记于心,他日姑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愿为姑娘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程啸山说罢,其他人也是附和连连,对月桐的到来几乎是感激涕零了。月桐倒是心中波澜不惊,淡淡地道:“我本来早就要走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跪在人群之外的柳云便已浑身一震,只道自己听错了,这时便听耳边那轻柔平淡的声音继续道:“那位丁大哥为救我受了重伤,我为他治伤才留到现在。解毒之事,本是我红鹤药坊的职责,不必你们报恩!” 话音未落,柳云已是两眼通红,莹莹泪光蓄满了眼窝。而这时,月桐也已从众人让开的道路中走上前来,不偏不倚,与柳云撞了个面对面。 二人对视,久久无言,眼中皆是泪水。柳川音只瞧这一幕,之前的猜测便全部落实,云儿昏迷时喊的月桐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红鹤药坊的传人。他虽不知二人如何相识,但他知道的是,儿子的命有救了。 柳川音心潮涌动之际,月桐已走到了柳云身前,脸上的不可思议最终转化成了满满的相思,随着泪水一起流了出来。 “月桐,怎么是你?” “云郎……你说离开一个月,我便每天数着日出日落等你回来。可一个月过去了,你还没回来,我怕你出了什么事,心中担心得紧,便从谷中出来寻你……”月桐说着,泪流满面。 柳云见状,心中已是万分自责,眼泪也是扑簌而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众人此时此刻如何不明白,月桐昨天说要去南京寻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云,而且瞧眼前这局面,显然二人已是情根深种,不由都感触不已。 人群之外,小春的心思与谁都不同。他谁也不瞧,偏偏瞧着满脸严肃的杨展琴,心中好不得意,插着腰清了清嗓子,便叫道: “我说这位姑娘,你要是再晚来一点,你的云郎可就真的要出事了!现在,有人,要杀了你的心上人呢!” (本章完) 190.小春现身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的话入耳,月桐这才反应过来柳云一直跪在地上,不知何故,便歪着头一脸纯真问道:“我不明白你的话,云郎待人那样好,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他?” 小春诡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刚来,你想知道的话得问他们。就那个,拿刀的那个,就是他要杀你的云郎!” 月桐顺着小春的视线望去,见杨展琴果然扛着大刀一脸凶相,心中便气愤起来,怒道:“你为何要杀云郎,他可有得罪你?” “这……柳姑娘,你并非江湖中人,这事说来你也不明白……”杨展琴恼怒无话之时,程啸山出来打圆场。 月桐不解道:“什么江湖不江湖,你不说我怎会明白?你们要杀云郎,总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不然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呢?” “这……”众人一时为难了起来。 从月桐的说话方式来看,大家已知她多年,常识、道理一概不知,若跟她说什么江湖道义、正邪恩怨,只怕是对牛弹琴,浑身是嘴也讲不清楚。可眼见她与柳云关系非同寻常,不经她同意,如何能取了柳云的性命为枉闻大师偿命。即便强行将他杀了,月桐伤心不已,又怎会助他们破解眼前的寒尸毒阵? 想到这无解的症结,一众呼风唤雨的武林英雄竟都是一筹莫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小春在一旁瞧着,心中好不得意。 这时月桐又道:“你们既说不出来,便说明云郎并没有犯什么非死不可的过错。我不知道你们为何执意要杀他,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欠我人情,要向我报恩,那我现在就要你们把云郎的性命给我,不许再动他!” 月桐说着,将昨夜才给她的点苍派掌门令牌拿出来,交还程啸山面前,道:“你说只要拿这令牌,让你们干什么都可以,那我现在要你们放了云郎!” 月桐说着,也不管众人同意不同意,不由分说将那令牌往程啸山手中一塞,便转身将柳云扶了起来。众人既不敢劝她,又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事板上钉钉,再没有更改的余地。 程啸山眼见少林派弟子都没说什么,自然乐得将这事就此翻篇,便将烟瘴林中寒尸毒的难题重新提起。月桐倒是并不推拒,走入林中好一番辨认探查,平淡道:“烟瘴不足为奇,这寒尸毒却不好办。若要我将这毒气全部解了也不难,只需配草药在林中点燃即可,但这药方中有几味药甚是少见,若配齐了,少说也得十天之久。” 程啸山挑了挑眉,问道:“姑娘如此说,可是还有别的方法?” 月桐点头道:“若你们只是想穿过这林子,也就没必要将毒气全部解了。我只需用金针蘸上爷爷制的天芒水,再刺入你们的任脉穴,可保你们一炷香内百毒不侵,只是不知一炷香的时间,够不够你们过这林子的!” 程啸山喜道:“这紫藤林不过三里长,一炷香的时间绰绰有余了,请姑娘这就为我们施针吧!” 月桐也不推却扭捏,将金针和随身携带的天芒水摆开,便要为众人施针。而这时,一人突然喊道:“等等!” 众人一顿,齐刷刷望向说话的周白隐,见他面色不善不知为何。 “你这小子,我方才瞧你便觉得眼熟,现在才将你认出来,你不是武当派的弟子么?”周白隐阴着脸望着小春,继续道,“朱兄丧事那日,是你告诉我们朱兄死在龙一剑下。你堂堂武当派的弟子,怎么穿着一身青城派的服饰,使的……却是冲灵刀法?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冲灵刀法”四个字一出来,现场登时炸了锅,连柳云都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望着小春。 程啸山脸色铁青道:“周掌门,你可瞧清楚了,他使的可是圣仙门的冲灵刀法?” 周白隐道:“多年前,我曾与圣仙门阳长老赵绰过过招,见识过这精妙的冲灵刀法。六年前,我带弟子到云南去诛杀那为非作歹的‘南岭双狼’,偶遇这位阳长老,他当时名列高手殿第八,见到我时向我挑战,当时使的便是这名震江湖的冲灵刀法。方才这小子与杨大侠过招,我瞧他的招式身法便觉得眼熟,细细想来,与六年前赵绰使的一模一样,不是冲灵刀法又是什么?” 一席话说完,众人早已哗然,小春站在原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就在众人惊骇之际,杜陵的吃惊也半点不少。 他早知小春身上有秘密,不想这秘密竟如此的骇人听闻,他方才之所以一直没现身拆穿他,只不过是眼见柳云安然无恙,若是贸然现身,只怕柳川音便要过来与他算这笔杀子恶账。当然他心里也知道,柳川音之所以按着这茬没提,自是有他装聋作哑的原因,可是杜陵不敢赌,所以选择了按兵不动、继续望风。 可是眼下,门下弟子与魔教有所勾连,他若再不出来撇清干系,只怕这桶脏水很快就要泼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这孽徒,我早知你小小年纪能得到掌门师兄的垂青,心思、能耐必不是简单。只是不想你潜伏如此之深,竟与魔教有关系,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杜陵满面通红怒喝,叫谁瞧着也像个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小春饶是他聪明机灵,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杨展琴却冲杜陵冷笑道:“杜掌门反应还真是快,你门中弟子穿着青城派的服饰,在此处作威作福大半日,你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出言指责质问吗?” “我……我……”杜陵又羞又恼,忙道,“杜某一时失察,还请杨大侠和各位同道见谅。这厮实乃本派叛逃的弟子,前段时间武当遭逢大难,如何还有精力去搜捕他归案,眼下骤然相见,在下也是诧异不已。只是这厮与魔教圣仙门有所勾连,在下也是现在才知道,如今细细想来,这厮一未触犯门规二未受人欺侮,好端端的却从武当派叛逃,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为何?” (本章完) 191.自相残杀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正道因小春的身份遭到质疑而引发轩然大波时,万寿宫中,突如其来的挫败,则叫所有人都灰心丧气。 “为什么,为什么?”司徒骏面目阴寒,一字一顿地阴冷低吼,“这两日,我们部署周密、计策老辣,先是成功偷袭,乱了正道阵脚,后又排兵布阵,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眼见就要将正道之士全歼,怎么会突然兵败如山倒,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为什么,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大殿上气氛威逼肃杀。 “还能为什么?”麒二冷笑一声,站出身道,“师尊,今日一战,千丈崖本来胜券在握,正道高手最后关头已是瓮中之鳖,只要药宗的霹雳烈焰阵一出,必能将他们全歼。可最紧要的关头,咱们龙大宗主却突然中了邪似的冲出来,与一个区区峨嵋派掌门过不去,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他的一番拖延,叫正道等来了酒鬼孟九歌助阵,胜败之势顷刻间大改,这才致使咱们功败垂成,龙一自己都险些命丧当场。” 司徒骏在上首听着,脸色越来越阴寒,到最后已是血气翻滚、面目通红,止不住地大吼:“废物,废物,都是废物!那个畜生呢?” 麒二冷笑:“到现在还没醒呢!” 凤三忙道:“大哥他被酒鬼打成重伤,师尊,请您先饶了他吧!” “饶了他?”麒二怒喝道,“三妹,你可要搞清楚。要不是因为他,那群所谓的正道之士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咱们还至于躲在宫中吗?” “可是大哥他……” “大哥,大哥,你就知道你的大哥。你一心一意为了他,甚至不惜豁出性命去救他,可他呢,心里惦记的却是别的女人。你忘了他刚才问峨嵋派那老尼姑什么吗,你忘了吗?” “我……”凤三说到此处,眼泪便不听话地滑了下来,右眼睑的红色胎记也在一瞬间失去了魅惑的怖态,显得甚是凄楚。 麒二冷笑道:“师尊,龙一为了一己私心擅作主张,导致千丈崖陷入了岌岌可危的险境,犯的乃是欺师叛教的死罪!” 黑压压的大殿上鸦雀无声,连一向说话最有分量的黑鹰,此时此刻也只是皱着眉头,半句不言。他们都知道,龙一此次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辩解的余地,不仅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而且也触及了司徒骏的底线。 作为千丈崖的最高权力者,司徒骏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敢违背忤逆他。而现在,龙一显然已经将这件事发挥到了极致! “师尊,小四有话要说!”大殿一片死寂之时,麟四颤巍巍开了口。 麒二听罢,连忙呵斥:“小四,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退下!” 麟四急道:“我……我不是要替大哥求情。我只是想,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与其讨论要不要处死大哥,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正道大军待会儿攻过来该怎么应付!” “攻过来?笑话!”麒二颇为自信道,“我药宗的寒尸毒,连我自己都还不能尽解,所谓正道高手不过是一群窝囊废而已,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毒阵中闯过来?简直是笑话!” 麟四却认真道:“是不是笑话,二哥听我把话说完再下定论不迟!” 麒二笑声一顿,脸色阴沉下来。 司徒骏冷道:“小四,说下去!” 麟四恭敬道:“师尊可还记得,昨日晚间正道人士突然行动,赶在探子回来之前占据千丈崖崖顶,叫咱们一下子和外界断了联系。虽然咱们事先排演过正道进攻时如何应对,但当时的情况,一来不知他们何时动手,二来又怕万灵血窟的巨蛇不足以退敌,还着实为难了许久!” 司徒骏点了点头,脸色仍是不甚好看。 黑鹰道:“后来是龙一斩钉截铁地说,正道必会选在清晨动手,一方面叫麒二备齐毒蛇,一方面又连夜对凤宗杀手排兵布阵,果然两招齐发,再次杀了正道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可师尊和大家可知,大哥为何如此肯定正道会在清晨动手呢?” 众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头雾水,叫他莫要卖关子。麟四继续道:“其实此事我也是无意中听来的。前日,咱们用毒蛇阵偷袭正道弟子大获全胜,却发现他们只死了区区四百余人,完全不止当时的伤亡情况。那时大哥便有所怀疑,派了两名龙宗弟子下山探查,结果查到是红鹤药坊的传人突然出现,为正道弟子解了毒,才免了他们一场大难。两名弟子眼见此人如此厉害,势必对咱们造成威胁,便想偷偷将她带回来,却被正道之士发现了。一名弟子当场惨死,另一人逃回来,将此事汇报给了大哥,被我恰巧听到。 “大哥说,正道围剿之心本来不稳,这么一闹反倒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所谓一鼓作气,大哥料定他们不会耽搁,当天晚上就会行动,排兵布阵准备下来,趁万籁俱静的清晨动手是最佳选择。后来事实证明,大哥料得果然不错!” 麟四一番话说完,众人才是恍然大悟,可很快却又警惕起来。 司徒骏反问道:“红鹤药坊的传人?红鹤药坊的入口不是十年前就已突然封死吗?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重现江湖,还打破不出药坊的规矩,送了正道如此一份大礼?” “具体原因,小四也不知晓。只是那人既能以一己之力,解了那么多人的蛇毒,眼下要破了二哥的寒尸毒阵,只怕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正道大军来袭,咱们人少又没有退路,一直死守宫中也不是办法!” 麟四说到此处,众人才警醒了过来,平常冷峻不惧生死的一张张脸,在此时此刻也都有了些异样的神色。司徒骏坐在上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似乎就要岌岌可危,禁不住浑身发抖。 他不能输,他不能输……他还有很多谜团要解,还有许多事情要完成,他不能输! 司徒骏想着,眼神越来越阴狠,心中却越来越清晰,过了片刻眼神突然一定,一个冷笑叫众人心中皆是一凛,便听他幽幽地道: “那孟九歌将龙一错认了谁?” (本章完) 192.自相残杀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千丈崖底,在杜陵一番铿锵有力的据理力争下,所有矛头一齐指向了小春,叫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窘迫和危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白隐严肃斥道:“小子,事已至此你装聋作哑也没用,不如将你和那魔教圣仙门的关系老实交代了!我等并非随意杀伐之人,若查清你尚未为恶,也并非不能对你网开一面!” “正是!小子,眼下正邪大战一触即发,你莫要浪费我们时间,还不速速交代!”程啸山也喝道。 一时间,指责、斥问、愤怒、怀疑,所有的情绪全朝小春袭来,叫他在惊慌骇然之余浑然不知如何抵抗,好半天,他瘦弱的肩膀开始瑟瑟发抖,脸色却从慌张,慢慢变成了悚然。 小春冷笑起来:“你们要我交代什么?眼前这般局面,我即便说我和圣仙门没有关系,你们也不会信吧!” 程啸山冷道:“自然不会信!你身怀冲灵刀法,一招一式都颇有掌法,竟能与高手殿第五的杨大侠对战,显然不是随意使来。若说与圣仙门没有关系,我们自然是不会信,你还是莫要打马虎眼,老实交代为好,要不然……” “不然怎样,杀了我?” “小春!”人群中,柳云急了起来,“莫要犟嘴,你只需要把实话说出来就好了。自我认识你起,从未见你伤过一人,即便你和那圣仙门有关系,想来也是别有隐情,各位大侠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小春一震,冷笑起来:“放我一条生路,你看他们的样子,像要放老子一条生路吗?柳云啊柳云,你也太天真了,你堂堂一个正道大侠的儿子,刚才都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你觉得今天我还能活着走出这个山谷吗?” “我……”柳云一窒,说不出话来。 这时,杨展琴怒吼起来:“你这厮好不搞笑,身为武当派的弟子,练的是魔教邪功,穿的是青城派的衣服,如今还口出狂言、恶意挑唆,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今日你要不老实交代,我定要叫你好看!快说!” 提到“青城派”三个字,站在一旁的何三水心中又是一凛。前夜,千丈崖蛇阵偷袭,小春情急之下想起以火驱蛇之计,混乱之中却险些被大火烧伤,恰巧被何三水看到。年初与赵绰在宜州的九年之约,他便已认识了小春,知道他拜了赵绰为师,眼下如何能不现身相救。 既救了他,何三水自然从他口中得知他与杜陵的恩恩怨怨,思来想去,只好叫弟子拿了一套衣服给他换上,将他交给贺见山等人照拂。本来事情妥善解决,谁也没有发现,不想柳云遇险,小春竟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众目睽睽之下显露了身份。如今柳云安然无恙,他却陷入困境,叫何三水心慌意乱之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小春却大笑了起来:“老实交代?行啊!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我,我也不能叫你们失望不是!不过我身上的秘密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一件开始说起,不如你们做个选择,是先听我的身份来历呢,还是先听我师父的猝死真相呢?” “你师父?”周白隐蹙着眉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朱兄?” “没错!我说的就是两个月前离奇去世的武当掌门,朱清!” 听到这个名字,杜陵、顾清平心中都是“咯噔”一跳,脸色慌乱起来。月黑风高之下,众人倒也没有察觉,彼此的神色都是古怪。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周白隐却突然惊慌大怒起来,二话不说飞身上前,伸出猛爪将小春的脖子死死地扼住,狂啸怒吼: “朱兄之死,乃是千丈崖龙一所为,此案早已水落石出。你现在贸然提起,又说朱兄死得离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呃……救命啊……”小春被扼得喘不过气来,满脸通红、眼睛泛白,脑中神思都已有些飘忽了。 何三水急道:“周掌门,快快住手,莫把这小子掐死了!” 周白隐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忙将手掌一松。小春跌落在地,连连咳嗽不歇,叫何三水看得十分不忍。 周白隐又怒问道:“快说,你方才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小春冷笑道:“你理解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周白隐把眉一横,疑惑起来:“你是说,杀死朱兄的凶手不是龙一,而是另有其人?” “龙一与师父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 “什么叫无怨无仇!魔教妖人,行事作风向来古怪,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况且龙一潜伏武当山是事实,后来盗走八卦掌的心法秘笈也是事实,朱兄身上的孤鸿剑伤更做不得假,这桩桩件件,都将杀人凶手的线索指向他……” “你也说了只是线索而已,并非你亲眼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难道堂堂华山派掌门竟不明白吗?” 周白隐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耳听为虚,你却亲眼所见?” 小春冷嗤了一声,并没回应,而相距不过三丈远的杜陵,手上、脸上却都已是热汗涔涔。 “好一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群中,程啸山突然冷道,“那日在武当大殿,是你说亲眼看见龙一杀死了朱兄,如今却又大放厥词,将自己当日所言全部推翻!我看你分明是在此混淆视听,试图将魔教圣仙门一事糊弄过去!” “我是不是糊弄你,你只问问我的好兄弟柳云即可!”小春气定神闲、面目从容,完全不把程、周二人的疾言厉色和一众高手的虎视眈眈放在眼里,淡定喊道,“小白脸,你出来!跟这几位大侠好好说说,你被人直接刺穿了肚子的那一剑,是在哪儿,被谁,怎么个情况下发生的?”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震,不知这话题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到了柳云身上。不待他说话,月桐却是慌道:“云郎,你受伤了吗?” 柳云不愿叫她担心,忙说现在已经大好,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放心。月桐的神色舒缓下来,柳云却神色一凛,步履铿锵走上前来,与小春并肩站立。 (本章完) 193.自相残杀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还未说话,杨展琴却又惊又疑大喝起来: “云儿,这几日忙着围剿魔教之事,倒忘了问你这伤口如何得来。眼下这小子既然提到了,你倒说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竟加害于你?师伯向来赏罚分明,必定为你报这大仇!” 柳云心头一暖,登时喊道:“是易连宗!武当派的弟子,易连宗!” 人群哗然,所有人的心神都是一震!而在短暂的惊讶和疑惑之后,很快,山谷中几百双眼睛便齐刷刷落在了现任武当掌门,杜陵的身上。 三丈之外,小春看着杜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好不得意,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情又跌落了谷底! 杨展琴此时已然怒喝:“杜道长,云儿此话可当真?” “这……这……”杜陵慌乱起来,脑中思绪翻飞,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应对之法已想了几百种,却几乎都行不通。就在他热汗涔涔,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的柳川音面色阴沉,落入了他的视线。 杜陵心念一动,计上心来,忙道:“柳少侠此言当真!” 人群再次一片哗然,连厉声喝问、底气甚足的杨展琴,都是明显的一愣。而不待他再次发问,杜陵已继续道: “当日之事纯属意外!在下本来在门中审问这意图叛逃的孽徒,不想柳少侠突然闯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抢人!杜某当时对他好言相劝,少侠只是不听,还与这孽徒联起手来围攻于我。杜某无奈之下只能出剑,本只是打算降服柳少侠后好生劝他离开武当,不想弟子连宗救师心切,情急之下才犯下大错……” “好一个情急之下犯下大错!”小春听他把事情真相改头换面说出来,心中好不恼火,眼见众人眼中怒火慢慢熄灭,显然已信了他,心中又甚是着急,连忙抢道,“易连宗绕到柳云身后,一剑把他的肚子都刺穿了,这是情急之下?分明是有意暗算!” “你……” “你什么你?即便你说得有理,重伤柳云只是无心之失,可为何听到弟子禀报说柳云他爹求见后,你却做贼心虚把他赶紧藏进了地牢里,不但不抓紧时间抢救,后来还把他丢进了乱葬岗?” 小春心中甚是得意,本以为抓住了杜陵的狐狸尾巴,谁知他却不慌不忙,睁着眼睛说瞎话,淡淡道: “你这孽徒简直是了疯了!当日连宗误伤柳少侠之后,本道立即拿出了武当秘药为他救治,何来将他拖入地牢,又丢弃乱葬岗之说?若本道当真对他弃之不顾,如此重伤,即便在座各位大侠只怕也难逃一死,柳少侠今日又怎会安然无恙站在此处!” “你胡说八道!柳云能捡回一条命,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小春气急败坏地说着,却突然一顿。 杜陵冷笑反问:“那是什么?” 小春却不敢说!方才柳云为龙一求情,便已被冠上了一顶勾结魔教的罪名,好不容易弄了个糊里糊涂糊弄过去,眼下若说出他是被沈郎幽所救,这勾结魔教的污名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到此处,小春才停顿了下来,把要将真相一吐为快的柳云也强行按住,示意他不能再说。 杜陵见状,冷笑连连,喝道:“你这孽徒,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你身怀魔教武功,十有八九是圣仙门安插在我武当的奸细,今日被各位大侠揭穿身份,却还试图妖言惑众,引起我正道内乱,其心险恶简直罪无可恕!” 众人一见这般局面,如何还有不信的,眼神如刀,刀刀锋利又朝小春身上射了过来。小春心中慌乱得厉害,情急之中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大喊: “你说谎,你说谎!那日晚上你重伤柳云之时,已到了戌亥交接时分。柳云昏迷倒地后,我分明听见弟子来报,说柳川音求见。”小春喊着,忙问转向柳川音,急切问道,“柳大侠,那晚你在大殿见到杜陵,可有见到我和柳云,可有听说柳云重伤?” 小春的话说完,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柳川音身上,大多都带着对事情真相的探寻,唯独小春,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证明清白的渴望,和想要将杀人凶手绳之于法的热切。 柳川音却久久无言。 小春等着等着,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那天晚上我确实去过武当山,只不过不是这位小兄弟所说的戌亥相交之时,而是酉时一刻。当时杜道长说并未见到云儿,我便下山了,不知小兄弟为何要这么说!” 柳川音不咸不淡地将几句话说完,并没有在人群中激起任何波澜,小春却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成千上万柄利箭朝自己飞射过来,叫他避无可避,只能束手待死! 柳云在一旁瞧得甚是诧异。当时的情况他并不清楚,易连宗那一剑刺穿他的腹部后,他便晕倒在地,若不是小春方才说,他还不知父亲上山找过他。可是眼下二人所说的情况却并不相同,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兄弟,他不知谁说的才是真相,也不知应该相信谁。 “不可能,不可能!”小春浑身颤抖地喊了起来,“我当时亲耳听到弟子来报,说柳大侠求见,不可能有错的!柳大侠,你是不是记错了?” 杜陵怒喝道:“你这孽徒,还不认罪!我与柳大侠在黄昏时分说的话,好几名弟子亲眼瞧见,岂能容你三言两语便能浑说的?柳大侠下山两个时辰之后,柳少侠才误伤在徒儿连宗手上。我自知此事重大,当即派了弟子去禀报柳大侠,却发现他已离开!后来过了许久才联系上他,那时柳云已经醒转,而连宗也在追查抢夺孤鸿剑的凶手时被杀。我将此事禀报柳大侠,他见连宗已死,便宽宏大量不再追究!杜某虽然心中有愧,此事到底也圆满解决,不想今日被你这孽徒挑拨起来,险些引发我正道内乱!你这奸贼用心如此歹毒,如今倒也不用审了,必是魔教奸细无疑!” 杜陵一番话说完,小春已彻彻底底惊呆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酉时:17:00~18:59 戌时:19:00~20:59 亥时:21:00~22:59 古代一刻跟现在一刻是一样的,都是15分钟。 (本章完) 194.舍生取义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不知柳川音为何要说谎,眼睁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袒护了这个意图杀害他儿子的大仇人。小春心中咋舌,却一句分辩的话也说不出来,无奈地看着真相被掩藏,凶手逍遥法外,而所有的罪责,最终分毫不落的,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 炙热怨毒的目光齐刷刷袭来,正气凛然的痛骂也在谷中爆发,叫小春几乎承受不住。 他不甘心,看着杜陵嘴角得意的冷笑,想起师父的大仇,他不甘心。他要报仇,他要揭穿杜陵的真面目,即便自己万劫不复也无所谓。想到此处,小春的双眼已然通红,像一只穷凶极恶的豺狼一般。 不等他开口,周白隐先安抚了众人的情绪,质问道:“你这小贼可闹够了?若不是老夫心中尚有疑虑,早就一剑了结了你的性命!事到如今还不老实交代,方才你说朱兄之死另有隐情,是确有其事,还是你故意混淆视听,诓骗我来!” 杜陵急道:“周掌门,如今已经真相大白,这小贼就是在和稀泥,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此人勾结魔教,十之八九是圣仙门的奸细,咱们还是速速将他了结了为好,省得旁生枝节!” 杜陵说完,身后数百人便一齐吵嚷、怒喝起来,似是要当场将小春生吞活剥了一般。可人群之前,周白隐的脸色始终冷峻,颇为执着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 “说,当然要说!”小春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师父不是死在龙一剑下,而是……” “叶小春,你休要胡说八道!” 小春看着杜陵满面通红,好笑道:“怎么,你心虚啊!大家听着,杀死我师父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如今的武当掌门杜陵!他从巫山之上夺得孤鸿剑,后又用孤鸿剑杀死了我师父,篡夺掌门之位,然后将杀人凶手的罪名嫁祸给千丈崖龙一!此事我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虚言,叶小春不得好死!” 全场安静下来,对刚才入耳的讯息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连程啸山、周白隐等人也是一个个愣在原地,看了看小春,看了看杜陵,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奸贼,果然又要栽赃到我身上来!”杜陵率先反应过来,怒喝道,“你如今身份被识破,自知被我捉回武当免不了一顿处罚,便几次三番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可恶!师兄遇害一案,两个月前在武当山上已有定论,种种证据皆证明是龙一所为,而你也口口声声说亲眼目睹龙一行凶,如今却毫无征兆地反咬我一口,你当在座诸位英豪都是傻子吗?” 小春浑身战栗,冷道:“他们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但你是个阴险小人,我却一清二楚。你自恃天资比师父高,入门比师父早,多年来一直不忿他身居掌门之位,此事武当上下人尽皆知。那夜师父发现你夺得孤鸿剑,暴怒不已,你二人便起了争执。 “你有孤鸿剑在手,师父身上的伤势又未好全,怎是你的对手,被你狠心杀害,事后却推到龙一身上。当时的事情,我和大师兄皆是亲眼所见,你有心杀了我二人灭口,又怕英雄大会上大家看不到大师兄会起疑,便用其他师兄弟的性命要挟我二人。我和大师兄眼见你有两位武当长老撑腰,即便江湖上各位英豪也动不了你,为保住自己和一众师兄弟的性命,只能在灵堂上撒谎。 “现在,一众师兄弟死得差不多了,而我也活不长了。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就是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现在不是在武当山,即便温风吟那老贼想救你,只怕也有心无力,咱们今天就拼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你这奸贼还能威风多久!” 小春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待要不相信他,却是事实清楚、证据明白,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可待要相信他,他身上又有与魔教勾结的疑点,两炷香前他还试图对杜陵栽赃陷害。方才既已证明是谎话连篇,眼下又如何见得是情真意切呢? 没有人敢下结论,即便程啸山等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能置可否。 杜陵眼见众人一言不发,便知他们即便再怎么不信,心里也信了小春三分,心中急得不行,连忙怒喝: “你这奸贼,休要妖言惑众!我与师兄自幼一同长大,几十年的同门之谊,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师兄遇害,我比任何人都要悲痛,誓要将贼人千刀万剐以报血海深仇。你虽与魔教牵扯不清,可到底也在我武当山做过一个多月的弟子,受师兄谆谆教诲三十多个日夜,如今非但不存半点感激之心,心思还这般歹毒,就不怕师兄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够了!” 就在小春又要怒喝还击之时,周白隐突然大吼了一声,听得众人心神皆是一凛,但见他面色深沉走上前来,胡须花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 周白隐瞧了瞧小春,又瞧了瞧杜陵,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信谁不信谁。两人心中都是打鼓,想要辩驳却说不出话,但见他目光流转,最终却落在了一个至关重要却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人身上―― 顾清平! 小春、杜陵脸色都是一愣,二人不约而同的,心中都多了三分底气,又都多了三分不安。 “清平,老夫自幼瞧着你长大,知道你这孩子不仅天资聪慧、勤奋刻苦,而且心地纯善,向来孝亲敬长、爱护同门,是朱兄第一得意弟子,我对你的人品是信得过的。眼下事关朱兄惨死一案,这二人各执一词,我们作为外人实在难以评判。方才这小子说,朱兄遇害时你也在现场……你说,凶手到底是谁?” 人群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射出,落在了顾清平一张平静得有些反常的脸上。小春心中升起的三分底气,便在这古井无波的表情里一点一点散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他缓缓开口: “小春,你认罪吧!” (本章完) 195.舍生取义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到“认罪”两个字,出乎意料的,小春心中并无半点波澜。武当山上,顾清平能为杜陵套取他的秘密,今日自然也能为了讨好他,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小春不意外,一点儿都不意外,可是心中还是免不了隐隐作痛。 那是他的大师兄,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两位师父和一位结拜兄弟,唯一一位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初入武当,他被其他师兄弟欺负,是大师兄替他出头,将旁人全部镇住。后来他练剑进步慢,师父生气,师兄弟嘲笑,是大师兄不厌其烦地指点他,教导他。他想家时,大师兄宽慰劝解,替他疏散心结,他犯错时,大师兄为他求情,甚至帮他顶罪……在那座巍峨壮阔的武林名门,是他,给了自己一份真心实意的温暖。 可是如今,时移世易,这份温暖已经毫无征兆地全部散去,对面站着的已不是当日那个事事照拂的大师兄,而是一个冷漠到让他不认识的人。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小春不明白。若说两个月前,他不敢说出真相,是怕数十名师兄弟受到迫害,可是如今呢?几十名师兄弟已经死伤殆尽,杀人凶手却在耀武扬威,要残杀他的小师弟。 他在怕什么? 小春想不明白,心头在滴血。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白隐脸上的愕然终于散去,不可置信地反问:“清平,你的意思是,这小子在说谎吗?” “是的,周掌门!”顾清平平静道,“师父确实是被龙一所杀,清平亲眼所见,与师叔没有半点关系!” “你撒谎!”小春突然发了疯似的怒吼起来,狰狞的面目吓了所有人一跳,“那晚的事是你我亲眼所见,分明是杜陵这狗贼杀了师父,你为什么不说真话,你为什么不说真话?” 顾清平脸色依旧平静,道:“小春,事已至此你还是认罪吧,莫要胡乱攀咬了。即便你将师叔拉下马,勾结魔教的罪名也开脱不掉,你又何必要苦苦挣扎呢?” “胡乱攀咬?你说我胡乱攀咬?”小春像是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一个人没心没肺地大喊大笑了起来。 柳云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像刀割一般难受,连忙上前将他的手攥住,笃定道:“小春,就算所有人不相信你,大哥也永远信你!” 小春听到这句话,坚持了许久的心防顿时崩塌,通红的双眼顷刻间盈满了泪水,决堤之势就在一瞬间。 此时,便听柳川音大喝:“云儿,还不快过来!这小子勾结魔教,谁知做下了多少恶事。你涉世未深,怎知江湖险恶,莫要轻易相信别人!” 柳云却道:“父亲,孩儿什么事都能听你的,这件事却不行。小春是不是魔教中人孩儿不知,孩儿只知他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绝非那等阴险狡诈之辈。朱道长惨死的真相到底如何,孩儿无从知晓,但杜陵道长为人阴险,孩儿却是亲眼所见,还望父亲和各位大侠莫要被他的假面目给蒙蔽了。如今孩儿大难不死,与这伪君子无关,全是小春拼尽全力所救。眼下他成为众矢之的,你们可以不相信他,但我无论如何也要与他站在一处,这不仅仅是江湖道义,更是我们兄弟之间彼此扶持的情义!” 一番话说来,柳川音亦是哑口无言。小春看着站在他面前这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仿佛在无尽的深渊里看见的一缕阳光,那来自朝阳的温度,为他冰冷的身躯带来了火一般的温暖。 小春几乎是感激涕零,可是泪水落在脚下,他的心思却也沉寂了下来。 小春心道:“如今我身怀冲灵刀法,与圣仙门有关系已是铁证如山,即便大哥再怎么为我证明清白,这些人也绝对不会信。今日我难逃一死,可大哥是无辜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也背上一个串通魔教的罪名呢!” 小春想到此处,对柳云的大义十分感激,却终究狠下心来,猛地一推将他推到了对面。 “小春,你……”柳云惊讶道。 “什么兄弟情义,你这小白脸,真不害臊!你忘了咱们相识的那一天,我便从你身上骗走了几十两银子吗?我就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小混混,谁给我好处,我便跟谁称兄道弟!大家心里有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你还当真啊!” “小春,你在胡说什么。你我是拜过苍天的结拜兄弟,当初便已立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推开我是什么意思,显得自己很伟大吗?” 小春冷笑道:“伟大倒也谈不上,只是临死之前想真性情一回,不用再跟你假装手足情深,累得很。你是富家少爷,我是地痞无赖,我跟你拜把子纯粹是图你有两个臭钱,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傻了小白脸!你要是没钱,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我打死了,你还能活到跟我结拜呢?” 柳云见他说得甚是玩味,险些就要当真,可是回想二人相识以来的种种,那般情真意切又怎么作得了假,便知他是不愿连累自己才故意这么说的,当下又要冲上去与他并肩作战。 可此时此刻,柳川音如何还能由着他去送死,连忙一掌将他打昏,向众人赔礼道:“小儿初入江湖,年轻气盛、不识险恶,这才被这小贼给迷惑了。柳某今后定当严加管教,不叫他与魔教妖人为伍,还望各位大侠海涵!” 柳川音盛名江湖,众人眼下又一心都在小春身上,自然不会揪着他的儿子不放。杨展琴最是嫉恶如仇,此时喝道:“你这小贼,前几日还与云儿称兄道弟,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当真是魔教妖孽!今日若不将你斩杀,还由着你继续为非作歹,欺侮我正道之士吗?小贼,受死吧!” 话音未落,钢刀猛起,锋利的刀刃映着火光踏风而来。小春心头一凛,自知此招能躲,众多高手围困之下却也终究难逃一死,便干脆丢了手中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铿”的一声脆响,叫小春心神一颤,睁开眼看身前那人,积蓄在眼中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雨水瓢泼一般倾泻了出来。 “师父……” (本章完) 196.舍生取义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危急关头将小春从刀下救出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师父,赵绰! 乌泱泱的人群中,所有的惊讶和骇然,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五百名弟子擦身探脑,想要瞧清楚这突然出现的高手是谁,而在众人前面,程啸山、周白隐等人无一不是面色暗沉,眉眼难掩诧异――此人躲在暗处许久却不被人察觉,武功之高,实在叫人不敢想象。 惊骇之下,所有人的脑袋中回过一个念头:方才那小子喊他什么?师父? 众人还未想明白之时,何三水踏出去的半步脚印已被他踩平,收回来脸色也平淡了下来,双眼如勾却直直落在赵绰的脸上。他没说话,程、周二人也没有说话,战场之上,杨展琴浑身瑟瑟没有说话,小春泪流满面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赵绰,他浑身发抖、眼含热泪,花白干枯的头发随着夜风不住地飘浮,哆嗦着嘴唇许久才开口:“好徒儿,师父来晚了……” “嗡”的一声闷响,两柄钢刀划出耀目的火星,杨展琴被震得连退三步才勉强站定。 小春已是泪流满面,哭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生徒儿的气了吗?” 赵绰摸了摸他的头,感叹道:“好徒弟,师父怎么会生你的气,师父不过是气自己罢了!这些日子你的遭遇,师父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一些,好徒儿,你受苦了!” 若说方才柳云的仗义维护,是小春绝望之际的一缕曙光,眼下赵绰的两句安慰,便是将他浑身暖透的烈火。小春本已做好了忍辱赴死的准备,心冷得如同冰山寒潭一般,可是这一刻,委屈的泪水还是不听使唤地喷发了出来! “师父……”小春大喊一声,扑进了赵绰怀中,不住地大哭,“师父,徒儿好想你啊,徒儿好想你啊……” 赵绰也是泪光点点,不住地摸着他的头道:“师父也想你,好徒儿,师父也想你……” 火光摇曳之中,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多少伤心感慨要诉。可是眼下,四周皆是豺狼虎豹,又叫他们怎么能够安下心来。就在小春痛哭流涕之时,杨展琴再次将钢刀怒指,大喝起来: “魔教妖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赵绰浑身发冷,怒道,“你们枉称江湖好汉,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少年弟子!今日赵绰便是命丧当场,也要与你们血战到底,为我徒儿讨个公道!” “公道?你要讨公道?”杨展琴冷笑起来,吼道,“一个魔教妖人,竟向我正道之士讨公道?真是笑话!” “笑吧,笑吧,今日便让你尝尝冲灵刀法的威力,我看你还能笑到几时!”赵绰冰冷话音未落,手中钢刀便转了一个刀锋,发出“嗡”的一声脆响。 下一刻,钢刀滑落地面,将溅起的飞石划出火星子,带起一条炫目的火龙朝杨展琴杀了过来。 众人好不吃惊,杨展琴在那火龙之下亦是惊骇不止,连忙横手抬刀抵挡。便听“铮”的一声,火龙变作火花四溅,杨展琴惊骇未绝,那极重的力道顷刻之间收手再发,如泰山压顶一般再一次倾轧过来。 杨展琴身子一沉,几乎承受不住,心中好不纳罕。这赵绰明明只是高手殿第八的席位,可是如今刀法尚未使到杀招,便已将他压制得无法脱身,叫他怎么不惊骇之中更添三分恐惧。然而恐惧未散,赵绰的招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化,出招越来越急,力道越来越猛,无一不是直逼命门的杀招,叫在场众人无不瞧得胆战心惊。 杨展琴节节败退,分毫胜算也无,便听“铿”的一声闷响,他手中钢刀已被震得几乎握不住,而下一刻,赵绰的刀已带着火光朝他的侧腰砍了过来! “师兄,小心!”柳川音一声惊呼。 杨展琴瞪大了眼睛,一口凉气倒吸未散,只听“砰”的一声,不知哪里飞出的一股劲力弹在赵绰刀上,离弦一般的刀势竟戛然而止。 赵绰一怔,抬眼望去,对面赫然站着赫赫有名的点苍派掌门,“铁臂神拳”程啸山。 “好一个冲灵刀法,好一个圣仙门阳长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程啸山肃然而立,脸色阴沉道。 赵绰不敢轻视,心中怒火却也还未散尽,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如此不懂江湖规矩!我向这姓杨的挑战,哪有你动手的份,要你来多管闲事!” 周白隐怒喝道:“妖孽,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真是可恶!” 赵绰怒道:“我是妖孽,你们又算什么!一个个自称大侠、好汉,不过就是仗着人多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个有种,站出来与我真刀真枪比上一场,不死在老子刀下,我便算你有本事!” 这话一出,千丈崖底顿时炸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想要上去教训教训这口出狂言的魔教妖邪。可是脚步还没迈出去,众人想起方才与他对战的杨展琴,身居高手殿第五却也连连败退,没有丝毫赢面,如何不叫人胆战心惊。一个两个便都安静了下来,崖底又恢复了一声不闻。 许久,程啸山走上前来,脸色铁青道:“赵长老武艺高超,一手冲灵刀法出神入化,目中无人也是应该的。只是魔教就是魔教,妖人就是妖人,武功再高也并非正途,换不来旁人一声真正的敬重!你既要挑战,程啸山在此,今日便陪你打个痛快!” 赵绰心神一凛,心中却也不惧,二话不说舞起狂刀飞奔上前,将三十六路冲灵刀法频频使出。狂刀利刃之下,火光映得程啸山脸色通红,神情紧张却颇为自信,赤手双拳之下却也叫赵绰的刀法近不得身。 赵绰被他的开山伏虎拳裹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覆盖全身,整张脸不住地鼓颤。二人越打越急,十几招过去后,赵绰逐渐显露败势,心中惊叹“铁臂狂拳”程啸山果然名不虚传。而正是此时,程啸山的面目却突然狰狞起来,一声大喝,两臂迭出,开山伏虎拳的“终拳式”似海浪一般朝他呼啸而来。 (本章完) 197.舍生取义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波涛涌动之下,赵绰清楚地感知到脚底的砂石流窜,一股惊慌和莫名的恐惧在心底弥漫开来。赵绰眉头紧皱,握刀的右手暴起数十条蜿蜒曲折的青筋,将冲灵刀法最后一路,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万鸟冲灵”一招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程啸山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所到之处狂风肆虐,叫人站不住脚,在那狂风的汹涌之势下不住地往两边退去。狂风之中,程啸山一只钢拳如巨雷一般霹雳而来。 赵绰目之所及无不紧张,心之所念无不惊骇,料定如此霸道的拳风之下,即便万鸟冲灵也很难取胜。可此时此刻他已无路可退,身后站着的小春也让他不能后退,便把心一横,赴死一般挥舞刀锋,反守为攻朝他疾冲了过去,做的是要硬碰硬的准备。 狂浪之中,二人心中皆是紧张,狂浪之外,却有一人立于风起云涌之中岿然不动,眼睁睁看着这一拳一刀即将相撞。他心知这刀法是罕见的刀法,拳法却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绝世武功,一高一低的微妙差别,在此刻俨然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这一招打上去,赵绰的败局毫无疑问,只怕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银剑突然挺出,卷入了那狂风巨浪之中。就在赵绰的钢刀在对方霸道的内力夹击之下即将折断之际,“嗡”的一声剑鸣,惊得场上二人场外数百人皆是一惊,但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如虎如鹰一般,极快地扑落下来,长剑与钢刀的幽幽锋芒合在一处,朝程啸山逼挺而来。 胜负之势瞬间扭转,程啸山惊骇之下连忙收招,将自己从刀剑合璧的旷世夹击之下脱身出来。胸中骇然未散,口中喘息未止,一身青色长袍映入眼帘,叫他不由浑身一震! “何掌门!”程啸山又惊又疑,低声怒喊,“你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几百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何三水身上,连他在场的五名弟子也是一脸惊慌,不知为何。 何三水倒是一脸坦然,淡定道:“不做什么,救人!” 程啸山怒眉一挑:“救人?哼哼,你可知你救的是谁!” 何三水道:“知道!魔教圣仙门阳长老,赵绰!”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相救?”程啸山彻底怒了,低吼起来,“何掌门作为八大派掌门之一,难道心中竟只有救死扶伤的侠义小节,降妖除魔的武林大义却忘了一干二净吗?” “非也非也!我出手相救,既非救死扶伤,也不是枉顾武林正义,而是……” 话没说完,赵绰连忙打断,喝道:“何掌门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程掌门说得不错,在下乃是魔教妖人,实在不值得你出手相救。今日这一战是胜是负、是死是活,全是命里注定不由人,还请何掌门莫要多管闲事了!” 赵绰话音才落,青城六绝排名第三的陆雁亭便大吼了起来,怒道:“你这妖孽,我师父好心救你,你还这般不领情,真是不识好歹!师父,魔教妖人冥顽不灵,您老人家还是莫要浪费唇舌了,由他自生自灭吧!” “由他?不行!”何三水道,平静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坚定。 “为何不行?” “因为我救他,并非多管闲事,而是出自……” 赵绰再次大喊:“何掌门,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与你并无干系,今日之事也不由你多管闲事!你快……” 何三水淡淡一笑,打断道:“赵兄几次三番与我划清界限,不愿拖我下水,乃是朋友之义!若老弟今日畏首不出,便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又有何脸面当得起赵兄如此大义相待呢?” 赵绰一窒,没说完的话积压在胸口,化成浑身一颤的感动。二人相顾无言,一个眼含秋波,一个面带微笑,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而场外,五百多人却早已炸开了锅。一句“赵兄”,一句“老弟”,已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说得清楚明白,何三水出手相助的真正原因也已经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不容有他! “何掌门……”程啸山惊骇之下,冷脸怒喝起来,“你可知他是魔教长老,二十年前杀我正道之士成百上千,比起千丈崖来,与我武林正道更有不共戴天之仇!” 何三水淡然道:“往事随风!圣仙门杀了正道弟子成百上千,正道又何尝不是将其满门弟子几乎杀光屠尽呢?你们****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却如此执念?” 程啸山怒吼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得轻巧!若是私人小仇小怨,不由何掌门出面调停,程某自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觉悟!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乃是涉及整个正道的不共戴天之仇!程某恩师,各门各派的好汉,多少人死在魔教的血刀之下,何掌门告诉我,这弥天大仇该如何化、该如何忘?” 何三水一窒,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赵绰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愧道:“何老弟,今日赵某已注定难逃一死,你又何必卷进来呢。如今把你连累了,我即便是死了也于心不安呐!” 何三水笑道:“赵兄说笑了!大丈夫天地立命,死有何惧?我与赵兄相交,虽未结拜立誓,但兄弟之情亦是日月可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若救不了赵兄,便与赵兄一同赴死,何某也无憾了!” 赵绰一窒,再要感叹劝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点了点头,神色振奋喊道:“何老弟舍生取义,老兄佩服,铭感五内!只是今日一战,赵某败局已定,即便拉上何老弟也于事无补,不过多死一条性命罢了。况且,为兄尚有牵挂在世,想托付与何掌门!” 何三水眉头一皱,已知他要说的是什么,忙道:“赵兄不要再说了,今日咱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要托付的事老弟恕难从命!” “你……你怎的如此执拗,当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罢了罢了……”赵绰说着摇了摇头,突然喊道,“程大侠!” (本章完) 198.舍生取义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骤然被问,脸色铁青喝道:“赵长老有何见教?” 赵绰呵呵笑道:“赵某魔教妖人一个,如何还敢见教,只不过素闻‘铁壁神拳’程啸山侠义无双、恩怨分明,赵某有两个人情,想向程掌门求一求罢了!” 程啸山脸色一冷,心中已猜了个大概,还未说话,身旁的杨展琴已抢先怒喝了起来:“你个妖孽,死到临头还敢舔着脸来求情,真是脸皮比墙还厚!” 赵绰并不理他,依旧笑呵呵地看着程啸山,听他沉道:“你且说来听听!” 旁人还要再劝,被程啸山一扬手给拦住了。 赵绰笑了笑,作揖道:“程大侠果然不同凡响!在下向程大侠讨要的,乃是两条人命。一来是我这小徒儿,他本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我见他天资聪慧、性情活泼,甚合我心意,便强逼着将他收入我门下,至今也不到一年时间。这一年来,这孩子除了随我练武,并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况且赵某现已被圣仙门逐出门外,这孩子也算不得圣仙门人,还望程大侠明察秋毫,饶这孩子一命!” 程啸山铁青脸色听他说完,一双眼睛在小春脸上来回探查,便见他拉着赵绰的衣角哭道:“师父,你要做什么?小春生要同师父一起生,师父若死了,小春也不活了……” 赵绰气道:“你小孩子家家,以后的路还长,何必要白白断送了性命!现在师父说话,你莫要插嘴!” 小春听罢,果然闭着嘴一言不发,眼泪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程啸山见了,心念亦有些摇动,想起小女程棠向他提起,几个月前阴差阳错与一少年一同被掳到圣仙门,最后是这少年救她脱离险境。后来这少年拜入武当门下,想来就是小春无疑。 想到此处,程啸山对小春的品性倒也并不怀疑,便道:“此子虽与你有些渊源,但现在既已拜入武当朱兄门下,也算是我正道弟子,程某自然会对他网开一面。若来日查清果然未犯下伤天害理之事,程某不但不罚他,还要为他谋一个好去处,你放心便是!” 赵绰无不感恩点了点头,又道:“这第二条人命……” 话未说完,何三水再次将他打断,不咸不淡地语气对程啸山道:“程掌门,今日之事你与在场各位已瞧得清清楚楚。我与赵兄一正一邪,却彼此投契、结为知己,实乃犯下勾结魔教的重罪!何某不愿辩解,自然也不会为赵兄求情,只不过今日我与赵兄,要活便要一起活,要死,那也是两条命!” 赵绰还来不及斥责,贺见山等人已是声声高呼:“师父,这赵绰乃是魔教妖人,您又何必要与他性命相交呢!况且这些年来,您一向不问江湖中事,虽与这位赵长老交好,但从未做过有害正道、有损侠义之事,现下只需将此情况向程掌门和各位大侠禀明,弟子相信,他们必定不会冤枉您的,您又何必要……” “见山,不必再说了!师父为人如何,你还不知吗?”何三水淡然道,平静的神色中颇有悲壮,“人活一世,自该有自己要坚持的道与义!你们坚持武林正道之大义,为师理解支持,可在为师心中,再正的道,再大的义,也比不过‘君子相交,同生共死’来得痛快!为师死后,你们切记要守住青城派的百年基业,不求你们将本门发扬光大,只求你们一心向善,莫要辱没了祖师爷的名声!” 青城六绝的五位弟子听到此处,心中如何不大为颤动,一齐跪倒在地大喊:“师父……” 只说了两个字,热泪便已盈在眼眶汹涌待发。众人瞧了,无不心中感伤,对何三水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气竟有些敬佩,只有杨展琴冷面冷心怒斥道:“冥顽不灵,真是冥顽不灵!” 何三水听了也不回应,面色略带笑容,便见赵绰摇头叹气,道:“何老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兄不必多言!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罢了,老弟既已下定决心,老兄今日便承你这份恩义,来生再报吧!”赵绰说着,又喊,“小春,你来!” 小春听喊,连忙毕恭毕敬在赵绰面前跪好,眼泪扑簌道:“师父……” 赵绰冷道:“之前赵某收你为徒,乃是看上你机警,后来发现你这孩子不纯不善不孝,竟害得师父被逐出圣门。赵某之前本已与你斩断师徒情分,但心中到底还是挂念于你,只是如今你既已拜入别的门派,与赵某,与圣仙门的关系自然从此一刀两断。以后行走江湖,切不可再打着圣仙门和赵某的招牌,听清楚了吗?” “徒儿……小春知道了!”小春哭着答道。赵绰这话虽然听起来冷若冰霜,可是一字一句,无不是为了他往后继续拜师学艺着想!小春向来心思聪慧,眼下又如何会瞧不出来,但他知道师父决心已下,此时此刻无论他做什么反抗,师父都难逃一死,只能咬牙将师父的嘱托答应下来。 赵绰点了点头,眼中亦有泪光,继续道:“不过你我毕竟师徒一场,你对我无义,我却于你有恩,今日有件事嘱托于你,你若替我办好了,咱们恩怨两清,自此再无瓜葛!” 小春哭道:“师父请说,小春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师父办成……” 赵绰点了点头,眼神中不知为何竟有无限感慨,许久才道:“为师托付给你的,是要你去灵雀山庄七重阁内找一个人!他叫段逍遥,是你的大师兄。你找到他以后告诉他,师父……不怪他了!” 话音落下,泪珠儿从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滚落下来。小春还未回过神,赵绰眼中突然寒光一射,一声大喝吼得山川俱颤,所有人都是浑身一抖。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赵绰引刀刎颈,淋漓鲜血喷出三丈之远,登时轰然倒地没了气息。 “师父……” 何三水一旁瞧得双眼通红,此时悲壮喊道:“赵兄莫急,老弟来陪你!” 话音未落,银剑架颈,一扬手血喷了三尺之高,何三水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本章完) 199.舍生取义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师父……” 几声凄怆的呼喊隔了许久才一起喷发出来,在五百多名武林人士惊骇的注视之下,贺见山、范南松、陆雁亭、曹青竹、郑归渊五人发足狂奔来到何三水的尸首身边,齐刷刷跪倒在地,无不呜咽哀嚎不绝。 而在五人旁边,小春的眼泪早已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知几回。他浑身颤抖朝赵绰爬近,将师父的尸首抱在怀中,由着那汩汩流出的淋漓鲜血将自己的一身青衣浸染。 “师父……师父……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就没有人疼小春啦!以后有人欺负小春,小春打不过,没有人给小春撑腰啦……” 小春小声嗫嚅,双眼空洞地自说自话,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什么,唯独一股浓烈的哀伤静静飘散,叫所有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程啸山、周白隐等十几位武林高手面面相觑,魔教妖人自戕的喜悦半点也没有,反倒是对何三水和赵绰的钦佩油然而生,只不过谁都不会承认罢了! 众人之中,杨展琴最是与众不同,不屑怒喝道:“魔教妖人死有余辜,何三水身为一派掌门,却是非不分、自甘堕落,这一死倒也还了正道一个清白!” “刷――” 杨展琴话音未落,一柄长剑陡然挺出,持剑之人满面风霜挂着泪痕,又是悲恸又是愤怒,正是何三水的大弟子,青城六绝之首的贺见山。 杨展琴怒道:“贺见山,你要做什么?” “师父已死,孰是孰非都已交代!贺某身为弟子,师父生时不能为他护声誉保清白,如今师父已去,贺某绝不能再叫他老人家受身后之辱!杨大侠,你若再敢对师父出言不敬,莫怪在下不顾往日同道情面!”贺见山咬牙切齿,浑身杀气腾腾喊道。 话音未落,另外四人也都一齐挺身而出,个个目光坚韧、视死如归,喝道:“正是!” 杨展琴一愣,一向狂妄的他如何忍得旁人这般无礼,当即又要怒喝。程啸山等人见状,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周白隐道:“几位大侠,何掌门既已自戕,诸多恩怨也都烟消云散!大家乃是同道之士,眼下魔教大敌未除,咱们还需以大局为重才是!” “魔教大敌?”贺见山冷道,“我们助周掌门除了魔教大敌,那我们师兄弟要报杀师之仇,又有谁来相助?” 周白隐慌道:“这……这……何掌门乃是自戕而死,在场数百人皆是亲眼所见,何来杀师之仇一说?” 贺见山冷道:“自戕?师父一生侠义为怀,从未做过半件有损侠义之事,即便与魔教长老相交,一未曾泄露正道半点机密,二未与魔教串通一气,害过正道一人!他老人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无愧于天地,若非你们苦苦相逼,师父又何须自戕?” “这……这……”周白隐竟也说不出话来。 杨展琴这时再也听不下去,蛮牛一般冲出来,愤怒冲口而出:“自古正邪不两立,若你师父不知这妖孽身份也就罢了,可他明知此人是魔教长老,却不顾正邪两道的血海深仇,偏要与之相交!如此明知故犯、冥顽不灵之举,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无愧于天地’吗?可笑,可笑!” “你……” 贺见山被吼得满脸通红,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五人齐刷刷面如土色,可心中愤懑、悲恸却也压制不下。过了好半天,贺见山才将师父尸身抱起,冷喝道:“如今师父已死,贺某和几位师弟谨遵师父遗愿,不会将此仇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的正邪之念贺某无法苟同,围剿魔教之事,青城派也不愿再插手,请程掌门和各位大侠体谅!” 贺见山说完,不等众人开口阻拦,他便带着四名师弟步履沉沉却无不坚定地走了,留下十几名大侠和几百名正道弟子夜风独立,许久无言! “师父……师父……不要丢下小春,不要丢下小春……” 火光之中,小春仍将赵绰的尸首紧紧地抱着,失魂落魄地轻声呼喊。众人回过神来,脸色一个比一个古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啸山瞧着眼前一片狼藉,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疲累!自到贵州以来,先是崆峒派掌门尹墨风身份揭露,后有魔教布下蛇阵大举偷袭,四百余名弟子殒命,如今又有枉闻、何三水两位掌门惨死,十多位高手身负重伤,之前的满满信心此时已是七零八落,不得不叫他心中怀疑,此次围攻行动到底是对是错!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程啸山虽然身心疲惫,但眼见正道为此一战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魔教损失也极为惨重,除魔大计马到成功只差最后一击。此时此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 程啸山握了握钢刀一般的双拳,振臂呼道:“众弟子做好准备,即刻进攻千丈崖老巢,围剿魔教,势在必得!” “围剿魔教,势在必得,围剿魔教,势在必得……” 众人大喊起来,声势一浪高过一浪,不多时已是群情激奋,蓄势待发。滔天的呼喊声中,程啸山来到昏倒在地的柳云身旁,对殷切照顾他的月桐恭敬道: “月桐姑娘,方才所说之事,还请姑娘大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月桐倒也并不推拒,将金针和天芒水摆开,便同程啸山、周白隐等人一同动手,将蘸着天芒水的金针在五百名精锐弟子头顶的任脉穴依次刺入。由于这法子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刺了金针的弟子不敢耽搁,立即在探过路的风鹤鸣的带领下,往那紫藤林中发足狂奔而去。程啸山、周白隐等人最后出发,带着未用完的天芒水,也一齐钻入了紫藤林中。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百多人便全部消失不见。方才还声势高涨的崖底空地上,只留下几十堆奄奄欲灭的火堆,以及柳云、月桐和小春三人。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可小春的悲恸、月桐的感伤、崖底的孤寂、满地的狼藉,都恰好证明该发生的已全部发生,再也无法更改! (本章完) 200.裴氏后人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数百余人穿过紫藤林已是后半夜,相比林前,林后的景象更显逼仄,三面刀刃一般的山壁环成一个狭窄的半圆形,最宽的两点之间也不过百丈之远! 半圆正中,一个巨大的石门,门前一个龟壳形状的巨大石碑,上书“万寿无疆”四个大字,可以证实此处就是千丈崖老巢――万寿宫的所在。 五百多人的精神一齐振奋,心中的紧张也登上了顶峰。程啸山等人将那石门好一番打量,估摸着若没有两千斤的力道,万万不能叫这石门松动,一时之间都愁眉紧锁起来。 周白隐叹道:“若有酒鬼在此处,再加上你我之力,这石门怕也不是什么难题,可是如今,凭咱们几个怎能破门而入呢?” 程啸山不知如何是好,一向目空一切的杨展琴此时也不说话了,眼咕噜乱转试图想出个办法,却也半日无功。这时,杜陵站上前来,心中得意脸上却甚是恭谨,道: “程掌门,各位大侠,我武当派的天雷地火阵眼下或许能派上用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白隐登时振奋喊道:“是了是了,天雷地火阵作为武当九艺之一,威力之巨,不输魔教那霹雳烈焰的毒药!只不过……” 杜陵像是看穿他心事似的,笑道:“周掌门不必担心。武当一战,我派弟子损失惨重,召回来的外门弟子武艺虽比不上原先的内门弟子,好歹学的也都是武当的正统功夫。弟子们入山以后,杜某料想魔教妖人阴险狡猾,武当弟子若单打独斗不一定能占得便宜,两个月来便苦练这天雷地火阵,如今已见成效,威力较之从前有增无减,虽说这石门不一定能拿下,但也能试上一试!” 一言罢了,程啸山等人都是面色兴奋,对杜陵连连称谢,那架势仿佛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一般。杜陵好不得意,心道:“还好我事先做足了准备!此次卖给你们一个人情,即便以后杀朱清一案东窗事发,也可拿这件事做个要挟!” 杜陵心中想得悦意,大喝一声:“武当弟子听令!” “在!”三十多人一起大喝,这是武当外门弟子中最出色的一批人! “天雷地火阵,布阵!” “是,掌门!” 吼声落地,三十人从人群中奔涌而出,翻空转地、行云流水,不多一会儿便围成一个半圆在那石门前站住,上中下摞了三层,足足与那石门同高! 杜陵下令:“施阵!” 三十人一齐大喝一声,阵形立即变化,弟子们或走或飞,如羽毛飘散一般在那石门前穿梭来回,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错落有致,便见三十人在石门四角和上中下三路蜻蜓点水一般落下,随即又飘身离开。 就在众人瞧得甚是不解时,杜陵突然大喝一声飞身上前,一柄长剑猛地脱手朝那石门飞去,便听“铿”的一声,银光闪烁的剑刃在石门划出一道狭长而刺目的火星。不知为何,这火星不像寻常一般一闪而过,反而飞速地向八方蔓延,形成一个硕大的“米”字型。火色越来越旺,在八条火蛇同时到达顶端时,火光突然“轰”的一下将整座石门点燃,接下来便是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传来,一时间地动山摇,山巅上的碎石纷纷滚落,所有人心中都又是惊叹又是害怕。 而那石门,却始终是岿然不动。杜陵的脸色慢慢发黑,心中甚是急切,不待门上雷火烧尽,又是大喝一声:“天雷地火,耀目万劫!” “是,掌门!” 三十人一齐大喝,不由分说再次在那石门前穿梭来回飞舞,叫人看着只觉得头晕目眩。不多时,又一轮轰炸响起,地动山摇比方才更加剧烈。就这么来来回回轰炸了三次,那石门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众人瞧得好不惊喜,程啸山忙运起一身功法,霸道的内力带起满地飞沙走石,两只巨掌凝聚汹涌劲力朝那石门打落下去。 “砰――砰――砰――” 一直打到第五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彻云霄,石门轰然倒塌,带起漫天满地的飞尘,将洞口缭绕得如云山雾海一般。 所有人都极是振奋,望着那黑黢黢的洞口竟也不觉得骇然,在杨展琴的鼓动下纷纷要往里冲。 程啸山是谨慎之人,心道:“我们在门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魔教妖人如何不知?此时石门推倒,他们却没有动作,想来若不是设了埋伏,便是洞内奇巧机关无数,故意引我正道弟子进去送死!” 想到此处,程啸山脸色有些难看,将自己的顾虑与杨展琴、周白隐、柳川音等高手殿和好汉楼上的高手说了,众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周白隐见他脸色沉静,便问道:“程掌门可是心中已有主意?” 程啸山严肃道:“今日正道之师围攻魔教,虽然发生连连意外,损失惨重,却也终于走到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如今这万寿宫中聚集的,乃是千丈崖最顶尖的高手,咱们一不熟悉地形,二不知他们设下何等埋伏,若由弟子硬闯,只怕伤亡惨重!依程某所见,最稳妥的办法是你我几位高手打头阵,用那柳姑娘所说的金针刺穴的法子,一炷香内不惧魔教任何奇毒,只需应付暗器和机关偷袭即可,如此或能有几分胜算! 不过话说回来,此乃背水一战。若咱们错估了魔教的实力,导致今日有去无回,正道免不了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此事涉及武林正道长远大计,程某不敢擅专,向各位掌门、大侠讨个意见!” 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是面色阴沉。杨展琴却道:“不管今日胜败如何,咱们既然已经杀到魔教老巢门口,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反正那龙一现已被打成重伤,少了这个劲敌,咱们又多了几分胜算,剿灭魔教成功在望啊!” 杨展琴一席话,为所有人贴上了一记强心的膏药,纷纷对程啸山的办法表示赞许!当下取金针、蘸神水、刺穴道,一切准备就绪,十余人便飞身缩影,悄无声息地往那洞口投入,不多时便淹没在那一片幽黑之中。 (本章完) 201.裴氏后人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创立数十年有余的万寿宫,头一次有外人踏足。十几人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五百多人,无一不是提刀佩剑,准备将宫中徒众全歼! 黑漆漆的洞内,狭长弯曲的甬道布着一个有一个精巧的机关陷阱,一会儿万箭齐发,一会儿毒气氤氲,一会儿石门移动,十几个打头阵的人虽有精心准备,但还是伤的伤,残的残,有几人被那移动无形的石门阵法给隔绝开来,也不知死活去向。 好在众人皆是身法一流的武功高手,最终有程啸山等七八个人躲过层层机关陷阱,成功闯入了宫中那金碧辉煌的大殿,身后跟着的,是五百名蓄势待发的精锐弟子。 大殿内,两百余名黑衣死士严阵以待,似乎已无路可退。黑压压一片肃穆阴冷之前,麒二、黑鹰等七八名身有品阶的杀手站在最前,脸上神情一个比一个阴寒,似是打算决一死战一般。 程啸山将打头这七八人和身后那两百多人来回注视,始终未见着一个似魔教教主一般的人物,心中觉得甚是奇怪。这时,凤三突然大喝一声: “凤舞九天,万马齐喑!” 金碧辉煌却并不宽敞的大殿内,三十多人大喝回应,一声“是”后,妖魅而又灵动的黑纱漫天飞舞,成百上千柄飞刀映着大殿内的金辉,朝众人风驰电掣般杀了过来。 如此厉害的飞刀阵法,若是正道任何一个人孤军奋战,只怕也讨不了好。昨日晨光熹微,程啸山带着五十人从千丈崖上飞身落下,雾气氤氲之下并未看出这飞刀阵法如何发出,眼下亲眼所见,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心想自己在悬崖峭壁上遭遇如此阵法竟还能活下来,实在是万幸。 此刻再与这阵法相遇,众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时心神虽凛,利剑狂刀抵挡起来倒也毫不留情!只听“铿锵”脆响此起彼伏的不停歇,刀剑与飞刀相接之处,耀目的火花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凤三见一记阵法不行,当场下令移形换影,成百上千名飞刀再次齐发,凌厉之势比方才有减无增。程啸山心中紧了一紧,小心应对之下,还是眼睁睁看着昆仑掌门素枢胸口中了一刀,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他人倒是无碍。 飞刀阵停,素枢挣扎了两下便没了气息,将所有人的热血和悲愤燃点到了最高峰。程啸山早已杀得两眼通红,喘出的鼻息都如虎啸龙吟一般,听着身后的声声悲喊,他浑身阴鸷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大喝一声,猛掌带着滔天的霸道内力朝对方杀了过来。 麒二、黑鹰等人皆是一愣,一口凉气倒吸闷在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麒二大喊:“都退后,退后!” 喊声未绝,两百余人齐齐后退,麒二则发起内功,不退反而往前冲。感觉到程啸山的拳风如狂浪翻涌一般,他挣扎着将最后一息内力镇于脚下,叫自己立于不动。钢拳眼见就要打到脸上,他猛地一挥手,一记黑沙迎着钢拳洒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在程啸山意料之中,危急关头连忙撤掌,脸上还免不了“轰”的一热,半身衣服险些烧成灰烬。而那麒二,虽是出招之人却并没有收招之势,硬生生被那热浪给掀了三尺高,远远地抛进了人堆里。 “二哥……”凤三、麟四一齐惊喊,将飞来的麒二稳稳接住,便见他一张脸烧得血肉模糊,甚是惨烈。 “霹……霹雳……烈焰阵,布……阵!”麒二咬紧牙关喊道,话音落地,人便昏了过去。 “是,宗主!”三十余名弟子高声喝应。 “二哥……二哥……”凤三、麟四仍哭喊着,心中怒火烧到极致,而这时,一道三层高的霹雳烈焰阵法眼见就要形成。 正道之人无不慌乱。 仅凭麒二一人之力,便叫武功高如程啸山者不能近前,这么多人一齐布阵,人头攒动的正道一方岂非瞬间变成一片炼狱场,两月来的精心布局,一路下来的殊死搏斗,岂不就要功败垂成? 众人不敢想象,亦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就在这危急关头,只听一人大喊: “天雷地火阵,布阵!” “是,掌门!” 喊话那人自然是杜陵,应答的则是方才宫外破了魔教石门的三十名弟子。答声落地,同样三层高的阵法也瞬间形成,与对面的阵型一般无二。殿中剩下六七百人,瞧着这一正一邪一药一毒两种截然相反的阵法,心中无不紧张到了极点。 没给这数百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两个阵法便同时出招,密集的黑沙与缥缈的烟雾相遇,一急一缓,却在半空中爆发出耀目的火光。伴随着持续了半柱香的轰隆巨响,一股股热浪从中间往两边扩散开来。 热浪之中,两个阵型皆是震颤摇晃不止,又都咬紧牙关挺立,殊死的搏斗仍在继续,炫目的火光和不绝的巨响不住地传散开来。也不知斗了几轮,武当天雷地火阵法终于不敌,三十多人被巨浪裹挟齐齐往后飞去,将身后的近五百名弟子砸得七零八落。 程啸山、周白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朝那麒宗阵法扑杀而去。此时的霹雳烈焰阵也已经摇摇欲坠,再次发功已不如方才那般迅疾如闪电,最终被程、周二人先行一步,狂浪内力和精绝剑法将三十人打得落花流水,阵法就此被破。 此时此刻,几乎是魔教最后一道防线几乎突破,凤三、麟四、黑鹰皆是惊慌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弟子听令,除魔卫道、诛杀奸贼,就在此时!大家随我一起,杀!”程啸山滔天的怒喝响起,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不住传响。 “杀,杀,杀……”五百余人一起大喝,怒号声几乎将殿上山崖掀翻,正邪决胜大战眼看就要打响! “都给我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叫程啸山等人都是出乎意料。 醒过神来,已见一席白衣从两百余名黑衣死士之后缓缓而出,折扇摇得云淡风轻,与眼前一片狼藉又即将沦为炼狱的惨烈气氛格格不入。来人是沈郎幽,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弟子,架着昏迷不醒的龙一。 “不想他死的话,都给我住手!” (本章完) 202.裴氏后人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沈郎幽这话一出,正道所有人都是实打实的愣了一愣,好像听错了一般。过了许久,杨展琴才似笑非笑地嘲讽道:“你这奸贼是在说笑吧,你拿你们魔教第一杀手的性命,来要挟我等?” 沈郎幽邪魅一笑:“正是!” “那你杀吧,你杀一个我瞧瞧!”杨展琴这回真笑了出来,拄着刀揶揄道。 “这可你说的,莫要后悔!” “后悔?他又不是天王老子,我为何要后悔?今日你不杀他,杨某才要后悔呢!” 沈郎幽再次摄人心魄地邪魅一笑,红得有些发粉的唇角斜斜勾起,突然一字一顿道:“他是不是天王老子我不知道,但他的真实身份出自正道,乃是你们心心念念要找的裴氏后人,这我倒……” 话完说完,静音师太突然抢身上前,喝道:“你说什么?裴氏后人?” 沈郎幽淡然一笑:“怎么,有兴趣了?” “莫要打岔!”静音师太冷面通红,“你说他是裴氏后人,此话当真?有何凭证?” 沈郎幽冷笑一声,还未回话,周白隐已铁青脸色站上前来:“你这奸贼,见我正道大军攻到此处,料定今日一战你们败局已定,便胡扯一个裴氏后人,意图乱我心神、浑水摸鱼,最后再来个反败为胜,是也不是?” 沈郎幽不卑不亢,不怒不羞,突然将手中折扇反手一挥,一样东西十分凌厉地射了出来。程啸山见状,连忙挥出钢拳,将那东西稳妥地接到手中。打开手掌一看,却是枚青碧色的玉针,头顶雕刻着精妙缱绻的龙须图案,玉质温和、镌刻精细,一瞧便不知是俗物。 众人瞧得不知何解的时候,周白隐却突然脸色大变,惊慌喊道:“这是……龙须针?” 沈郎幽笑道:“我还道此物太过宝贵,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怕不认得,不成想还有个识货的!不错,这便是神剑山庄三件神兵利器之一,与西风扇相吸互补的龙须针,普天之下只有三枚!” 若听到龙须针的名头,众人还有几分不熟悉,西风扇的名头一出,在场哪还有人不是脸色慌乱。西风扇、克己刀、孤鸿剑,三件震惊江湖的神兵利器,十八年前全部收在神剑山庄,山庄被灭,神器失落,已是十八年不知所踪。数月来,孤鸿剑、克己刀一同现身江湖,引发武林人士争抢死伤无数,如今就连西风扇也重现江湖,叫众人如何不胆战心惊! “十八年前,神剑山庄满门被灭,哪里还有后人存活于世?你以为就凭一枚小小的龙须针,我们就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静音喝问道,平素孤傲冷清惯了的脸上,此时是少见的疾言厉色。 沈郎幽笑了笑,冷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十八年前,神剑山庄满门被灭,那姓裴的七具尸首,你们可集齐了?” “你这奸贼,胡说八道!剑圣裴玉春共有三子,除了长子裴凤举育有一子外,剩下二子死前皆无所出,裴氏一族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人,哪来的七具尸首?”杨展琴怒喝道。 沈郎幽冷冷一笑,道:“杨大侠这就有所不知了!十八年前,中秋之夜,神剑山庄被灭时山庄内姓裴的确实只有五人。可当时,剑圣另外二子,裴凤钧和裴凤霖皆已成婚,且夫人都已有身孕。那腹中二人,难道不姓裴吗?” “这……”杨展琴一窒,说不出话来。 周白隐此时冷笑道:“好个奸贼,对神剑山庄的陈年旧事了解得这般清楚,孤鸿剑在千丈崖手中,如今这龙须针也在魔教被发现,你可是承认,当年神剑山庄灭门一案便是你千丈崖所为吗?” 沈郎幽不咸不淡地笑道:“即便我现在拒不承认,你们也不会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嘴长在周大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千丈崖既已恶贯满盈,也不怕多担这么一桩污名。不过周大侠既然反问此事,想来对我方才所说裴氏一族共有七人的算法并不否认,那我倒要问问各位,神剑山庄一把大火后,你们可有找齐了这四男一童两孕七具尸首?” 一干人都不说话了。十八年前,神剑山庄大火之后,包括八大派在内的江湖各派确实一道上了南京紫金山,在密室当中发现了剑圣裴玉春和凤举、凤钧二人的尸首。当时山庄已被烧成焦炭,满地都是不可辨认的尸首,众人见武功高如剑圣都已惨死,其他人又哪能逃脱,便认定神剑山庄满门遭灭,根本没想到去寻是否还有后人在世。 如今细细想来,当时满院尸首当中,确实没有孕妇和孩童,就连“小剑圣”裴凤霖的尸体,也并没有亲眼瞧见…… 沈郎幽见众人这副神情,心中甚是得意,冷笑道:“周大侠乃是武林前辈,与神剑山庄想来颇有交集。本王请教,裴玉春的孙子叫什么名字,十八年前多大年纪?” 周白隐脸色铁青,心中甚是不悦,却还是答道:“若周某记得不错,那孩子名唤裴远,当年只有五岁,若还活在世上,如今已如他两位叔叔当年一般英姿飒爽的年纪了。” 说着,周白隐下意识地往龙一脸上瞥了一瞥,几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叫他禁不住浑身颤了颤。沈郎幽瞧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周白隐大吼道:“即便你说的是事实,那又如何证明,龙一就是裴远?仅凭一枚龙须针只怕难以叫人信服吧!” 沈郎幽笑道:“自然难以信服,可周大侠莫要忘了,龙一几次三番施展出来的剑法,出自何处!” 周白隐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瞬间放大了几分,怒喊道:“凌霄七剑!” “不错,正是凌霄七剑!若论当世剑法巅峰,莫过于这凌霄七剑。本王虽学艺不精,也练了二十年的武功,一向只听说越厉害的武功越难练!这凌霄七剑作为天下剑术之巅峰,其中奥妙自然是常人难以领会的,若非天纵英才,便得是裴氏亲传,方能摸索出门道。当年的裴凤霖何等聪慧,可若不是有剑圣前辈悉心教导,又何以以一人之力,连败四大正派掌门,获灵雀山庄赐号‘小剑圣’?” (本章完) 203.裴氏后人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听到此处,已知他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发问:“你说了半天,无非是想说龙一能将凌霄七剑练得如此地步,若不是自小受剑圣本尊教导,即便再高的天资也无法做到,是也不是?” 沈郎幽笑道:“程掌门说得不错!” 程啸山冷道:“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证明他就是裴远。你千丈崖本就是神剑山庄覆灭一案的头号嫌犯,罪名坐实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你们杀剑圣满门,夺孤鸿宝剑,再将此剑法……” 程啸山说着,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沈郎幽冷笑道:“程掌门是不是想说,再将此剑法随便传了一人,恰巧这人与裴远差不多年纪,如今拿出来冒名顶替,叫你们也不分真假?” 程啸山脸色铁青,并不回应,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这时,沈郎幽大笑起来:“诸位可不要忘了,我方才已经说过,凌霄七剑并非常人能轻易学会的,若有人先从剑圣处学得此绝妙剑法,再传给龙一……我千丈崖有此神功盖世之人,今日你们还能攻到此处吗?只怕早被我教杀了个片甲不留吧!” “你……妖孽,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老子管你什么裴氏后人,今日便将魔教上下杀光屠尽,不留一个活口!”杨展琴怒喝,二话不说将大刀挥舞,赫赫威风叫魔教二百多人心头一凛。 “慢!”危急关头,周白隐大喝一声。 “周掌门,这妖孽摆明了是在糊弄咱们,也不知是要拖延时间还是有别的图谋,反正是没安好心。眼下你我既已到了这里,何不趁热打铁与他们大干一场,将魔教妖人一举全歼,永绝后患!” 周白隐脸色怒沉道:“朱兄死前,心心念念要查清神剑山庄灭门惨案。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哪怕为了朱兄,周某也要搞个清楚明白,不可贸然动手。若龙一就是裴远,当年灭门一案他或曾亲眼所见……” 说着,周白隐突然双眼一抬冷笑起来,阴沉道:“你这奸贼,诓骗我来!神剑山庄既是你千丈崖所灭,除了孤鸿剑和西风扇,剑圣的凌霄七剑剑谱自然也落入了你魔教手中!有这剑谱,再加上龙一的天资,有今日之所成也不在话下,何以能证明他就是裴氏后人!” “周大侠好生糊涂!”沈郎幽并不心虚,反倒笑了起来。 “你这奸贼,周某哪有说错!” 沈郎幽不答反问:“龙一的剑法诸位瞧了好几回,凌霄七剑在他手上,总共使了几招?” 众人一听,心思立即沉了下来,心算之下果然发觉不妥。 沈郎幽继续道:“三招,只有三招!如果你们认得这剑法,便知这三招乃是凌霄七剑前三招。若果真如你们所说,我千丈崖得了凌霄七剑的剑谱,龙一天资又高到可以无师自通,为何不将七招剑法练个齐全呢?再者,三十一年前,灵雀山庄那场大战,酒鬼虽位居四大高手,比起雷神、拳仙二人终究稍逊一筹,二人比剑圣又再逊一筹。 “若龙一习得凌霄七剑全部招式,即便不能将酒鬼打败,最起码也能落个旗鼓相当,又何至于百招不到便落败了!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千丈崖并没有凌霄七剑剑谱,龙一之所以习得此剑法,完全是自幼得裴氏亲传,而他离开神剑山庄时年纪尚幼,七招剑法只记住了三招,便有了如今成就!” 沈郎幽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皆是振聋发聩,脑中惊了又惊,骇了又骇。他们不敢相信魔教第一杀手就是裴氏后人,可是又找出不任何证据来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正一邪两种身份,在龙一身上越缠越紧。 几十双眼睛在龙一面色阴冷的脸上扫了又扫,众人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又想起昨夜孟九歌对着他喊“裴远”,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相信的,纷纷认定了龙一裴氏后人的身份。 他们哪里猜得到,千丈崖当初夺走凌霄七剑剑谱,阴差阳错只得了前半本,所以龙一能够练的只有华山砍、太白引、峨眉刺这三招,另有一招雁荡拂只有半式,无法成形。此事小春离家时听母亲说过,只是眼下他若在此处,听沈郎幽一番字句详实的辩解,只怕也会信以为真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该是喜是忧,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龙一,是继续向他讨要死在他剑下的正道人士性命,还是奉他为剑圣后人,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们不知道。 过了许久,杨展琴才怒喝起来:“我管你什么剑圣后人、裴氏血脉,这小子的身世先不多说,你千丈崖添不添神剑山庄灭门一案,都已是血债累累、死有余辜,今日就是说破大天也难逃一死!” “是吗?”沈郎幽冷笑起来,“那我倒要看看,区区‘淮北杨’,做不做得了整个武林正道的主!” 沈郎幽邪魅说完,面色陡然一冷,折扇“哗”的一声收起,抬脚便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众人尚未瞧明白之际,那匕首已在他手上闪着精光,二话不说朝龙一胸口扎了去。 “不要!”人群中一声惊呼。 话音未落,一个轻盈的身影急匆匆闪了出来,长剑抖出要朝沈郎幽刺去。 沈郎幽的眼睛早已斜斜瞥出,嘴角一丝冷笑。静音师太的长剑还未刺落,人群中一个黑影极快地闪了出来,一记猛掌极快地朝她腰间打落。待静音落下地,脖子已被一双阴寒的猛爪扼住,喷涌而出的鲜血被硬生生截留下来。 “你是……铁虎帮庞管家?”对面柳川音突然惊呼。 黑鹰使庞如烈露出一个狞笑,与铁虎帮那个维诺客套,甚至有些迂腐的庞管家极不相同,以至于在众人面前站了许久,柳川音这才将他认出来。 “柳大侠,别来无恙啊!”庞如烈冷道。 “你竟是千丈崖的人……难怪,难怪!难怪当日冯帮主死得那般蹊跷,原来是你与龙一里应外合所致,妖人何其阴险!” 庞如烈听了这话,也不发怒,也不反驳,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叫柳川音瞧得心里发寒起来。 铁虎帮命案,详见第一章起。 (本章完) 204.黄雀在后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果然不出柳川音所料,那庞如烈冷笑过后,说出来的话不禁让他感觉头皮发麻。众人只听他冷道:“里应外合确有其事,冯末都死得其所也是应该。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死在我千丈崖头号杀手的剑下,已是他几世修来的脸面!” “岂有此理!”杨展琴怒喝起来,“魔教妖人,死到临头还这般猖獗,真是气煞我也……” 庞如烈抢道:“杨大侠这就生气了?若我说出一件惊天大秘密,只怕你这气还有的生呢!” 柳川音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时便见那庞如烈的眼神不经意地往自己身上一瞟,阴笑道:“杨大侠可知,千丈崖放着满江湖的高手不动,为何偏偏要与冯末都那等无名之辈为难?” “你魔教妖人行事自然不同常人,再离经叛道的事,到你们手上也再正常不过,杀了冯帮主只不过证明尔等丧心病狂而已,有何稀奇?” “哈哈,杨大侠过奖了!不过我千丈崖虽然行事不拘一格,杀冯末都倒也是有所图谋,杨大侠不知,程、周二位大侠想必已经料到了!” 庞管家话头一转,又将视线引到了程啸山和周白隐身上,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周白隐阴着脸道:“你莫要在此拖延时间!速速放开静音师太和龙一,周某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庞如烈浑然不惧,道:“周掌门不屑与我说话,也是正常。但庞某如今已是正道俎上鱼肉,死到临头自然要说个痛快。不错,千丈崖杀冯末都、斩饮马刀,无非就是为了孤鸿剑重出江湖作铺垫罢了。后来龙一现身铁虎帮,引发正道争抢不绝,再后来的崆峒派之难,孤鸿剑失落江湖,皆是千丈崖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使孤鸿剑流落江湖,任各门各派争抢,引发武林血雨腥风!” “好个心狠手辣的千丈崖!”程啸山突然大喝,铁青的脸色盛怒几乎承载不下,“若非你们心狠手辣,几次三番诛杀我正道之辈,如今也不会遭遇我等倾尽全力伏诛围剿。今日你们落到如此境地,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庞如烈不惧道:“程掌门说得不错!千丈崖有今日,只怪天不怜见,几番筹谋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是吧,柳大侠?” 柳川音浑身一震,硬着头皮呵斥道:“妖孽,你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废话,无外乎就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要不然就是心怀鬼胎,又想设计陷害我等,叫我们引发内乱,是也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你倒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果然心计高超!若叫旁人夺走孤鸿剑,庞某只是不服,如今剑落入柳大侠手中,我才佩服得五体投地。所谓宝剑配英雄,配不了英雄也得配个奸雄,若论当世之奸雄,除了柳大侠又哪还有旁人!” 庞如烈这番话说出来,众人纷纷惊得目瞪口呆,唯独柳川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浑身岿然不动,叫人瞧不出是喜是怒,是真是假。 一时之间,大殿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尴尬得出奇。 “奸贼,果真是奸贼!”好半天,杨展琴才怒气滔天地怒喊了起来,“一言不合又开始挑唆,栽赃陷害、挑拨离间,你就没有别的招数吗?” 庞如烈冷笑道:“杨大侠此话言之尚早吧!连当事人都没跳出来反驳,你又如何得知我方才所说是栽赃陷害,而不是确有其事?” 杨展琴笑道:“还用反驳吗?杨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这话有假!且不说我师弟一身正气,从不在乎什么宝剑,什么侠名,即便他想夺,这数月来十天有八天与我同在一处,又哪有时间去夺剑?你这厮栽赃陷害也不知选个有疑的对象,蠢笨如此,难怪今日一败涂地!” 庞如烈笑道:“是我蠢,还是杨大侠蠢?你自己也说了,这位柳大侠十天只有八天与你同在一处,另外两天呢?你又知他在干什么?杨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莫要信错了人!” 杨展琴勃然大怒,喝道:“妖孽,休要在此作诛心之论!你要指控便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便闭上你的臭嘴,乖乖等死吧!” 庞如烈冷笑一声,心中也实在慌乱。孤鸿剑被柳川音抢去一事,乃是龙一猜测之后告诉他的,哪有什么证据。只是眼前生死攸关之际,这事即便是白的,他也无论如何要描成黑的! “证据嘛……我是没有!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有人得了便宜,自然就有人吃了亏!得了便宜的默不作声,我就不信,吃了亏的也甘心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庞如烈说着一顿,一抹冷笑朝向杜陵,讽刺道,“杜陵道长,你费尽心思才抢到手的孤鸿剑,如今被人悄无声息夺了渔翁之利,若换做是我,这口气决计咽不下去!” 杜陵脸色铁青道:“你这厮倒也聪明,眼见栽赃柳大侠不成,如今又栽赃起本道来!孤鸿剑在我武当山不假,只因本道师兄死于该剑之下,诸位同道为叫师兄瞑目,特意将那凶器留给武当处置!如今宝剑失窃,乃是杜某无能,已向各位同道请罪,如何由得你左一个栽赃,右一个陷害!” 杜陵一番话,倒是叫庞如烈一惊,万万料不到他一推二五六,不但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柳川音也一并洗刷清白。庞如烈百思不得其解,哪里知道方才二人已在紫藤林外达成协议,柳川音在杜陵被小春指证时撒谎,救了他一命,如今杜陵自然懂得投桃报李,替他将抢夺孤鸿剑一事遮掩过去。只不过,杜陵之前对此事只是猜测,如今却坐了个铁实,心中不由愤恨起来。 这时,杨展琴再次怒喝:“奸贼,事已至此还不举手投降,赶快将这二人放了,杨某或许还能饶你一个全尸!” “休想!”庞如烈阴着脸沙哑喊道,一丝狞笑愈发瞧得人心里发寒,掐着静音脖子的手掌越发用力起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一路跑一路慌张大喊:“程掌门,大事不好了……” (本章完) 205.黄雀在后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多时,那弟子已穿过甬道现身,仍是慌乱喊道:“破云箭响了,破云箭响了……” “响了几声?”程啸山急道,脸色也甚为紧张! “三声,接连响了三声,是从崖顶上传来的!”那弟子道! 程啸山脸色一顿,慌乱的神情便弥漫了开来,其余数人也都如此。这一幕,倒让庞如烈、沈郎幽等人瞧得诧异不已。 “难道我正道雄雄之师,今日当真要一败涂地吗?”周白隐突然甚是凄绝地仰天长喝,也不知为何。 杨展琴喝问道:“崖顶发生何事,你可知道?” 那弟子道:“弟子不知!弟子听程掌门吩咐守在万寿宫外,听到穿云箭的响声也是吓了一大跳,本想派人前去打探,那紫藤林又无法穿过,只好先进来禀报诸位掌门、大侠!” “围剿大师出发之前,各派便有约在先,若非受到致命袭击,穿云箭绝对不发!如今魔教妖人尽在此处……”程啸山说着,冰冷的神色突然一亮,两眼如虎豹一般瞪向对面,怒吼起来,“奸贼,必是你们设下的埋伏,是不是?” 这一下真是让庞如烈等人发懵了。 他们自问今日一战,许多事都出乎意料,落得如此下场已是始料未及,又哪能未卜先知布下援兵呢?只是这庞如烈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眼下情境乃是天赐良机,忙应变道: “蠢材,蠢材,现在才反应过来!庞某今日若没有十足的准备,又岂会带着教众两百余人,在这万寿宫中等死?方才,你们几次三番质问是否在拖延时间,却迟迟没有动作,落得眼下局面纯粹是咎由自取!” “奸贼,该死的奸贼!今日不取你狗命,老子难消心头之恨,拿命来!”杨展琴满面青筋暴起,一声怒喝险些将房顶掀翻,扬起大刀就要朝对面杀去。 庞如烈哪里怕他,抓起静音便往前一挺。杨展琴此时已红了眼睛,不管不顾便要将大刀砍落,千钧一发之际便听“铿”的一声,一柄长刀突然从旁边飞出,竟杨展琴的刀撞向一边。 “杨大侠,大敌当前,还望你以大局为重!”程啸山忍无可忍地怒喝起来,不等杨展琴回应,他又朝庞如烈喝道,“你们若识相,便好生留着静音师太和龙一的性命,若有半点损伤,我们能杀进这万寿宫第一次,便能杀进来第二次,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程啸山便振臂一呼:“所有人听令,退!” 话音落地,程啸山便带着周白隐等人急急往后退去,那杨展琴虽然恼得浑身发抖,却也还是随众人退了出去,不多时,熙熙攘攘站了半边的大殿顿时空空如也,叫庞如烈等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黑鹰使,眼下该怎么办?”沈郎幽突然发问。 庞如烈攒眉思索许久,喊了一声:“麟四,你轻功好,跟着这些人去瞧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哦……” 麟四身为麟宗之主,本来品阶比黑鹰使要高,但庞如烈主持大局乃是司徒骏授意的,眼下他虽满脸不情愿,也只能瞧了瞧满脸是伤的麒二,施展轻功追了出去,万寿宫外见正道以金针蘸药水刺入头顶的督脉穴,心中甚是不解。后来又见他们不惧林中的寒尸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便是用这法子穿过了紫藤林,心中大为惊奇。 待跟着这五百多人出了紫藤林,崖顶上已是一片火光冲天,坠崖的人如下雨一般,一个接一个喊叫凄惨,摔得粉身碎骨。不多时崖底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惨烈如炼狱场一般。 程啸山等人瞧得目瞪口呆,眼见满地正道弟子的尸首,一个个头皮发麻、浑身剧烈震颤起来。不待往前冲杀过去,耳边一阵风起,程啸山突然大喝: “退!” 众人不知为何,急忙往后退去,便听耳边传来“嗖嗖”的声响,上百枚牛毛一般的细针洒落在地。细针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发射一次,一次比一次波及的面积要广,众人在黑夜之中瞧不真切,只能不停地往后退,眼睁睁看着一拨又一拨人从崖顶飞下来,黑压压地站在崖底瞧不清楚面貌。 “来者何人?”程啸山怒喝道。 对面并不应答,也始终没有动作,像是在分析眼前局势。过不多时,程啸山又要怒吼,却听对面一人突然喊道: “小贼,今日真是冤家路窄,让老子在这千丈崖底碰到你!小贼,还我大哥命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红衣的矮胖子从那黑影里走了出来,肩上扛着大刀,神情甚是嚣张。此人尚未站定,又有一行五人拥上前来,皆是红衣大刀的打扮,脸上神色皆是不善,吵吵嚷嚷,眼神却无一例外都落在正道一旁的小春身上。 小春并未理会他们,抱着师父赵绰的尸体发呆,半日无话。 “小贼,还不快来受死……”那矮胖子喊着,突然神色惊慌,喊道,“你怀中抱着的可是赵长老?他怎么了?” “许老二,你说谁?”黑影中,一人喊道。 “韩长老,是……是阳长老赵绰,好像已经死了!”许老二道。 原来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圣仙门的阴长老韩影和血刀七衣。数月前,血刀七衣的带头大哥钱老大死在小春刀下,是以那许老二一看见小春便当场发飙,要冲上来报仇。几人身后跟着的,自然都是圣仙门的人,只不知圣主莫苍龄是否在其中。 程啸山等人此时如何不知他们的身份,怒喝起来:“好一个死而不僵的圣仙门!二十年前,我正道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但不感恩,今日还敢与千丈崖互相勾结,意图颠覆我正道,简直岂有此理!” “放我们一条生路?程掌门,你不是在说笑吧?”韩影冷笑起来,“能在正道围攻之下保住根基,是我圣仙门的本事,尔等奸贼二十年前有所遗漏,便注定了今日的一败涂地!程大侠,崖顶上千正道弟子已是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你们这区区数百人。眼下前有狼后有虎,我劝你们还是投降认输吧!” (本章完) 206.黄雀在后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投降认输?就凭你们?”程啸山不屑道,一脸阴冷。 “凭我们自然不够!不过今日既然敢要挟你‘铁臂神拳’程啸山,本钱自是备足了!”韩影冷笑说着,突然大喝一声,“带上来!” 喊声未落,程啸山心中连呼不好,便听一阵推搡吵嚷从黑影中传出来,不多时有四人押着两名女子上前,皆如出水芙蓉一般的面貌。一个是峨嵋派最小的女弟子荀筝意,另一个,便是程啸山之女,程棠! “臭贼,恶贼,快放开我!”程棠喊得又怒又急,脸色十分难看,这时瞧见她父亲就在眼前,忙是哭喊,“爹爹,救救棠儿,救救棠儿……” 程啸山急道:“棠儿,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程棠哭道:“棠儿没事,这些恶贼突然闯进道观中,把我和筝意妹妹一起抓了!爹爹,你一定要杀了他们,为棠儿出了这口恶气!” 话音未落,韩影冷笑起来:“程大小姐好大的口气,令尊现在自己都受制于人,一身精妙武功施展不出来。你有时间想着如何向我们寻仇,还不如想想自己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 “你敢杀我?你试试看,我爹爹武功高强,定会把你剁成肉泥!”程棠大喊道,心中其实已有几分害怕! “程大小姐说笑了,韩某怎敢伤你!只不过眼下这局面你也瞧见了,你爹爹若不肯罢手,韩某为了活命,自然要铤而走险……”韩影说着,一枚牛毛细针已抵在程棠脖子下,吓得她登时大哭了起来。 程啸山怒喝道:“姓韩的,你要打要杀冲我来,欺负小女算什么英雄好汉!” 韩影冷笑道:“程掌门抬举在下了。韩某不过是个邪魔外道,哪里比得了程掌门英雄气概!今日韩某出来谋事,圣仙门上下几百条人命都在韩某裤腰带上,自然要准备万全!什么江湖道义,什么英雄本事,你们顾得上,我可顾不上!怪只怪你们自己粗心大意,只顾着削尖了脑袋往千丈崖冲,完全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一败涂地,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 “一败涂地?言之尚早吧!”站在一旁的周白隐突然开口,冷面喝道,“你圣仙门也不过区区四百多人,即便与千丈崖联手,与我正道也不过旗鼓相当,今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周掌门好大的口气!只是不知,这武林正道的事,由不由得你来做主!”韩影说着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掌将程棠打晕了过去。 程啸山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喊道:“奸贼,你要做什么?” 韩影冷道:“程掌门!我警告你,你若再不管好你身边这些大言不惭的大侠们,令嫒待会儿就不止晕过去这么简单了!” 程啸山怒得满脸青筋暴露,两只钢拳握得骨节咯吱咯吱响,却不敢有半点动作。好半天,他才道:“说罢,你想要我干什么?” “爽快!”韩影冷笑起来,“程掌门要是早这么爽快,令嫒不就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了吗!” “少说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你即刻自残双臂,我就放了你的宝贝女儿!” 程啸山浑身一震,似是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韩影冷道:“程掌门听明白了,不是吗?是要你女儿一条命,还是要你那一身威震天下的武艺,你自己选!” “你……你……”程啸山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得厉害,如此反应落在韩影眼中,换来的是不可一世的冷笑。 站在一旁的杨展琴再也忍不住了,咆哮开来:“奸贼,你以为废了程掌门的一身修为,今日你们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我杨展琴今天把话放这儿,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你这些妖孽杀光屠尽,一个不留!” “杨大侠这话还是说给别人听吧,我圣仙门经历二十年前的围剿惨案,今日既敢卷土重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正道高手如云,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姓杨的,真以为韩某会怕吗?” “很好!你有这份胆量,杨某倒小瞧了你,来,有本事与我过上三百招,赢得了老子手中这口钢刀,老子才服你!” “打架就免了!‘铁壁神拳’程啸山尚未料理,韩某还没有时间应付你!” “你……” “程掌门!”韩影十分不屑地将杨展琴打断,又转向程啸山,“时光不等人呐,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你考虑得如何了?” 程啸山脸色铁青,面色阴沉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浑身阴冷的气息叫身边的周白隐等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好半天,他低沉的眼眸猛地一抬,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出,叫韩影浑身一愣! “自废武功?想都别想!” “你……”韩影一惊,竟没想过是这个答案。 程啸山继续阴冷道:“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同你废话,只有一句:今日棠儿若折了性命,我必叫你圣仙门满门陪葬,说到做到!” 韩影愣了许久,才道:“好个‘铁臂神拳’程啸山,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高手侠士,不想竟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不知这话让你女儿听了,心中作何感想!” 韩影说完,嘴角浮起一个狞笑。程啸山瞧得心头一跳,看着程棠睁开了眼,脸上是不知何时落下的两道泪痕! “棠儿,你……” “爹爹,你真的不要棠儿,不管棠儿死活了吗?” 程啸山一窒,竟不知该说什么,猛然怒喝:“奸贼,竟敢设计害我,今日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狂风劲起,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程啸山便已风驰电掣一般冲韩影杀了过去,钢拳眼看就要在他身上落下。 韩影好不吃惊,一口凉气倒吸,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再要躲闪已是来不及,韩影慌乱之中竟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手含沙射影使出,数百枚无影针朝对方的钢拳射了出去。 (本章完) 207.黄雀在后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崖顶、崖底皆是火光四射,将韩影射过来的牛毛细针打得透亮,一线一线如流星雨一般绚烂壮观。然而流星划到程啸山遍体四周,却被那包裹全身的霸道内力硬生生给挡住。无影针与开山伏虎拳相遇,时间静止了片刻,那凌厉的细针便突然改变方向,往左右两侧射了出去! “啊……” 一声声惨叫传来,顷刻间,十几名圣仙门弟子瘫倒在地,顿时没了气息。不待其他人惊慌,程啸山的钢拳再次卷土重来,威猛之势比方才更要摄人心魄。 韩影此时如何不知,自己这好汉楼上的武功,与七重阁第一层的程啸山相斗无外乎以卵击石。然而眼见他钢拳捶来,若挨这一下哪还有命在,韩影情急之下想起手中的女子,忙不迭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恰好将自己全身要害挡住。 程啸山瞧见眼前变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拳他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作势要在一招之内取韩影性命,压根没有留下收手的准备。可是眼见重拳之下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又怎能下得去手,连忙强行将那打出去的力道撤回,十分力道一分不落全部反噬到自身。 “噗――” 程啸山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乎站立不住! “程掌门,程掌门……”众人惊慌大喊,程啸山却仍是吐血连连,连话也说不出来。 韩影大笑起来:“好个铁骨铮铮的‘铁臂狂拳’!韩某收回方才的话,程掌门为了不伤女儿性命,明知会被自身内力反噬还强行收招,这份胆识与魄力,韩某佩服!” “奸贼,少说废话!老子今天非要将你剁成肉泥不可!”杨展琴气得鼻歪眼斜,扬起大刀又要冲杀过去。 若说程啸山动手,韩影心中还免不了怕上几分,可眼下程啸山已倒下,区区杨展琴他又如何放在眼里,冷笑着把程棠拉到眼前,便是一副“有本事你就杀过来”的表情。 杨展琴哪管得了这许多,二话不说便要杀上前去,却被人猛地拉住。 周白隐走上前来,冷喝道:“程掌门现被内力反噬,身受重伤难以再战,便如同自断双臂一般!你还不快将两位姑娘放了,难不成你还想用这两条性命,逼迫我正道五百余人全部缴械投降不成?” “周掌门说笑了!你们正道之士何等卑鄙,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区区两个女子又怎么拦得住你们?韩某即便野心勃勃,也不会作如此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你还不……” “放人?”韩影抢道,阴笑起来,“我看就不必了!程啸山伤势如何,在下不得而知,还是留他女儿性命在手来得妥当些!” “你……好个阴险狡诈的奸贼!”周白隐也气得满脸发红。 这时,杨展琴又是喝道:“周掌门,何必同这妖人多费唇舌,眼下该以大局为重!只要咱们杀了这些魔教妖人,这两个女娃娃也算死得其所……” 杨展琴还未说完,空中突然狂风劲起,砂石飞走如电一般,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脚底下也似乎有些站不稳。很快,一阵呼呼喝喝的响声从头顶传来,已是晨光熹微略略泛白的天空上,两个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变幻着身形,行云踏雾却如履平地,武功之高叫众人瞧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二人落下地来,招法频频仍是不歇。众人这时瞧清,两人当中,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头乃是“酒鬼”孟九歌,另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一脸阴鸷的脸色叫人不敢多瞧,谁也不认得。 周白隐等人越瞧,心中越是惊骇。孟九歌武功威名不消多说,乃是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地,可此人与他相斗许久却落于不败,武艺之高如何不叫众人胆战心惊,纷纷猜测他的身份来历。 这时,对面韩影突然大喝一声:“圣主,接刀!” 喊声未落,一柄钢刀朝两人射出,那紫袍男子见状,猛地一记狂掌朝酒鬼发出,在对方躲闪之际,他已将钢刀接在手中。 周白隐等人心中无不惊骇!这人就是圣仙门当代圣主?难怪有如此武艺! 场上,酒鬼与莫苍龄短暂停歇下来。 酒鬼冷笑道:“你这厮倒也有些能耐,只是天资终究差了些,比不得你那死鬼老爹!” 莫苍龄浑身阴寒,冷笑起来:“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四大高手同时出动,才能将我圣仙门的圣主打败!本圣若有父亲老人家的功力,你这老酒鬼还有命站在这儿说话吗?” 孟九歌一愣,不怒反笑道:“你还怒了?真是好笑!你老爹天纵英才不假,老酒鬼打不过他也是真,可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当年你爹临死前,已对生前所为懊悔不已,留下遗言叫圣仙门人不可再出云南!你老爹生前虽然劣迹斑斑,但终归算是一条汉子,而你身为人子,不遵父亲遗命是为不孝,大肆残害无辜是为不义!如此不孝不义之辈,老酒鬼今日便替你爹好生教训教训你不可!” 孟九歌说完,双掌再次舞起狂浪滔天的内力,众人眼见他站在原地,一眨眼的功夫,人便已杀到了对手眼前。 那莫苍龄如何不惊,即便噬血诛心咒已练到了第八层,冲灵刀法三十六路也全部学到了手中,可是这半年来无论他怎么努力参悟,始终不能将这两种武功融会贯通,也无法从最后三路刀法中参透噬血诛心咒第九层的奥妙。 此时此刻,面对孟九歌的步步紧逼,莫苍龄已是力竭势颓,不过是咬紧牙关抵死相抗罢了!一旁的韩影冷眼瞧着,心中急道:“圣主虽然武功卓绝,比起这‘酒鬼’孟九歌,只怕百招之后还是要稍逊一筹。今日圣仙门全体出动来到这千丈崖,本来是打算待他们双方斗得你死我活之时,坐收渔翁之利!以圣主的武功,对付程啸山自然不在话下,谁想杀出一个孟九歌!若圣主败在他手上,今日我圣仙门岂不也要一败涂地?” 韩影越想越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睛不经意一瞥却瞧见了一旁远离纷争的小春,心中有了一计! (本章完) 208.小春坠魔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莫苍龄、孟九歌斗得如火如荼之际,众人却听韩影突然大喊:“叶小春,你个窝囊废,圣主派你到正道去打探消息,你怎么把你师父给害死了!” 周白隐浑身一震,看了看韩影,又看了看小春,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展琴登时怒吼起来:“好个奸贼,亏得你师徒二人方才在我们面前演苦肉计,原来误入魔道是假,通风报信才是真!如今正道陷入前后夹击之中,全拜你这小贼所赐,老子今日非要宰了你不可!” 杨展琴吼完,二话不说,扬起大刀便朝小春砍了过来。 程啸山伤重躺在一侧,此时喊道:“杨大侠,不要……” 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胸口便气血翻涌,又吐出几口鲜血来。程棠在远处瞧着,只是哭喊:“爹爹,你怎么样了……都是棠儿不好,都是棠儿不好……”又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小杂种,小心啊……” 话音未落,杨展琴的钢刀已然杀到了小春面前,风声呼啸、寒光凛凛,震得人脸上凉飕飕的刺痛。 “铿”的一声,大刀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偏,回过神来,却见昏迷的柳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一柄长剑横执,挺在叶小春身前。 “云儿,你要造反吗?”柳川音大喝道。 “不,不!师伯,云儿并非存心对你不敬,只是小春的师父死了,他心中已是悲恸万分,还请师伯饶他一命!” “饶他?痴心妄想!你可知今日正道围剿千丈崖,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眼见大功即将告成,这小贼却吃里扒外将圣仙门引来,致使我等功败垂成,还陷入两个魔教的夹击之中!如今正道上千人惨死,余下这五百人也是生死未知,不杀了这小贼,老子恨意难平!你给老子闪开!” 柳云慌道:“师伯误会了!自师伯等穿过紫藤林,云儿就醒了,一直在小春身边,从未见他与魔教有过互通消息之举。圣仙门眼下来袭,与小春实在没有关联啊!” 韩影冷笑道:“柳公子这话就说岔了,若非小春到正道打探消息,时时与本门通传,我们又如何得知你们何时动手,战况如何,又怎能算准了在你们与千丈崖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前来坐收渔翁之利呢!” 杨展琴浑身一震,一双豹眼瞪向小春:“小贼,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云也是急道:“小春,你快说话呀,说你和圣仙门没有关系!” 那小春只是低头不语,小心翼翼地将师父的尸首在地上平放,替他将凄厉未闭的双眼阖拢,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众人瞧得古怪,便听他骤然双眼发寒,阴沉低吼:“是我串通圣仙门,那又如何?” 杨展琴、柳云等人皆是浑身一震,就连远处站着的韩影,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突然将战火引向小春,本是想借用这小子的机灵劲,在正道之中搅个大乱,他们再趁乱偷袭,或许能将孟九歌的视线引开。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小春竟这么爽快认了罪,眼下杨展琴一刀砍下来,他的一番心计不就白折腾了吗? 韩影心中急切,瞧着莫苍龄在孟九歌的连连欺压之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心中却没有半点主意。这时,杨展琴再次怒喝起来: “好个小贼,既然你已经认罪,那便再稳妥不过了!老子今天就先杀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孽障,再率五百正道弟子,与那魔教妖人决一死战!” 喊声未绝,杨展琴再次扬起钢刀,朝小春杀了过来。柳云大惊之下再次抬剑去挡,却被杨展琴猛地一手挥刀,便将他打了开去。 “云郎……” “云哥哥……” 两声娇软的惊呼同时响起,月桐将柳云扶在手中,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双目紧锁的荀筝意,那一脸惊慌叫她瞧得甚是奇怪。此时此刻,筝意也瞧见了月桐,又瞧见她与柳云举止甚是亲密,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酸涩。 柳云对这二人的心思半点不察,但见杨展琴的大刀朝着小春煊赫斩下,吓得他心脏都漏掉了一拍。正要大喊,半日不动的小春却突然一个侧身躺倒在地,手掌猛地在地上一拍,人又直挺挺飞了起来,不知何时将赵绰至死也未脱手的钢刀扬在了手中。 “铿――” 一声脆响传来,杨展琴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杀招,竟被小春以硬碰硬给挡开。响声尚未散尽,杨展琴已“噔噔噔”退开了三步,握着大刀的手有些瑟瑟抖动,而反观小春,却是面色阴寒原地不动,叫观战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来! 杨展琴好不恼怒,喝道:“好小子,隐藏得够深啊!你有如此武功,却拜入武当派当一个小弟子,还说不是魔教派来的奸细?” 小春面色阴冷,低吼道:“废话少说,来!” 一个“来”字,喝得杨展琴面色一怔!回过神已是满面通红,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在身上,不顾柳云声声劝阻便再次扬刀,将一身精湛的刀法施展了开来。可此时的他,先是中了千丈崖“春风十里”之毒,内力经脉皆受损伤,后与魔教几次三番交手,外伤受了无数,内伤也是不轻,眼下施展出来的武艺连平时的三成都不到。 而小春虽然年少,练武的时间只有大半年,可是一来他天资聪慧,习武之事向来一点就通,已将冲灵刀法练得烂熟;二来,此刀法威力甚大,他又将三十六路全部学全,如今的武功已与柳云在伯仲之间;三来,小春亲眼见正道之士以他的性命为要挟,将师父赵绰活活逼死,血海深仇叫他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并激发了全部的潜能。 此时此刻,一个三成武力的杨展琴,对付一个潜力喷发的小春,胜负如何已经可以预见。然而在场上百人,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局,即便杨展琴自己也丝毫没有准备。他扬着大刀怒气冲天地冲杀过来,却在小春行云流水的冲灵刀法下连连受挫。 十几招后,一代大侠杨展琴,败在了籍籍无名的地痞小子叶小春手上。 (本章完) 209.小春坠魔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所有人都惊呆在了原地,不止是杨展琴和一旁站着的正道之士,还有远处的韩影,以及打斗中的莫苍龄。他们有点反应不过来,尽管杨展琴身上有伤,可这小子竟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打败,这还是几个月前那个在圣仙门内撒泼耍赖、仅会几招三脚猫功夫的叶小春吗? 他们不敢相信,尽管眼前站着的,确确实实就是叶小春本人。他并不高大的身躯,年轻的脸上显着少年英气,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眼神。他的眼神不再像数月前看到的那样,满满痞气与灵气,此时此刻在他的眼睛里,是不可掩盖的浓烈恨意。 如此变化,他们有些诧异,但是这恨意从何而来,瞧瞧旁边赵绰的尸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莫苍龄在孟九歌连连猛攻下节节败退,他应对之下虽然手忙脚乱,可是脑海中来回旋转的,却是小春这充斥着熊熊怒火的眼神。 不远处,杨展琴还没有从骤然落败的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小春却再次有了动作。他没有得胜的喜悦,眼中的杀意甚至更为浓烈了,他将钢刀拖在地上,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钢刀在铺满砂石的地上划出浅浅的火星,看得人心里咯噔咯噔乱跳! “你……你要干什么?”一旁的柳川音率先从小春异样的神色中反应出不妥,提着剑拦在了小春面前,喝问道。 “铿――” 小春没有说话,大刀猛地一挥,与那长剑打出冷兵器独有的脆响。柳川音意料未及的,长剑便被猛地打偏,再要回过神已见小春“嗖”的一声跃至半空,钢刀后仰,飞鹰扑兔一般的凌厉之势朝杨展琴砍了过来!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柳川音亦是身上负伤之人,此时再要回身相救已是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大喊:“小春,住手!”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陡然飞出,万分惊险地从杨展琴上方擦过,恰恰与小春劈斩下来的钢刀相撞。“铿”的一声,钢刀歪向一边,那长剑却已被飞身过来的柳云握在手中,连人带剑死死地守在了杨展琴和柳川音的面前。 “你走开!”小春并不诧异,低吼起来。 “小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柳云并不相让,急道,“大哥知道你为你师父的事情伤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身为圣仙门的人,本来没必要掺和到今天的事中来,他是为了救你才冒险现身,后来又为了替你证明清白,不惜当场自刎而亡!现在正道已决意放你一条生路,你反倒要挑起事端,届时你被武林各派通力追杀,岂不是要叫你师父死不瞑目?” 柳云说前面一大通话,小春都没什么反应,唯独说到最后一句,才实实在在叫他浑身一颤,便低头不语起来。 柳云见状,又要相劝,不远处莫苍龄却突然冷笑,怒喊起来:“叶小春,你可真是个害人精!当日你连累你师父被逐出圣仙门,今日又害他无辜惨死,赵长老好意收你为徒,传你武功,却被你害到如此下场。我要是你,便当场自刎谢罪,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小春听罢浑身一震,双眼莫名开始发寒。 莫苍龄又冷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赵长老的徒弟,他虽然被你连累丢了性命,可本圣瞧着他为了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你身为弟子,受师父此等大恩,自然要为师父报仇雪恨!我且问你,你可知是谁逼死了你师父,叫他好端端惨死在这深山野谷里?” 小春听到此处,开始瑟瑟发抖,阴寒地眼神抬起来在杨展琴、周白隐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把柳云也瞧得后脊梁发寒。 “你可知吗?”莫苍龄又怒喝一声。 “我知道!”小春满脸的肌肉似乎要全部鼓爆出来,怒吼起来,“是他,是他,是他们!是他们逼死了师父,是他们把师父活活给逼死的!” 柳云见他情绪失控,连忙大喊:“小春,你冷静些,你忘了你师父……” “你给我闭嘴!”小春歇斯底里喊了起来,哪还有半分少年英气,浑然一个饥渴的野兽一般。柳云被他吼得浑身一震,简直认不出眼前这个,便是他那古灵精怪的结拜兄弟! 小春还在嘶吼着,眼泪却莫名地扑簌了下来:“就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我师父!恶人,恶人,我师父那么好,真心真意待我,教我武功,即便我顽劣偷懒他也总是耐心指点。他没伤天害理,也没杀你们一个人,可你们呢,为什么要活活逼死他,为什么?” 出乎意料的,五百人被吼得齐刷刷只言片语不发,打头的周白隐面色甚至有些惊慌,也不知是真的在反思,还是对小春产生了来自心底的害怕! “尤其是你!”小春突然指向倒地不起的杨展琴,满眼通红地怒喝,“你这满口仁义道德的狗杂种,就是你一直针对我师父,才逼得他只能当场自杀,就是你!” “小春,你不要这样……” “我说了叫你闭嘴!”小春吼完,猛地将钢刀指向对面,刀尖离柳云的胸口只有半寸之距。“我看在你是我结拜兄弟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给我滚一边去,要么,死在我的刀下!” 最后六个字,小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阴寒的气势震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尤其是柳云,更是愣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小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们……我们是兄弟啊?”柳云不敢置信道。 小春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把头歪向一边冷道:“你爹是正道大侠,我师父却是魔教中人,你跟我说兄弟?别傻了!即便我今天好模好样地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也当不了兄弟了,一辈子也当不了了!” 柳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再次震得说不出话来,眼神死死地落在小春决然又有些不忍的脸上,热切的眼神被他避开。 过了许久,对面再次开口:“走开,还是出招,你选吧!” (本章完) 210.小春坠魔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拥挤着近千人的崖底,一时竟安静得出奇,连打得风生水起的孟九歌、莫苍龄二人,也在莫挨了一掌后停止了对战,胜负双方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正邪两派中间站着的两个英气少年。 最终,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看到了柳云幽幽抬起的长剑,那看似轻盈却又好似千斤重的长剑,锋利的剑尖最终也离小春的胸口仅有半寸之距。 小春浑身一颤,以为刚才的一番话会把这个极重义气的大哥唬到一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你……你要跟我打?”小春不可置信地反问。 “若你肯放过我师伯,我自然不跟你打,可是现在……我别无选择!”柳云的脸上夹杂着无奈与伤感,但更多的还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你确定吗?”小春颇为玩味地笑了起来,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要跟我打……决一死战?” “有何不可?若我胜了,保住师伯一条命,若我负了……死在我结拜兄弟的刀下,也不算冤枉,是不是?” 柳云说这话时,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小春却听得心猛地一沉。 “既然如此,那就出招吧。今天不管结果如何,你我都不再是兄弟,以后各走各的路,谁也管不着谁!” 柳云愣了许久,眼中已有星星点点的泪痕,咬牙道:“听你的!” 小春不再理会他,大喝一声,大刀反射熊熊燃烧的火光,虽算不得精湛但迅疾勇猛的刀锋朝柳云威赫袭来。柳云吓了一惊,虽然方才已经亲眼见识了小春的真实武功,眼下处于刀下,心中还是不一般的惊骇。 便听耳边一时响起三声呼喊,一个喊“云郎”,一个喊“云哥哥”,一个喊“云儿”,都是关心惊慌。柳云在这喊声中醒过神,那刀尖已在离他鼻尖只有两寸之距,却突然显现出往侧边挪移的趋势。正是此时,柳云飞身仰倒,左扑右颠足尖接连点地三下,并不费力从那刀锋下躲闪开来。 小春微微一惊,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好胜的心思。从他练成冲灵刀法至今,还从未真正意义上与人交过手,眼下对面站着的既是他的结拜兄弟,又是与他年纪相当,貌似武功也相当的人,此时此刻,他无比热切地想要试上一试,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 柳云不知他心里是这种想法,脚边还未站定,对面大刀再次舞动起来,招式之凌厉、出招之狠辣比方才更甚。柳云心中一凛,连忙出剑在那刀刃上一点,乃是秋风剑法中“孤雁展翅”一招。这剑尖一点虽然好似没多大力道,好比大雁展翅一般云淡风轻,可实际上是藏实于虚,后劲极大。 小春被点地手腕一拧,钢刀险些脱手,心中有些惊慌再也不敢轻视。这一举动在一旁的柳川音看来,心中甚是纳罕,他这才醒悟过来,柳云在接收了龙一输送的内力后,武功显然比武当山上与沈郎幽过招时又精进了几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场上,小春有些气恼,忽然双足点地凌空踏来,两手握刀从高空俯冲而下,明晃晃的刀尖直朝着柳云的脑袋劈去。柳云如何不察,早已将身子侧闪,本来躲避过去不是难事。谁想小春此招并未使到实处,人却在空中猛地一个翻转,长刀斜甩了出来,乃是一招“高山月落”,那刀锋忽快忽慢朝柳云落下来。 柳云着实一惊,脸上感觉到一阵森森寒意,却不待那刀锋落下已侧身躺地,以左手为支撑,右手将长剑反手执着。小春瞧得甚是不解,杀招在手却也难以收回,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劈斩下去,但见那柳云却突然一个弹射,连人带剑便整个迎着他的钢刀扑棱棱猛刺了过来。 柳云手中,一柄长剑舞得白光闪闪,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人。只听“铿铿铿”接连几声,刀尖拼杀出飞溅不绝的火星,柳云虽在下方,攻势却以直冲云霄之势往上,小春虽在上方,守势却以月落九霄之势坠下。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之际,小春长刀闪避不及,刀背被柳云的长剑猛地一拍,绵柔又不失霸道的内力顺着那刀剑相接处汹涌袭来,将小春打得迭步往后,最终一个不稳倒下地来。 在场虽是惊讶,却也毫不意外。反倒是柳云脸色懊悔,待要去拉他又想起二人立场,便止住了步子,待要询问便听远处程棠大喊: “小……小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小春没有说话,嘴唇咬得死紧,脸色阴冷到了极点。 一股波浪滔天的屈辱从小春心中喷涌出来,很快漫及全身,逼迫他瑟瑟发抖地站起身,将那钢刀猛地一挥,发出“嗡”的一声颤响。 众人大惊,杜陵连忙大喝:“你这孽徒,现下已经落败,有何脸面……”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眼神如电光一般扫了过来,硬生生叫他把剩下的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没有人再说话,近千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上,一股威严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 “怎么,你还要再打?”柳云不解道。 “为何不打?”小春冷冷一笑,“我还没死,要报的仇还没报,要杀的人还没杀,凭什么不打?” 柳云浑身一震,气道:“那你今天非要与我拼个死活才罢休了,是不是?” 小春满面阴寒道:“不是我,是你!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姓杨的,谁也别想拦我!废话少说,接招吧!” 话音未落,长风卷起。幽冷凄寒的冬日早晨,草木上结着的厚厚霜露,在这阴冷的裹挟下扑簌抖落,叫人止不住地打冷战。天越来越亮,人越来越乏,小春的钢刀却如度过漫长冬日的虫蛇一般,睁开了贪婪而饥饿的眼睛。 此时此刻,柳云的长剑便是猎物,刀光赫赫,带着翻天覆地的浪潮朝那利落洒脱的长剑上扑了过来。崖底顿时风起云涌,叫人的眼睛都睁不开,小春刀下,柳云一双星目却始终未能从骇然中清醒过来。 “万鸟冲灵!”不远处,莫苍龄突然大喊。 (本章完) 211.小春坠魔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万鸟冲灵,三十六路冲灵刀法的最后一路,也是威力最大的一路。 不过几个时辰之前,赵绰便以此功夫胜了高手殿第五的杨展琴,甚至在“铁壁神拳”程啸山之前,也只是惜败。此时此刻,小春将此招使出来,即便他的功力比起赵绰来显得微不足道,对战柳云也已经绰绰有余。 因此在场上,大浪滔天之下似有万鸟齐鸣,叶小春一柄钢刀似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万刀齐发一般,杀得整个崖底银光闪闪。即便柳云的内力比小春要雄厚,可面对如此精湛的刀术,他也是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葬身刀口,而小春却并无半点收招之势。 场下四周,所有人的心一齐提到了嗓子眼,月桐、柳川音、荀筝意再次一齐呼喊起来。话音未落,场上局势已发生巨变! “嗡――” 一声轰鸣骤然响起,小春的万刀齐发一瞬间收归一刀,被牢牢握在一只干枯瘦弱却有千斤力道的手中。所有人都愣了一愣,才将眼前这个仰头喝酒、浑身破烂、脸上一副不知所以的老头看清楚。 “师父……”柳云回过神来,喊了一声。 “啊……”孟九歌放下酒葫芦,甚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握着刀背的手指不经意地一弹。 只听“噔”的一声脆响,一股霸道的内力顺着刀身一路往上,震得小春连连后退,一直退了十几步远才勉强站住。众人对这位老前辈的武功早有见识,此刻倒也不吃惊了,倒是小春此时极是好胜,满脸挂着屈辱与不甘。 不远处,莫苍龄突然开了口,冷喝道:“两个小辈正常比试,胜便是胜,负便是负,如今竟也能由旁人随意插手吗?想是我圣仙门久未在江湖露过面,武林风气大改也未听说,现下还真是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一言既出,周白隐等人脸色都是讪讪的。今日一战实在屈辱,先是杨展琴惨败,后是柳云险些丧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如何不叫正道颜面扫地,眼下即便被嘲讽也说不出话来。 那孟九歌向来不顾道义礼法,此刻倒是羞愧、恼怒皆无,只笑道:“你少跟我这儿冷嘲热讽的,师父救徒弟,天经又地义,我管他们是比武还是报仇呢!”孟九歌说着,瞥了小春一眼,笑道:“你这小子,别这么瞧着我!今日我出手虽是为了救我徒弟,其实也是在帮你!” “帮我?好笑!”小春不屑道。 “耶?怎么不是帮你?你现在被你师父的大仇冲昏了头脑,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的,可你也不想想你对面站着的是谁?是你的结拜小兄弟!刚才那一刀你要是砍下去了,哼哼,老酒鬼敢打保票,你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痛苦之中!你敢说我不是在帮你?” 小春听完浑身一震,看了看手中刀,又再看了看酒鬼身后的柳云,不知为何竟觉得恍如隔世,对方才那个要对结拜大哥痛下杀手的自己十分陌生。 孟九歌见状,笑道:“怎么?现在明白老酒鬼一片苦心啦?” 小春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我的结拜兄弟!以后谁要是敢阻止我报仇,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他也一样!” “哎呀,你这小子嘴还挺硬!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也懒得掺和,不过今天既然老酒鬼在场,报仇的事还是免了吧。你要杀这姓杨的,我这傻徒弟肯定不会让,他又打不过你,我还得救他,来来去去都是白折腾一场!不如这样,下次你单独把姓杨的约出来,凭本事把他杀了,不就皆大欢喜啦!” “师父,这……”柳云试图阻止,话未说完,远处的莫苍龄却抢先开了口。 “孟老前辈这话说得有理!今日杨大侠身受重伤,叶小春虽然勉强取胜,但实在是胜之不武。不若往后再寻机会,二人光明正大比试一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杨大侠以为如何?” “老子奉陪到底!”杨展琴方才骤然败落,心中已是屈辱之至,此刻自然爽快答应。只是众人听来,这魔教首领竟然为了正道调停,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好!”莫苍龄阴笑起来,视线又转到了小春身上,骤然大喝,“叶小春,你可知罪?” 小春一愣,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没有说话。 莫苍龄怒喝了起来:“你身为圣仙门弟子,却投入武当门下,是为不忠;害师父被逐出圣门,如今又连累他惨死,是为不孝!你还不知罪吗?” 小春的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虽然不知莫苍龄突然发难是为了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圣仙门今日大举来袭,若不是杀光正道独霸武林,就是全军覆没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成败在此一举,此时此刻,他绝对没有心思来收拾自己。 “你少在这装大尾巴狼!师父已经被你赶出了圣仙门,我更是从来也没加入过!我有罪也是对不起师父,跟你有屁关系!”小春不留情面道。 “放肆,叶小春,你怎么跟圣主说话的?”韩影怒喝起来。 “我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用得着你这个马屁精来管吗?” “你……” “好了!”莫苍龄阴寒怒斥,再次望向小春的眼神颇有怒火,但更多的是欣赏和期盼,看得小春莫名其妙。 “怎么,想杀我?”小春冷道。 莫苍龄冷冷一笑,似是毫不在意:“我问你,你可知你师父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师父的心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若我没猜错,赵绰此生有两个未完成的心愿,第一,就是记挂着他那大徒弟,段逍遥,第二……” 小春抢道:“哪有第二,师父死前就嘱托了我这一件事!” 莫苍龄摇头笑道:“他知道你天资聪慧,攻入灵雀山庄七重阁中指日可待,这才将第一件事嘱托给你。这第二件事,他自知没有本圣的允许谁也办不到,自然不会对你说!” “什么事?”小春想起师父临终前那不甘的眼神,心中急切起来。 (本章完) 212.三败俱伤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莫苍龄叹了一口气,道:“数月前,本圣听信你这小子的谣言,误以为赵长老心怀二心,一气之下将他逐出圣门,致使他如今死不瞑目。赵长老身前对圣门忠心耿耿,若说他死后有什么心愿,自然是想重回圣门,将骸骨埋在噬血峰上,再无其他!” 莫苍龄一番话说得平淡,在小春听来却有如五雷轰顶一般,想起半年前师父因此事竟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可知圣仙门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想起此事,小春的眼泪又盈在了眼眶,忙道:“你既然知道当日那些话都是我胡说八道,为何不早些把师父召回去,害得他现在……” 莫苍龄冷喝道:“即便他并未背叛圣仙门,未经允许在外收徒,还私传本门武功,已是犯了死罪!本圣将他逐出圣门已是留有情面,你还想怎样?” “我……我……可师父对圣仙门忠心耿耿,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不是本圣绝情!圣仙门的规矩,是本圣父亲定下的,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更改。你师父坏了规矩,自然要受到惩罚,死后也葬不得噬血峰!”莫苍龄说得冰冷,语调却突然一转,“不过嘛……” “不过什么?”小春急切问道。 “不过赵长老的罪名,说有便算有,说无便算无,说来说去,还得看你!” “看我?” “当然是看你!赵长老虽然在外私自收徒,可话说回来,他的弟子无非就是圣仙门的弟子……你明白本圣主的意思吗?” 小春脑袋“轰”的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加入圣仙门?” 二人说话到此处,叫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起来。小春乃是赵绰的弟子,赵绰乃是圣仙门的人,方才也已经坐实乃是他二人与圣仙门内外勾结,才导致了今日之祸。怎么现在,反倒说起来让小春加入圣仙门? 他不本来就是圣仙门的人吗? 不待众人想明白,柳云已惊慌喊了起来:“小春,不能答应他!圣仙门乃是三大魔教之一,今日到此处与我正道之师为难,早晚不得善终。你……” “够了!”小春怒吼起来,“正道,正道,你就知道正道!昨天夜里,自己分明差点死在所谓的正道手上,你竟然还为他们说话!” “我……” “我什么我!我已和你断了兄弟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小春说着,转过头看着莫苍龄,眼里似有满满的不甘,却还是道,“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你就会将师父重新收入圣仙门,将他葬在噬血峰上!” “那是自然!” “好,我答应你!” 小春爽快答话,倒让莫苍龄愣了一愣:“你不考虑一下吗?加入圣仙门,你便生是圣门的人,死是圣门的鬼,此生再没有机会回归所谓的正道!一旦你有反叛之心,我圣门即便倾尽满门之力,也要将你捉拿回来凌迟处死……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小春冷冷一笑,道:“我为何要叛?又叛去哪里?正道?什么是正道,这些逼死我师父的恶人吗?你放心吧,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跟他们站在一起,不仅不会,我还要将这些恶人全部杀光,为师父报仇!” “好大的口气!”周白隐忍无可忍,怒喝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不屑与我等正道为伍,可就在两个月前,你才拜入八大派之一的武当门下,深受武当掌门朱清教诲!你想让你师父死而无憾,可有想过朱清也是你师父,你今日加入魔教,就不怕朱兄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小春一怔,说不出话来。 莫苍龄见状,连忙喝道:“既然周掌门口口声声提及朱清道长,那莫某倒要问上一问,是谁逼他的徒儿一步一步加入了魔教,又是谁,害得一代大侠无辜惨死?” 莫苍龄说到此处,状若无意却十分明显地扫了一眼杜陵,众人便也跟着那视线往杜陵脸上望去,一时间都疑窦丛生起来。 “要我说,若朱清道长泉下有知,定会赞同小春加入我圣仙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躲开那杀人凶手将他灭口的心思。至于说到死不瞑目嘛,周大侠要是再这般蠢笨无知,被人牵着鼻子走,朱清道长才要真的死不瞑目了!” “你……好个奸贼!”周白隐怒叱起来,“你自知今日对上酒鬼这般高手,胜券在握也变得没了把握,便意图挑起我正道内乱,好来个浑水摸鱼,是也不是?” 莫苍龄面不改色,笑道:“脑袋长在周大侠脖子上,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你……”周白隐喝得满脸通红,再要辩驳却说不出话来。反观莫苍龄,却是一脸坦然之相,完全看不出是在挑拨离间,再想想之前小春对杜陵的拼死指证……本来对真相万分笃定的他,在这一刻心中也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而在他对面的莫苍龄,心中却有另一番打算。 周白隐的话猜中了前半段,却没有猜中后半段。今日在千丈崖上遇到酒鬼确实是意外,本来以他的武功,正道顶尖高手程啸山完全不是对手,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也并非不可一战,正是有这样的底气,他才敢率领区区四百门徒来这炼狱场,谋求江湖霸业。 可是孟九歌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眼下若论人数,他们占据劣势,若论高手武功,他不是孟九歌的对手,其他如韩影和五楼楼主之流,相比周白隐等正道好手,也是稍逊一筹。如此一来,今日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看到方才一战,莫苍龄像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叶小春,这个他不曾放在眼中的小混混,竟然打败了高手殿排名第五的杨展琴。此时此刻,程啸山已遭内力反噬不足为惧,杨展琴便是正道当中武功最高的人,小春能打败他,自然能带领韩影等人将正道全部压制。而他即便打不赢孟九歌,自保却也不成问题,还可以拖住他不掺和到双方对战当中。届时正道一败涂地,即便孟九歌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 正是有了这般打算,莫苍龄才费尽心思、连哄带骗,要让小春加入到圣仙门的阵营中来。 (本章完) 213.三败俱伤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眼见莫苍龄计成,崖底的局面变得微妙起来。 正道之中,虽有孟九歌不情不愿地坐镇,但程啸山已伤,杨、柳、周等人皆是身上多处负伤,功力大打折扣。再者,山上上千名弟子已然死伤无数,眼下这五百人竟成了正道两千雄雄之师的最后阵营,今日若再遭一败,整个正道便就此全军覆没,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起来。 圣仙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莫苍龄武功虽高,终究不是孟九歌的对手,小春的功力不弱,和柳云相比也只是旗鼓相当,若是快刀快剑比拼起来,只怕由不得他使出最后三路冲灵刀法,谁胜谁负乃是未知之数。虽有韩影、东西南北中五楼楼主,功力都只是好汉楼水平,占不到多大便宜。 双方各自盘点了一下敌我双方的阵营,意料之外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输不起,谁都输不起,然而心中又都有不甘。 太阳慢慢升起来,将崖底上方的云雾扫荡一空,连紫藤林中的烟瘴也浅淡了许多。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开口,却是一身大喝: “鬼鬼祟祟,出来吧!” 孟九歌喊完,幽幽地喝了一口酒,喉头滚动之际,那灰白色的酒葫芦已如利箭一般朝紫藤林中射了出去。尚未淹没在密密麻麻的藤蔓之中,只听“嗡”的一声闷响,竟是一柄飞刀从林中射了出来,正中那酒葫芦之上。 “啪——” 一声脆响过后,飞刀撞落在地,那酒葫芦却依旧往前,只是力道小了许多。不一会儿,耳边嗡嗡声再次响起,竟是那酒葫芦又从林中飞了出来,被孟九歌准确无疑地接到手上,抄起又是一口烈酒灌入喉中。 众人不待惊诧,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不多时,庞如烈、麒二、凤三、麟四现身,身后是千丈崖仅存的两百名精锐杀手。正道见状,五百余人连忙从中间位置往旁边退去,与圣仙门、千丈崖形成三角夹击之势。 方才便已十分微妙的局势,此刻变得更加微妙起来。三方带头人都极力分析着眼前局面,判断着今日的胜负输赢,以及从今往后的江湖局势。这其中,前有狼后有虎的周白隐等人,自然胜算最弱,心中也最是紧张。 三方人马当中,是仰头喝酒的孟九歌。一口烈酒入喉,众人听他大笑:“哟呵,你们这群不怕死的又来了,今天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狂放的笑声被雄浑的内力输送到崖底各个角落,却依旧打不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时,莫苍龄冷笑着开了口,却是朝千丈崖大喊一声: “如烈兄,好久不见!” “莫圣主别来无恙,庞某区区千丈崖九使之一,身份低微,当不起圣主一个‘兄’字!”庞如烈话说得谦卑,一身恭谨倒也没有半分懈怠,想来对莫苍龄确实尊敬! 莫苍龄笑道:“如烈兄客气了,你我乃是旧相识,今日重逢本该大醉一场,只是眼下这般境况实乃天意作弄!不过嘛……” 庞如烈嘴角一个冷笑。 二人相遇乃是三十年前,当时圣仙门尚未覆灭,乃是三大魔教之首,莫苍龄作为圣主之子,在云贵川一带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而当时,千丈崖也已是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可是规模相比于近万人的圣仙门来说,还是稍逊一筹。为避免野心勃勃的圣仙门把主意打到千丈崖,适逢圣仙门首代圣主莫盾四十寿诞,千丈崖宫主司徒千波便派了黑鹰使庞如烈前去贺寿。 从贵州到云南,隔了崇山峻岭无数。庞如烈虽然早早出发,但赶到圣仙门时已是寿宴当日中午,还未进门便被不可一世的小圣主莫苍龄拦在了门外,好一番讽刺挖苦。 庞如烈当时亦是血气方刚之人,想要与他理论争辩一番,却想起宫主派他前来的用意,硬生生将这屈辱忍了下来,见了莫盾送了贺礼,茶水都没喝一口便离开。此后十年,千丈崖与圣仙门再无半点交集,后来圣仙门覆灭,庞如烈一直以为满门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不想今日竟有泱泱四百人杀到千丈崖来,带头的还是当年旧识。 想起当年旧事,庞如烈心中感慨,那一份屈辱也早已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住千丈崖最后的实力。眼见莫苍龄主动示好,他自然不会拂他的面子。 “莫圣主有话但说无妨!” “如烈兄既说了此话,那莫某就有话直说了!”莫苍龄笑道,“我圣仙门二十年前曾受正道屠门之祸,时移世易,这滔天巨祸今日也到了千丈崖头上。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正道今日虽然元气大伤,可那上千名弟子的血债自然会记到圣仙门和千丈崖的头上,待他们日后恢复元气,今日之祸必会再次重演!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现在联合起来,趁他们奄奄一息之际与其杀个你死我活!若胜了,江湖从今往后由你我做主,若败了,也好过每日躲在暗处苟且偷生!如烈兄意下如何?” 庞如烈早已猜到他是如此打算,眼下听他说出,心中还是不一般的谨慎,仔细计量起来。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麒二突然喝道:“莫圣主说得甚是有理,千丈崖自当鼎力支持!” 麒二一张脸已经过简单包扎,此时倒也无碍,只是瞧得愈加瘆人罢了。正道人士听这双方达成协议,心中好不紧张,这时却听庞如烈喝道: “麒二,不可放肆!” 莫苍龄本来喜上眉梢,听了这话脸色猛地一冷,阴笑道:“如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如烈道:“莫圣主不要误会!庞某并非不愿与圣仙门结盟,只是与正道一战,千丈崖已是元气大伤,即便今日与莫圣主达成协议,双方厮杀起来想必也是一番苦战。运气不好,满门遭灭,你我都对不住本门祖师爷,即便运气好大获全胜,届时你我兵力残败……再有大军来袭又该如何应对呢?” 庞如烈最后一句话说得极缓极慢,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莫苍龄,竟叫他心中有些发寒。 (本章完) 214.三败俱伤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如烈兄说笑了,正道一灭,江湖便是你我的,哪里还有大军呢?”莫苍龄不显山不露水地说道。 “这种事可不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庞某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千丈崖冒得了第一次险,却吃不得第二次亏,要做,也要做黄雀,切不会再做那自以为是的螳螂,一番苦心最后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反倒还害了自己的性命!” 庞如烈冷冷的一番话说出来,莫苍龄的脸色早已阴沉到了谷底。他本打算双方合力将正道围歼之后,圣仙门弟子乃是千丈崖两倍,他的武功又远胜对面这几人,将他们一并吞了不在话下。不想庞如烈竟是如此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不着痕迹便将他的如意算盘看穿,这下他有些明白,为何此人身为九使之一,威势却在四宗的三位宗主之上! 莫苍龄冷笑道:“如烈兄莫要想差了,今日即便你们不与圣仙门合作,这些人也不会念你的人情,来日照样会找上门来与你千丈崖拼个你死我活!” “此事不劳莫圣主操心!”庞如烈半点情面也不给,气得莫苍龄满面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这时,庞如烈已调转视线,对程啸山道: “程掌门,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众人一惊,莫苍龄的脸色越发阴寒了下来。 此时的程啸山经过半日调养内息,又有华山、武当两派的疗伤圣药相助,内息已经平复了下来,虽然功力大减,但脸色却恢复正常。他慢慢睁开眼,没有发怒也没有疑惑,甚是平淡道: “庞管家有话但说无妨!” 庞如烈听他称自己为“庞管家”,眉头微微一皱,还是道:“今日正道与千丈崖一战,双方皆死伤惨重,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谁也讨不了好!既然你我这深仇大恨已经结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庞某倒觉得不必急在这一时!程掌门觉得呢?” “说得有理!”程啸山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今日你我不妨休战。若我能为程掌门等谋一条生路,正道也不可再对千丈崖纠缠不休,如何?” “就依你!”程啸山思索许久,三个字说得着实无奈。 “爽快,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庞如烈笑着,转向莫苍龄道,“方才我与程掌门的的谈话,莫圣主全部听到了!你先前便不敢对正道下手,现在有千丈崖在后头虎视眈眈,只怕更不敢了。既不能坐收渔翁之利,又不敢拿好不容易恢复的实力冒险,想来,我请莫圣主带着圣仙门弟子先行离开,聪慧如莫圣主者,必定知道此乃当前圣仙门最安全的做法,当不会拒绝吧?” 莫苍龄此刻早已是脸色铁青,一双阴寒的眼睛似是要吃人一般。不得不说,庞如烈将他的野心和忌惮都看了个通透,拿捏的命门也无比准确,若不能再进一步,当先撤退确实是最保险的法子。 “如烈兄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全,莫某若是不领情,岂不显得不识好歹吗?”莫苍龄冷道,心中虽然极为不甘,却还是大喝一声: “圣仙门弟子听令,全部撤退!” “等等!”一人大喊! “怎么,你还想报仇吗?”莫苍龄阴冷道,眼神死死地落在小春的身上。 小春脸色平静道:“两位师父的仇,我终有一日会报,不急在这一时!我喊停,是想向圣主求个人情!” “圣主”两个字落在莫苍龄耳中,叫他的盛怒顿时平息了许多。此时的小春在他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甚至不亚于当年的赵绰,他主动示好,莫苍龄自然会给面子,便笑道:“人情?说来听听?” 小春眼皮抬了抬,空洞而又冰冷的眼神落在了程棠的脸上。 “怎么,你要我放了她?” “不是她,是她们!”小春冷道。 韩影怒喝起来:“好你个叶小春,才刚加入圣仙门,就敢对圣主如此不敬,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春的脸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莫苍龄瞧了又瞧,脸上却浮现出笑意来,挥了挥手:“放了她们!” “圣主!”韩影惊讶大喊,“不可啊!放了他们,保不齐正道又……” “如烈兄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崖底三路人马各怀鬼胎,谁也不想当螳螂和蝉,自然谁也当不了黄雀!既然如此,抓着这两个女人也没有,不如卖我圣仙门新晋阳长老一个人情,值了!” “新晋……阳长老?”韩影讷讷地重复了一句,脑袋像被雷劈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莫苍龄和小春! 莫苍龄没有回应,小春抬了抬眼皮,也懒得多费唇舌。倒是那押着程棠和荀筝意的弟子不敢违拗圣主之命,忙将两位姑娘放了。莫苍龄再一次下令,四百余人便连忙攀着崖壁上藤蔓一路往上,不多时消失在了高处的云雾之中。 程棠一直望着那云雾发呆,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小春见面了!而这时,那荀筝意也望着近在咫尺的柳云发呆,并不像从前那般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云哥哥”三个字喊个不停。因为他身边站着一个清冷绝色的女子,叫她羞于近前,也不敢近前! 这时,庞如烈再次开口:“圣仙门已经撤退,接下来便该程掌门等了!诸位放心,圣仙门方才不敢与你们动手,到了崖顶自然也是不敢,你们若心存疑虑,大可叫酒鬼老前辈打头阵,确保万无一失!” 一听这话,孟九歌不高兴起来,喊道:“奇了怪了,老酒鬼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又不欠他们钱,凭什么给他们打头阵?” 庞如烈冷笑道:“孟前辈乃当世英雄,行事作风不拘一格,庞某佩服。若只孟前辈孤身一人,今日要走便走,要留便留,自是无人能支使得动!只是前辈既收了正道弟子为徒,少不得要为他的性命安全着想,我瞧着这位柳公子乃是正义凛然之辈,断然不会丢弃众人随前辈离去,所以今日这头阵打是不打,只怕由不得前辈做主了!” 孟九歌“哟呵”一声,搜肠刮肚想与他辩驳一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章完) 215.大局已定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既然酒鬼前辈没有意见,那各位请吧!”庞如烈见孟九歌说不出话来,心头不由有些得意,笑道。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正道黑压压五百多人,沉寂得一声不闻。 庞如烈脸色黑了下来:“怎么,程掌门还有疑问?” 程啸山一个冷笑,道:“庞管家好像忘了一件事!若要将圣仙门和我等全部遣走,换千丈崖一个清净,自然该拿出些诚意来!圣仙门好糊弄些,我正道各派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你若不将静音师太交出来,程某今日便是血溅当场,也决不与你罢休!” “正是!”周白隐等人一同喝道,峨嵋派仅存的几名弟子也是一同大喊。 荀筝听到此处,这才知道师父落入了魔教手中,连忙哭喊道:“你们这群恶人,为何要抓我师父?” 庞如烈脸色一黑,不想自己的心思也被程啸山看穿,反倒被他将了一军。他本想留着这老尼姑在手,有朝一日正道再次围攻也算有个后手,可是眼下…… “好吧,就依程掌门!”庞如烈想了想,最终还是屈服,言毕又是喊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两名黑衣杀手便押着点住全身穴道的静音上前。荀筝意见了,忙是喊叫痛哭不住,她师父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庞如烈倒是说话算话,解了穴道便将静音送回,程啸山等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望程掌门说话算话,即刻离开!”庞如烈冷道。 “那是自然!诸位,随我……” “慢着!”一个苍劲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循着这声音望去,便见到了饮酒如牛的孟九歌,脸色酣畅,一心都在那酒葫芦里。 庞如烈脸色一阴,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时,孟九歌淡淡地开了口: “你这小老儿,心思诡谲,老酒鬼自叹不如!不过不管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老酒鬼今天既然到了你千丈崖的地界,要搞明白的事情自然还是要搞明白!十八年前神剑山庄一案,与你千丈崖到底有何关联,今日要不说清楚,哼哼,你便别想清净!” 庞如烈的脸此时已阴到了极点,浑身颤抖不住,可是面对七重阁第三层的绝世高手,他却半点主意也没有。 这时,麒二怒喊了起来:“你这老不死的,好大的口气,如今是我千丈崖要放你们一条生路,你竟然还敢威胁我们?既然你们骨头这么硬,那也别走了,咱们即刻血战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好大的口气!”杨展琴最是嫉恶如仇,扬着刀便摆步上前,“打就打,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在这二人的鼓动下,刚刚有所缓解的气氛一时之间又紧张了起来,双方弟子全都握紧了兵器,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庞如烈见状,心中慌道:“宫主有令,千丈崖今日损伤惨重,无论如何不能再吃亏!这一仗打起来,我们只怕难有胜算,还是以忍为上!” 庞如烈冷笑道:“若要打,诸位伤的伤,残的残,胜负输赢还不一定呢!庞某今日一心求和,程掌门想必能感受到在下的诚意,何不劝一劝这位点火就着的杨大侠!” 程啸山脸色铁青,却还是将挺身上前的杨展琴拦了下去。 “很好!”庞如烈笑着,也将面目狰狞的麒二推了下去,转头对孟九歌道,“酒鬼前辈武功天下无敌,在下着实敬佩!不过素问前辈乃是当世最讲公允道理之人,今日上我千丈崖,无非是想查证十八年前神剑山庄旧案。若在下能证明此案与我千丈崖没有关系,前辈是否也能从我们与正道的恩怨中抽身,从今往后再不插手?” 孟九歌喝道:“那是自然!即便我今日要寻你们的麻烦,也只是三十年前受过裴大哥的恩情,所以才要查清当年真相。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有什么相干?” “很好!那我要说神剑山庄一案与千丈崖并无关联,前辈可信?” “混账,事到如今还敢浑说!”孟九歌不待说话,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喝扩散开来。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满面通红的周白隐,听他又道:“孤鸿剑是从你千丈崖流出,龙须针也在你万寿宫中现了踪迹,便是那龙一……若他果真是剑圣后人,当年惨案满门皆灭,他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必是被那杀人凶手所掳劫!种种迹象,皆将矛头指向你千丈崖,你这厮竟还敢狡辩!” 周白隐越喊越急,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是暴怒通红。反观庞如烈,却是面色平淡,浑然不以为意。这时,酒鬼却惊道:“什么剑圣后人?那龙一吗?他……他果真是裴兄的孙儿,是凤举那孩子的血脉?” 程啸山忙道:“前辈莫急,现在只是猜测罢了!” 孟九歌越发惊得说不出话来。 庞如烈笑道:“周掌门说得振振有词,可你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推测臆断罢了,没有一件算得上是铁证!” “还敢狡辩,孤鸿剑、龙须针、凌霄剑法,还有那龙一,可不都是铁证?” “好!那我倒要问问周掌门,若我千丈崖果真是覆灭神剑山庄的罪魁祸首,为何不斩草除根,反倒留下裴远在世,如今还让他担任本教四宗之首的龙宗宗主一位?” “这……”周白隐一窒,“龙一是否就是神剑山庄的裴远,此事还需进一步验证,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 庞如烈冷笑道:“验证?若龙须针和凌霄七剑还算不得证据,我倒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周白隐听得脸色一顿,又道:“即便此事你能糊弄过去,那孤鸿剑呢?你又如何解释?” “解释?你们正道之人如何把宝剑夺走,我千丈崖当初便是如何夺来,有什么好说的!若光凭一柄剑便能将杀人凶手的罪名安插到我千丈崖的头上,也太草率了些吧!” 周白隐神色一惊,终于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216.大局已定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见周白隐终于无话可说,庞如烈冷喝道:“庞某今日言尽于此,若你们还是不肯相信,执意要与我们在这千丈崖底同归于尽,在下也无话可说,只能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麒二等人再次一齐怒喝,喊得气冲云霄。 这一下,程啸山、周白隐等人却安静了下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时,孟九歌喊了一句: “若要我们相信你,也不难!你只消将那龙一交出来,由酒鬼带回去细细盘查,谁是谁非自有论断!” 一言既出,庞如烈等人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脸色惊慌起来。 凤三喊道:“你休想!眼下分明是双方达成和解,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把大哥交给你?” 孟九歌冷道:“你与他们达成和解,与老酒鬼却没有!今日我到千丈崖来本就是为了神剑山庄灭门一案,这小老头方才虽然极力否认,可说来说去都是一面之词!正道怀疑你们的确没有铁证,可你们的辩驳之言又如何算得了铁证,又如何叫老酒鬼相信?” “你爱信不信!你以为你武功高强,我们便怕了你吗?大不了赔上千丈崖满门性命,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带走我大哥!”凤三满面通红怒喝起来,配着眼睑处的胎记显得更加鬼魅。 “正是!”麟四也喊了起来。 孟九歌见这架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叫众人不解其意,便听他道:“都说魔教妖人杀人如麻,我看,你们这两个小鬼倒挺重情义嘛!你们放心,那龙一既然是我带走的,我自然要保他性命。若证实神剑山庄灭门惨案非你千丈崖所为,龙一的确是裴远,我自然不会杀他,若证实你们是在说谎,哼哼,那也不关他什么事。十八年前,这小子还是个孩童,冤有头债有主,酒鬼自然还上你千丈崖来讨回公道!” “前辈此话可当真?”庞如烈大喊起来。 话音未落,凤三便疾言厉色怒斥道:“黑鹰使,师尊虽将宫中大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可并未让你把大哥交出去换取太平。今日你若答应他们,凤三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凤三的颈上挨了麒二一掌,登时晕了过去。麟四才要呼喊,也被麒二点中了穴道,当场动弹不得! 庞如烈见状亦有些诧异,继续道:“若前辈能确保龙一性命,这条件……庞某答应!” “爽快!”孟九歌大笑起来,身后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为眼前局势变幻而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不多时,龙一被几名弟子从宫中抬了出来,此时仍是昏迷未醒!至此,正道与千丈崖的恩怨便暂时告一段落,由孟九歌带着柳云开路,五百余人一齐顺着藤蔓往千丈崖上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崖底只剩下数不尽的尸首和一片狼藉,一时间叫人瞧得恍惚,又有些骇然。 庞如烈感慨一阵,率领其余弟子回到万寿宫中,司徒骏不知从哪里出来,已坐在了上首之位。此时凤三已经醒了过来,得知龙一被带走,登时发了疯一般哭喊不住。 司徒骏本已心烦意乱,登时怒吼道:“给我闭嘴!” 凤三平素哪敢违逆师尊之意,此刻却不知中了什么邪,非但不住嘴,反而喊了起来:“师尊,大哥这么多年为千丈崖尽心尽力,今天却为了换取一时太平,被黑鹰使送到了正道手中!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那些人恨不得将大哥吃肉喝血,大哥此去……还能有命吗?凤三不服,凤三不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凤三脸上,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而司徒骏却似乎动也没动。 “你不服?你算老几!你不过就是本宫养的一条狗而已,几时轮到你来说话?”司徒骏怒喝起来,面具下的双眼瞪得血丝密布,如饿狼一般。 庞如烈连忙求情:“宫主息怒!凤三也只是担忧龙一,并非存心对宫主不敬,还请宫主网开一面,放她一码!” 司徒骏“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怒气倒也消了许多。而这时,坐在地上的凤三却缓缓地道:“师尊,凤三有一事不解!” 庞如烈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不忍,不知她又要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待要拦她,却听麟四抢先急道:“三姐,你……你别再说了!” 而这时,司徒骏已冷道:“你想问什么?” “师尊武艺登峰造极,绝不在大哥之下,便是那无人能敌的酒鬼孟九歌,我看也不一定就是师尊的对手!正道此番之所以连连挫伤我千丈崖的围击,无非是有酒鬼相助,可是……可是……” 说到此处,司徒骏的脸色已然再次阴寒了下来。 凤三继续道:“可是,我千丈崖并非真的不敌!若师尊肯出手,将那孟九歌压制住,大哥便可带着我们与程啸山等人正面交锋,必能大获全胜,绝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如今,千丈崖弟子折损过半,大哥也被他们带走了,凤三就想问您一句,您为什么不出手,咱们明明可以赢的,您为什么不出手?” “混账!”司徒骏勃然大怒! 只这一句,满殿两百余人便纷纷跪倒在地,无一不是战战兢兢! 司徒骏继续怒吼道:“本宫现在有何决定,还要经你同意吗?这千丈崖从今往后,可是要归你凤三掌管?” 凤三坐在地上,闭目流泪不止,一副心如死灰之相! “凤三绝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当真只是不解!师尊只要将原因据实相告,即便现在处死凤三,我也死而无憾!” “你……” 司徒骏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凤三却一脸坚定,望向他的眼神浑然没有了平时的畏惧与惊恐,叫他十分吃惊。好半天,司徒骏才道:“本宫做什么决定,自有本宫的打算,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说完,司徒骏拂袖而去,留下满殿惊骇。 (本章完) 217.大局已定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月色上了柳梢头! 万寿宫内有一条密道,穿过幽深的小道一路往上攀登,出来时乃是半山腰一处绝地,上下左右皆无路径,远处是满目青翠。地方只有十丈方圆,却是司徒骏常来的地方,毕竟在那密不透风的万寿宫中待了十几年,只有这巴掌大的地方才能让他感知到,自己还真真切切存活在这个世上! 站了许久,身后传来了稳健而又轻盈的脚步声!司徒骏眉头皱了皱,并未回头,只听“扑通”一声。 “属下有罪!”庞如烈的声音响了起来。 “黑鹰使巧舌如簧,为我千丈崖化解了灭门惨祸,何罪之有?”司徒骏这话虽是称赞,却说得极为平淡,叫人听不出真假。 “属下未经宫主同意,私自做主答应正道的条件,将龙一送了出去……” 司徒骏身子微微一抖,庞如烈见状,连忙拜倒在地,一个字也不敢再说。过不多时,却听耳边道:“起来吧!” 庞如烈一惊,连忙站起身来,仍是毕恭毕敬不敢放松。 司徒骏平静道:“是本宫将此事交由你全权做主,你也确实化险为夷,何罪之有!至于龙一……既要保住千丈崖几十年的基业,总要付出点代价,上百名弟子的性命再加上一个龙宗宗主,哼哼,这笔买卖不亏!” “谢宫主体谅……”庞如烈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话要说!” “属下不敢!” 司徒骏冷笑起来:“千丈崖自创立之日起便是以武论英雄,黑鹰使虽然武功不高,但心计无双,对本宫亦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虽未能坐上一宗宗主之位,但在这千丈崖内,除了我便是你!黑鹰使大可不必如此拘谨,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庞如烈脸上微微冒汗,道:“既然如此,属下便斗胆一问,龙一他……当真是神剑山庄的后人吗?” 司徒骏顿了一顿,冷笑道:“黑鹰使说笑了!将龙一冒名顶替神剑山庄后人,乃是本宫用来钳制正道大军,转移他们视线的计策。正道怀疑也就罢了,怎么黑鹰使也当真了!” “属下只是觉得奇怪!若说人有相似,孟九歌将龙一错看成剑圣后人也就罢了,可偏偏龙一的年纪也与那裴远相仿,习武练剑的灵性亦不同常人!更关键的是,孤鸿剑和龙须针,这两样宝物却在我千丈崖……” “黑鹰使!”司徒骏阴寒怒喝起来。 “宫主恕罪,属下僭越!”庞如烈忙跪倒在地,嘴上虽然服软,可眼见司徒骏欲盖弥彰,心中更加好奇。 “罢了,起来吧!” “是,宫主!”庞如烈站起身,低垂的视线看到了司徒骏藏在袖中的左手,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开口,“宫主恕罪,属下斗胆一问,宫主这手到底是如何……” 话未问出口,司徒骏已是浑身一震,下意识去摸那长袖下的左手,却只摸到一个光秃秃的手腕,手掌早已消失不见。他浑身颤抖起来,比之方才的不耐烦,眼下这豺狼虎豹一般的兽意,如何不叫庞如烈心惊胆颤。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庞如烈又一次跪倒在地,磕头不迭! 司徒骏却没有动作,双眼望着远方,似是陷入迷思之中。 庞如烈继续道:“属下无意揣度宫主心思,只是想不通,宫主一身武艺不在那老酒鬼之下,却宁愿冒着千丈崖覆灭的风险也不愿露面,是否与您的手伤有关!” 庞如烈颤颤巍巍说完这番话,心中早已惊慌害怕到了极点。三十多年前,他和尹墨风等人一起被派到江湖各地潜藏,为千丈崖打探消息,三十年来再未回过万寿宫。 这些年来,老宫主离奇失踪,新宫主临危上位,种种消息传到庞如烈耳中,给了他太多太多的不解。而今年年初,他完成了三十多年的潜伏任务,回到千丈崖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玉树临风的小少爷,如今已成了头戴面具、左手残断的新任宫主,阴寒毒辣的心思叫他百思不解,更叫他心中惊惧。 他既不知老宫主到底去向如何,是生是死,也不知司徒骏如此重伤到底从何而来,更不知今时今日,他宁愿满门覆灭也绝不踏出千丈崖一步,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三十多年的秘密,在庞如烈心中形成了太多的不解,这一刻,他终于冒着丧命的风险,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短暂惊慌过后的久久平静。 “宫主?”庞如烈轻唤道。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司徒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属下遵命!”庞如烈脸上似有不甘,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平静道,“眼下龙一落入敌手,宫主有何高见?” “高见?”司徒骏冷笑起来,“还能有何高见?他若能活,是他的福气,一年之内自然会回来取龙胆血珠服用,还怕他叛变不成?若他死了……哼,我能训练出一个龙一,自然能训练出下一个龙一!” “可是如今已是十二月,离明年八月初八灵雀大会只有八个月的时间!若没有龙一,宫主的大计如何完成?” 司徒骏的脸色顿时阴冷了下来!是啊,灵雀大会转眼就到,千丈崖内除了龙一,再没有人有能力杀入七重阁中……难不成,非要自己出马吗? 想到此处,司徒骏的脸色愈发阴寒,可不多时,一抹冷笑又在他眼角浮了起来。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密道中传来,不多时有弟子报: “宫主,凤宗主和麟宗主方才打倒守门弟子,出宫去了!” “什么?”庞如烈大惊喊道,瞧了瞧司徒骏,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试探道,“宫主,凤三一向心系龙一,她贸然闯出宫去,定是去找龙一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司徒骏却冷笑道:“找就找吧,有什么要紧的!” “可是……” “你通知凤宗和麟宗弟子,找到凤三麟四,叫他们传一句话给龙一!” “请宫主明示!” 司徒骏冷冷一笑,吐出五个字:“逆练八卦掌!” (本章完) 218.韩影设计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经过多日厮杀,千丈崖的纷乱总算告一段落。 却说圣仙门撤退以后,莫苍龄等人料想有孟九歌在,打埋伏伏击正道铁定行不通,反倒怕他们缠着自己不放,于是马不停蹄赶回了云南西南的圣仙门老巢。 回到噬血峰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天气越发冷了。眼看年关将至,赵绰的丧葬之事不宜拖到年后,莫苍龄便派人赶紧操办了起来,倒是事事上心叫人感慨。想来即便不看在小春的面子上,赵绰一生为圣仙门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这一点莫苍龄也是心中有数,所以才如此重视。 准备三日,大办七日,赵绰总算在这一年年尾之日入土为安,葬入了圣仙门本门墓穴中,长眠于老圣主莫盾身旁。下葬当日落了一场冬雨,小春便在那雨水浇打的坟头哭了整整一日,也没有人上前相劝,倒是叫许多人对这位新上任的阳长老刮目相看,挂上了有情有义的牌子。 丧礼完毕,圣仙门上下终于在一个多月的奔波和操劳之后,可以好生歇息下来。而就在满门上下一片疲软之际,韩影却并不光明地,走进了圣主莫苍龄的书房。 莫苍龄倒像是早料到他会来似的,也不惊骇,也不寒暄,开口便道:“韩长老可是为了小春而来?” “什么也瞒不了圣主!”韩影恭敬道,“属下只是想请教圣主,当真要升叶小春为圣门阳长老吗?” “此事本圣已是金口玉言当众许诺,自然当真!怎么,韩长老有疑异吗?” 韩影脸色一沉,忙道:“属下一向以圣主马首是瞻,不敢有疑异!” “不敢?那就还是有咯!”莫苍龄笑了起来,“韩长老!你追随本圣也有二十年了,你的忠心本圣是信得过的,心中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听了这话,韩影的身子弯得越发低沉,道:“圣主吩咐,属下便大胆直言了。叶小春乃是练武奇才,短短数月便能将冲灵刀法施展出如此威力,实在叫人惊叹。有他加入,对我圣仙门来说自是好事一件!不过……” 韩影说着顿了顿,见莫苍龄脸色没有异常,继续道:“不过,此人虽说是赵长老的弟子,到底也入过正道之门,结识了正道师父、正道兄弟,底细实在算不得干净。属下愚见,还是先考察一段时间为好,莫要一上来就给他如此高位!” 韩影说完,莫苍龄好半天阴着脸没有说话,好似这一番话入了心窝。韩影心中得意,不想莫苍龄却突然笑道: “韩长老多虑了!那日在千丈崖下,这小子为了给他师父报仇,不惜对结拜兄弟痛下杀手!旁的做得了假,他那满眼恨意却是不会骗人!” “可是……” “韩长老不必多言。本圣已决意要给他阳长老之位,一来,算是宽慰赵长老在天之灵,二来……” 莫苍龄没有说下去,韩影心头却是一凛。 “属下冒昧,圣主执意要让叶小春坐上阳长老之位,想来不单单是看重他武艺不俗,更让圣主在意的,是他学武的悟性吧!” 莫苍龄眼色一顿,随即大笑了起来:“长老深知我心!千丈崖一战,咱们没能如愿以偿杀光八大派掌门,反倒多年隐藏一举暴露,还将他们戍守崖顶的上千名的弟子几乎杀光屠尽。圣仙门与正道的深仇大恨算是结下了,本圣不得不早作打算!” “属下不解!咱们此行下山虽然未能达成心愿,但正道更是死伤惨重,只怕不是一句‘大伤元气’能说尽的。如此境遇,他们不担心我们突袭也就罢了,哪还有本事向我圣仙门发难?” 莫苍龄摇了摇头,笑道:“韩长老此言差矣!正道虽损伤惨重,但各派武艺高超的弟子几乎全部保存下来,除了八大派几位死伤的掌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若说弟子嘛,如今中原习武风气日盛,八大派凭借江湖上的名头,哪一个不是一开山门就能收个成百上千,岂是咱们这等‘魔教’能比的?” 韩影被说得一愣,道:“还是圣主目光如炬,属下佩服。不过,属下仍是不解,这些与叶小春坐上阳长老之位有何关联呢?” 莫苍龄诡异一笑,道:“韩长老方才还说,叶小春乃是练武奇才,怎会不知本圣打算?千丈崖一役,我圣仙门之所以会无功而返,无外乎是那孟九歌突然出现,着实杀了本圣一个措手不及。可恨本圣练就冲灵刀法最后三路半年有余,却始终无法参透噬血诛心咒第九层的奥妙,要不然,区区一个孟九歌,本圣何曾放在眼里,诛杀正道亦是不在话下!” 韩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难道圣主……竟是想通过叶小春,来参透噬血诛心咒第九层的奥秘?” “不错!这小子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将冲灵刀法练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杨展琴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此天资,怎是一句‘练武奇才’就能形容的!即便本圣,将冲灵刀法最后三路练熟,也花了整整一个月,可是这小子……他既有如此通天的本领,参透噬血诛心咒最后一层,想必也不在话下!” 韩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以为叶小春坐上阳长老之位,已是莫苍龄的最大恩典,不想他竟连噬血诛心咒也有意传给他。若真由这小子练成神功,正道是否要遭殃他不知道,但他韩影一定会倒大霉,毕竟赵绰被逐出圣仙门一事,乃是他一手策划所致。 不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即便是让叶小春与他平起平坐,他也绝对不能允许! “圣主,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圣说了,韩长老在本圣面前不必拘礼,有话但说无妨!” 韩影冷道:“是!属下并非信不过叶小春,只是吃里扒外的事圣主听过看过,实在不得不防!圣仙门终有一日会与正道再次血战,到时候,大刀架在叶小春兄弟的脖子上,谁能保证他不会倒戈相向?人心易变啊,圣主!” (本章完) 219.韩影设计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韩影为了提防小春,在圣主莫苍龄面前大进谗言之际,小春住在噬血峰内的卧房之中,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报仇! 是的,他要报仇!他不能让两位师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要报仇,要让杀人凶手付出生命的代价。在千丈崖一战以前,小春其实并没有如此强烈的报仇念头,可是与杨展琴一战,他发现经过近一年的修炼,他现在的武功竟比他自己想象得要好得多,竟能与威名赫赫的杨展琴相斗而立于不败。 这给了小春报仇雪恨的信心! 不过他也知道,彼时的杨展琴身负重伤,完全比不得他平时的战力,但是这并不妨碍小春对自己的复仇之路充满信心,反而在给他希望的同时告诉他要继续努力用功,才能真正凭自己的本事报仇! 有了这个念头,小春一改之前偷懒耍滑的练武态度,每日天不亮便起床,深更半夜才休息,外练招式,内练心法,自回到圣仙门便日复一日如此,叫不明事理的人瞧得只当是入了魔一般。 转眼间,十二月进入尾声,新春的脚步临近。虽说江湖中人甚少在年节上有所关心,但为了迎接小春加入,莫苍龄还是吩咐了除夕年夜饭的准备,颇为隆重地聚集了圣仙门高级弟子以上人士二十余人,在正殿相叙。 年夜饭在酉时三刻正式开始,然而小春却到戌时才现身,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满,韩影自然是头一个。 小春还没坐下,便听耳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叶小春,你好大的架子,今日除夕之宴乃是我圣仙门内重要聚会,连圣主都早早出席,你却整整晚了半个多时辰!哼哼,圣主不过给了你几分脸面,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罪?” “知罪?什么罪?”小春明知故问。 “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可不都是重罪?” 小春笑了笑,表情甚是不屑:“你说有罪就有罪了?你算老几!” 韩影一愣,完全没想到小春会如此无礼回应,登时满脸通红怒喝起来:“你……” 才喊了一个字,小春却强行将打断,笑道:“叶小春虽然初入圣仙门,但是早就听师父说了,圣门上下并没有什么规矩戒律,圣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圣主都还没说话,你就跳出来,说我有罪?怎么着,韩长老,你觉得圣主的位置坐得不太牢靠,你要取而代之吗?” “我……”韩影来不及愤怒,骤然慌乱失措起来,朝莫苍龄喊道,“圣主,可莫要听信这小子的胡言乱语,韩某一向对圣仙门对圣主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啊……” 韩影喊得慌乱,可上首坐着的莫苍龄却似乎并不在意,一双眼睛饶有趣味地盯着小春,好像颇为赞许一般。韩影见了,心中惊慌顿时化作一团怒火,一种被戏弄的羞辱之感涌上心头,叫他瞪向小春的双眼瞬间如饿狼一般。 小春却浑然不放在心上,冷哼了一声,心中好不得意。 这时,莫苍龄终于开口:“韩长老不必惊慌,你为圣门尽忠多年,本圣如何不知。小春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开……开玩笑?” “小春初入圣仙门,不熟悉规矩也是有的。韩长老念在他是初犯,这次便不要计较了,可好?” 莫苍龄说得一脸泰然,显然丝毫不将小春迟到和方才的无礼放在心上。韩影即便心中再有不甘,眼下也不能多说什么,浑身颤抖憋出一个字:“是!” 殿中坐着的二十来人早已面面相觑,莫苍龄笑得开怀,他们心中却更是惴惴不安,嗅到了圣仙门风向即将大改的趋势。 “今日乃是除夕之夜,我圣仙门内多位英豪难得聚首,又逢阳长老赵绰的徒儿小春回归,乃圣门十余年未有之大喜事。如今我圣仙门人才济济,本圣相信,圣门重回武林之巅,称霸江湖指日可待!来,诸位随我同饮此杯,今日定要不醉不归才好!” “属下等愿誓死追随圣主,重回武林之巅,再创千秋霸业!”众人一齐举杯大喊,殿中气势如虹。 莫苍龄甚是开怀,其余众人的脸色也都振奋了起来,方才的小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小春虽不被这殿中的情绪所感染,但是这几日师父惨死的阴霾一直积蓄心头,眼下倒也消退了许多。 这时,却有人道:“圣主,属下有话要说!” 小春眼神往那说话之人身上一扫,但见一抹刺眼的血红,作揖站着的那人身材矮胖、一脸横肉,乃是血刀七衣的许老二。小春见他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接下来要说的话必是针对自己而来,心中一个冷笑。 莫苍龄也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微皱了皱眉,想来是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便道:“但说无妨!” 许老二神色不善,喝道:“属下不服!” 莫苍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却听韩影起身道:“许老二,今日乃是圣仙门上下团聚之日,你这怒气冲冲的是想做什么?有什么话往后再说,别惹圣主不痛快!” 小春一瞧这架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冷道:“血刀六衣虽然回归圣仙门,可是当年叛变的事情,圣主心里肯定还有疙瘩在,况且钱老大已死,这六个人也不会有多大出息,圣主自然不会太重视。这哥儿六个想在圣仙门继续待下去,想来肯定是要费尽心思讨好圣主,不敢做一点越矩的事!可是今天,许老二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种场合触圣主的霉头!我刚才还好奇呢,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啊!” 小春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冷笑起来。 耳边,许老二继续喊道:“老二是个直肠子,心里憋不住事,今天不吐不快!圣主恕罪,属下就是对叶小春不服!他既是赵长老的徒弟,又是圣主亲自带回圣仙门的,大哥的血仇我们兄弟六个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他没年资没本事,要我尊他为北楼楼主,老二不服,打死也不服!” 小春耳朵竖了起来! 等等!北楼楼主? (本章完) 220.韩影设计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回想一番,许老二刚才说的分明就是“北楼楼主”,而不是“阳长老”!怎么回事?当初圣主不是说好了,让他到圣仙门继任师父阳长老之位吗?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什么北楼楼主了? 小春有些发懵,不可思议地往殿中环视一圈,却发现除了他以为,所有人都出奇的淡定!小春的脑子飞快运转,瞥见韩影脸上一个似有若无的冷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小春心道:“我就说,这姓韩的好不容易把师父赶出了圣仙门,现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上位,和他平起平坐!我还以为今天他和血刀六衣串通好,是要把我赶下阳长老的位置,没想到这老狐狸早就动手了,看这些人的反应,看来我晚到的那半个时辰,这事儿就已经板上钉钉了吧!” 想到此处,小春不禁冷笑了起来,心中又道:“好吧,反正老子也不稀罕什么长老之位,留在圣仙门不过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心愿。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安葬在噬血峰了,做长老还是做弟子,老子可不稀罕……不行不行,不做长老可以,可是要在这圣仙门里混,位置太低也不行!到时候不说韩影,这血刀六衣只怕就得天天找我麻烦,我虽不怕他们,可也不能天天陪着他们浪费时间!看来这北楼楼主的位置,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争一争了!” 小春想到此处,心中飞快地计量了起来,却听莫苍龄骤然大喝:“放肆!若非小春年纪太轻,实在不适合担任长老之位,本圣又怎会只许他一个北楼楼主之位!此事乃是本圣与韩长老共同商议的结果,方才也通报了其他四楼楼主,如何由得你不服?” 莫苍龄喝得面色通红,小春冷眼瞧着不像装模作样,顿时松了一口气。北楼楼主在千丈崖一战中丧命,这事小春是听说了的,眼下看来,韩影的谗言只说动了莫苍龄暂时不许他阳长老之位,北楼楼主的职位,这位圣主还是心甘情愿的。这么一来,小春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圣主息怒,圣主息怒!”殿中韩影急道,一脸关切惶恐演得甚是到位,连小春都险些当真。又见他转身呵斥道:“许老二,你放肆!好好一场年夜饭全让你给搅和了!圣主的圣命岂容你随意置喙,还不快向圣主请罪!” “圣主即便杀了我,我也要说出心里话来。叶小春他凭什么?他对圣仙门没有半点功劳,武功也不见得有多高超,千丈崖下还害死他师父……我圣仙门多的是德才兼备的人物,任谁当了这北楼楼主,我都举双手赞成,可他叶小春,我就是不服,打死也不服!” 莫苍龄的脸色此时已然阴寒到了极点,冰冷的眼神落在许老二身上,瞧得他心中有些发虚。然而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只能咬紧牙关挺立,却眼睁睁看着圣主的怒气慢慢散开了。 “千丈崖一战,小春虽未能助圣门杀敌,但是以一己之力打败杨展琴,在场诸位可都是亲眼瞧见了的。许老二,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服,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让你服气?” 许老二显然有所准备,道:“这个简单,只要他能以一己之力赢过我兄弟六人,我便服气!” 小春着实愣了一愣,心里冷笑:“六个打一个,这么不要脸的话也敢说,这许老二今天也是豁出去了!” 这时,一人喊道:“许老二,你血刀七衣当年在江湖上也颇有几分名声,即便现在钱老大死了,你们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吧?且不说你们一个个年纪大过小春两轮,六个打一个,也实在太不公允了吧!” 说话此人乃是东楼楼主万壑东,是五楼楼主中年纪最轻但最受莫苍龄重视的一位。此人为人仗义,一向看不惯阴气森森的韩影,两人作对也是常有的事。眼下听他仗义执言,小春心中倒是一暖。 “万楼主此言差矣!”殿中,许老二已冷道,“血刀七衣在江湖上虽有些名声,一来是冲灵刀法的威力,二来有我大哥英明带领。现在大哥死了,我们的冲灵刀法又只练了三十三路,而这小子却练齐了三十六路,一对一自是不公平!再说了,要想胜任楼主之位,总得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连我们六个都打不过,他叶小春又凭什么呢?万楼主当年不也是通过了圣主布下的百人血刀阵法,才擢升至东楼楼主之位吗?” “这个……”万壑东顿时说不出话来。 “许二哥说得有道理!”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小春突然喊了一声,脸色含笑,站上前来。 许老二一愣,登时咬牙啐道:“谁是你二哥,不要脸!若不是看在圣主的面子上,我兄弟六个早动手将你砍死,为我大哥报仇了,还由得你在这儿厚着脸皮插科打诨!” “许二哥这话就说岔了!圣主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杀兄之仇啊,钱老大的仇该报还是得报,是不是?” “你……你这混小子,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当然是在说许二哥的心里话啊!二哥平时胆子也不大,可今天面对圣主的责骂,却也振振有词的,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公报私仇啊!我猜猜啊,难不成是打算待会儿耍什么阴招,然后胡扯一句‘刀剑无眼’,我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你……你……你胡说!” 许老二好端端竟结巴了起来,下意识去看韩影。小春将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噗嗤一笑道:“二哥看着傻不愣登的,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不简单啊!要不是突然开窍了,就是有高人指点……” 小春说着,装模作样环视一圈,在与那韩影对视的时候突然拧笑,竟吓得他心中“咯噔”一跳。 “好啊!”小春突然大喝,吓得许老二浑身一抖,“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肯定是正道派来的奸细,想要通过这些奸计,引起圣仙门内乱,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本章完) 221.小春拆招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许老二着实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小春给他扣了多么严重的一顶帽子,连忙惊慌大喊:“你……你胡说!谁是奸细,你才是奸细!我……我们兄弟对圣主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小春抢过话来,大喝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骗鬼吧!你们要是忠心,当年就不会在圣门危难之时叛变了!现在好端端的,兄弟六个又突然回归了,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依我看,你们就是正道派来的奸细!” “你……你血口喷人!当年之事是我兄弟几个年少无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后悔不已!大哥没死之前,我兄弟七人便有意重新归入圣仙门,承蒙圣主不弃,给了我们机会……你,你这小子,休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要不是受正道指使,我就不信凭你这猪一样的脑袋,能想出这条计策来!” “放屁,这计策分明是韩长老告诉我的,哪里是……” “哦……韩长老!”小春装模作样地喊了起来,声线扬得高高的,视线早已带着冷笑转向了韩影。 韩长老早已是满脸阴鸷,恨不得将这个蠢笨如猪的许老二开膛破肚,而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叶小春,也是再一次恨得牙痒痒。 而不待小春继续逼问,莫苍龄已是冷道:“韩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主恕罪,属下罪该万死!”韩影跪倒在地,毫不辩解,倒让众人一惊。 “这么说,许老二今天口若悬河、咄咄逼人,当真是你挑唆的了!” “圣主恕罪,属下只是为了我圣仙门的前途着想!” “放肆!”莫苍龄怒吼起来,吓得众人皆是一抖,那韩影自是将身子再次压低,整个人近乎匍匐在地。莫苍龄继续喝道:“为了圣仙门的前途考虑?还真是辛苦韩长老了!”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今日种种,属下没有半分辩解的余地,可是请圣主明察,属下所作所为,当真没有半点私心啊!叶小春年资尚浅,又来路不明,若让他担任北楼楼主之位,圣仙门上下必定多不服气,如此一来人心不稳,于圣仙门复兴大业有害无利!正是顾及到这一点,属下才暗示血刀六衣对他发出挑战!若叶小春能以一己之力胜过血刀六衣,一来证明了他的实力,二来,圣仙门上下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属下一心为了圣门,若有过错,也只是未能及时禀明圣主,还望圣主明察!” 小春眼见莫苍龄的怒气渐渐消散,心中冷笑连连。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为何师父会输在这个资历、武功又远逊于他的阴长老手上。韩影此人武艺平平,可是的确心计无双,更关键的是他死死地拿捏住了莫苍龄的命门。他深切地知道,这位圣主不怕耍手段,只怕属下不忠。而他看起来在认罪,不过是把阴谋算计说得冠冕堂皇过得去罢了,最关键的,他将“违逆圣命”的大罪转化成“瞒而不报”的小错,巧妙地避开了圣主的忌讳。如此手段,小春不服都不行! 果然,在韩影表了一顿忠心之后,莫苍龄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只道:“阴长老虽是为了圣门考虑,可此事终究办得不妥……不过嘛,长老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莫苍龄的话没说完,小春便知道,今天这场硬仗是躲不过去了! “圣主说得是!小春虽然深受圣主宠爱,可就这么坐上北楼楼主的位置,只怕兄弟们不服气!韩长老虽然背地里耍手段算不得光彩,但想出的奸计……啊不是,想出的法子还是很不错的!小春斗胆请圣主允许,让我与这血刀六衣比试一场!” 莫苍龄眉头一皱,对小春的态度转变颇为意外,欢喜道:“你果真愿意比试?” “当然愿意……不过小春有个附加条件!” “哦?说来听听!” “嘿嘿,若我胜了这六个老哥,不但北楼楼主之位归我,我还要取代钱老大的位置……当他们的带头大哥!” 一言既出,满殿二十余人着实愣了一愣。好半天,许老二等人才反应过来,登时破口大骂:“叶小春,你个狗娘养的,你休想……” “放肆!圣主在上,岂容你们撒野!”韩影连忙呵斥,脸色早已阴寒到了极点,看向小春的双眼恨不得把他吃了。 小春浑然不以为意,笑道:“圣主,可答应吗?” 莫苍龄有些为难:“这个嘛……” “圣主可不要想多了,小春并不是想占他们的便宜。只是一来,血刀七衣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现在七衣成了六衣,着实是我圣仙门的一大损失。二来嘛,既然是赌局,总不能就我一个人下赌注,这六位大哥打着不服的旗号来报仇,对战之时肯定对我下死手,我若输了,丢了个北楼楼主之位,他们要输了,也总得付出点儿什么吧!您说呢?” “这个……也有些道理!” “圣主,这……”许老二急了起来。 万壑东却冷笑道:“许老二,你害不害臊?方才不服的是你,挑事也是你,现在怎么,敢赌不敢输不成?这位小春兄弟年纪轻轻,一个挑你们六个都不怕,你们一个个混迹江湖多年,现在却畏畏缩缩,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一言既出,殿中哄笑不止,把血刀六衣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片刻,许老二终于忍不住,大喝道:“赌就赌,我就不信了,我们兄弟六个还打不过你这个毛头小子?老子今天丑话说在前头,刀剑无眼,待会儿打起来招式收不住,伤了小兄弟你,可莫要怪我们!” “哪里哪里,小春虽然年轻,这点规矩也还是懂的!”小春浑然不以为意,叫众人瞧得骇然,也叫许老二等人不由心虚起来。 他们六个虽然不是什么名扬天下的高手,可是习武多年,冲灵刀法也练得烂熟,并非寻常之辈。可是小春以一挑六却浑然不放在眼里,众人不由好奇,想瞧一瞧他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本章完) 222.小春拆招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小春却不慌不忙,斟了两杯酒来,拿着一杯笑嘻嘻递到许老二面前,道:“许二哥,方才小弟说话没有规矩,冲撞了二哥,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喝了这杯酒,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待会儿还请您手下留情,别让小弟输得太难看!” 众人见状,顿时大惊,本以为小春胜券在握,不想他在关键时刻服了软。转念一想,众人又都了然,想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即便天资再怎么聪慧,一下面对六个好手自然也是心慌。眼下主动讨好,反倒比他一味打肿脸充胖子要真实得多! 面对小春的突然示好,许老二先是怀疑,再看他一脸嬉笑谄媚,心中好不解气,想着要驳他的面子臊一臊他!可是他毕竟年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一个后生台阶下,少不得要给人留下个小心眼的名声,便只能见好就收,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小春见状,也将那杯中酒饮尽,又对另外五衣如法炮制,挨个敬了一杯。那五人见许老二都喝了,也都一饮而尽,小春也十分爽快地一连干了六杯酒。这一番下来已是半柱香过去了,还未开打,殿中却响起一片喝彩声,喊着: “好酒量!小兄弟真是少年英雄!” “是啊,今日不管是胜是负,我都服你!” …… 小春好不光彩,抱着拳对众人连连称谢,一来二去又是一盏茶的功夫。韩影站在一旁心中嫉恨,此时不耐烦道:“你这小子,怎的名堂这么多,到底还打不打了?” 小春嬉笑道:“别急嘛!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这殿中地方太窄,刀剑无眼,要是伤了大家可就不太好了。就算没伤着人,打坏了东西也不大好,毕竟都是自己家的东西,是吧!” “那你想怎样?” “韩长老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想怎样?我这不也是为了圣门考虑嘛!打坏了东西,还得收拾,还是重新再买。咱们这儿地处深山老林的,要想从外面买点东西进来,多费劲呐!您说是不是?” “你……伶牙俐齿!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想把比武之事浑过去吧!圣主和各位同门都看着呢,今天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什么叫拖延……” 小春话未说完,韩影却突然喊了一声:“许老二,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我没事……”许老二忙道。 韩影分明见他身子晃了晃,眨眼睛的样子像是有些迷糊,可是此时再看,却又浑然没有任何异常,心中只道奇怪。小春见状,心中得意冷笑,忙道:“行了行了,不说了,说多了又有人泼脏水,说我故意拖延时间!” “你……”韩影气恼。 “不过这殿中地方实在太小!许二哥,咱们到殿外去比,请圣主和各位同门移步吧!”小春说着,不待众人同意便来到了殿外。 那许老二等人糊里糊涂跟了出去,推开门,冬夜寒风呼啸而来,吹得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许老二心中奇道:“怎么回事?我虽酒量不大,平时饮上两三杯也没什么事,怎么今天这么大反应?是了是了,定是吹了风的缘故!” 许老二想着,见小春在殿外站着也是摇头晃脑,心中喜道:“老子喝了一杯酒便有些站不住了,那小子一连喝了六杯,现在肯定觉得天旋地转的!哼哼,真是天助我也,今天非要为大哥报仇不可!” 想着,许老二便带着五位兄弟奔入空地,将小春围起来。小春脸上惊慌不已,脚下步子有些虚浮,叫人瞧得不免担心。万壑东喊道:“小春兄弟,你可是酒喝多了?若是头晕的话可不要强撑,及早禀明圣主,咱们改日再战也可以!” 小春眼见众人都替他紧张,心中好不高兴,摇头晃脑道:“万……万大哥,不必替小弟担心!小弟……也是说话算数的人,说打就要打,哪怕输了,也比当……当缩头乌龟强!” “好!你这小子还真有骨气,老子欣赏你!”万壑东颇为欣喜地喊道。 小春听到夸赞,越发喜上眉梢,这时韩影却再次冷嘲道:“你这小子,扯天扯地扯东扯西,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你要打就打,不想打就认输,哪儿那么多废话要说!这天寒地冻的,莫要再浪费大家时间!” 韩影喊完,莫苍龄便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垂下头去。小春见状,心中更是欢喜,喊道:“韩长老莫着急,好戏这就开锣了!” 话音未落,小春手中钢刀一转,虚浮的脚步顿时奔行如电,大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火龙,往许老二站立的方向奔去。所有人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几十双眼睛死死落在小春身上。 而在小春周边,血刀六衣的反应却是平平,直到他冲到许老二面前,六人才恍然大悟一般警醒过来。许老二惊慌之下,眼见小春一个纵跃,那带风的大刀便从下往上斜削了过来,凌厉的刀锋发出“嗡嗡”鸣响,在耳边不住传响。 许老二一惊,哪里来得及应对,惊骇之下只能不断后退。小春的招式却变化极快,眼见一招不到又发一招,招式之凌厉好似雷电惊发一般,叫许老二看都看不过来。如此一连发了七八招,小春的招式越来越猛,而许老二却连刀都还未扬起来过,此时已退到了墙角。 小春一个冷笑,收刀回身,空中翻腾再次将长刀甩了出来,乃是一招“高山月落”。许老二心中惊慌不已,眼见避无可避,他心中狠道:“反正都是个死,大不了老子跟你同归于尽,也算为大哥报仇了!” 有了这般想法,许老二双眼一寒,竟迎着那劈斩下来的大刀跃起身来,也将手中钢刀翻腾飞舞,一招“千里惊风”便要施展开来。众人见状,如何不知他心中的想法,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莫苍龄心中一冷,双手登时蕴起内功,要出手相助于小春。 可是掌力未发,那许老二的招法却猛地一顿,脸色十分难看。不待众人反应,小春的狂刀已然砍下…… (本章完) 223.小春拆招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二哥……”小春身后,鹿老三等人一齐惊呼起来。 喊声未落,小春却将刀锋轻轻一转,刀刃顺着许老二的肩膀斜斜削下,将一绺干枯的头发削落在地。许老二吓得瞪圆了眼睛,待意识到自己没死也没受伤之后,粗重的一声喘息才发了出来。 “你……你小子使的什么妖法?”许老二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许二哥喝酒喝糊涂了吧!”小春一脸嬉笑道,“我使的分明是冲灵刀法,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妖法了?” “我不是说你的功夫,我是说我自己,我……”许老二喝得面色通红,却又突然一顿,十分苦恼的样子。 “你怎么?”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对劲……一定是你小子耍了什么手段,使了妖法!” 一听这话,观战的众人都是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小春此时却抚着胸口哈哈大笑,竟直不起腰来。 许老二好不恼怒,斥道:“你这天杀的混小子,笑什么?” “没笑什么,没笑什么……”话虽这么说,可还是笑个没完。 “臭小子,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信我信,许二哥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刀法厉害,嘴巴更厉害!反正吹牛不上税,说大话也不花钱,大不了待会儿输了往地上一躺耍无赖,说我使了妖法,也没人奈何得了你!” “你……”许老二登时气得鼻歪眼斜,如何还忍得住,方才发功时的异样之感也抛到脑后,嘴里咿哩哇啦大喊,怒喝道,“臭小子,看刀!” 话音未落,许老二猛地一跺脚,将近三百斤的身子竟飞到了空中,肉乎乎的一团甚是滑稽。在他手上,一柄钢刀不住地飞舞,将院中火光四处折射出去,常人瞧了必定觉得颇有威力。 可是小春看来,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如今他已将冲灵刀法练得烂熟,一眼就瞧出这招“大雁高飞”漏洞百出,身法、劲力全都走错了路子。若单轮招式身法,小春完全不会将这种货色放在眼里,即便以一敌六也是胜券在握。 可是,血刀六衣自有他们的厉害之处,最让小春忌惮的,就是他们修炼了二十多年的内功。小春自知悟得冲灵刀法的精髓,可是毕竟修炼心法内功不到一年的时间,根基尚浅,当日从千丈崖撤退时,那千丈高崖还是在莫苍龄的襄助下攀上去的。 如此功力,若凭一时的刀法精妙出其不意,像方才那样杀得许老二毫无应对之法,小春是做得到的。可是倒了一个许老二,还有血刀六衣另外五人,这么一个一个打下来会把他活活累死,更何况这些人若是一起出招,不需多久就能叫他一败涂地。 韩影正因为看透这一点,才一手策划了今天这场好戏,料定在血刀六衣的车轮战术下,内力浅薄的小春根本招架不住!到时候许老二只需装作不经意给他一刀,既报了钱老大的大仇,也替韩影除去了眼中钉,莫苍龄再怎么生气也无可奈何,毕竟刀剑真的无眼! 韩影对小春的优势和弱点一清二楚,他自己又岂会半点不知。从方才殿中的种种声浪,到最后敲定要他以一敌六,一战定输赢,小春已将韩影的阴谋算得一清二楚,也清晰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困境。如果推脱不肯应战,一顶软弱无能、不堪大用的帽子扣下来,北楼楼主的位置铁定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可如果冒然迎敌,以他的内力又绝对赢不了,而且很大可能有生命危险。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个死局,可是小春眼咕噜一转,便从这死局当中撕开了一条破局法门。 关键在于那杯酒,那杯敬给了血刀六衣一人一杯的清酒,其实里面已被下了蒙汗药。这药乃是赵绰初收小春为徒时赠予他的礼物,这么长时间,小春一直随身携带。方才在殿中,小春一边不停地说话吸引众人的注意,一边装作不经意在怀中摸了一把,五个手指都沾了些药粉。随后他倒酒分别递给血刀六衣,他们眼见酒是早就准备好的,又是亲眼看着他倒的,根本没想过会有问题,一个一个都喝了,只有丁老七幸免于难――毕竟小春只有五个手指。 由于药量下得不多,小春一直拖延时间等待药效发作,后来又将这六人带到院中吹冷风。为怕许老二起疑,他自己也装得摇头晃脑,竟将他糊弄了过去,这才有了许老二连连败退的局面。 许老二哪里想得到自己早就被设计了,还只当方才失利只是错失先机,眼下又猪叫一般,带着另外五人一起冲了上来。小春瞧得只是冷笑,眼看着六个人里除了武功最弱的丁老七,其他五人都是脚步虚浮、内力绵软,根本成不了气候。小春心中得意,脸上却装得十分害怕的样子,在六人围攻之中左躲右闪,许多早已发现的杀招,偏偏故意等到十分惊险时才抽身出来,叫莫苍龄等人也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就这么打了两炷香的时间,许老二等人的药效开始慢慢消退,此时即便叫韩影来检测一番,也不会发现任何问题。小春心中有数,便赶紧出手将六人一个个击倒,自己自然也要装模作样受些轻伤,但都算不得大碍。 “铿”的一声闷响,小春将大刀砍落在丁老七横执的钢刀之上。此时,血刀六衣其他五人都已躺倒在地,只剩下他还在坚挺。小春虽有些疲惫,但对付一个武功低微的丁老七仍是不在话下。众人见他招式未老,突然探出右手将丁老七的手腕抓住,那松脱落下的大刀在脚背上弹起,被他的左手接过。 丁老七此时已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想要用刀,手腕却死死地被小春给遏制住,眼睁睁看着那大刀被他左手反握,粗糙的刀柄在他脖颈处猛地戳下来。 若这是刀尖,丁老七当场就没命了。 看着血刀六衣最后一人倒在地上,殿外二十多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 224.小春拆招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小春峰回路转的精彩表演下,没有一个人发现端倪,即便是血刀六衣本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好小子,本圣只知你在刀法修习上悟性极高,竟不知你已将冲灵刀法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莫苍龄说得满面兴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哪里哪里,圣主过奖了,是这冲灵刀法本身太过精妙,真乃天下第一厉害的刀法。听说这刀法乃是老圣主所创,那说来说去,还是圣仙门更厉害,小春是沾了先圣主和圣主的福气!” 小春兜来拐去,把先圣主莫盾夸了一顿,愈发惹得莫苍龄哈哈大笑,又是夸他天资聪慧,又是骂他鬼灵精。小春自知经此一战,不仅是北楼楼主的地位保住了,更要紧的是彻底赢得了圣主的欢心,在圣仙门才算是真正立足了脚跟。 有了这份底气,在接收到莫苍龄旁边韩影投来的嫉恨眼光时,小春完全没有任何胆怯,眼咕噜一转,玩闹之心又起来了。 “哎呀,刚才比武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我输了,这北楼楼主便不做了,如果我赢了……许二哥,你们应该怎么着?”小春故意道。 那许老二被下了蒙汗药,眼下药效虽过,脑袋却还不太灵光,没从失败的事实中醒过神来。小春这一喊,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斥骂喊道:“叶小春,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话怎么说的!要找我打架的是你,打架就打架,你还非要打赌,现在赌输了你不赖自己无能,怎么还赖到我身上来了!” “你……我们兄弟一时不慎,让你钻了空子!你少得意!” “无能也好,不慎也罢,输了就是输了!有道是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你与其在这里找借口,还不如大大方方,喊我一声大哥呢!” 许老二暴怒起来:“你休想!你……我……老子都四十多了,你才不到二十岁,我……我当你爹都绰绰有余,要我喊你大哥,你……你休想!” 万壑东冷笑道:“许老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春兄弟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方才打赌的时候你可是红口白牙答应了的,现在才说办不到,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你……我……”许老二被排揎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不住地往韩影身上瞟,希望他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小春见了,露出一个冷笑,心想:“姓韩的方才就惹圣主不痛快了,眼下又输了赌局,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你?”可越是这样,小春越不能放过他,故意喊道: “许老二,你还是省点劲吧!虽然你今天找我比武是韩长老挑唆的,可谁让跟我打赌的是你,不是韩长老呢!怪只怪你自己无能,偏偏脑袋还不好用,被人当枪使了吧,苦果还得自己尝,也是可怜!” “你……”许老二怒得说不出话来,转向韩影忍不住道,“韩长老……” 话还未说出口,韩影却是冷声喝道:“许老二,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再顾左右而言他,愿赌服输吧!” 许老二胸口一窒,满腔怒火憋得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身旁,血刀六衣其他几人也无一不是怒气腾腾,鹿老三最是脾气暴躁,此时喊道:“韩长老,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分明是你……” 话未出口,却听一人喝道:“大胆!” 这声音亮如洪钟,一嗓子吼出来,只感觉整座噬血峰都抖了一抖似的。小春瞧了瞧莫苍龄铁青的脸色,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圣主虽然对韩影今天的表现有所不满,可到底还是拿他当心腹对待,眼下自然要保他,所以才在鹿老三要揭穿真相的时候将他喝住! 莫苍龄继续吼道:“本圣不过是瞧在钱老大的份上,才准你六人重归圣门,你们不思量好生练武,报效本圣主,每日却只知道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将圣门的风气都带坏了!眼下比武输了,不先反省自己武功差,反倒借口理由找了一大堆,圣仙门留你们这种蠢材,有何用处?” 那六人一听这话,连忙鱼儿入水一般扑通扑通跪下,忙不连跌磕头求情。韩影站在一旁,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莫苍龄虽是在斥责许老二等人,可何尝又不是在警告他呢? 莫苍龄还在继续喝道:“现在才知道求情认错,晚了!横竖血刀七衣没了老大,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你们即刻收拾东西,滚出圣仙门!” 众人一听这话,都大吃了一惊,完全想不到圣主如此动怒。他们虽然也见不惯六人输了赖账的样子,可到底都是同门,二十多年前一起打过天下,圣主如此处置都觉得有些过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众人便听小春道:“圣主,您可不能把他们赶走!” 莫苍龄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何不能?” 小春诡笑道:“按照之前的赌局,他们输了比试,便得拜我做大哥!现在我是血刀七衣的新老大,他们都是我的人,您把他们赶出圣仙门,不是把我也赶出去了吗?” “这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之前有赌约在先,可是很明显,这几位兄弟都不是很愿意啊。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不是!既然他们打心底里不想认我做大哥,那圣主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吧,我也无能为力了!” 小春说着,两手一摊,当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许老二等人瞧见,心中又是急切,又是愤怒,又是无可奈何。眼下这情境他们如何不明白,要么被赶出圣仙门,没了钱老大,即便不惨死江湖,只怕也过得惨兮兮的;要么,当众服软认小春做大哥,屈是屈辱了些,可在圣仙门的地位还是能保住的……而且好像还提高了! 六人想了又想,眼神交换了好几个来回,终于一起低下了头,在许老二的带领下喊道:“大……大哥!” 小春忍了许久,终于“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 (本章完) 225.噬血诛心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次的事,小春算是用自己的“真本事”,狠狠地给了韩影一记耳光,也真正赢得了圣主莫苍龄和其他同门的赞赏,坐实了北楼楼主之位。血刀六衣虽极不情愿认他做大哥,后来却慢慢发现,这小子在圣仙门当真混得如鱼得水。有他罩着,连带着他们几个也吃得开了,不仅当初叛变之事没人再提,反倒有许多弟子前来巴结,叫他们真正认识到了给小春当小弟的好处,慢慢的竟也接受了起来。 总之经过除夕夜一战,小春不但地位巩固,自己在圣仙门的生活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时间去找韩影的麻烦,也没有心思戏弄血刀六衣,照旧每日从早到晚除了练功就是练功,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小春被圣主莫苍龄叫到书房谈话。小春不知道原因,但也隐隐觉得,这次要谈的内容事关重大。 走进书房,已是日落时分,房内气氛有些阴寒逼仄。小春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不敢再胡闹嬉笑,毕恭毕敬道:“圣主!” 莫苍龄背着手望着窗外,没有说话没有动,侧脸显得有些萧索。 “圣主?”小春又喊了一声。 “叶楼主来了!”莫苍龄淡然道,身子却并不动。 小春心中有些异样,笑道:“圣主还是喊属下小春吧,叶楼主什么的,听着怪见外的!” 莫苍龄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竟带着淡淡的笑意,叫小春心中舒缓了几分。 “你这小子,虽说当了一楼之主了,这不正经的性子也不知改一改,说话做事一点儿也不稳重!” “圣主这话说的,属下才刚满十八岁,正是少年风流的时候,能稳重到哪儿去!再说了,咱们圣仙门就是上上下下都太严肃了,以至于总显得死气沉沉的,属下活泼一些不好么?” 莫苍龄笑了笑,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而是道:“你可知本圣今日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小春收起笑容道:“属下脑袋不灵光,比不得圣主聪明绝顶,怎能猜到圣主的心思!” “你小子,就会拍马屁!”莫苍龄笑容愈盛,话锋一转,却道,“我听说这一个多月来,你每日练功甚是勤奋,几乎都要废寝忘食了?” “勤奋算不上,小春只是笨鸟先飞罢了!” “你还挺谦虚!来,与本圣过过招,让我瞧瞧你这些日子修炼的成果!” “比试?和您?现在?”小春有些慌乱。 “怎么,怕了?” “怕倒是不怕……”小春不知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脸上紧张,心思却飞快地运转,笑道,“反正不管我再练多少年,也不是圣主的对手,圣主赢我是肯定赢定了,唯一的差别就是看您心情好不好!” “这话怎么说,心情好怎样,心情不好又怎样?” “心情好,我就顶多落个残废,心情不好嘛……我的小命便算是交代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我的小命能让圣主开心,小春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莫苍龄愣了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小春见状,便断定今日莫苍龄不是要找他麻烦。可若非如此,他这又是询问又是比武的,到底想干什么呢?小春想不明白,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这小子,少在本圣面前打马虎眼。你放心,本圣只用两成内力,断然不会伤了你的小命!接着!”莫苍龄喊着,一柄钢刀抛了过来,小春摸着那精钢打造的刀鞘,便知此刀乃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刀,抽出刀鞘只听“嗡”的一声,寒光幽幽,竟打得人手有些冰凉。 “这是……” “水渊刀,与你那师兄段逍遥使的那把水浑刀同产自东海孤岛,乃是由罕见的寒铁所铸,当今世上只有这两把!” 小春惊得满脸嘴巴大张,瞧着那刀刃刀锋刀柄刀鞘,皆是爱不释手。好半天才诧异道:“这刀……给我吗?” 莫苍龄冷冷一笑:“你若想要,还需得凭本事说话!若能赢得了我,这刀从今往后便是你的了!” 小春一惊,眼睛在那水渊刀上挪不开去,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比试,心中顿时萦绕起十分希望来。这时,耳边突然响起莫苍龄一声大喝:“小子,看招!” 话音未落,莫已扬了另一把刀在手,足不点地、长袍带风,刀锋凌厉发出“嗡嗡”的声响,朝小春杀了过来。小春神色一凛,瞧出这招法虽然使得利落规整,但想来是只出了两分力道的缘故,威力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厉害。 想到此处,小春不由增添了几分信心。但见那刀光威威就要从空中砍下,他忙将手中刀鞘撇下,挺身上前将水渊刀横空一挡。只听“铿”的一声脆响,两柄钢刀相接,小春的力道、身法皆是准确熟练,竟在莫苍龄的杀招还未到鼎峰之时就率先拦截了下来。 莫苍龄浑身一震,心道:“短短一月不见,这小子的刀法越发行云流水,内功也进步显著。今日一战,我倒没有十分把握能赢他!” 想到此处,莫苍龄眉头阴寒起来,迅速变招在小春的刀背上一踩,同时使出一招“月落星河”,刀锋不住颤响,如流星坠落又如明月西沉一般,带着湍急和沉稳两种力道,朝小春的头顶砍落下来。小春眼中惊慌,心中却颇为冷静。冲灵刀法三十六路他早已练得纯熟,莫苍龄右臂一动,小春便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心中便也同时有了应对的法门。 但见他不待长刀落下,身子如蛇形扭曲一般歪倒在地,竟叫架在他手臂上的莫苍龄失了稳心,显现出泥沙俱下的颓败之势。小春心中得意,连忙从地上滚起发了一招“昆山玉碎”出来。 此招乃是冲灵刀法倒数第二招,威力之大甚于前面任何一招。此刻使出来,小春信心满满,却忘了对面的莫苍龄也已将冲灵刀法练得熟练之至,岂是他随意耍两个阴招便能击倒的。果然,就在水渊刀如山崩地裂一般砍落,眼看就要取胜之际,莫苍龄却突然一个后退,刀锋翻转,使出来的招式叫小春一惊,正是他手中这招“昆山玉碎”! (本章完) 226.噬血诛心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两招“昆山玉碎”相遇,发出“铿”一声脆响,刀锋相遇的阻力顿时将二人向左右弹开,各自退了三步才站定。小春的脸色甚是紧张,虽是全力应战,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在往手中那把水渊刀上扫,显然是喜欢得紧,好胜心被极大地激发了起来。顿了没多久,他蓄起全身力道,将寒刀舞起精光,再次往莫苍龄身上扑去。 “慢!”刀锋未落,莫苍龄突然喊了一声。 小春的步子应声止住,眼睛还像看猎物一样看着对面,浑身戒备不敢松懈! “水渊刀归你了!”莫苍龄淡淡地道。 “归我?”小春着实愣了一愣,“可是我还没有赢,不是说赢了才……” “你已经赢了!本圣方才说好只出两分力,可刚才那一招,我其实已经用上了三成力道,却也只和你打了个平手!所以,你赢了!” 小春愣了半天,涌上心头的不是获胜的喜悦,而是知道手中的水渊刀已真的属于自己。来不及向圣主道谢,莫苍龄的脸色却又凝重了起来。 “圣主可是有话要说?”小春问道。 “你小子果然聪明!”莫苍龄淡然笑道,“本圣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今日找你来,是有一门武功想传与你!” “传我武功?”小春有些发愣。 “怎么,你不想学?” “不是不是!圣主的武功,那必然是十分厉害的,我本来就嫌自己武功差,不能早些下山去找那些仇人为师父报仇,想多学几门厉害的武功。如果圣主肯将功夫传给我,小春感激您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想学呢?”小春这番话虽有奉承的意思在,但大体上还是出于真心。 莫苍龄听了,连连点头,却又皱眉叹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学吧!” 小春神色一凛,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便听莫苍龄继续道:“我要传你的武功,叫做噬血诛心咒。” “噬血诛心咒?就是那日在千丈崖下,您与酒鬼孟九歌打斗时用的武功吗?” “不错!你觉得这武功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小春惊道:“圣主这话,就是在笑话小春了,这么厉害的神功,哪个练武之人不想学,小春又怎会嫌弃?” 莫苍龄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继续道:“噬血诛心咒是本圣父亲,也就是圣仙门先圣主偶然之间得到的一本绝世神功,人练了以后,可以在短时间内通经脉、强内力,寻常练武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练成的深厚内功,噬血诛心咒只需短短几个月或者几年便能达到。当年,父亲便是凭借如此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连名震江湖的剑圣、拳仙、雷神、酒鬼都不是他的对手,四人合力之下才将父亲打败!” 小春听到此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武功竟这般厉害?” 莫苍龄正色道:“那是自然!本圣上次之所以败在孟九歌手上,只因噬血诛心咒只练到第八层,并未达到父亲当年‘化血为灵、心念通神’的巅峰之境。要不然,区区一个酒鬼,岂会是本圣的对手!” 小春早已听得痴了,忙道:“那要怎样才能修炼到先圣主当年的境界呢?” 莫苍龄听了,并不回答,却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小春瞧他脸色颇有忧郁,心中警觉起来,心道:“这噬血诛心咒如此厉害,圣主心心念念想要一统江湖,只需闭关修炼将这神功练成,自然就是天下第一了。有这么好的事,他为什么还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又为什么要把这武功传给我呢?就不怕我练成了神功,将来做了他的对头吗?” 小春想到此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想象得这么简单。果然,莫苍龄在沉思了许久之后,说出了噬血诛心咒的秘密。 原来,这套心法内功虽然厉害,可是却极难修炼,每练一层便要经历一次剥皮拆骨的痛苦,而且越练到后面痛苦越发严重,几乎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若没有过人的心志,只怕神功没有练成,人就已经活活折磨至死。 再者,噬血诛心咒本来只有八层,第九层乃是先圣主莫盾根据冲灵刀法最后三路自己揣摩出来的,比之前面八层加起来还要诡异精妙。莫苍龄虽有坚韧的毅力,自认能承受得住最高一层的极端痛苦,可是修炼之时却总是不得要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到此处,小春这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直接问道:“所以圣主传我噬血诛心咒,是想通过我摸索一下,神功最后一层到底有什么奥秘,属下可有猜对?” “不错!”莫苍龄倒是颇为直接,说完又将双眼一顿,停在小春身上许久才道,“你可愿意?” “我愿意!”出乎意料的,小春几乎没作任何思考便同意了。 莫苍龄十分诧异,惊道:“你不必急着答应!噬血诛心咒虽然威力极大,可修炼起来却极其痛苦,那滋味当真如千刀万剐一般,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你……” 话未说完,小春却打断道:“圣主不必再说了,我愿意!” 这下莫苍龄就不仅仅是惊讶了,心中更多的是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坚定?” “因为我要报仇!”小春平淡而又坚定地道,“两位师父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小春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和仇人决一死战!现在圣主给我这个机会,我没什么好犹豫的,即便再危险再痛苦,我也要试一试!” “即便你知道我在利用你?”莫苍龄惊讶道。 小春笑了笑,道:“圣主传我神功,是小春的大恩人,哪里来利用一说。我得了圣主这么大的恩赐,以后倘若练成神功,必定将第九层的修炼之法告诉圣主……怕只怕我没那么大本事,练不到最后一层就嗝儿屁了,让圣主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你不会的!”莫苍龄打断小春,脸色十分坚定,“以你的天资,一定会练成此功,本圣对此深信不疑!” (本章完) 227.噬血诛心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不知道莫苍龄为什么如此相信自己,却也懒得多想,又道:“可是,圣主方才说自己修炼到第八层都用了整整六年,那等我练成,不得猴年马月了?” 莫苍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阴冷道:“千丈崖一战,正道各派损失惨重,且因为孤鸿剑、克己刀之乱人心不齐,又有千丈崖的深仇大恨在眼前,至少三年之内,我圣仙门都是安全的,本圣等得起!况且以你的天资,想必也不会让我久等的!” 莫苍龄说着,重重地拍了拍小春的肩膀,双眼笑得阴狠中带着十足的贪婪。小春还未回过神来,一本幽蓝色的册子便已交到了他手中,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噬血诛心咒。 这天夜里,小春一反常态,既没有练功也没有睡觉,在房中静静地坐了一整夜。噬血诛心咒的修炼秘籍就在桌子上放着,他一页也没有翻,心中是久久不能平息的巨浪。 他不知道一向心机深沉的莫苍龄,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就这么把如此绝世神功交给了他,没有提半点要求,甚至没有留上一手防止他以后叛变。小春思来想去没有答案,或许因为自己在江湖上真的再没有地方可去了,或许因为他们无仇无怨,以后即便做不了同门,但也绝对不会变成仇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本秘籍,要么会成就他,要么会毁了他! 虽然在莫苍龄面前,他答应得十分坚定爽快,可是现在,他却莫名得有些害怕――不是犹豫,而是害怕。 坐了整整一夜,小春也没有勇气将那本薄薄的册子翻开,不知不觉已是晨光熹微,冬日冰冷的太阳从窗外照了进来,山间更觉得幽冷。小春已是疲困至极,趴在桌子上休憩,然而才一闭上眼,赵绰、朱清惨死的景状便在脑海中清晰地显现了出来,他们不甘的眼神,以及当时血淋淋的场面,都好像将小春再次置身于当时的惨境中。 “啊……”小春大叫一声惊坐起来,满脸都是热汗,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从嘴里飞出来一般。 愣了许久,小春的视线缓缓下移,再一次落在了桌上那本幽蓝的册子上。最终,他伸出手,将册子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当天傍晚,小春将闭关的消息告知了血刀六衣,嘱咐他除了每隔五天送些干粮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前来打扰。许老二虽有些不服,可想起那日在他手下受挫,又不敢不听,只能答应下来。当晚,小春便简单收拾了一些生活用物,搬到了后山一座隐秘的山洞中,此处乃是圣主莫苍龄的闭关之所,如今借给他用。 这件事在圣仙门传开以后,小春深受圣主器重的说法就更加得到证实,韩影再怎么嫉恨,也拿他没有办法,血刀六衣也从开始的愤恨,变成了后来的不情不愿,再到现在竟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得意起来。 圣仙门上下,唯有两个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是圣主莫苍龄,另一个就是小春他自己。 此时此刻,小春坐在空阔、幽黑又有些阴冷的洞中,心中除了噬血诛心咒再无任何一物。山洞里极其安静,除了他悸动的心跳什么也没有。烛火摇曳无声,小春盘腿而坐,将秘籍小心翼翼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十六个大字: 天地开元,神通万物。五心归天,意念通无! 小春皱了皱眉,反复念了两遍之后,对这句话的意思依旧不太清楚。然而奇怪的是,他的心情却并不焦躁,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他端坐在地,闭上眼睛,在意念的引领下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白雪皑皑、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世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平静在他的全身蔓延。 慢慢的,小春的心念开始向无尽的远方飘散,两只手掌则运起内功,鬼使神差地使出,内力顺着周身经脉平缓运行,像是溪水一般汩汩地流淌,静谧又安详。过了不知多久,脑海中虚空的景致开始慢慢具化,幽深的山洞、摇曳的烛火,还有端坐的自己都再次出现,平缓流淌的内力也在经过周身经脉运行一圈后,再次回归到丹田之中。 小春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他不禁喜道:“神功果然是神功,只练了这么一小会儿,整个人都感觉轻松多了!真是搞不明白,这么神奇的功法为什么要叫‘噬血诛心咒’,怪吓人的!” 小春撇了撇嘴,继续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倒转阴阳,腾挪乾坤。神魂归物,气血离心! 小春将这两句话反复念着,再一次凭着感觉运起功来,方才运行周身的内力此时再次发出,却在他的控制下逆转经脉运行起来。这一下叫小春感到不适,起初只是全身上下微微发麻,内力运行到一半的时候,通身气血已是翻腾汹涌,不住地往全身各处扩散,叫他有些坐不住。 再往后,内力顺着经脉继续逆行推进,越发叫他通身肌肉都震颤不止,全身上下发出“突突突”的爆裂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冲出来一样。小春先是感觉到身体像是要被撕裂,前所未有的痛楚传来,继而,脑中的意识开始慢慢飘忽,过去的种种经历慢慢显现出来…… “小春,小春!”脑海深处,有人大喊。 “你是谁?”小春双眼紧闭,朦胧呼喊,“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熟悉,你是谁?” 那人却不答话,只是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不多时,一个血淋淋的断头突然出现,口耳眼鼻全是淋漓的鲜血。小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见那断头张嘴说话: “小春,你不认得为师了吗?” “你是……你是师父?” 小春将那断头仔细打量,发现果然是朱清,可是再仔细一看,又变成了赵绰的脸,正是不知所措、心中惊愕,那断头却兀自喃喃: “小春啊,师父死得好惨啊,你要为师父报仇啊……” (本章完) 228.噬血诛心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到师父的喊叫,小春顿时跟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呼喊起来:“师父,是你吗,是你吗?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小春喊得急切,眼泪从紧闭的双目中奔涌出来,可那断头却像听不见似的,只是不停地喊着要小春报仇,悠悠忽忽向远方飘去,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 小春并未醒来。 在他心中,是一片难以言状的悲凉,身边空洞无一物的虚幻场景突然又变成一座火海,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木材烧着了一般。 火海之中,人们呼天抢地、哀嚎不绝,许多人被困在这熊熊烈火之中,先是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到处奔脱,而后在火中将身形扭曲,身体不断萎缩。呼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似是一片炼狱场。 “小春,小春……”又有人喊他的名字。 “谁?你是谁?” “你要为爷爷报仇啊,报仇啊……” “爷爷?”小春大惊,“你是爷爷?你……” “你要为爷爷报仇啊,为裴氏满门报仇啊……” 这声音并不理会小春,径自空洞幽冷地喊着,不多时也慢慢消散了开去。小春心中悲恸,觉得浑身无力,眼见火海炼狱的场景也慢慢褪去,扒皮拆骨抽血剜肉般的痛楚再次袭来。 “噗――” 小春骤然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多久之后。山洞之中漆黑一片,也不知白天黑夜,小春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的痛楚还有未散的痕迹,他赶紧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伤痕,又运功感受了一下内力,发了既没有变得充盈,也没有减退衰弱的迹象,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不是清楚地记得那梦中的场景,还有那钻心的痛楚,小春真的会以为不过是大梦了一场! “难道我练错了?” 小春不禁怀疑,可是直觉又告诉他,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坚定。 小春不服气,随意吃了些干粮,再一次修炼起来。刚开始还是起初的平缓舒适,后来,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再次席卷全身,几乎让他难以持续下去。但是这一次,小春特意保持了万分警觉,即便身上再痛也刻意维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痛楚开始慢慢减弱,而那逆行的内力也终于再次回到了丹田。小春睁开眼,发现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并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充盈了一些。虽然这点进步算不得明显,可是对于内力本就不足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提升。 小春颇为欣喜,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练错,便继续按照自己的直觉,照着秘籍上的字样往后练。噬血诛心咒第一层的心法不算长,但也有百来个字,占据了四五页纸,且都是十六个字作为一组。小春练到第二组,便已经疼得几乎失去意识,可想而知后面的进程有多艰难。好在他心中惦记着复仇和寻找两位哥哥,意念相当坚定,在这坚定意念的支撑下,整个修炼过程虽然缓慢,但还是稳步推进。 就这样,小春一个人在山洞中经受着非人的折磨,晕倒昏迷了不知多少次,吐血也不知道吐了多少回,每次都感觉要把身体给吐干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日,小春终于能够将第一层的心法完完整整地运行下来,而且每运行一遍,那非人的痛楚便减弱几分。 小春不肯放松,一直坚持运行到痛楚完全消失,本以为第一层已经练成,可他却意外地感觉不到身上任何力量,别说内力了,就连将拳头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小春心中惊慌不已,虽然确信自己没有练错,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然而来不及多想,他就感觉浑身的精力都被彻底抽干了一般,脑袋一沉,再一次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多少时日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十分熟悉的场景――不是山洞,而是他的卧房。 此时的小春还十分虚弱,挣扎着想坐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是血刀六衣中的丁老七。 “大哥,你醒啦,你终于醒啦……”丁老七喊起来,声音好像颇为兴奋。 “我……” “大哥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七天七夜了……不对,我去山洞给你送干粮的时候你就已经昏迷了,反正肯定是超过七天七夜了。你可不知道,这次真是把我们兄弟几个给吓坏了,要不是圣主打包票说你没事,咱们还以为血刀七衣又要没大哥了!” 小春见他情真意切,倒是不像作假,心中甚是好笑。分明是自己杀了他们的大哥,刚开始要做血刀七衣的大哥,也不过是一时玩心想要羞辱他们,这六人也一个比一个屈辱,甚是不愿意。不想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他们就集体变脸认贼作兄,这技能,连小春的厚脸皮都感觉自愧不如啊! “现在什么时候了?”小春没心思纠结他们的问题,问道。 “现在么,已经中午时分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什么日子了!” “哦,对了,大哥都昏迷许久了。现在已经三月十六,除掉昏迷的日子,算起来大哥闭关刚好一个月。” “一个月?”小春皱了皱眉,心中伤感起来,“看来我还是失败了!圣主说他练成噬血诛心咒第一层,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我这才一个月……” “怎么会?圣主亲口说的,大哥已经修炼成功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小春不敢置信! “怎会有假?那****将大哥背回来,是圣主亲自给大哥号的脉。当时,我瞧着圣主的脸色都很是诧异,最后亲口跟我们说的,大哥确实已经修炼成功了!” “那我现在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感觉到身上内力增强?” “这个……”丁老七挠了挠头,显然以他的修为,难以懂得其中奥秘。 (本章完) 229.收个小弟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噬血诛心咒不比普通心法秘籍,修炼时除了要承受非人的折磨以外,还会耗费大量真气和体力,每成功修炼一层,整个人就会像获得重生一般。你现在的体力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儿,虚弱得很,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精心调养,不出一个月就会好起来。到时候,你就能感受到噬血诛心咒第一层的功力了!” 说这话的自然是圣主莫苍龄,此时他已在床前坐下。小春见状,总要装装样子起来行礼,果然被子还没掀开,已被莫苍龄按住了。 小春笑道:“听圣主这么说,小春才安心了!我还以为自己一通瞎练,结果内力全失,现在成了废人一个呢!” 莫苍龄哈哈大笑,再次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赞许,道:“废人?你开玩笑!本圣看中的人,最起码也得是个能人!你嘛,超乎本圣想象,简直是个神人!” “神人?圣主这是在夸我吗?”小春着实不大喜欢这个称赞,总觉得听着像神棍。 “自然是在夸你!本圣自认天赋异禀,练成这噬血诛心咒第一层功法也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我想着你小子虽然聪慧,怎么也得跟我差不多,不想只用了一个月便练成了,实在叫本圣吃惊。”莫苍龄说得兴奋,可是眼神之中却有一股难掩的失落。 “圣主可别再夸我了,再夸我该骄傲了!”小春笑道。 他倒不是谦虚,只是虽说噬血诛心咒是圣主准许他修炼的,可此人一向心思深沉,眼下他的成绩如此斐然,只怕莫苍龄再怎么对他寄予厚望,此时也要对他提防起三分了。小春从他眼神中看见了一丝异样,便赶紧把话题岔开,不再提这茬。 好在莫苍龄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越发觉得突破第九层指日可待,脸色又振奋了起来。 当下,莫苍龄嘱咐小春要好生休息,又吩咐血刀六衣,要对他们大哥悉心照顾,且故意将“大哥”两个字咬得很重。丁老七听了以后,脸色更加欣喜,保证一定会把小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丁老七说到做到,而且不仅是他,血刀六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全都事必躬亲,将小春的大小事宜打理得妥妥当当,伺候得舒舒服服,恨不得上茅厕都派两个人给他搀着。小春从小到大野惯了,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到后面却觉得……简直不要太爽! 在血刀六衣的精心照料和莫苍龄的特意关照下,小春的身体已出人意料的速度恢复,原本说是要一个月才能好全,半个月过去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时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充盈了许多,按照噬血诛心咒的发功方法,一掌折断一株齐腰粗的树木不在话下,叫他这才确信,自己真的将第一层练成了。 这半个月来,小春练成神功的消息早已传遍圣仙门的各个角落,整个圣门的人都嗅到了新秀崛起的风雨,除了阴长老韩影,一个个都赶来巴结,甚至连前往分楼赴任的几位楼主都派了弟子前来,送上一些地域内的特产和补品,表示祝贺和问候。 小春刚开始还觉得挺开心,稍有精神便给大家讲一下修炼的过程,看着众人惊骇又敬服的表情,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到后来他也渐渐烦了,嘱咐血刀六衣将来探视的人都拦下,就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血刀六衣自然听话,一个个都甚是敬业,俨然以新秀的兄弟自居。就此,小春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每天喝喝小酒,吃吃燕窝,日子简直不能再逍遥自在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已是四月上旬,小春一夜宿醉之后睡到日上三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大哥,大哥,起来了吗?”有人在门外喊道,是许老二的声音。 “进来吧!”小春揉着脑袋,有些头疼,心中懊悔以后不该喝这么多酒。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站在门口除了许老二,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衣着打扮像是圣仙门最末流的弟子。 小春看这少年觉得十分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心中觉得奇怪。进圣仙门这些时日,他虽没有认真寻查,但对门中人员的情况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圣仙门人员虽不算多,总部加上东西南北中五处分楼,也有四百余人。 门中等级森严,圣主位高权重,往下便是阴阳两位长老并立,再往下是五楼楼主,这八位是圣仙门最有权力的人,也是仅有的有具体称谓的人。八人以下,剩下的都以弟子称呼。 不过弟子也分高中低三个等级。高等弟子,是圣主、长老或者楼主的亲传弟子,圣仙门上下也就十来个人,且几乎都是五楼楼主所收。圣主从不收弟子,阳长老赵绰收过两位弟子,一位是不知为何逐出圣门的段逍遥,如今位列七重阁第一层,与“铁臂神拳”程啸山并列,另一位就是小春。阴长老韩影没收过弟子,不过他本人就是上一任阴长老的徒弟。 中等弟子,是指武功修习有所成者。这个“有所成”,多从每年总部和分楼各自的演武比试中产生,由于规矩严格,一年下来也没几个出头的,至今也不过三四十人,而这些人也是最有可能被长老或楼主看中,收为亲传弟子的。 余下的便是圣门最常见的低等弟子,有三百多人,小春眼前看到的这个少年,不但扎着象征低等弟子的束发绳结,还穿着一身伙房衣服,算得上是低等弟子中的低等弟子。小春看得好奇,不明白为什么许老二会带这么个人来。 正不明所以,许老二已嬉笑开口:“大哥,老二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打扰您休息了吧!” 小春现在已经习惯了鹿老三几个对他恭恭敬敬,可面对许老二,每次看到他一脸横肉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小春就忍不住想笑,要非常努力才能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本章完) 230.收个小弟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有什么事吗?”小春学着莫苍龄的样子,说话言简意赅,叫人瞧着也觉得甚有威势。 “没事没事……”许老二连连摆手,却又扭捏道,“其实也有点小事。是这样,老二我在圣门有个熟人,就是他。这小子一直仰慕老大您,死乞白赖缠着我,要我引荐他到您跟前,想拜您为师!” “拜我为师?”小春大叫起来。 “是啊是啊!老二知道大哥醉心练武,每日忙得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怎么还有心思收徒弟呢,便自作主张替大哥回绝了他。谁知这小子也颇有耐心和诚意,求了老二许久,我见他诚心可嘉,这才斗胆把他带到大哥面前来!” 许老二说这话时,那少年一直垂头拱手站着,一动不动,神色甚是恭谨。小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圆了一圈的许老二,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老二啊!你说,他是你的熟人?”小春皮笑肉不笑问道。 “是是是,嘿嘿嘿!” “没看出来,你还挺念旧啊!不过我倒有点好奇,你离开圣仙门整整二十年,这人看起来却才只有十七八岁,你跟他……到底怎么熟起来的?” “这……我……”许老二顿时慌乱起来,满头冒汗,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小春见了,越发觉得好笑,这时却听那少年道: “常听门中弟子说,叶楼主年纪虽轻,但武功甚高、心思奇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小春脸色一顿,冷道:“你呀,不用跟我拍马屁了!我知道你买通许老二,要他把你带到面前来,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可一来,咱俩年纪差不多,实在不适合做师徒,二来我的武功其实也就一般般,根本没本事教你,今天只能叫你白跑一趟了。你要实在想拜人为师,我跟东楼楼主万大哥关系还不错,不如引荐你拜到他的门下?” 许老二在一旁听着,刚开始只当他存心拆穿二人阴谋,要故意给他们难堪。不想说到后面,却着实是一番好心,叫他惊讶之余连连给那少年使眼色,叫他赶紧答应。 谁知那少年脸色不动,竟跪倒在地拜道:“在下对叶楼主的武艺修为、胆识谋略甚是佩服,一心想拜楼主为师,旁人都看不上眼。” 这话叫小春诧异,更叫他惊奇,竟不知自己何时在别人眼中留下了这么个光明伟岸的形象,心中竟有些小得意。 “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啊!我大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又给你指了条明道,你还想怎样?别给脸不要脸啊!”许老二怒喝起来。 那少年只是跪在地上不动,看起来心志颇坚。小春瞧着他的脸,越瞧越觉得熟悉,问道:“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少年在地上拜了一拜,道:“弟子是圣仙门的低级弟子,在伙房帮工,连本门高级弟子都不认得几个,怎会与叶楼主见过。不过整一年前,韩长老倒是曾抓回来一个少年,与楼主差不多年纪。那少年关在地牢,由弟子每日送饭给他,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小春听得惊骇异常,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觉得他眼熟,原来果真是个旧相识! 去年四月,韩影陡然发现小春会使冲灵刀法,察觉到是赵绰在山外私收的徒弟,将他和程棠一起掳回了圣仙门,想要以此为由将赵绰铲除。当时,小春和程棠被关押在地牢内,除了每日两个弟子前来送饭,没见过任何人,其中大些的一个便是眼前这少年。 后来,小春从这少年口中得知韩影和莫苍龄打算动手杀死赵绰,设计将他们引入牢内并打晕,将程棠救了出去,自己则返回圣仙门解救师父。 这件事已是整整发生了一年时间,但因为是小春第一次来圣仙门,当时的经历又实在惊险,所以记忆犹新。眼前这少年虽不起眼,但却是小春能成功逃脱并相救师父的关键,当时便觉得他心思不同寻常,倒也记得真切。 不过让小春意外的是,这少年胆敢求上门来寻条出路,又能说动许老二为他引荐,这份胆识和谋略,还真是让小春刮目相看。 “你叫什么名字?”小春问道,对这少年提起了兴趣。 “弟子陈平!” “陈平,你今天非要拜我为师吗?” “尽人事,听天命!” 小春皱了皱眉,心中腹诽:“老子念书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咬文嚼字!这小子不过是一个低等弟子,怎么说话跟个老先生似的,真是讨厌!不过他说‘听天命’,可现在收不收他做徒弟,不是我说了算吗?这么一来,我不就是天?很好很好,小伙子眼光不错!” 想到这里,小春又高兴起来,却还是装作严肃道:“你的态度很不错,可惜咱们俩差不多大,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叫我师父,所以我还是不会收你做徒弟的!” 陈平脸色一沉,可小春又道:“不过你聪明又胆大,我很欣赏你!这样吧,徒弟虽然做不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个小弟吧。怎么样?” 陈平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他利用厨房帮工的机会,贿赂了许老二整整两个多月,鸡鸭鱼肉对他有求必应,才求到了今天的机会。本来期望一举成为新晋北楼楼主的弟子,一下子从低等弟子跃升为高等弟子,可现在,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圣仙门虽然没有对血刀六衣的身份作严格排位,但大体上也可以看作在五楼楼主以下、高等弟子以上的。叶小春要收他做小弟,那不是代表他以后和血刀六衣一样,可以跻身于五楼楼主之下,所有弟子之上吗? 陈平虽然有心上进,可是这进得也太快了,让他心里竟有些害怕。 “怎么,你不愿意啊?”小春见他迟迟没有回话,问道。 “愿意,愿意!”陈平反应过来,磕头不停,“陈平愿誓死追随楼主,鞍前马后……” “行了行了,不用拍马屁了!既然是我小弟,以后就别楼主楼主地喊了,跟许老二一样叫大哥吧!”小春不耐烦道。 “是,是!”陈平满面欣喜,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本章完) 231.收个小弟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还有事?”小春见陈平欲言又止,问道。 “楼……大哥,小弟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不等小春答应,陈平继续道:“小弟在伙房还有个兄弟,叫赵松,您之前见过的。他今年才十六岁,身世可怜,人又老实单纯,在圣门中经常受人欺负。之前有我帮着还好,以后我随大哥去了分楼,他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了。还请大哥开恩,不求您收他做小弟,让他跟着咱们一起走就行,有我在他身边总不至于被人欺负!” 小春听完这番话,心中颇为感触,一来因为陈平虽有心计,但看来心地颇为善良,让小春对他更加看中。二来,赵松的情况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春自小长得瘦弱,老挨别人欺负,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有个哥哥来保护自己多好。眼下赵松虽然懵懂不知世事,但有这么个好大哥护着,不由让他羡慕。 此时此刻,小春难免想起柳云,想起兄弟二人之前多次共同患难,但最后却落得个恩断义绝的下场,心情一下子积郁起来。 许老二和陈平见状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好半天听小春道:“你既然是我的小弟,你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这不算什么!” 陈平顿时感恩戴德,又要跪下去磕头,被小春连忙喝住才罢。这时,小春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突然想起他另一位结拜大哥,心中有些担心,想着这陈平打听消息颇有些能耐,便把许老二遣了出去。 “大哥可是有话想问?”还未开口,陈平却先问道。 “你还真是聪明!我问你,千丈崖近来有什么动静,可有听说抓到了什么人?” “据小弟打听到的消息,近几个月来千丈崖一直都挺太平的,想是经过去年年底一战元气大伤,短时期内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 “你的消息靠得住吗,千丈崖毕竟也是个管理森严的魔教,会不会有什么小动静,咱们打探不到?” “按理说是不会。贵州是咱们圣仙门通向中原的必经之路,千丈崖实力又甚是雄厚,圣主一直忌惮,一向派人看得很紧,打探回来的消息当是不会有错!” 听陈平这么说,小春的心才稍稍安定,心道:“大哥武功高超,有高手殿的水平,想来只要他小心行事,自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此处,小春才彻底放下心,又问:“那江湖上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陈平颇为干脆地摇头道:“没有!自从上次千丈崖一战后,正道损失十分惨重,现在都忙着招兵买马补充实力呢!” “八大派呢,损失也都惨重吗?” “不错!千丈崖一战,八大派有四派掌门惨死。崆峒五老本就死了三个,现任掌门尹墨风又被发觉是千丈崖奸细,剩下一个魏藏风重伤难愈,崆峒派的声望已是一落千丈。青城派掌门因与大哥的师父……” 陈平说得顿了顿,打量小春脸色未变,继续道:“掌门何三水被逼死,青城六绝与八大派彻底划清界限,现在六绝之首贺见山继任掌门之位,但他武功不够高,青城派又只有他们师兄弟六个人,短时期内不足为患。少林、昆仑两派虽然掌门去世,但少林高手众多,昆仑又有高手殿第一的素檀坐镇,实力依然雄厚,但也都各有损伤。 “点苍、华山、武当、峨嵋都伤亡惨重,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青罗帮几乎全军覆没,上千弟子现在只剩下不到二百人。正道此行受挫,而各派之间又互有怨怼,即便恢复实力以后也难形成合力,短时间内不会对咱们形成威胁!” 小春点了点头,对圣仙门会不会受到夹击并不关心,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江湖动态,为以后复仇做准备。 “不过,最近倒真有一件稀奇事,不知道大哥感不感兴趣!”陈平突然道。 “哦?你说来听听!” “事情还得从千丈崖那场大战说起。当时,正道各派虽然伤亡惨重,但在点苍派掌门程啸山的带领下,还是有五百多人攻进了万寿宫中,就要和千丈崖决一死战。不过后来不知怎的,这场决战竟没打起来,据咱们打听到的消息,好像是千丈崖以龙一的性命为要挟,正道不敢动手!” 小春点了点头,道:“那冰窟窿武功确实厉害,有他坐镇,谁敢动手!” 陈平皱眉道:“大哥误会了!当时龙一已被酒鬼打得昏迷了过去,千丈崖威胁正道,若再进一步就杀了龙一,正道才不敢动手的!” “龙一杀了正道这么多人,那该死的杨展琴天天喊着要除魔卫道,要杀了龙一为正道报仇。千丈崖怎么会拿他来要挟,正道还真上当了?”小春惊疑大喊,却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大哥还不知道罢!当时,千丈崖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那龙一竟是神剑山庄的后人……” 小春脑袋“嗡”的一声响,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等他回过神来,陈平已说到:“正道怀疑这是千丈崖的阴招,不敢信又不敢不信,所以才没有动手!” “那……那……”小春说话时,浑身竟抖得厉害。 “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那龙一是神剑山庄的后人,有什么证据吗?总不会空口说白话吧?” “有证据!他身上有一枚龙须针,说是当年神剑山庄三件宝物之一,西风扇上的东西!” 小春彻底惊呆在了原地,摸了摸缝在自己底衣内的那枚玉针,那也是一枚龙须针。离家前母亲曾告诉他,三枚龙须针分别在他和两个哥哥手中,这东西足可以成为剑圣后人的身份证明。 那么,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龙一,真的是他大哥吗? 小春不敢相信,可是此时此刻,现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小春调整了心思。他要去找龙一,找他当面对峙,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开他心中的疑惑。虽然现在神剑山庄和两位师父的大仇尚未得报,可如果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哥哥,也算是完成母亲的一个心愿了。 小春心中如此想,忙向陈平打听龙一的下落,可得到的结果却是: 龙一不知所踪! (本章完) 232.再入江湖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知所踪?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知所踪?”小春大叫起来。 陈平道:“大哥有所不知!五个月前那一战,千丈崖也是损失惨重,而且他们好像急于保存实力,将龙一作为双方停战的筹码送给了正道。当时将龙一带走的是酒鬼孟九歌,也不知是他武功太过高超,还是正道未免消息泄露故意使了迷魂计,反正龙一被带走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月,江湖上却半点消息也没有,连千丈崖凤宗、麟宗弟子倾巢出动也是无果。现在,谁也不知道龙一是生是死,身在何处,简直成了江湖一大悬案。这也就是小弟方才说的那件奇怪事。” 小春听到此处,已是又惊又骇,一个强烈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他要找到龙一,要尽快找到他! 可是他身在圣仙门,怎么才能出去呢? 小春十分苦恼,不过很快有了一个计策,问陈平道:“据我所知,圣仙门五个分楼分别在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其他四楼楼主吃了年夜饭后就各自上任去了,我现在是北楼楼主,是不是也要去上任?北楼在哪儿?” 陈平不知小春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件事,答道: “按理说大哥现在身为北楼楼主,自然是要去上任的。不过北楼设在山西吕梁,是五楼中离咱们圣门总部最远的一座,圣主许是舍不得大哥,所以才没有叫大哥及时前去上任!” 陈平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北楼地处偏远是真,莫苍龄舍不得小春却是假。小春如何不知,他其实是想将自己拘在身边,一心一意修炼噬血诛心咒,也好早些冲破第九层,并将诀窍告诉他。而北楼远在山西,本就是五楼中实力最弱又最难控制的一座,派过去的楼主自是方方面面表现平平。千丈崖一战,北楼楼主冷春常遇害,虽说有刀剑无眼之故,但何尝又不是因为他自身武功不济呢! 想到此处,小春才明白这个楼主之位原来不过是个虚职,不由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自己再入江湖的绝好机会。小春想了又想,决定向莫苍龄当面提出,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突然提到这件事,必定会让这位疑心病极重的圣主起疑。 怎么才能让圣主不对自己离开圣仙门产生疑心呢? 小春冥思苦想,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好的由头,然而两天以后,陈平为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北楼多名弟子私逃,现已达二十余人。 小春听了好不吃惊,细问之下才明白过来。 原来圣仙门设置五楼的原因,是希望在全国各地发展弟子,积蓄圣门力量。而北楼地处偏远,一向与圣门的联系最弱,弟子们几乎都是之前的楼主冷春常一个一个发展来的,对他极是忠诚。现在冷春常过世,那些弟子对圣仙门并没有多少感情,便趁没人管理一个个逃了,现在只剩下十来个老臣还坚守着。 小春一听这些内容,登时乐得一蹦三尺高,当天下午就去了莫苍龄的书房。 莫苍龄正在为这件事苦恼,本就阴寒的脸色愈加难看,眉头皱得极深。小春心中高兴,却不慌不忙道:“圣主有什么麻烦事吗?” “无事。倒是你,突然来找本圣是有什么事吗?”莫苍龄反问道。 “圣主就别骗我了,北楼弟子出逃的事我都听说了。也难怪,那地方又偏又远,好不容易建立了分楼,发展了四十来个弟子,现在还走掉了一多半,圣主当然发愁了。我来呢,就是想给圣主帮个忙!” “你?帮忙?”莫苍龄不屑地冷笑了起来。 “怎么?圣主瞧不起我?好歹我现在也是北楼楼主啊,不说给圣主帮忙,处理北楼的事情也是我分内的事!” 莫苍龄双眼一寒,眼皮微微抬起,冷道:“你想去北楼?” 小春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才不想去呢!圣主知道,小春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怎么会想去那种地方,八抬大轿抬我去我都懒得去。可是我想了想,既然我现在是圣仙门的人,又被圣主封为北楼楼主,总不能担着这个名头一点儿正事都不干吧!现在圣仙门里,已经有很多人嫉妒我招圣主喜欢了,北楼的弟子要是跑光了,唾沫星子更该淹死我了!所以我想来想去,留在圣门享福虽好,但是还是保住我这张老脸更重要!” 小春说这番话时,莫苍龄的双眼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见他的语气始终轻佻不屑,十分疑心才缓解了多半。 “你倒是识大体,只是你年纪还小,北楼的事只怕处理不来,还是……” “圣主!”小春骤然打断,惊恐道,“当时您不让我当阳长老,我可伤心了好久,现在不会连一个楼主的位子也不给我留吧!” 莫苍龄口内一窒,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其实这两天,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虽说眼前局势安稳,圣仙门不会受到外敌侵袭,但越是安稳的时候,越是扩充圣门规模的好时机。况且五座分楼分散在江湖各地,还有打探风声、监测正派动向的用处,北楼数月来无人管理,圣仙门对北边的各路消息全瞎全盲,这不由让莫苍龄担心起来。 他本想派个得力的弟子过去理事,只是一来怕镇不住场面,二来确如小春所说,北楼楼主新立却迟迟不到任,确实会引来议论之声不绝。思来想去,小春和血刀六衣过去理事,的确是上上之选。 可是……他要是走了,自此山高皇帝远,噬血诛心咒的修炼岂不是就再难受他掌控? 想到这里,莫苍龄又犹疑不定起来。 小春见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脑海中的思绪也飞快翻转,很快又有了一计。便听他喊道: “圣主,我想来想去,北楼那么远,我还是不太想去。要不然你让我跟东楼的万大哥换一换,让他当北楼楼主,我当东楼楼主。正好东楼在杭州,离我家不远,我适应起来也快。” “胡闹!楼主之位事关圣仙门大计,岂容你儿戏!”莫苍龄突然呵斥,脸色发红,想是真的动了怒。 小春脸上害怕,心中却好不得意,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莫苍龄道:“就依你,即日到北楼赴任!” (本章完) 233.再入江湖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当然知道楼主之位的重要性,五位楼主掌管着圣仙门近三百名弟子,而且基本上都只听楼主的命令,对莫苍龄这位圣主反倒没多少忌惮。北楼的冷春常如此,另外四楼也差不多。 小春提议让他和东楼万壑东交换,理论上看,万壑东能力突出,由他管理北楼事物一定能蒸蒸日上,而东楼事物稳定,小春过去当个闲差也不伤大局。但情况是,东楼弟子近百人只听万壑东调遣,骤然更换楼主必定会引发内乱。而东楼所处又是富庶的苏杭一带,帮派众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以小春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让莫苍龄放心。 除了东楼,西、南、中因距离总部较近,起到了防御和支援的重要作用,也不可能交给小春,唯有偏远又贫瘠的北楼算不得紧要。小春之所以提出与万壑东交换那么无礼的要求,目的就是让莫苍龄明白眼前形势,而一旦他认识到其他四楼的重要作用,又认识到除了小春没人能赴任北楼,就一定会放小春离开。 至于他会派多少人随身监视,这小春就管不着了,他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离开圣仙门,只要能离开,他才有机会做自己的事情。 两日后,小春带着血刀六衣和陈平、赵松两人离开圣仙门,一行九人驾马往山西吕梁而去。一路漫长,小春只想早些到达目的地,可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少不得午间歇马、夜宿客栈。晚间休息的时候,小春闲来无聊试了试陈平和赵松的武功,发现二人根基十分薄弱,陈平勉勉强强能将上十二路冲灵刀法练完,赵松却耍个三四招便不行了,小春看得连连皱眉。 他对陈平寄予的希望很大,见他学武天资也算上乘,时时对他指点,让他学成了再交给赵松。陈平倒也不负期望,路上几日就已将新学的两路招法练得颇为熟练,叫小春十分高兴,只是血刀六衣不大乐意,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此时的陈平早已对小春忠心耿耿,知道此去北楼,需得血刀六衣出马才能控制住局面。他不忍叫小春为难,便自己每日对这六人十分恭敬,甚至跟个仆人似的照顾他们的起居,向他们传递出“他只是个没出息的小弟”的印象,不过几日倒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不再针对他和赵松二人。 一路上颇为平静,路上很少见到江湖人士,想来千丈崖一战,正邪两道损失惨重的说法真的不能再真。这倒给小春省了许多事,也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八日后平安到达山西吕梁。 圣仙门到底是邪教,设立分部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基本上都是以武馆或者小帮派的形式出现,北楼的真正面目就是一座名叫“常春”的武馆。小春等人到达时,武馆内只剩下十来个弟子,甚是凄凉破败。 小春没什么心思打理,休息了一日便宣布开始闭关,这一举动引来了血刀六衣的齐齐反对。 许老二急道:“大哥,北楼现在荒废得紧,许多事物要打理。你身为楼主,上任之后应该先多招收些弟子才是,就这么什么做甩手掌柜,只怕消息传到圣主耳中,他老人家会不高兴吧!” 小春却无奈道:“老二你要说这话,圣主还没不高线,大哥就先不高兴了!我虽然是你们大哥,可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风流小少爷呢!我不是不管,我是不会啊!再说了,圣主交给我的重要任务就是练功,我要是操心招弟子的事,就没有时间修炼,只怕圣主才会真的怪罪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几个在圣仙门也算有些名望,有你们坐镇我还不放心吗?就这么定了,北楼的事交给你们打理,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办就可以了!” 许老二还想再劝,可是想到这么一来,小春这楼主之位形同虚设,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楼主,不由得心中美滋滋的,极力压制着喜悦答应了下来。小春早将他的心思看透,却也不拆穿他,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小春早就知道,自己头一次上任,莫苍龄肯定暗地里派人跟踪,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若自己认真打理楼中事物,一来浪费时间,二来只怕惹来莫苍龄的猜忌和不满,倒不如装作潜心修炼,既可以让那位圣主打消顾虑,不用担心他分权独立,又可以趁此机会溜出去,寻找龙一的下落。 一切计定,小春当天夜里便钻进了楼中密室,谓之曰“修炼”,并吩咐陈平任何人任何时间都不得打扰,只由他每隔五日送一次干粮。 前面五天,小春都待在密室中,无聊得几乎要数头发玩儿。五天过后,陈平进来送干粮,并查明这些日子有两人在暗中监视,而昨日夜间已有一人离开,应该是回圣仙门报告去了。 小春好不高兴,当天晚上和陈平里应外合。到了子时,那监视之人前脚飞下屋檐离开,后脚小春就从密室中出来,拿着备好的包裹和银两从后门乘马出逃,神不知鬼不觉。往后的日子,陈平照旧每隔五天送一次干粮,只怕谁也想不到,密室中已是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一日是四月十五,江湖之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小春在吕梁演了一出金蝉脱壳外,便是峨嵋山上,孟采星在面壁思过整整半年后,终于被她师父静音放了出来。 去年初冬季节,采星与龙一在长江渡口一同落水,随后在一处荒林中相救相知,彼此交付真心。可惜好景不长,她师父寻了过来,以抚养她长大的恩情相要挟,逼她与龙一恩断义绝。采星无奈只能写下绝情书,随师父回了峨嵋山,一关就是半年。 半年之后,冬去夏来,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的采星已经心如死灰,本以为师父会严厉责骂,但静音师太只是嘱咐她吸取教训,闲闲两句之后便叫她退下,脸色甚是疲惫。采星敏锐地察觉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敢问师父,便找到小师妹荀筝意,却发现一向活泼爱闹的师妹竟变得沉默寡言,整日神情郁郁。 (本章完) 234.再入江湖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追问了许久,才终于知道了五个月前千丈崖下那惨烈的一战,也终于知道小师妹性情大变,是因为她钦慕的柳云已然心有所属,而师父心事重重,自然是因为她恨之入骨的龙一竟有可能是神剑山庄的后人。 采星哑然,听到龙一下落不明后,一颗本已如死灰一般的心,却又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三日后,她离开峨嵋山,不知去向! 与峨嵋派骤起的风波不同,小春从吕梁出走往南而去,一路走得颇为平静,他的目的地是南京。小春心想,既然圣仙门都打探不到龙一被抓去了哪里,他想要打探只怕也是白费功夫,而龙一是酒鬼孟九歌抓走了的,那么普天之下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只有他的徒弟,柳云。 虽然小春和柳云已经恩断义绝,可是为了打听龙一的下落,解证自己心中的谜团,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前往。目的地十分明确,小春自是一路快马加鞭,片刻也不敢耽搁,这日下午到了京都洛阳。 本朝在洛阳建都已有百年,洛阳之繁盛,自然不是其他地域能够比拟的。小春虽然来自富庶江南,但入城以后,还是被洛阳的繁华簇拥所震撼,一时间玩心大起。 先找了家挺大的酒楼打算大吃一顿,寻了二楼一处临街的位置,点了菜,店小二听小春的口音来自外地,便颇为热心地给他介绍起来。小春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想着下午便在这洛阳城中好好开开眼界,好生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上路,便向店小二打听有哪些好去处。 店小二又热情地给他介绍起来,说了没两句话,楼下大街突然响起一阵杀猪般地喊叫。小春吓了一跳,只见一男一女从远处飞奔而来,男的四十来岁,一脸富贵相,没命地在前面跑。女的长相颇为风流婉转,瞧着要年轻些,手中却扬着一把菜刀,十分泼辣地在后面穷追不舍,边跑边喊:“姓金的,你给老娘站住,你给老娘站住!” “你……你当我傻啊!我要站住了,那还有命吗?老子才不站住呢!”男子一边跑一边喊,已是气喘吁吁。 二人跑得飞快,本来车水马龙的街面行人纷纷受到惊吓,不自觉退出一条道路来。那男子已是大汗淋漓,想必是实在跑不动了,不断地开始吐舌头,步子也慢了许多。方才的得意,这时已变脸哭喊道:“娘子……饶了我吧,我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小春瞧得有趣,却觉得十分诧异,心道:“还以为是寻仇的,没想到是夫妻俩,怎么倒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这时,后面那女子依旧是冲眉怒目,喘气骂道:“你还敢求饶!老娘就出去了半个时辰,你就把老娘的陪嫁镯子给偷出去当了,那可是老娘最后一件嫁妆!你说你要是赢了也就算了,结果你又给输了,老娘那点儿家底都让你给输了个精光!我今天,我今天非要剥了你的皮不可!” 那男子依旧是连连求饶,不小心绊了一脚滚倒在地,想起来时已被女子拿菜刀抵着脖子。这么会儿功夫,二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都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小春在楼上瞧着,已将这夫妻二人的恩怨弄了个清楚明白,不由觉得无趣得紧。他自小长在市井,夫妻不和的事例十中有九是丈夫好赌,早就看习惯了,眼下倒也懒得再听楼下嘈杂。 这时,一旁的店小二来了一句:“又是这俩,天天在这儿闹,烦都烦死了!” “都说活在皇帝脚边的人日子美滋滋的,今天一看,这话也算不得数嘛!”小春道。 那小二皱眉道:“客官可别这么说,我们这儿啊,也就这俩。您可知这夫妻两个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叫啥?” “叫什么?” “洛阳两害,厉害吧!” “这两人看起来也就是普通老百姓啊,打打架撒撒泼,这有什么的?这就叫两害了?”小春一听这外号,颇来了些兴致。 那店小二一脸愁苦道:“哎哟,客官您可不知道,这两口子厉害着呢!您以为他们只是打打架闹闹别扭,才不呢!您可知这男的叫啥?金万两,洛阳城最大的太平赌坊就是他开的。” 小春皱眉道:“开赌坊的?可我方才明明听他娘子说,他偷了首饰去赌钱,还输了个精光!” “要么说他是一害呢!这金万两嗜赌如命,自己开赌坊,却把自己娘子的家当全输了进去。您听到这儿,肯定以为他这赌坊赔钱了吧?恰恰相反!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门路,可眼睁睁看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那他的钱呢?开赌坊最是赚钱,他生意做得好,应当富得流油才对啊,怎么还要偷娘子的首饰去赌?这说不过去啊!” “谁知道呢?不过这还不是金万两最奇的地方,要说他是洛阳一害,开个赌坊也不至于。可您道怎么的?金万两十多年前到洛阳城时,太平赌坊还只是个小赌坊,在这贵人满大街、金银遍地流的京都,赌坊多得是,根本没人把他瞧在眼里! “可后面的事就奇了!也不知是这金万两会做生意,还是他有什么妖法!不出仨月,全洛阳城的赌徒都到这小赌坊里去了,说是进去十两出来百两,个个只赢不输。可即便这样,这太平赌坊也没黄,反倒在三个月内迅速扩张,一连在城里开了三家分店。其他大小赌坊一看这阵势,当时就不干了,纠结了好几百人到金府去闹事。这些人可都是多有朝中的人撑腰,连衙门都不敢管,对付金万两一个外地人,可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您道怎么的?金万两不但没死,反倒那天从金府出来以后,那些开赌坊的全都变了个脸,哭着喊着要把赌坊转让给这金万两。这可不是中了邪吗?” 小春听得早已是惊骇不已,饶是聪明如他,也想不清楚这金万两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手段。 (本章完) 235.再入江湖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店小二继续道:“现在洛阳城中,‘太平赌坊’三十二家,赌行这碗饭让他给包圆了,这也就罢了,跟咱们老百姓没什么干系。可就因为这太平赌坊十两进百两出,现在洛阳城中十男五赌,可赚了百两的没人肯出来,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是连带本钱输得一干二净。可就是这样,钻进着赌坊里的人也还是数也数不清,不知输光了多少百姓家底,拆散了多少美好姻缘。客官您说说,这人是不是个祸害?” 小春听得连连点头,又是奇怪又是骇然,问道:“按这么说,这胖子还真是个害人精,可你怎么说他们是洛阳两害呢?” 店小二撇嘴道:“客官以为金万两的娘儿们就是个良家妇女了?您这就大错特错了!您只瞧她这一身风流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了!” 小春听了往那妇人身上一扫,果然是花红柳绿、穿金戴银,画着浓妆媚眼,显然不是良家妇女的打扮。 “客官不知,关于这洛阳两害还有个说法,叫做‘良缘花舍无良缘,太平赌坊不太平’。太平赌坊的掌柜是这金万两,良缘花舍嘛……”小二说着淫笑了起来,“自然是这骚娘儿们的产业。我这么说,客官可知这良缘花舍是做什么的?” 小春如何不知!他自小混迹于市井,三教九流哪一行他不认识。只瞧一眼这妇人的打扮,再瞧一瞧她说话的声势腔调,便知她必是个老鸨子无疑,那良缘花舍嘛,自然就是妓院了! 不待小春回答,那店小二又自顾自地道:“这娘儿们叫什么没人知道,人称红姨,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角色。开了这家善缘花舍以来,姑娘水灵花样多,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一二年间声名鹊起,引诱了多少无良色鬼和少年公子上里头抛金洒银,挤兑得一整条花柳街都关了门,就这一家独大。听人说,这窑馆本事大着呢,男人但凡进去了一遭,嘿嘿,那瘾可比太平赌坊里大。若说赌场害人,这良缘花舍又何尝不是毒人害人,叫人掏空家底、断了姻缘,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那小二越说越激愤,到后面又是叹气连连,小春心里倒颇为平静。他自小到大这些事情见得多了,早就没了感觉,吃喝嫖赌也就对前两样感兴趣。只不过听了小二这番介绍,他倒是对那太平赌坊颇有兴趣,好奇这赌坊是如何做到叫人十两进百两出的,又好奇金万两怎么赚钱,赚的钱又都到哪儿去了。 想得出神之际,那红姨已扯着金万两的耳朵回去了,街市上恢复了平静。小春过后在一家客栈安顿下,向店掌柜打听太平赌坊主场的位置。那掌柜听了连连摆手,又拦又劝,急得满脸是汗,还说起自己儿子自从进了一次赌坊后,几乎将整个家底都输光。 小春听了更加好奇,执意往赌场去了。 太平赌坊的主场开在一条十分繁华的大街上,牌匾上四个大字写得甚是醒目,与小春见过的开在暗巷中的赌坊截然不同。 赌坊门口人流不息,却只进不出,小春越发玩心大发,揣着银子进去了。才一打开门,一股刺耳的音浪便传了出来,差点他的耳膜给刺穿。小春定睛一瞧,但见偌大的场子黑压压的一片,几乎站不下人。里头牌九、色子各种赌局应有尽有,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喊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大,大,大……哎呀,怎么又是小,真他妈点儿背!” “哎,老子又赢啦,哈哈哈,今儿可发啦!”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今儿扳不回来,我全押了!” …… 小春也是常年混迹于赌坊内,这么热闹的场子却是头一回见,对那店小二的话又信上了几分。可是仔细一瞧,这些赌局除了人多,也没有什么特别,有的赢有的输,有的笑有的哭,跟天下赌坊一般模样。 小春不由有些无聊,心想来都来了,干脆赚几个银子留着防身,反正这东西也不嫌多。打定主意,这位“嘉兴小霸王”就在这自小熟稔的场子里转了起来,这买两把,那下几注,不多时就赚了上百两银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小春正玩儿在兴头上,突然一声锣鼓声响,场内数百人顿时个见着神佛一般振奋起来,无不是两只眼睛放着精光。小春瞧得奇怪,突然见赌场后头一扇巨大的屏风挪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几乎和外间差不多大的空间来,一张六丈余宽的巨大扇形圆桌几乎将这里间占得满满当当。 外间等候的人早已簇拥在了圆桌前,搞得小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连忙钻了进去,但见圆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男子,一只独眼甚是锐利,像是要把人的心看穿一般。在他身前,那半圆形的赌桌划分成四块同等大小的区域,分别写着“〇一二三”四个大字,再无任何标志。 小春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赌桌,好奇心被大大地勾引了起来。这时那独眼男子扬声高喊:“七杀局,开!” 两百多赌徒神色越发亮了,不住地喊:“七杀局,七杀局……”那神情,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小春忙拽着身旁一人问道:“大哥,这七杀局是个什么东西?” “小老弟,新来的吧!”那人睥睨一眼,笑道。 “对,小弟久闻太平赌坊大名,特意过来开开眼界!”小春装傻笑道。 “那你来太平赌坊算是来对了,只要胆儿大、运气好,在这赌坊里,十两银子能赢到万贯家财!”那汉子说着,眼中冒出了星光。 小春听了冷笑起来,心道:“这还用你说,天底下的赌坊哪个不得胆大运气好!再说了,赢两个小钱也就够了,十两银子赢到万贯家财?开什么玩笑!那大家岂不是都赌博去了!” 那汉子一见他这个表情,脸上一副过来人的神色,笑道:“小老弟,你别不相信!眼前这七杀局一日一回,十两银子作注,你就擦亮眼睛瞧好吧!” 小春听罢,心中又颇有几分期待了! (本章完) 236.七杀赌局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心中正猜想这七杀局到底是怎么个赌法,那独眼男子已朝众人作了个罗圈揖,声音冷淡道:“诸位局友,又见面了。七杀赌局开始之前,还是老规矩,请诸位局友莫怪!”说着,只听他高喊一声:“关门!” 声音落地,两个守卫将大门关了,小春更是稀奇,可在场众人都没一个有反应的,想来果真是个“老规矩”!小春打听后得知,这中年男子姓吴,太平赌坊中排行第三,人称“鹰眼吴三”。 吴三又道:“赌局马上开始,诸位局友备好银子,兑换牌码。还是老规矩,十两银子,多了做不起生意,少了烦请退到一边!” 话音落地,左右两边各自出来一对守卫,四个人手中都有一个托盘。走在前的托盘是空的,后头的则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圆形的木牌,上头写个“十”字。两队弟子分别在左右两侧人群中来回,赌徒们都十分通晓规矩,将十两银子放在空托盘中,再在后面拿上一个圆形牌码。 小春瞧得奇怪,他见过的赌局都是银子、银票直接下注,就是方才进来的各个赌桌也是如此,却不知为何这七杀局要如此费心费力,心中更是好奇。 不多时,牌码兑换完毕,小春手中也多了这么一个圆形木牌。这时吴三道:“虽然在场诸位多是老朋友,可今儿有位新来的兄弟到场,便由我多嘴几句,重新介绍一遍规矩。” 小春明显感觉到吴三的那只独眼在自己身上点了一下,心里好不吃惊。在场两百余人,他竟能一眼瞧出自己是新来的,难怪有“鹰眼”的外号。如此眼力,只怕在待会儿的赌局中还有大用场! 吴三继续道:“七杀局,顾名思义一共七局,每位局友以十两银子下第一注,往后的每一局都要押上全部赌注,不得私藏!七局中,第一、第三、第六局过后,局友们都可以选择退出赌局,到时候拿着牌码到身后兑换银子即可!” 小春听着往后一瞧,登时吓得目瞪口呆,只见一张放桌上放着足有一人高九尺长的一座银山,闪闪发光的银锭子下,还有厚厚两沓银票,也不知何时堆上来的。可他一瞧旁人,却一个回头的都没有,显然是早已习以为常。 小春回过头来,吴三瞧着他又道:“赌局的内容是猜大小。一二三局三个骰子,四五六局两个骰子,第七局一个骰子。这猜大小的方法与寻常的猜大小有所不同。就拿三个骰子来说吧,不是猜总数大小,而是猜每个骰子的大小。一骰盅后,三颗骰子各有大小,一二三点为小,四五六点为大,诸位要猜的便是这三颗骰子中有几颗为大几颗为小,猜定了,便依据所猜的‘大’点的数量,将牌码放在相应的数字区域内!若是押‘二’,便是猜两大一小,若是押‘〇’,便是押零大三小! “骰盅开了以后,算每人猜中的个数。如开局是‘两大一小’,押‘二’的就是全中,押‘一’的是‘一大两小’,有‘一大一小’是与开出来的局数相同的,便算作中了两个。再比如,开局是‘三大零小’,猜‘三’便是全中,才‘〇’便是全错。猜中不同个数,对应不同的牌码倍数,具体的吴某会在每局中单独说明,诸位局友听明白了吗?” 众人无人作声,吴三的眼睛还是落在小春身上,见他没有说话,神色也依旧冰冷。 锣声“咚”的一声响,吴三喊了一声:“七杀局,开!” 喊声过后,人群立即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极为贪婪,只有小春一个人是满满的好奇。 吴三目光始终冷峻,骰盅在手中飞舞起来,发出“铃铃铃”的脆响。小春一听这响声,发现三颗骰子竟然全都没注水银的普通骰子,骰盅也是平凡无奇,没有任何机关,一时更加好奇了。 “啪!” 骰盅落下,吴三喊道:“第一局,全错保本,中一翻倍,中二四倍,全中十倍!诸位局友,请下注!” 众人听罢,神色无不大振,现场吵嚷不绝,纷纷将手中牌局押在了四块区域中。小春却是更加诧异了,如此赌局,运气好的十两银子顿时变了一百两,运气差的,也能翻个几倍,即便运气实在不济,全猜错了竟还能保本…… 小春双眼瞪圆,诧异的同时直觉告诉他,越是稳赚不赔,越是陷阱重重。此时,所有人都下了注,四个数字上纷纷堆了不少木牌,主要还是集中在“一”“二”两个赌庄上。 小春颇为淡定,押了个“一”! “买定离手!第一局,开!”吴三喊着,骰盅打开,只见一个一点,一个三点,一个六点。 “一大二小,押‘一’全中,押‘〇’中二,押‘二’中二,押‘三’中一!恭喜各位牌友!” 话音落地,现场一片喜色,也有几个颇为可惜,但是相比赌局上输了钱的捶胸顿足,已是十分不同。小春眼见十两银子这就变了一百两,好不高兴,却连忙警醒了起来。 这时,四名守卫早已对着牌局清点起来,算清楚四个赌庄的木牌个数,把“一”中的木牌由“十”字号换成了“百”字号,代表一百两银子,“〇”和“二”中分别倒入原木牌数量的三倍,“三”中倒入一倍。就这么一局下来,赌桌上的牌码便多起起来。 吴三喊道:“各位局友,各领牌码!” 所有人纷纷去拿各自相应的牌码。小春十分好奇,心道:“这赌场里两百多人,谁知道谁一开始下了哪个注?若只赢了两倍,却从十倍中拿一百银子走,谁又知道?” 可这想法完毕,却见桌上扫荡一空,只剩“一”字赌庄上还有堪堪一个木牌。小春越发诧异,将那个“百”字号木牌拿在手中,正巧对上吴三的独眼落在自己身上。 小春登时恍然大悟,心道:“此人号称鹰眼,能从两百多人里一眼瞧出我是新来的,想必将这满场所有人下的注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浑水摸鱼是断然行不通的了!” 这时,吴三又喊道:“第一局完毕,诸位局友若有要退出,请即刻到后头兑换现银离开。” 小春仍是不敢相信赌坊会做稳赔不赚的买卖,可人群中果真有两个人走出来,兑换了几十两银子走人。小春好不骇然,又见众人大多不动,对后面的赌局也更是好奇得紧。他仗着自己耳力高超,一来自信不会输,二来输了也不过是十两银子,便半点离开的心思也没有。 吴三环顾一周,似是在意料之中一般。 “各位牌友,第二局开始了!” (本章完) 237.七杀赌局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骰盅摇上天,小春皱起眉头来,明显听出吴三摇骰子的力道大了几分,倒还是能够清楚听出其中的点数。 “啪”的一声,骰盅落下,吴三道:“第二局,全错清空,中一保本,中二两倍,全中四倍!诸位局友,请下注!” 小春眉头一皱,略微有些别扭,可是明面还是觉得这赌局庄家是稳赔不赚,在众人下定之后将手中筹码押了“二”。 “买定离手!第二局,开!”吴三喊着,骰盅打开,只见一个三点,一个五点,一个六点。“两大一小,押二全中,押一押三中二,押〇中一!恭喜各位牌友!” 话音落定,人群再次哄闹起来,议论声大了许多。四名守卫仍旧在相应赌庄上清数牌数,然后在“二”上倒入三倍,在“一”和“三”上倒入一倍,“〇”则不动。 清数完毕之后,众人依旧拿走相应的牌码,此时小春手中已有了四百两,虽只是四个“百”字号的木牌,可拿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心中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由于七杀局只在一、三、六局过后准许人离局,但所以这局过后不可兑换银两。 骰盅摇响,第三局开始了,所有人的神色都显得紧张慎重起来,吵嚷的赌场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啪”的一声骰盅落定,吴三环视一周,刀锋一般的脸颊配着鹰隼一般的目光,瞧得在场众人心中惊骇。 吴三冷道:“第三局,全错、中一清空,中二两倍,全中三倍!诸位局友,请下注!” 话音落地,赌场一片肃静。小春皱着眉头,虽然知道骰盅中的点数,但方才明显感觉到吴三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叫他听来已有些费力了。而赌到第三局,小春已有些明白了这赌局的性质,押一押二总是胜算大些,押〇押三胜算便小些,所谓许多人为了稳妥起见,大多押在一和二上。 到这一局,众人的选择也都差不多,而且明显随着筹码的疯狂增加,大家也都更加谨慎起来,选择“一”和“二”下注的都多了起来。也有一些人押了“〇”和“三”,也不知是赌运气,还是经验使然。 几乎在所有人买定之后,小春将四个“百”字号牌码押在了“〇”上! “买定离手!第三局,开!”吴三喊着,骰盅打开,只见两个两点,一个三点。吴三还未说话,满场已是一片捶胸顿足,痛叫嚎啕不绝。 “哎呀……” “亲娘啊,全错了!” “还好还好!” …… 一片呜呼哀哉地喊声中,吴三道:“零大三小,押〇全中,押一中二,押二中一,押三全错!” 喊声落地,两名守卫上前,将“二”和“三”字上的牌码全部清扫了出去,“三”字上只有区区两三百两银子,可“二”上却整整堆了二十多个“百”字牌码和上百个“十”字牌码!这一扫,差不多将一半的木牌扫了出去,另外两名守卫则分别在“〇”和“一”上放上两倍和一倍的筹码,由下注之人纷纷领回。 三局过后,越来越多的“十”字号牌码被清除了出去,越来越多的“百”字号的牌码加入了进来。此时此刻,小春手握一千两百两银子,十二个木牌叫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他现在已是一楼楼主,银两上无需操心,可终究也只是够用而已。可如今,一千二百两银子足够他好吃好穿过上三五载了,却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用短短十两银子换来的。饶是久经赌场,也叫他有些惊慌起来。 这时,吴三喊道:“诸位局友,三局已过,若有人想要退出的,请即刻到后头兑换现银离开。” 吴三说这话时,鹰隼般的独眼几乎全部落在小春身上。小春心中虽然紧张,但天生胆大的他却是谁也不惧,昂着头用视线顶回去,却叫那吴三的嘴角冷笑起来,似是轻蔑,似是惊异,又似有隐隐的杀意。 却没有人离开,一个人都没有!小春左看看,右看看,剩下还有牌码的一百多人,几乎无一例外两眼发红,像是饿极了的猎豹一般。 小春好不震惊!要知道,这些人手上握着的,是少则几十两多则数百两的银子,虽然不是确确实实的白银,可是转身便能拿着走人,这些人为何还死守着不动呢? 小春想了又想,心中了然了,原因有四:一来,手里的木牌削弱了人对白银的切实感受;二来,众人的本钱只有十两,即便到头来手头一空也不觉得可惜;三来,一整日的赌场浸淫后,输了的想扳本,赢了的更有底气;四来,便是后面四局的赌局金额会越来越高,高到小春想象不到的地步。 想到此处,小春便也将钱财看得轻了,纯粹好奇想要瞧一瞧后头的局面,便也待着没有动身。那吴三见状,又是冷笑,将骰盅内的三颗骰子扔了一颗,骰盅再次摇上了天! “铃铃铃……铃铃铃……” 剧烈的震颤声从骰盅处传来,密集又清脆。此时小春再听,觉察出摇晃的力度又大了一倍有余,叫他再听已十分困难。 “啪——” 一声脆响,骰盅落地,赌场内已是一声不闻。 吴三冷声叫道:“第四局,全错清空,中一两倍,中二四倍!诸位局友,请下注!” 小春心中冷笑,眼见此时每人手上的牌码从几十两到数百两,可赌局上的赌注还在成倍成倍地增加,而且这还只是第四局。如此大的诱惑,赌徒们怎么舍得收手,叫小春心中喊了一句“果不其然”! 一百多人连忙下注,无一例外全部压在了“一”上,小春倒也毫不奇怪。此时两个骰子,摇出来要么两大,要么两小,要么一大一小,押“一”代表一大一小,三分之一的几率全中,三分之二的概率中一,不管开出什么点数,押“一”都是稳赚不赔,而另外两个赌庄则都有“全错清空”的风险! 小春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方才的骰盅声响,辨认一番后将十二枚牌码下在了“二”上! 才一落下,两百多双目光一齐向他看来,连吴三也十分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疯啦!” “新来的吧,竟然押‘二’,不怕被清空吗?” “你……你竟然有一千二百两,就是说,前面三局都是全中咯!” 一言既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无一不是满脸恐慌!有人想要跟他下注,吴三却喊:“买定离手!第四局,开!” 骰盅打开,只见两个骰子一个四点,一个六点。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百多双眼睛再次齐刷刷落在了小春身上,无一不是惊恐骇然。 (本章完) 238.七杀赌局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吴三也不淡定了起来,独眼在小春身上来回逡巡,好半天才道:“两大零小,押二全中,押一中一,押〇全错!” 吴三喊这话时,眼神在小春身上没离开过,小春也直勾勾地瞧着他,紧张的情绪全部消弭,反倒有些越战越勇。就这么二人眼力相斗,这位鹰眼吴三竟头一回败下阵来,打消了小春是撞了大运的猜想后,心中只剩下骇然。 要知道,骰盅内都是寻常骰子,在开盅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骰盅内的情况。而之所以不用赌场内常用的水银骰子,便是防止一些资深赌徒知晓门道,在这个看起来“稳赢不输”的赌局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运用普通骰子,就几乎全凭运气,再有经验的赌徒也没辙。可这样一来,又给了另一种人可乘之机,那就是武林高手!常人以为,普通骰子的六个面除了点数不同以外,再无任何区别。其实不然!不同的点数形成了不同的凹槽,这就导致六个面在重量上有极细微的差别,撞击盅壁时发出的声音自然也有极细微的不同。 这声音若叫一般的练武之人去听,自然是什么也听不到,非得武林高手用内力仔细辨察,才能窥探其中门道。当然,这对人的武功要求极高,能听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地步,江湖上少之又少。而在吴三不断加大力道的摇晃之下,即便七重阁第一层的程啸山,也顶多猜出前三局。 可是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却一连猜中四局,叫吴三怎么不惊骇,心中不免猜道:“难道他的武功竟比程啸山还高?” 小春的武功当然不可能高过程啸山,即便他修炼了噬血珠心咒第一层,配上冲灵剑法也只是高手殿后几位。眼下之所以有如此耳力,不过是他自小在赌场里浸染,再配上噬血珠心咒独有的内力法门,叫他的耳力较之前强了几十倍,才有了眼前的局面。 这些吴三自然不知,只能心惊胆战地吩咐看傻了的守卫置换牌码,小春的十二枚木牌转瞬就变成了四十八枚,旁边“一”字赌庄上,所有的筹码也都增了一倍,但全部加起来也不如小春一个人的壮观。 赌场静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骰盅再次摇晃了起来。这一次,吴三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将那骰盅摇得响声连线,几乎听不到断点。 “啪!”骰盅落下。 吴三低沉道:“第五局!全错保本,中一清空,中二两倍!诸位局友,请下注!” 没有人下注!所有人都看着小春,然而小春也迟迟没有下注,咂摸出了这规矩的细微差别。 他闭着眼睛,回忆刚才的声响,极力辨认也只听出一个“大”,另一个却始终不能确认。此时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赌局。 若另一个是大,结果就是两个大,应该选“二”或“〇”,对应全中和全错。若另一个是小,结果就是一大一小,应该选“一”,另两个选项都是一对一错,选哪个都将被清空。如此一来,三个赌注都有被清空的风险。 小春犯起了难! 众人见他眉头紧皱,脸上极不确信,本来倾注的信任这时又动摇了起来。终于有人凭直觉下了注,大多都放在了“〇”和“二”上。等众人下完,小春睁开眼睛,觉得那粒不确定的骰子是小的可能性比较高,便把牌码放在了“一”的位置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吴三也是不敢喘气。 骰盅慢慢打开,两颗骰子露了真容,叫两百多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六,一个三! 一大一小! “啊……” “王母娘娘啊,三百多两泡汤啦!” “我的娘啊,今天又白来了!” 小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吴三的那只独眼里却全是惊恐,竟结巴起来:“一……一大一小,押一全中,押……押〇押二中一……” 很快,“〇”和“二”两个赌庄全部清空,只剩“一”上还有牌码,并且又加了一倍。小春的牌码此时已从“百”字号换成了“千”字号,九个“千”六个“百”,近万两银子回到了小春手中。 人群再一次炸开了锅,议论纷纷却不敢大声。 “满贯杀到第五局,已经大半年没出现了吧?” “别说满贯了,就是第五局过三千,便已许久没出现过了。你瞧吴三爷,一向也是以冷静出了名的,可现在都吓哆嗦了!” “今儿我虽输了,可碰见这么精彩的赌局,老子那十两银子便没白花!” “可不是,若是满贯杀到第七局,那可真是财神爷下凡了!” …… 此时人群已分了两拨,小春和剩下两个没有出局之人站中间,其余两百人站在两侧观摩,神情一个个比自己上桌还激动。人声鼎沸,吴三却早已骇然不止,手上全是热汗。 “噔噔噔……” 一阵密集而又不失稳重的脚步声传来,吴三听了,黯淡的神色才终于有了些光彩。众人但见墙角楼梯处下来一个身量中等、肥肉颇多的中年汉子,一脸福相打扮阔绰,小春瞧得却是一愣。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平赌坊掌柜,金万两! “老大,这……”吴三的嗓子仍是抖的。 话未说完,金万两已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拱手作揖,满脸堆笑,走上前来。 “哎呀,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这七杀赌局创立了十二年,满贯杀入第五局的也不少,却头一回遇到像公子这般年轻的少年英雄。金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金掌柜客气了!我今天瞧见掌柜在街上被打得满地爬,那才是大开眼界呢!”小春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见状,岂会不知他在说什么,一时间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金万两也不恼,堆笑道:“原来我与少侠如此有缘,真是难得,不如接下来两局由金某陪少侠玩,如何?” 小春此时意气风发,白银万两也不过当成十两银子,当场振臂一呼: “跟谁赌不是赌,金掌柜,请吧!” (本章完) 239.杀人买卖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金万两却不忙着出手,而是笑道:“公子年纪轻轻却赌计娴熟,在下佩服得很,不过这七杀局不同旁的,每人十两银子本钱,杀到第七局却是数万两银子的买卖。我太平赌坊开了此盘,本为了让赌友们一本万利提供机会,既开得了,自然也输得起。只是杀到现在,公子的能耐已然被人瞧见,您身后又还有二人,这便不好弄了!还请公子答应一个条件,咱们再继续!” 小春笑道:“赌行的规矩小弟也是懂的,不论是方才还是现在,小弟我保证是最后一个出手,金掌柜便把心放肚子里吧!” “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金某佩服!”金万两连连作揖,笑得满脸肥油,憨态中带着一丝狡黠。 话音落地,骰盅已在他手中飞动起来。声音一响,小春的眉头便再一次高高皱起,但见金万两右手快得似乎没动,那响声也是一道狭长的闷响,显示出比吴三高深出许多的功力来。 小春有些警觉,回想起中午见金万两大街上奔跑,浑然一个体力虚弱的大胖子,可现在,却俨然是个武林高手。小春不敢轻视,闭上眼睛发动全身精力,聚精会神地辨析那骰盅发出的声响。 “啪!” 一声脆响,骰盅落地,所有人的心神都是一凛,小春睁开眼睛。 金万两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脸,平淡道:“公子,这第六局的规矩嘛,颇有难处。全错、全中都是清空,中一则两倍,各位下注吧!” 话音落地,赌场内更加肃静了,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瞧着赌桌正中的三人,当然,大多视线还是落在小春的身上。 顿了一会儿,小春身后二人终于出手,一个押了“一”,一个押了“〇”。小春却迟迟没有动,心中模糊有个答案,却终究不敢确信。这一局与方才那局颇有相似,选“一”获胜的概率是三分之二,选“〇”或选“二”情况相同,一个全对另一个就全错,要么都是一大一小,因此选这两个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但获胜的概率都只有三分之一。 总的来说,选“一”获胜的概率要大些,小春通过耳力辨析,再配合谨慎地分析,将牌码全部押在了“一”上。 全场肃穆,安静得一声不闻。 “啪!” 骰盅打开,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两个骰子甚是平静普通,却又撞了邪一般神奇,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两个大,押〇全错,押二全中,押一中一!”金万两说着,脸色仍是从容平淡,又冲那位押了“〇”的人赔礼笑道,“这位局友,对不住了!” 那人倒是喊也不喊,难掩满脸的失落,眼睁睁看着自己数百两银子被全部清空,又眼睁睁看着小春面前,十九个“千”字牌,两个“百”字牌,散了满手,另一人手上也有好几个“千”字牌,眼中难掩的羡慕。 而羡慕的又岂止是他,满场两百余人无不两眼放光,竟连交头接耳的心思都没有了,安安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局面。 “公子真是好本事,又中了!这位好汉也是好本领!”金万两冲这二人拱手作揖,笑得云淡风轻,显然并不把这些银子放在眼里。 小春想了想,心中也是释然。且不说想从七杀局一路杀到第六局十分艰难,即便到了,满贯脱手更是少之又少。而眼下虽有小春震惊全场,这一局下来,今日此局必定赔得血本无归,可这一风声传出去,必定引起轰动,吸引更多人揣着银子前来,做这个“一本万利”的春秋大梦,不过几日,今日亏损的银子就能回来,而长此下去哪里是稳赔不赚,分明是稳赚不赔! 想到此处,小春心中却也了然。 那金万两又笑道:“现在已是第六局,按七杀局的规矩,两位局友可以拿着银两离开,也可以留下来继续冲击第七局。公子、好汉,可要再杀第七局吗?” “杀呀,第七局银子继续翻倍!两位若一个选大一个选小,必有一个胜出,你们若赢了,便是咱们大家伙赢了!” “是啊,是啊,若是这位小哥赢了,今天可就真是财神爷下凡了!” “杀吧,杀吧,都杀到第六局了,不继续往前冲,可惜了这七杀赌局了!” “是啊,哪怕输了横竖也就是十两银子的本钱,大不了明儿再来嘛!” …… 人群喊得鼎沸,个个脸红脖子粗,小春并身旁那大汉却都是面色沉静。小春久经赌局,自然知道眼下不是意气冲动的时候,见好就收是最稳妥的做法。可他又实在好奇下一局的内容是什么,便问道: “金掌柜,小弟头一次到太平赌坊来,规矩还不甚清楚。不如你先介绍介绍第七局怎么个输赢法,我再决定杀是不杀,如何?” “哎呀,是金某的疏忽,是金某的疏忽。这第七局愈发简单了,只要一个骰子,猜大小便是。押一便是猜大,押〇便是猜小,猜错自然清空,猜中嘛……赌注直接翻倍。”金万两平静堆笑介绍道。 小春一听,心中好不快意。这局倒是十分公平,胜负几率对半开。 “如何,二位是要退场,还是……” “杀!”金万两尚未说完话,一人沉道。 众人一惊,却见说话的乃是小春身旁,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大汉。 小春好不吃惊,这才将他打量起来,只见此人乃是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一身衣饰平整干净,手上握一把剑,竟是个江湖中人。小春再瞧他的脸,普通却又平静,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叫人觉得不俗起来。 “这位大哥都杀了,小弟自然不能叫大家扫兴!金掌柜,请吧!”小春冷笑说道。 群情更加振奋了起来,粗重的喘息已是纷纷抑制不住,现场静谧却又吵嚷,拥挤推搡的细碎响动分毫不断。 金掌柜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平淡一笑,将骰盅内的骰子撇出去一粒,也不说话便将骰盅摇了起来。 “铃——” 绵长的闷响扩散开来,除了小春以外,两百双眼睛全都落在剧烈晃动的骰盅之上。 “啪!” 骰盅落下,小春睁开眼睛,听金万两笑道:“公子,好汉,下注吧!” (本章完) 240.杀人买卖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哗——” 金万两话音落地,那中年汉子便身前牌码往赌桌上一推,落在了“〇”字赌庄上。清脆的声响在赌场内扩散开来,叫所有人都是一惊,但见他的牌码虽比不得小春,但也有几千两,如此果决地下了注,不免让众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只是众人也十分好奇,他是胸有成竹,还是瞎蒙乱撞呢?这想法还没落定,两百多双眼睛便一个一个,又转落在小春身上,在等待他的动作。 小春却始终没有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脸上是无奈的冷笑。方才金万两使出浑身气力摇骰盅,那声响只怕他那剑圣爷爷在世也不一定能分辨清楚。小春脑中一片空白,想来这最后一局,只能靠运气了! “哗——” 小春将手中筹码往前一推,却并非如众人所愿落在“一”号赌庄,而是与那大汉一致,也落在了“〇”字上。 这意思,两人都猜了“小”,若开出一二三点,二人赌注全部翻倍,若开出四五六点,这两万多两银子,便全部收归赌坊所有了。 人群一片惊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注视着金万两。出乎小春意外的是,金万两却没有开局,而是微笑着招了一下手,便有两名守卫来到小春和那大汉的身后,不由分说抖出两块黑布,将他们的眼睛蒙住了。 小春下意识要动武,旁边的中年汉子却十分淡定,在场围观之人也半点没有反应,叫他握紧的拳头又放了下来,由着那守卫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了。 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啪”的一声,骰盅盖子被揭开。 一片哗然之后,现场足足愣了三个响指的功夫,人群才沸腾了起来。小春便听人喊: “七杀,七杀……” “满贯七杀,天呐,这是太平赌坊设立以来第一次吧,竟然让我给撞上了,我的天呐……” “不不,不是第一次,满贯七杀在六年前有过一次,只是后来……那三万八千四百两银子终究没有带走!” “今日呢?或许今日就要创造奇迹了呢!” …… 喊叫声沸反盈天,几乎要将小春的耳膜给刺穿了一般。他听了一圈下来,好像开出来的确实是“小”,心中虽然欢喜,却更加好奇得厉害。 他心中疑惑道:“之前有人杀了七局满贯,可为什么钱没带走?难道是赌坊耍无赖不成?可听那人说话,也只是可惜,并没有半点生气,这就说不通了!再有我分明已经赢了,不是应该拿钱走人吗?蒙着我的眼睛是做什么?”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金万两已是笑道:“两位局友莫急!方才开了骰盅,确实是小,公子、好汉都是七局通杀,尤其是这位公子,今日乃是满贯通杀,此乃七杀局设立十二载以来,第二回出现,真是可喜可贺。现在摆在两位局友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拿着桌上两倍的银两离开,也可以杀入七局之后的局上之局!” 小春心神一凛,不想还有个“局上之局”,好奇了起来。 “鉴于这位公子头一回到赌坊来,金某再介绍一回规矩。这局上之局也甚是简单,只要两位猜一猜这骰子的点数即可。若猜错了,桌上的赌资由金某全部收回,若猜中了,直接翻三倍!” 三倍!小春吸了一口凉气,他现有三万八千四百两银子,翻上三倍,就是整整十万两有余! 小春冷笑起来,心道:“这太平赌坊能在浩浩京师连开三十一家分店,在赌行首屈一指,如今看来也确实有些手段。这七杀局瞧着厉害,无外乎是将‘一本万利’的骗局做到了极致。随着赌资不停地翻倍,赢下去的概率却越来越小,赌徒们又几乎个个是贪心足胆子大,想要不掉进这圈套里,几乎是不可能。” 这七杀局后再设局上之局,看起来厉害,其实就是用厚奖刺激赌徒,人一接受刺激基本上就不能正常思考了,明明赢面不大,却总觉得可以稳赢。 可是这一招,对小春却没有任何作用!就在众人殷切地期盼下,他十分平静地笑了笑,道:“我退出!” 人群哗然,静默片刻后,吵嚷之声爆发了出来,甚至还有不少指责的声音。小春始终脸带微笑,如此镇定的神色叫赌场浸淫数十年的金万两也不淡定起来,瞧着小春的眼色多了几分欣赏,更多了几分敬意。 “公子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局上之局虽有风险,可是奖金也极是丰厚!公子若猜中了,十万两银子便到手了!”金万两有些不服气。 小春却笑道:“不用考虑!我人小胃口小,三万两已经够喂饱我了,再多……只怕有命赚,没命花呢!” 金万两愣了一愣,笑道:“公子小小年纪,却能进退由心,金某佩服!”说着一个扬手,便有人上前将小春的蒙眼纱布给解了,与此同时,一沓银票和一盘三层四百个银锭子堆在了小春面前。 金万两笑道:“公子,这是三万八千两银票和四百两银子,从现在开始归公子了!” 小春颇为诧异,本以为金万两会再继续劝他下赌,甚至出一些卑劣的手段逼得他拿不到这笔巨款,谁想他竟如此爽快。小春瞧着那厚厚一沓银票和闪闪发光的一座“银山”,再瞧周围一圈人羡慕的目光,这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今日小弟走运,全托大家的福气,这两千两银票和四百两银锭子大家拿去分了,往后都赌运亨通,财源滚滚来!”小春说道。 众人无一不是神色振奋,不一会儿就将那银票和银锭子哄抢一空,平均下来所有人反倒还赚了几两银子,个个都是喜滋滋的。 金万两一直堆笑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肉疼,叫小春好不诧异。这时,金万两道:“这位好汉,你是退出,还是要闯一闯这局上之局呢?”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喜悦之心收起,目光齐刷刷望向了这位几乎就要被忽略了的人,也是七杀赌局到现在唯一还剩下的人。 “我既不退,也不闯!”那汉子淡定地将黑布解下,皮笑肉不笑地对金万两道,“想与金掌柜做件买卖!” (本章完) 241.杀人买卖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汉子之所以皮笑肉不笑,并非是他心思奸诈,城府极深,而是他脸上能动的只有那层皮。这一点没有人发现,若非小春拿了银票往后退了一步,从侧后方恰巧发现他的右耳下有一处细微的翘起,也决计发现不了这人竟用上了易容之术。 小春虽然初入江湖,但自幼听多了武林风云的说书,侠者风范没记住,易容术这种旁门左道却是门清。眼下他瞧得诧异,却并没表现出来,仔细回想这中年汉子的嗓音,竟也发现是特意伪装过的。 小春心中奇道:“看这人呼吸吞吐的力道,显然武功不俗,他又这么费心费力地掩饰身份,想来应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用剑……江湖上用剑的高手不在少数,而且很有可能这也是他掩盖身份的障眼法。一个高手,易容跑到这赌坊里来,不为赢钱不为开眼,却要和赌坊老板做买卖!哼哼,这买卖也不知是个什么买卖,这金掌柜也不知到底还兼着哪个行当的掌柜,这汉子嘛,也不知是到底是正是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连串疑问涌上小春的脑海,叫他越发好奇起来,见金万两明显愣了一晃,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商人特有的精明,笑道:“在下只做赌坊生意,客官也已在赌桌上了,不知还有什么生意可做?” “只要有银子赚,自然有生意做,难道不是吗?”那汉子冷笑道。 “那是,谁跟钱有仇!只不过金某能耐有限,虽想赚客官这份钱,却也还得听一听这桩生意能不能做,有没有本事做!” 那汉子笑了笑,道:“七杀赌局,白日屠钱……金掌柜,时候到了!” 小春听得皱起眉头来。这中年汉子最后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叫人听得一头雾水,可小春却分明看见金掌柜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当即断定,二人说的乃是暗语。再回想中年汉子的话,前面八个字说完后顿了一顿,好像没说完一样,后面又说“时候到了”,不禁让小春好奇,什么时候到了? 正想不明白,只听“噔噔噔”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守卫过来道:“金老大,酉时四刻了!” 小春不解,而在场众人听话后纷纷望向窗外,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 金万两抱拳笑道:“诸位局友,今日时辰已到,太平赌坊明日再恭候各位大驾光临!” 话音落地,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在小春的惊异下,两百多人吵吵嚷嚷往门外走去。 “金掌柜,今日就此别过啊!” “老子明日再来,你可要多备些银子!” “今天瞧了个满贯通杀,真是过瘾,就是那小子竟然不冲局上局,实在是太可惜了……” 人群嘈杂簇拥,却都很明白规矩似的,没有一点留恋。小春十分好奇,以他的经验来说,过了酉时正是赌坊最火爆的时候,怎么这太平赌坊却反其道而行之呢? 小春想不明白,这赌坊里有太多古怪之处叫他想不明白,七杀赌局,白日宴客,好赌掌柜,还有这位说话不清不楚又故意掩盖身份的中年汉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春心中无比冷静,好奇心被大大地激发了出来,下定决心今晚要探一探这太平赌坊的秘密。 当下,小春跟着人潮往外涌去,等人群四散之后,他叫住了一个扮相颇为富贵的年轻公子,以初来宝地不甚熟悉为由套上了近乎。 那贵公子乃是好赌之人,认出小春后当即想要打探一下他赢钱的秘方,小春半推半就随他落座在赌坊对面的酒楼上,将自己肚子里那些赌场上的秘方全部倒了出来,把那贵公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要把他当赌神一般来敬重了。 小春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故意道:“听王兄这么一说,这太平赌坊今天还真是大出血了,难道是因为输得太多,才这么早关门吗?” “哪儿呀,酉时四刻关门是太平赌坊十几年的规矩,可不是冲着小兄弟你来的!”青年道。 “还有这么个规矩?小弟我也见识了不少赌坊,都是白天没什么人,晚上才杀得天昏地暗,怎么太平赌坊却反着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金掌柜的说辞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定下规矩晚上闭门谢客,好叫我们回家休养!” 小春冷笑撇嘴,心道:“太平赌坊三十二家赌场,几乎垄断了洛阳城里整个赌行,一日不知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去,我这三万两只怕还不到他一天进账的一半。这么个吸人血的大池子,还有仁义不成?” “听说金掌柜自己也好赌,天天从家里偷娘子的首饰出来,有这回事吗?”小春问道。 “有,怎么没有,这事在洛阳城里人尽皆知,算不得秘密!”青年斩钉截铁道。 “那小弟就不明白了。太平赌坊这么大的产业,金掌柜要说富可敌国,只怕也有人信吧,怎么会沦落到偷娘子首饰的地步?” “这个……”青年警觉起来,左右看了看,好像很是为难。 小春一瞧知道有戏,便故意道:“王兄,小弟初来乍到不认识几个人,打听这些也就是想见识见识街面上的霸头,免得以后冲撞了。我拿王兄当自己人,王兄莫要跟小弟外道了!” 说着,两千两银票恭恭敬敬地摆在了桌上。那青年虽有些家底,但好赌的不嫌钱多,一下子眼冒精光。 青年踟蹰了一下便收了起来,颇为紧张道:“我跟老弟说了,老弟可别往别处说!” 小春道:“那是当然,小弟的嘴紧得很!” 青年听罢脸色更是紧张,招呼他凑近,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说啊,这太平赌坊明面上金掌柜的产业,可实际上,他当年起家的本金全是别人给的。现在赌坊生意做得这么好,每日少说几万两银子,可这些钱却全没有进金掌柜的口袋!” “那这些钱都到哪儿去了?”小春好奇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听说,太平赌坊虽说一到晚上就关门,但并非就不做生意了,只是这生意……跟白天的不同而已。” “跟白天不同?那是什么生意?” 青年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吐出来四个字: “杀人生意!” 酉时:,酉时四刻就是傍晚六点。 (本章完) 242.苦肉妙计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吓得浑身一抖,很快笑道:“王兄说笑了吧!这是赌坊,又不是什么江湖杀手组织,怎么还做杀人生意?” 那青年急道:“你怎么还不信呢,我爹是洛阳城缁衣首捕,什么暗场子里的污乱事他不知道。这些可是我亲耳偷听到的,怎么可能有假。再说了,这太平赌坊要真的干净,怎么一到夜里就不做买卖了?再有,刚才出门前那汉子既不冲局上局,也不要兑换到手的独资,却说要跟金掌柜做生意。你以为他要做什么生意?” “这个小弟不知,但也不能就说是杀人生意吧?”小春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五分,却还想多套出点东西来。 “怎么不能!你只听他最后那几句话,什么‘七杀赌局,白日屠财’,后面还有一句‘晚上害命’没说出来。这就是他们串词的暗语,一对上号,哼哼,这杀人的生意可就达成了!” 小春心中道了一句“果然”,问道:“既然知道是杀人生意,那为什么官府不管呢?” 青年道:“老弟你是外地来的,这里头的事可不知道。这金万两的能耐大着呢,整个洛阳城上至朝中一品大员,中至洛阳府尹,下至缁衣捕头,无一不是被他打点得妥妥帖帖的。要不然就凭他一个人,能接二连三开了三十二家赌坊,即便官府不出手控制,原先的赌行也早就联起手来,叫他从这城中消失了!” 小春眉头一耸,对这些事虽不清楚但也能猜个大概,又道:“即便如此,他背地里要真干着杀人的买卖,死的人一多,京兆府尹只怕不管也得管吧?” “嘿嘿,小兄弟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太平赌坊只做买卖,可不杀人!” “什么意思?” “买卖买卖,自然是银钱上的往来。买凶杀人,付钱是在太平赌坊,杀人嘛……可都在别处。我听我爹说,这金万两本就是个江湖中人,干的买卖也都是江湖中的买卖。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人不死在洛阳城内,京兆府尹又有钱拿又没麻烦,巴不得将这金掌柜当财神爷供着,怎么还会找他的不痛快呢!” 小春听得咋舌不已,这时却见那中年汉子从赌坊里出来了,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去。小春连忙向那青年告辞,飞身下楼跟了过去,把那青年吓了一跳。如今小春已练成了嗜血诛心咒第一层,内力大增,轻功上也有极大的进益,再上下千丈崖已然不成问题,这两层高的小楼自然不在话下。 当下,他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但见那中年汉子越走越快,好像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小春早知他武功高强,却不知功力如此高深,当下想到自己的兵器还在客栈,待会儿若动起手来,只怕不是对手,就赶紧站住了脚步。 不多时,那中年汉子一晃身,消失在了一条小巷深处。 小春回到客栈,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先是猜想那中年汉子的身份,又猜想那太平赌坊的真实面目。他心想:“如果那人说的是实话,这赌坊必定是为一个杀手组织服务的,金万两就相当于一个账房的角色。这个杀手组织……” 小春皱着眉头,突然间脑袋里灵光一闪,三个字蹦了出来: 千丈崖! 小春心惊道:“太平赌坊只是个幌子,金万两的真实身份是千丈崖的人!是了是了,七杀局里有个‘杀’字,‘白日屠财,晚上害命’,错不了!” 想到这里,小春好不震惊,这千丈崖远在贵州深山,真正做生意的地方却在最为繁华的京都,难怪叫江湖中人怎么也猜不到。小春先是赞叹,后又是十分好奇,那中年汉子分明武功很高,最起码不在他之下,想要杀人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呢?是他要杀的人武功更高,还是他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小春想不通,回想起那大汉说过的话,嘴角又浮起了微笑。 他能改变音色,口音却变不了,那一口南京话叫小春怎会听不出来。正好他的目的地也是南京,这一去,必定叫那人藏得再深也要露出形迹来。 当晚,小春用过晚饭后早早入睡,第二天一大早便揣着三万多两银子和那把水渊刀,驾着烈马往南京一骑绝尘而去。 两日后,小春来到了南京城。此时的他在千丈崖下出了大名,满江湖的人都认得这个从武当山叛变的小徒弟,现已成了魔教中人。为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小春在进城之前好生装扮了一下,摇身一变成了个络腮胡子、满脸糙黑的江湖大汉。南方门派众多,武林人士不在少数,小春这副装扮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进城后,小春先在客栈里住下,吃饭的功夫打听了一下这几日江浙皖一带的动静,并没有什么高手离奇被杀的消息。小春有些奇怪,又把整个江湖上的风声都搜罗了一遍,也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难道是我猜错了?那个人杀的,难道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要杀人,而是想和金万两做别的生意?”小春心中狐疑,却又不敢确定,草草吃了饭后入了客房休息。 此时夜色降临,小春想来想去没有定论,便干脆丢开手去。练了一遍功后困意袭来,叫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依旧没什么大事发生。小春断定自己猜错了方向,也没有功夫继续深思,重新思量起打听龙一下落的事来。 吃了早饭,小春出发去往柳云所在的碧云归海,远远地瞧了一上午,却不敢进去。到了中午时分,小春还是抹不开面子,最终要折返回客栈。走到半路,却见一个门面外挤得人山人海,两个伙计站在门口使出了吃奶的劲,却还是拦不住往里面挤的人群。 只听那伙计喊道:“别挤了别挤了,一个一个来!神医说了,今日要再多看两百个人,必定不叫大家扑空!别挤了!” 众人却压根不停,一个个脸色振奋喊:“神医,神医……” 小春瞧得奇怪,只见门面上的牌匾蹙新发光,写着三个大字:云月斋。 云月斋,云月斋……小春念着念着,诡笑了起来。 (本章完) 243.苦肉妙计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眼咕噜一转,小春心中有了一计。 回到客栈后,他饱餐一顿,又好生歇了个午觉,睡到将近日暮西山才起来,将银子、钢刀以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放下,直奔南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好酒好菜点了满满一大桌子。 酒足饭饱,小春撒腿就跑,被早就紧盯着他的酒楼掌柜逮了个正着。此时的他何惧这种场面,却半点武功也不用,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不停告饶。那掌柜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下令十几个打手对他一顿死打,棍子拳头雨一般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叫他浑身青紫,鼻子嘴巴全是血。小春估摸着差不多了,使出内功将众人震退,人便风一样地溜了。 跑了两条街,便已来到云月斋的门外。此时的斋堂门口已不像上午那么拥挤吵嚷,但也还有十来个人在等着看诊,小春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下,鼻涕眼泪就一齐下来了,嚎啕大哭喊道: “神医,救命啊,神医救命啊……” 哭声响起,人已冲了进去,浑身的血污把屋内的十来个人吓得连连往边上挤去,露出正堂前一个白衣玉面、冷傲绝尘的女大夫来。小春一瞧见月桐的脸,心中喊了一声“果然”,哭得更大声了。 “神医,救救我吧,我快不行了……”小春喊着,往地上一躺,十足一副伤重难返的样子。 旁边的人都吓得不轻,唯独月桐的脸色始终是淡淡的,招呼两个伙计将他抬到后室躺下。小春知道她医术十分高超,不免有些心虚。 “你哪里疼?”月桐淡淡问道。 “哪儿都疼,这儿疼,这儿疼,这也疼,好像骨头断了!神医,你快救救我吧!” 月桐眉毛微微一皱,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探出手在他方才说的几个地方按了按,眉头又舒展开来。 “你受的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不必担心。我给你取一些跌打的药酒,你回去后每日早晚擦一次,不出五日应该就好了!”说完,月桐便起身去开药了。 小春撅起嘴来,心中腹诽道:“这小娘儿们还挺厉害,这么按一按就知道我的伤没有大碍,看来神医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啊!可是我到这儿来是为了等柳云那小白脸,就这么被送出去了,不是白折腾了吗?” 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趁月桐不注意运起内功在自己檀中、天突两个穴道上一点,体内真气运行登时受阻,很快就叫他脸色通红起来。 “神医,救命……我……我感觉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月桐见状好不奇怪,连忙上前好一番探查,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不应该啊,你受的分明只是外伤,怎么会真气运行不畅?难道是被人用内力强行摧伤了经脉?”月桐怀疑起来,可再瞧他身上的伤痕,分明只是普通拳脚,脸上越发不可思议起来。 小春还只道自己的小把戏很快会被识破,不想竟将神医也难倒了。得意片刻,他才想起自己的点穴功夫是在武当山学的,乃是武当九艺之一,与江湖上常见的点穴功夫十分不同,月桐看不出端倪也再正常不过。 小春好不得意,可是开心了没多久,让他后悔的事出现了。 月桐拿出了一个布包,解开一瞧,数百枚粗细不同的金针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光看着就已叫他头皮发麻。 “神……神医啊,你这是要什么?” “施针啊!你现在经脉受损,导致真气运行不畅,所以才会喘不过气来。我虽不知你伤的是哪一处经脉,但需得为你扎通了气舍、气户两处穴道,助你通了真气,再仔细查找你的经脉到底哪里伤了。若是找不到也不妨事,只要行针替你打通三十六处大穴、七十二处***,必定帮你修复受损的经脉。你放心好了!” 月桐以为他害怕治不好了,本不善言辞的她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谁想小春越听头皮越是发麻,心中叫苦连天。还没来得及拒绝,月桐已招呼了两个伙计进来,要扒他的上衣。 “喂喂,别这样,有话好说行吗?” “大哥,你要想治好病就少说话,神医可忙着呢,别瞎耽误功夫!” “可是,你们也不能扒我衣服啊……啊――” 小春话还没说完,金针就已在他肩胛骨上刺了下去,稳准狠的力道叫他忍不住痛叫了起来,竟把月桐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没事……神医,我好多了,我好多了!” “现在助你通了真气,胸闷的症状当是缓解了一些。不过你的伤势我从未见过,瞧着像是经脉受损,却又察觉不出来是哪里受损了。看来今日对症下药却是不行,只能行针了!”月桐说得十分认真,那模样是真的在为小春治病。 小春“啊”的一声大叫,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我是说我好多了,没病了,不用治了……”小春虽然自小混迹市井,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可他向来机警,打架靠智取,斗殴靠人多,一看要吃亏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的。 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因为他胆子小,而是因为……他怕疼!虽说现在也是修炼过嗜血诛心咒的人,可是因祸得福的折磨和没事找事的痛苦,他还是分得很清的,没事儿找罪受,这他可办不到! 月桐皱眉道:“你莫要害怕,你的伤势不算严重,待我行完针后,不但能叫你当即痊愈,还可助你在内力修为上有所提升。” “还有这么好的事?神医,你不会是骗人的吧?”小春嬉笑道。 “我骗你做什么?此番行针虽然不能助你打通身体十二经脉,但助你真气平稳运行,从而些许提升内力,却也不在话下!” 小春想起当日柳云说他曾跌下山崖双腿残废,打通十二经脉后不仅双腿恢复如初,连内力也大为提升,眼下自然对月桐的话毫不怀疑。可是……要叫他全身扎满金针,他还是不能接受。 小春又嬉笑了起来:“我不是信不过神医,我是真的好多了。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哪儿像是有伤的样子。那个什么,神医你还忙着的吧,你先忙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话的功夫,人已挪到了门口,正要冲出斋堂大门,却碰见柳云从门外冲了进来,风风火火一脸急色。小春下意识要躲,可柳云却对他视而未见,直接冲进了内堂。 小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换了装扮,悬起来的心登时放下,便听柳云大喊:“月儿,快跟我走,父亲受伤了!” (本章完) 244.苦肉妙计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还没反应过来,便眼见柳云拉着月桐,再一次风一般地又冲出了内堂,不多时消失在了门口。 “柳川音受伤了?”小春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心中警觉起来,“他怎么受的伤,是跟人比武还是被人追杀?难道在洛阳城买凶杀人的那个人,他的目标就是柳川音?” 想到此处,小春觉得很有可能,又想:“柳川音在高手殿第十二位,武功应该不会比那大汉差,那人买凶杀人也说得过去。不过如果是千丈崖出面杀人,那他应该已经死了啊,怎么会只是受伤?千丈崖在江湖上成名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说他们失手过……”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又着实十分好奇,决心要去探听一番,想来现在柳府内乱成一团,也不会有人发现他。 打定主意后,他立马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碧云归海门外。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府门前的灯笼却没有亮,可想府内必定是鸡飞狗跳。小春绕到后院墙下,趁着夜色飞上屋顶,来到柳川音卧房上窥探动静。 房内,柳川音浑身血污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看起来伤得极重。床前,月桐仔细查看为柳川音查看伤势,脸色平淡如常。与她的淡定成鲜明对比的,是夫人方绿炼的啜泣不止,师兄杨展琴的眉头紧锁,还有柳云来回踱步,急得浑身大汗。 “月儿,父亲的伤势怎么样?”柳云急切问道。 “不乐观,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了,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月桐说道,一向淡定的脸色此时也微微有了些慌张。 一听这话,方绿炼的哭声更大了。 “可恶,到底是哪个奸贼,竟敢对师弟下此狠手!要是被我查出来,定要将他扒皮拆骨,以报此仇!”杨展琴咬牙切齿地喊道,暴怒的双眼鼓突了出来。 柳云急问道:“月儿,那父亲的伤,你可有办法医治?” 月桐愣在原地,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知道是意思。 “能不能治,你倒是说话呀!”杨展琴急喝起来。 月桐吓得一怔,有些害怕。柳云忙道:“月儿别怕,师伯只是太着急了,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云郎相信你的医术,你诊出什么了照实说,有的救还是没的救?” 月桐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下来,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柳云等人才舒了一口气,可是月桐的眉头却仍旧皱着,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 “月儿,可是有什么难处?”柳云问道。 月桐定定地看着他,道:“云郎,你知道的!” 柳云怔了一怔,不说话了,眉头紧皱起来。 杨展琴、方绿炼以及房顶上的小春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杨展琴心急喊道:“你们有话就直说,还打什么哑谜,真是急死个人!” 方绿炼也是附和,柳云这才支支吾吾道:“月桐说的办法,便是我之前提过的金针刺穴!数月前我掉落山谷,脚筋摔断,按理是不能治了。可月桐按照《十二少阳经》上的经脉原理为我施金针,打通任督两条主脉和双腿两条外副经,才叫我双腿痊愈,重新站了起来。” “既然有法子可治,正好月桐姑娘也在这里,让她为你父亲施针不是正好?”方绿炼急道。 “母亲想差了,并非如此简单的。金针刺穴之法极其凶险,稍有闪失便会送了性命,当日我便险些……这也就罢了,想来父亲的忍耐力远在我之上,***七分的苦楚也是受得的。只是还有一事,十分难办!” 杨展琴急道:“什么事?” 柳云道:“金针刺穴之法的原理,是通过贯通主脉和副经,使断开的筋韧重新长起来。刺穴之时,需要被救之人按照《十二少阳经》上提到的周天运行法门打坐运功,这法子才能收获奇效。可是现在父亲昏迷不醒,若只施针不运功,也是无法成事啊!” 听了这话,其他三人都不言语了,一脸焦急之色。唯独小春趴在房顶上,视线斜斜落下正好瞧在柳川音的脸上,清楚地看见方才柳云说他昏迷不醒时,两颗眼球在眼皮的覆盖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熟睡和昏迷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小春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登时心中警醒起来――柳川音没有昏迷! 他在装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伤是不是也是假的?小春摇了摇头,昏迷不醒可以假装,可伤势的轻重却绝对逃不过月桐的眼睛。看来,柳川音这一身重伤,也并非来得偶然了! 房间里,月桐打破了沉默:“若只是昏迷的话,倒也好办,我只要为柳大侠用些提神振气的药物,便可叫他有力气运功。只是……” “怎么?还有什么难处?” “是有难处!”柳云接道,“方才和师伯说了,按照《十二少阳经》之法运行周天,一个周天要半个时辰,虽说父亲并未伤及全部经脉,一个周天运行的时间缩短,可到底涉及两条主脉和双手双足四条副经,整个过程细算下来,也需要两个时辰之久。金针刺穴需要***七分,常人只能忍受一盏茶的功夫,即便绝世高手,超过一个时辰不拔针只怕也会有性命之危!”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贯镇定的杨展琴,这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谁知月桐此时却道:“时间上倒是不妨事,双腿双足并非要同时治愈,先治腿再治手,虽然麻烦了些,但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柳云恍然道:“是了,我竟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还是月儿聪明。那你方才说的难处……” 柳云话未说完,但见月桐低下头去,白玉一般的脸蛋变得通红。柳云瞧得不解,却很快灵光一闪,明白了过来。 当日在红鹤药坊,月桐为他施针时他是退去了全身衣物的,二人也因此许下终生之约。如今柳川音伤得比他还重,金针要刺的穴道遍布全身上下,自然也是不能留下半分衣物。 月桐与柳川音毕竟男女长幼有别,眼下虽有救命的良方,施与不施,却又是摆在众人面前一道无解的难题。 (本章完) 245.青罗帮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完杨展琴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柳川音已是惊骇连连,好半天才道:“师兄的意思是,竟有高人将内力输送到云儿体内,还不止一次?” 杨展琴皱着眉头,道:“为兄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毕竟江湖之大,如此高人也没有几人,你我这等功夫也不过能输送些真气出体外罢了,若真有传输内力的本事,谁又会甘愿白白送给云儿?况且,武学之道本就高深莫测,或有其他道理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也未可知!” 柳川音听罢,心中更是没底,好半天才道:“那……那依师兄之见,云儿眼下该如何是好?” 杨展琴道:“云儿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咱们不甚清楚,眼下若贸然采取措施,也不知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罢了,云儿已躺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起色,再耽搁下去只怕有生命危险。咱们合力输些真气给他,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不能助他醒过来,也不至于害了他!” 柳川音凝眉许久,才叹气道:“也只有如此了!” 当下,师兄弟二人便将柳云扶正坐起,要输真气给他。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苍劲的笑声,叫二人皆是一震――此人躲在暗处多时,他二人却没有半点察觉,想来内力远在他们之上。 “何方神圣在此,还请现身一见!”杨展琴高声道。 “现身就不必了,我只是好心提醒,若你们不想送这小娃娃进棺材板儿,输送真气什么的,还是免了吧!”那人朗声道。 杨、柳二人听他语气豪迈、声音苍劲,心中皆是一震,更加不敢小觑。柳川音急道:“前辈此言,可是知道小儿犯了何种病症?” 那人不屑道:“病症?谈不上谈不上,小问题罢了!” 柳川音听他言辞凿凿,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又想他这般高深莫测的功力,如何有半点不信,早已对窗作揖,恭敬道:“前辈若果然知道,还望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算了吧算了吧!”那人忙道,“我又不欠你什么,为何要赐教?我赐教于你,你又欠我人情,我就得一直想着你欠我人情,岂不麻烦?” 柳川音听罢,心中甚是不解,忙道:“前辈若肯仗义援手,金银财帛、玉器字画,只要前辈说得出,在下必定竭尽全力办到,必不叫前辈白费一番功夫!” 那人阴阳怪气道:“金银财帛?玉器字画?你可真是大手笔,只是我却瞧不上!” “那前辈可有什么想做之事,或者是有什么仇要报,只要前辈……” “你这话就奇了,我若有什么事想做,自己做便是了,有什么仇要报,自己报就是了,何必要托付于你?” 那人说得云淡风轻,却将柳川音的话堵得死死的,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柳川音救子心切,哪有心思与他讲道理,可杨展琴在一旁听着,却早已是勃然大怒,登时喝道: “真是气煞我也!你这人空有一身好武艺,怎么心肠如此之硬,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听了,不气反笑道:“我武艺高不高,心肠硬不硬,与你有何关系?若我出手相救,是我的情分,若我见死不救,是我的本分,救与不救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哪里轮得到你来定这霸王条款!” 杨展琴听了这一番话,竟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道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只听院外一阵风声呼啸,随即便是“咚”的一声巨响,响声未绝,一声惨叫传散开来。 “妈呀……谁踢老子……”一人喊道,轻浮的语调与方才那人浑然不同。 杨展琴、柳川音早已循着响声奔到门外,便见不远处的墙角下,一个少年坐在地上痛叫不止,一双聚满灵气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颇为生气地四下探看。 除他之外,院中空无一人。 “是你?”柳川音在将那少年好一番打量后,将他认了出来。 “是……是我,柳大侠好!”那少年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忙一脸嬉笑地站起来打招呼,半点不见外。 “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且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 “我……我是来找柳云的。至于翻墙嘛……不是怕您不待见我,叫您眼不见心不烦吗?”少年嬉笑道。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春。半个多月前,他在长江渡口与楚云天分别后,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最终决定到南京来找柳云。“淮南柳”的名声在江浙一带不可谓不大,小春只消稍稍打听,便寻到了他家的住址,同时也探听到了柳云多日昏迷未醒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心。 小春心想,柳川音认得自己是武当山的弟子,而且杜陵显然不待见他,贸然上门只怕他不肯接见收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翻墙进来,先打探打探柳云到底得了什么病。翻到一半,院中弟子、仆役没有一个发现他,却不知被谁踢了一脚,登时重重地跌落在地,摔得他哭爹喊娘起来。 眼下,柳川音却也没心思与他纠缠,在院中转圈喊道:“前辈……前辈……” “还没死呢,喊什么喊!”那人不耐烦道。 柳川音听了,竟“扑通”一声在院中跪下,恳求道:“还求前辈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道理我已讲得明明白白。我若救了那小子,你们就得欠我的人情,我还得惦记着叫你们还这个人情……” 二人一来二去,又将方才那些话说了一遍。小春在一旁听着,很快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眼下只有这老头能救柳云,登时警醒起来,哪还记得被他踹了一脚的深仇大恨,眼咕噜一转,心中已有一计。 众人便听他道:“老头,要我说,你今天还非救柳云那小子不可!” 杨展琴、柳川音一听这话,都十分惊讶,立即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是惊道:“非救不可?你倒说说,我今天怎么就非救不可了?”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246.青罗帮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等人几乎把整个南京城找遍,可月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几天过去了,杨展琴等人早已放弃,只嘱托了一些江湖好友帮忙找寻,对她的行踪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有柳云一人不肯放松,策马奔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停搜寻,每一个方向都是找了上百里路又折返回来,再换一条路走。 不知不觉,七日已经过了,面若冠玉的柳云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的沧桑叫人认不出来。南京城一座普通客栈内,小春在楼上卧房无所事事,再一次瞧见了策马回来的柳云,对房内默然静坐的月桐道: “喂,你的相好又回来了,你真的不见他?” 月桐没有说话,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小春无奈道:“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毕竟到最后,你跟他爹也没有发生什么错规矩的事啊!我当时跳出来,虽说是为了帮这小白脸,可也是为了你们以后不犯难,怎么现在事情好像反而变糟了!” 小春说这话时,脸色仍有些发白,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月桐听着,明亮的眼睛仍有些空洞,依旧是只言片语不发。 原来那日夜间,月桐将杨展琴、柳云等人从房中清了出去,正要为柳川音施针救命。这时,小春却从侧面窗户中翻了进来,以极快的动作将柳川音的穴道点住,并捂住了月桐的嘴。这突然的一下动作太大,以至于打翻了床边的花瓶,才发出了“当啷”一声的脆响。 小春用眼神示意月桐,自己是来帮她,月桐虽然不通世事,但正因如此,只瞧别人的双眼便能分辨人心,信了小春的话。所以柳云在门外追问时,她才将此事遮掩过去,并将他们打发得更远了。 接下来,小春便说了他帮忙的办法。原来,小春在翻看嗜血珠心咒第二层心法时,有一句“移宫换穴,推波助澜”,本来不甚理解,在房顶听了一通金针刺穴助真气运行的话,他才恍然大悟。他心想:“既然人体穴道是可以通过外力移动的,那只要将柳川音的周身穴道都转移到上半身来,那他二人不就犯不着男女大防了吗?” 这事说来简单,却需要将嗜血诛心咒第二层修炼成功才可以做到,而小春修炼第一层便花了整整一个月,如今要突破第二层,只怕需要更长的时间,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成功! 好巧不巧,正是这时,他又听到柳云说出《十二少阳经》中的周天运行之法,惊讶地发现这法门与嗜血诛心咒的修炼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便想到,若先让月桐为自己打通任督两条主脉,自己再辅以内力周天运行,叫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冲破体内穴道,练成嗜血诛心咒第二层也并非不可能。 此事十分大胆,想来也是危险重重,可小春为了不让自己的拜把兄弟为难,还是决定要试一试,这才壮着胆子破门而入。月桐不懂武功,却也觉得小春的想法十分可行,便立即为他施针。由于任督两条主脉的穴道都在上半身,倒也不算突破男女大防,小春又是受过诛心咒煎熬的人,金针***七分的痛苦也不在话下。金针全部刺入之后,小春按照嗜血诛心咒第二层的心法内容运行内功,再辅助《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之法,登时觉得浑身内力汹涌如潮,血脉运行比之前修炼快了数十倍。小春只感觉浑身上下要爆裂开来一般,巨大的痛苦叫他几次要昏厥过去,却是靠着极强的意念坚挺了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整个人已是脱胎换骨,嗜血诛心咒第二层的功法已叫他修炼成功。此时的他已是精疲力竭,却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柳川音“移宫换穴”,在月桐两粒提神灵丹的帮助下,竟也神奇地支撑到换穴完毕。 小春的工作大功告成,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月桐扶他到床头休息,回过身便以极快的速度为柳川音施以金针。由于此时他的周身穴道全部转移到上半身,周天运行的速度又快了一倍有余,双腿双足加起来一个时辰也足够了。金针施毕,她刺开柳川音被点的穴道,告知他即刻开始周天运行之法。柳川音却也毫不迟疑,登时忍着剧痛运功,慢慢的心态平稳了下来。 一个时辰过后,柳川音重伤痊愈,人却精疲力竭昏迷了过去。而这时,小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打算事了拂衣去。月桐感激他大义相助,记挂他的伤势,执意要去他的住处为他精心调理。小春推脱不过,将地址告知于她后翻窗遁走,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月桐如约而至,换了一身普通衣裳。小春也没多心,不想两个时辰的调理之后她却不走了,任凭他再怎么劝也不管用,只能安排她在隔壁客房住下。 当天中午,柳川音府上便开始在全城打探月桐的线索,小春在窗口瞧见了心急不已的柳云,想要给他通风报信说明情况,不想自己的身体实在是虚透了,即便有月桐相助也不可能立即恢复,因此只能作罢! 这么一调理,就是整整七日。到这一天,小春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如常,在成功练成嗜血诛心咒第二层和八个主脉周天运行之后,功力也比之前大增。而经过这七天的时间,他也明白这件事在月桐和柳云心中留下了隔阂,导致月桐不愿意现身相见。 小春急得不行,一方面是不忍心叫他们有情人白白错过,另一方面,出来这么久却还没有打听到龙一的下落,叫他的心火越来越旺。眼看月桐死活也不愿意出去,小春想了又想,心中生出一计。 这天傍晚,落日在西边天空烧出了绚丽的晚霞。已是初夏时节,气候甚是凉爽宜人,南京城外向西的一处古道上,一匹骏马烈烈奔出,跑到一处荒凉无人的场所,古道上背身持刀,站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 马上人一身白衣,胡子拉碴,喝道:“阁下,请让路!” (本章完) 247.青罗帮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完杨展琴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柳川音已是惊骇连连,好半天才道:“师兄的意思是,竟有高人将内力输送到云儿体内,还不止一次?” 杨展琴皱着眉头,道:“为兄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毕竟江湖之大,如此高人也没有几人,你我这等功夫也不过能输送些真气出体外罢了,若真有传输内力的本事,谁又会甘愿白白送给云儿?况且,武学之道本就高深莫测,或有其他道理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也未可知!” 柳川音听罢,心中更是没底,好半天才道:“那……那依师兄之见,云儿眼下该如何是好?” 杨展琴道:“云儿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咱们不甚清楚,眼下若贸然采取措施,也不知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罢了,云儿已躺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起色,再耽搁下去只怕有生命危险。咱们合力输些真气给他,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不能助他醒过来,也不至于害了他!” 柳川音凝眉许久,才叹气道:“也只有如此了!” 当下,师兄弟二人便将柳云扶正坐起,要输真气给他。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苍劲的笑声,叫二人皆是一震――此人躲在暗处多时,他二人却没有半点察觉,想来内力远在他们之上。 “何方神圣在此,还请现身一见!”杨展琴高声道。 “现身就不必了,我只是好心提醒,若你们不想送这小娃娃进棺材板儿,输送真气什么的,还是免了吧!”那人朗声道。 杨、柳二人听他语气豪迈、声音苍劲,心中皆是一震,更加不敢小觑。柳川音急道:“前辈此言,可是知道小儿犯了何种病症?” 那人不屑道:“病症?谈不上谈不上,小问题罢了!” 柳川音听他言辞凿凿,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又想他这般高深莫测的功力,如何有半点不信,早已对窗作揖,恭敬道:“前辈若果然知道,还望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算了吧算了吧!”那人忙道,“我又不欠你什么,为何要赐教?我赐教于你,你又欠我人情,我就得一直想着你欠我人情,岂不麻烦?” 柳川音听罢,心中甚是不解,忙道:“前辈若肯仗义援手,金银财帛、玉器字画,只要前辈说得出,在下必定竭尽全力办到,必不叫前辈白费一番功夫!” 那人阴阳怪气道:“金银财帛?玉器字画?你可真是大手笔,只是我却瞧不上!” “那前辈可有什么想做之事,或者是有什么仇要报,只要前辈……” “你这话就奇了,我若有什么事想做,自己做便是了,有什么仇要报,自己报就是了,何必要托付于你?” 那人说得云淡风轻,却将柳川音的话堵得死死的,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柳川音救子心切,哪有心思与他讲道理,可杨展琴在一旁听着,却早已是勃然大怒,登时喝道: “真是气煞我也!你这人空有一身好武艺,怎么心肠如此之硬,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听了,不气反笑道:“我武艺高不高,心肠硬不硬,与你有何关系?若我出手相救,是我的情分,若我见死不救,是我的本分,救与不救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哪里轮得到你来定这霸王条款!” 杨展琴听了这一番话,竟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道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只听院外一阵风声呼啸,随即便是“咚”的一声巨响,响声未绝,一声惨叫传散开来。 “妈呀……谁踢老子……”一人喊道,轻浮的语调与方才那人浑然不同。 杨展琴、柳川音早已循着响声奔到门外,便见不远处的墙角下,一个少年坐在地上痛叫不止,一双聚满灵气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颇为生气地四下探看。 除他之外,院中空无一人。 “是你?”柳川音在将那少年好一番打量后,将他认了出来。 “是……是我,柳大侠好!”那少年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忙一脸嬉笑地站起来打招呼,半点不见外。 “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且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 “我……我是来找柳云的。至于翻墙嘛……不是怕您不待见我,叫您眼不见心不烦吗?”少年嬉笑道。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春。半个多月前,他在长江渡口与楚云天分别后,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最终决定到南京来找柳云。“淮南柳”的名声在江浙一带不可谓不大,小春只消稍稍打听,便寻到了他家的住址,同时也探听到了柳云多日昏迷未醒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心。 小春心想,柳川音认得自己是武当山的弟子,而且杜陵显然不待见他,贸然上门只怕他不肯接见收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翻墙进来,先打探打探柳云到底得了什么病。翻到一半,院中弟子、仆役没有一个发现他,却不知被谁踢了一脚,登时重重地跌落在地,摔得他哭爹喊娘起来。 眼下,柳川音却也没心思与他纠缠,在院中转圈喊道:“前辈……前辈……” “还没死呢,喊什么喊!”那人不耐烦道。 柳川音听了,竟“扑通”一声在院中跪下,恳求道:“还求前辈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道理我已讲得明明白白。我若救了那小子,你们就得欠我的人情,我还得惦记着叫你们还这个人情……” 二人一来二去,又将方才那些话说了一遍。小春在一旁听着,很快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眼下只有这老头能救柳云,登时警醒起来,哪还记得被他踹了一脚的深仇大恨,眼咕噜一转,心中已有一计。 众人便听他道:“老头,要我说,你今天还非救柳云那小子不可!” 杨展琴、柳川音一听这话,都十分惊讶,立即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是惊道:“非救不可?你倒说说,我今天怎么就非救不可了?” :,,gegegengxin!! 248.天山来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听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清楚。几日前,青罗帮新任帮主卓域突遭刺杀,柳川音恰巧在现场,为救他性命与贼人舍命拼杀,最终反倒落得个挑断手筋脚筋的下场,而卓域也难逃一死。青罗帮本就实力大减、人心涣散,如今帮主一死,更有分崩离析之势。两位老臣无奈之下,只得请求恩人柳川音主持大局。 柳川音在百般推脱之后,终于选在今天,也就是卓域头七之日前去祭拜,并进行了掌门继任仪式。 小春听到这里觉得奇怪,要说柳川音为救卓域性命身负重伤,青罗帮感激他也是应该的,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把帮主之位拱手相让呢? 那些人继续说下去,才叫小春豁然开朗了。 原来青罗帮自两年前老帮主卓鼎天去世后,几个掌权的长老便开始了长达半年的内斗,最终谷黑雄夺得帮主之位,帮中却也元气大伤。去年十一月,谷黑雄和帮中六位长老在长江渡口被杀,青罗帮的实力被进一步削弱,帮中却仍有许多弟子蠢蠢欲动。最终,是杨展琴出面协调,才让卓鼎天之子卓域顺利登上了帮主之位。而杨展琴之所以出马,是受当时重伤在身的柳川音所托,从那时起,仅剩的几位“******”老臣便开始感念起柳川音的恩德! 而半年前千丈崖一案,青罗帮几乎遭遇灭顶之灾,上千弟子一夜之间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如今帮主卓域又突然惨死,成了压垮这个江南第一大帮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的青罗帮,里里外外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却依旧窝里斗斗得厉害。 两位跟随创帮帮主打江山的老臣商议之后,一致决定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侠担任帮主,只有这样才能全面镇压大局,不至叫青罗帮继续内耗下去。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在江浙一带威望甚高,对青罗帮又屡有大恩的柳川音成了不二人选。 小春听到这里已是冷笑不已,再听下去,便是柳川音在二人上门拜访之后百般推拒,直到两位白发老人三顾茅庐,上门直接跪在他面前,他这才愿意暂代青罗帮帮主一职。 整个过程下来,青罗帮突遭横祸、走投无路,柳川音舍生取义、侠义凛然,本应该是一段佳话,可是最关键的环节却被所有人遗忘,那就是卓域之死。 如果小春没有亲眼见证洛阳城那桩买凶杀人的生意,他也不会怀疑到柳川音身上来。可是截止到目前,江湖上还没有发生奇异古怪的谋杀案件,这足以让他相信,太平赌坊里那中年汉子要谋杀的对象,就是卓域。 事出必有因,买凶之人要杀卓域,总该有目的。而彼时的青罗帮接连遭逢大祸,已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卓域又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能,也没能力惹来杀身之祸。那大汉武功又远在卓域之上,若是为了报仇,大可以偷偷摸摸自己动手,根本用不着千里买凶。可他放着这最直接最省事的办法不选,偏偏选择了最麻烦的一个方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卓域死的时候,他要在现场。 想到这里,小春再想一想那大汉身形瘦削、手持长剑,已经断定卓域之死与柳川音脱不了干系。 再细想下来,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柳川音似乎是最无辜的一位,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可小春看到的是,他一身重伤换来了《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法门,以及一个时辰贯通经脉后内力大大提升,如今又将青罗帮帮主收入囊中,还在江湖上大大的出了风头,真可谓是名利双收。 “买凶杀人,身受重伤,提升内力,就任帮主,呵,好个一石二鸟的奸计!” 小春心中冷笑连连,却突然想起半年前千丈崖下的那一场恶战。当日他与杜陵对峙,要揭穿杜陵谋杀师兄朱清,又对柳云痛下杀手的真面目。可是轮到柳川音指证时,他却把自己上武当山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当时小春沉浸在师父惨死的悲痛中没来得及深思,可是现在想起来,着实是疑点重重! “他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即便自己的儿子差点死在别人手上,他也可以不管?不对,不对,他一定是有把柄落在了杜陵手上,所以才不得不为那狗贼遮掩!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他连杀子之仇也忍得下去?什么事情呢?”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蹦出来三个字: 孤鸿剑! 正想到这时,旁边那些武夫也提到了这柄一年多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的绝世宝剑。 一人道:“千丈崖一战,那魔教妖人不是说柳大侠夺走了孤鸿剑吗?人都说‘孤鸿在手,天下我有’,柳大侠既然有这宝剑防身,又怎会打不过一个杀手,还落得如此重伤?” 一人答道:“你这话就说岔了!柳大侠为人侠义、武艺不俗,怎么会跟那些小人一样去抢宝剑,那分明是魔教的挑拨离间之语,试图叫正道自乱阵脚。武当派的杜陵道长当时就站出来,为柳大侠证明清白,那孤鸿剑是在他手上被抢走的,他说不是柳大侠,那还能有假吗?” 这话说完,众人无不点头称是,小春却恍然大悟,心道:“是了是了,我指证杜陵对柳云下杀手,柳川音为他作证,后来千丈崖指证柳川音抢了孤鸿剑在手,杜陵又站出来替他撇清!两个狗贼你来我往,还真是阴险狡诈得很,连老子都差点上了他们的恶当,真是可恶!” 小春恶啐了一口,一口钢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此时的他无比确信一点,那就是孤鸿剑的确是在柳川音手上! “好个‘淮南柳’柳大侠,现在既然叫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我还能放过你不成?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即便不为我自己报仇,我也得为我那傻兄弟揭开你的真面目,省得他以后继续被你利用!” 小春心中恨道,一抬眼瞧见街边蹲着三四个乞丐,眼咕噜一转,一条毒计又上了心头。 (本章完) 249.天山来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首打油诗迅速传遍了南京城,同时以更快的速度,在整个中原武林传开: 淮河边上一大侠,杀子凶手不去抓。 丧心病狂打掩护,还跟仇人把手拉。 表面大侠背地贼,偷了宝剑藏在家。 出门在外不敢用,武功不济怕人抓。 想出一条毒计策,买凶杀人够狠辣。 自证清白在现场,苦肉毒计不怕查。 手筋脚筋全挑断,人人都夸是大侠。 神医救命通经脉,因祸得福内功加。 可怜年轻一帮主,做了别人垫脚石。 一石二鸟收名利,当了帮主还怕啥? 没有人知道这首打油诗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没有人去追究,诗中提及的偷盗宝剑、买凶杀人之事,却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将江南所有武林人士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街头巷尾很快议论不绝,诗中所说的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舆论风向却出奇的一致,矛头直指柳川音。 青罗帮中,刚刚坐上帮主之位的柳川音早就听到了风声,铁青的脸色已像一口古井一般沉郁阴寒。他早已派出弟子满城探查,可是几天过去了,却还是没有查清这打油诗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书房内,两名老臣坐在下首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位名声在外的柳大侠,不,准确的来说,这是他们的新帮主! “帮主不必多虑,那诗中提到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必定是青罗帮的对头在恶意造谣。人们只是图一时新鲜,才会在街头巷尾议论不绝,帮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待这阵新鲜劲过去,风声自然就消停了。”说话此人名叫冷甘,曾跟着卓鼎天打过天下,因为原先的老臣几乎死绝了,他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柳川音回过身来,阴沉道:“此人恶意造谣中伤,实在可恶。若我还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我已是青罗帮的帮主,抹黑于我就等同抹黑整个青罗帮,这可万万不行!你们继续增派人手,查,一定要给我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 二人对视一眼,不敢再劝,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青罗帮斜对面的酒楼上,小春挂着满脸的胡子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看着大门口人员进进出出,心中好不高兴。 “老奸贼,你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来!”小春心中腹诽。 这时有人蹬梯上来,小春扫了一眼,只见是两个手持长剑的青年男子,满脸冷傲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似的。小春心中好奇了一下,见他们穿一身古怪的银衣,也不知是哪里的风俗打扮。 二人在他隔壁靠窗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水两碟小菜,却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楼下。小春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除了青罗帮的大门再也没有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心中警惕起来。 过了许久,年小一些的青年先忍不住了,问道:“师兄,你说那孤鸿剑真的在柳川音手中吗?” 一听孤鸿剑三个字,小春更加警醒了起来。 “原本我也不是很确定,可那首打油诗讲得清清楚楚,‘表面大侠背地贼,偷了宝剑藏在家’,再结合那诗中说的,近几日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离奇好全之事,除了这位柳大侠,再没有旁人!”年长青年说话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青罗帮的大门。 “可不管怎么说,那也只是一首打油诗而已,或许是有人故意抹黑陷害呢?咱们不能太当真吧?” “师弟此言差矣,若是魔教受困之时栽赃陷害,柳大侠尚可自证清白,可是现在这打油诗,却将他如何与武当掌门私下勾结,如何买凶杀人夺取青罗帮帮主之位,如何利用满身伤势获取神秘内功,一桩桩一件件都甚是详实,绝不可能是空口捏造出来的。再说了,这几日咱们也细心打听过,柳川音前几日的确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按理说应该成了废人一个,可他现在不但没废,还当上了青罗帮的帮主,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小春在一旁听着,心中大赞此人聪明,对他们的身份来历更加好奇。 这时,那年纪小的青年又道:“师兄,如果那打油诗上说的是真的,柳川音本来武功就不弱,现在内力又大有长进,就凭咱们两个,能从他手上夺走孤鸿剑吗?” 年长青年笑了笑,道:“师弟,你这话若叫师父听见了,只怕又要罚你睡冰床了!咱们天山派的功夫,岂会怕区区一个柳川音?你呀,胆子也太小了!” 小春眉毛一跳,不想江湖中还有一个天山派,他竟从未听过。 年小青年担忧道:“不是我胆子小,我是觉得,咱们天山派的人已经几十年没来过中原了。师父总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的武功是厉害,可保不齐人家的武功更厉害,到时候输了可不是丢大人了?” 那年长青年只是摇头冷笑,想来十分自傲,根本不把柳川音放在眼里。那年小青年见状,又道:“好吧,师兄武功高强,师弟也是十分敬服的,想来那柳川音再怎么内力提升,也不是师兄的对手。只是他到底是一个帮派的帮主,到时候若败在师兄手上,仗着人多势众不肯将孤鸿剑交出来,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呀!” 年长青年听到这里,才皱起眉头来,想来确实难办。小春却听得好不高兴,心道:“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找一找那狗贼的麻烦呢,就有人来帮忙了,还真是老天有眼。不行,我得助他们一臂之力!” 小春冥思苦想起来。这时小二给那桌上菜,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水。那年长青年登时拉下脸来,二话不说抽出长剑搭在小二肩上,吓得那小二跪地大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饶命不难,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故意将茶水泼在我身上?” “啊?小的是无意的,大侠饶命!” “无意的?那茶水好端端在你手上,怎会是无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挑衅,怎么着,想比武吗?”年长青年甚是无理,大喝了起来。 小春听到此处,脑中灵光一现,脸上浮出一个奸笑来。 (本章完) 250.天山来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位兄台,何苦要跟一个店小二过不去呢?”那年长青年动怒之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嬉笑说道。 “嗡――” 一声鸣响突然响起,长剑已从那小二肩上移开,落在了小春的脖颈之下。这一下动作极快,小春方才还觉得此人过于自信,现在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你算老几,凭什么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年长青年不屑道。 要换了以前,小春这时候保准破口大骂了起来,可是现在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他这么做,表面上一副害怕的样子。 “大哥,我……我没有对你指手画脚,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这儿是青罗帮的地盘。你要在这儿闹事,青罗帮不会放过你的!” “青罗帮?哈哈,好笑!区区一个青罗帮,我还不曾放在眼里!”那人不屑道。 “大侠别喊这么大声,被人听见就完蛋了。以前也就算了,现在青罗帮帮主换人了,武功高强得很呢,这江浙一带,谁还敢惹他们?我不是瞧不起大侠,只是见你年纪轻轻的,想来肯定不是那位新帮主的对手。所以我才劝你还是别闹事了,趁他们没来赶紧走吧!” 小春越是这么说,那青年的脸色越是难看,此时已怒喝起来:“我堂堂天山派大弟子,会怕一个高手殿后半段的柳川音?简直是笑话!我现在就去找他较量一番,让你瞧瞧是我惹不起他,还是他惹不起我!” 年长青年说着,拔腿便要往外飞去,却被他师弟一把拉住,劝道:“师兄,你忘了我们方才说的话吗?对方人多势众,咱们还是……” “大侠若想和柳川音一较高下,倒也不用怕他们人多,我有一个办法,可叫你们在这青罗帮来去自如!”小春抢道。 “哦?你说来听听!” 小春冷笑着,在那年长青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青年听着,嗔怒的脸色慢慢缓解开,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小春也是陪笑不止,又说早就看不惯青罗帮仗势欺人,就盼着有人能去灭一灭柳川音的威风。那青年越发自鸣得意,与小春兄弟相称,小春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叫万剑一,年小一些的叫罗青,二人都是天山派掌门的嫡传弟子。 当天下午,一张拜帖递进了青罗帮。柳川音正因为打油诗的事怒意难平,一见那帖子,顿时心底生出一股冷意。原来那帖子竟是一张挑战帖! 早在灵雀山庄成立之日起,江湖上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七重阁、高手殿、好汉楼三榜上有名者,必须无条件接受排名比自己低或者无名之人的挑战,而不管胜负如何,只要没有造成重伤或死亡,双方都不可以存心报复。而这,也正是小春给万剑一想的主意。 只要说清是上门挑战,便算是师出有名,即便柳川音败了,青罗帮也绝对不敢与万剑一师兄弟二人为难。那万剑一来自天山派,自上山学艺起就没有再下过山,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眼下听了这个法子,自然高兴得很,当天下午便送了拜帖过去。 这一下,柳川音有了烦恼。 他身居高手殿第十二位,一年到头不知要接受多少挑战,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一来,眼下他正是心烦意乱之际,实在没有心思应付这些闲事,二来,下帖子的人自称来自天山派,而这个门派几十年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头一回下山却找上自己,是巧合还是预谋,叫他不得不深思。 第二日一早,万剑一和罗青准时上门,青罗帮弟子无一敢拦,小春作为师兄弟二人下山后结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自然也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青罗帮。 帮中,柳川音还是一贯虚伪客套的老招数,小春看得连连翻白眼,那万剑一对人情世故半点不通,也少不得拂了他的面子。柳川音好不恼怒,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阁下既为天山派的高徒,在下自然要好生款待,不如先进屋用些点心?” “不必了,打架就打架,吃什么点心!”万剑一冷道。 “阁下的意思,今天是存心上门挑衅咯!” “什么叫挑衅?我早就说过了,今天是来挑战柳大侠的,你不会不敢应战吧?”万剑一冷笑起来。 看着柳川音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小春心中好不得意,此时却听他压着怒气道:“不是不敢,是不屑!” 万剑一愣了一愣:“你……你说什么?” 柳川音平淡道:“江湖规矩,挑战高手不受名声武功约束,受挑战者必须应战。阁下初出江湖想一战成名,在下理解,只是柳某不才,身居高手殿第十二席,你这样的货色,我一年之中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个个都亲自迎战,岂不是要累死?” “你……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岂敢!柳某只是想先瞧瞧阁下的身手!” 万剑一已是气急,却想起小春昨日说的要“师出有名”,少不得压下心火,沉道:“你想怎么瞧?” “简单!犬子武功是我手把手教的,放在武林中也算是个中流,你若能赢过他,便也可以与我一战。你若连他都打不过,我看今日这场挑战,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柳川音说着,嘴角浮出一个狞笑。 小春脸色暗沉下来,不由骂了一句:卑鄙! 柳云曾打通过任督两条主脉,内力大大提升,后来又拜了酒鬼为师,天衍功修炼半年已小有所成,武功岂止是武林中流这么简单。柳川音拿儿子出来作挡箭牌,的确可以见识一下万剑一的真实水平,若是柳云输了,他心里也有个底,若是赢了,便给了万剑一一个下马威,叫他不敢再挑衅。 万剑一哪里知道他打的这个算盘,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便答应了。柳川音笑了笑,吩咐弟子将柳云唤来。小春这时要躲也没处躲,只能十分尴尬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柳云来时本来是垂头搭脑的,一见了他,两只通红的眼睛登时像豹子看见猎物一般,冲过来怒喊:“恶贼……你个恶贼,你到底把月儿藏到哪儿去了?” (本章完) 251.上门挑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还没来得及说话,柳云的长剑就已如云追月般刺了过来,闪起炫目的剑光。小春连忙抽出随身钢刀抵挡,刀剑相接,不停地发出“铿铿”的声响。二人你来我往,再一次打得不分上下,柳川音、万剑一却一起看懵在原地,因为这两个人的武功之高,实在远超他们的想象。 柳川音心道:“这半年来没有瞧云儿练功,不想他进步这样大,孟九歌的天衍功果然厉害。若是换了一个月前的我,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人又是什么来头,刀法奇特,内力深厚,可是看起来又年纪不大的样子……” 柳川音迷惑起来,而在他旁边,万剑一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思量。他心道:“这小兄弟武功竟然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有这白脸少年,武功也实在不可小觑,罗青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只怕在任何一个手下也走不过十招!怪道师父总说,中原武林人才辈出,我倒小瞧他们了!只是这做儿子的武功都这么厉害,那他爹……我还能打赢吗?” 万剑一有些心虚起来。 就在旁观者思绪翻飞之际,场上二人已走过了二十余招,却仍是不分上下。 柳云越打越奇,不禁喊道:“你怎么打来打去就这么两招,没别的招数了吗?” 小春心中腹诽:“废话,冲灵刀法你们都见过,只有前两招威力小不常使,估量你们认不出来。我要使别的招数,不就被你个小白脸猜出身份来了吗?”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冷笑道:“对付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两招足够了!” 柳云怒道:“恶贼,好大的口气,今日就让你看看天衍功的厉害!” 话音未落,柳云的剑锋陡然凌厉了十分,剑刃不住地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剑光愈加闪得人眼睛睁不开。小春心中好不着急,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继续使方才两招,只怕很快就要落败,若是使别的招数,却又很有可能被拆穿身份。 正是惶恐不安之际,只听“铿”的一声脆响,杀到胸前的长剑被另一柄突如其来的银剑给挑开了。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见小春面前赫然站着的,乃是万剑一。 “你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柳云没好气冷喝道。 “算不得多管闲事!”万剑一神情倨傲,冷道,“若你同我这位兄弟打得太过火了,哪还有力气同我过招?” “同你过招?我为何要同你过招?你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你应该问问你老子,我不负责回答!” 万剑一言语甚是不敬,惹得柳川音和柳云都十分不快。柳云并非冲动莽撞之人,心中虽有怒气,却还是转过身去问他父亲缘由。原来柳川音知道他一心都在寻找月桐身上,若是实话告诉他,只怕不肯前来,所以只说有月桐的消息才将他骗了过来。柳云一现身就瞧见了小春,也是误打误撞,就将柳川音的话当了真。 柳川音脸上讪讪的,与柳云低声耳语了一阵,但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像很不情愿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同意了他父亲的无理要求。小春等人但见他反手持剑,面无表情走到万剑一面前,冷道:“来吧!” 万剑一心中一凛,竟有些发虚,怒斥了一声“猖狂”便抬起剑来,绕膝转颈打出一招“老蛇盘树”,刚直的银剑就好似一条长蛇一般飞了出去,灵动无比却又猛烈异常,吓得所有人一跳。只这一下,柳川音便对万剑一的功力深浅有了数,心中警惕起来。 场下,万剑一的长剑吐着信子飞舞刺来,剑势又猛又急,又像带着眼睛似的,柳云左躲它便往左,柳云右避它便往右,只能不住地往后退去。万剑一毫不放松,抖动剑身逶迤追来,眼看就要往柳云吻颈而去。小春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没有料到此人会这么厉害,为柳云担忧起来。这时只听“嗡”的一声剑鸣,场上的动静戛然而止,小春瞪大双眼一看,竟是柳云将浑身内力蕴于双掌,拼尽全力才将万剑一的剑刃控制住,不叫他继续追杀过来! 小春的紧张缓解了三分,但见豆大的汗珠从柳云脸上滚落下来,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反观万剑一,脸色却是不咸不淡的,左掌突然发功打在右手手背上,那幽幽长剑在内力的刺激下再次抖动起来,像一只挣扎在木笼里的野兽一般。 “砰!” 野兽出笼,长剑突破柳云的内力杀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他毫无防御的胸口。 情急之下,只听一人大喊:“万剑一,你师弟抽羊角风了!” 万剑一下意识“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一慢,便听“铿”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道顺着长剑袭到掌上,叫他脚下不稳退了两步。 “云兄弟,你做什么?”万剑一好不恼怒,对小春吼道。小春昨天跟他熟识之后自称姓云,所以他眼下喊他“云兄弟”。 “不做什么,兄弟我有一个毛病,见血就晕。万大哥要是把他杀了,一身血溅出来,兄弟可就受不了了!横竖现在胜负已分,万大哥也没有必要痛下杀手,留着力气干正事,不是更好?”小春说这话时,眼睛不住地往柳川音的方向瞥。 “云兄弟说得有理!”万剑一会意,朝柳川音冷笑道,“柳大侠,柳帮主,现在怎样?我有资格向你挑战吗?” “勉勉强强吧!”柳川音颇为不屑! 万剑一本来颇为自负,一听这话登时拉下脸来,生出了满腔怒意。柳川音嘴角冷笑,心道:“这人虽然胜了云儿,可一来是内力略高于他,二来剑法十分奇怪,杀了云儿一个措手不及,但并不见得就怎么高超。眼下我心中已有防备,还会胜不过他不成?” 这么想来,柳川音自然十分不屑,挑衅一句逼他冲动出手,更容易露出破绽。谁知万剑一吹鼻子瞪眼恼怒了一阵,却突然冷静下来道:“就这么干打也没什么趣味,柳大侠,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能耐不大,事还挺多!什么条件?” “简单!你赢了,我愿受你差遣做一件事,绝不推脱!我要是赢了……便向你讨一样东西!” 柳川音眉毛一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本想拒绝,可是却又对他的条件有十分兴趣,冷道:“什么东西?” 万剑一冷笑,吐出三个字: “孤鸿剑!” (本章完) 252.上门挑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登时冷下脸来,勃然喝道:“混账!你到底是来上门挑战的,还是存心来消遣柳某的?” “柳大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自然是来上门挑战的,哪来的消遣一说!”万剑一皮笑肉不笑地解释起来。 “你用不着跟我打哑谜!孤鸿剑的下落涉及十八年前神剑山庄灭门一案,兹事体大,我等正道之士若偶然得之,自当交由灵雀山庄沈庄主处置,岂能私藏?你这厮假意上门挑战,实则口出恶言羞辱于我,实在可恶!”柳川音怒喝道。 “什么神剑山庄、灵雀山庄,都是纸糊的老虎罢了。孤鸿剑乃是我天山派的祖师爷百年前亲手锻造的宝物,后来流落江湖,经历种种纷乱才归为‘剑圣’裴玉春所有……” 除了这师兄弟,其他人听得都是心中惊诧不已。柳川音心道:“孤鸿剑威力极大但向来来路不明,他说是此剑是天山派所有,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天山派数十年没有涉足中原武林,若他所言属实,如今为了孤鸿剑下山倒也是合情合理!” 万剑一又道:“师父说过,此宝物威力魔性极大,若由剑圣保管也就罢了,如今剑圣已故,我天山派自然要将宝物收回,还请柳大侠行个方便!” 这话的意思,就是咬定孤鸿剑在柳川音手中,叫他愤恨不已。 “阁下这话,柳某就听不懂了!在下方才说了,孤鸿剑虽闻名江湖,但并不在在下手中。阁下若是诚意上门挑战,在下愿意相陪切磋一二,可你若是存心找消遣来的,那就莫怪柳某人不顾待客之道了!”柳川音说着,眼神阴寒起来。 万剑一本就心高气傲,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唬倒的人,此时也是冷意森森道:“你不承认,我自有办法叫你承认!柳大侠,看招!” 话音未落,长剑抖出,银光闪闪一条白鹰猛冲上天,眨眼之间又迅疾往地上俯冲了下来,剑光凌厉如飞鹰扑兔,叫围观之人好不震惊。柳川音心中纳罕,本来颇有信心,却又不免有些心慌起来。 “铿铿铿――”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传了出来,柳川音飞花摘叶,一柄银剑舞得忽快忽慢叫人看不真切。但见两人两剑扭打在一起,火星子不停地往外溅出,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剑。万剑一使的乃是集天山派武功之大成的天山剑法,狠快利落和出其不意是不二法门,而柳川音使的乃是他师父黄刀老祖传授的秋风剑法。黄刀老祖曾以一柄钢刀名震天下,剑法本来并不出挑,眼下这剑法在柳川音手中,却是精绝爽利异常,丝毫不逊于昆仑玄青剑法和武当太极剑法,叫人瞧得甚是纳闷。 小春心中早已惊骇,这下更加断定柳川音能有眼前的本事,是托赖了那一个时辰打通任督二脉的帮助,也更加确定,这几日南京城中的一系列变故,包括卓域遭到刺杀,他自己深受重伤,不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好戏罢了。 小春心中愈发愤恨起来。 场上打了不知多久,万剑一的剑招虽然招招惊奇,但柳川音却总能先他一步抵挡开。二人斗了十来招,万剑一始终奈何不了柳川音分毫,反倒是对方的剑招越来越猛,杀意越来越足,不多时已占据了上风。 万剑一心中纳罕,有些惊慌,从强烈的攻势已变成了应接不暇的守势。柳川音突然发力,连使三招“枯叶瑟瑟”,利剑如秋风席卷的枯叶一般杂乱翻飞,在他周身要穴点落下来,叫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眼看着银刃就要刺入他的血肉之中,柳川音却将剑势斜引,换了一掌打落在他的胸口。 万剑一浑身热血激荡,内息紊乱如麻,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罗青大喊着跑过来,满脸急色。 万剑一摇了摇头,话也说不出来,望向柳川音的脸色十分不甘。反观柳川音,脸色却十分傲慢,冷道:“你输了!” 万剑一冷笑道:“输了便输了,柳大侠名震江湖,我一个无名之人,输在你手上也不丢人。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只是天山派的一个弟子,武艺在我天山之上只算中等。如今本派上下一心,势要叫孤鸿剑物归原主,你今日挡得住我,来日我师父下山,我倒要看看你还挡不挡得住!” 柳川音沉下脸色来,不知道还以为取胜的是万剑一,而落败的才是他。 他知道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此时此刻,他只庆幸方才没有由着脾气一剑刺下去,若叫万剑一死了或者伤个好歹,今日这梁子便算是与天山派结下了,往后哪还有半分清净。想到这个隐世门派的高深武功,他就有些头疼,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 “你们要寻孤鸿剑,柳某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这宝剑失落江湖却并未在我手上。你们这般颠倒黑白,是何道理?”柳川音冷道。 “是不是颠倒黑白,柳大侠心中有数!” “柳某自然心中有数,阁下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先是大言不惭要挑战,后又要夺什么孤鸿剑,如今怎的,打也打不过,开始诛心了吗?” 万剑一愤怒起来:“柳大侠还真是巧舌如簧,我万剑一是个老实人,嘴上功夫可不如你。如今南京城中,关于你干的那些好事可都传遍了,你今日再怎么狡辩也没用,我们是不会信的。我要是你就老实招认了,交出孤鸿剑一了百了,或许还能博个‘知错就改’的名声,总比现在叫万人唾骂来得好!” “柳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散布谣言不过是小人的招数,我还不曾放在心上。今日和你多费唇舌,不是怕了你们,只是不愿你们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若你们执意枉顾江湖道义,对柳某苦苦相逼,我青罗帮帮众和江南各派的好汉也都不是吃素的!望贵派的尊师高徒皆好自为之!” 柳川音冷脸说完,便大袖一挥,吼道:“送客!” 万剑一好不恼怒,一来为了比武落败,二来为了没能成功夺走孤鸿剑,心中甚是不甘,怎么肯就此离去。这时只听一人喊道: “慢!” (本章完) 253.上门挑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喊话的是柳云。 那一个“慢”字落地后,万剑一、罗青的脚步果然慢了一步,然而柳云的视线却还是落在了小春身上。 “怎么,你还想打不成?”小春有些气恼,方才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得不掩饰武功,并不是真的技不如人。落败之后自己也十分不服气,想要实打实地再跟他打上一架。 柳云却冷道:“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若肯说出月儿的下落,你现在走我也不拦你。可你要是继续嘴硬,我便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你想怎么个不善罢甘休?”小春气得咬牙切齿,心中破口大骂:“你个小白脸可真是够笨的,难怪你师父都喊你小木鱼!老子好心好意提醒你,你怎么就是不上道呢,现在还追着我不放,要不是看你是我大哥,我早就……” 小春心中腹诽,突然想起二人早就恩断义绝,不由又有些伤感起来。这时只听柳川音恨道:“云儿,你说什么,月桐姑娘在这个小子手上?” “他说他有月儿的下落,也不知是真是假!”柳云道。 “好小子,难怪我们找遍了整个南京城,又托人在江湖上四处搜寻,始终没有发现月桐姑娘的踪迹,原来是被你小子给掳劫了!”柳川音吼道,恨意渐浓。 小春狡黠一笑:“月桐姑娘?柳大侠,你喊得还真是亲切啊!” 柳川音一窒,怒道:“你这小奸贼,瞧着年纪不大,挑拨离间的本事还真是厉害!月桐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我喊她名字有何不可,你休想往柳某身上抹黑……”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更是吼道:“这几日城里散播的打油诗,是你小子在背后捣鬼吧?还有这两位天山派的同道,好端端上门挑战寻衅,也是你小子怂恿的吧?” 小春心中好不纳罕,没想到这老贼心计如此之深,一下子就将他的诡计拆穿了。他干脆昂首挺胸,喊道:“是我干的又怎样?” 柳川音本来满脸怒红,本来以为他要狡辩几句,没想到这么快就承认了,倒是吃了一惊。 “好小子,你倒是敢做敢当!我问你,我与你有何仇怨?” “你跟我?无仇无怨!” “那你为何要几次三番陷害于我?” “是不是陷害,柳大侠心里清楚,装正人君子有意思吗?” “哼!”柳川音冷笑起来,十分不屑道,“原来阁下也是来诛心的。柳某行走江湖半生,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这等只知道背后摸黑陷害的卑鄙小人。你若有证据,大可以摆出来与我当面对峙,若是没证据,哼哼,我劝你还是收敛小心一点。要是落在我手上,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小春脸色阴沉下来。 方才柳川音与万剑一的对战,他已经知道这老贼的实力,眼下万剑一受伤,罗青又武功平平,凭他自己怎么也不会是这老贼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是非不分的傻子。 小春脸上虽然淡定,可是心里已经慌乱起来,苦思冥想全身而退的办法,眼看着柳川音拳头攥紧似是要出招了,他脑中灵光一闪,喊道: “柳云小白脸!” “你这恶贼,为何要如此羞辱我?这天底下,我只允许一个人这么喊我,你莫要太过分!”柳云提剑喊道,想是果真气到了。 小春撇了撇嘴,笑道:“好吧,不喊就不喊!我只是想问你,前几****跟你说的事,你可有跟这位柳大侠亲口求证?” 柳云冷道:“自然求证了,你休要离间我与父亲的关系!” 小春皱眉道:“什么情况,你老爹骗你是实打实,你到现在还相信他?” 这时,柳川音冷笑上前,怒斥道:“原来在云儿面前挑拨的也是你小子,看来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我柳川音今后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柳川音说着,手中长剑“嗡”的一转,就要飞身刺来。 “等等!”小春大喊,“死也让老子死个明白!那天发生的事那位柳姑娘都告诉我了,你明知道当时她为你施针时只瞧了你上半身,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后为什么不向这小白脸说清楚,害他误会?” “你要死个明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当日我身受重伤,意识迷糊,并未听见云儿和月桐商议如何为我治伤。后来他们将我唤醒,告知金针刺穴辅以《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之法,可助我断筋重塑。我当时大喜过望,却并没有意识到施针要触及全身经脉,要不然宁愿残废一身,也断然不会允许月桐为我医治。后来我被人从身后点住穴道,再治伤的时候,月桐只是在我上半身施针,我虽有心推脱,但想来也不算难堪,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从始至终,我从不知道云儿他们在担心我与月桐赤身相对的难事,后来月桐出走,我自然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这件事,害她与云儿起了隔阂,当时还只道他们小两口闹别扭呢!若不是云儿来找我,问我为何不向他说明当时情形,我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事不过是个意外,不想被你这歹人拿来乱作文章,故意挑拨我们父子二人,实在可恶!” 柳川音说得义愤填膺,整个过程也顺理成章,挑不出任何破绽。若不是小春当时在房顶上,亲眼看见昏迷不醒的他转了一下眼珠,只怕连他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 “可恶,这老贼实在是太阴险了,凭我的段位要想拿下他,只怕还得再修炼个十几二十年才行。现在可怎么办,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青罗帮了吗?要是落在他手上,十有八九要泄露身份,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活路了!”小春想得甚是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柳川音再次怒喝:“你个小恶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春无话可说,眉头皱得死紧。 “你没话说,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交代,月桐现在何处?若有半句假话,今日别想活着走出我青罗帮!”柳川音喊道,一脸狰狞之色,哪里还是一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淮南柳”柳大侠。 (本章完) 254.孤鸿风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生死关头,小春哪还记得什么真相、义气,当然是保全了自己的小命要紧。他心道:“神医小姐姐啊,不是我不帮你保守秘密,实在是你这相好太笨了呀,竟然帮着他爹来欺负我。现在我可扛不住了,为了我自己的小命,只能把你供出去了!” 想到此处,小春倒也坦然,把月桐所住的客栈名字说了出来。柳川音父子完全没想到月桐就在南京城内,又想这小子十分奸诈,只怕被他所骗,立即派了几个人去客栈接人。 “地址我也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小春不悦道。 “不急!等我们见到活人,自然会放你们离开!”柳川音冷道,一脸嫌恶的表情。 小春心中愤恨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原地等着。过了大概两炷香的功夫,出去的几个弟子匆匆赶了回来,带来的消息却让小春大吃一惊―― 月桐不见了。 柳川音登时大怒,扬剑喝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说实话,月桐到底在哪里,还不赶紧如实交代!” 小春也慌了,急道:“我说实话了!昨天她还在客栈里呢,谁知道今天到哪里去了,可能只是出去了一下呢?” 那弟子却道:“回禀帮主,弟子特意询问了掌柜,掌柜说根本没有接待过柳姑娘住店!” “不可能!”小春大吼起来!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还想是否是月桐姑娘有意掩盖身份,未免错漏,弟子自作主张将客栈上下都搜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这一下,小春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柳川音早已是满脸急怒,喘息粗重,低吼起来:“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这不可能啊!她入店时确实改了装扮,房间是我叫掌柜开的,掌柜和小二不知道也是真的。可是,她人就在客栈里,你们不可能找不到啊……” “事到临头还敢狡辩!看来今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柳川音话音落地,银剑“嗡”鸣,飞身朝小春杀了过来。 “妈呀!”小春大喊一声,连忙抽刀抵挡,两人登时打得火星子四溅,像是夜色篝火一般。 虽然柳川音的内功大为长进,但小春的武功也已是高手殿中间位置,倒也不至于很快落于下风。只是说来说去,还是他为了掩藏身份,不能将三十六路冲灵刀法一一使出来,只前面两招,自然很快就显露了败势。 小春心中急切,眼看柳川音的剑招如夏夜急雨一般,情势危急根本由不得他多加思索,招招刀法便不由自主地使了出来。柳川音奇怪地“咦”了一声,但见他的刀法突然凌厉了十分,又觉得似曾相识,心中好不奇怪。又斗了十几招,两人仍是不分胜负,柳川音虽然略占上风,对方却甚是顽强,打得又猛又急又狠,竟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小子,这是……是冲灵刀法!”柳川音突然大喊,还是将他的武功认了出来。 “是又怎样?”小春倒也坦然。 “你是圣仙门的人!”柳川音大喝,这话说得甚是笃定。 “嘴长在你身上,你说是就是咯!” “混账!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帮主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魔教妖人不可!”柳川音怒斥着,手上剑招突然又凌厉了十分,小春应对之下,竟有些手忙脚乱。 “铿铿铿――” 两人依旧打得火星四溅、脆响不绝,又十几招过去了,柳川音慢慢占据了上风,小春的应接招数却愈加疲软,眼看就要落败。慌乱之下,小春将冲灵刀法最后一路“万鸟冲灵”也使了出来,却在万鸟还未齐发之际,被柳川音提前看穿一剑挑开,紧接着一招“烽火狼烟”就朝他猛刺了过来。 场外,柳云的心不知为何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一声:“不要!” 正是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利响,竟是一把柳叶刀从空中刺来,如雷似电一般朝柳川音刺了过去!柳川音大惊失色,连忙回引长剑抵挡,只听“铿”的一声,那柳叶细刀被打转回身,被房顶上坠下来的一个极快身影接在手中。 那身影高矮胖瘦皆是适中,粗布蒙面,一身中性打扮,若不是两道细眉和一头盘发,只怕瞧不出来竟是个妇人。 “大胆奸贼,竟敢擅闯我青罗帮,还不速速报上名来!”柳川音怎能不怒,朗声吼道。 那人却飞了白眼,甚是不屑道:“要来我便来,要走我便走,你算老几,还想知道我的名号!” 柳川音一窒,没想到此人大摇大摆闯进帮中,竟还这般猖獗,又要提剑杀上去。可是身形未动,他又想:“此人方才那一下,显然武功颇高,我对付这小贼已是艰难,再加一个她,怎会是对手?再者这人保不齐也是圣仙门的人,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只怕眼下门外不知埋伏了多少人,若是动起手来,没准我今日还要吃亏!” 柳川音心中慌乱,可他怎么知道,不远处站着的小春也十分不解。他想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在江湖上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她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她有什么目的?”一脸疑问在小春心中浮现了出来,叫他也疑惑得紧。 “阁下可是圣仙门的人?”这时,柳川音突然发问。 “什么圣仙门,没听过!”那妇人不留情面道。 这话让柳川音一怔,有些疑惑,又觉得事到如今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心中竟松缓了几分。 “既不是圣仙门的人,阁下又为何要闯入本帮,相救这遭天杀的小贼?” 妇人听这话白了小春一眼,神情十分冷漠。这一眼叫小春不高兴了,心中恨道:“这臭婆娘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她在瞧一只癞蛤蟆一样,我招她惹她了?虽然我现在的造型有点夸张,但还是很有气势的好吧,懂不懂欣赏?” 心中腹诽一阵,那妇人已是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淮南柳武功奇高,我自认不是对手,若不寻个帮手,怎能把你打败?” “我与阁下可有仇怨?”柳川音皱眉道。 “无仇无怨!”妇人冷意森森道。 “既然无仇无怨,为何要上门滋衅?” “无他,为了孤鸿剑!” (本章完) 255.孤鸿风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所有人都惊在原地,愣了足足三个响指的功夫,气氛十分诡异。 柳川音率先反应过来,清朗的玉面黑到了极点,压着满腔怒意吼道:“孤鸿剑,孤鸿剑!半年前,柳某就在江湖人士面前言明,此剑不在我手上,为何你们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前来寻衅滋事!” 妇人冷哼一声道:“柳大侠,别装了,你的事现在已经在江湖上传遍了。‘表面大侠背地贼,偷了宝剑藏在家’‘手筋脚筋全挑断,神医救命通经脉’……啧啧啧,柳大侠好手段,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江湖人士皆知,‘淮北杨’‘淮南柳’都是说一不二、敢做敢当的侠士,怎么柳大侠如今做了青罗帮主,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你……妖妇,你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柳某剑下无情!”柳川音此时已是盛怒滔天。 妇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柳川音自成名之日起,何曾受过这般侮辱,当真是气得牙齿打战,通红的眼睛在院中瞧来瞧去,最终还是落在了小春身上,扬剑怒吼起来: “都是你这小奸贼,烂造谣言,诬陷于我,今日我若不将你斩杀,好好的名声岂不平白叫你玷污了!小贼,看招!” 柳川音怒喊着,扬剑又冲了上去,杀气腾腾比方才更添了十分。小春吓得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待长剑杀来,只听“铿”的一声响,那妇人竟又将柳叶长刀横挡了出去,恰巧挡开他这一剑。 柳川音好不恼怒,意识也不清醒了,当即与这妇人厮杀起来。妇人武功不赖,两柄柳叶长刀使得十分巧妙,既有剑的灵巧,又有刀的刚猛,十招之内竟与柳川音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十招之后,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显露了败势,果真如她一开始所说的,与柳川音对敌会“稍逊一筹”。 眼看妇人就要落败,小春心中好不惊骇,心道:“我虽然不认识这女的,可她到底救了我一命,做人不该忘恩负义才是。而且她要是死了,下一个可就是我了,不行不行,我说什么也得帮这女的一把,帮她就是帮我!” 小春心中想得急切,便大喝一声:“这位……大娘,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那妇人竟凤眼圆睁,泼辣怒斥道:“你……你喊我什么?小杂种,信不信我一刀了结了你?” “紧急关头,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个。我喊错了行不行,不喊你大娘,喊你大姐……大姐也不行?那我喊你美人,美人总可以了吧?” 小春嘴吐连珠炮一般说个没完,那妇人的脸色却始终是盛怒不止,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待我夺了孤鸿剑,头一个就要杀了你这小贼!” 撂下话,柳叶刀与水渊刀再次发力,一刚一柔,朝柳川音围杀了过去。柳川音即便再怎么厉害,也只能对付他们中的任意一人,如今以一敌二怎是对手,顷刻间便落了下风。 “爹爹,我来助你!”柳云突然大喝一声,扬剑加入了对战之中。 小春气得简直要背过去,怒吼了起来:“你个黑白不分的小白脸,老子是在帮你,是在帮你,你那眼睛长在脸上是用来出气的吗?不知道看吗?” “你掳走月儿,陷害父亲,如此可恶,还敢说是在帮我?”柳云也十分恼怒吼道,“再说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小春一窒,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妇人却冷笑着开口道:“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搞笑,两个人看上了同一个女子,不仅没有反目成仇,还这般父子情深,真是旷世奇闻啊!” 柳川音暴怒吼道:“你……你这妖妇,胡说什么?” “胡说?是不是胡说,柳大侠心中有数。我这几日一直住在云来客栈,方才在客栈中,几个青罗帮弟子出现,将一个眉目清隽的少女偷偷绑走了。我瞧得好奇,一路跟到了青罗帮,方才却听你那弟子说没找到人,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妇人冷道。 这一席话说出来,院中登时炸开了锅,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震惊不已。 柳云陡然收招,小春和那妇人也突然收招后退,柳川音再要追杀上去,却听柳云呼喊:“爹爹,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云儿,你宁愿信这妖妇所言,也不信为父吗?她眼见打不过我们父子,便出言挑衅叫我父子离心,如此低劣的手段,你怎能上当?”柳川音一脸急色。 柳云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那妇人,竟不知该相信谁才好。 小春这时笑道:“我说呢,神医姐姐好端端在客栈里住着,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了呢。原来是被人掳走了,故意说找不到了啊!柳大侠,你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跟自己儿子抢女人,不怕你老婆知道吗?” “你……”柳川音气得睚眦欲裂,恨不能将小春咬碎撕烂,却对柳云急道,“云儿,他们是在故意挑衅,你莫要轻信了这妖言才好!” “父亲,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你无故受伤,月桐突然失踪,他们却说被你抢走了。还有半年前在武当山,我和小春在大殿里亲耳听见你在门外求见,可是千丈崖下对峙的时候,你却说你是在一个半时辰前去的武当山…… “还有,还有之前在巫山之上,我瞧见三个黑衣人和蛟帮帮主赫连坞相斗,要抢他手上的孤鸿剑,其中一个最后将我打落山崖,他当时使的,就是你教我的秋风剑法…… “这些事情都很古怪,当我问你的时候,你都解释清楚了。可是现在,又有人说你抢了孤鸿剑,我,我不知道该信谁了。父亲,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当初在巫山悬崖顶上,那个把我打下山崖的,是你么?” 小春好不惊骇,竟不知道在柳云身上还发生了这种事。这些年来,他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父亲陪在身边,可是眼下瞧着自己的兄弟,一向敬仰的父亲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一副慈父面貌,背地里却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竟连他的性命也可以不顾…… 此刻,小春真的害怕起来。 (本章完) 256.孤鸿风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心中害怕之际,柳川音的脸色经历了巨变,红白紫黑在脸上依次走过,也不知他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此时的柳川音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面对儿子的一番指责,他竟一时语塞,不知从哪一桩哪一件开始解释。这时,他的余光瞟见小春脸上的络腮胡子竟挂下来一绺,心中奇怪之后冷笑了起来。 小春这时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瞧着他的脸色甚是不解,不想下一刻,他却突然引剑疾奔,发出“嗡嗡”剑鸣,闪闪白光朝自己杀了过来。 这一变化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那妇人警醒时已经晚了,抬起来的柳叶刀被一剑拍下,那幽幽长剑趁势而上,又将小春欲发未发的水渊刀压制住,一只猛掌在他脸上一抓一撕,发出“刺啦”一声响。 “妈呀,疼死我了,你……”小春龇牙咧嘴地喊叫,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想要捂脸已是晚了。 “小春?”柳云喊道。 “我还道圣仙门哪来那么多武艺精湛的年轻弟子,果然你这小奸贼!”柳川音冷笑了起来。 小春眼见身份暴露,藏是藏不住了,干脆把身子一挺,拽道:“就是老子,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方才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现在……”柳川音冷笑起来,“追剿魔教妖人,乃是我等正道的义不容辞的本分,如今你只身上门送死,就莫怪我青罗帮以多欺少了!” 柳川音说着,怒喝一声:“来人!” 话音未落,三十余名弟子从内堂鱼贯而出,将那妇人、小春和万剑一、罗青四人团团围住,三十多把银晃晃的大刀在盛夏的当空日照下愈发刺眼。 “万少侠,你是天山派的贵客,今日上门挑战柳某倍感荣幸。如今你我胜负已分、恩怨已了,来日你若还想切磋武功,柳某自当奉陪。只是现在,柳某要诛杀妖孽、除魔卫道,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你说呢?”柳川音冷意森森说道。 这番话虽然听着十分客气,可却是实打实的威胁。万剑一即便少经人世,也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是在叫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非要掺和进来,就别怪他以魔教同党的罪名一并诛杀! 万剑一向来心高气傲,怎甘愿受人威胁,只是一来,他眼下身受重伤,根本不能与之一战,二来,柳川音打死也不肯承认孤鸿剑在手上,他连剑都看不到,又怎么可能抢夺在手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满腔愤懑压了下来,拱手告辞。 小春气得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姓万的,你他妈太没义气了,老子陪你来抢孤鸿剑,给你出主意,现在你就这么把老子丢下,自己跑了?” “你还好意思说!亏我全心全意相信你,你却向我隐瞒身份,也光明磊落不到哪儿去!再说了,谁知道你怂恿我上门挑战有什么目的,我看姓柳的说得不错,你就是个魔教妖人!我天山派虽然从不以正道自居,但也绝非妖魔之辈,你好自为之吧!” 万剑一撂下这么几句话,就堂而皇之地从青罗帮离开了,留下小春在身后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憋了一肚子脏话就是骂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大门又死死地关上了。 “青罗帮弟子听令!院中二贼,乃是圣仙门的妖孽,今日将其斩杀,我青罗帮势必在江湖上名声大振,跻身八大派之席指日可待!”柳川音振臂高呼起来。 “斩杀妖孽,斩杀妖孽……” 三十多名弟子人心振奋,喊得沸反盈天。柳川音脸色大喜,就要一声令下,却听一个声音抢道:“不要!” 话音未落,柳云已拦在了他身前。 柳川音好不恼怒,斥道:“孽子,你给我闪开!” “父亲,求你饶小春一命,他……他是我的结拜兄弟,求你饶他一命!” “你凭什么求我?”柳川音满脸狰狞,魔鬼一般嘶吼,“我生你养你,十九年来对你悉心教导,如今你却听信外人谗言,怀疑到你父亲身上来。事到如今你也瞧见了,都是你这坠入魔道的兄弟在捣鬼,你还有何脸面求我?” “我……我……小春他不是魔道!” “千丈崖下,你亲眼所见他拜入圣仙门下,还不是魔道!” “他当时是没有办法,不得已才加入了圣仙门。我了解他,他从未做过违背侠义之事,实在算不得魔道!” “你又知道了!我问你,你与他已经恩断义绝,如今已不是结拜兄弟,你忘了吗?” 柳云一窒,回头瞧了瞧小春,说不出话来。 小春心中颇有些感动,本来心中怕死,这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豪气,吼道:“柳川音,你别在这装腔作势了,要杀就杀,我叶小春不怕你!” “小春,你闭嘴!”柳云喝道,竟在他父亲面前扑通跪下,磕头求道,“父亲,我和小春是拜了黄天厚土的兄弟,岂是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的。父亲,云儿求你,饶他一条性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云喊着,又是磕头如捣蒜! 柳川音脸色恓惶,神情飘忽竟有些伤感,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许多年前,他也与一个人搓土焚香,跪拜黄天厚土结为异姓兄弟,只是这兄弟之情,当真靠得住的吗? 满院陷入沉寂,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突然间,柳川音耳边传来一阵瓦片碎裂的声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一人喊道: “放!” 话音未落,数十条银丝铁链从房顶上射了出来,闪电一般朝站在外围的三十多名弟子后背刺去。那兵器十分怪异,银晃晃的一条,像鞭子又不是鞭子,末梢带着尖刺,甩出去时是弯的,取人性命时又是直的。 “啊……” 惨厉的叫声在十多个人口中一同喊出,铁链刺入后背后立即收回,带出的鲜血向外喷溅,不多时染红了一整片院子。柳川音看得瞠目结舌,小春也瞧得好不诧异,往屋顶瞧去,只见是清一色的蒙面女子,一个个眼神如虎,叫人瞧得不寒而栗。 小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身边那妇人瞧去,但见她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十分阴狠古怪的笑容。小春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起来。 (本章完) 257.孤鸿风波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妖妇,我同你势不两立!”柳川音暴眼环睁、咬牙切齿地吼了起来。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引剑,踏着满地鲜血朝院中那蒙面妇人杀了过去,长剑未至,房顶上的银丝铁链又再次发射出来,齐刷刷往他后背扎去。 柳川音倒也颇为灵巧,眼看十几根铁链一齐杀来,末尾的尖刺如蝎子尾巴一般,心中如何不骇然。他从未见过这等灵巧又生猛的兵器,惊慌之下以长剑拦腰护体,一掌拍在地上,人便没命地旋转了起来。 只听“铿铿”的响声大作,柳川音身上打得火星四溅,一圈下来,他的长剑已豁了十几道口子,那铁链却已收了回去,“嗖嗖嗖”的响声扩散,十几根铁链再一次朝他发来。 柳川音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应接不暇。这时只听空中一阵呼啸之声,一人大喝:“哪里来的妖女,还不快快受死!” 喊声未落,一声声尖呼惨叫已响了起来。众人只见一人一刀在房顶上飞快舞动,顷刻之间已有三名蒙面女子中招,脖颈喷血滚落下来,发出“砰砰砰”三声巨响,已然没了气息。 此时,房顶上其他蒙面女子已警醒了过来,飞舞铁链与杨展琴战在一处,却也明显不敌。 “姓杨的,你住手!”院中,那蒙面妇人咬牙大喊,拾起两手柳叶刀,施展轻功便往房顶杀了过去。 柳川音见状,如何肯叫她轻易逃脱,也抖动长剑飞身在前,将她斩杀下来。那妇人飞天不得只能落地,两柄柳叶刀对一柄豁了口子的银剑,却仍是奈何不了他半分。院中,房顶上,杨、柳二人与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子教派杀得甚是焦灼,他们武功虽高,怎奈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也难分高下。 此时此刻,唯有小春、柳云二人还呆呆静立在院中,帮忙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心中甚是着急。二人慌乱中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异样,有些害怕似的将眼神挪开了。 小春心道:“这老妖婆好歹救了我一命,眼看她在柳老贼的剑下讨不到好,我要是不帮她,是不是太不仁义了?可是她刚才也说了,救我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要我帮她一起对付柳川音,助她抢走孤鸿剑。这么看来,她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哼哼,老妖婆,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子大仇未报,可不能陪着你在这儿丧了性命!” 小春想到此处,嘴角浮出一个奸诈的微笑,瞄准一处无人的房檐将轻功陡然施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离去。柳川音瞧得气愤,却又脱不开身去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遁,将满腔怒意都朝那蒙面妇人杀了过来。 柳云望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也往小春离开的方向飞身而去。 院中,杨展琴、柳川音一个房顶一个院中,相斗许久终于渐渐取得上风。十几个手持银丝铁链的蒙面女子此时只剩下七八个,还大多受伤,院中那蒙面妇人也有些支撑不住,再打下去,只怕要落个全军覆没。谁知此时,一弟子慌慌张张来报: “帮主,不好了,您府上有贼人闯入了!” “什么?” 柳川音惊呼一声,手下一时不察,竟被那妇人抓住时机,双刀夹剑一抹,叫他的长剑脱手飞了出去。下一刻,妇人的柳叶刀已左右开弓,朝他的腰腹、胸口砍了过来。 “师弟小心!”房顶上的杨展琴瞧见这一险境,一声惊呼未落,手中钢刀已被他猛掷了过来。 接连两声脆响,大砍刀与柳叶双刀猛地相撞,三把刀竟齐齐往边上飞去。那妇人好不惊诧,想来这杨展琴乃是当今武林练刀的名家,刀势威猛如斯也是理所当然。想到此,她的双刀被打落也不恼,连忙飞上屋顶,大喝一声: “退!” 话音未落,妇人带着剩下的七八人四散飞去。柳川音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拾剑便要飞身出去。 “穷寇莫追!”杨展琴拉住他道,“方才弟子来报,你府上遭了窃贼,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柳川音喝道:“窃贼又如何,我府上也没什么好偷的,他们要找什么要搜什么,随他们去好了!” “师弟怎么这么糊涂,小师妹还在府上呢,贼人歹毒,若是师妹落在他们手上,岂不危险?”杨展琴说这话时,一脸急色作不得假。 柳川音听到“小师妹”三个字,却是浑身一震,眼里的杀意比瞧着方才那些恶贼还要凶狠。偏偏这杨展琴乃是粗苯之人,根本不知他师弟心里的想法,还是不住相劝。 “听师兄的!”柳川音许久才道。 杨展琴并没有将他的反常放在心上,二话不说往外奔去,动作之快反倒叫柳川音落后了一大截。 二人来到“碧云归海”,府内仅有的几名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屋内屋外无不搜得乱七八糟。柳川音恨得眼睛里像是要滴出血来,朝着一个房间快步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眼珠子来回转动,又调转了方向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师妹,师妹……”杨展琴声声高喊。 柳川音听着这关切之甚的喊声,才冷静下来的眼神又再一次疯魔起来,手中剑柄握了又握。 “师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甚是虚弱。 二人听罢都是惊骇,快步走到房中,只见方绿炼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手中一把短刀已卷了刃。杨展琴好不惊慌,忙将她抱到床上躺好,不停地问:“你伤在哪里,可有内伤,贼人是谁?” 方绿炼摇头不答,显然伤得极重,愈发叫杨展琴急得满头是汗。柳川音在身后冷眼瞧着,始终没有说话。 “川哥,你……你还好么?”方绿炼突然一脸担忧,问柳川音道,“我听绿竹说,有人在青罗帮滋事,本想前去助你一臂之力。不想还未出门,就有一伙贼人翻墙进来,我便冲出去与他们厮打了起来。怎奈贼人武功甚高,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偷走了什么。我……我不碍事,川哥,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柳川音心中一颤,眼神柔软了下来。 (本章完) 258.贼心不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家中的吵嚷事不去多说。且说小春青罗帮逃遁之后,柳云紧随其后追了出去,二人一前一后都是轻功疾走。过了两条街,小春抢了一匹马疾奔出城,柳云仍是紧紧跟着,二人一直跑到天黑,已是出城十几里地。 小春眼见青罗帮不可能再追上来,又累又饿,终于在一个小镇上歇了下来。柳云半步也不放松,随小春入了客栈,却始终不上前说话。二人一前一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一直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坐下的饭桌也是紧邻着。 小春心中有气,也懒得搭理他,自顾点了一大桌子菜,吃得风卷残云像是饿鬼投胎一般。晚饭毕了,小春又要了个房间径自去休息,才躺下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谁啊!”小春明知故问,没好气喊道。 “我!” “你是谁?” 柳云站在门外一窒,叹了口气后直接推门进去了。 小春毫不意外,眼也不抬便冷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淮南柳’柳大侠的独生子,柳家大少爷啊!柳少爷不在家里绣花,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柳云也生气道:“你我好歹兄弟一场,你至于说话这么刻薄吗?” “别,我可不敢跟你柳大少爷当兄弟,别好处没捞着,命还搭进去了!”小厨冷道。 柳云知道他心中有气,也不跟他计较,开门见山道:“我问你,月儿为何会遇到你,还那么相信你由你安顿在客栈?我父亲重伤的那天晚上,偷进房间为他治伤的那位前辈是谁……是不是你?” 小春心道:“这小傻子看来也不傻吗?”嘴上却仍是冷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连你爹都打不过,还有能耐救他?再说了,即便我有这个本事,你觉得就冲他对我要打要杀的态度,我会救他吗?至于我为什么会遇上神医姐姐嘛,只能说是巧合,你要是不信,大可回家去问她,反正她现在被你亲爹给捉走了,你跟我到这儿来也没用!” 柳云有些惭愧道:“我跟你到此,不是为了追问月桐的下落,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小春本来还有一肚子的尖酸刻薄等着发泄,听到这一句关怀,坚硬的心房竟是一软。 “你管我过得好不好,你是我的谁啊!” “我是你大哥!一天是你大哥,一辈子都是你大哥。我知道半年前在千丈崖下,我拦着你没让你杀我师伯,你对我生了大气。可是生气归生气,恩断义绝这种话却万万说不得,即便你心中真的这么想,我没同意便也做不得数!” 小春的心房彻底软了下来,却还是嘴硬道:“你……你堂堂一个正派公子哥,怎么比我这小痞子还无赖?什么一天是大哥,一辈子都是大哥,你占我便宜占不够吗?” 柳云笑道:“你比我小一岁,我当大哥是应当应分的,怎么叫占你便宜?倒是你,结拜的时候骗我说是二十岁,害我叫你了好几个月的大哥,那才是在占便宜呢!” 小春撇了撇嘴,想要继续辩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歪着嘴冷哼了一声,依旧躺在床上。柳云瞧着,知道他是消了气,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半年多,你在圣仙门过得怎么样?可有受人欺负?”柳云问道,言语甚是关切。 “受人欺负?开玩笑!凭我的聪明才智,在哪里不被人当大爷似的捧着供着。我告诉你小白脸,我现在可不一样了,堂堂圣仙门北楼楼主,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你跟我可比不了了!”小春说得甚是得意,柳云却听得直皱眉头。 小春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堂堂正派公子哥,当然瞧不起我们邪魔外道,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街头混混出身,学武练功也才两年不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魔教待过,也在正道当过弟子。说实话,我不知道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圣仙门是魔教吗?可是师父和圣主都传了我武功,很耐心地教导我,从不会想要害我的性命。可是在武当派,那个你们所谓的正道,我却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杀,坏蛋杜陵千方百计想要害我……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小白脸,我真的不知道,可你呢,你又知道吗?” 柳云许久没有说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遭遇了很大的变故,也吃了很多苦,可是不管怎么说,圣仙门当年残害正道上千条人命是事实,半年前在千丈崖,他们暗地偷袭致使正道之师死了几百人,这也是事实。我不知道你口中那个圣主教你武功到底有什么居心,但我敢肯定的是,他对你必定不是出自真心。我是你大哥,我不想你越陷越深,来日正邪两道再次对峙,我不希望咱们兄弟俩刀剑相对,你明白吗?” 小春如何不知道柳云是为了他好,只是此时此刻,他知道两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逻辑圈中,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小春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圣仙门与正道再次对战,他和柳云以性命相博的场景,他只是心中再一次确信,这位大哥是真心实意地关爱自己,这份兄弟情义,只怕这一辈子都会系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儿,小春心中欣慰,又颇为感触。 “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都麻烦事一大堆,还先管管你自己吧!”小春转移话题,冷道,“我问你,你打算跟你那个爹怎么办?” 柳云眉头一皱,不说话了,神情有些犹豫不决。 “我的天,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爹是好人吧?当初在千丈崖底下,你可是亲耳听到他跟杜陵那狗贼串通一气的,还有白天在青罗帮,那老妖婆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爹暗中派人抢走了你的相好,可当着你的面却说没找到人,还想把我杀了弄个死无对证。这事实都明摆着了,你还不相信?”小春简直要气疯了,可是柳云的脸色却始终是犹豫不决,显然对他父亲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如果这些还不够让你看清你爹的真面目,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小春的神情冷峻了下来。 (本章完) 259.贼心不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当小春把他在洛阳城的所见所闻,和对青罗帮原帮主卓域之死的猜测一股脑全部告诉柳云之后,柳云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若说帮着杜陵隐瞒追杀小春的事实,暗度陈仓接走月桐,这些都可能是另有隐情,买凶杀人、骗取打通经脉获得内力提升、谋夺青罗帮帮主之位,这些可就是实打实的阴谋诡计、狼子野心了。 虽然小春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十分确凿的证据,可不知为什么,一向相信父亲为人的柳云,这一次却十分相信自己这个油嘴滑舌,向来十句有九句假话的结拜兄弟。或者说,他不是相信小春,他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半年来,父亲真的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的的确确让柳云感觉到不一样了。 柳云不敢相信,却也不敢不信,回到南京后本想直接去找父亲对峙,来到家门外不远处却又胆怯了起来。他想了又想,终究弃了马,绕到后院翻身上墙,在房顶上仔细观察了起来。 院中的一片狼藉此时已收拾得七七八八,柳云从仆役口中听清了来龙去脉,心中奇道:“我家虽然比不得八大派,但也是江浙一带响当当的一处所在,平日里上门挑战的多,光天化日进门劫盗的却从未有过。先是青罗帮,后是我家,歹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难道那孤鸿剑……” 柳云不敢想下去,仍在暗处仔细观察,这时又听到母亲身受重伤的消息,心中着急想要前去探望,又听仆役说现在已经脱离险境,这才略略安心。这时,父母亲的房门被打开,杨展琴和柳川音依次出来。 柳云往暗处又缩了缩,生怕被他们发现,却见杨展琴步子甚是着急,像是带着怒意,柳川音的脸色却十分淡然,浑然不像家中被盗、妻子受了重伤的样子。二人进了书房,房门才刚一关上,争吵声便传了出来。 柳云所在的地方恰巧就是书房顶上,将瓦片揭开一道缝隙,便见杨展琴满脸通红怒喝: “你老实说,孤鸿剑是不是真叫你夺去了?” “师兄这话从何说起,旁人不信我,连师兄你也不信我吗?”柳川音辩解,可是神情却十分并不着急,倒像是有些玩味。 杨展琴粗枝大叶,自然分辨不出来,仍是急怒道:“我倒是想相信你,可是眼下你叫我怎么相信?先是城里传的打油诗,后又是天山派和那伙妖女闯到青罗帮去挑衅,现在呢,贼人都明目张胆地偷上门来了!你还敢说你无辜?若不是师妹武功底子好,她现在只怕要被你害死了!” 听到“师妹”两个字,柳川音神情陡然一冷,看得柳云不寒而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师妹。师兄,你对贱内可当真是关心得紧呐!”柳川音阴阳怪气道。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杨展琴即便再怎么马虎,这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忙道,“你是我师弟,绿炼是我师妹,你们的安危我自然关心。你……你想到哪儿去了?” 柳川音冷哼一声,似乎并不肯接受这解释。 “难道你以为我对师妹……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为兄早就放下了,你怎么还记得!”杨展琴提及往事,虽然说得轻松,脸上却仍有些遗憾。 柳川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愈发冷笑道:“是吗?师兄真的放下了吗?想当年,我同师兄一起拜入师父门下,同在师门十多年。师兄对绿炼的情意,我是最清楚的。当年,师父曾有意将绿炼许配给你,要不是我和绿炼一时糊涂发生了不清不楚的事,她现在早已是你的妻子,云儿也就不会存在了。” 柳云听得甚是惊骇。他知道师伯和父母亲乃是同门师兄妹,却不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杨展琴怫然道:“陈年往事,还提来做什么?” 柳川音冷笑道:“师兄不敢提,可是怕揭了疮疤,伤心么?” “你……”杨展琴恼怒起来,“岂有此理,我杨展琴岂会是那等不知礼义廉耻之人!当年我确实对师妹有意,可也只是年少懵懂而已,后来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我虽消沉了一阵,但也很快就放下了,还协助师父为你们操办了婚事。这件事情过后,你还是我的好师弟,绿炼还是我的小师妹,你们过得恩恩爱爱,我比谁都高兴。怎么现在,你倒反而怀疑起师兄来了?” “师兄若果真心怀坦荡,就不会一生不娶了!”柳川音冷道。 话音未落,柳云和杨展琴皆是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好师兄,对你的事我自然十分关心。二十年前,我与绿炼完婚次日,你就向师父请示要去闯荡江湖。两年后你回来时,已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还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你与一江湖孤女所生,而嫂子在生完孩子以后就去世了。当年的我本来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可是后来几次三番说起此事,你对那位英年早逝的嫂子却是讳莫如深,连名字也不肯提,这叫我怎么不怀疑。后来我外出闯荡,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传闻,却并没有成婚、生子一说,所以我猜想,你当年并没有遇到什么所谓的江湖孤女,晚心也并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只是你抱养的孤儿,是也不是?” 柳川音一番话说完,杨展琴早已面色如土,而柳云在房顶上,也是气都喘不过来。杨晚心比柳云大四岁,一向对他照顾有加,他对这位同门师哥自然也甚是喜爱。只是谁知今日听到这么大的秘密,怎么不叫柳云震惊骇然。 房内,杨展琴冷道:“我之所以隐瞒晚心的身世,只是怕那孩子长大了心里难受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是吗?”柳川音阴冷道,“师兄若果真为了晚心着想,这么多年为何始终不肯续弦,师父在世时几次提起此事,都被你回绝了。师兄啊师兄,你可是最听师父的话了……” “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现在是我在问你是否抢了孤鸿剑,怎么你倒反过来质问我,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追问不休?我说了,当年之事我早已放下了,不愿续弦也只是嫌麻烦而已,你这般不依不饶,到底想求证什么?你与师妹夫妻共度二十载,她对你的情谊,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绿炼对我的心意我自然相信,我不相信的,只是师兄你罢了!”柳川音冷笑道。 “你……”杨展琴暴怒不已,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 260.贼心不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柳川音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下,房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杨展琴即便再怎么粗枝大叶,这时也能明显地察觉到,这个一向对自己温良恭顺的师弟,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不,不是今日,是这段日子以来,确切地说是在他重伤痊愈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的低眉顺眼没了,换成了现在的趾高气扬,以及对人莫名其妙的冷嘲热讽。杨展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师弟变了,变得不一样却又那么真实,以至于让他感觉到恍惚,好像之前的那个师弟是假的,眼前的这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杨展琴想得出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柳川音脸色阴寒如地狱,右掌猛然聚起全身的内力,就要朝他的后背打落。柳云在房顶瞧着这一幕,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趴着房顶的双掌将瓦片连连按碎,发出“嗒嗒”的声响。 “谁?”杨展琴率先反应过来,话音未落就已冲出了房门。 柳云大惊失色,忙要飞身离去,却见漆黑的房顶上突然脚步声四起,从各个方位竟一连跑出了七八个人。杨展琴见状好不恼怒,咬牙切齿喝道: “大胆奸贼,往哪里逃!” 喊声未落,他已抽刀在手,施展轻功朝三名黑衣人撤退的方向追去。柳川音站在门口,眼中神情变了又变,也飞身追了出去。房顶上,柳云所在的地方正好在院中一株古榕树的森森枝叶下,黑夜里极不容易被人发觉,他却将院中场景瞧了个清清楚楚。 杨展琴脚程极快,刚出院门便将一行三人拦在后头,银亮的大砍刀借着巷弄两旁射出来的微弱灯火,流星一般往那三人站定的方向砍杀出去。 “大胆奸贼,还不束手就擒!”杨展琴嗓音如雷般怒喝开来,将一柄砍刀舞得威风凛凛,叫那三人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柳川音赶到时,但见那三人一个使乌金棍,一个使鱼头刀,还有一个使的竟是个拳头大小的流星锤,在一条丈余长铁锁的牵引下舞得刚中带柔,一收一放都甚是自如,叫人防不胜防。这三人武功都不弱,兵器又都不算常见,联起手来竟将高手殿第五的杨展琴打得连连后退,显现败势。 柳川音在一旁看着,却迟迟没有出手相助,嘴角始终挂着冷笑。杨展琴打得好不吃力,还未来得及细想师弟为何干站着,那流星锤又带着“铃铃铃”的响声朝他的脸上打来。他忙将砍刀一挑,铁索绕着刀身转了七八圈,双方用力一拉磨出一阵耀目的火星,在夜幕之下甚是醒目。 砍刀与铁索尚未分离,乌金棍和鱼头刀又一左一右杀了过来,分别取向他的上盘和下盘。杨展琴好不惊骇,连忙将砍刀脱手,人则迭步飞身后退,踩了三步才勉强站定了,手中已没了兵刃。 那三人占据上风,却并没有趁热打铁继续围攻,六只眼睛在杨展琴和他身后不远处的柳川音身上来回扫荡,似是在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偏偏这时,杨展琴怒吼了起来:“泰山乌金棍,少林鱼头刀,飞索流星锤,哼,当真是好大的阵仗,我竟不知是几位外家功夫的高手到了!‘鬼眼阎罗’严震,‘半面佛陀’陆万嗔,‘飞星烟波步’凌曲元,几位既到了我师弟家中做客,又何必要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呢?” 那三人听罢,又是面面相觑,显然被杨展琴猜中了身份。 柳云在远处房顶上瞧着,心中好不惊骇。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之客,柳云皆有耳闻,“鬼眼阎罗”严震师出泰山隐秘门派,一根祖传的乌金棍使得刚猛灵巧兼备,又因双眼眼珠成灰白色,因此被灵雀山庄赐号“鬼眼阎罗”,排在好汉楼第十一位。“半面佛陀”陆万嗔本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武学造诣颇高,半年前逝世的少林方丈枉闻有意收他作入室弟子。这陆万嗔也答应了,谁知剃度当日又突然反悔,光头剃了一半留了一半,成了个半阴半阳的模样。两年前登上好汉楼第八位,灵雀山庄赐号“半面佛陀”。 “飞星烟波步”凌曲元据说来自西域,近两年才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一条飞索流星锤不知叫多少武林高手吃了暗亏,一路从好汉楼打进了高手殿,如今排在高手殿第十五位,乃是两年前上峨嵋山挑战时败在静音师太剑下,这名次才算固定了下来。凌曲元还有一门轻功绝技叫“烟波踏步”,行走时如烟波浩渺,眨眼之间就没了踪迹,因此灵雀山庄赐号“飞星烟波步”。 这三人都是亦正亦邪的江湖高手,平日里行踪诡异,甚少有人能见到真身。可如今三人来到南京,再加上方才四散的那些黑衣人,这么多江湖高手深更半夜闯到柳川音府上,目的绝对不简单。 杨展琴心中本就有所怀疑,这时几乎已经确信,孤鸿剑就在柳川音手中。而眼下,即便他的武功位于高手殿第五位,远高于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可是三人也不是籍籍无名之人,联起手来竟叫他不能匹敌。他们方才还忌惮杨柳二人联手,可是如今被杨展琴揭穿身份,也顾不得许多,彼此对视一眼后兵器齐发,再一次杀了过来! 杨展琴好不惊骇,没了兵器在手只能连连后退,眼看就要不敌。柳云在远处好不焦急,却见父亲站在一旁,始终没有上前相帮的意思。危急关头容不得他多想,大喊一声: “师伯,我来助你!” 喊声未落,柳川音浑身一惊,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云儿怎么在这里,他何时在这儿的,都听到了什么?” 柳川音越想越紧张,眼神愈加阴寒起来。还没想明白,柳云已抖动长剑加入对局,与杨展琴并肩作战同那三人打了起来。那三人眼见有人相帮,又见不过是个年轻公子,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不想走了三招便发现,这年轻公子武艺虽比不过杨展琴,但比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高得多,叫他们手上吃力了十分,心中好不骇然。 同样骇然的,还有站在众人身后的柳川音。 (本章完) 261.贼心不死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心道:“本来想借这三人的手要了杨展琴的性命,也省得我自己动手了。可是现在有云儿相帮,那三人想要取胜可就难了,这借刀杀人的办法不能奏效,姓杨的转过头肯定要质问我。我现在虽不怕他,但云儿在一旁看着,这事儿终究不好办!” 柳川音眉头紧皱,心中想得焦急,突然间眼中精光一闪,又十分阴寒地冷笑了起来。“铿锵”不绝的兵器打斗中,柳川音站在暗处握紧双掌,运出内力竟往自己的脏腑撞去。这一下来得好不猛烈,登时叫他口中涌出鲜血,面色惨白起来。 此时,杨展琴和柳云已渐渐在对战中取得上风,将那三人杀得节节败退,要取胜之际只听一声大喝:“师兄,云儿,我来助你们!” 喊声未落,长剑已从柳川音手中飞了出来,直朝“鬼眼阎王”严震身上刺去。此时严震正在柳云的快剑下应接不暇,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叫他毫无防备,“噗”的一声,眼睁睁看着剑扎进了胸口。 “阎王……”陆万嗔和凌曲元一齐惊呼,便看着严震胸口鲜血激喷,顷刻间倒地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所有人一愣,就连杨展琴和柳云也没反应过来。陆万嗔和凌曲元对视一眼,自知眼前局面倒转,二人绝不可能取胜,连忙将砍刀和银剑挡开,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哪里走!”杨展琴怒喝一声,还未追赶上去,便见师弟柳川音捂着胸口,十分痛苦地半蹲了下去。 “父亲,父亲……” “师弟,你怎么了?” 二人一齐喊道,哪还有心思追赶穷寇,忙将柳川音搀回到院中,但见他脸色惨白口中带血,脉搏起伏不定,显然是受了内伤的迹象。 杨展琴慌道:“怎么回事,师弟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内伤?” 柳川音虚弱道:“师弟下午便觉得身子不适,只是一心记挂绿炼的伤势,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细细想来,兴许是上午同那蒙面妇人过招,一时不慎被她重重地打了一掌。放在听见恶贼响动,我随师兄一同追了出去,这一运功才牵动了内伤,不想竟这般厉害……” 柳川音说这番话时,脸色愈发绞白。杨展琴如何还记得他在书房里对自己百般挑衅不敬,又如何记得他刚才在外面,眼见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却迟迟不肯相助,这时反倒运起内功,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体内去,替他消解痛苦。 柳云在一旁看着,心中也甚是担心,可是担心之余他又觉得奇怪,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事情不是他看到的听到的这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连自己的内心也不敢相信,一番挣扎纠结之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他心中仍没有定论。 柳云好不苦恼,眼见师伯和父亲需要清静,便从房中退了出去。 夜色已深,初夏还带着几分凉意。 前院一番动静后,管家早已带着仆役忙活起来,将一个甚是宽敞的院落点得亮如白昼,声音也甚是吵嚷。柳云不堪其扰,踱步来到后院,见父母亲房中灯火还亮着,想起母亲的伤势便敲门进去。 方绿炼伤得颇重,但有柳川音助她运功疗伤,又吃了伤药补药仔细调理,此时的脸色倒也恢复了几分血色。见儿子深夜前来探望,方绿炼欣喜之下也没察觉出不对劲,便问他白天在青罗帮可有遇到歹徒,可有受伤。 柳云照实回答,叫他母亲放心,脸色却仍是郁郁。 “云儿可是还在为月桐姑娘担心?”方绿炼疑惑道。 “母亲说得是。月桐她心思单纯,不通人事,又没有半点武功,我怎能不担心。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害她伤心了,如今……”柳云说着,沉沉叹气。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她一个姑娘家,没有武功,连马都不会骑,想必是走不了多远。这么多天过去了,咱们没找到她人,也没听到什么坏消息,这么看来,起码人是安全的,只不过是故意躲起来不见你罢了。等她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 柳云之前也这么想过,可是白天听完那蒙面妇人的话后,心中便打起鼓来。方绿炼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可是已经有了月桐姑娘的消息?” 柳云不答反问道:“孩儿本不该擅自打听父母亲和师伯的往事,可是方才偶然听到父亲和师伯议事,才知道师祖他老人家当年有意将母亲许配给师伯,是吗?”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件事来。”方绿炼颇有些难为情,却还是道,“不错。不过当时我与你父亲已是情投意合,你师祖和你师伯知道后,便也没有勉强我,反而为我和你父亲做主,叫我们成了亲。” “是情投意合,还是……” 柳云没说下去,方绿炼却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恼羞成怒道:“你这孩子,从哪里听来这些浑话!若不是情投意合,我同你父亲又怎会……情不自禁呢!” 柳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母亲对父亲的情意孩儿知晓,可是父亲呢?他对您,也是真心实意吗?” “你这话是何意?我与你父亲同舟共济二十多年,咱们一家三口亦是和和睦睦,不知叫多少江湖人士羡慕。你怎会觉得你父亲对我并非真心?” “或许是孩儿想多了吧!” 方绿炼警惕起来,问道:“你可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你年纪还小,阅历尚浅,兴许是有歹人想陷害你父亲,故意传出一些损害他名誉的鬼话出来,你莫要被人利用了才好!” “别人会骗我,小春不会!”柳云摇头道。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包括对柳川音买凶杀人、施苦肉计骗取功法、篡夺青罗帮帮主之位、私藏月桐等种种风声和疑惑,一股脑全说给他母亲听了。 言毕,方绿炼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 262.柳云身世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在对母亲尽诉心中猜疑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绿炼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在接下来的日子日子,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方式,该练武练武,该理家理家,甚是对柳川音的态度也没有半点变化。二人依旧是琴瑟和谐的恩爱模样,叫柳云瞧得甚是不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对外,碧云归海在经历一夜混战之后,柳云本以为歹人会来得更多,不想一连多天都十分太平。或许是“鬼眼阎王”严震的死,告诉了那些觊觎孤鸿剑的人一个事实,那就是“淮南柳”柳川音的府邸,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总之一夜过后,南京城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而在这平静之下,柳云却总感觉有一股暗中涌动的风雨,搅得他心神不宁。他没有向父亲追问月桐的下落,而是独自一人每天在城中查访,一方面留意父亲的动作,一方面又暗中观察那日去客栈寻找月桐的那几名青罗帮弟子,却好几天都是一无所获,叫他不禁怀疑起那蒙面妇人的话来。 在月桐失踪近半月后,柳云终于因为不眠不休不饮不食,昏迷了过去,叫方绿炼、柳川音都是焦心不已。 而就在碧云归海再次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位客人的到访出乎柳川音的意料。 他在正厅待客,不多时,管家引着一个中年道姑并两个年轻女子进来。那道姑手持长剑,神色清冷,颇有冷艳绝尘之意,正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她身后跟着的乃是二弟子映月和小徒弟荀筝意。 荀筝意自进门起,一双眼睛便不受控制地左瞧右看,被她师父咳嗽警示后才收敛了一些,却还是频频往外望去,像是在搜求什么似的。正厅上首,柳川音已抱拳说了些“有失远迎”的客套话,见对方神色清冷,似是不通此道,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师太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静音道:“说来惭愧!贫尼此行下山,是为了寻访我那大徒弟采星。月前,她从本派突然出走,贫尼猜想,十有八九是为了寻访龙一的踪迹。那奸贼如今身份未定,我等正道怎好与他有所牵扯,贫尼虽不耻教出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孽徒,却也不忍见她一错再错,是以下山寻访。想来当日龙一是被酒鬼前辈捉去的,采星寻访龙一踪迹不到,或许会到南京来详询贵公子。所以贫尼特来叨扰,不知柳大侠近日可有见过我那不肖徒儿?” 柳川音这才听得豁然开朗,竟不知孟采星和龙一还有如此渊源,心中不免冷笑,嘴上却道:“只怕叫师太白跑一趟!近几日南京城中风声甚紧,许多武林人士听信魔教谣言,到柳某府上搜寻那孤鸿剑的踪迹,实在纷乱得紧。柳某疲于应付,也吩咐了青罗帮徒众在城中打探消息,留意江湖人士的动静,却不曾见过令高徒。” 静音好不奇怪,害怕采星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连忙告辞要去别处查访她的踪迹。要出门时,荀筝意却是恋恋不舍频频回头,不知在看些什么,最终百般不情愿地跟着她师父出了门。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三人女子之身,夜间行路多有不便,便在南京城中投宿了客栈,准备休息一晚再出城。静音向来练功勤谨,年过四十便能跻身高手殿,与她的勤奋刻苦不无关系。在客栈安歇下之后,师徒三人吃罢晚饭,静音便回房练功,一直到子时还未停歇下来,蜡烛却已经吹熄了。 客栈内、街道外都是一片寂静,突然间,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响打破了宁静,叫静音警醒了起来。那声音像是从隔壁传来的,响声过后,便是极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显然是故意放缓步子。 静音好不诧异,从窗户缝隙中往外看,不多时便见徒儿荀筝意缩手缩脚地出现在客栈外。一抹暖笑浮上静音的脸庞,这贪玩好动的小徒儿她十分了解,也甚是疼爱,她深夜出门,想必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静音本不想多管,可是又怕她半夜发生什么意外,还是翻窗跟在后头。这一跟,就跟到了一处熟悉的院门外,匾额上“碧云归海”四个字在门口两个大灯笼的照射下显得甚是清楚。 静音这时才警醒过来,这小徒儿半夜鬼鬼祟祟出来,只怕不是贪玩这么简单。正是心中好奇,荀筝意已从正门绕到后门,见四下无人竟壮着胆子翻了墙进去。静音更是诧异,飞上屋顶查看,便见她猫着腰来到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门外,趴在窗户上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瞧得甚是认真。 静音心中奇怪,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云哥哥”三个字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叫她恍然大悟起来。 大半年前,筝意随采星从山外回来,口里便时时念叨着“云哥哥”三个字,平时本就活泼爱动的一个人,那些日子更是整日挂着笑脸。静音一向宠爱这个关门弟子,见她每日开怀也并未多想,如今看来,筝意口中“云哥哥”,十有八九就是柳川音的独子柳云了! 静音摇头苦笑,料定筝意半夜翻墙前来探视,想必是白天听到柳云昏迷的消息,所以才这般按捺不住。她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这一副痴心的模样不禁触发了她心底里尘封许久的那一抹深情,想是时间过得久了,这深情如今也变得淡了,却仍是在她的心底里久久不肯散去。 静音有些感慨,很好奇筝意和这位柳少侠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叫她如此痴心相对。正想得出神,万籁俱静的庄院内却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身轻如燕飞上屋檐,四下探看一番后便往西边飞身而去。 静音只瞧方才那一下,便知此人武功高超远在她之上。她心中警觉道:“江湖中的高手皆是有名有姓,在我之上的人不多,这人又从府中出来,难不成是……” 她没有想下去,眼神中聚起凌厉的光芒,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本章完) 263.柳云身世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静音知道那黑衣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未免被发现,便只能远远地跟着,不敢离得太近。那黑衣人行动极快,踩着屋檐有如兔起鹘落,不知不觉将静音甩得越来越远,眼看就要消失踪迹。 静音心中急切,这时不知从哪里又飞出一个黑衣身影,身形颇为粗壮,拦在她面前。静音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下意识要躲起来,却见他并不停歇,也朝前面那黑衣人的方向追去,似是没有瞧见她。 此人虽然不似第一个黑衣人那般动作轻盈,脚程亦是又快又稳,武功想来不在前面那人之下。静音更加好奇,也紧紧跟了上去,那壮汉一心都在前面黑衣人身上,半点也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倒让静音更加大胆起来。 不多时,三人依次飞出南京城外,钻入了一片荒山树林当中,不知不觉又奔出了十几里地。静音略感疲惫,心中的好奇也更上了好几层楼,却见那壮汉突然止住步子,在一株古树后躲了起来。 静音也停住脚步,顺着那壮汉的视线往前望去,但见树林中一栋茅草屋灯火透亮,那黑衣人十分警觉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推门进去。那壮汉瞧得眼露凶光,二话不说飞身上前,踩得门前木板“咯吱咯吱”作响。 “什么人?”里头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静音听来觉得十分耳熟。 说这话的功夫,那壮汉已经抬脚踹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踹开,里面的黑衣人已脱下面罩,扬着长剑杀了出来。静音在林中瞧得一惊,心中道了一句“果不其然”! 原来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川音。 柳川音长剑抖出之际,黑衣壮汉也将随身大刀抽出,与他拼斗了起来。二人招式都是利落狠快,柳川音轻盈之中暗含十分灵巧,那壮汉却是勇猛之上更添刚劲,二人一柔一刚,打得火星四溅“铿铿”作响,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静音的惊讶这才浓烈起来。短短半年时间,柳川音的功夫就突飞猛进到了如此地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正是十分惊讶之际,房中又走出一个浑身白衣的绝色女子,脸色冷淡叫人远处瞧着也是一身凉意。她好像没有将门口恶斗的两人放在心上,左边瞧了瞧,右边瞧了瞧,好像在找什么人却又什么也没找到,十分失落地又进了房中。 这场面,即便静音挖空心思,也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意思。 这时,柳川音冷笑了起来:“师兄大半夜不睡觉,竟跟着我一路追出了十几里地,看来果真对师弟关心得紧呐!” 那壮汉脸含急怒,将面罩摘下,果真是杨展琴。 “你休要跟我这儿打马虎眼。我问你,柳姑娘为何会在此处?云儿为了找她半个月不眠不休,如今都已经昏死过去了,你分明有她的消息却瞒而不告,到底是何居心?”杨展琴怒到了极点,吼声似是夜里的惊雷一般。 “我什么居心?”柳川音阴冷笑道,“我倒要问问,师兄大半夜埋伏在师弟府外,一路尾随跟踪,你又有何居心?” “我……我只是见你这些日子行踪诡异,发生的种种事情又太过稀奇,所以才怀疑到你身上来。如今看来,那蒙面妇人竟没有说错,柳姑娘果然被你私藏了起来!师弟啊师弟,你还是我师弟吗?这柳姑娘是云儿的心上人,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你这样对得起云儿,对得起师妹吗?” “云儿?师妹?我的好师兄,你对我的妻儿还真是关怀备至啊!”柳川音说话愈加阴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师妹的事早已是过往云烟,前几日便已跟你讲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还纠缠不休!我杨展琴行得正坐得端,你休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是,绿炼的事情你已经说清楚了,可云儿呢?云儿的事情你说清楚了吗?” “云儿?云儿何事?” “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我与绿炼成亲,整整三年时间她都没有怀上孩子。那年我听师父安排出外闯荡,离开师门不过短短两个月,回来后她却突然有了……师兄啊师兄,若我记得不错,那些日子师父闭关,师门之中只有你和绿炼,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仅有两岁的孩子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竟怀疑,我和师妹对你不住?”杨展琴浑身震颤,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难道我不该怀疑吗?整整三年,绿炼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你将晚心带回来她便视如己出,每日小心照顾,与你见面的时间也多了许多。当年我离山后,你二人每日朝夕相处,原先就彼此有意,有了那孩子更像一家人一般,我就不信你们能忍住不做出苟且之事!” “你……你……”杨展琴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样?师兄啊师兄,这些年来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在家中养着养子,我隔着淮河与你做邻居,却将你的亲生子养大。这等好事,只怕比你在高手殿上一路凯歌高奏还要来得痛快吧!” “你……你个畜生,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绿炼腹中的胎儿早已不在了,云儿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你的孩子!” 静音在远处听得皱眉,似乎觉得不该偷听人家的私隐之事,只是眼下她已到了这里,想到离开只怕会让他们发觉,反倒说不清了。 杨展琴此时震惊道:“你说什么?那孩子……死了?那云儿……” “云儿和晚心一样,不过是我们抱养的孤儿。你以为你师弟就那么傻,会容许你二人的苟且之物存活于世?师兄啊,你也不想想,当时绿炼的身孕已有七个多月,我为何执意要带她离开师门,去往徐州生产?” “你……你……所以说绿炼的孩子没了,是你亲手杀死的……” 柳川音冷笑连连,那一脸恐怖就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般。杨展琴彻彻底底震惊在了原地,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林中传来“咔擦”一声,在静谧林中甚是清楚。 “谁?”柳川音大喝起来。 (本章完) 264.柳云身世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着柳川音的突然大喝,静音只道自己被发现了,下意识想要遁走。还未动身,不远处的黑影里却走出一个单薄的身姿,满面泪痕如雨,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怆。 杨展琴、柳川音皆是瞧得一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柳云之母方绿炼! 瞧见方绿炼,杨展琴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满脸青筋暴起,两个眼珠子通红如野兽一般,嘶吼了起来:“你个畜生,我……我杀了你!” 喊声未落,手中停顿的大砍刀再一次扬起,带着他威猛霸道的刀法朝柳川音砍了下来。这一下,杨展琴使出了全身力道,比之方才的自保为上多了何止十分杀意,叫柳川音也有些应接不暇。 方绿炼在一旁看着,眼泪如决堤一般不停,却始终半句话也不说,眼前场景并未瞧在眼里。而月桐坐在房内,呆呆地看着桌子上那一豆灯火,眼里全是柳云的影子,浑然没有将门外打斗落入耳中。 门口的杀伐争斗,只静音一个看客。他眼睁睁看着杨展琴的钢刀杀得越来越急,柳川音疲于应付,出手却冷静得出奇,始终是三分功七分守,叫对面的煊煊大刀不能奈何他半分。 “狗贼,你有本事别躲,咱们真刀真枪干上一场!老子即便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绝不叫你平白玷污了名声!”杨展琴怒吼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柳川音眼里的杀意也登时浓重了十分。他亦是吼道:“杨大侠,我的好师兄,你真以为我怕你吗?要不是当年师父执意将他威震江湖的绝世刀法传给你,而只传给我两套稀松平常的剑法,今日我的成就绝不在你之下,又岂会处处受你限制?” “呵,好个狗贼,你做下这些阴缺事,处处针对我,竟只是嫉妒师父传了我刀法,而没传你!你这狗贼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师父当年就说过,你的体质不适合练刀,只适合练剑,分明是为了你好,你却心生埋怨三十多年,甚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痛下杀手……今日我若不杀了你这狗贼,简直天理难容!” 杨展琴吼着,更是杀招频发,将钢刀与那长剑打得“铿铿”传响。他又对一旁站着的方绿炼道:“师妹,你莫要伤心,这阴险小人不值得你如此!待我为你报了杀子之仇,咱们再到师父坟前请罪!” 话音未落,招式更加猛烈。杨展琴毕竟是高手殿第五,江湖上甚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柳川音虽然通了经脉内力提升,与他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刚开始打起来,二人还是不分胜负,如今三十多招过去了,柳川音的应变招法便显得有些迟钝。 这时,杨展琴一个刀身翻转,将对面长剑扭转往下,他踩着剑身却往空中一跃,一记“泰山压顶”使出,将那刀锋从天上砍落下来。柳川音根本来不及应变,眼见着那钢刀就要朝自己的头顶斩落,吓得瞳孔骤然放大。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只听一个惊呼响起:“师兄,不要……” 话音未落,一席柔弱而又决然的身姿飞快奔来,竟拦在了柳川音身前。杨展琴大惊失色,连忙收招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刀锋顺着方绿炼的脖颈重重滑落。 林中一片寂静! 月色当空甚是明亮,白色的光影将树林打得影影绰绰,却又甚是干净清楚。茅草屋外,木板铺就的长廊早已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齐整利落的刀剑痕迹。洁白的月色下,方绿炼仰着头足足愣了三个响指,鲜血才从脖颈处喷射了出来。 “师妹,师妹……”杨展琴如梦初醒,大喊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方绿炼身子摇晃倒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杨展琴将她抱在怀中,点穴止血也仍是挡不住鲜血奔流。他沧桑的眼中涌出泪花,不住地唤着“师妹”二字。这时,月桐从屋内快步踱出,将方绿炼的伤口瞧了瞧,眉头皱得更深了。 “柳姑娘,师妹她……她怎么样?”杨展琴的声音抖得厉害,眼里放出的光芒折射出他最后的希冀。 月桐却不说话,拿出摸出三根金针在她脖颈处的穴道上依次扎了下去,那鲜血仍是喷涌不止。杨展琴心中已有所猜测,但见月桐摇了摇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师妹,师妹……”喊声渐渐弱了,悲怆却愈加浓烈。 方绿炼嘴里喃喃,喊的却是“川哥”,手掌朝柳川音站立的方向伸了出去。枯瘦的手掌横在半空,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柳川音眼神冰冷如刀,看不到一丝悔恨与爱怜。 “川哥,我们的孩儿……当真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吗……”方绿炼似是用尽全力才喊出这句话,叫不远处的静音听着,也是十分悲痛。 同为女子,静音爱而不得已是痛苦万分,对裴凤钧的执念叫她一生都不曾放过自己,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看似美满的婚姻下却是血迹斑斑,丈夫虚伪猜忌,从不曾将她真正放在心上,甚至是亲生孩儿也被活活掐死……一朝梦碎,血淋淋的真相可比脖子上的刀伤来得更加猛烈。 柳川音没有答话,冰冷的神色有些缓解,可这样的沉默无疑便是肯定的回答。 方绿炼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神情黯淡了下去,悔恨的泪水便随着脖颈处的鲜血一般,汩汩不停地涌出来。 “师兄,师兄……”她悲怆喊着。 “师兄在这儿,师兄在这儿……” 杨展琴将她抱在怀里,眼中盈满了泪水。这泪水无关男女之情,而是陈述着身为兄长对小妹的无限疼爱。 “师兄,我好后悔啊……早知道要落得这个下场,当初,当初我就不该上山拜师,做什么行侠仗义的美梦……师父常说,江湖险恶,可江湖再怎么险恶,又怎么险恶得过人心……师兄,我好累啊,谢谢你今天给了我一刀,师妹解脱了……” 方绿炼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眼睛朦胧似是要睡着一般。 杨展琴见状,哭得更加大声,柳川音突然上前也没发觉,便眼睁睁瞧着他将月桐抢在手中,施展轻功飞离开去。杨展琴已在绝望极处,见师妹死不瞑目瞑目,巨浪滔天般的恨意再一次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奸贼,今日不报此仇,杨展琴誓不为人!”吼声未散,他拾起钢刀追了出去。 (本章完) 265.柳云身世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杨展琴一逃一追,很快就在林中没了踪迹,破败的茅屋前,方绿炼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眼睛空洞而又绝望地睁着,嗓子里发出“咳咳”的沙哑声响。静音师太在远处看得极为不忍,想着即便不能救她性命,也能替她结束痛苦,便踩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来。 方绿炼似是早就知道她躲在暗处,侧头望着她时眼里仍是波澜不惊,却颤颤巍巍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来。 夜色昏暗,房中的煤油灯已经熄灭了,静音借着月光瞧了许久,才终于将她两指之间的东西瞧清楚,登时头皮发麻。 方绿炼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枚龙须针,与半年前在万寿宫中出现在龙一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师太,我要死了……这秘密,只能拜托你替我守住!”方绿炼的气息已极其微弱,简短的一句话也说了许久。 “你说吧,我听着!”静音道。 “我老家徐州,早年间父亲开了个几家绸缎庄,家中颇为殷实。十八年前,我怀有身孕,随夫君回老家待产,五月临盆生出来的却是个死胎。我当时哪知那孩子竟是遭了他亲爹的毒手,伤心欲绝,一连病了三个月。转眼已是八月中秋,我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在娘家吃过中秋团圆饭便往南京赶,却在一处偏僻野路上发现了一个弃婴,哭得甚是大声。当时我才失了孩子,只当这孩子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当即决定抱回家中抚养,十多年来视如己出。对外,我们皆称这孩子是五月所生,其实当时捡到他的时候,我瞧着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这孩子的生日应当在八月!” “这孩子,便是令郎吗?” “不错!我得了这个孩子后,一时一刻不肯离开,当真是喜爱得紧。当天晚上我为他换洗底衣,便发现了这枚龙须针,用一枚碧色的绢帕包着,在这孩子的襁褓中藏得甚是严实。我知道这东西定然跟他的身世有关,但当时,我沉浸在失了孩子的痛苦之中,只怕他的亲人来寻他回去,便一时起了贪心,将这件事完完全全隐瞒了下来,连他父亲也不知道。后来没多久,神剑山庄灭门惨案传出,当时我们捡到那孩子的地方离紫金山没有多远,我便猜测,这孩子或许是剑圣一族的血脉,但也不敢肯定。 “就这么过了十多年,这孩子的身世一直是个悬案,也没有人来寻。直到半年前,千丈崖下那枚龙须针泄露出来。我当时并未亲眼见识那龙须针的模样,在江湖中侧面打听后发现,果然与这枚一模一样。若是千丈崖的风声属实,我的云儿,应该是剑圣第二子,裴凤钧的孩儿无差!” 听到“裴凤钧”三个字,静音师太浑身一震,不知为何涌出一股热泪来。 “师太,我快不行了。云儿的身世十分要紧,若泄露出去,只怕要叫他遭受杀身之祸。我本想带着这个秘密一直到九泉之下,可是如今……如今他爹爹已坠入魔道,我若不将此事说出,只怕这孩子一生都要为他父亲所累。师太,我今日将这秘密和云儿的安危一并托付给你,求你寻个适当的时机,将这信物和他的身世一并告知他,叫他知晓来处、明辨是非,莫要被他那走火入魔的爹爹利用了才好。师太,我这一生是不值了,若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到了九泉之下也必定感念你的恩德!” 静音师太已是听得热泪盈眶,记忆中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再一次显现。要说造化弄人,他的儿子失落江湖近二十年后,却叫她发现了行迹。 静音不禁心想:“这难道是凤钧在冥冥之中给我的指示吗,他希望我保护好他的孩儿,让他能走得安心?” 静音不敢深想,她怕自己发现这只是一个巧合,宁愿相信是裴凤钧冥冥之中给她的暗示。不等方绿炼再次发问,她便将那龙须针接到手中,点了点头,眼泪坠落下来。 方绿炼早已用尽了全身力气,这时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笑容,眼睛一阖没了气息。 静音师太心里好不感伤,转念一想,能叫方绿炼在巨大的悲哀中死得瞑目,也叫她略感心安。当下,她将手中的龙须针紧紧攥住,不敢在这是非之地久留,往南京城的方向飞身离去。 月亮渐渐西沉,夜空黑漆了下来。静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耳边传来一阵刀剑相交的铿锵声,一同传来的还有杨展琴的声声呼嚎。她悄无声息地在一株古树后停下,便见不远处,二人打得不可开交,那白衣少女在一旁躺着,好似已经昏迷。 空地上,朦胧的月影当中铿锵声响得十分密集,却叫人看不太清楚。静音瞧得模糊,隐约看见杨展琴似是占据上风,打得柳川音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不敌。 杨展琴趁势而上,一面嘴中喊得呼呼喝喝,一面手上砍刀毫不留情,舞得风生水起。那柳川音的铁剑似是已卷了刃,杨展琴一刀砍来,只听“铿”的一声脆响,那长剑竟拦腰斩断。 柳川音好不惊讶,再要出招时对方砍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林中响动停歇了下来。 “奸贼,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杨展琴怒喝道。 “你要我说什么?自始至终,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杀死了自己的孩儿罢了。反倒是你,绿炼的血在你手上还未干呢,你倒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问我有什么话可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如今败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你要杀就杀吧!” “你……”杨展琴满脸急怒,扬起刀却并未落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柳川音并未说错,他虽然设下一连串的诡计,骗得月桐为他施针打通经脉,谋夺了青罗帮帮主之位,又试图将月桐据为己有,可是自始至终他却并未伤及妻儿,即便对他恨之入骨的师兄,也并没有做出任何不义之举。反倒是他,失手杀了自己疼惜多年的小师妹……杨展琴想到此处,不由心中悲恸,哪里还有脸来指责别人。 柳川音见状,眼底聚起寒光,突然一个侧身从那砍刀下移开身子,同时将手中短剑猛地往前刺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 杨展琴许久才反应过来,看着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瞳孔放得老大。他浑身战栗、嘴唇抖动,指着柳川音似有满腔愤恨要说,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满腹不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本章完) 266.紫金山上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方绿炼、杨展琴接连惨死,给了静音极大的冲击。她向来没有打抱不平的恶习,也自认不是柳川音的对手,在此情形下当然是以自保为上,当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南京城中。 此时已是晨光熹微,静音先去了一趟柳府,见小徒弟筝意已不在柳云房间窗外,这才放心回了客栈。过不多时,天已大亮,静音将两个徒儿叫起,早饭也不用便离了客栈,马不停蹄出了南京城。 一路上,筝意和映月见师父脸色凝重,自是不敢造次。等出了城,筝意才道:“师父,咱们在南京没有找到师姐,现在要去哪里寻呢?” 静音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寻大徒弟的踪迹,脸色更加迷茫了起来。她心道:“眼下形势严峻,孤鸿剑和克己刀的风声在江湖上越传越紧,不知死了多少人。我若将柳云的身世告知于他,只怕他一时不忿向柳川音报仇,倒容易叫此事泄露出去,惹来杀身之祸。好在柳川音对他师兄和妻子恨之入骨,却不知道柳云的真实身份,多年来将他视如己出。如今杨展琴、方绿炼接连惨死,柳云便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便他父子二人同慕一女,想来他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加害自己的儿子!” 如此想来,静音便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等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讯平息之后,再寻个机会告诉柳云真相。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采星,若能确定龙一的身份是否属实,便再好不过。 想法很美好,可是人海茫茫她又没有半点线索,要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二人的踪迹呢?她毫无头绪。 就在静音师太犯难的时候,距离南京城不远的紫金山上,她的徒弟孟采星刚刚结束了惊心动魄的一刻。 事情还得从好几天前说起。 数日前,青罗帮发生巨大的纷争,一个奇怪的女子帮派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带领下给柳川音带来重创,期间,小春趁着双方斗得难解难分脚底抹油溜了,一径奔出了南京城外。 当时柳云也追了出去,二人在城外小镇的客栈内彻夜长谈之后,柳云回到城中寻找月桐失踪的真相,而小春则感到离开北楼数日之久,只怕被人发现端倪,便打算一路向西回吕梁去。 走了半日路过紫金山下,小春猛然想起这座本不知名的山上,数十年前曾流传着爷爷剑圣的武林传奇。十八年前,神剑山庄一夜之间沦为焦土,裴氏一族满门被灭,剑圣的传奇就此没落下去。 小春没有经历过当年祸事,对剑圣后人的身份感触不多,可是如今路过这座曾经辉煌的山脚下,他却情难自禁地,对这个本应该是他家的地方产生好奇,不等他想明白,马儿已悠悠地踏上了山路。 十八年罕有人至,神剑山庄早已破败不堪,就连曾经宽阔的山路如今也已是荒草丛生,道路难寻。到了山顶,疯长的荒草和古树将当年那场大火的痕迹几乎全部遮掩,焦炭一般的土地经过了十几年的生命轮回,再没有半分烈火迹象。荒草堆中,尚有几面没有倒塌的墙壁和一地碎砖碎瓦,诉说着当年的传奇。 小春本来心中没有多少情绪,瞧见这破败凄凉的景象,心中竟陡然生出许多感慨来。他将这不大的地方转了又转,除了杂草古树和破砖烂瓦,并没有其他值得多看的东西,堂堂剑圣竟连一个坟头都没有。 小春心中感慨,跪朝荒草丛拜了三拜,起身时想起当日在江边渡口,楚云天说起他曾将克己刀埋在了紫金山上。那时小春虽学会了冲灵刀法,但内功浅薄,算不得用刀之人。如今他已将噬血珠心咒练至第二层,功力突飞猛进,对于手中刀的要求也高了起来。如今他已有水渊刀,可是这刀再怎么神利,比起克己刀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春想到那浑身泛着红光的宝刀,不禁是心痒难耐,也顾不得楚云天曾嘱托在他身故之后才可取出,当下便朝着那埋刀的方位走去,打算挖出来先瞧上一瞧,再放回去。 还没找到宝刀所在,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小春一惊,心中警惕,连忙躲进草丛中,仔细查看着外面的动静。过了没多久,一人一马现了踪迹。那牵马之人浑身白衣,走得优哉游哉,那马儿也是一身白色甚是少见,马背上似是搁着什么东西。待一人一马走近了,小春才瞧清楚,马背上竟是一个女子,而那牵马的白衣青年也是熟人。 你道是谁,竟是千丈崖十三王之一的沈郎幽。 沈郎幽边走边道:“想当年,神剑山庄威震武林,说是江湖霸主也不为过,可如今却变成这么一幅破败的景象,也真是造化弄人。要我说人活一世,武功盖世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堆黄土?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才是正理。小美人,你说对不对?” 沈郎幽的话是对着马背上的女子说的,那女子双手双脚皆被绑住,脸冲着马背。小春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见沈郎幽说完话后,那女子浑身不住地扭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反抗得甚是强烈。 “好了好了,我的小美人,咱们马上到了。待会儿我就放你下来,咱们就在这剑圣埋骨之地及时行乐,也叫他在九泉之下看看,人生在世怎么才是真正的快活!”沈郎幽说得淫邪,那女子听罢,更加用力挣扎,反而叫他笑得更欢实了。 过不多时,二人已到了神剑山庄旧址的废墟前。沈郎幽倒也说话算话,将那女子放了下来,小春瞧得又是浑身一震,那女子竟是峨嵋派的大弟子,孟采星。去年十月,小春在武当派时曾中了麒二的暗毒,双手刺痒不止,多亏有采星为他施救才叫他保住了两只手掌。 小春虽地痞无赖惯了,可也颇重义气,眼见采星身陷困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心想:“武当山上,这娘娘腔被柳云那小白脸给打败了,如今小白脸的武功更加厉害,我和小白脸能打成平手,这么说起来,我打败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来,小春底气甚足,这时却听沈郎幽大喝一声:“谁在那儿,还不快给本王滚出来!” (本章完) 267.紫金山上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沈郎幽突然一声喝,吓得小春一惊,心想自己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这娘娘腔是怎么发现自己踪迹的?难道他的武功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小春不免有些胆怯,一摇头看见不远处,自己骑来的那匹黑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小春这才豁然开朗,暗骂自己粗心,却颇有底气十分悠闲地探出身子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圣仙门最新上任的北楼楼主!叶楼主不好好在你圣仙门待着,跑到这紫金山上来做什么?”沈郎幽冷笑道。 “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可真宽!”小春答话不留情面,却又奇道,“我问你,我当了那劳什子北楼楼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本王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沈郎幽颇为得意道。 小春就见不得他这副傲慢的脸,好像天底下就他最帅最能耐似的,一时玩心大起,想要捉弄他一番。 “我说娘娘腔,我看你……”小春嬉笑道。 “你……你喊谁娘娘腔?”沈郎幽勃然大怒。 “谁搭腔就喊谁呗!” “你……” “你什么你,你别打岔,老子话还没说完呢。你看看你打扮得妖妖调调的,脸比柳云那小白脸还白,还敢说自己不是娘娘腔?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这娘儿们唧唧的,怎么也喜欢女的啊,你不是应该喜欢男的么?” “你……”沈郎幽早已气得满脸通红,不屑道,“粗俗,粗俗!本王这叫风流倜傥,你这种地痞流氓当然不懂欣赏。世间女子,十中有九都倾慕本王这样的美男子,你……将来就打算找个要饭的吧!” “我错了,看来你不仅是娘娘腔,还是个自恋的娘娘腔!”小春冷笑道,“你分明是在强抢民女,还敢说世间女子,十中有九都喜欢你?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都替你害臊啊!” 沈郎幽更加气得一脸怒红,从怀中掏出铁扇,甩出“刷”的一声脆响:“臭小子,你真以为加入了圣仙门,本王就不敢动你了吗?” 小春一看这架势,不禁笑道:“你看你拿扇子的姿势都跟个小娘儿们似的,还说不是娘娘腔?你想干什么,想跟我打架吗?” 沈郎幽听他语气轻佻,似乎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也冷笑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你自以为学了几招冲灵刀法,武功便天下无敌了吗?哼,今日本王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话音落地,沈郎幽铁扇一转,便要冲杀过来。 “慢!”小春大喊一声。 “怎么,怕了?现在认输,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本王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怕倒是不怕,不过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前几天青罗帮帮主被人杀了,是不是你干的?” 沈郎幽下意识“咦”了一声,奇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才一出口,他才想起来此乃千丈崖的机密,绝不可外传,方才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野小子,如今已起了杀心。 “猜的呗!”小春浑然不在意,笑道。 “此事乃是我千丈崖绝要机密,你如何猜到的?” “随便猜猜咯!半年前,正道和千丈崖那一战,你们两边都差点连锅端,剩不了几个高手。如今龙一被老酒鬼抓了,想来千丈崖也没什么人可用,你现在又在南京境内出现,所以……我猜得准吧!其实我不混江湖,去朝廷当个捕快也挺好的!” “不要脸!”沈郎幽冷静道,“你猜到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替那卓域报仇不成?” “错啦,我可没那闲工夫!再说了,你就是个杀手,真正要杀卓域的是别人,我即便想报仇也不会找你啊!” “那你无端提起此事,想做什么?要挟本王?” “又错啦!”小春挠了挠头,似乎在为这位“松江王”的智商担忧,“咱们都是邪魔外道,谁要挟谁啊!我只是想你有机会碰见柳云那小白脸,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这小白脸别看长得挺俊,其实人傻着呢,我虽然说了我的猜测,终究没有真凭实据,只怕他那个坏蛋爹一狡辩他又信了。你是当事人,只有你说出真相他才会信!” 沈郎幽听了这番话,眼里的神情玩味起来,笑道:“你身为圣仙门北楼楼主,对一个正道弟子这么关心,不太好吧?” “什么正道邪道,老子才不放在心上。那小白脸是我的结拜大哥,可惜就是人笨了点儿,我也没办法,只能替他多操操心了!”小春说得一脸嫌弃。 沈郎幽笑道:“那我呢,我凭什么帮你?” 小春狡黠一笑:“因为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会坏了你的好事啊!” “就凭你?”沈郎幽冷笑起来。 “怎么,不服?”小春也冷笑了起来。 沈郎幽本来颇为自负,一听小春的语气,心中竟莫名打起鼓来。他定了定,终究压不住满腔怒火,足不点地飞身上前,将银刃铁扇甩了出来。 明晃晃的日光下,那铁扇旋转得极快,将闪闪银光射得小春睁不开眼睛,顷刻间,铁扇已杀到他脖颈之下。 小春心中略有惊异,听着声音早已抽刀在手,一记“海底捞月”将水渊刀的幽冷刀锋从下往上劈了出去,不偏不倚正砍在那扇面之上。 这一下来得出其不意,沈郎幽好不惊慌,忙将铁扇收回又要再发。小春哪里给他机会,招式未老已做变招,将一记“高山月落”往他的右肩砍落,不待他抬肩飞扇,刀锋便要落入骨头血肉之中。 “啊……”沈郎幽吓得大喊了一声。 这时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如此爽利的招式和颇为深厚的内功,竟叫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沈郎幽心中悔恨,只能闭上眼睛等死,这时却听“嗡”的一声刀鸣,身上却并未有痛感袭来。 沈郎幽睁开眼,只见森寒的剑锋离自己的肩胛骨只有一寸之距,却停得纹丝不动。如此精湛的刀法控制,已叫他惊骇之中增添惧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但见小春狡黠一笑,挤眉弄眼地道: “我可不爱杀人,再说了,我还指着你跟我那好兄弟说清真相呢!” (本章完) 268.紫金山上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又酷又拽地威胁完,便径直去为孟采星松绑,留沈郎幽一人在荒草丛中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是不甘又是愤怒,却不敢上前。 小春好不得意,故意喊道:“孟师姐,之前你救了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了你一次,咱们可是两清了。你说你运气得多好,这荒郊野外都能碰见我,要不是我武功高超,今天你可就遭殃了!” 小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往沈郎幽的方向瞟,见他的脸色更加黑了,心中好不得意。正要将采星反绑着双手的麻绳解开,小春却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风声呼啸,心中一紧,下意识拾刀转身往空中一横。 “铿”的一声脆响,霸道的功力震得小春双手发颤,但见半空中举着一把宽刃短刀,刀后是一个一脸凶相的中年男子,着一身青色长袍颇为俊逸,又是儒雅又是邪魅。 那中年男子一招不到,连忙飞身落地,身子极快转动又是一刀朝小春胸口刺了过来。此人的招法比沈郎幽又要快上几分,可功力也就是稀松平常,并不见得如何高深。小春接了方才那惊险的一招,此时却也不放在心上,带着不屑的冷笑便将水渊刀如鱼得水般舞动,将青袍男子的杀招无一例外全部挡开。 不知不觉,二人走了十来招,那青袍男子完全奈何不了小春,反倒是小春将他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臭小子,本王宰了你!”青袍男子满脸通红喊了起来。 此人已是中年,败在小春这么个毛头小子手上,脸上显然是挂不住了,更加龇牙咧嘴浑身冒烟朝他杀来。这么一来,浑身漏洞尽显。小春瞧得嘴角直乐,待对方的短刀扬在半空还未落下,他便将身子往前一挺,双手双脚动作极快,一招“大雁高飞”便朝青袍男子的侧颈砍了过去。 这一下来得好不突然! 那男子招在半空,此时要收不能收,要挡不能挡,浑身的力气带着他直愣愣往前撞去,哪怕小春就此停住,那锋利的刀刃横在半空也势必叫他难逃一死。 “啊……” 青袍男子惊慌大叫起来,眼见侧颈就要与刀锋相遇,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阵呼啸声传来,随即便是“铿”的一声脆响传散开。 小春只感觉手中刀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将他直挺挺往前杀去的力道硬生生给撞歪了,水渊刀与那青袍男子擦身而过,二人皆是无虞。小春又是惊又是怒,但见地上一把铁扇,扇面上一道白色的划痕,显然便是方才掷出之物。 小春心中警觉起来,一转身,便见那一青一白,一中年一青年两人并肩站立,一个拿着短刀,一个执着长剑,两道杀气腾腾的视线无一例外,全部落到自己身上来。 “沈王,这小恶贼好不可恶,你从哪里招惹来的?”青袍男子冷道。 沈郎幽满脸愤恨道:“哪是我招惹他,分明是他出来坏了我的好事。这小奸贼,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真叫人讨厌,唐王,今日你我定要合力除了他不可!” 沈郎幽口中的“唐王”,便是同为千丈崖十三王之一的“淮河王”唐松子,去年在武夷山上,青田使樊东丈与沈郎幽等设计陷害正道之士,这唐松子便在其列。此人号称“淮河王”,自然居住在淮河一带,前几日听说沈郎幽带着“生意”来了南京,便特意赶来迎接,谁知这位不拘一格的风流兄弟竟半路起了淫心,掳了孟采星便往这荒山上来。唐松子无奈,只得给他们预留出办事的时间,这才赶上山来相见,不想沈郎幽的好事还没办成,却叫他瞧见眼前这副景象。 唐松子与小春自是无仇无怨,只是他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如今却败在这么个少年手中,脸上当然挂不住。这事若传回千丈崖,十三王地位本来就不高,这么一来自己只怕更不受重视,当下也是杀心荡起。二人对视一眼,便刀剑同引,朝小春杀了过来。 “小兄弟,小心啊!”一旁的孟采星惊慌大喊,只恨自己双手绳索未解,要不然还可以助小春一臂之力。而眼下,她却只能看着干着急。 话音未落,一刀一剑已分别朝小春的上下盘杀了过来,发出“嗡嗡”的兵器鸣响,叫人心中发寒。二人合力攻敌可比单打独斗要厉害许多,应对之人处境自然也是十分艰难,往往是顾左不顾右,顾上不顾下。小春心中惊慌,使出全力才勉强挡开这一下,那二人又是回引刀剑,凌厉的攻势再一次杀了过来。 小春纳罕,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心道:“这两个人的武功不差,看起来也都是高手殿上的水平,我打一个还可以,打两个肯定是要输的。眼下看来只能拼尽全力杀了其中一个,或许还能保住我这条小命!” 一想到要杀人,小春心中竟有些紧张,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来杀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想到此,小春双眼一寒,但见那一刀一剑再次蓄起浓浓杀意,朝他的右腿和左肩一砍一刺过来。这两下招式都有诸多破绽,若非两人合力,小春都有信心能够破敌,而眼下,他却只能咬紧牙关,想了又想才下定决心,运起全身内力注于刀口,竟反守为攻往对方杀了过去。 “呼――” 风声皱起,吹得二人脸上皆是一寒,眨眼之际,小春便已凝聚着发狠的目光,一招“断弦听雨”朝唐松子的短刀砍去。不等他回过神来,只听“铿”的一声,短刀被水渊刀的利刃生生斩断。下一刻,刀锋已朝唐松子的右腿砍了过来。 “唐王,小心!”沈郎幽惊慌大喊,与此同时长剑已朝小春的右肩刺了下来。 “噗――” 接连两声闷响,锋利的刀刃砍落在唐松子的大腿上,而那柄银剑的剑尖,也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小春的肩膀。 荒山沉寂了片刻之后,两声痛叫一齐响了起来。 (本章完) 269.紫金山上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亲娘啊,好疼啊……” 小春歇斯底里地嚎啕起来,鼻涕眼泪一点儿也不节约,随着肩头的鲜血一齐喷涌出来。相比之下,伤势更重的唐松子反倒咬紧牙关一声不发,只是脸色同样惨白,痛得浑身直打哆嗦! “你个挨千刀的娘娘腔,老子跟你没完!” 小春暴怒吼道,嘴里咿哩哇啦乱喊,扬起水渊刀又要朝沈郎幽杀过去。可是才一抬手,肩膀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便往心里钻,叫他不禁浑身热汗,嘴唇已是惨白。 沈郎幽又是愤怒又是得意,将唐松子的伤口处的穴道点住,叫他勉强止住了鲜血喷涌,便扬剑指向小春冷笑怒斥道: “小奸贼,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想怎么跟我没完!” 话音未落,剑锋发出“嗡”的一声鸣响,便朝小春身上刺了下来。孟采星又是惊慌大喊:“小心啊……” 话音未散,小春已感受到那银剑的森森寒意,惊慌失措下只能就地一滚避了开去,这一滚又将伤口加剧,血流得更加汹涌,剧痛也更加猛烈了。 小春的脸色已是全部惨白,眼神有些迷离,而这些瞧在沈郎幽眼中,却叫他更加得意。不经片刻喘息,劲风再起,旋转的剑锋再一次朝杀了过来! 这一下小春真的避无可避,心中绝望大喊:“难道今天老子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妈妈呀,早知道就不逞能了,当英雄的代价太大了……” 心中的呼嚎还没完,便觉脸上一阵清风吹过,下一刻,一阵绵延细腻的嗡声传了过来。小春皱了皱眉,睁开眼登时吓得一惊,但见那剑尖离自己的脑门只有两寸之距,而银剑正中,拇、食、中三根枯瘦的手指将那剑刃捏住,似是云淡风轻却又有千钧力道,竟叫那银剑半点动弹不得。 小春将视线从手指往这人身上移去,登时欣喜万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找了十多日的酒鬼,孟九歌! “老酒鬼,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小春大喜过望,浑然忘了自己肩膀的剧痛,甚至连眼前险境也抛诸脑后了,下意识就要打听龙一下落。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好端端探听龙一的消息,只怕惹人生疑,便又将未完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在酒鬼也并未多心,只是笑道:“你个臭小子,你找老酒鬼做什么,可是你那结拜兄弟,我那木鱼徒儿受了欺负?” “他嘛……确实情况不太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危险,老前辈不用担心。现在比较危险的是我,前辈还是先救救我吧!”小春说着,又痛得龇起牙来。 “嘿嘿,救你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酒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得说说我救了你之后,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还啊?” 小春愣了半天,生气道:“我说前辈,不带你这样的,我好歹也是你那傻徒弟的结拜兄弟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跟我还要讲条件吗?” “结拜兄弟又怎么样,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你别跟我耍滑头,不说条件,我可要松手啦!” “别,别,别!”小春慌乱大喊,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当真是怕得要命。这老酒鬼的脾气他也是领教过的,想从他身上占到便宜,那可真是门儿也没有。 这时,孟采星求道:“前辈,这位小兄弟为人侠义,是为了救我才受奸人暗害,落入眼前险境。还请前辈先救他性命,您若有任何差遣,晚辈愿帮您完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晚辈能力不及无法做到的,甘愿一命换一命,只求前辈莫要叫这位仁义的小兄弟枉死,也就是了!” 孟九歌笑道:“你这女娃娃倒也胆大,连死都不怕!只是眼下你自己都受制于人,不得自由,又怎么替我去完成差事呢?” “我……我……”采星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春却道:“前辈,我有一个小主意!” 孟九歌眯着眼睛笑道:“你这滑头,又有什么馊点子?说来听听!” 小春嬉笑道:“是这样的!你呢,先救了我,然后我欠你一个人情。然后我再去救这孟师姐,让她替我还你人情。至于她还不还得了,怎么还,这个你们稍后再慢慢讨论。您看这样成吗?” 小春说得满脸嬉笑,眼中放着精光,那孟九歌却是咂味许久,最后竟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这说法也甚有道理。不待答应,他又皱起眉头恍然道:“好你个小滑头,老酒鬼自认够机灵才能不让人占便宜,结果还是差点上了你的当!合着你什么也不用干,白捡了一条命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你们之间的救命之恩我管不着,现在我只问你,你打算用什么还我的救命之恩,你要拿不出个要我满意的答复,我现在就放手,让你身上戳个大窟窿!” 小春听罢好不生气,心里将这老酒鬼骂了几百遍,那孟采星连连求情,怎奈这酒鬼甚是倔强,怎么也不肯听。那沈郎幽手里持着剑却动也动弹不得,又不敢发难又不敢逃,也是难受得紧,哪里还记得和小春的生死大恨,只盼他快点把这老酒鬼打发了,他也懒得蹚这趟浑水。 “你个老酒鬼,本事大了不起啊,我还不想跟你玩儿呢!你要是真有难事你就说,你要是没有,就趁早上一边去拉倒。不救就不救,我还不稀得求你呢!”小春说着冷哼起来,脸上硬气起来。 “好小子,有骨气!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真放手了!” “放吧放吧快放吧,我早就想死了!”小春不耐烦道。 那孟九歌不禁瞪大了两个眼珠子,当真是觉得十分稀奇,嘴里“咦”了好几句,抓着剑刃的手指到底是没松。小春乜斜着眼睛瞧他,便知这激将法起了用处,心中开怀脸上却仍是一脸不屑。 过了片刻,只听孟九歌道:“你还别说,如今老酒鬼真有一件难事,你要能帮我办成了,这救命的大人情也就勉强相抵了!” 言毕只听“噔”的一声,那长剑竟在孟九歌手中硬生折断,吓得众人都是一怔。 小春害怕道:“那我要是办不成呢?” “办不成?哼哼,那你这小命我还得讨回来!”孟九歌阴笑起来。 (本章完) 270.酒鬼难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了孟九歌的话,小春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心道:“这老酒鬼怎么说也是个武林前辈,不可能随便要人家的小命吧?”这念头还没多久,他又心中叫苦:“还真保不齐,这死老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看比邪魔外道还邪魔外道呢,要我一条小命没准在他看来就是踩死了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小春头皮发麻起来,不等他想到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那孟九歌便将他抓在手里,似是要从此处离开。 “喂,喂,你个老不死的,你要抓我也先把孟师姐放了啊!你把她留在那儿,跟把她丢给恶人有什么区别?”小春大喊! “麻烦!”孟九歌甚是不悦,顺手摘下一片叶子往采星的方向掷去。那叶子本来轻飘飘似浮云,可在酒鬼手上却如飞刀一般,速度之快叫人看也看不清,紧接着便见采星绑住双手的麻绳闷声断了。 叶小春瞧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沈郎幽也是面色如土。若他方才还存着几分侥幸心理,眼下已然是心悦诚服,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要紧! “还不快滚,别把那臭血流在这紫金山上,脏了裴兄的地方!”孟九歌突然冷喝道。 沈郎幽和唐松子当然求之不得,连声应着“是是是”,便一个搀着一个痛叫下了山。采星自知孟九歌有私密事要办,不该留在山上,可一下山又会再次落入沈郎幽手中,便颇为踌躇。 孟九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催她离开,随手在她脖子上一点便叫她昏迷了过去。小春眼见孟九歌脸色不善,又将闲人喝退又将采星打晕,此行要去的地方只怕十分私隐,心中好奇了起来。正要猜测他的难题是什么,只觉得脖子上一疼,自己也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没有半点声响。 “哎哟……”小春痛叫着坐起身,便听这一声喊不住地传响。 “哎哟,哎哟,哎哟……” 他吓得一个激灵,摸了摸地上,只觉得甚是平坦坚硬,确信了自己不是在室外。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那老酒鬼呢?”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叫小春心中有些害怕。 “臭老鬼?”小春试探喊着,声音仍是不住传响,听来甚是恐怖! 没人回应! “孟师姐?”小春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回应! 小春更加害怕了,脑中思绪连篇,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他们不会都死了吧?那我呢?难道我也死了?是了是了,这地方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清,肯定是阴曹地府了,待会儿就有小鬼来抓我去提审了。老子活着的时候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这一下可有的审了,不打入十八层地狱我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小春越想越害怕,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妈呀,我还没活够呢,我不想死啊……娘啊,小春舍不得你啊,你嘱咐我的事情我还没办成呢,我不想死啊……” “嚎什么嚎!”一人突然怒喝道。 “妈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要去十八层地狱。鬼大哥,鬼大爷,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我我我我还不想死啊……”小春哭得更大声了,一个人抹黑将头磕得“咚咚”响。 那人一听这动静,不禁哈哈大笑。 小春听得好生奇怪,心道:“鬼不都是吃人的吗,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 还未想通,“哧”的一声响,一道刺眼的火光在不远处点亮了。小春眯了眯眼,这才瞧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乃是一间巨大的石室,那火光朝自己慢慢走近,他自然也将点火之人看清,不是孟九歌又是谁。 “小子,你在外面不是很能耐吗?原来你也怕死,怕下阴曹地府啊?”孟九歌取笑道。 小春瘪了瘪嘴,想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咳嗽两声赶紧岔开话题:“孟师姐呢,你没把她丢下吧?” “你这么关心那姑娘,是不是喜欢人家?” “别胡说啊!孟师姐是好人,之前还救过我,我这是有恩报恩。这叫做江湖道义,你这种斤斤计较的老头是不会懂的!” “江湖道义?就你个小滑头?你可别跟老酒鬼打趣了!” 小春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打趣?孟师姐人呢?” 孟九歌道:“放心吧,她没事!我点了她的穴道,最起码还有三个时辰才会醒,你放心吧!” 孟九歌说着往角落里点了点头,小春一看,果然见采星在一处卧榻上躺着,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抓这儿来干什么?对了,你不是说有麻烦事要我替你办吗,到底什么事?”小春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真打算帮我?”孟九歌反倒疑惑起来。 “你这话说的!我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可现在来都来了,为了自己的小命怎么着也得试一下啊!你说是不是?对了,你还没告诉这是什么地方呢,怎么看着像个地窖?” 孟九歌没有答话,神情颇为凝重地顿了顿,才道:“你跟我来!” 说着便端起烛台往一个方向走去,小春见状,忙跟了过去。 这石室颇为空旷,里外里共有三间,小春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方才待的地方是个大厅,位于三间石室的中间位置。大厅正前方是一面宽墙上,墙上刻着个巨大的“剑”字,笔画流畅、气势威逼,似是以利刃一气呵成写就。小春瞧了又瞧觉得十分不解,按道理这么大一个字,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刻出来,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此人内力之高实在难以想象。 石墙之下,摆着一张长条木桌,雕刻得甚是精致。木桌上有三个托架,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好似之前是用来装什么宝物似的,如今皆是空空如也。 跟着孟九歌来到左侧石室,比中间正厅要小一些,也是四面石墙干干净净。房间里堆着一些书桌木架,地上散了些利剑长刀,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有来过人的样子。 小春越看越好奇,心中隐隐有所猜想,却不敢确定。 (本章完) 271.酒鬼难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时,孟九歌不知按下了哪里的开关,左侧的石墙上“哗啦”一声打开一道石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石梯不断往上延伸,看起来十分阴森恐怖。二人沿着石梯走了许久,眼前景象才豁然开朗起来,小春便见这是个颇为宽阔的石洞。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不紧不慢地传来,孟九歌吹灭了手中油灯,洞中的光线反而更明亮了些,几缕银白色的月光分别从不远处的洞口和洞顶几处缺口打落下来,显得神秘而又阴森。 “这是哪儿……啊!”小春才问了一句话,便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你鬼叫什么!” “有有有……有鬼啊……” 小春更叫得头皮发麻,一溜烟跑到孟九歌后面躲了起来,偷偷探出头,月光夹角处的暗影里赫然坐着一个人,垂着头,长发全部披落下来,森然不动浑然就是一副鬼怪模样。小春越瞧越害怕,牙齿已忍不住打战。 “有鬼?这洞里除了我老酒鬼,哪还有别的鬼?”孟九歌笑道。 “那那那……那不是鬼吗?” 孟九歌瞧了一瞧,哈哈一笑没有说话,径直朝那人走去。小春的头皮已是发麻,却又不敢自己一个人站着,抖着双腿跟了上去,越走近越觉得这个“鬼”十分熟悉。 到了近前,酒鬼横出两指在他肩膀上极快地点落,那人“呃”的一声挺起胸膛,将半张脸露了出来。小春瞧得更加一怔,此时那人虽紧闭着双眼,可不是龙一又是谁? 小春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是了是了,龙一就是被这老酒鬼抓走的,现在老酒鬼在这儿,龙一自然也在这儿。原来老酒鬼把龙一抓到神剑山庄来了,难怪江湖中没有他们半点风声下落,这地方早就被江湖中人忘干净了,谁又能想得到呢!” 小春心中庆幸,一双眼不住地将龙一上下打量,似是要从他这张脸上找出是否为剑圣后人的印记。瞧了半天,自是徒劳,这时听孟九歌道:“怎样,内息可顺畅了?” 小春听得疑惑,那龙一在听完这句话后却是浑身震了震,眼睛幽幽睁开,眼睛似一口枯井一般空洞无物,慢慢地却又敛起一缕光芒,定格在小春身上。 小春心中“咯噔”一跳。 “这就是你找的人?”龙一冷冷开口。 “不错!”孟九歌笑道。 龙一嗤笑一声,并不说话,神情甚是不屑。 小春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但他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你还别瞧不上这小子,方才他一人单挑你们千丈崖两大高手,虽然输了,却也不算难看!我不找他,难道还找你那些酒囊饭袋的同门不成?”孟九歌道。 小春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了,嚷道:“唉,你个死老头,合着刚才你一直躲在暗处偷看呢?你也太不仗义了,明明瞧见了还不早点救我,害我被那娘娘腔刺了一剑,血都快流干了!你这老不死的,非要等我快死了你才出手,这样才显得你武功高强,自己臭屁不成?” 小春当真是气得抓耳挠腮,肩膀处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剧痛,叫他龇牙咧嘴开来。 “说得不错!高手嘛,当然要到最后关头再出场!”孟九歌却笑道。 “你……”小春疼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想挠墙。 “行了,废话少说。老酒鬼今天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让你做个见证。龙一这厮嘴硬得很,我抓他到这里来半年多了,目的嘛,你应该也清楚。可是这半年来,我用尽了招数也从他嘴里套不出一句实话,反倒他****不知修炼什么邪功,武艺越来越高,如今竟能和我打个平手。我酒鬼好歹也是七重阁第三层的人物,虽说三十多年未正经修炼武功,却也不能被这么个年轻人轻易打败。所以我跟他定下了赌约,要正经比试一场,若我胜了,他将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若我败了,便放他离开。” 小春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想起半年前,龙一还在酒鬼手上输得十分难看,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和他打成平手,叫人细想下来十分害怕。这酒鬼是什么人物,三十年前威震武林,和剑圣、拳仙、雷神并列武林四大高手,武艺之高江湖罕见。哪怕是到现在,灵雀大会又办了整整两届,仍没有一人能闯入七重阁第三层,如此功力实在可望而不可即,叫人难以望其项背。 可是现在,龙一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却能和他打成平手,怎么不叫小春骇然。 “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可是你们要比试,打就行了,有必要专门找个人来做见证吗?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会耍赖的人!”小春疑惑道。 孟九歌正色道:“你小子懂什么!老酒鬼虽然老了,可再怎么说也是七重阁上之人,三十多年来除了几位老友,还从未在别人手上败过。如今情势不同,若他果然胜了我,这一战之结果自然要禀告灵雀山庄,岂能儿戏!” 听到这番话,龙一始终脸色平淡、一言不发,就好像跟自己没关系似的。小春虽然不太理解孟九歌的一本正经,但是灵雀山庄的规矩,他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灵雀大会八年举办一届,七重阁、高手殿、好汉楼的榜单却每两年要更新一次,之所以人物会有变动,除了榜单上的高手离世外,便是私下挑战发生了名次变化。 据传,灵雀山庄虽然不涉江湖事,但其耳目遍布大江南北,任何武林争斗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一旦好汉楼、高手殿上的人物发生挑战,结果都会被灵雀山庄收悉,数百年来从无半点错漏。 然而凡事终有例外,七重阁便是其一。灵雀山庄终究只是个世外之地,尽管能对江湖上的风云变幻做到了如指掌,但一旦相斗之人到了七重阁的境界,其比武过程就很有可能脱离山庄的掌控范围。出于对灵雀山庄的尊敬,江湖上便衍生出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当七重阁的高手受到挑战时,必须要有见证人在场。若受挑战者落败,需得比武双方和见证人一同入灵雀山庄,结果方能有效。 灵雀山庄在世数百年,可是这条规定却很少用过,个中缘由不言自明。好巧不巧,武林近百年来头一次启用“见证人”这个身份,就让小春赶上了,这不禁叫他也觉得气氛庄重起来。 (本章完) 272.高手对决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直觉告诉小春,他将见证一场史无前例的高手对决。他不敢说话,甚至连喘息也不敢太用力,生怕打扰到这两位真正的顶尖高手。然而过了许久,两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小春本以为他们在酝酿招数,等候时机,可直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响,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小春等得不耐烦起来,嚷道:“喂,我说你们俩到底还打不打了,老子都快饿死了,你们不打我可走了?” 龙一闭着眼睛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孟九歌却嗤笑起来,喊道:“你小子怎么那么多事,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封上,省得你跟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叫个没完!” “你们瞎耽误工夫,还不让人说了?要打就打,在这儿摆什么酷啊,又没人看见!”小春不屑道。 “不是耽误工夫,是这厮修炼的掌法太过霸道,如今他还不能融会贯通收为己用,必须每日运功打坐整整六个时辰,否则浑身气血倒流,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登时丧命!”孟九歌解释道。 小春恍然大悟:“难怪了,我说我跟你进来这么半天,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这什么邪功,怎么这么厉害,连他也压制不住?” “说了你也未必懂!”孟九歌不屑道。 “哟呵,敢瞧不起我?”小春不服气了,眼骨碌一转,诡笑喊道,“臭老鬼,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什么赌,赌什么?”孟九歌最好这种旁门左道,立即来了兴致。 “就赌他练的这门邪功。我要是猜出来了,算我赢,猜不出来算你赢,怎么样?” “你能猜得出来他在练什么?”孟九歌说着愣了愣,竟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你个臭老鬼,笑什么笑,小心笑死了!”小春生气道。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真是大言不惭!”孟九歌一边笑一边道,“这功夫神秘莫测,被他修炼不到半年便能与我打成平手,如此厉害真是世所罕见。老酒鬼纵横江湖三十余载,见过的武功没有一千种也有八百种,这门武功也是从未见过,就凭你那点小聪明,能将这功法猜出来?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是什么?” 孟九歌说着,又是哈哈大笑不绝。 “你就说敢不敢赌吧!”小春也不恼了,淡定道。 “赌,做甚不赌!你倒说说,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我要是赢了,你得为我办一件事,不管我提的要求多难,你都要办成,如何?” “没问题!可你要是输了呢?”孟九歌答应得爽快,反问又十分揶揄,显然压根不相信小春会赢。 “输了嘛,看你咯!小爷我啥也没有,倒是身上有好几万两银子,你要看得上就拿去,看不上你想怎样就怎样!”小春说得十分坦然,那神情更是一副稳赢不输的模样。 孟九歌瞧得颇有几分怀疑,心道:“难道这小子真能猜出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便连连摇头,心中冷笑:“怎么可能,我真是疯了!” “老酒鬼除了美酒别无所好,可惜啊,世间美酒都是可遇不可求,银子拿来我也无用!这样吧,你若输了,便将小命记在老酒鬼账上,我有用处再向你取!”孟九歌冷笑道。 小春也不讨价还价,答应得甚是洒脱,叫孟九歌更加心里打鼓。二人达成赌约,孟九歌便催他说出龙一修炼功法的名字,小春却是神秘一笑,并不答话。但见他后退三步,突然踮脚半蹲,双手一长一短横出,口内一声轻喝便将一套掌法飘然涌动打了出来。 石洞之内只听“呼呼喝喝”的响声不绝,孟九歌冷眼瞧着,先是觉得这掌法虽然精炼,在他手上却甚是稀松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威力。可是越往后瞧,他便越觉得头皮发麻…… 这招式,分明就是龙一跟自己对战时的招式! 孟九歌只当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瞧,小春的双掌虽然没有半点威力,可是一招一式分明与龙一施展的一模一样,不由叫他呼吸急促起来。 这时小春已停了下来,狡黠笑道:“怎么样,我这掌法打得还可以吧?” “你……你这浑小子,这武功你怎么会使?你会使也就罢了,怎的龙一手上是威力极大,在你手上却半点力道也没有,就是个空架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九歌急道。 小春好不开怀,心道:“这几招八卦掌还是在武当山时,早上偷看师父在院中晨练偷学的,只有招式没有心法,当然是空架子了。” 原来小春早已猜到,龙一所施展的足以与孟九歌打成平手的神功,便是武当派的八卦掌。小春曾听师父朱清说过,八卦掌乃是武当九艺之首,本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厉害功法。然而数十年前,朱清师父一辈曾有一人将八卦掌的心法逆练而坠入魔道,同样是八卦掌的招式,施展出来的威力却是正练心法十倍以上。那位前辈的名字小春不得而知,但是逆练八卦掌的危害他却模模糊糊知道了,当是凶险至极。 去年十月,江湖各派齐聚武当山,千丈崖却派出众多高手一次又一次现身搞破坏,刚开始众人都以为他们是为了破坏英雄大会,后来才发现,八卦掌心法秘诀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小春逃下山时,也清楚地听到心法被偷的消息,当时他便断定,十之八九还是落入了千丈崖手中。 将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小春方才听到龙一武功大进却无法融会贯通、运用自如,他便猜测是逆练了八卦掌的缘故。这个猜测就在脑子里冒出来。小春也吓了一跳,着实不敢相信,可是仔细一想,龙一虽然武功奇高,面对孟九歌这位身居七重阁第三层的绝世高手,也还是有差距的。他要脱身,想来除了铤而走险逆练八卦掌法,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小春本来只是猜测,可是现在看孟九歌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果然猜得不错。然而好赌的他头一次没了赌赢的高兴,毕竟逆练八卦掌极容易走火入魔,而龙一又极有可能是他的堂哥,这不禁叫他有些恐惧,又有些担心起来。 (本章完) 273.高手对决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你小子到底是哪来的妖孽,怎么会使这套武功,这到底是什么武功?”孟九歌连珠炮似的追问起来。 “这个嘛……”小春自然不能说他是偷学的,便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个凡人,千万不要瞎打听!” 孟九歌一窒,怎肯罢休,追着小春逼问起来。小春咬紧牙关不肯说,把个绝世高手急得抓耳挠腮,为怕小春反将他一军以大欺小,又不肯用武力相逼,当真是无可奈何。 这时,龙一突然幽幽站起身来,冷道:“我可以了,开始吧!” 孟九歌登时恢复正色,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站定,汹涌的杀气顿时往小春脸上涌了过来,叫他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再动。 片刻喘息,龙一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下一刻便已运出内功汹涌如潮,震得小春的脸鼓动不止。眨了个眼的功夫,原先还站在地上的人已到了空中,双掌如八卦之势推磨使出,强劲而又霸道的内力朝着孟九歌的头顶垂直打下,乃是一招“乾上飞鹰”。 小春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八卦掌的招式。他亲眼见识过师父朱清演练全套八卦掌法,那掌力乃是刚中带柔、绵中蕴猛,威力不小但表面上看起来却是云淡风轻。然而眼前这掌法,速度之快远超他瞧过的所有武功,而掌中力道之凶猛直接,更比以刚猛著称的蛟帮奔雷拳和点苍派开山伏虎拳要厉害十倍。 小春好不诧异,心想自己若在这掌下,只怕还没来得及出招便已呜呼丧命,十分好奇孟九歌的对敌招法。那孟九歌在猛掌之下,浑身岿然不动,脸上肌肉紧绷却也并无半点慌乱。 眨眼之间,猛掌如雄鹰之银钩铁喙般狠厉,就要往孟九歌头上落下。小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知他如何变化,身子已然打横,手掌轻飘飘地甩出与龙一飞快一撞。 “啪――” 响声传散,二人各自落地将身子站直,一眨眼的功夫,孟九歌又足不点地飞身上前,双掌频出好似千手齐发,叫小春瞧得眼花缭乱。那龙一却见怪不怪地,一边后退一边飞快出掌,竟将孟九歌的千只手掌全部拆解了下来。不多时他已退到石洞墙壁,双脚却仍是不停,如履平地一般往墙上倒走了上去,两只手掌仍是目不暇接地与孟九歌拆解着。 不多时,龙一的身子已然打横,便顺势一个翻身将一招“离岸拍涛”往孟九歌腰上打来。这一下好不威猛,双掌如汹涌波涛一般朝他腰眼翻滚拍去,看似绵软无力,其实蕴藏着巨大能量。孟九歌瞧得也是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一个翻身退了六步之远,倒也安然无虞。 龙一并不沾沾自喜,抓住时机再次飞身上前,将八卦掌的招式配合着逆练而得的心法,威猛如大浪滔天一般与孟九歌缠斗不休。而那孟九歌到底是一代武林宗师,一手天衍神功练得出神入化,双掌状若有形又貌似无形,深厚的内力伴随着出其不意的招法,总打得龙一应接乏力,倒也不曾落得下风。 小春在一旁瞧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一会儿为孟九歌暗叫惊险,一会儿又为龙一惊呼小心,着实比打斗的两个人还要紧张。就这么提心吊胆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二人仍是不分胜负,且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明显的胜算,谁也没有落得较大的下风。 小春先是看得惊险刺激好不过瘾,慢慢的竟也乏味起来,到现在已觉得甚是无趣,咕咕叫的肚子占据了意识的上风。 “怪不得江湖人都说,真正的高手过招,胜负往往不是由双方武功高低决定,而是看他们谁先露出破绽。这两个人武功都这么厉害,要等他们一方露出破绽,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这一战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我要再傻等下去,只怕他们有命比,我就没命看了!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我还是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小春心中这么想着,便往这山洞的出口走去,那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十分心思全在这场惊险至极的比试上,哪还有心思去管周围的动静。如此一来,小春在这石洞里倒是来去自如,不多时到了那洞口,却发现此处竟是个悬在半山腰的穴洞,上下左右皆是光秃秃的石壁,远处层峦叠嶂,在森森月影之下显得静谧而又恐怖。 想从这出去几乎不可能,小春无奈,只能调转方向来到来时的入口,将煤油灯点燃,便顺着幽长而狭窄的梯道下去,走了许久才回到三间石室最左边那一间,又从左边一间来到中间的石厅,孟采星仍是昏迷未醒。 小春将石室内一通翻找,竟没有发现半点食物。 “你个挨千刀的臭老鬼,把老子掳到这鬼地方来,却一点吃的也不准备,当老子是石头做的呀!”小春没好气骂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竟有些站不住,肚子再一次咕咕叫了起来。 小春咽了咽口水,十分绝望地席地而坐,这一坐,眼神便落在了最右边那个紧闭的石门上。 石室内比不得方才的山洞有月光照进来,虽燃着煤油灯,但亮光有限,仍显得阴森森的。小春一个人莫名有些害怕,给自己壮了壮胆,才小心挪到了那石门边上,轻轻一推,石门便“轰隆”一声开了。 当小春将煤油灯举了进去,眼前的景象登时叫他瞳孔放大、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许久不敢再喘出来。 他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石棺,从左到右依次紧密排列,足足有十几口之多。小春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还是一般无二。 “妈呀……”小春慌乱大喊,想要往外退,两只脚却跟灌了铅似的,抬也抬不动,最后只能整个人沉沉往后坠去。 “咚”的一声,小春猛地坐在地上,也不感觉疼便赶紧擦着石地挪了出来,靠着石厅的墙壁不住地喘息,心脏剧烈跳动似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本章完) 274.高手对决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春的害怕才渐渐褪去,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 “那些石棺里装的都是死人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老鬼为什么要龙一带到这里来?”小春皱紧眉头,心中没有答案。 他借着微弱的光亮将这石室上下打量,心中又道:“按理说,老酒鬼既然出现在紫金山上,不可能打晕了我又带我下山,所以我现在应该还在紫金山上。这石室的四面墙和地面都是巨石铺就的,打磨十分精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山洞,而是由人工打造的……这么看来,这地方十有八九是神剑山庄的密室!是了是了,老酒鬼是爷爷的朋友,他知道神剑山庄的密室里也说得过去。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刚才那石室里的一排石棺,里面装着的难道是……” 小春不敢再想下去,头皮再一次发麻,可是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一次他不再害怕,而是带着巨大的怀疑和十分的敬意,再一次推开了石室的门。一排石棺再一次显露在小春面前,他深呼吸几口气走了进去,将那石棺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都仔细打量,发现并没有一个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发现任何字体和标记。 整整十三座,整整十三座石棺,如果里面装着的都是神剑山庄的人,那么就是整整十三条人命,很有可能包含着小春素未谋面的那几位至亲,他的爷爷裴玉春,大伯裴凤举,二伯裴凤钧,或许还有两位伯母。至于他的父亲,小春已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坠落万丈深渊,只怕是尸骨无存。 想到此处,小春不禁热泪盈眶,对这些没见过面便已天人永隔的亲人,他之前虽没多少亲情体验,可是此时此刻在这凄凉破败的紫金山上,在这触目惊心的一排棺木前,小春的心中还是无比震撼,十足的哀伤萦绕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静立许久,他最终朝着这一排石棺跪了下去,三个响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磕得满室回响。 “爷爷,大伯,二伯,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里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你们磕这三个头。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你们都是神仙,掐指一算肯定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身上流着裴家的血脉。 “娘说,要我找到两位哥哥,三兄弟一起为我裴家满门报仇!你们放心,小春虽然胆子不大本事也不大,可一定会尽力做到的,绝对不辜负你们的希望和娘的重托,还请爷爷、大伯、二伯,还有爹爹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 小春说完,眼中已有热泪,又重重地将头磕了下去。这时只听一阵极轻极细的轰隆响声传来,小春只当自己听错了,可是再仔细一听,那响声却分外明显。 “妈呀……”小春慌乱大喊起来,“爷爷啊,我让您老人家保佑我,可没让您老人家显灵啊,小春胆子小,您要是着急见我还是给我托梦吧,可别就这么跑出来啊……” 小春慌乱大喊,两只脚却迈不动步子,只能双手合十不住地磕头。磕了不知多少个,那响声仍是不停,可是石棺却半点没动。 小春再侧耳细听,却发现响声不是从石棺中发出,而是从头顶传来的。他心中奇道:“之前在外面,也没有看到山上有什么石室山洞,而且如果有的话,爷爷和两位伯伯的棺木放在这里,只怕不知多少毛贼会来打搅他们的清净。老酒鬼既然敢把这棺木放在这里,那肯定是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小春深思不停,最终断定自己所处的位置乃是半山腰的地下,而头顶上的响声传递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外面有人! 小春警惕起来,连忙端着煤油灯来到中间大厅,走到头发现侧边有一条幽暗的甬道,顺着甬道往前走,拐弯处又是一条上行的石梯。小春越发断定自己是在地下,顺着石梯走到头,乃是一道横在头顶上的巨大石门。 小春站在石门下,外面的响声越发清晰,脚步声密集显然人数不少。小春心中奇道:“神剑山庄覆灭了这么多年,想挖宝藏的,有恩的有仇的,也不知来了多少回,按理说现在应该彻底冷清了才是,怎么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出去,过了许久发现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小春心中警觉,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徘徊许久又回到石室,再通过暗门回到山洞中来。 孟九歌和龙一的对战仍是不停,彼此之间招式来回皆是用上了全力,行走如风、出招如电,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小春看得没来由生出一股无名火,大喊道: “你们俩烦不烦,别打啦!臭老鬼,外面来了好多人,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你快先想想办法吧!” 小春喊得歇斯底里,那二人却浑然没听见似的,仍打得不可开交。小春气得抓耳挠腮,却实在没有办法,骂骂咧咧地又回到了石室中,饿得不行只能找了个地方躺下,过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小春醒了过来,饿得头昏眼花竟然站也站不起来了。孟采星仍是昏迷着,他摇了摇脑袋勉强起身,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 “亲娘啊,救命啊,我要吃烧鸡,吃烤鸭……”小春虚弱地喊了起来,不抱期望再一次来到山洞,那两人果不其然还在打斗,只是招式和力道都比之前小了些,显然也是耗费了许多力气。 小春欲哭无泪,知道喊他们也不会听,干脆留着力气又回到了石室中。坐了一会儿,他心道:“奶奶的,这么下去非得饿死不可。我叶小春贱命一条不值钱,怎么着都是个死,老死也是死,被人砍死也是死,可不管怎么死都绝对不能饿死!奶奶的,老子豁出去了!” 小春想着,赫然起身往石室的出口方向走去。来到那巨石下,他竖起耳朵细听许久,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壮着胆子扭动了石墙上的机关。 (本章完) 275.引狼入室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轰隆”一声巨响,石门缓缓打开,一道极强的光线打了进来。 小春适应了许久才将双眼睁开,山间清新的空气从洞口飘进来,让在闭塞的地下待久了小春觉得甚是舒爽,大吸了几口空气才施展轻功从洞口跳了出来。 此时已临近正午。 小春仍不敢轻举妄动,小心勘探了一下周围环境,只见四周荒草多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更加确定昨夜有人前来。在洞口又谨慎等待了许久,见四周半点响动也没有,他这才确认那伙不知哪里来的贼人已经撤退了,便现出真身来。 山间清风徐徐,鸟语花香,浑然一副安详静谧的模样。小春瞧着阳光明媚,心中好不舒畅,要去山间寻些野果来饱腹。然而走了没多久,他便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回过头又什么也没瞧见。 小春只当自己是饿晕了,又继续往前走,然而走了没两步,身后一阵清风吹拂过来。小春大为诧异,下意识转身后仰,两掌下意识飞快使出,竟与爽利打落的一双钢拳叠碰在一起。 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拳掌便已极快地走过了十来招,二人不分胜负,一记以硬碰硬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二人各自倒退三步站稳。 小春的眉头早已高高骤起,这时才将眼前的人瞧清楚。这人一身黑衣,年纪不大,眉眼中奇怪地掺杂着阴狠与童真,嘴角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叫人竟分不清是善是恶。 正是疑惑,那青年已是笑道:“你这小子,武功还真是不赖,竟能在我手上走过十几招不败!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的掌法颇有些武当派的痕迹,你师父是谁?” 小春更加诧异,方才打出的十几招并非武当掌法,而是为了应对他的攻击所施展的应变招数。然而即便如此,这人也瞧出他的出掌方式来自武当,怎么不叫小春心中称奇。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山上?”小春反问道。 “荒山?你所谓的荒山,可是大有文章呢!”那人揶揄一笑,眼神甚是直接地往那洞口一瞟。 小春顿时十分紧张,心中思绪飞快运转,猜想此人来历是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与昨晚那些人又是什么关系……然而不待他想清楚,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一下子涌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之人,无一例外的都是眼神冰冷空洞,叫人瞧得头皮发麻。 这些人动作麻利,目标准确,都是往那洞口涌来。人群之后又跟着二人,一个浑身白衣甚是惹眼,手上纸扇摇得俊逸洒脱,正是沈郎幽。另一个黑衣之外又是黑纱,身形曼妙,足不点地,双眼之中是抑制不住的急切。在她的右眼上下,通红的胎记如鬼魅一般蔓延着,若叫常人猛地一瞧,只怕会吓个半死。 小春却登时心里明白过来,这些人竟是千丈崖的人。 “是了是了,龙一被老酒鬼抓走,千丈崖的人也找不到他们。昨天沈郎幽见到了老酒鬼,自然也就猜到龙一也在紫金山上。他下了山之后立即通知其他千丈崖的人,所以昨夜山上,才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人。我真是饿晕头了,早该想到这些的,现在真是引狼入室,这可怎么办?” 小春心中大慌,连忙抽出随身水渊刀往那洞口跑去,要以一人之力将众人阻拦。可是他身边那人又怎能叫他如愿,一个挺身绕到前面将他拦住,精湛的拳掌功夫已施展开来。 小春但见他将武当八卦掌、排云掌,和点苍派开山伏虎拳,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却也十分精湛的武功施展出来,威力不俗就好像是各派宗师亲传一般,心中好不诧异。 他想了又想,心中奇道:“据说千丈崖四宗当中,排在最后的麟宗宗主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天下武林的拳脚功夫几乎被他学了个遍,因此麟宗又称武宗。眼下这人拳脚功夫几乎集聚各派精髓,他又和凤三和沈郎幽在一起,那十成十就是麟宗宗主,麟四了!” 按理说,麟四学得数十种精湛武功,当是天下无敌才对。然而江湖功法大多都是心法、武功兼备,互为辅助才能练成真正的高强武功,施展出强大的威力。而麟四只学了外在的招式,内功心法却半点不沾,那些高招在他手上也就是个空架子。 不过尽管如此,八卦掌、开山伏虎拳等绝妙武功被他练熟,仅凭招式也已是威力不俗,对战一般的江湖高手,几乎都能在十招之内轻易取胜。以麟四这般本事,虽不能天下无敌,排在高手殿前十位也没有任何问题。 小春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又有水渊刀在手,以兵刃对战双拳,按理说应该无往而不利很快取胜才对。然而现实是,他一来饿得浑身发虚,二来肩膀上的剑伤仍未好全,如此一来,冲灵刀法大打折扣,只能与麟四落得个旗鼓相当。 小春心中急切,却苦于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十几名黑衣死士在凤三和沈郎幽的带领下,一个个动作极快地跃入地下石室,不多久消失踪迹。紫金山上清风吹拂,四周寂静,只剩下小春和麟四过招时发出的呼呼风声。 石室之内,被孟九歌点住穴道的采星,终于在昏迷了整整六个时辰后睁开了眼睛。还未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便听见一阵细碎、嘈杂而又谨慎的脚步声传来。她立刻警醒,将随身佩剑抓在手中,却不敢轻举妄动。 洞中光线昏暗,黑衣死士在凤三和沈郎幽的带领下摸索前来,也不敢点灯。到了石室正厅,二人便瞧见上首侧边的榻上躺着一人。 沈郎幽仔细辨认那身影,已知是采星,凤三却模模糊糊瞧不真切。她自知十有八九那孟九歌也在石室中,心中紧张不敢轻举妄动,摸着飞刀在手低声喝问: “何人在此,报上名来!” 采星心中警醒,却是一动不动,已将剑柄在手中握紧。 “何人在此,报上名来!”凤三又问了一遍,声音十分紧张急切。 采星仍是不敢答应,便听身后一阵静谧,恐怖得叫人发慌。过了不多时,一阵极快的声响打破平静。 “嗖――” (本章完) 276.引狼入室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伴随着“嗖”的一声闷响,一柄飞刀在暗黑的密室中发出,朝采星的后背猛射过来。 “不要――” 一声惊呼响起,还未落地便被一阵骤起的风声打乱。飞刀刺去的方向,采星已在翻身站起的同时将长剑横出,与那迅疾的飞刀恰巧相撞。 “铿”的一声脆响,飞刀折落在地,采星却因为躺了许久,猛然站起竟有些脚步发虚。 “你……”凤三皱起眉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将采星好一番打量,总觉得似曾相识。瞧了许久,心中才慢慢有了答案,瞳孔瞬间放大了起来。 “贱人,竟然是你!我杀了你!”凤三突然怒吼了起来,满脸狰狞在黑暗中瞧不真切,十几把飞刀却已毫不留情地射了出去。 采星好不惊讶,看不清楚那飞刀的行迹,只能靠声音拼命抵挡。便听一阵密集的“铿锵”声在石室内扩散回响开来,十几把飞刀接连落在地上,竟无一例外全被采星挡了下来。 那凤三好不恼怒,此时此刻已无半点理智,发足朝采星站立的方向狂奔而去,与此同时两手齐出,接连上百把飞刀从各个方向发出,迅疾如盛夏暴雨一般。 采星的武功只是平平,连好汉楼都不曾入过,此时又怎会是武功在高手殿前十位水平的凤三的对手。她拼尽全力舞动长剑,只觉得应接不暇,膝盖、肩膀、手臂……浑身上下好几处地方被那飞刀狠狠刺入,登时叫她跪倒在地,再难有所动作。 剧烈的钝痛在全身上下弥漫开来,还未叫她心中恐慌,一把冰凉的飞刀已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下。 “不要啊……”沈郎幽再一次大喊起来。 “怎么,沈王心疼了不成?”凤三突然来了一句,嘲讽的意味里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沈郎幽只是十三王之一,地位不如九使,九使又不如四宗,他在凤三这位宗主面前除了臣服,又哪有半点情面可言,此时只能笑道:“岂敢岂敢!属下是想这女子与孟九歌或许有些关联,凤宗主若留住她的性命,一来可以叫她助咱们找到龙宗主的下落,二来,拿她的性命做要挟,即便孟九歌想要与咱们为难,只怕也不敢轻易动手,咱们或许就能全身而退了!” 凤三的理智这时才渐渐回归正常,想了又想,觉得沈郎幽的话也不无道理。 “贱人,说,我大哥和那个死老鬼现在何处?”凤三怒喝道。 “我……我不知道!”孟采星咬牙道。此时的她浑身剧痛,血流不止,若不是没伤到筋骨要害,只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你不知道?”凤三再一次勃然大怒,一字一顿地低吼道。她的手上的飞刀又多用了三分劲,立即在采星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印子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尤其是对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我再问你一遍,我大哥和那酒鬼,到底在何处?”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见过孟前辈,没见过龙大哥……而且,被孟前辈点住穴道晕厥过后,便不知他的下落了……” 采星解释得甚是费力,叫人听来十分不忍,可是凤三站在她身边不但没有信服,反而浑身怒火再一次点燃。所有人都不可能会知道,采星一句“龙大哥”,便足以让凤三嫉妒得发狂,什么理性、目的,在这一刻全然被她抛诸脑后。 沈郎幽察觉到一丝恐怖的意味,便听凤三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声:“贱人,我杀了你!” “不要!”沈郎幽惊呼起来,下意识飞身上前,将手中折扇收起朝凤三刺了出去。然而不待他近前,凤三早已反手挥出十几把飞刀,发出“嗖嗖嗖”的密急响动。 沈郎幽好不惊讶,招式使到半空又作变招,使出全身力气才将那十几把飞刀全部避开,落地时竟有些站不稳。 “沈王,你要造反吗?”凤三怒斥道,言语里充满了嘲讽。 “不不不,宗主误会了,我……” “你怎样?”凤三冷笑打断,“我倒忘了,沈王一向风流成性,这贱人生得一副狐狸精面孔,只怕早就把沈王的魂儿都给勾没了吧?” “我……宗主误会了!”沈郎幽的解释着实有些苍白。 “误会?什么叫误会?凤宗、麟宗上百名杀手深入江湖,追查半年之久也没有发现孟九歌的踪迹,沈王武艺平平,凭你,又何以得知他在这紫金山上?若我猜得不错,是你掳了这狐狸精到山上逍遥快活,却被孟九歌撞见,这才叫你发现了踪迹吧?” “这……”沈郎幽已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王一向能言善辩,怎么现在不说话了。看来本宗主没有料错,你二人果然发生了苟且之事!”凤三说到此处,心中竟甚是快意,语气也轻松了几分。 采星却震怒喊道:“你……你胡说!” 凤三怒眼一横,冷道:“我胡说?你二人从山脚到山顶,不知在一起厮混了多长时间。沈王是什么人,旁人不晓得,本宗主岂会不知?你这贱人天生一副狐狸精面孔,落入他的手上,岂能保持清白之身!这下倒也好了,狐狸精便该是这个下场,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你血口喷人!”采星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凤三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哈哈大笑,心中百般舒畅。旁人瞧得十分不解,采星在那飞刀之下,心中发恨却也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将牙关咬得沁出血渍来。 那凤三笑了一阵,神情之中又多出几分苍凉,蓦地眼神一寒,大喊道:“你这贱人,如今身子已不清白,怎还配得上我大哥!若继续留你在世,少不得叫大哥看了生气,徒增烦恼而已。只有杀了你,大哥才能将你这贱人彻底忘了,这样才……”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手上劲力猛地添上十分,冰凉的飞刀就要往采星的脖子上重压下去。 “不要……”沈郎幽再次大喊。 喊声未落,只听“豁啷”一声重响,一个极快的身影从左侧石室内飞出。众人瞧不真切,便只觉得眼前一道黑色的闪电飞过,只在刹那之间,凤三的肩膀便已挨了千钧力道,登时被打得飞出数丈之远。 (本章完) 277.引狼入室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大哥,你……” 凤三的五脏六腑顿时汹涌不止,吐出好几口鲜血,才将视线回到那骤然出现的黑影上来。尽管石室中光线昏暗,但她仍可以清晰地辨认出,那一尊她早已熟稔于心的身躯,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大哥,你……你竟这样待我!”不知为何,凤三对五脏六腑的痛楚浑然不觉,反倒是心口像被扎了一刀,鼓足勇气才喊出这么一句。 龙一却根本没有搭理她,飞快地将采星伤口处的穴道点住,又将浑身真气凝聚在双掌之上,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去。 石室内没有半点声响,本该愤怒的凤三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半点动作。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采星的呼吸已平稳了下来,而龙一在收起双掌之后突然胸口一阵钝痛,周身血液顿时翻涌不止,叫他毫无征兆地喷出几大口鲜血来。 “龙大哥,你……” “大哥,你怎么样了?” 两个女子一起呼喊,急切的关心萦绕了整个石室。 龙一以手掌撑地,却是许久没有动静,好半天才十分阴寒地冷笑了起来。众人瞧得甚是不解,不知为何,心中又都有些害怕。 这时,龙一已回过头望着采星,眼里的盛怒望得她浑身一震。 “你做什么,关心我吗?”龙一的嘴角有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远处的凤三本要冲上前去,听到这句话时,伸出的两手又慢慢收了回来,心中已是无比荒凉。 龙一对面,采星也没有说话。她下山本就是为了寻找龙一的踪迹,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千言万语在心中,面对他无情的嘲讽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但她知道,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人,其实心中也有温度,只是数月前在那座荒林之中,自己的不辞而别和那一封绝情血书,彻彻底底地伤害了他。 “为什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吗?”龙一怒喊了起来! “我……”采星竟有些紧张,轻声道,“你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你……”龙一已是盛怒不止,这一番喊叫更叫他心中起伏不定,浑身血液愈加汹涌澎湃,内力则夏夜里的狂风骤雨一般,在他体内不停地乱窜,叫他话未说完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凤三惊慌不已,想要上前却又迟疑,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采星已然惊慌大喊:“龙大哥,你……” “你喊我什么?”龙一的声音比方才虚弱了几分。 采星的眼泪早已如泉水一般汩汩涌出,更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石室之中又响起一阵迅疾的风声,一抹光亮突然在石厅正中落下,乃是一盏火光摇曳不止的煤油灯。 凤三等人好不惊骇,回过神时,石厅上首已站着一席身量不高但气势逼人的背影。那背影转过身,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是无比震怒的神情,叫人看着心中不禁“咯噔”一响。 “龙一小友!”孟九歌淡淡开口,“你我斗了六个时辰,仍是胜负未分。我体谅你内功过于霸道,尚不能完全收为己用,所以刚刚才收招喊停,让你重新运功调理。可你为何要偷袭于我?你我相交半年之久,以老酒鬼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本就是邪魔外道,暗中偷袭又算得了什么!前辈威名天下,龙一何德何能,可与前辈相交?”龙一咬牙喊道,声音已是十分虚弱。 孟九歌并不为他的回答感到愤怒,而是将石室中的场景一番打量。此人虽然半生疯癫酗酒,但也是经过情事之人,眼前的场面又怎会看不清楚,不禁笑了起来。 “前辈笑什么?”龙一道。 “我笑老酒鬼一个无意之举,倒是送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孟九歌笑着,又是连连摇头道,“难怪,难怪!你生性冷血,对旁人性命全然不放在心上,方才却在听到这丫头的喊声后,便拼着性命不顾也要冲过来。龙一啊龙一,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呐!” 孟九歌说完,又是笑个不住,而龙一却不知为何脸色更加阴沉,一句话也不说了。 孟九歌猜得半点不错。二人在山洞中对战了整整六个时辰,彼此已是力竭,而龙一体内真气已是极度紊乱,需得再经过六个时辰的调理才能恢复如常。二人在打斗时什么也听不见,可只要一停止过招,耳力便是寻常人的数倍。 孟九歌停手后,石室内的动静穿过几道石门,还是落入了二人耳中。当下,他便要过来查看动静,本以为龙一一向不管他人死活,仍可以静下心来打坐调理,不想他竟突然偷袭,一掌打落自己后背,害他调息了许久才能勉强起身。 孟九歌虽然平日里疯疯癫癫,窥人探物的本领却也不俗。他知道龙一虽然出身千丈崖,生性冷漠、生死不惧,但暗中偷袭这等小人之举却绝不会做,即便做了也必是深有隐情。 如今看来,他料得果然不错。 这时采星急道:“孟前辈,您刚才说什么?龙大哥修炼了什么武功,为何动武六个时辰就要打坐调理?若不调理会怎样?他方才强行运功为我疗伤,现在可会有危险?” 孟九歌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门武功邪得很,连我也压制不住,这小子为了打赢我强行修炼,只怕也难以控制。平日里每日打坐六个时辰,倒也还勉强压制得住,如今过时不息,还强行运功为你疗伤,只怕……”他没有说下去,一脸忧色更加明显了。 “只怕怎样?”采星没有追问,凤三却焦急开口,试探道,“经脉逆行、气血倒流……走火入魔?” 孟九歌听了这话,登时将一双古井一般的眼睛往凤三身上瞪了过来,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大胆妖孽,竟敢擅闯神剑山庄密室,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孟九歌突然咆哮如雷喊起来,话音落地便将浑身内力凝聚双掌,在石厅当中掀起一股漫天的疾风,吹得众人几乎站立不住。 腾腾杀意弥漫开来! 一眨眼的功夫,巨掌便已朝凤三和沈郎幽落了下去,二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呜呼殒命。 就在此时,孟九歌却突然停下,顿了许久怒吼一声:“莫要脏了这块地方,还不快滚!” 喊声落地,内力愈猛,向凤三等十来个人身上一齐狂涌而去。 (本章完) 278.走火入魔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那狂浪一般的汹涌内力下,凤三和沈郎幽等人不住地往后退,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凤三一心牵挂龙一的安危,怎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可当他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此时一颗心一双眼全在别的女人身上,心中的痛苦亦是不可言喻。 她不由冷笑起来,将眼中的波涛擦拭,下令喊道:“退!” 沈郎幽和十几名黑衣死士听令,连忙往身后退去。这些人都是千丈崖中的精英,武功高超、行动迅速,不一会儿便从那石室的入口处出来。石室外,小春仍与那麟四苦战着,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众人鱼贯而出,这两人都好不诧异,又见孟九歌狂怒在后追赶,毫不留情地对黑衣死士痛下杀手,更是惊奇。此时凤三喊道:“四弟,莫要与他纠缠,快随我撤退!” 麟四早已被孟九歌的浑身杀气给吓懵了,听见这声喊,连忙从小春锋利的刀锋下闪开,施展轻功朝凤三出逃的方向追去。孟九歌杀得双眼通红,不多时已有七八个人倒在地上没了呼吸,而其他人则已飞身没入树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孟九歌浑身愤怒不散,却没有继续追出去,扫了小春一眼便转身回到那石室之中。小春虽然平时没大没小,也不怕和他打闹,这时却吓得不敢言声,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前去。 二人再回到石室当中,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龙一躺在采星怀中,闭着眼睛像是失去了意识,浑身抽搐不止。 采星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不住地喊:“龙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小春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登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孟九歌见状连忙上前,将两个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闭眼辨了一会儿,余怒未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副要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前辈,他……他怎么了?”采星哭喊道。 “经脉已经开始逆行,气血也正在倒转,看来他的内力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反噬他的身体了!”孟九歌沉道,脸色极其难看! “那……那该怎么办?前辈,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孟九歌铁青着脸色,心中犹豫不决,显然并无把握。过了片刻,他才将龙一扶坐起来,运出全身真气于掌上,从龙一的后背源源不断地输了进去,试图与那倒转的经脉和气血作对抗。 刚开始时,龙一的抽搐和浑身燥热似乎缓解了几分,可是到后面,那抽搐和燥热又再一次激发出来,反倒比方才更厉害了。孟采星和小春站在一旁,心中紧张却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了二人。 不多时,孟九歌的脸上已渗出了涔涔热汗,表情越来越痛苦,双掌亦是颤抖得厉害。小春和采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孟九歌却清楚地感觉到,龙一体内那股内力实在太过霸道,以他的能力根本压制不住,输进去的真气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倒被那股内力吞噬后,威力更加猛烈起来。 “砰――” 一声巨响突然发出,巨大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将孟九歌往身后的石墙甩去,又发出一阵巨响。孟九歌落在地上,浑身气息已极度紊乱,一口鲜血不受遏制地喷了出来。 “前辈!” “臭老鬼!” 采星和小春一齐大喊起来,要过去查看他的伤势,然而还没动作,身旁的龙一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二人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龙一的眼睛是红色的! 两只眼睛都被鲜血般的红色填满,黑色的眼珠全然覆盖,散发出一种魔鬼般的恐怖。 二人完全震惊在原地,但见龙一再一次浑身抖动,口中发出野兽低吟般的响声。他的脸上,一道道青筋直接从皮肉下面鼓突出来,鲜血似乎要冲破身体,喷射出来一般。 “跑……快跑……”在龙一身后,孟九歌五脏受挫,却大喊起来。 小春这才浑身一震,回过神来,也反复念着:“跑,快跑……” 说着,他便迈开已哆嗦不住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跑了没几步,回头看见愣在原地的采星,又转身将她一把拉起,不由分说便往出口处奔去。 待二人逃出生天,野兽般的怒嚎从石洞内传出,且越来越近。小春倒吸一口凉气,连呼不好,拉着采星往树林中狂奔。 采星这时才回过神来,发了疯似的挣扎,不住地哭喊“龙大哥”三个字。小春见状心中着急,却仍是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喊道:“龙一已经疯了,你现在过去就是白白送死,快跟我走!” “放开我,放开我……龙大哥有危险……师父说了,走火入魔定要有人为他压制心魔,否则便会血管爆裂、心力交瘁而死!你快放开我,我求求你了……”采星哭喊不歇,使出了全身力气。 “刚才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连那老酒鬼都帮不了他,以咱们俩的武功,根本救不了他!龙一那么厉害,他肯定自己有办法的,你就别去白白送死了!”小春一边讲道理一边编瞎话,手上力气也是不停,拉着采星往树林的方向跑。 采星仍是挣扎不停,小春好不费力,这时瞧见龙一已从那洞口处飞了出来,通红的双眼像是在寻找猎物一般四处探视,在望向他们这边的时候,眼神定了一定。 小春心中大呼不好,头皮发麻起来,当下一掌将采星打晕,忙不连跌拖着她来到了密林入口。他的水渊刀已在逃跑之中跌落,采星的长剑却一直贴身带着,却在二人逃跑时落在了半路上,离他们眼下所站的地方有十来步远。 小春瞧见了长剑,也瞧见龙一已朝他们飞奔过来,面色阴寒浑然没有半点生气,不像活人像恶鬼。小春陷入极度恐慌之中,极力叫自己镇定下来,挣扎了片刻,他还是冒险从林中出去,将那长剑拾在手中,想着待会儿可作防身之用。 风声呼啸,腾腾的杀气往小春和采星所在的方向涌了过来。 (本章完) 279.走火入魔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背着采星在林中发足狂奔,身后的风声呼啸和那野兽般的低吼,始终没有停止。他的心中已是恐惧万分,生怕落入龙一手中小命不保。好在盛夏的树林十分茂密,龙一即便武功高强也一时没能追上来,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穿过了多少老树长藤,小春早已累得精疲力竭。此时支撑他继续跑动的,只是强烈的求生意念,再无其他。然而在逃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跟他开玩笑,眼前的景象叫他惊在原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悬崖! 崖高不知多少丈,崖下云雾缥缈、深不见底,跌下去必是粉身碎骨! 小春傻眼了,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好半天才惊呼一声:“老天爷,你耍我是吗?” 这时,被猛然打晕的采星在一路颠簸之后清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瞧见异象,脱口大喊:“龙大哥!” 小春惊恐回头,站在密林之外的那人不是龙一,又是谁? 采星不喊还好,这一声惊呼,叫本来呆愣不动的龙一登时浑身震颤,通红的双眼瞬间恢复如常,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猩红的血色再一次将两个瞳孔占领。 “嗬……嗬……”声声低吼从龙一滚动的喉头发出,在这清风幽幽的山上,听来甚是清楚。 一股浓烈的杀意弥漫了开来。 “龙大哥……”采星也害怕了起来,眼中有泪,喊声渐低。 这一声呼喊再次叫龙一浑身颤抖,通红的双眼在她身上猛地一定,突然间浑身黑袍飞舞,利箭一般朝采星坐立的方向疾驰而来。 “妈呀……”小春惊呼喊道,惊恐万分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跑开。采星却愣在原地始终不动,小春一瞧,忙是惊慌大喊,“快跑啊……”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龙一已在她身边落下,溅起的飞石有三尺高。不待采星有所反应,脖颈已被一只粗狠有力的手掌猛地扼住,本已遍布的青筋此时更加明显地鼓突出来,似一个捣烂的蛇窟一般。 “咳……咳……”采星喘不过气来。 小春在不远处瞧得头皮发麻、牙齿打战,想要上前相助,瑟瑟发抖的腿肚子却不听使唤,挣扎了许久仍是一步也没迈出去。 “龙……龙大哥……你醒一醒,我……我是采星啊……”采星使出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脸色已是通红。 龙一浑身一震,眼里的猩红色顿时退却,疾厉的神色也从他的脸上飞快地抽离。他看了看躺在地上喘不过气来的采星,又看了看自己扼在她脖子上的手,蓦地手掌一松,手臂抽了回来。 “咳咳……”采星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你……”龙一满脸的疑惑和慌乱,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龙大哥,你怎么样,身体可还不舒服?真气呢,内力呢,可有紊乱?”采星急切发问。 龙一这才感知到体内倒转的内力和气血,不可遏制的疼痛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在他的头脑中爆裂开来。 “啊……”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意识又在一丝一丝抽离。 “龙大哥,你……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采星又哭喊起来。 龙一没有回答她,浑身不住地发抖,却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白相间的帕子。那白色白得如雪,那红色红得如血,两种颜色交织甚是醒目,采星一眼便知那是什么,眼泪更加汹涌了。 龙一手掌一松,帕子平摊在地上,十六个血字刺目明显: 秋去冬来,与君长诀。山高水长,无缘勿念!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龙一已是极度痛苦,说完这句话,便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龙大哥,你别说话了,我助你调理真气,我助你……”采星慌乱说着,要绕到他身后去为他输送真气,还未动身,手腕已被他猛地攥住,登时动弹不得。 “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说……”龙一怒吼起来,双眼再一次隐隐泛红,露出杀意。 “我没有不辞而别,也不是有意要留下那封血书!龙大哥,采星怎么舍得离开你,你我既然许下了终生之约、生死之诺,我又怎会丢下你一人。可是当时,师父……师父她找到了我们,她要我杀了你……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到!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但求一死,我只求她杀了我,饶了你,可是师父不肯……你和师父是我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相互残杀,你和师父若有一人有个好歹,我……我也活不成了! “龙大哥,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哪怕你恨我,厌弃我,只要你和师父都能活着,我都甘愿……龙大哥,采星一颗心早就给了你了,这一生也不会变。你不要死,你快好起来,我再也不回峨嵋了,咱们找个地方隐居,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采星一番话说出,早已是泪如泉涌。龙一此时已是浑身剧痛难忍,可是紧皱眉头的脸上,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欢快。他浑身发抖,却仰起头笑了笑,嗫嚅着喊道:“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龙大哥,你……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挺过来!”采星哭喊起来。 龙一的忍耐却已到了极点,浑身剧烈抖动不停,双眼之中,通红的血色急速涌出来,将他那略有温情的眼神顷刻覆盖。野兽一般的低吼,腾腾不息的杀意,再一次在悬崖顶上扩散开来。 “龙大哥,你……”采星低声喊道。 龙一却恍若未闻,望着她久久未动,突然间闭上眼睛,仰起头极度痛苦地吼了起来。整座山都似乎在晃动,叫采星和小春都是浑身战栗不止。 “快走,快走……”龙一大喊起来,双手捂着头,似乎用尽了他最后一点意识。 采星怎肯离开,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龙一略微停顿了一下,浑身上下再一次剧烈震颤,遒劲的双臂猛地将她推开,两只手掌不受控制地再次往她的脖颈下掐去。 “砰――” (本章完) 280.走火入魔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砰――” 一截手臂粗细的木头落在龙一头顶,发出了那一声闷响。 采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一愣,龙一的浑身战栗也突然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小春双手握着木头的另一端,一脸惊恐地看着那木头在正中间断开,而龙一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亲娘啊,完蛋了……”小春心中惊恐喊着,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这时,扼在孟采星脖子上的双掌突然松开,龙一怒吼一声转过头,几乎没有停顿地飞身朝小春扑来。 “啊……救命啊……救命啊……”小春发足狂奔,扯着嗓子喊得震破云霄,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龙一的低吼就在他身后,那通红的双眼瞪着他的后脑勺,叫他惊恐得眼泪都快飙出来。 采星惊慌大喊:“龙大哥,龙大哥……” “你光喊有什么,快想办法呀……”小春一边跑一边喊,累得一条舌头耷拉在嘴巴外,只觉得头昏眼花,“妈呀,救命啊,老天爷你快救救我吧,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小偷小摸,钱也不赌了,我把钱都烧给你,孝敬你老人家买肉吃……师父啊,爹呀,爷爷啊,你们快来救救我吧……” 小春仰天大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龙一却始终追着他不放,与他的距离越来越短。小春心中大乱,偏偏这时脚下一滑,竟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不待他再爬起身来,龙一早已飞身落下,两只手掌将他的后脖颈扼住。 “呸……呸……”小春整张脸被按进碎石里,喘不过气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 然而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悬崖边上只剩下采星一个人。此时的采星亦是方寸大乱,哭喊着去拽龙一的胳膊,想要以这种方式解救小春。 “龙大哥,龙大哥你醒醒,你醒醒……”采星哭喊着,使出了浑身力气却一点用也没用。龙一的力气实在太大,此时又没有半点意识,完全听不到她的哭喊声,双掌的力道半分也没有减弱。 “救……救命……”小春的喊声已弱了许多,一张脸憋得通红。 “龙大哥……你快住手,你快住手……”采星哭喊着,眼泪如雨一般飘落,情急之下横出手掌对着他的脖子猛砍了两下。 龙一却仍是没有反应,浑身不住地震颤,手掌的力道似乎更大了几分。 “用……用剑,用剑……”小春大喊,眼白已经翻了出来! 剑! 采星四下探视,瞧见了躺在不远处的那把剑,像看见了鬼一样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 “快点……我要死了……”小春大喊。 采星仍是摇头不迭,哭落的泪水已是倾盆之势,痛苦地呼喊:“龙大哥,我求求你,你快住手,你快住手……” 可是龙一却根本听不见,通红眼睛弥漫着满满的杀意,神情却十足的冰冷。小春的挣扎越来越弱了,意识开始游离,恍惚中身上的痛楚没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爹,娘……”有人在哭喊。 小春不知这喊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炙热的火焰之中,突然多出许多哀嚎不绝的人们,在烈火焚烧之下慢慢在地上蜷成一团,最后化为灰烬。 “爹,娘,你们在哪里……”一个小孩的声音在哭喊。 “这是哪里,谁在哭,谁在喊?”小春心中大惊,身上冷汗直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也被那熊熊烈火给点燃。清楚的钝痛在他全身上下传开,他不停地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扑灭那火焰。 “啊……”小春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喉咙似乎已被封堵住,呼吸眼看就要戛然而止。 而在他背后,除了采星失魂落魄的哭喊,还有龙一清楚而又痛苦的喊叫: “爹,娘……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小春几乎是浑身一震,不知道是自己刚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深思,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张嘴大喊: “裴远――” 身后之人浑身一震,双手蓦地一松,从他身上滚落下去。 小春身子顿时轻快起来,猛地将身子翻转,便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在他的胸口起伏。 他的身侧,龙一似是精疲力竭躺着不动,眼里的通红已经退却,双眼仍空洞无神地睁着。 “龙大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你别吓我……”采星早已扑了过去,更是哭喊起来。 龙一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嘴巴一张一合,对着空中凄凉地低声呼喊:“爹,娘……” 小春这时已经恢复了意识,听着这两下呼喊,心中甚是惊诧。他将龙一上下打量,对他刚才险些将自己杀死浑不在意,反倒生出一股亲切来。 “你到底是谁,是千丈崖的龙一,还是……神剑山庄的裴远?”小春突然发问。 这一下,连采星都不再哭喊,朦胧的泪眼怔怔地望着眼前二人。 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龙一的回答。他眼神空洞,来回低喊:“我是谁……我是谁……” “你到底是谁,是龙一,还是裴远?”小春疯了似的喊了起来。 龙一却恍然未闻,仍是不住地喊着“我是谁”,空洞的神情叫人瞧得甚是不忍。采星忙将他扶坐起来,抱在怀中喊道:“你别再问他了,别再问了……” 小春好不无奈,摇头叹息不止。然而这时,龙一却再一次发作,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采星好不慌乱,连忙大声喊他,想要将他的意识喊回来,努力了半天却也无济于事。龙一的眼中,猩红的血色再一次弥漫开,不待那野兽般的低声怒吼响起,汹涌澎湃的内力已将采星震出去三丈之远。 小春心中连呼不好,便见龙一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怔怔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待他有所反应,龙一再一次似利箭一般弹射了过来,准确无疑地扼住他的脖子,落地时二人已在悬崖边上。 “裴远,裴远……”小春的脸憋得通红,再一次喊了起来。 (本章完) 281.走火入魔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然而这一次的呼喊并没有收到刚才的奇效,龙一眼中的血红有些暗淡,却很快又恢复了通红。他浑身颤抖,身上发散出冰冷的气息,叫小春万分恐惧。 “裴远,你是裴远,对吗?神剑山庄,爷爷,爹爹,你还有印象吗?”小春不肯放弃,再一次喊了起来。他心想若他不是裴远,刚才叫这个名字他就不会突然有反应,而如果他是裴远,那么多说一些神剑山庄的信息,便极有可能将他从走火入魔的险境中拽回来。 小春似乎猜得不错,龙一的颤抖有减缓的迹象,眼中的鲜红消退了许多,但仍有一层朦胧的血色。出乎意料地,他竟将小春放开了。 “你是谁……”龙一双手捂着头,痛苦地大喊。 小春忙从悬崖边跳开,想将龙一也拉过来,上前一步却又不敢,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反倒把他推了下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喊我……裴远?”龙一再次发问,口中虽喊出了那两个字,却十分陌生。 小春下意识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看到一旁的采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龙一已然摇头不止,不住地喊:“我是龙一,不是裴远。我祖籍泉州,生自普通渔家,父母死于瘟疫,五岁时被师尊带上千丈崖,每日训练、杀人,只为做一名合格的杀手……我是龙一,不是裴远,我是龙一,不是裴远……” 这一番低声呢喃,将小春陡然升起的那一份希望击得粉碎。 祖籍泉州,生自渔家,父母死于瘟疫!这一份详细的身世来历,几乎将他与神剑山庄的关系彻底斩断。泉州与南京相去千里,而他对父母生前何以为生,如何去世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是他大哥。唯一相同的,就是五岁时父母身亡这一点,而没有了身世上的关联,这也只能看作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巧合。 小春没再说话,怔怔地往后退了半步,眼中的希望淡漠了下去。 在他对面,龙一却再次发狂了起来。他抱着头,双眼一会儿弥漫起血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正常,浑身上下早已是气血逆流翻涌不住。 “龙大哥,你怎么了,你……”采星心疼大喊,话音未落,龙一猛地射来的眼神却叫她蓦地一怔。那眼神里有杀意,又有克制,两种情绪相互厮杀,各自占据片刻上风。 此时此刻,龙一的思想也如他的身体一样站在了悬崖边上。他隐忍着,挣扎着,嘶吼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想朝采星冲过去,可是短暂恢复的意识又将他抑制住,这样来来回回的折磨叫他痛苦不堪,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吼叫。 采星和小春都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那剧烈的痛苦叫他们无法感同身受。 “采星……”龙一咬紧牙关,吐出这两个字。 “我在,龙大哥,我在这儿!”采星泪流满面答应道。 “杀……杀了我!” 采星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眼泪一停,龙一果真在喊:“杀了我,快点……” “不,不,龙大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你不要……” “没办法了!”龙一怒吼一声将她打断,眼里弥漫起的血红被他拼尽全力才压制了下去,咬牙继续道,“我浑身气血已经倒流,顶多再过半个时辰就会丧命!你不杀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待会儿大家都得死……” “不,不……”采星无力地哭喊着,眼泪像断线一般往下掉。 “你听着!我龙一杀人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而你是正道之人,你跟我……本就是不可能。杀了我,忘掉这一切,你从头开始,我结束痛苦……我求你了,快动手……” 采星已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却仍是泪眼模糊地摇头不迭。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犹豫,龙一的意识便已显现下风,眼睛的血色慢慢浓重了起来。他低声嘶吼,像一头度过冬眠即将苏醒的猛兽,望得小春和采星都是心头一震。 小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这一下动作更加吸引了龙一的注意,他将钢牙咬响,发出贪婪至极的吼声,就要朝小春扑过来! “不要!”采星大喊,猛地站起身挡在小春面前,眼泪毫不停歇。 龙一蓦地一顿,眼中血色再次黯淡了几分,又捂着头痛苦地喊叫起来。在小春和采星的注视下,他猛地运起双掌朝自己的额头打去,可是还未落下,剧烈震颤的双掌便叫他无以为继,只能绝望地低吼: “帮帮我……采星,帮帮我……” 采星眼见他的隐忍已接近终点,巨大的痛苦遍布全身,叫他身上的血管似是要爆裂开来。她看得极为不忍,一边哭着摇头,一边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地上的长剑抽了出来,两只手一起用力才能将那剑柄握住。 “快点,刺!”龙一再次大喊。 “龙大哥,龙大哥……”采星的痛苦也萦绕脑海,没有人能体会! “快动手!我,我支撑不住了……” 采星摇头不迭,双手再那剑柄上握了又握,眼泪不停地打落在地上。她挣扎了许久也没能下手,便眼睁睁地看着龙一的双眼再次变得血红,呼啸怒吼,俨然如兽,带着腾腾的杀意朝她奔了过来。 “啊……”采星绝望大喊,终于淌着热泪冲了出去,小春在她身后,十分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噗――” 一声闷响过后,崖顶陷入了一片平静。 小春睁开眼,便见幽寒的长剑不偏不倚,正扎在龙一的左胸口。鲜红的血液将他的黑色衣衫浸湿,顺着剑刃倒流出来的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采星的眼泪已经决堤,眼前一片朦胧,张着嘴无声地哭喊着。而龙一在愣了片刻之后,脸上的青筋和眼里的血红都以极快的速度消退了下去,瞬间变得惨白不已。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往后倒去。 “龙大哥……”采星哭喊出声,突然发足朝那龙一狂奔了过去。 小春好不惊讶,连忙冲出去要将她拦下,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她跃起身姿跌落山崖,随龙一一起坠入了连绵云海之中。 (本章完) 282.柳云失踪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望着自己伸出去,却什么也没抓住的手掌,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他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好像自己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都用光了,通体内外都是无尽的疲惫。 山崖之下是翻滚不停的波涛,有时缥缈有时静谧,变幻莫测惹人惊叹,浑然不像刚刚吞噬了两条鲜活的人命。小春在崖顶瘫坐许久,眼神呆呆的一直望着这片云海,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叫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响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仍是震耳欲聋。小春心中大呼不好,连忙发足朝山下奔去,不一会儿来到了长满荒草的神剑山庄旧址前,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春只见方才那一片废墟当中,有一大块土地竟全部塌陷了下去,而这块土地的方位,正是他刚才待过的那间石室。此时,塌陷的土地上还缭绕着黄白色的尘土,而在这一方土地外延,断裂的巨石露出一些嶙峋的尖角,诉说着神剑山庄最后的秘密。 小春目瞪口呆看了许久许久,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飞来,在他身边站定。小春转过头,在那人脸上看到了久久不息的惆怅。 来人是孟九歌。小春把刚才悬崖边的事情说了,孟九歌似是有所猜测,并不怎么吃惊,而当小春说孟采星也一起坠入了山崖,他的眼神才愣了愣,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小春心情甚是低落,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臭老鬼,你说龙一……他真的会是剑圣的后人吗?” “你问这个干吗?”孟九歌警觉起来。 “好奇而已。整个武林的人都在猜龙一的身份,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只怕这个秘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老子差点死在他手上,当然更加好奇了!”小春说得甚是玩味,叫孟九歌看不出破绽来。 “据我推测,应该不是!” “为什么?” “我将他困在这石室中半年之久,一直逼问他的真实身份。这小子脾气倔得很,宁肯一直跟我打架,也绝口不提自己是不是裴氏后人。他明明知道只要他说自己是裴远,我便不会为难他。可他却打死也不肯承认,若不是真的弄错了人,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小春一想,也觉得甚是有理,再一想他在山崖上说自己祖籍中山,父母因瘟疫去世,对这位臭名昭著的千丈崖头号杀手之死,也就不那么感慨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小春的神情又凝重起来,道,“好端端的石室,你为什么要将它毁了?这下面可还有……还有那些前辈的骸骨呢!” 孟九歌将寒光一扫,吓得小春心中一愣,却愣是摆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给顶了回去。孟九歌仔细回想,猜测这小子必是趁他和龙一酣战之时进入了那石室,又知道那密室乃是在紫金山上,便猜出了那石棺的秘密。 “我之所以将龙一带到这儿来,本意是想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好立即叫他认祖归宗,从此远离千丈崖那腌臜之地。谁想耗费了半年的功夫,也不曾叫他说出一句实话,如今不仅白忙活了一场,更叫千丈崖那些妖孽发现了这个地方。只怕过不了多久,裴兄和诸位故人的埋骨之地便会传遍江湖。神剑山庄曾有宝物,宵小之徒必定闻风而动,再次到紫金山来寻宝,到时候岂不要搅得故人们无法安歇?”孟九歌淡然道。 “所以你就干脆把这地方给炸了,留下这荒山一座,神仙下凡只怕也难在地下找到那些前辈的踪迹?”小春猜测道,明白了他的苦心后心中好不感激。 孟九歌点了点头,道:“十九年前,神剑山庄灭门惨案震惊武林。我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到紫金山,同来的还有拳仙、雷神二人。彼时的神剑山庄早已沦为一片焦土,满地都是烧焦的尸体,我们三人震惊不已。由于我三人与剑圣裴大哥相交甚密,经常在他的密室之中切磋武艺,所以都知道那密室的开关。 “进去以后发现,裴大哥和凤举、凤钧二人都死在了密室当中。我三人好不悲痛,发誓要为他们报得血海深仇,当下却只是悲戚,从山下运来十几口石棺,将他三人以及山庄惨死的老小全部敛了。后来十几年,我三人亦发生种种事故,拳仙不知踪迹,雷神也归隐了,只剩下老酒鬼一人还时常到神剑山庄拜祭,这才叫裴大哥免于坟前孤寂……” 孟九歌说着,眼中已有点点泪光。小春听了,心中亦是感触良多,未怕他发现端倪才硬生生将涌出的眼泪止住了。 “十九年了,我一未能替大哥报了血海深仇,二未能寻得他的后人,已是百般对他不起,又怎能由着那些宵小之徒再来扰他身后清净呢?好在当年我们将他敛葬尸身的乃是石棺,如今石室崩塌也是无惧。那石室挖得极深,在地表之下足有九尺,如今崩成一片焦土废墟,管保叫谁也不能前来作乱。如此一来,裴大哥也可长眠了!”孟九歌说完,沟壑纵横的脸上已是泪水横流。 孟九歌只道自己满腔悔恨小春根本不懂,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留下一句“有缘再会”便施展轻功飞下山去。他怎知小春心中亦是感伤无限,想起裴氏一族的血海深仇,想起失落江湖不知所踪的两个哥哥,又想起方才坠下山崖的龙一、采星二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对着那废墟拜了三拜,小春也往山下走去,到山脚下时竟发现了自己昨日骑来的黑马,心中高兴一阵,骑上马往附近的市镇一骑绝尘而去。 到市镇时,天色刚刚擦黑,小春已经整整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着急找客栈落脚,先进了一家看起来甚是豪华的酒楼,点了一桌好酒菜。 酒菜上桌,小春便是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起来,不多时便将满桌饭菜一扫而空,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此时酒楼正是热闹,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喧闹声中,一桌江湖人士的争吵声最是引人注目。 小春本来是闲得无聊随便听听,不想竟从这几人口中,听到了近几日震惊武林的一件大新闻。 (本章完) 283.柳云失踪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名震江湖的“淮北杨”杨展琴莫名惨死,“淮南柳”柳川音之妻方绿炼突然暴毙,惊现武林的红鹤药坊传人柳月桐神秘失踪,而柳川音所住的“碧云归海”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柳氏父子皆不知去向…… 这几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发生,都足以引来整个武林的关注,然而就在昨日,这些事情竟在短短一夜之间同时发生,如何不在整个武林引起巨大的轰动,又如何不叫小春听来,惊得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从这些人的口中,小春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面貌。今天早上,有人在南京城外的一片树林中发现两具尸首,杨展琴和方绿炼一个被人一剑穿腹,一个被人一刀割颈,都是失血过多而死。稀奇的是,这二人并未死在一处,杨展琴的尸体在一片荒野中被发现,而方绿炼却死在一间似乎新搭建的茅草屋外,附近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而在同一晚,南京城中的“碧云归海”,夜间也发生异动。据住在周围的人说,昨天一整夜都能听到庄子里传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早上起来一看,整个庄子竟被夷为平地,除了外院的围墙,里面的房子树木,石桥走廊,都被拆解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池塘里的淤泥也被撅了出来。 偌大一个江南景致的院子,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半点存在的痕迹也没留下。而柳川音、柳云父子,半年来宿住柳家的那位红鹤药坊传人,以及庄子里十几名仆役,都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小春每听到一个消息,心中的惊慌便要上一台阶,待听到最后,心底的骇然早已叫他连喘气都险些忘了。从那些人的语气当中,他已确认了所有的消息全部属实,因为有好几个人都亲眼瞧见了杨展琴和方绿炼的尸首,也深入碧云归海瞧过,而此时他们之所以争吵不断,是在推测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以及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把这些事看作是一个连环套,并将设套的凶手锁定在“飞星烟波步”凌曲元身上。这大汉拍桌喝道:“凌曲元一向与那‘鬼眼阎王’严震兄弟相称,几日前,严震死在杨展琴和柳川音手上,如此深仇大恨,怎么叫他不怀恨在心?所以洒家肯定,必是这小子下的毒手!” 一身着深色道袍的瘦子摸着两撇胡子,轻笑摇头道:“非也非也!凌曲元虽然觊觎孤鸿剑,也确实对杨柳二位恨得紧,但一来他与严震、陆万嗔等不过是因利而聚,实在算不得过命的交情,绝不可能为了他做下如此惊天大案来。二来,即便他真有这个心思,以他高手殿十五位的武功,面对杨展琴便已是远远不及,更别说杨、柳二位大侠和方女侠三人联手,以及将碧云归海一夜之间夷为平地的神迹了!” “他一个人自然不能成事,必定是找了帮手!”络腮大汉不服气道。 “找帮手?想打赢杨柳方三人,至少得二十个好汉楼以上的人才有可能成事,而要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偌大一座碧云归海夷为平地,若没有上千位高手同时发力,又怎么可能成事?凌曲元来自西域,一向和咱们中原武林人士没什么交际,你倒说说,他上哪儿找这么上千个帮手来?”那道人淡然说道,摸着两撇小胡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这……这……”络腮大汉一急,登时哑口无言。 这时,一个浑身肥肉的胖子呼喝道:“那照道爷你的说法,这天底下没人能做成这样的事,柳家庄这笔人命官司难不成是鬼做的不成?” “非也,非也!”那道人又轻笑摇头,慢慢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只要江湖中人相信那把孤鸿剑就藏在柳川音府上,那么有的是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涌入南京城,若有个实力不俗的帮派振臂一呼,必然群雄响应,一干人找准时机将碧云归海抄个底朝天,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位道爷,我觉得您老说得不对。江湖这么大,有本事将碧云归海翻个天的,除了南北双青这两个大帮派,就是千丈崖、圣仙门这些魔教了。可自从赫连坞身受重伤半死不活,蛟帮就没落了下去,青罗帮又掉进了柳川音的口袋,都不可能成事。而半年前千丈崖底下那一战,千丈崖和圣仙门都没讨到什么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又出来作乱。这么算下来,道爷说的有本事一呼百应的帮派,我还真是想不出来!”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凑着脑袋挤进人群里的小春。众人见他一个少年,本不想搭理他,可是仔细听他的话又觉得分析得甚是有理,好几双眼睛又到了那道人身上来。 那道人却只是笑了笑,道:“你说的对,也不对!要把碧云归海翻个底朝天,自然得是一个大帮派,可是这帮派再大光自己一人也不能成事。青海蛟帮弟子好几千,即便全部拖到南京城来,又能成事么?不能!所以这帮派重要的不是大,而是有威望,只要威望有了,江湖上那些个独行侠也就自然都听话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江湖上,哪有道爷说的这样的门派?要打得过杨展琴,又叫那么些个怪人都乖乖听话?” “谁说没有?你只算算,高手殿上排名在杨展琴面前的有谁还活在世上,那便是他了!” 小春眼睛一眯,随着众人一起计较起来。他在江湖这一年多,即便没有认真去打听高手殿好汉楼的事,道听途说也早就听得耳朵长了茧子,对高手殿上的人物如数家珍。杨展琴排在高手殿第五位,前两位是他师父朱清和少林方丈枉闻,如今都已逝世,第一位是昆仑派的素檀,归隐多年江湖截知,而昆仑派又是八大派之一,不可能做出如此恶事,也根本无法号令群雄。这么算下来,只剩下高手殿第二位,一个叫陆源冲的人。 (本章完) 284.柳云失踪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陆源冲这个名字,小春自然听说过,此人位居高手殿第二位,灵雀山庄赐号“铁笔书生”,是江湖上常来常往的高手当中名头响当当的一位,除了登入七重阁的程啸山和高手殿第一的素檀,几乎就数他的武功威望最高。 然而奇怪的是,此人名头虽然远在江湖,但一说到人物事迹,却几乎没有人能说得上来,就连他什么长相、师从何派、武功路数,也似乎没有人真正的见识过,算得上是武林一大奇事。 小春猜到陆源冲的名字时,其他几位自然也都想到了。那络腮胡子大汉道:“道爷说的可是‘铁笔书生’陆源冲?若说的是他,嘿嘿,那我打死也不信!这人武功是高,可是行踪隐秘,在江湖上也没半点声望,又怎么能喊得动这么多高手,一夜之间做出这么大一个案子来呢?” 那道人笑了笑:“‘铁笔书生’陆源冲没有声望,‘逍遥王’陆老大呢?”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句。 “‘逍遥王’陆老大……就是‘铁笔书生’陆源冲?道爷,你……你开玩笑吧!”胖子问道。 “是不是玩笑,再过几个月就是八月初八灵雀大会,诸位自可上灵雀山庄瞧个清楚。现如今我只问各位一句,这案子若说是‘逍遥王’打头干下的,你们信是不信?” 道人说着,眯着眼睛小了起来,而周围一圈人都不言语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小春瞧着心中打鼓,好奇这“逍遥王”到底是什么来历,好像大家对他又是钦佩又是害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络腮大汉才道:“若是旁人,洒家自然不信,即便‘铁壁神拳’程啸山,洒家也不信他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可若是逍遥王,那我是信的,想来这江湖之中,只怕也只有他能有本事号令天下群雄,赴一趟这南京城的生死之约了!” 众人听了都是点头不止,叫小春更加好奇。 “各位好汉、前辈,小子我初入江湖眼皮子浅,只听说过八大正派、三大魔教,还有‘铁壁神拳’程啸山这些高手的名号,‘逍遥王’嘛……还真没听说过。这人到底什么来路,有这么大本事吗?”小春嬉笑问道。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是满脸鄙夷,好像没听说过“逍遥王”很可耻似的,不过看他确实年纪不大,也就没说什么。 那胖子笑道:“小兄弟,你这话在这小店里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叫西南六省的各位高手听见了,哼哼,只怕你就要遭殃了!” “真有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西南六省‘天地盟’的盟主,统管三庄九寨六十四帮,交际之广何止西南六省、江湖人士,上至京都高官,下至贩夫走卒,多少人与他是莫逆之交,说出来只怕吓都吓死你!‘飞星烟波步’凌曲元来自西域,武功虽高但性情古怪,经常与人一言不合就大动杀戮,不知惹了多少人命官司。可这么一号人物到了逍遥山庄,却愣是一下武也没动就对陆先生俯首称臣了,你说陆先生厉不厉害?” 小春听得早已皱了眉头。 他生性跳脱不服输,若是被人打趴下了,他也要想尽办法把面子找回来,所以才有了“嘉兴小霸王”的诨名。眼下这些人越是把这位“逍遥王”陆先生吹得神乎其技,小春心里就越是不屑,想着要是自己把这么一号人物打败,那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小春幻想着,不由笑出声来,又佯装正经问道:“厉害是厉害。不过我听你们这些话,这陆先生手下的天地盟,能耐可是真是大得很,比什么千丈崖、圣仙门,甚至比八大派都要厉害多了。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日子正邪两道杀得昏天黑地,可我怎么没听过这天地盟有什么动静呢?” “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地盟虽然势力极大,但算不得正,也算不得邪,自然也就不会掺和到正邪两道的厮杀当中。在陆先生的坐镇管理下,三庄九寨六十四帮都算安分守己,虽有许多不合江湖道义的勾当买卖,但从没有坏过江湖上的规矩。 “陆先生在天地盟内定下‘三不杀’的铁则,即老弱病残不杀,平民百姓不杀,投降认输不杀。有这三不杀,天地盟即便贩卖私盐、兜售冷器,开窑子、干赌馆,银子大把大把地赚,可说到底也碍不到八大正派的事,更碍不到三大魔教的事,再者说,即便正邪两道有意将天地盟一口吞下,哼哼,你觉得他们又能有这个能力吗?莫要忘了,圣仙门、千丈崖的老巢可都在西南六省内,可你有听说过他们找天地盟的麻烦吗?” 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是钦佩点头不止,小春即便再怎么不屑,心里也有了几分好奇。 “那照你所说,碧云归海这件案子,便不该是陆先生做下的才对。他不是三不杀吗?那杨展琴和方绿炼是怎么死的?”小春又问道。 那道人笑了笑,道:“小兄弟说岔了。三不杀的内容方才已说得清楚,你仔细想想,杨展琴和方绿炼,可在这三不杀当中?” “这……”小春低头思索,不言语了。他心道:“杨展琴和方绿炼都是练武之人,既不是老弱病残,又算不得平民百姓。以杨展琴那好胜的性格,即便打不过别人也绝不会投降认输,这么说来,他倒果真不在“三不杀”的范围。” 小春几乎都要相信,昨夜这桩奇案就是这位陆先生率领天地盟做下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有个奇怪的声音告诉他,这件事别有隐情。 这时,那道人又摸着那两撇小胡子笑道:“说到这里,贫道便不妨来还原一下昨天晚上这桩奇案的经过。我料想,陆先生虽然武功高超,麾下又有众多高手听命于他,但他的目标只是孤鸿剑,所以想来不愿大动干戈。因此,他肯定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将杨展琴、柳川音、方绿炼等人都引到城外去,至于这掉入离山之计如何成功,贫道这等庸人便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285.柳云失踪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道人继续道:“这一头,杨柳方三人离了柳府,那一头,天地盟的人便涌了进去,将一座庄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是为了搜查孤鸿剑的踪迹。而在那野外密林之中,陆先生不可避免地与杨展琴几位打斗起来,杨大侠技不如人又不肯投降,自然难逃一死。如今,柳川音父子和那位红鹤药坊的柳姑娘一起失踪,若不是追踪杀人凶手去了,便是陆先生到底没找到孤鸿剑,一气之下将这几人抓回天地盟,慢慢审问那宝剑的下落!” 这一番话说完,一桌上八九个人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这位“逍遥王”陆先生虽然威名远播,但着实算不得什么善类,说不正不邪那是好听而已,其实说白了,就是黑白两道都拿他没办法罢了。若说他为了私人愁怨,将一座碧云归海夷为平地还有可疑,可要说为了那柄名动江湖的孤鸿宝剑,那这件事就再正常合理不过了。 “可是……我听你们几位所说,这位逍遥王已经这么大的势力了,为什么还要再抢一把孤鸿剑呢?”小春又问道。 他这话问得十分认真,可是众人听得却是一愣,随即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小春好不恼怒,完全不知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那位络腮胡子大汉道:“小兄弟啊,你可真是有趣得紧,连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 “我问得有错吗?以这位逍遥王的本事,有没有孤鸿剑对他的天地盟来说,根本没什么任何区别啊!”小春仍是不解。 “对天地盟没有区别,可对他来说,那就是千差万别了!小兄弟,你可知再过几月,江湖中将会有一场武林盛事发生?”络腮大汉道。 小春想了想,道:“八月初八,灵雀大会,那又怎样?” 众人瞧他这一副天真的神情,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那道人笑道:“那又怎样?小兄弟啊,现在满江湖的人都为了这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摩拳擦掌,无不想要在大会上一举扬名。七重阁、高手殿、好汉楼,三座榜单区区几十个席位,却是数万名的武林人士穷尽一生的梦想。没上榜的,挤破了头想要在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上了榜的,拼了命才能再进一席。这位逍遥王再怎么逍遥,到底还是个武林中人,你以为他就能免俗么?” 小春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逍遥王就是陆源冲,那么以他在高手殿第二的位置,想要再进一步或者是闯入七重阁中,只怕不是自己每日勤学苦练就能做到的。要知道普通高手与绝顶高手的真正区别,往往不是勤奋和机遇,而是天赋。而对于那些没有天赋或者天赋平平而又不服输的人,想要获得更高的武林地位,一柄绝世宝剑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说到这里,小春才真的怀疑到这位逍遥王陆源冲身上来,毕竟他是目前看来,江湖上唯一一位既有能力又有动机去做这件事的人。虽然小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涉及到柳云的安危,无论如何他也要去查证一下陆源冲的清白。如果他是无辜的,那就当白跑一趟,可如果真的是他掳走了柳云,那么无论如何,小春也要把他的结拜大哥从这位名震江湖的逍遥王手中抢出来。 下定了决心之后,小春很容易就打探到天地盟的总舵在贵州铜仁,距离南京上千里远。小春心里有些打鼓,一来是自己离开北楼已经将近一个月,此去天地盟一来一回又得一个多月,只怕被北楼监视的人发现端倪,二来铜仁正好是圣仙门南楼所在地,又靠近嗜血峰老巢,实在太过容易暴露踪迹。不过一想到柳云可能会有危险,小春还是很快下定决心,这一晚先在市镇上歇息下来。 第二天一早,小春先到南京城中找了家镖局,将他的水渊刀托运到吕梁,点名要陈平接收,然后将自己乔装打扮得连亲娘都不认得。办妥了这些,他才彻底放心了下来,买了一匹快马朝着铜仁一骑绝尘而去。 就在小春为了兄弟义气直奔逍遥山庄的时候,南京紫金山的后山崖下,龙一和采星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昏迷,终于有一个率先醒了过来。 确切地说,采星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半截身子泡在一个冒着白气寒潭之中。此时已是四月下旬,天气逐渐炎热,可是这一眼潭水仍是冷得冰肌刺骨。采星此时已是精疲力竭,连意识都十分淡薄,费了好大的功夫从潭水中爬出来。待身上的衣服渐渐晾干,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猛地回想起在崖顶上发生的一切,下一刻便十分急切地在四周搜索起龙一的踪迹来。 然而找了好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龙大哥,龙大哥……”采星急切大喊,四处奔跑,可是崖底的位置不算大,她将四面斧凿刀刻一般的石壁围成的一块地方找了好几遍,除了荒草和野树,完全没有任何外来人的迹象。 采星越找心里越慌,最终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其实她心里知道,龙一在山崖上就已经走火入魔,后来又中了她一剑,本来就活不成了,如今跌落在这深不见底的高崖之下,生存的希望更加渺茫。可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地方就这么大,龙一却像是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迹,不由叫采星又是悲伤,又是不敢置信。 哭了一会儿,采星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眼睛便落在了那一汪十丈方圆的寒潭之中。潭水上冒着袅袅娜娜的白气,但一眼就能看到水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杂质。采星的眉头高高皱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除了这个猜测又找不到别的解释,终于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纵身一跃再次潜入了那寒潭之中。 潭水冰肌刺骨,采星只觉得浑身的知觉顷刻间丧失了,不过是凭着意念才不断地往水下潜去。这寒潭面积不大,却深不见底,采星往下潜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最终失望地又上了岸。这一下她更加伤心了,却仍是不肯放弃,恢复了一点体力后再一次往水下潜去,就这么反反复复好几次,一直到天色渐暗她才终于潜到了潭底,一抹醒目的黑色落入了眼帘。 (本章完) 286.死境逃生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此时此刻的孟采星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情绪,长时间的闭气让她几乎没有意识继续思考,而一次又一次下水,也让她的体力接近了极限。然而在潭底看见黑影的那一刻,采星几乎是下意识地,拼了命地朝那黑影游过去,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飘移,可还是挣扎着抱着龙一往上游去。 游到一半的时候,采星便已经呼吸停顿、浑身虚脱,不过是借着水里的浮力才慢慢飘到了潭口。清新的空气从口中涌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许久,这才恢复了意识,咬紧牙关将龙一拖上了岸。 龙一的脸色早已惨白,身上的冰寒像是冬日的雪山一般,根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龙大哥,龙大哥……你醒醒,你醒醒……”采星大声哭喊,泪水从眼眶中喷涌出来,双手放在他的胸口处不断地按压,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采星越来越绝望。 龙一的呼吸早已经停止,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就连胸口的那处剑伤,也早已停止了血液奔流。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一具死透了的尸体,采星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她一直在想:万一呢,万一有奇迹呢?而直到这一刻,龙一千呼万唤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的最后一点希望才终于冷了下来。 “龙大哥,龙大哥……你醒一醒,不要,不要丢下采星一个人!”采星嚎啕大哭,泪水如倾盆大雨一般喷涌而出,伤心和绝望在崖底蔓延开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天色昏暗了下来,白日里还甚是静谧的崖底这时显得十分阴森恐怖。草丛中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叫人听来莫名恐惧。 孟采星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呆呆地望着龙一的尸体,想起二人经历过的种种,想起他在悬崖上的痛苦挣扎,心里如刀割一般。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再留,也没有半分活在世上的念想,可是在离开这世界之前,她必须保证龙一的尸身不受野兽的侵袭。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这才挣扎着站起身,捡了一些柴火和干草生了个火堆。此时天已黑尽,她无力去远处拾来更多的柴火,便只能将龙一抱在怀中在火堆边静静地坐着,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这是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夜,采星无心睡眠,可在清晨到来的时候,体力已经极度透支的她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听到有人在喊: “爹,娘……爹,娘……” 采星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那声音那么真实又那么熟悉,完全不像是梦境。她幽幽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怀中的龙一在瑟瑟发抖,闭着眼睛大喊:“爹,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采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是龙一瑟瑟的抖动传递到自己身上,这感觉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龙大哥,龙大哥你醒一醒,我是采星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采星喜极而泣,连声呼叫,可是龙一却始终没有醒来,又喊了两声便再次昏厥了过去。采星察觉到他的身体虽然仍是冰冷,却比昨夜的刺骨寒冷恢复了一些温度,而他的心跳、脉搏和呼吸都再次出现,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在跳动和持续着。 采星如何不喜,连忙将已经熄灭的火堆再次燎旺,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穿上,试图叫他恢复过体温来。时间慢慢过去,日色接近中午时分阳光才打落到这个幽暗的深谷当中,在采星的努力下,龙一的体温有了恢复的迹象,呼吸也平顺了许多,却仍是昏迷不醒。 日头很快向西沉去,阴冷的空气再一次在崖底弥漫开来。 采星摘了些野果吃,叫自己恢复了几分体力,可是龙一却还是没醒,反倒在冰冷的夜色下身体愈加发凉。采星发现他的呼吸再一次微弱了下去,心里好不焦急。她心想:“若是龙大哥死了,我便也随他去,不叫他在黄泉路上孤寂。如今我连死都不怕,活着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什么清白之身,什么男女之防,只要龙大哥能醒过来,叫我做什么都是甘愿的!” 采星这么想了,望着龙一的眼睛里滑过一抹柔情,又落下几滴眼泪来。夜幕下的深谷里阴冷漆黑,唯有一个火堆烧得正旺,将龙一惨白的脸色也照出了几分红润。此时的他躺在一个单薄的怀抱当中,采星的手滑过他的脸颊,最终如葱一般细嫩的十根手指,带着娇羞与柔情,坚定不移地落在自己的衣襟上。 淡青色的底衣和胸衣缓缓脱落,一具洁白、柔软而又盈瘦的身体显现出来,在火光照射下显得玲珑有致。采星虽然有些害羞,可是脸上更多的还是决然与坚定,将龙一的身子往火堆旁挪了挪,便伸手为他解开衣衫,露出宽阔而又遍布鞭痕的胸膛。 龙一胸口处的剑伤仍然十分明显,加上浑身老旧的伤痕,不由叫采星心疼落泪。没有任何犹疑的,她躺下身子,将自己温热的身体与龙一冰寒的身躯叠合,下一刻便是一股刺骨的严寒传了过来。 采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将二人的衣服都盖在身上,十分艰难但仍是咬紧牙关,忍受着从龙一身上传来的寒冷。她的身体本就虚弱,真气在几次入水后早已消耗殆尽,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此时此刻,她用自己体温去温暖龙一,可龙一身体里的严寒却像是没有尽头似的,贪婪而又猛烈地吞噬着她的体温。她不断忍耐,不断坚持,最终还是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采星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发烫好像是发烧了。她的意识模模糊糊,喉咙干涩十分难受,待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力气,意识也慢慢回到脑子里,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 “别动!” 采星一愣,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时那声音又道:“你受寒了,莫要乱动!” 这声音凛冽而又熟悉,听起来虽然冰冷,可其中却又无疑蕴含了十足的温情。采星心中大动,猛地睁开眼望向身边的男人,果真见他睁着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喷涌了出来。 (本章完) 287.死境逃生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哭得甚是伤心,止不住的眼泪像是要把这两天所有的委屈和绝望全部宣泄出来似的,叫龙一瞧得甚是不忍。他天性不善言辞,在千丈崖多年变得更加冷血淡漠,此时此刻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伸出手去为她擦拭。这一抬手却将胸口的剑伤扯裂,叫他不禁发出“嘶”的一声,眉头高高皱了起来。 “怎么了,龙大哥?”采星担忧地喊道,连忙从他怀中起身,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便拂荡在他脸上,叫他心神一晃,胸口竟也没那么疼了。 “没什么!”龙一说着,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丝笑容。 采星怎会不知他伤得极重,十分担忧,可是一想到能同他一起同生共死、死里逃生,发自心底的喜悦却又不住地冒了出来。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龙一只感觉右边的胸口越来越热,抬起头便瞧见采星脸色通红。 “你怎么了,可是寒症又加重了?”龙一紧张问道。 采星却不说话,将头在他胸口埋得更深了。 龙一不知其解,一晃眼瞧着两人的上半身都是赤/裸无一物,心中也有些难为情。他这才反应过来,采星不是身体发烧,而是心里发烧――她害羞了。 龙一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 作为女子,名节自然是最看重的东西,即便身在江湖也不例外。可是采星为了救他竟将生命、名节全部抛弃,怎么不叫龙一心中感激。他自幼生长在严寒如冰的千丈崖内,每日的生活只有冷漠的训练和惨烈的杀伐,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丝生命的温暖。然而眼下,怀中的这个女人却将身体与他紧紧相依,温热的体温似乎要将他所有的冷漠和阴寒全部蒸发,叫他严寒如铁的心脏涌过一波又一波暖流。 他张开双臂,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了,而采星本就昏昏沉沉,在这坚实的臂弯里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采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色当空的正午时分。她的衣服已经在身上妥帖穿好,外面还套着龙一的黑色外衫,旁边的火堆烧得正旺,可是龙一却不见踪影。 采星顿时心中惊慌,还未出声喊叫便见龙一穿着单薄的底衣,拎着一只野鸡从不远处的树下艰难走近。 采星的心中滑过一道暖流,这时二人四目相对,龙一千年不变的冰霜脸色竟然浮现出一抹温情脉脉的笑容。他将那野鸡高高拎起,好像在说:“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采星噗嗤一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松快了不少。她体谅龙一伤势未愈,身体还十分虚弱,便将烧火做饭的所有事情全部包揽了,坚决不要他帮忙。龙一无奈之下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里始终带着笑意。 “龙大哥,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采星将肥硕的野鸡架上火烤,有些害羞地问道。 龙一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真心相待。你跟着我从崖上跳下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吗?” 采星甚是认真地摇了摇头,含泪道:“我什么也没想,我只知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龙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我对你的心意么?半年前在那林中小屋,我并非有意舍你而去,我是……”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是我不好,我错怪了你!”龙一说着,将采星揽入怀中,继续道,“只是现在,我倒宁愿你当初狠下心离我而去,那样的话你就不用跟我吃这些苦头,也不用跟我一起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谷里了!” “龙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早已决定生要同你一起生,死要同你一起死,要是你死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趣味呢!你说我跟着你是吃苦,可你不知道,我看着你死而复生,心里有多高兴。你说这山谷里暗无天日,可是山谷之外的江湖,又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倒觉得这山谷是个世外桃源,有龙大哥你在我身边,我……我到哪里都觉得欢喜!”采星说完,两边脸颊又是绯红一片。 龙一听得心中甚是感触,对这个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女子,心中是止不住的怜爱,不觉将她抱得更加紧了。 “龙大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采星突然问道,绯红的脸色又满是担忧,“还有咱们坠崖之前,你练功走火入魔,神志都已经不清醒了。现在你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龙一道:“今日一早打坐运功,发现倒转的内力已经行走正常,逆行的气血也恢复了通畅,什么事也没了!” 采星早就看出他浑身戾气尽散,浑然不复山崖上那副走火入魔的恐怖神情,她的心里就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现下听龙一亲口确认,她自是欣喜异常,可还是觉得十分奇怪。 “师父曾说,人若是练功走火入魔,轻则意识混乱、六亲不认,重则经脉倒转、气血逆行,不多久就会暴毙而亡。我瞧你在山崖上的模样,那症状极是严重,当时还以为你即刻就要丧命。后来我又刺了你一剑,按理说决计是活不成了,怎么你现在不但活过来了,走火入魔的症状好像也都好全了!” “若我猜得不错,必是这寒潭水救了我一命!”龙一淡淡地道。 “寒潭水?这潭水冰肌刺骨,若是正常人潜入只怕不多久就要冻死,你之前身受重伤,身体更加虚弱才是,坠入这寒潭怎么会……”采星说着,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起初我也是百思不解,后来想起自己走火入魔后,只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毒在上蹿下跳,怎么也压制不住!坠入了这寒潭之后,我虽然意识慢慢消退,但奇怪的是,体内这股热毒也消停了下来。我猜想必是这潭水极冷,正好与我体内这股热毒相互消解,这才叫我捡回一条性命。” 孟采星听得连连称奇,心中好不欣喜,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又羞又赧又惭愧。龙一瞧得奇怪,便听她问道:“那你的伤呢,那个剑伤?” 龙一愣了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本章完) 288.死境逃生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一笑,采星愈发羞赧了,两片脸颊顿时通红。这时火堆上架着的烧鸡冒出滋滋的热油,飘出一阵诱人的香气。二人已是好几日没有好好进食,又是动武又是跳崖又是落水,体力消耗殆尽,这时得以饱餐一顿,当真觉得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吃过东西,龙一又捡起刚才的话题,轻声笑道:“这已经是你刺我的第二剑了!人都说事不过三,我猜想这胸口往后还得挨你第三剑,咱们俩的恩怨才能了结!” “我又不是故意要刺你的……”采星又羞赧了起来,对着外人的那些落落大方,在龙一面前全不管用,此时只觉得拘谨害羞得紧,“头一次我刺你一剑,那是师父之命我不得不遵,这一次是你叫我刺的,你当时那个样子,若我这一剑不刺下去只怕你伤了别人性命。我当时就想,若你死了我陪着你就是了,这才一剑刺了下去。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你,若是有的选,我宁愿这两剑都落在我身上。” 采星说着,眼中竟有了些泪痕。 龙一忙道:“我是在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你刺我这两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怎会怨你怪你。若以后咱们遭遇险境,一定要有一个受伤,我宁愿自己被刺成筛子,也绝不愿意受半点疼痛!” 采星听得好不感激,眼中又涌出热泪,龙一望着她时只觉得又是疼惜又是爱怜,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二人将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感知到彼此的体温,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采星心道:“我与龙大哥虽然两心相知,可他是魔教杀手,手上沾满了正道人士的鲜血,而我又偏偏是正派弟子,若是出了这山谷,只怕不多久我们便会被迫分离……这山谷远离人烟,只怕再不可能有外人进入,若我能和龙大哥在此相伴终生,倒也是一处很好的所在,只是不知龙大哥愿不愿意!” 采星心中打鼓,想要将真实的想法告诉龙一,却又怕他不愿意,便神色郁郁一直不敢开口。过了几天,龙一的外伤渐渐好全,内功经过每日精心调理,也逐渐恢复到原先的水平。这本是大好事一件,可是采星瞧着虽然心中也十分开怀,心情却免不了越来越沉重。 龙一瞧在眼里,如何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一日终于直截了当地问她:“采星,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采星被问得心中慌乱,忙掩饰道:“没有啊,我看龙大哥伤势恢复得甚好,心中高兴得紧。” 龙一也不拆穿她,却淡淡地笑道:“这山谷虽好,可是实在太小了些,而且吃食也都有限。我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与你长相厮守,但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所在。这些日子我努力调养身体,恢复内功,也只是想早日带你从这里出去而已!” 采星十分感动,却认真道:“可是我觉得这里很好。外面虽然天大地大,哪里又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呢?龙大哥,我怕,我怕一出去你又被卷进了江湖的风雨当中,我怕我们又要被硬生生拆散。而且这山崖这么高,我知道你的功夫厉害,可是你保证自己能出去吗?即便你能出去,带着我也断然没办法了!” 龙一听得皱了皱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采星见状,只当他并不愿同自己归隐,心中好不伤心,可龙一心中却道:“我自幼吃了那龙胆血珠,虽然对于我修炼内功有极大的帮助,可是那东西毒瘾极大,若是超过一年不继续服食,就会在十日之内生生折磨致死。我已承诺同这丫头长相厮守,可若不能从这里出去,又怎么潜回千丈崖寻得龙胆血珠,若不能定期服食那毒物,我在这世上最多还能存活五个来月,又拿什么来同她长相厮守呢。我若死了也就罢了,只是留这丫头在这深谷里孤独终老,岂不是害了她吗?” 龙一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事态十分严重,坚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脸色越发严峻,可叫采星看来,却以为他终究不愿意同自己厮守,心中好不伤心。龙一不忍将龙胆血珠的事情告诉她,便只能笑道: “是龙大哥不好,你要是喜欢这里,那咱们就生生世世留在这里。你若想同我长相厮守,那咱们就得好好活着,若不能活到一百岁,又怎么叫长相厮守呢!只是这山谷你也瞧见了,地方不大而且每日日照时间有限,树木花草都生长得极慢,瓜果蔬菜也都结得极少,咱们待几天也就罢了,若是想长时间隐居,只怕还是要我恢复武功,定期出谷去寻觅吃食才行!” 采星听了这话,脸色才慢慢如常,笑道:“龙大哥,你果真愿意一直同我住在这里吗?” 龙一将她在怀中拥紧,无不动情道:“岂止是愿意,只要能同你在一处,哪怕叫我少活三十年也十分甘愿。只是这样一来我又怕你寂寞,所以我想了想,咱们都要长命百岁才好!” 采星乐得笑出声来,脸色不经意红了。龙一瞧着,脸上也浮现笑意,心中想到的却是服食龙胆血珠的恶果。此物通过吸取人后半生的寿命来激发前半生的潜力,每服食一粒,寿命便会短少一年,而服食了第一粒之后便要每年不停地服食下去。龙一从五岁进入千丈崖便开始服食此药,若是此生本可以活到七十五岁,那么折去龙胆血珠吸取掉的寿命,最多到四十岁便会寿终正寝。而这,还是在他能够每年成功得到龙胆血珠的情况下。 龙一想到这些,不免有些伤感,心道:“我与她情深至此,若是强行分开,最终也是两个人都悔恨终生,还不如陪她一起度过往后这十几年的时光,我尽力不辜负她一番情谊,不叫她余生留有遗憾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龙一望向采星的眼神便更加充满了爱意,浓浓的柔情与他一贯的冰冷作风截然不同,叫采星很不习惯,心中却像灌了蜜汁一样甜。 “龙大哥,若你真想同我在这山谷里长相厮守,倒也不一定要出谷去寻觅吃食。昨天我去摘果子,在东边石壁下发现了一道极隐秘的缝隙,有亮光从那边打过来,看来是别有洞天。若咱们能想办法过去,兴许又能发现一片新天地呢!”采星突然兴高采烈地说道。 龙一听了,脸色却犹疑了起来。 (本章完) 289.世外高人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为了不让采星起疑心,龙一还是跟着她来到东边石壁下。那条石缝隐藏在一丛密密麻麻的荆棘杂草之后,只有半人高半身宽,若不十分仔细,根本不可能发现。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是一天之中山谷里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但是这石壁之下的区域还是形成一片阴暗的夹角,却能明显地看到光亮从那缝隙里打进来。 “这里倒有可能是个出路,只是这缝隙实在太窄了,咱们俩根本不可能过去!”龙一仔细探查了一番后,给出结论。 采星好不失落,那石壁又厚又硬,根本不可能将这缝隙凿大。二人在此处流连了一会儿,只能无功而返。 这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山谷里阳光不轻易能打进来,但是雨水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倾盆而下,二人没有遮挡之地,想起中午的时候在东边的石壁之下,高耸入云的两面石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夹角,这时正好用来躲雨。 那地方不算大,但两个人栖身已是绰绰有余。 这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等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夹角处的光线比外面又要昏暗几分。两人生火将衣服烘干,又吃了些野果,龙一再一次打坐运功,不一会儿便从身上逼出许多热汗。 这两天,他已经发觉自己的内力全失完全是因为寒潭水太过冰冷,凉意渗透到经脉之中将内力暂时封存住了。经过这几天的修整调养,自己的外伤在逐渐恢复,体内的寒气也慢慢逼散出来,内力恢复一天比一天快,到这一日已恢复了一大半,达到了高手殿前三席的水平。 然而这个阶段,还不足以让他能够施展轻功离开这里,即便自己加上外力辅助可以一试,带上采星也绝对不行。他必须继续努力直到恢复全部功力,有盘龙掌蕴藏在他体内的巨大能量,才有可能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脱离险境。 待运功完毕,龙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便见采星的眼神呆呆地望着一处。龙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她望着的,正是石壁底端那道缝隙。 这缝隙也是鬼斧神工,上头细,下面宽,像是闪电劈出来的一样。龙一见她看得出神,料想她十分渴望在对面发现一个世外桃源,他们就能一直在这里隐居下去了。 龙一心中一动,对她的执着和希望十分疼惜,心中又有些无奈。然而这时,他不经意地瞧着那石壁底下的淤泥,心中若有所思。 这时采星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登时都知道对方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样。采星好不兴奋,连忙拉着龙一朝那石壁奔了出去,但见下过雨之后,原本硬邦邦的土地此时已十分松软。二人找了两根木棍对着那石壁底下一阵猛挖,过不多时竟果然在那缝隙之下,挖出了更大的一块空档。 二人好不欣喜,连龙一也开始猜想,或许石壁之后便有一条出谷之路。两人更加卖力地挖掘,两个时辰之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大半人高、大半人宽的一道石门,傍晚时分的昏黄光线从石门之后打过来,甚是耀眼夺目。 二人疲惫之余十分兴奋,连忙将身子半矮半侧,一前一后往那石壁对面钻了过去,展露在眼前的场景不觉叫二人一怔。 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也不是什么宽敞明亮之地,而是一个黑压压不见深处的山洞,而那光亮只是山洞中央正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昏黄的光线正是从那里打了过来。 采星好不失落,但是龙一心中却有几分意外之喜。这山洞上方的缺口只有十来丈之高,比山谷中的万丈高山可要容易攀爬得多,等他的体力再恢复一些便可带着采星一起飞上去,或许能发现一条出谷之路也未可知。 龙一只怕到时候又是空欢喜一场,并没有将这想法表露,这时只听采星惊慌大喊:“啊――” “怎么了?”龙一忙收起视线,往她身边走近。 “龙大哥,你看!”采星好不惊讶地喊着。 龙一顺着她手指指向的地方望去,心中也是一惊,他看到的竟是一个杂草铺成的床铺,旁边还有草鞋、斗笠、狼皮、瓦罐等一应器物,甚至还有一个土堆垒出的灶膛,虽然简陋不堪,但是一器一物都堆置得甚是整齐,能看出有人在居住使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猜测别无二致,都是惊讶万分。龙一上前查看,发现那些东西都半新不旧,也没有多少灰尘落在其上,看起来使了许久且现在仍在使用。 “龙大哥,要不然咱们走吧,这里或许是个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咱们贸然进来只怕打扰高人清修,要是惹恼了他就不好了!”采星担忧道。 龙一怎肯离开。这山洞不大,有人居住的痕迹却看不到人影,这就说明山洞要么有别的出口,要么是这上方的缺口外别有洞天。龙一眉头紧皱,想得甚是急切,目光转向了缺口处悬挂着的藤蔓上来。 藤蔓密密麻麻,粗细不均。龙一起初以为,这些藤蔓都是天然形成,从缺口上的树木上倒挂下来的,也并未在意,如今仔细一瞧,却发现除了一些手指粗细的藤蔓是天然形成,另有几根却和胳膊一般粗,是由好几根藤蔓十分规律地缠绕在一起,又紧密又结实,显然是人为搓成的。 这样的藤蔓有七八根,都分布在缺口的边缘,几乎形成了一个圆环。龙一更加诧异,料定这洞中居住之人是靠这个攀爬出洞。他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本来担心遇到一个脾气古怪的世外高人,他们没什么好果子吃,现在看来这人要么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即便练了武,想必也是武艺平平,区区十丈高的地方还得依靠这些藤蔓才能爬上去。 龙一心中不免有些轻视,正想借着这些藤蔓到洞口之外去瞧一瞧,这时却听一阵极轻极细的脚步声传来,像是踩在吸满了水的青苔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龙一心中一紧,连忙拉着采星飞身躲入石洞边缘的一处黑影里。此时黄昏的光线慢慢沉降,洞中也昏暗了起来,若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本章完) 290.世外高人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多时,一个粗壮的藤蔓开始晃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慢悠悠地从上面爬了下来。老人身量中等,动作迟缓,看背影就像个普通的乡野农夫。而他最普通的要数他的衣着。 他穿的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而是用一种类似于松针的褐色长丝编织成的上衣和裤子,脚上的鞋子也是树藤做的。这些穿着都十分简陋粗糙,可是老人穿在身上,却十分整洁妥帖。 老人后背还背着个竹篓,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龙一、采星二人躲在角落里,看着这老人顺着藤蔓十分艰难地往下爬,心中的惊讶早已到了顶峰。他们十分想知道这老人的来历,对山洞外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可是眼下也只能躲在这山洞的角落里,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老人才终于从藤蔓上落地,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倒叫龙一采星都是一愣。此人头发虽然全白,可是脸上却不见半点皱纹,剑眉星目、俊逸清朗,神情之中还透露出几分忧愁与孤寂。 这时候,龙一和采星也不好意思在心里将他称作“老人”了。 那人落地后,十分自如地往那草席和灶台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就是栖息在这山洞的主人。他脸上的几分愁色始终未变,驾轻就熟地点燃柴火,将灶膛里升起袅袅炊烟。灶膛上有一口陶土烧制的瓦锅,此时锅中放了水,那人又从哪里找出了半框大米,一股脑全倒进了瓦锅当中。 锅下的柴火烧得正旺,不多时,锅中飘出一股米饭的清香,让吃了几天野果的龙一采星二人馋虫大作起来。 锅中煮饭的时候,那人又将背来的背篓解下,倒出来的东西甚是丰富,绿油油的野菜,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雨后长在草地里的地衣,是一种类似于木耳的藻类食物,也叫野木耳,还有干鹿肉、野果等物,不一而足。那人将野菜在山洞正中的水塘中清洗,那水塘正对应上面的缺口,是南方春夏之际经常下雨而形成的。洗了菜,饭也熟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龙一和采星惊得目瞪口呆。 那人抽出了一把剑,一把银光闪闪、一看便知不俗的长剑。 两人一怔,久久对视,更加不敢出声。再看向那人,他却将干鹿肉、野菜都倒在一块砧板上,握着紫色的剑柄十分熟稔地切了起来。这一下,更叫暗处二人目瞪口呆起来。 要知道那银剑有三尺长,手握着的是剑柄,切菜的却是剑尖,这份准头和力道,若不是武功奇高,便得是多年熟能生巧才能做到。而这个怪人看起来不像有武功,可是切菜的手势又含有极高的剑道,叫人看得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龙一采星的诧异越来越深的时候,白发怪人的米饭却已经起了锅,足足有三四个人量。他再次将锅烧热,又将鹿肉、野菜、地衣等物分别下锅翻炒,不多一会儿便是四菜一汤出了锅,用陶碗装着放置在草席边一个矮矮的木桌上。 等这些布置罢了,他又围着木桌分别摆了三个草席,突然幽幽地开了口: “下了雨,山洞里潮得很,你们别躲了,快出来吃饭吧!”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许久许久没有开过口似的,而这短短的一句,已叫龙一和采星无比得震惊。 龙一的眉头早已高高皱起,方才他下米的时候便猜测被他发现了踪迹,却不敢相信,如今果不其然,对这人的本事能耐更加好奇起来。 “再不出来,饭都要凉了!”那人又喊了一声,盛了三碗米饭,自己安详闲适地吃了起来。 采星再想躲避已是不能,只能十分惭愧地拉着龙一从暗处走出。龙一的脸色很不好看,浑身戒备不肯松懈,望着那怪人的视线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老前辈,我们二人意外落入山谷,又无意闯入这山洞,打搅了老前辈的清修,还望前辈莫怪!”采星十分恭敬道。 那人眼也不抬,一碗饭吃得幽寂无声、甚有礼数,完全不像是乡野村夫的做派,让采星看得更加好奇。不待她冒昧发问,那人已将左手在两侧的草席上点了点: “坐!” “是我们打搅了前辈,不敢继续烦扰。您放心,我们这就走!”不知为何,采星竟有些惊慌。 “不算打搅!老朽独居这深山近二十年,二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见过一个人,难得有你们两个来作伴!眼下已是晚饭时分,想来你们也应该饿了,吃了饭再走吧!”那人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像是留客却又看不出半点热情,好像对他们的去留并不十分在意,对他们在这山谷中的出现也没有分毫好奇。而他的这个态度,越发叫两人疑惑起来。 采星拿不定主意,望了望龙一,手掌被他轻轻地捏了捏。采星登时会意,心中有了几分安心,随龙一在左右两边分别坐下了。 “吃饭吧!”那人又道,一脸神色淡然,就好像是在跟自己的子女说这番话似的。 采星好不好奇,想要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却见龙一十分听话地接过饭碗,也认真吃了起来。她只能按下心中疑惑,望着淡雅的竹桌、简朴的碗筷以及简单但搭配有致的饭菜,最后也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静默无声、好不漫长。 好几天没有吃到正常的饭菜,这一顿粗茶淡饭,对龙一和采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吃饭之前,二人还对这白发怪人多有警惕,可是如今就只剩下感激和好奇了。 不过这怪人的神色却始终未变,对他们的出现完全不关心似的。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龙一突然发问。 那怪人正在悠然饮茶,端着茶碗的手突然一顿,淡然而又坚定的目光对上龙一鹰隼一般的眼神,竟没有丝毫退缩,反倒逼得龙一心口有些涌动。 “今日饭菜还算可口吗?”那人并不回答龙一的问题,却问了这么一句。 “我二人自入山谷以来,还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饭菜,多谢前辈款待!”采星真心道。 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倒让采星有些尴尬。这时,龙一再一次发问: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本章完) 291.世外高人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白发怪人着实愣了好一愣,淡然的神色落在龙一脸上,慢慢地变得疾厉起来:“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小友何必执着?” “并非执着,只是好奇!”龙一冷道。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采星连忙打圆场道:“前辈,是这样的,我二人坠入这山谷之中已有好几日,本来以为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可能会有人烟,不想遇到了前辈,实在是意外之喜。今日又受前辈一饭之恩,怎好不牢记您的名讳,往后在心中时时感激?” “感激倒也不必了。今日为你们备一顿饭,不过是可怜你们坠入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罢了。待会儿你们从这洞中出去,往后是生是死看你们的造化,别再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怪人说着,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采星好不惊讶,方才还以为此人心地纯善,不知为何突然就变了脸色。 “前辈莫要生气,若是我们有言语不得当之处,还请前辈多多体谅!”采星想着好歹吃了人家一顿饭,不能恩将仇报,便连忙赔礼道。 那人却冷笑道:“言语没有不当,虚情假意倒是足得很,可想而知平日里必是个佛口蛇心的阴险小人!” 采星登时不悦起来,然而好不容易在山谷中遇见一人,还有许多事情指望他指点迷津,便只能忍耐道:“不知前辈为何这样说,若我们有做得不当之处,还请前辈多多海涵!” 那人却是冷哼一声,不愿多说,只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们走吧!” 采星好不生气,完全没想到这人如此不通情达理,好像这饭菜是他们哭着喊着要吃的一样,现在想吐也吐不出来。她又也不好与这人多作口舌之争,只好拉着龙一又要回到这石洞之外去,然而走了两步,龙一的眼神却往旁边一闪,下一刻便已往那灶台的方向飞去。 他的目标是那把剑,那怪人用来切菜的那柄紫柄长剑。 龙一的这一下动作来得突然,叫采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他快,那白发怪人的速度却更快,不待龙一靠近灶台,他已将身子如闪电般移动,抢先一步将长剑抢在了手中。 那银闪闪的剑刃瞧着不俗,此时插在暗紫色的剑鞘之中,隐隐露着威风,显示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来。 “你是何人,小小年纪怎有如此武功?”那怪人惊讶大喊,他刚才看到龙一突然发出的动作,对他的武功高低就已经了然于心。这么一个年轻人,功力就已经达到了高手殿前三席的层次,实在不得不叫他感到吃惊。 可是更吃惊的,还是龙一。白发怪人顺着藤蔓出现的时候,龙一分明察觉出他并没有什么武功,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在近处感受过他的脉搏,十足的绵软无力,就好像是他这个年纪的普通人应该有的脉搏。 可是刚才这一下,自己施展全力迸发出来的速度,却不及这么一个说不清楚年纪的普通老头快,这如何不叫龙一胆战心惊。 “说话,为何不说话!”白发怪人怒喝道。 “你呢,你又是谁?”龙一冷冷反问。 那怪人好像是被龙一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所震慑到了,眼神愣了一愣,瞬间阴寒了起来。 “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那人阴冷说完,手中长剑蓦地一转,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下一刻,那柄长剑就已雷电般的速度朝龙一杀了过来。 幽寒的剑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极快地闪烁,叫龙一和采星都看得目瞪口呆。 快! 实在是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怪人便已经跃过十丈远的距离,杀到了龙一身畔。采星在远处瞧着,甚至来不及呼喊,那长剑就要往龙一胸口刺去。 最紧要的关头,龙一终于反应过来,使出全身气力往侧边躲闪开,手臂却仍是被那寒剑划了一下,登时留下一道极深的口子。 “啊……”采星惊慌大喊。 不等她继续呼救,那白发怪人再次出招,整个人就像是会变身一样,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又到了西边,龙一双眼双耳齐齐用上,却始终摸不准那怪人杀来的方向。好在他的武功已经恢复到高手殿前三的位置,身形变幻和应变速度都十分不俗,十几招下来倒也没叫那怪人得逞,若是换做采星,只怕早就已经命丧当场! 龙一好不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是一种知道对方强大而自己根本无法应付的疲惫。在那白发怪人的剑下,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这人的剑实在太快了,而出招的角度和方式也根本没有章法可寻,就像是随意使出来的一般。龙一躲开了这一招猜不到下一招,想要主动出击也没有任何机会,只能疲于应付。 而更奇怪的是,这十几招走下来,龙一再一次确定了这怪人身无半分内力。这就更让他心中生起万分惊奇。他也是练剑之人,向来知道剑术高超与否,剑法神利只占三分,内功高低占到七分,若是内力浅薄,即便再高明的剑法也施展不出多大的威力,这也是师尊从小给他喂食龙胆血珠不断提升内力的关键原因。 而这个怪人没有任何内力,仅凭身体的外力就能将一柄银剑舞得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龙一武力最高的时候,也根本做不到这种境界,这怎么不叫他惊骇之下更添叹服。 又斗了五十多招,那怪人眼见难再伤到他,终于停下手来。此时,龙一胳膊上的剑伤已流出淋漓的鲜血,由着采星慌乱的包扎,他的眼睛却始终停在那白发怪人身上。 “前辈!”龙一突然喊道,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 “剑法?哪有什么剑法,瞎比划罢了!”怪人望着那光线打来的洞口,冷冷答道。“你呢,我瞧你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武艺却实在精湛。你这武功哪里学来的,我瞧你刚才的身形变幻,颇有几分武当派八卦掌的意思。” 龙一更是震惊:“难道前辈……竟是武当派的隐世高人?” (本章完) 292.世外高人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人听了,竟然扑哧一笑,叫龙一和采星甚是不解。 “区区武当派,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还能出什么隐世高人。当年武当派掌门项天寒,高手殿排名第一,不也说败就败了吗?”怪人不屑冷笑道。 “方才我并没有使出八卦掌,前辈仅凭我出掌的方式和内力,便能说出八卦掌的名号,若你不是武当派的人,如何能这般见微知著?”龙一很是不死心,言语之中更有十分敬意。 说起来,这还是他闯荡江湖多年头一次遇到能将自己打败的人,而更神奇的是这人没有半点内力。龙一忍不住想,若是他随便找一本心法秘笈练上十天半个月,那自己在他手下岂不是连一招都走不过? 想到此处,他不禁浑身冷汗涔涔。 “武当八卦掌又不是什么世外神功,我能认出有什么稀奇。”怪人道。 “当然稀奇。八卦掌在武当只传掌门,这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规矩,所以武当九艺当中,前辈若能认出其他八门不足为奇,偏偏是这八卦掌,你久居深山却还记得如此牢靠,不得不叫人有所猜想!”龙一说着,脑海中思绪翻飞,猜测着这位白发怪人的来历。 这人却笑道:“八卦掌又如何,你年纪轻轻不也会使,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现任武当掌门不成?” 龙一一窒,说不出话来,可是却没有停止对此人身份的猜想和怀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而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采星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脸惊慌地看着对面这位白发怪人。 龙一疑惑道:“采星,你怎么了?” “我,我……他,他,他……”采星支支吾吾,努力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知道这位前辈是谁?”龙一好奇问道。 采星却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这一下,连那白发怪人都来了兴致,笑问道:“小丫头,老夫到这深山里来的时候,你只怕才刚出生呢。你能猜出我的身份?” 采星一听这话,顿时神色一亮,犹豫不决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坚定。 “本来不太确定,现在确定了!”采星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前辈今年四十一岁,对不对?” 那白发怪人脸上神情一愣,又笑道:“久居深山,哪还记得是何年何月,具体多大岁数,我自己都忘了!” 采星微微一笑:“前辈方才还说,您到这深山的时间与我的岁数差不多,那必定是记得十分清楚,现在怎么又忘了呢。我刚才说您四十一岁的时候,您明显愣了一下,看来我说得不错!” “小丫头,你很聪明!”怪人淡淡说道,也不知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神色当中竟有些警觉。 采星将这神色尽收眼底,忙道:“前辈莫要担心,晚辈孟采星,乃是峨嵋派弟子,龙大哥他……也不是什么坏人,绝对不会对前辈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前辈武功奇高,我们也不是您的对手,您大可以不必担心!” “峨嵋派?你是如此年纪,竟能叫白云师太收为弟子?”怪人奇道。 “前辈误会了,白云师太是晚辈师祖,已于十二年前仙逝。晚辈的师父,是现任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 “静音师太?缪静音吗?”怪人神情一亮。 “前辈竟认得晚辈师父?”采星十分惊讶,转念一想却又一脸恍然大悟,叫一旁的龙一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采星看出他的疑惑,也不急着解释,笑着上前又朝那白发怪人问出一句话来,叫龙一听得浑身一震。 “前辈可是姓裴?”采星这话像是在发问,可言语甚是笃定。 “缪静音当年便是十分聪慧之人,深情而不痴情,十分难得!你是她的徒弟,倒也难怪这般聪颖。”白发怪人颇为赞许,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既已心中有了主意,又何必要来问我!猜到什么就说吧!” 白发怪人如此态度,越发叫龙一心中骇然,十分惊讶地望向采星。 采星只是笑了笑,道:“那晚辈就多有得罪了。前辈武功奇高,幽居在紫金山后山崖下十多年,晚辈思来想去,这世间只怕也只有一人能够如此。师父曾跟我说,十九年前神剑山庄惨案之后,剑圣裴玉春前辈以及他两个儿子的尸首都在山庄密室中找到,唯独第三子裴凤霖下落不明。当时,山上有十几具焦尸,江湖中人普遍认为,这位年少成名的‘小剑圣’便在这些焦尸之中,所以也并未有人深究他的下落。” 白发怪人听着这一番话,眼神中有淡淡的忧伤,却始终没有答话。 “我二人入这山洞后,看到前辈生活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布置得井井有条,显然不是寻常乡野村夫。而看到前辈之后,您虽一头白发,但面相显示年纪不大。师父时常向晚辈说起神剑山庄三位少爷的英雄事迹,虽然她时常说起的是裴二哥裴凤钧,但是裴三哥的事迹,晚辈也听了不少。” “我一没有使出神剑山庄的剑法,二没有说出任何过往经历,三来,想必你师父也不会描述我的长相,你如何能猜到,我就是你口中这位裴三哥?”白发怪人突然发问,而这一问,等于是承认了他就是当年连败四大正派掌门登上高手殿首席,从而获封“小剑圣”之名的剑圣第三子,裴凤霖。 龙一彻底震惊在原地! “若是光凭前辈的长相,晚辈断断猜不出您的身份,之所以对您产生怀疑,是您手上这把剑!”采星说道。 “剑?这剑虽比寻常铁剑要锋利几分,但也算不得什么罕见之物,难道你瞧我手上有把好剑,便认定我是神剑山庄之人吗?”裴凤霖微笑道。 “前辈说岔了。这剑是好剑,可是我能猜出前辈的身份,却是靠这剑鞘与剑柄!”采星说得更叫龙一和裴凤霖不解,十分好奇她会说出怎样一番妙解来。 (本章完) 293.裴家三少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师父曾说,神剑山庄之所以称为神剑山庄,并非因为那柄名震江湖的孤鸿剑,而是剑圣前辈早年间得了三把好剑,分别赠与了他的三个儿子。这三把剑分别叫做青锋剑、赤寒剑和紫绡剑,剑鞘和剑柄分别呈青色、赤色和紫色!若晚辈没有听说这桩轶事,瞧见前辈这柄紫色宝剑顶多觉得不俗,可是如今,却不得不产生诸多联想了!” 采星说完,那怪人愣了许久之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我坠入这深谷近二十年,本以为江湖上早已忘了我这号人物,不想二十年后头一个遇见的,便是故人的徒弟。只是你既然是峨嵋派的人,自该留在峨嵋山正经习武,为何要跑到我神剑山庄来做这些混账事!”裴凤霖不知为何突然严厉起来。 “前辈误会了,我们到神剑山庄来只是个意外!”采星连忙解释。 “意外?你竟敢说,你们不是来神剑山庄寻宝的吗?” 采星这才明白,为何这位‘小剑圣’好心留他们吃饭,吃过饭后却又突然变脸。原来他把他们当成了到神剑山庄寻宝的宵小之徒,赏一顿饭不过是可怜他们掉落这与世隔绝的山谷,再也出不去罢了。 “前辈当真是误会了。我们到神剑山庄并非出于自愿,而是因缘际会,被人带到山上来的。后来龙大哥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之后又发生种种意外,才叫我们掉落到这山谷中来!” 采星说得甚是急切,一脸真诚不像说谎。 裴凤霖皱眉打量她许久,最终点了点头:“缪姑娘……现在应该叫静音师太了。你师父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既是她的徒弟,想来也不会堕落到去做这等混账事。” 采星松了一口气,问道:“前辈看起来,与我师父十分相熟?” 裴凤霖淡淡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往事,笑道:“我与你师父不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不过我二哥跟她熟得很!” “裴二侠?”采星皱起眉头。 “你方才也说了,你师父经常向你说起神剑山庄的事,说得最多的就是我二哥。你也是女子,还瞧不出你师父的心思么!”裴凤霖笑着摇起头来。 采星如何瞧不出来,只是一直不敢深思,也没人可以验证罢了。 “那前辈为何会在这深山之中,十九年前,神剑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采星疑惑问道。 一提到这件事,裴凤霖清朗的脸上顿时阴郁起来,一股嫉恨在眼神中慢慢凝聚,不多时,浓浓的杀意弥漫开来。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眼神望着一旁的龙一,又停顿了下来。 “丫头,你的身份我信得过,可是你这相好……”裴凤霖说着,猛地将紫绡剑扬起指向龙一,脸色十分不好看道,“你是谁,什么来历?” 龙一抬起头,本来惊讶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警觉,两只手掌紧紧地握着。 “前辈,龙大哥他……”采星想解释。 “你不用多说!”裴凤霖将她打断,冷声道,“方才我便觉得奇怪,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功却十分霸道。招式里有八卦掌的影子,可是内力却与八卦掌心法截然相反。本来我还不十分确定,可你刚才说他练功走火入魔,哼,这么一看果然错不了,这小子分明将八卦掌心法逆练,乃是十足邪魔外道的法门!” 裴凤霖喊声如雷,一番推理有理有据,竟与事实完全重合。采星这才想起师父曾说过,二十年前,小剑圣是打败了当时的武当掌门项天寒才坐上的高手殿首席之位。八卦掌作为武当九艺之首,想来当年二人对战之时,项天寒自然将这套掌法翻来覆去使了个遍,以裴凤霖的惊人天资自然记得烂熟。 “难怪龙大哥还没有机会出招,前辈便已猜出他身怀八卦掌,如今又瞧出他将八卦掌逆练,这可如何是好……”采星心中焦急,又是十分庆幸地想,“好在前辈久居深山,对于八卦掌的心法、掌法全部落入千丈崖之事不太清楚,要不然被他猜出龙大哥是千丈崖的杀手,那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善罢甘休了!” 这时,裴凤霖已大喝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到我神剑山庄到底有何目的!” 龙一冷冷站着,阴寒的眼神毫不畏惧地与他相对,始终没有说话。 裴凤霖好不震怒,冷笑道:“好小子,你不说,我自有办法叫你说!” 话音未落,紫绡剑再一次嗡嗡抖动,电闪雷鸣一般朝龙一杀了过来。此时天色已经暗沉,山洞之中视线模模糊糊,采星只瞧见两人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打得甚是激烈,而裴凤霖手上的剑法似乎比刚才还要厉害,他的剑招还是杂乱无章,看似都是随意使出,可是暗夜里的力道、准头、速度,都比之前要猛烈了几分。 龙一方才便已经力有不逮,在这愈加猛烈的攻势下立即显现下风,只能靠着不断施展轻功来加以躲避。裴凤霖空有招数而没有内功,一旦龙一飞身上天,他便完全奈何不了他,只能看着干叹气。而龙一本可以用这个方法自保,可他也是傲骨铮铮之人,大敌当前明知不敌,却也不肯一味逃缩,往往避开一招就又飞身下来,继续往这位裴家三少的银剑下发奋猛冲。 不知不觉,二人已斗了小半个时辰,龙一的腿上、胳膊上已多处受伤,汩汩的鲜血喷涌出来。采星早在一旁将嗓子都喊哑了,却是无能为力,但见龙一处处受制,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 采星心道:“这位裴前辈乃是用剑高手,二十年前就已经名震江湖,获‘小剑圣’之名。如今,他又在这谷中多年勤学苦练,龙大哥赤手空拳怎会是他的对手。眼下裴前辈对龙大哥误会颇深,他又不善言辞,怎么也不肯解释。再这么打下去,龙大哥非得受重伤不可!不行不行,需得让龙大哥从裴前辈剑下安然脱身,我才能细细向前辈作解释!” 采星心中急切,心慌意乱中眼神胡乱一扫,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也有一把剑。 (本章完) 294.裴家三少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把剑是在山崖之上,采星刺入龙一心脏那把随身佩剑,随着二人一同落下山谷。方才进这山洞之前,采星怕遇见豺狼野兽才将这利器带着防身,不想野兽没遇见,却遇到了一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就在采星意识到自己手里有把剑的时候,龙一在同一时刻警醒过来,趁着一个躲避的空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剑夺了过去。 兵刃交接的铿锵声在暗黑的山洞中传响开来。 龙一得了长剑在手,应对裴凤霖的精绝剑法倒也自如了很多,只是仍然只能守不能攻。二人长剑接连相交,发出一连串几乎密集不断的清脆声响,叫采星目不暇接,心中惊骇完全没办法思考。 这时,裴凤霖颇为赞赏地冷笑道:“你这小子,掌上功夫已是不俗,没想到剑法修习更是行云流水,真叫我刮目相看!看来今日不用些手段,还真降伏不了你了!” 话音未落,他将击出的长剑在龙一的剑刃上斜斜一抹,两柄铁剑立即交缠在一起不住地旋转,发出“吭哧吭哧”的脆响。响声未绝,龙一但觉一股力道顺着剑刃传送过来,他心中警惕早有防备,一个后退将那力道灵活化解。本以为裴凤霖又要趁势而上,不想他竟在原地停歇了下来,不知有何打算。 龙一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气,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反倒更紧张了。他知道裴凤霖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心中更加警惕,手中长剑也握得更紧了。 龙一没有猜错。 就在二人的激烈交战有了片刻停息之后,裴凤霖突然将长剑反手持在身后,紧接着,一阵“铃铃铃”的响声发出。 龙一心中一紧。这时的山洞里黑成了一片,他根本看不到裴凤霖的剑在手上是什么招数,但是这“铃铃铃”的响声对他来说,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想不通这裴凤霖明明已经内力全失,却还能这么自如地控制一把铁剑。 裴凤霖杀了过来。 “铃铃铃”的响声越来越急,像是狂风暴雨中的风铃一般,而除了这响声之外,嗡嗡的剑鸣声,呼啸的风声都没有停止。微弱的光线下,裴凤霖将长剑绕着自己不住地旋转,而整个人则如闪电一般朝龙一奔杀过来。 是太白引! “剑圣”裴玉春所创的凌霄七剑第二式,太白引。 龙一太熟悉这一招了,而正是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把这个招式施展出来,才叫他站在原地有些迷茫。 除了迷茫,还有震惊。 因为裴凤霖手上的太白引,威力实在太大了,尽管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内力,可是手上的紫绡剑仍然将锋利的剑刃杀得像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剑雨,这黑暗中只能靠耳朵才能辨听出来的场面,叫一向自傲的他望尘莫及。 电光火石之间,裴凤霖已杀到了眼前。 “铿铿”脆响像是雷电轰鸣一般在山洞中不住地传响开来,龙一使尽全身力气抵挡,可还是很快显现出颓势。他的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眼下为了反败为胜,他还是不断地运起丹田真气,将自己封存的内力强硬地逼发出来。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叫他的内力短时间恢复到平常水平,而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丹田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很有可能武功全失。 可是龙一管不了这么多了。 裴凤霖清楚地感觉到,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内力在一瞬间增长了将近一倍,这叫他既吃惊,又愤怒,越发断定他是邪教妖人出身。裴凤霖怒了,“太白引”没办法将他击倒,他又将凌霄七剑其他的剑招使了出来。当华山砍、峨嵋刺施展开来的时候,龙一因为熟悉这两招剑法,倒也还能勉强应付,可是当裴凤霖的剑锋再次变化,像一把钓鱼竿一样晃动,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一败涂地。 这是……武当挑? 不错,确实是凌霄七剑第四式,武当挑! 龙一睁大了眼睛,强力抑制住体内上下乱窜的真气,看着对方如一只灵鹫一般跃起身姿。本来迅疾如闪电一般的剑法,这时突然变得缓慢起来,而这种缓慢又并非老太太走路那般的老态龙钟,而是忽快忽慢,蕴藏着武当派太极剑法和八卦掌法的原理。 龙一修炼的凌霄七剑只有前面三剑是完整的,到第四式“武当挑”,剑法残缺了一半,后三式更是完全不知所踪。他也曾照着这半招武当挑自己揣摩过,可是总是不得要领。如今瞧见武当挑的本来面目,他才明白这一招的名字里为何会有“武当”二字。 然而此时此刻,生死攸关的杀局已由不得他给对方过多的感叹。 空中,裴凤霖的身子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杀到了龙一面前。在他的耳边,紫绡剑发出的响声不再是嗡鸣或者铿锵的清脆,而是一种平滑的悠悠低鸣,是剑尖不断地上下点动才发出的。 这剑招看似平淡,可点动的剑尖将原本的一把剑,登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个剑屏,似是漫天的飞剑朝对方杀了过来。 龙一陷入了两难之境,摆在他眼前的是两条思路。要退,他的速度比不过裴凤霖,要挡,这一招毫无弱点,根本无力可挡。短短一瞬间,他的脑中想了几百种应对方案,可是无一例外全被他否决了,而这时,点动的长剑已朝他全身上下的穴道刺落了下来。 他的剑,在惊骇之中鬼使神差地往前猛刺了出去。 “铿”的一声脆响弥漫了许久,才在不大的山洞之中慢慢消退,无边的幽暗和寂灭将三人紧紧环绕。 采星不知道对战的二人发生了什么,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里,过了好久才要说话。然而裴凤霖却抢在她面前开了口,压低嗓音,低吼如雷: “峨嵋刺!” 采星皱了皱眉,而龙一心中却暗叫不妥。他也是直到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刺出的那一剑并不是普通的一剑,而是凌霄七剑第三式,峨嵋刺! 他,一个逆练八卦掌心法的邪魔外道,竟然当着剑圣传人使出了凌霄七剑,怎么不叫裴凤霖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本章完) 295.裴家三少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场面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雨水从山洞上方的缺口处落下,打在下面的水坑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在静谧的山洞里不住地回响。 裴凤霖在一片暗黑中许久没有说话,叫采星心里不停地打鼓,叫龙一站在他对面也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这时,月光慢慢悠悠升了起来,清凉的月光顺着洞口透进来,穿过倒挂着的藤蔓打下一串串斑驳的影子。 透过月光,龙一看到了对面这白发人脸上地狱一般的恶寒。裴凤霖始终没有说话,紫绡剑的幽寒剑光在月色的掩映下陡然一转,晃得龙一眨了一下眼睛,随着一阵莫名卷来的狂风呜咽咆哮,“铃铃铃”的脆响再一次发了出来。 采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龙一则屏住呼吸,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裴凤霖杀了过来。他的剑本来是握在手上,可是在清冷的月光下却卷起了一阵银浪,白闪闪的浪花叫人仿佛置身于狂风巨浪的海上,睁不开眼睛,透不过气来。汹涌的狂风不停地往龙一身上吹,叫他几乎在原地站立不住,飞舞的衣衫拽着他不住地往后退。他握紧了双拳,将全身的肌肉死死地绷住,然后在这极端逆境当中将手中银剑奋勇地向前刺了出去。 “啊――” 龙一大声喊了出来。巨大的风浪吹得他脸上的肌肉不住地震颤,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再次使出的一招峨嵋刺,几乎用尽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然而剑到半空,一道强大的蛮力猛地拍下,将他直直往前的汹涌剑势毫不留情地往下压去。只听“铿”的一声脆响骤然响起,然后,又很快淹没在巨大的风浪之中。 “嗡――” 一声剑鸣从重变轻,在山洞中传了好几个来回之后,终于停歇了下来。龙一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脖颈下传来了铁器独有的冰寒,叫他浑身一颤,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有动作,脸上写满了落败的屈辱。 山洞中恢复了平静,清凉的月光依然如水,在地上水潭的反射下叫本来阴森的山洞越发显得清幽起来。 “这是雁荡拂?”沉静了许久,龙一才咬着牙不可思议地发问。 “果然!”裴凤霖却叹了这么一句。 “果然什么?” 裴凤霖没再回答,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狂浪的笑声压抑着十几年的屈辱与不甘,更带着日复一日沉淀下来的绝望与心痛。笑声未绝,两道清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采星瞧得好不震惊,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伤心,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前辈……” 话未说完,裴凤霖却将一道锋利的目光猛地甩了过来,吓得她心中“咯噔”一跳。还未回过神,那眼神又猛地一转,死死地扎在了龙一的身上,眼中似有成千上万把尖刀。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叫我坠入这万丈高崖而不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叫我再遇着你这灭我满门、屠我父兄的奸贼!”裴凤霖暴戾地嘶喊起来,两个眼睛里全是狰狞的血丝,浑身泄开的杀意叫那月光都如刀光一般。 他喘着粗气,再一次咬牙大喊:“奸贼,天道有轮回,十九年前中秋月圆之夜,你带着一群黑衣人闯入我神剑山庄,与白管家里外勾结,下金蚕蛊毒暗害我山庄上下十几余口人!你们料准我爹爹那日会回山庄过中秋佳节,备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断肠散,正巧那****二哥孩儿降生,你们趁我爹爹高兴之下一时不查,叫他喝下毒药当场暴毙身亡!你,都是你,你个奸贼,奸贼!” 裴凤霖喊声如雷,将十九年前那桩血案的来龙去脉全部说来,叫采星和龙一听来都是万分震惊。可是震惊之余,他们眼见裴凤霖忆起往事喊得涕泪俱下、满面凄苦,更是诧异他为何就把杀人凶手的罪名安在了龙一头上。 “裴前辈,您可能是误会了,龙大哥他……”采星试图解释。 “误会?我认不得他的人,这剑法还能作假不成?他刚才使的,难道不是我爹爹所创的凌霄七剑?”裴凤霖张着通红的双眼嘶喊道。 采星一窒,说不出话来。她不是不知道,早在龙一显露这一手凌霄七剑的时候,江湖各派就已经将当年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与千丈崖挂钩了,所以裴凤霖的推测确实没错。可是龙一虽然出身千丈崖,如今却只有二十余岁,十九年前只是一个幼童,怎么可能犯下如此惊天大案。眼下裴凤霖显然是急怒攻心,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龙一的身份又确实是来自魔教无疑,采星想要解释,却完全不知该怎么解释。 “即便身怀凌霄七剑,也不能证明龙大哥就是杀人凶手啊……或许,是当年剑圣老前辈曾在江湖上将这剑法传授了旁人,一个传一个,这才传到了龙大哥手中呢!”采星没有办法为龙一开脱,只能说出这种狡辩之语。 裴凤霖听着,却是仰天大笑,喝道:“你当裴某是什么人?即便我困在这深山之中整整十九年,每天做梦都想为爹爹和两位兄长报仇雪恨,可也不至于沦落到草菅人命的地步。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何以对他痛下杀手! “爹爹当年确实爱惜武林人才,自己的绝学武功从来不吝教与旁人,可是凌霄七剑这等神利的剑法,岂是旁人说学会就学会的!据我所知爹爹将此剑法向不下百人演示过,可从未有一人真正学会,哪怕有那么一个武学奇才练成了,一代一代又传到了这奸贼手上,那我使出凌霄七剑第二式‘太白引’,他没什么反应,可当我使出第四式‘武当挑’,他却那般惊讶?” 采星慌乱辩解起来:“或许是这剑法太过深奥,当年那位大侠并没有学全,所以龙大哥才……” “他没有见过,方才又怎能说出‘武当挑’的名字?”裴凤霖暴怒打断。 采星一窒,哑口无言,绝望而又焦急的眼神望向龙一,希望他能赶紧把这件奇怪的事解释了,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可是龙一始终低头望着那幽幽寒剑,脸色屈辱,一言不发。 (本章完) 296.叔侄相认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见采星哑口无言,裴凤霖的冷笑顿时变成了仰天大笑,口里不住地念着“老天有眼”四个字,浓浓的杀气在洞内不住地扩散。 采星的一颗心早已急得扑通扑通直跳,而龙一的面色越发阴沉,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场面陷入一片阴森恐怖当中。 “你不知道对不对?但他知道,这世上只有这狗贼才会知道!”裴凤霖怒吼着,猛地将手中银剑一转,那剑锋“嗡”的一声鸣叫,登时将龙一的脖颈处旋出一道血痕,淋漓的鲜血漫了出来。 采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辩解也不敢再劝,然而裴凤霖却没有立即取龙一性命的意思,而是继续吼道:“当年,十九年前那个中秋之夜,神剑山庄一片大火烧成焦炭。我有幸躲进密室逃过一劫,然而第二日一早为了寻找我那刚出生的侄儿的踪迹,我从密室中出来,却看到那奸贼蒙着面挟持了我的二嫂,我侄儿就在这奸贼手中。 “我当时怎会知道,二嫂竟是那奸贼的内应,二人竟然联起手来同我演了一场戏。我为了侄儿的性命只能屈从于那奸贼,带着他们进了密室,那时我父亲和两位兄长都已经去世,这奸贼夺到宝剑后就要对我痛下杀手。多亏这时,我那聪慧的妻子将密室中的烛火打灭,挺着五个月的身孕拼尽全力将我救了出来。 “那奸贼自然不会放过我夫妻二人,一路将我们追到后山。彼时我已中了那奸贼的毒掌,内力全失,我的妻子莹莹又怀着身孕,怎么禁得住这狗贼的夺命追赶。莹莹在危急时刻想出计谋,说我二嫂与那白管家有奸情,我那侄儿便是他们的血肉,那贼人听了好不恼怒,登时丢下我们要去杀了那对奸夫淫夫。 “可是好巧不巧,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凌霄七剑剑谱这时掉了出来,我发现了,这狗贼也瞧见了。我二人都冲过去抢,一人抓住一半在空中一撕,一本剑谱登时变成了两半。后来,我妻子莹莹用计将我救出,在后山藏匿了起来。我担心妻儿也遭到奸贼的暗害,带着镖局出身的妻子随身携带的防身毒药麒麟散来到了悬崖边,试图与那奸贼同归于尽。 “我将麒麟散撒在后半本秘笈的封面上,那奸贼找到我后将我打倒在地,下一刻便去搜我身上的秘笈。当见到那半本秘笈的时候,他喜出望外,根本没有防备,不知不觉就中了那麒麟散之毒,一只右掌必然保不住了。我见计谋得逞,当时便扬剑冲杀了上去,本以为他在剧毒之下必定功力大打折扣,谁知这奸贼对自己也心狠手辣,一刀将自己的右掌斩下之后,又与我厮杀过来。那时的我丹田被震碎,内力全失,怎会是这狗贼的对手,被他一掌打落山崖后,自此整整十九年被困在这无人山谷之中。” 裴凤霖说到此处,神情之中已是满满的苦楚与哀痛,双眼凝聚着泪水道:“丫头,你刚才问我为何认定这奸贼就是当日屠我神剑山庄满门的凶手。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凌霄七剑的剑谱。那本被撕成两半的剑谱,这狗贼抢到的是前半本,也就是华山砍、太白引、峨嵋刺三招,以及半招武当挑。 “而正因为如此,当我使出太白引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当我使出武当挑的时候,他才会如此诧异。若他真的见过,不至于如此诧异,若他没见过,又肯定说不出这一招的名字。所以我敢肯定,他见过这一招,可是只见过一半。他曾绞尽脑汁想要参透这一招武当挑的后半部分是什么,可是一直没有参悟,所以当他见到我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他才会如此诧异,更在惊慌之下喊出‘武当挑’三个字!狗贼,我说得可是实情!” 裴凤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之后,眼神中的凄楚和哀痛顿时又变成了浓浓的杀意,剑锋再次转动,叫龙一脖颈处的鲜血更加淋漓了。 龙一却始终未动,本来满是屈辱的两只眼睛,此时已聚满了震惊,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采星也惊呆在了原地,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此刻,她已经确定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就是千丈崖做下的,可是不管怎么说,龙一也不可能牵涉其中,更不是裴凤霖眼下以为的当年那个罪该万死的主谋。 “狗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裴凤霖喊出这一句的时候,忍耐力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手中的紫绡剑蠢蠢欲动,即刻便要将龙一的喉管一剑划开。 龙一没有说话。 “哼,铁证如山之前,谅你也无话可说!”裴凤霖狂笑了起来,又是怒吼,“奸贼,你今天落在我手上就是报应!我爹爹,我两位兄长,我两位侄子,我那未出生的孩儿,还有我神剑山庄十几口人命,这些血债今日我都要讨回来。” 裴凤霖越吼越狂,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没有半点理智可言。他定了定通红的双眼,口如猛兽般张开,发出最后一声暴怒的嘶喊: “奸贼,受死吧!” “不要!他……他不是凶手!” 就在裴凤霖引起长剑要刺入龙一胸口之际,采星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句。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那长剑在龙一的胸口之外猛地停住,吓得采星一口气都忘了喘出来。 “铁证如山,你还敢说他不是凶手?”裴凤霖怒吼! “前辈,我知道您伤心,没有一日不想着为神剑山庄报仇雪恨,可是龙大哥真的不是凶手。你只瞧他的年纪,再想想您刚才说的,那凶手当年便已经自断右掌,可龙大哥明明右掌健全,怎会是凶手呢?”采星急切道。 裴凤霖愣了一愣,癫狂的状态这时才有了些许清醒,可是很快又暴怒吼了起来:“即便他不是凶手,身怀凌霄七剑又能认出‘武当挑’,也必是凶手的徒弟!我出不了这万丈深谷,杀不得那丧心病狂的仇人,今日杀了他的徒弟也算告慰我神剑山庄满门的在天之灵!” 言毕,长剑一转,幽寒的剑尖又要往龙一胸口扎去! “他是裴远!”千钧一发之际,采星大喊了一声。 (本章完) 297.叔侄相认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知不觉,月色已是当空高挂,这一日乃是五月十五,是一个和十九年前一样的月圆之夜。 冰凉而又更加明亮的月光从山洞上方的洞口垂直打落,在一汪水潭上反射出极为刺眼的光。在这光线的映照下,山洞内的一景一物一人都分外清楚,恍如白昼一般。 相比月色的喧嚣与热闹,山洞里却是一片难以言说的平静。 过了许久,裴凤霖才用不知是什么情感的语调喊出声:“你……你说什么?你说他……他是谁?” “他是裴远,前辈的侄儿,裴远!”采星方才喊得有些惊慌,而这一句已十分笃定。 “裴远,远儿……我大哥的孩儿,远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凤霖的声音是颤抖的,望向龙一的眼神中,阴寒与杀意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知晓满门被灭后再一次看见亲人的激动、欣喜,以及一丝丝害怕。 不过很快,他冷静了下来,略微有些下垂的剑锋再一次直直挺立,泛着银光的剑尖抵在龙一胸口。他的眼神却望着采星,冷道:“你以为你说他是裴远,我就会信你吗?” 孟采星心念一动,知道他问出这句话,其实是已经信了几分,或者说痛失所有亲人的他,对于亲人还活在人世的期盼是无比强烈的。采星本不愿意利用这位可怜的前辈心中最后一丝柔软的地方,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龙一送命,只好狠下心来。 “前辈请听采星细细说来。”采星真诚道,“首先,若龙大哥不是裴远,晚辈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十九年前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幼童,又如何得知‘裴远’的名字,此刻即便想喊出来蒙骗前辈,又如何说得出来。其次,不瞒前辈说,龙大哥的确不是正道中人,而是当今江湖三大魔教之首千丈崖的头号杀手,而在一年多前,龙大哥现身江湖的同时还将一把宝剑随身携带,这把剑前辈必定熟悉,就是孤鸿剑!” 裴凤霖眼神顿时一亮,将龙一和采星来回凝望,似乎不敢置信! “没错,就是神剑山庄十九年前惨案发生后,那把失落江湖的孤鸿剑。此剑落入江湖之后,整整十七年没有出现过,直到去年春节后才在江湖上现身。结合此剑,再加上前辈方才说的凶手的信息,采星可以断定,当年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凶手,就是当今千丈崖的掌权之人,也就是龙大哥的师父!” 采星说完这些话,愣在原地的不止是裴凤霖,龙一也瞪大了两个眼睛,似乎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所以前辈说得没错,龙大哥虽然不是当年的惨案真凶,可确实是真凶的徒弟。可是前辈恐怕不知,十九年前的紫金山发生惨案之后,几乎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而许多武林人士都来到沦为一片焦土的神剑山庄,或有来寻宝的,或有来瞻仰的。可是据剑圣前辈的好友酒鬼孟九歌称,当日神剑山庄满地焦尸,密室中又发现了剑圣和裴凤举、裴凤钧两位大侠的尸首,可是满门内外,却并无一个五岁孩童和一个婴儿的尸身……” “果真,你说得可是真的!”裴凤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喊叫了起来,手中剑一摔,整个人瞬间奔到了采星面前。 “此话是酒鬼前辈亲口所说,晚辈不敢捏造!”采星认真回答,生怕碾碎了这位可怜人的最后一丝期望! “远儿还活着,风儿也还活着,他们……他们都有可能还活着……”裴凤霖喜极而泣,一个人又是落泪又是开怀地喃喃起来。采星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风儿”,就是剑圣第二子裴凤钧所生,在十九年前那个中秋之夜降生的孩子。 “那莹莹呢,我的娘子莹莹呢?”裴凤霖突然抓着采星的胳膊,十分急切地追问,两眼都是恳切。 采星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位神剑山庄三少奶奶的消息,不知她的生死,但此时此刻,她又怎么忍心叫这样一位深谷孤寂十九年的前辈再度伤心呢。 “据晚辈所知,当日神剑山庄的满门尸首中,并没有身怀六甲的孕妇。想来前辈的夫人应当是逃过了一劫!” “果真,你说的可是真的?” “晚辈不敢说谎!” “太好了,太好了……没有尸首就是没死,没有尸首就是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裴凤霖欣喜若狂,喃喃自念的时候,眼睛里又奔出两行眼泪来。 “前辈,您……”采星有些不忍,想要安抚却说不出话来。 “丫头,多谢你,你带来的这几个消息,当真叫我高兴。这十九年来,我像个废人一样在这无人的山谷里苟且偷生,整整十九年啊!若不是今日带来的这个消息,我这十九年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多谢你丫头,现在即便叫我死了,我也甘愿了!”裴凤霖平静地说着,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满足。 “前辈言重了!采星只是将听来的消息据实相告罢了,并没有做什么。” 裴凤霖并没有继续客套,他的谢意,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达的。他不想继续道谢,是因为在感激之余,方才的那个重大疑难还没有解释清楚。 这时,采星继续道:“前辈可能不知,龙大哥之所以会在这神剑山庄出现,便是因为半年前,江湖正道围攻千丈崖,千丈崖不敌才说出了龙大哥的身份,还有一枚龙须针作为信物。酒鬼前辈听说此事后,当即将龙大哥抓到神剑山庄的密室当中,拷问他的真实身份。 “前辈细想,孤鸿剑、龙须针、凌霄七剑,这三件中的任何一件,基本上都可以证明龙大哥与神剑山庄有着莫大的联系,当这三个信物同时出现在他身上,而他的年纪又与裴远的年纪相符,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就是当年那个大难不死的裴远吗?” 裴凤霖陷入一片深思,许久都没有说话。 采星在一旁,看看他紧皱的眉头,又看看龙一满脸的阴云,心里打鼓打得厉害。她在悬崖上亲耳听到龙一说起自己的身世,出身泉州,父母渔家,因瘟疫去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裴远。至于孤鸿剑和龙须针,很有可能是千丈崖那位掌权者从神剑山庄的密室得来的。至于龙一和裴远年纪相仿,这也只是一个惊人的巧合罢了。 这些采星都知道,可是为了救龙一的性命,她不得不赌这一把。至于这把赌局的输赢,她也没有把握! (本章完) 298.叔侄相认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你真的……是裴远?”死一般的沉静持续了许久,裴凤霖才缓缓开口,却是对着龙一直接发问。 采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手握得紧紧的。 “不是!”龙一冷冷地开口,两眼之中的神情甚是冷漠。 采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裴凤霖也十分惊讶,有点接受不了这来回的反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采星在一旁瞧着,想要继续辩解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始终高高地悬着,生怕这位绝世高手又要痛下杀手。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裴凤霖并没有什么动作,甚是连脸上的怒气也一分一分变淡了。采星十分诧异,瞧着他的眼神定定地落在龙一脸上,像是要从他那张冰冷没有几分神色的面庞中找出裴远的痕迹似的。 “你今年可是二十四岁?”裴凤霖冷静地发问。 “是!”龙一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是哪一天出生?” “你不用问了!我祖籍泉州,父母都是渔民,在我五岁时因一场瘟疫去世。在那之后,我就被带上了千丈崖,学到了前辈口中的那前三招凌霄七剑剑法。所以前辈不用再继续验证了,除了我的真实身份,采星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的仇人是千丈崖的本代宫主,也是我师父,而她之所以撒谎说我是裴远,只是想救我一命而已!”龙一冷冷地说出实情。 “那你为何不顺便承认?十九年前神剑山庄大难之时,远儿只有五岁,这么小的年纪记不起之前的任何实情也很正常,我即便不能确信你的身份,也绝对不可能将你拆穿,自然也就不会危害你的性命。可你为何要否认?若你承认了,性命就能保住,而且我很有可能还会把凌霄七剑后面四剑也教给你,我瞧你看我使出‘武当挑’时的神情,对这剑法也是稀罕得紧吧!” 龙一眉毛动了动,依旧冷漠回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必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裴凤霖愣了好一愣,恍惚中感觉站在眼前的人不是这个冷面青年,而是他那身为家中长子,一向老成稳重、不苟言笑的大哥。当他发现自己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月色阴凉如水,山洞里依旧是一片静默,然而那股暴戾的杀气却已经缓缓褪去。 “你方才说,你是五岁上的千丈崖?”裴凤霖不肯放弃,继续追问,如此的执着倒是叫采星都有些诧异。 “是!” “在此之前,你都生活在泉州吗?” “不错!” “泉州哪里,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当年发生的那场瘟疫在几月份?”裴凤霖一连追出三个问题,语气越来越急。 龙一却将眉头皱紧,不知该如何作答,采星看得生出疑惑起来。 “这……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连自己的家乡在哪儿,父母的名字叫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我……”不知为何,龙一竟然有些慌乱。 “你说你父母都死于瘟疫,那么看起来,这场瘟疫极其厉害,惨死的应该不止你父母二人,可能是一个村,更有可能波及一大片区域。十九年前,神剑山庄破灭之时已是八月十五中秋时节,然而直到此时,我并未听说福建一带有哪里发生过瘟疫。中秋之后便是深秋寒冬,向来不是瘟疫恶疾高发之际……”裴凤霖说着顿了一顿,冷冷地下了结论,“所以,你在撒谎!” “不,不……”龙一发狂似的喊了起来,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祖籍泉州,父母以打渔为生,在我五岁时遭遇瘟疫同时去世,然后我被师尊带上千丈崖……” 龙一反反复复念着这几句话,这一下不仅裴凤霖,连采星也觉察出不妥来。她之前听到这些的时候,龙一已经走火入魔,她自然不会多想,也根本没有心思多想。可是现在,裴凤霖说出十九年前并没有发生过瘟疫,她才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她发现,龙一的记忆似乎极为刻板和片面,家乡只记得泉州,什么镇什么村一概不知,父母只记得是打渔为生,姓什么叫什么也没半点印象,更诡异的是,他记得十九年前发生过一场瘟疫,夺走了父母的性命,按理来说对一个五岁的孩童来说,这么惨烈的事情应该记得十分牢靠才对,可龙一却还是一无所知。 采星心中好不诧异,之前觉得龙一的身世已经板上钉钉,现在看来却根本经不起推敲,倒像是……别人给他刻意安排的一样。 就在采星心中天翻地覆的时候,龙一仍在发狂地喊叫,而裴凤霖仍在逼问。 “你叫什么?你可还记得你孩提时的名字?你姓龙?你父亲姓什么叫什么,你母亲又姓什么叫什么……” “别再问了,别再问了……我不姓龙,我不叫龙一,我叫……我叫……” “叫什么,你叫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疼,我的头好疼……”龙一双手抱头,退到山洞最里端的石壁上,脸色十分痛苦。 “你姓裴对不对?你还记得吗,你从三岁起开始练功,你爹爹对你甚是严厉,每日扎马步需得扎足整整两个时辰。你母亲心疼你,却又不敢违逆你父亲,便总是躲在一边偷偷抹泪……你还记得吗?” “我姓裴?不,不,我不姓裴!我叫龙一,我祖籍泉州,父母以打渔为生,因为一场瘟疫双双去世,我祖籍泉州,父母以打渔为生,因为一场瘟疫……”龙一双眼发红,不住地念着这几句话。他始终紧紧地抱着头,浑身不住地颤抖,叫人看得十分不忍。 采星哭喊起来:“龙大哥,你怎么了,你……” 龙一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依旧不住地喊:“我不姓裴,我是龙一,我不姓裴,我是龙一……” “不!你不是龙一,你是裴远,是神剑山庄剑圣的长孙!”裴凤霖高声大喝起来,吓得龙一浑身一震。 “我……我是裴远?”龙一的意识已然十分模糊,剧烈的疼痛叫他的头似乎要裂开一般,思维混乱得打成一个死结。朦胧的意识里,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呼唤: 远儿,远儿,到娘这儿来! (本章完) 299.叔侄相认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是朦胧的意识里,喊话之人的脸却始终是一团模糊的黑影。龙一头疼欲裂,睁着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瞳孔中射出的光线却带着十分的期望。 “你是谁,你是谁?”龙一大喊起来,剧烈的头疼叫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狰狞可怖。而与此同时,方才因强行激发未恢复的内力而遭到反噬形成的内伤,在这一刻也再次发作,叫他的五脏六腑都像是在经受烈火焚烧一般,浑身的剧痛叫他的意念更加迷乱起来。 “远儿,我是娘,我是娘啊……”朦胧中,有一个人在喊。 “娘?你是我娘?” “是啊,我的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娘,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龙一发了疯似的大喊,语气中的急切与痛苦,是平常那个冷漠的龙一绝不可能发出的。采星和裴凤霖在一旁看着他自说自话,又是惊骇,又是讶然! 而在龙一一连串的追问之后,脑海中那个温柔的女声却不再答话,只是发出嘤嘤哭声。龙一不断地追问,那声音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慢慢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娘,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龙一已然整个人滚倒在地,身子蜷成一团,声嘶力竭地痛苦喊叫。 采星瞧着极为不忍,连忙上前将他紧紧抱住,不断地喊着“龙大哥”。龙一却恍若未闻似的,浑身颤抖得厉害,整个人一会儿浑身发冷一会儿又内外皆是滚烫。采星害怕起来,挂着满脸泪痕向裴凤霖求救。 裴凤霖在一旁看着,脸色始终铁青。此时此刻,他已经确认龙一口中的所谓身世,必定不是他真正的身世,而是有人故意捏造灌输到他脑海中的。而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裴远,裴凤霖却仍是不能确认,心中的紧张才一直没有放松! 在采星的连声哭喊之后,裴凤霖终于回过神来,铁青脸色上前,对着龙一的脖子二话不说就是一掌,登时叫他整个人昏迷了过去,人也恢复了平静。 “前辈……”采星十分害怕。 “放心吧,等他这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至于他的内伤,只要他不再强行催动内力,过十天半个月也就自己恢复了!”裴凤霖淡淡地答道,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失落。 采星放下心来,望了望龙一昏睡着却依旧蹙紧的眉头,又问道:“前辈,你说龙大哥他……真的是裴远吗?” 裴凤霖笑了起来:“丫头,刚才不是你跟我打保票,说他是我那失散多年的侄儿吗?我还没问你,怎么你倒反过来问我?” 采星尴尬地笑了笑:“前辈莫要打趣采星了,您早就瞧出我是为了保住龙大哥的性命,情急之下才会胡说八道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龙大哥的身世竟然真的深有隐情!前辈,采星十分好奇,您听到龙大哥说他祖籍泉州,父母死于瘟疫之后,寻常人只怕立刻就相信了,您怎么还会想到要继续追问呢?” 裴凤霖听了这话,略带笑意的神色又变得淡漠起来。他背过身子,抬起头望着山洞正中的斑驳月影,萧索的背影显得十分凄凉。 “前辈?”采星又问了一声。 “因为他……很像!”裴凤霖淡淡地答道。 “很像?像谁?”采星追问道,几个字一出口心中就有了答案。 裴凤霖叹气道:“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了,若不是瞧见他,大哥长什么样子我都快忘了。自你们二人入这山洞,我瞧见这小子便觉得十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直到你说,他是我大哥的孩儿裴远,我仔细瞧了他一番,才惊讶地发现他的眉眼神情,当真与我大哥十分相像!” 采星好不吃惊,不可思议道:“那照前辈所说,龙大哥他……他真有可能是神剑山庄后人,是前辈您的侄儿吗?” “我也不能确定!”裴凤霖摇了摇头。 “可是您不是说,他与您的大哥长得十分相似吗……” “丫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光凭相似的长相怎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只可惜我那侄儿当年出生之时,身上并没有带着胎记,长到五岁也没有落下什么显眼的伤疤,事到如今我虽有百般疑惑,也着实无从解答!”裴凤霖说着,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采星虽然好奇,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验证龙一的身份,只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山洞里再次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裴凤霖又向采星询问当年之事,包括他坠崖之后骆莹莹、裴远等人如何逃生,千丈崖宫主的真实身份,以及他的妻儿和两个侄子的下落。采星自然将她知道的全都据实相告,只是当年神剑山庄一夜被灭本来就是江湖上一件罕见的悬案,连酒鬼、雷神等高手都无法找到真凶并打探到剑圣后人的踪迹,她又如何得知。 若不是阴错阳差掉到这山谷中,千丈崖如今仍是当年惨案的疑凶而已,并不能十成十确认。不过除了骆莹莹、裴远、裴风三人下落不明之外,采星还是把近期江湖上发生的事简单介绍了,重点围绕着孤鸿剑和克己刀的下落,这一说就把楚云天的踪迹说了出来。 一提到这人,裴凤霖登时恶从心头起,怒斥道:“那狗贼,当年不过是一个江边水盗,武功勉强、结仇无数,若不是我父亲念他有几分侠义,传授了他两套武功,只怕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葬身鱼腹了。十九年前,神剑山庄遭遇大难,第二日一早恰巧他上山拜访我父亲,看到满目疮痍的山庄,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时我刚从密室出来,想他对我父亲倒是真心感激,便被他这副模样给蒙蔽了。他见到我,边说想到父亲灵前磕头叩拜,我一时疏忽大意、没有警惕他的狼子野心,带他去了密室。这狗贼见到我父亲的尸身,还装模作样哭了一顿,磕了三个头。谁知道一转身看见克己刀,他竟二话不说抢了刀就跑,还说要用这刀寻得真凶,为我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这趁火打劫、忘恩负义的狗贼,当真比那凶手还叫我痛恨!” 裴凤霖说着,两手重重地捶在墙壁上,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本章完) 300.凌霄七剑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听得震惊,裴凤霖却越说越加咬牙切齿,更痛恨道:“若他尚有一丝良心在,当日就不会夺了克己刀就跑,只要他留在山上助我一臂之力,我后来又怎会在那杀人凶手手上一败涂地!楚云天这狗贼,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他!” 裴凤霖气得浑身震颤起来。 采星却听得直皱眉头,道:“依晚辈所见,这个楚云天或许并不像前辈想的那般忘恩负义。” “你一个小丫头,见过多少世面,怎知人心险恶!你认识他吗,又要为他说话!”裴凤霖冷道。 “晚辈不认识他,也并非为他说话,我只是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罢了!不瞒前辈,自神剑山庄覆灭之后,这位楚云天前辈也从此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而就在一年多前,龙大哥带着孤鸿剑现身江湖之后,楚前辈和克己刀也紧接着出现了。采星猜想,楚云天能够做到身携克己刀而十八年不被人发掘,那么只要他肯躲,便必定可以继续不叫江湖中人发掘。他骤然现身,必定是听到了克己刀的风声才出现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当初对前辈您的承诺,也就是寻找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元凶,为剑圣老前辈报仇雪恨!” “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晚辈所言虽然无凭无据,但确实一番真心话。不瞒前辈,半年前晚辈与恩师一同下山,曾与这位楚云天前辈有过一面之缘,还发生过龃龉。当时晚辈便觉得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对江湖传言他与神剑山庄一案有莫大渊源的猜测十分不解,后来,师父成功从他手中夺走了克己刀,回峨嵋之后却发现是一把假刀,想来是他打定主意要为神剑山庄寻得仇人,又担心这宝物落入心怀叵测的人手中,才冒险以假当真吧!” 采星说完这番话,裴凤霖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采星能够理解他,恨了多年的人竟不该恨,骤然发现了亲人,却又不能确认身份,如此爱恨情仇不干脆不彻底,对一个孤独寂寞了十九年之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呢! “前辈,采星有一个问题,您的内力……”采星试探开口。虽然她没有和裴凤霖过招,龙一也什么都没说,可是她还是从他精妙绝伦的剑法当中看出,这位当年叱咤江湖的“小剑圣”已经没有一星半点内力在身上。 不过裴凤霖倒是对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对采星讲了起来。原来十九年前那个月圆之夜,裴凤霖本来带着娘子骆莹莹从岳丈家赶回神剑山庄过中秋,到紫金山脚下的集镇时,莹莹突然身子不适,二人决定第二日一早再上山。谁知当天晚上,紫金山上突然火光大作,裴凤霖连忙上山查看,发现他父亲身中剧毒,当时已在弥留之际,大哥裴凤举已经战死,二哥裴凤钧正同一个黑衣高手打斗。 裴凤霖好不震惊,从二人对战中发现裴凤钧的武功远不如平时,而那黑衣人却十分厉害。后来他才知道,大哥、二哥和山庄中所有的人,都中了一种十分厉害的金蚕蛊毒,而下毒之人正是山庄的白管家。这位白管家和裴凤钧之妻碧心一样,都是千丈崖派到神剑山庄的内应。 且说裴凤举和裴凤钧中了金蚕蛊毒后,每日在人体内吞噬内力,却不叫人有任何性命之忧,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正因如此,二人才没有发现,以至于贼人杀上门来时已没有任何战力。就在裴凤霖上山之际,裴凤钧已是全身伤痕累累,眼看就要丧命。裴凤霖怎么不恨得睚眦欲裂,发了疯一样冲上去,和那黑衣人大战起来。 彼时的裴凤霖作为高手殿第一,又没有中金蚕蛊毒,功力自然不同凡响,不多时打得那黑衣人连连败退,最后竟自己跳进了熊熊烈火之中。他当时还以为贼人自知不敌,所以才投火自焚,省得落败后受尽屈辱而死。可就在裴凤霖转身之后,那贼人竟然从烈火中跳了出来,一记阴狠的毒掌打在裴凤霖的后背,登时将他的丹田打散,自此内力全失。 此时此刻此境,神剑山庄当真是一败涂地,而剑圣裴玉春本已在弥留之际,眼见大儿子惨死,剩下两个儿子都身受重伤,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竟叫自己的功力一瞬间恢复如常,将那贼人击退后带着所有人一齐退到了密室。 进了密室,裴玉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把凌霄七剑的剑谱交给了裴凤霖后就咽了气。裴凤霖来不及伤心,二哥裴凤钧也伤重发作,眼看不治,临终之时念念不忘的还是妻子碧心,以及那个刚出生取名为裴风的孩子。 裴凤霖眼见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死在了自己面前,怎么不痛心疾首,恨不得把那贼人千刀万剐。当时,二哥的孩子还流落在外,裴凤霖顾不得自己内力全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出了密室要去寻找他二嫂和侄儿的踪迹。 后来,就紧接着发生了楚云天抢走克己刀,黑衣人与碧心一起演苦肉计,以孩子为要挟逼迫裴凤霖带他去密室的事。再后来,骆莹莹上山将他从密室中救出来,凌霄七剑剑谱撕成两半,裴凤霖丢下怀有身孕的妻子独自引开黑衣人,在山崖边设计叫那黑衣人砍掉右掌之后,被黑衣人一掌打下山崖…… 悠悠往事十九年,可是说起来却很快接近尾声。裴凤霖没有去说,他是如何用神剑山庄的深仇大恨,支撑自己在这无人的山谷度过了整整十九年的漫长时光,但采星想想便也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很苦很苦的事。 而正因为这件很苦很苦的事,叫这位小剑圣发了疯似的练剑,以他当年的绝世聪慧再加上日夜不停十九年的苦练,竟叫他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以寻常武人体魄将一柄铁剑打出了七重阁的水平,这般神迹,怎么不叫人震惊。 (本章完) 301.凌霄七剑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裴凤霖十分沉静地讲完十九年前惨案的始末后,山洞里陷入了漫长的死寂,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采星望着昏睡过去的龙一,又望了望抬头看月的裴凤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在后半夜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出现在采星面前的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对峙情景。 不,准确地说不是剑拔弩张,龙一满脸急怒阴寒,扬着剑指向裴凤霖的胸口,而裴凤霖的紫绡剑只在不远处的地上放着,此时背着双手,一脸平淡地望着对面这个气急败坏却仍能压住心头火的年轻人。 采星不知他们对峙了多久,刚刚苏醒过来的脑袋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昨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叫我头疼得晕了过去,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毒了,说!”龙一骤然喝问。 “下毒?”裴凤霖冷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竟愚蠢至此!我要是给你下毒,你今天还能站在我面前,拿剑指着我恶言质询吗?” “你……那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为什么我……昨天的事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龙一说着,脸色竟有些慌乱。 “一点也记不起来?”裴凤霖皱起眉头来。 龙一没有回答这句话,低下头像是在认真回忆昨天发生的事,可是一转瞬的功夫,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痛苦。 裴凤霖追问道:“那从前呢,从前的事你记起来了吗?你的父母,你的出生,你的……真实身份?” “我……我……”龙一的表情十分痛苦,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从记忆的根源里挖掘出什么,反倒使他更加头疼欲裂,痛苦地喊叫了起来。 孟采星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裴凤霖虽然心里更加好奇,却到底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龙一休息了一会儿,剧烈的头疼才慢慢缓解了,冰冷的神色再一次在他的脸上显现。他看着裴凤霖,眼神中有愤怒,有疑惑,有不甘。 “怎么,还想跟我比试一场?”裴凤霖不知为何,竟故意挑衅。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龙一愤怒起来。身在江湖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如此失态过,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这个的武功实在太高,竟然压制得他无法脱身,这才激发出他身上从未有过的斗志。 裴凤霖冷冷一笑:“你不怕我,可也没有本事打赢我!昨天你与我相斗多时都不能取胜,如今遭到自己的内功反噬,内力还不如昨天,又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逞英雄、耍威风!” “你……”龙一暴怒,咬紧牙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若真想同我比试,还是养好了伤再说吧!”裴凤霖冷道,话锋一转,“或许,你拜我为师,我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你。什么时候你能打败我,再报昨日之辱也不迟!” 龙一震怒的双眼猛地一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采星,也是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裴凤霖将二人的情绪瞧在眼里,却懒得解释,忽略龙一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微笑望向采星。采星本是聪慧之人,从这个微笑之中如何看不出他的主意和打算,可是还是不敢相信,毕竟,龙一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坐实,若他不是裴远,那就是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真凶的徒弟,实在与裴氏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裴凤霖此举……实在太冒险了! “你……你要我拜你为师?”龙一不敢置信地反问。 “怎么?难道你觉得以我的武功,做不得你师父吗?” “并不是武功高强,就一定能做得了别人的师父。你胜了我又如何,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若我的内功全部恢复,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龙一不屑冷道。 裴凤霖淡淡一笑,并不将他的倨傲放在心上:“你说得不错,以你的真实水平,现在武功定然已在七重阁第三层之上,酒鬼前辈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可你莫要忘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毫无内力之人,你昨日并非负内伤,却还是败在我手上,你以为你与我的差距还只是普通武林高手之间的差距吗?” 裴凤霖说的是实话,龙一方才还十分冷傲的脸色,此时又变得难看起来。他深切地知道,即便自己恢复了全部内力,也不一定就是这位“小剑圣”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没有半点内力在身上。若他当年并非负伤,以他如今的成就,只怕绝不在当年“剑圣”裴玉春之下。如此能耐,与他相比何止是云泥之别,龙一只要仔细想一想便会觉得自惭形秽,不是裴凤霖不配当他的师父,而是他,根本不配做人家的徒弟。 想到此处,龙一更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你还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师父?”裴凤霖好奇问道。 “收我为徒,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龙一更是好奇。 “百害而无一利,未见得吧!” “你知道我是千丈崖的杀手,千丈崖宫主是我师父,也是你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元凶。于公,我是你们正道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妖人,于私,我是杀你全家的仇人之徒。若我尚有半分良心,从你学成之后或许能落个两不相干,而只要我还是千丈崖的杀手,杀人不见血是我的本性,你就不怕我为了师尊的安危,将你这个神剑山庄余孽也一剑杀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龙一说着,双眼变得通红起来,浑身杀意腾腾。 裴凤霖到底对千丈崖恨之入骨,提起当年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他的眼神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一股彻骨的冰寒。可是很快,这股阴寒便消逝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龙一有些发怒。 “我笑你并非鬼魅装鬼魅,心有良知不自知!你虽身在魔教,可并不是邪魔外道,你若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丫头如此聪慧善良,又岂能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裴凤霖冷笑起来。 (本章完) 302.凌霄七剑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顿了一顿,也十分阴冷地笑了起来,不屑道:“前辈当真要和一个诡谲妖人谈人性道义吗?” 裴凤霖淡漠道:“有何不可!你若定要自称妖人,那我问你,你活到现在二十四岁,除了千丈崖派给你的刺杀任务,你真正凭自己的喜恶杀过几个无辜之人?” “前辈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莫说死在我剑下的冤魂不止百十,即便是那些被千丈崖收钱买命死掉的江湖人士,也多半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虽然我并非故意要害他们性命,可他们到底是死在我手上,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岂是前辈一句善恶就能说清的!” “身在江湖,便要做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打算,我爹爹纵横江湖半生,世间难逢敌手,最终不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善也好,恶也罢,我心中自有论断,不必多说。眼下我只问你,若我收你为徒,将凌霄七剑传授给你,你愿是不愿?”裴凤霖正色道。 听见“凌霄七剑”四个字,龙一着实愣了一愣。他不知裴凤霖在搞什么鬼把戏,还以为收他为徒只是为了羞辱自己,谁知他竟直言要传授他凌霄七剑。龙一更加不敢相信,可是也想不通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裴凤霖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你不用猜我有什么阴谋,若你认定世上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倒也不妨将此事理解成一桩买卖!” “买卖?什么买卖?” “很简单,我传授你凌霄七剑后四式,你学成后带我离开这个万丈深谷,重回人间!”裴凤霖说得干脆。 龙一浑身一震,仔细想来却觉得这买卖倒也合情合理,不过他还是有疑问。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学成之后,不会反悔将你杀了?” “你的问题还真多!”裴凤霖笑了笑,那神情就像是在应付一个不谙世事的晚辈。他继续说道:“你是好剑之人,年仅二十三岁便能将凌霄七剑练得炉火纯青,可想而知你对剑法的领悟力很是高超,对凌霄七剑也当真是喜爱得紧。若我猜得没错,你平日里必定经常感慨这剑谱缺了一半吧!” 说到这里,龙一的脸色已有些羞赧,显然是被猜中了心事。 裴凤霖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肯定,以凌霄七剑后四式为交换条件,你必定会答应。至于你学成之后会不会违背约定,一剑将我杀了,我方才便说了我相信你的为人。即便你真的恩将仇报,那也只能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与人无尤!” 裴凤霖说得十分坦然,即便龙一见惯世间大恶,习惯以阴暗的角度来分析人的动机,此刻也瞧不出除了重见天日,还有什么能值得这位“小剑圣”此时此地此境放手一搏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认定,裴凤霖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他做成这笔买卖。 可是他,要不要接受呢? 他只能接受! 这山谷深不见底,即便他的功力恢复到原有的水平,也只能保证自己一个人逃出生天,根本做不到带着采星一起出去。而如果按照采星设想的那样,他每年定期回到千丈崖找到龙胆血珠,再回到这深谷中来,二人过着离群索居的归隐生活,本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龙一总是想,万一呢?万一他在找龙胆血珠的过程中被师尊发现,被生擒再也回不来了,那采星怎么办,陪着这老头在这深谷之中老死吗? 不,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即便要隐居,也要找到一个自己消失了采星还能来去自如的地方。而且,他需要练就更厉害的武功,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在寻找龙胆血珠的过程中,不被师尊发现和制服,甚至可以和他谈判,一次性得到后半生所需的龙胆血珠。这听起来虽然像天方夜谭,可是他知道,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这件事就有可能办到,因为司徒骏虽然武功奇高,但绝对还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接受,凌霄七剑,这门曾经惊艳武林的绝世剑法,可以满足他所有的要求。而且,抛开这些不说,龙一作为一个用惯孤鸿剑的剑客,怎么能遏制住自己不对这剑法产生任何一点好奇呢?是的,即便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还是想见一见后面四招剑法的真面目,想将这套剑法全部练成,想看一下如此神功会在自己手上展露出何等惊天的威力。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脸上的神情回归了平静,叫裴凤霖看着,不禁露出会心一笑。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凌霄七剑再怎么惊世骇俗也只是一门外功,即便我练成了,在内力提升上也没有半点助益,那又怎能做到带着采星还有前辈一起出谷呢?” 裴凤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可知我空无半点内力,却还是可以将你压制得不能翻身,这是为什么?” 龙一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因为这正是他疑惑的地方。按理说凌霄七剑只是一门外练的功法,对内力提升并没有半点帮助,可是三十二年前,裴玉春还是凭借此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夺得“剑圣”之名。 龙一本以为,裴玉春的剑法举世无双,仍有别的内功心法十分厉害,才叫他所向披靡,可是现在遇到这位“小剑圣”裴凤霖,没有半点内力,仅凭一把剑一套外练的剑法就能压制得他无法脱身,这不禁让他疑惑不解,更好奇这一套凌霄七剑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之处! 裴凤霖见他这副神情,并不打算卖关子,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练武多年,一直认为习武之道应当内外兼修,内功出力道,外功出招法,至于飞檐走壁、隔山打牛之类的本领,只有深厚的内功才能做到,是不是?” 龙一没有说话,而采星却听得十分认真,点了点头。 “这话对,也不对!世人将武功分成内练和外练两种,其实这种分法是错误的,或者说是片面的。习武之道,内功外功看起来南辕北辙,其实本质上是殊途同归。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只要修炼到最顶峰,最终都会达成一种内外圆融之境,上天入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章完) 303.铜仁怪遇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裴凤霖简要论述了一下习武之道,把孟采星听得一脸迷思,连龙一也是一知半解。 裴凤霖又道:“这道理要我也是近两年才有所领悟,要你们一时半刻就领会贯通,也是为难你们。你们只要知道,三十二年前,我父亲并未练过任何内门心法,仅凭一身外练的剑招同样打遍灵雀大会所有高手,登上了七重阁第六层。 “当年一战,酒鬼是罕见的外功高手,而雷神、拳仙二人都是内外兼修,三人飞天遁地的场面我亦亲眼见识,可父亲以剑为翼,以掌成风,同样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们便知道将外功练到极致是什么样一种本事了。若我不是十九年前被那恶贼一掌打碎丹田,今日又怎会被这区区高崖给困住呢!” 裴凤霖说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而龙一这时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所谓内功外功,本质上是不可能一刀切开的,内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掌法剑法便是信手拈来,而外功练到巅峰之境,自然也有了一定的内功。而这,也就是裴凤霖所说的内外圆融之境。 龙一练武多年,向来是内练心法外练剑招,两者一个也不肯放松,如今听到这般理论,一来没有切实体会无法理解,二来对习武之道确实并未有过深刻的思考,所以不敢轻信。可是面对裴凤霖的高超剑法,他又不得不信,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有些新奇的理论。 事已至此,练就凌霄七剑,追寻外练功法的至高之境,成为了龙一、采星和裴凤霖三人逃出深谷的唯一选择。采星之前虽然极力想在这世外桃源之地隐居,不想龙一为了出谷费尽心思,可是如今,她深切地感受到裴凤霖对出谷的渴望,她又怎能看着他的血海深仇和对离散在外的亲人的深切思念不理,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呢? 采星向来聪慧心善,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也就默许了龙一拜他为师。 拜师的事情敲定,但仪式并没有举行。龙一自然拉不下冷傲的面孔,而裴凤霖对他的身份已有七分把握,拜师不拜师只是个说法而已,凌霄七剑乃是裴家的东西,传给自家人简直是天经地义,他又怎么会去在乎这个师徒虚礼呢! 总之,经过这一日上午的对峙、谈判、解释,这流落世外绝境的三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从这日午饭后,裴凤霖便正式开始传授龙一凌霄剑法,不仅对他的后四式剑法进行耐心指导,对他之前三式的些微偏颇之处,也都一一指点了出来。 采星作为裴氏外姓,自然不能偷学这神秘剑招,平日便在山洞外寻觅吃食,照顾三人的饮食起居。从山洞正上方的缺口出去,是一个比龙一采星之前待着的山谷大不了多少的一片地方,但花草树木齐全,在裴凤霖的多年开垦下更种出了谷物和蔬菜,供三人生活数月应该是不成问题,这里也就成了往后的日子采星待得最多的地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普通也不普通,热闹也不热闹,且不去多说。却说在山谷之外的小集镇,几日前叶小春探听到南京城中的一件大案,杨展琴和方绿炼惨死野外,柳川音、柳云、月桐三人神秘失踪,柳家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而做下这件大案的凶手被怀疑到是身居贵州铜仁,掌管三庄九寨三十六帮的天地盟所为。小春担心柳云的安危,特意变装成一个大胡子壮汉,一路快马加鞭往贵州赶去,这一日已来到了铜仁境内。 还未进城,小春就感觉到这里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本以为天地盟统领西南六省的四庄九寨三十六帮,总舵所在的铜仁内应该聚集许多能人异士,可是到了城外,小春却发现这座不大的小城和他路上经历的很多小城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小春既没有在路上瞧见一个江湖中人,也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热闹与喧嚣,路上有的不过是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做生意的做生意,打闲工的打闲工,遛市场的遛市场,并没有过分的热闹,也不显得太过萧索,反正一切都是一座西南小城该有的模样。 这让小春看得很是不解,心中奇道:“不是说天地盟势力极大,在西南六省说一不二吗,那按理说三教九流都应该被他们管得死死的,到处都应该有他们的人才对,怎么街面上反倒连一个练过武的都没有?”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驾着马悠悠地进了城,发现城中景象和城外别无二致,也是一个小城该有的模样。小春更加觉得稀奇,这一路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个提刀佩剑的江湖人士,这不禁让他觉得十分不妥。 他在城中仔细打量,发现不止是武林人士,街面上甚至连百姓吵嘴打架的场面都没有,不管是商家还是顾客,到处洋溢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小春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可是总觉得这一切都太正常了,以至于根本不正常,叫他不得不小心提防了起来。 进城时已是午后时分,小春在半路已经吃了些干粮,就想在先找个客栈安顿下,结果走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小城里酒楼、茶舍、绸缎庄,各式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客栈。小春甚是奇怪,便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得知小城只有一家名叫“天应”的客栈。 小春更是好奇,心想铜仁城虽然不大,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只有一家客栈。当下更觉得这小城看起来十分平静,其实暗地里危机四伏。小春不敢表露什么,打听到客栈的方位后赶了过去,发现天应客栈在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临着城中最繁华的一条主街。 客栈建得极大,一派阔绰恢弘的气象,与这座南方小城显得极是不协调。小春见了,总觉得即便是城中唯一一座客栈,这种规模还是有些说不过去,当下也不再深究,进店询问。 掌柜、小二倒是十分热情,将小春客客气气地迎了进去,不多时开了上房、要了茶水,小春要去房中歇息。这时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极其愤怒地喊道: “小二,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本章完) 304.铜仁怪遇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一听这声音本以为是个女子,谁想一转身,看见二楼“口”字形的客房中,与他的房间正对面的一间客房门口站着个玉面书生,长得白白净净矮矮瘦瘦,娘里娘气像个女人,可嘴唇上面又长着两撇小胡子。 小春看着奇怪,一瞬间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小二已踩着楼梯“蹬蹬蹬”跑了上来,十分嫌恶道:“哎哟喂,这位小爷,您老又怎么了?” 听这口气,这小白脸没少找麻烦,眼下怒气冲冲的也不像有什么好事! “又怎么了?你来瞧瞧这饭菜,这就是你们店里十两银子的饭菜?你逗我玩儿呢?”那白面公子二话不说,揪着小二的耳朵就往房间里拽,叫小二疼得直喊“哎哟哎哟”。 由于那房间与小春的房间隔着挑空正对,小春清楚地瞧见,进门一张饭桌上摆着不少碗碟,而桌子边还坐着六七个汉子,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不过这些人看起来脸色都显得有些古怪,像生气但又并不生气,倒像是在装生气似的,叫小春瞧得越发来了兴致。 那小二这时怒喊道:“这酒菜怎么了,鸡鸭鱼肉样样俱全,酒是三十年的窖藏女儿红,还不值您这区区十两银子不成?” “哎哟喂,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亏不亏心!”白面公子喊着,更是拍桌子大喊,“这酒你尝尝,你尝尝,分明是掺了水的,这肉你闻闻,臭的,这鱼你闻闻,腥的!老子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就买你这么一桌没人要的假货?你亏心不亏心!我看你们这家店就是黑店,你们掌柜的呢,赶紧找来,再不找来别怪小爷我今天把你们店都给拆了!” 白面公子喊得更加大声,一副不嫌把事闹大的样子。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各个客房里的人也都跑出来瞧热闹,不一会儿楼下院子和二楼走廊里便聚满了人,对着那吵闹的房间指指点点。而瞧见这场面,那小二却一点也不怵,反倒气定神闲满脸鄙夷,让小春十分不解。 小二冷笑道:“我说客官,我看您是存心来找事儿的吧!我们应天客栈开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卖过假酒,也从来没有上过次货,诚信经营的好名声十里八乡有口皆碑,要不然岂能在天地盟的地盘上立足,你要是识相,还是莫要把事闹大为好!” 小春分明瞧见,那白面公子在听见“天地盟”三个字的时候,神情亮了一下,心中便有了些猜测。这时白面公子冷笑道:“好小子,你威胁我是不是?” “客官言重了,小的不敢!”小二冷傲道! “你不敢?我看你鼻孔都要冲天了,你真以为我点苍派是好欺负的吗?别说是天地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我今天砸了你这黑店!弟兄们,动手!” 白面公子一招呼,房中七八人便齐刷刷亮出兵器,一副要把事闹大的样子!而小春在听到“点苍派”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再瞧那白面公子,但觉眉眼十分熟悉,仔细一瞧顿时哑然失笑,这哪是什么白面公子,分明是程棠那丫头男扮女装假扮的!小春好不吃惊,转念就更加好奇了,这丫头带着一帮点苍派的弟子到这里来闹事,换了装扮又要把自己的身份点破,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他想清楚,那小二已被点苍派的名头吓了一跳,方才的倨傲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一个体型浑圆的中年男子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脸上堆笑道:“原来是点苍派的各位大侠,真是久仰久仰,不知‘铁壁神拳’程大侠今可安好?” “好不好与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多打听!”程棠半点面子也不给,一脸怒色装得甚是真切,叫小春瞧得险些笑出声来。听她又喊:“你是掌柜?” “在下姓黄,是客栈掌柜!今日是小店招呼不周,怠慢了各位贵客,黄某在此给各位赔礼了……”这黄掌柜说话谦恭,态度和婉,倒是叫程棠神色一松,正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却听姓黄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黄某还是要提醒各位大侠一句,虽然点苍派如今是八大正派之首,名声大派头足,可在西南六省,各帮各派却只服一个天地盟,点苍派嘛……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门派罢了!” “你说什么?”程棠这次是真的怒了! “公子明明听清楚了,何必还要多这一问呢!黄某现在可是好言相劝,公子莫要不听,在这西南六省的地界上,天地盟不允许任何私自争斗的事情发生,而在这铜仁总舵,不管是江湖好汉还是三教九流,一律不得携带兵器入城。几位带着兵器进城,已是违反了天地盟的规矩,如今还敢在我这小店闹事,哼哼,只怕你们公道还没讨到手,就要在天地盟手上栽跟头了!” 话说到这儿,小春算是听得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走在大街上别说打架,就是吵架拌嘴的场面都没有,而江湖人士也是一个也没见到。因为在小春的认识里,身在江湖的最大特征就是携带兵器,而从入城到住进这客栈,却连一个带兵器的都没有见到,自然也就认定这城中没有来自江湖之人。小春这时才庆幸,好在出发前把水渊刀托运回了北楼,要不然这一路上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那黄掌柜说完这些话时,脸色已由最开始的谦恭,变成了现在的倨傲,那神情分明是在说,甭管你们是什么来头,老子有天地盟撑腰,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程棠本就是来故意找茬,见对方如此不把点苍派放在眼里,怎能不气得脸红脖子粗,她身后站着的那些弟子也无一例外面露凶相,恨不得把这黄掌柜开膛破肚似的。 程棠又要破口大骂,却被一人抢先道:“区区一个客栈掌柜,竟也这么大的口气,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黄掌柜以为有天地盟在背后撑腰,便能店大欺客,叫我点苍派吃了这口暗亏吗?真是笑话!” 话未说完,一个脸色铁青的中年汉子巍巍上楼,一身气势吓得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震。小春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不是程啸山又是谁! (本章完) 305.铜仁怪遇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看到程啸山到场,小春的心思不简单起来。他本以为,方才的一番动静不过是大小姐程棠又一次逃出家门后惹下的祸端,可是现在,八九个点苍派弟子随在她身侧,如今连“铁臂神拳”程掌门也出现了,这么看来,眼前这一幕不像是程棠的恶作剧,倒像是…… 小春没有继续想下去,便见一楼二楼围观的众人脸色都颇为惊讶,而那掌柜方才还神情倨傲,这会儿已经有了些惊慌。 “原来是‘铁臂神拳’程掌门莅临小店,黄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黄掌柜舔着脸笑道。 “黄掌柜不必如此,我点苍派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门派,程某又哪里担得起掌柜这般以礼相待!”程啸山冷笑回应,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程掌门这话就是折煞黄某了,您可是七重阁上的高手,真真正正的大侠,黄某再怎么有眼无珠,又怎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不把点苍派放在眼里呢!” “这些骗小孩儿的鬼话也就不用多说了,你只说说,今日这事该怎么了结吧!” 那黄掌柜的脸色讪讪的,十分尴尬地陪笑,这时脸色更是阴得要下雨一般。对他这副见风使舵的模样,小春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天地盟的名头威风再大,也只是在西南六省,而程啸山的名头却是上了七重阁的,在这个以灵雀山庄三榜排名论身份高低的江湖,他的名气又何止是受整个江湖敬仰那么简单,一个小小的客店掌柜哪敢不敬。 而让小春奇怪的是,程啸山此人虽然武功高超、威严十足,但一身正气,从来不会跟普通的江湖人士为难,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可是现在,他却好像半点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让小春十分不解。 黄掌柜脸色难看道:“程大侠这话是何意?” “何意?你这客栈店大欺客,我们银子没少给,你们上的酒是假酒,菜是坏菜,而今铁证如山,你说我是什么意思?”程啸山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威严。 那黄掌柜登时哭丧起脸来:“程大侠,您这不是难为人吗?小的这天应客栈开了几十年,从来没干过这等以次充好的阴缺事,要不然,就算来来往往的江湖好汉不计较,天地盟也容不下小的呀!您老明鉴,小的万不敢做这些事啊!” “如今铁证如山,你还说不敢?今日不给程某一个交代,我定要拆了你这黑店不可!” “不可不可,还请程掌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个生意人,惹不起程掌门,这事您要怎么解决您给句话,我认栽还不行吗!” “想解决啊,好说好说!”程棠一脸诡笑站上前来,张口便道,“给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呵!一千两!这是讹上了啊!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连小春这种碰瓷的老手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禁大呼:“哎哟,还是个老手啊!” 那黄掌柜早就被这狮子大开口的数字吓呆了,回过神来已是一脸猪肝色,不可思议地反问:“一千两?你……你……” “你什么你,一千两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是不答应,本姑娘……本公子就拆了你的黑店,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消费者!”程棠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而她身后,程啸山和几个弟子的脸上都明显挂不住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天空。 “程大侠,程姑娘,黄某本想息事宁人,咽了这个哑巴亏,不曾想堂堂点苍派竟如此不顾江湖道义!哼,你们要拆了我这客栈是吧,行,你们动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客栈可是天地盟的产业,你们再继续闹下去,得罪的可就是天地盟盟主,‘逍遥王’陆先生!”黄掌柜亮出底牌,脸色顿时又倨傲了起来。 对于客栈背后的东家,小春早就有所猜测,那程啸山也并不奇怪,看来两人想的一样,铜仁城中之所以只有这一家客栈,与天地盟在背后的动作看来不无关系。至于这个武林盟派,为什么要在客栈这一行下这么大的功夫,小春暂时还没有任何头绪。 听到“‘逍遥王’陆先生”的名头,程棠的脸色明显一亮,不但不害怕反倒更嚣张了起来,喊道:“区区一个‘逍遥王’,我点苍派还不曾放在眼里,你以为有他罩着你,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要么,你就把你身后这位神秘的后台请出来,把今天这事儿给我说清楚,要么,我即刻就拆了你的客栈,我倒要看看你们天地盟能拿我点苍派怎么样!” 程棠喊完,一脚将走廊里的围栏踹下去一块,其他弟子听令纷纷抬脚亮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场面。而令人惊奇的是,程啸山对眼前的场面并不阻拦,倒像是默许的意思。 客栈内顿时响声大作,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那黄掌柜气得浑身冒烟,扯着嗓子喊:“你……你……” 喊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差点儿背过气去。这时,客栈外突然响起一阵呜咽的箫声,大白天的竟听得人心里发寒。场面一时清冷了下来,程啸山、小春等人都是神情警觉,不知发生了什么。 箫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一个曼妙的青衣女子从天而降,双眸清澈如秋水,面容冷淡似冬霜,长得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手中一管黑色的洞箫,在她粉嫩潮红的嘴唇之下幽幽作响,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更衬得女子容色清丽,不似凡人。 不止是小春,在场的所有男子全都看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青衣女子徐徐落地,冷淡的气质惊开了一圈看热闹的俗人。 “青蓑姑娘,您可来了,这这这……这些点苍派的恶贼实在欺人太甚,还请青蓑姑娘为黄某做主啊!”那黄掌柜像看见救世主一般,奔下楼来又不敢近身,在离那女子三丈远的地方跪下,哀求道。 众人瞧他好歹是这么大一家客栈的掌柜,人至中年,腰缠万贯,却对这个不二十出头的女子行如此大礼,不禁都对她的身份来历十分好奇。 (本章完) 306.逍遥山庄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女子对黄掌柜的恭敬就好像没看见似的,往楼上抬了抬眼,便十分冷僻地开口:“怎么了?” 黄掌柜也不起身,噼里啪啦就把眼前的局面给说了,着重强调自己并未端上假货,对方是故意找茬的。围观的人群瞧见了整个过程,对他这番炒冷饭的叙述并不感兴趣,不过从黄掌柜的口中,大家还是听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那就是这个女子名叫青蓑,是“逍遥王”陆源冲的侍女。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侍女武功还这么高,那逍遥王得有多强的武功?” “能有多高?再高不过是高手殿第二而已,在‘铁壁神拳’程啸山面前,那可是差远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程啸山武功是比逍遥王高,可点苍派和天地盟相比,那可真是连提鞋都不配。现在程啸山带着弟子到天地盟的地盘来闹事,哼哼,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是就是!不过话说回来,这边程啸山都出动了,逍遥王却只派了个侍女过来,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你懂什么,逍遥王行事作风向来叫人捉摸不透,表面上越是不在乎,没准心里就越在乎。再说了,你瞧黄掌柜在这女子面前跟条狗似的,你还敢说这女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吗?” “不是侍女,难道是……” 说话的人没有继续下去,却发出了不怀好意的淫笑,带着身边的人都色眯眯地笑了起来。 “啪!” 哄乱之中,那名叫“青蓑”的女子猛地将水袖甩出,轻飘飘的纱布被她飞出力拔千钧之势,登时叫那淫笑男子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嘴里喷出血来。那人好不恼怒,却又自知理亏势弱,咬紧牙关不敢再说一言,现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程掌门好歹是一代大侠,身居七重阁,威名不同凡响。如今怎的自降身段到如此地步,玩起这种小孩子都不玩的下三滥把戏来!您若有吩咐,只管上逍遥山庄便是,何必如此呢!”青蓑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隐隐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程啸山心中有亏,没来由脸色铁青起来,却不知如何分辩。这时,程棠怒气冲冲喊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爹爹!明明是这掌柜仗着有天地盟做后台,店大欺客,你们现在还倒打一耙!” “是不是店大欺客,你我心中都有数,程姑娘不必这般红口白牙地分辩,倒显得心虚!”青蓑不留情面地冷淡回应。 “你……” “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即便程大侠等咬死不放,天应客栈也不能平白坏了名声,少不得还是要天地盟出面来主持公道。要说处理此事也很简单,要么你们双方各让一步,天下太平,要么我们彻查此事,弄清真相。点苍派是八大派之首,又是在西南六省的地界上,你们的面子天地盟不会不给,青蓑担心真相查出来叫你们脸面上过不去,所以还是建议程大侠,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青蓑这番话虽然说得公允,又像是处处为点苍派着想似的,可是明里暗里都在说根本不相信他们的鬼话,劝他们现在见好就收,省得再闹下去丢的是点苍派的脸面。程棠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发作却被她父亲程啸山给拦住了。 其实他们今天故意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见到“逍遥王”本尊陆源冲一面,目的自然是追寻柳川音的下落。程啸山虽然与柳川音私交不深,可到底都是正道之士,无论是为了点苍派的声誉还是为了正道的士气,程啸山都不能放着家门口的疑情不管不问,所以才带着弟子来到铜仁寻访柳川音的下落。 然而逍遥王此人名洒江湖,但行踪隐秘,甚少有人见过其踪迹。程啸山心想,若是直接去逍遥山庄拜见,必然要吃闭门羹,不如在铜仁的地界上闹出点动静来,再以他“铁臂神拳”的名气,或许能换来陆源冲现身相见。谁曾想今天动静闹这么大,来的只是逍遥王座下的一个小小侍女,这逍遥王的架子之大、行事作风之诡谲,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程啸山眼见见不到陆源冲本人,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道:“青蓑姑娘所言极是,今日不管孰是孰非,点苍派途径天地盟总舵之地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程某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现在天地盟出来调停,程某愿意卖逍遥王一个面子……” 程啸山说到这里时,青蓑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个轻蔑的冷笑,心想这大名鼎鼎的“铁臂神拳”,没想到也是个软骨头。谁想程啸山话锋一转,却道:“可是不管怎样,程某等人与这客栈龃龉已生,断然不能继续在此留宿,眼下天色见晚,附近又没有集镇,程某带着小女在身边,深夜赶路多有不便……” 青蓑好不诧异,堂堂一代七重阁上的顶级高手,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可是谁让天地盟当初为了更好地监视留宿铜仁城的武林人士,将大小十来家客栈全部关停,只留下应天客栈这一家,如今反倒被程啸山拿捏住这一点,反将了天地盟一军。 程啸山的用意已是再明显不过,见不到陆源冲本尊,到天地盟中探听一番风声也是好的。眼下他把话说到这儿了,来者是客,天地盟作为地头蛇自然不能不尽地主之谊,要不然得罪点苍派虽没有什么危险,名声却也是极不好听的。 思来想去,青蓑只能冷笑道:“程掌门说得极是!点苍派各位同道路过铜仁,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是天地盟招待不周。程掌门若不嫌弃,还请移步逍遥山庄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早好上路!” 这话分明是叫他们睡一觉赶紧滚蛋,程棠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程啸山这时想的却是,有这一晚总比没有好,连忙客套答应了下来,又惹来那青蓑一脸鄙夷。 (本章完) 307.逍遥山庄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与青蓑达成一致,即刻便要往客栈外走去。小春这时还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心想:“点苍派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程啸山这种老古板都能拉下脸来,死乞白赖要混到天地盟总舵去,十有八九是为了打听柳川音的下落。我现在虽然跟他是正邪不能两立,可他为了柳川音,我为了柳云那小白脸,说起来目的也是一样,那我干嘛不搭一趟他的顺风车,也混到这天地盟里去瞧一瞧呢?” 小春当即打定主意,可是眼见他们已经走到楼下大堂,他却还在为怎么混进去为难,电光火石中脑子里有了一计。 下一刻,逐渐散去的人群又被一声突然响起的惊呼哀嚎给拉了回来,众人但见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风一般奔下楼去,嘴里喊着:“恩公,恩公啊,小的终于找到你了……” 喊声未绝,络腮胡子大汉已朝青蓑、程啸山等人奔去,却绕开醒目的二位,“哇”的一声拜倒在程棠的脚边,更是哭喊嚎啕起来。 程棠急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走开走开!” 小春淌眼抹泪,抱着她的腿不撒手,激动道:“恩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皮鞭啊!” “小皮鞭?小皮鞭是谁?”程棠见这人不停地朝自己眨眼,好像想暗示什么似的,可自己半点也不明白。 小春心中恨道:“你个蠢姑娘,笨死算了!”嘴上却还是哭诉:“一年前在鄂州城,我被一个小混混欺负,多亏恩公出手相助才救了我一命。那小混混好不嚣张,见打不过恩公就耍无赖,还叫自称是恩公的小相公,口口声声喊恩公小娘子。多亏恩公聪明才打跑了那狗贼,恩公都不记得了吗?” 小春说的,正是二人头一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时小春要去武当拜师,刚救了楚云天从黄山上逃了下来,二人分别后,小春路过鄂州城郊时遇到一个发疯的乞丐,一时玩心大发就戏耍着把那乞丐倒吊起来,被路过的程棠看到,一路追杀他到了城内。 小春不是她的对手,就在大街上耍无赖,自称是她相公,还诬赖她有了奸夫,几乎把程棠气个半死。这件事程棠至今记忆尤深,但涉及女儿家名声,她从未跟别人讲过,小春将当时的经过半真半假地说出来,眼睛还冲程棠眨个不停。 程棠再怎么粗心,仔细辨识之下如何不能将他认出,登时惊得大呼:“你是……” “恩公终于想起来了,小的就是小皮鞭啊!恩公你可不知道,小人为了找你真是走遍了大江南北,现在终于找到了你。为了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小人愿留在恩公身边,为恩人当牛做马,还请恩人不要抛下小人啊!” 小春说得好不感人,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就是求程棠带他去逍遥山庄。 程棠本来就一直记挂着小春,现在陡然见到他,心中欣喜若狂,怎么会不答应他的请求。更何况她知道小春和柳云是结拜兄弟,猜出他的目的后更加赞赏他的人品,连忙去求她父亲。程啸山见此情形虽然觉得怀疑,也不愿在此时节外生枝,只好默许。 小春好不得意,憋着不能笑出声,跟着众人出了客栈。 在青蓑的带领下,一行人顺着城中主路往西行,穿街过巷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一个十分安静的街区。街区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处庄院,门口匾额上写着“逍遥山庄”四个大字。这庄园看着虽也十分阔绰,但相比于天地盟的大名,总觉得还是简陋了些,甚至还不如刚才的应天客栈来得气派。 众人都觉得稀奇,随青蓑进了山庄之后,发现此处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在京都洛阳和富庶嘉兴,稍微富贵一些的家庭便能买上这样一处宅院,即便在这偏远的铜仁也并不显得如何稀奇。 院中布置也是中规中矩,三进院落还算错落有致,然而院中除了寻常看家护院的十几名弟子外,并无多少人迹往来,更叫程啸山等人疑惑。 不多时,青蓑已带着他们进了一处更加僻静的院子,五六间卧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但稍显简陋。程棠娇生惯养长大,见了这场景登时气道:“你们天地盟也太小气了吧,我们这么多人,就安排下这么小的一间院子,怎么住人?” 青蓑冷笑道:“程姑娘说笑了,我天地盟虽然统领四庄九寨三十六帮,到底只是个江湖组织,又不是什么商贾巨富,哪来的豪宅大院给程姑娘住。姑娘若嫌此处简陋,大可另寻别处,天地盟还求着招待你们不成!” “你……”程棠更是暴怒大喊,却被他父亲瞪了一眼。 “小女无礼,还望姑娘莫怪。天地盟好心为我等提供居所,程某感激不尽,怎敢有所不满。只是既到了贵宝地,不拜见一下天地盟盟主实在说不过去,不知程某是否有缘能一睹‘逍遥王’的风采!”程啸山谦恭道。 “恐怕要让程掌门失望了,陆先生有要事,几日前离开了天地盟总舵!等陆先生回来,青蓑自会将程掌门的心意转达!”青蓑淡定回绝。 程啸山本来也没抱期望,又客套了两句,青蓑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院子顿时更安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所有人都蹙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唯独程棠一个人气得满脸通红,嗤嗤地喘着粗气。 “一个当丫鬟的,竟敢在本小姐面前摆这么大的架子,这天地盟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哼,敢瞧不起我们点苍派,看我今天晚上就把这逍遥山庄给拆了,看他们能把本姑娘怎么样!”程棠愤怒道。 “棠儿,不得胡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你知道我们这次到铜仁来的目的是什么,切不可耍小孩子脾气,徒生事端!”程啸山铁青着脸色,斥道。 “爹爹,不是棠儿胡闹,天地盟的态度您也看到了,那些人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连盟主的面都见不到,怎么打听柳大侠……和他儿子的下落!”程棠说着,情不自禁瞟了小春一眼。 程啸山将她这下意识的举动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只是狐疑地望着小春,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本章完) 308.逍遥山庄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被看得心里有些发虚,将视线投向程棠向她求救,不待那傻丫头反应过来,程啸山已十分严肃地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 “啊?爹爹,他是……”程棠醒过神来,急切要解释。 “我没问你,我在问他!”程啸山蛮横打断,喝问道,“小子,为何我总觉得你十分面善,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随我们一起混到逍遥山庄来!” 小春被他锐利的目光逼得无处遁形,心中竟有些慌张,差一点就要绷不住说出身份。但他一想到自己已是圣仙门的人,上次在千丈崖,武林正道在圣仙门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眼下若是暴露身份,程啸山作为正道之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小春苦思冥想之下,终于笑道:“我只是江湖上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说了名字程大侠也不认得。但程大侠放心,在下没有恶意,之所以混到逍遥山庄也只是想助大侠你一臂之力而已!” 程啸山狐疑地“哦”了一声,倒是有些诧异。小春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也没有一推二五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承认了自己别有用心,又把真实身份的质问巧妙避开,竟让程啸山也一时没发现破绽。 “你要助我一臂之力,为什么?”程啸山的注意力果然没转移开了。 “自然是为了柳大侠和他的公子。他们父子俩将江湖上侠名远播,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我们热血男儿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小春说这话的时候,程啸山一直端详着他的脸,最终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恰巧这时,山庄下人送了晚饭过来,众人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 众人草草用过饭,院中已经掌灯,夜幕完全降临。 逍遥山庄内更加一片寂静,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程啸山等人安居的院子里,所有人都聚在一个房间里,彼此沉默不说话。小春知道无论如何,明天一早都得离开逍遥山庄,所以这一夜至关重要。如果不能成功打探到柳川音父子失踪一案的真相,线索就断了,再想查清柳云的下落更是难上加难。 小春心中急躁,忍不住问道:“程大侠,现在天已经暗了,你有什么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不如说出来听听,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程啸山瞟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轻功怎么样?” “啊?还行!”小春自问虽然打不过程啸山,但是以他现在的武功,赢过普通的江湖人士已是不成问题,回答得还算中肯。 然而在身居七重阁的程啸山面前,这中肯的回答就算是很自负了。程啸山愣了一下,像是很久没听到人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似的,二话不说便一掌朝小春打来。小春好不诧异,这一掌来得突然叫他无从躲闪,只能出掌相对。 “啪”的一声,两掌相遇。 小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惊讶地发现程啸山的内力虽然极高,此时却并无冲撞之意。过了一会儿程啸山收了手掌,脸色更加奇怪,心道:“此人相貌平平,内力却如此之高,至少也在高手殿前十位。如此高手,我却从未见过,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小春已知他方才在试探自己的内力,现在只怕更怀疑自己的身份。然而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便道:“程大侠对我的武功也有数了,待会儿的行动能带上我了吧!” 程啸山瞧了他一会儿,终于放下怀疑,定定地道:“这逍遥山庄看着平淡无奇,可是庄院布置却暗合五行八卦方位,院中花草树木又有奇门遁甲之道。咱们来时,那名叫青蓑的姑娘便已有所警觉,这一夜定会更加加紧防范。为确保万无一失,今夜我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行动,现在……算你一个!” 程棠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可是眼见父亲神色凝重,也不敢顶嘴。 小春这时道:“程大侠,你刚才说的什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什么的,我也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既然他们都有防备了,我们想在这么大的宅子里找到柳川音父子俩,有戏吗?” “来都来了,行不行都得试一试。五行八卦之术程某并不精通,但曾蒙武当掌门朱清指点,也略通一二。白天自这山庄正门走入,我便一路查看了这山庄的院落格局,若我猜得不错,这山庄地上看着平平无奇,地下定然有一个十分庞大的密室或者地牢之类的结构。而这密室的入口,极有可能在前后两院的主屋,也就是八卦之术中阴阳鱼的位置。”程啸山道。 小春曾在武当派学艺,虽然武功练得不怎么样,但八卦之术和阴阳鱼还是知道的。眼见程啸山说得这么笃定,他回想起白天一路走来的景象,确实觉得前后两院的主院有些奇怪。 “所以咱们是不是分头行动,一个去前院一个去后院,找到密室入口后闯进去救人?”小春问道。 “不可!我方才说了,这山庄的密室必定建得十分复杂,即便咱们找到入口,也绝不能贸然闯入。且不说里面会不会有重兵把守,即便无人看管,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柳大侠父子二人,绝不能冒这个险!” “既然不进去,那我们费这么大的劲找密室入口干什么?”小春不耐烦道。 “你懂什么!只要能找到密室入口,这一夜咱们就不算白来,明日一早咱们还是照常离开。我们这一走,逍遥山庄必然放松警惕,届时我再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寻得良机夜探逍遥山庄,即便不能将柳川音父子救出,也必不会叫他们发现身份。” 程啸山安排得十分谨慎细密,可小春听得却甚是不耐烦,心中不屑道:“你聪明,人家也不傻。既然天地盟的人能猜到你混进逍遥山庄是为了探查柳川音爷儿俩的踪迹,那么自然也能想到,你找不到人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以为你带着弟子离开了铜仁,人家就会放松警惕吗?别天真了!这事儿就得快刀斩乱麻,找到人以后把这山庄闹个天翻地覆,趁乱抢人才是最好的办法!” 小春心中打定主意,脸上却对程啸山十分顺从,叫他看不出一点破绽。不多时,二人敲定主意,一个去前院一个去后院,找到密室入口后便撤离。 (本章完) 309.夜探山庄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子时的更鼓声响起,程啸山和小春悄无声息飞上屋檐,分别往前后两个院落的主院方向飞去。 深夜的逍遥山庄显得格外安静,烛火虽然到处都亮着,但里里外外还是透露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小春一路小心谨慎,但不知为何,白日里便没有几个弟子的逍遥山庄,到了晚上人迹更加稀少,除了每个院子里守门的一两个人外基本上没有人出没。 小春好不诧异,起初还以为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多次试探后才终于确定确实没有人暗处埋伏。他心里疑惑得紧,终于小心谨慎地潜入了前院主院。这间屋子不是居所,此时满院黑漆漆的一片,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小春借着月光看路,小心翼翼飞下房顶,刚一落地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走到正屋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 “谁?”小春压低声音,警觉大喊。回过头却见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院中略显简单的两排兵器和院落四角四个水缸,没有别的显眼的东西! 小春好不奇怪,总觉得有人在附近似的,却半个人影也没见着。他镇定心神溜进了正屋,光线更加昏暗起来。 小春小心翼翼地摸索,大概能察觉出这是山庄弟子练武的地方,里面刀枪棍棒、木桩沙袋应有尽有。小春摸索了一阵,什么也没发现,但四周的窸窣声却总是一阵一阵地响起。每当他警觉地回过头,那声音就戛然而止,而只要他继续在房中探寻,那声音就会在他身后响起来。 小春即便胆子再大,这时心里也直打鼓,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这天地盟坐镇铜仁,管辖西南六省那么多个帮派,势力应该很大才对。可这总舵里的人却实在少得可怜,到了晚上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太不正常了。”小春心想,越发警觉,又继续心道,“虽然这院子里没有人,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似的,难道是……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肯定是天地盟的高手躲在暗处。可是按理说也不应该啊,天地盟里虽然帮派众多,可是江湖上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个,想躲在暗处还不被我发现,也没那么简单吧!” 小春思来想去,脑袋里仍是一团乱麻,干脆把心一横:“死就死吧,找到小白脸最要紧!” 带着这个信念,小春又在正厅里认真地摸索起来,浑然不顾身后的窸窣声。不一会儿,他从正厅摸到了侧厅,还是一无所获。而等他从左侧侧厅出来要往右侧厅去时,猛然发现正厅中的器物摆设好像与他方才进来时看着不同。 小春十分诧异,却又不敢断定,满心狐疑摸索到右侧厅,终于在墙上一副丹青后发现了一个机关。打开机关,只听“轰”的一声,房间最里的地板突然向下打开,露出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来。 小春好不欣喜,往下探头望去只见漆黑一片,擦亮火折子跳了进去。 密室并不算深,触底之后显露在眼前的是一个暗门,推开暗门进去,一阵令人作呕的潮湿气味顿时涌了过来。小春好不惊奇,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便见这密室竟是天地盟设下的暗牢。地牢的面积十分可观,但与程啸山描述的“极大的密室”相比,还是显得有些距离。 地牢里关押着不少人,此刻却十分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小春瞧着这些关押之人都像是武林中人,此刻都安然端坐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他没有心思多想,将地牢中十几人一一仔细辨查,却并没有柳川音和柳云在里面。 “难道江湖上的传言有误,小白脸不是被天地盟所抓?”小春怀疑起来,却又摇头心道,“不可能!碧云归海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江湖除了天地盟,根本没有别的帮派能做到。现在小白脸失踪,除了是被他们抓走,根本不会有别的可能。可是现在……”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猜测没准程啸山会发现别的地牢,能找到柳氏父子的踪迹。他连忙从地牢中撤出来,回到地上时发现,正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小春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急忙想从房间里出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房间里的所有布置全都换了位置。从桌椅板凳,到刀枪棍棒,全都不在他进来时的位置。这发现比看见人还叫小春震惊,他心呼不好,连忙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谁知才一下脚,只听“咔嚓”一声,脚步像踩到了开关似的往下陷了一格。 “嗖嗖嗖——” 上百支利箭就朝房间的各个方位一同发出,密集的利响传开。小春倒吸一口凉气,千钧一发之际蕴起内力,在周身形成一个保护层。那些利箭无法刺入,纷纷落地,然而遍布房间四周的机关却是不停,凶猛的箭阵依旧如雨一般射落。小春的内力只能抵挡一时,时间一长便抵挡不住,惊慌之下只能就地拾起一把刀,用外门功夫去抵挡。 钢刀与铁箭头噼里啪啦打个不停,发出“铿铿”不停的脆响。小春好几次都险些受伤,境遇万分惊险。他一边拼了命地抵挡,一边心里叫骂:“亲娘啊,难道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鬼地方吗?千万不要啊,这一死也就算了,被这万箭齐发扎成个筛子,死相也太难看啦!” 小春又是害怕,又是惊慌,渐渐精疲力竭,本以为今天难逃一死,谁想那万箭齐发的机关突然停住了。小春一愣,四周一片寂静,若不是满地断剑,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小春连忙从屋里逃出来,但见院中水缸、兵器和一应花草的位置也全都发生了变动,心中更加惊奇。而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屋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却愣是一个伏兵都没有,叫他实在搞不清楚这天地盟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小春没有心思多想,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一路鬼鬼祟祟战战兢兢,直到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院里才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310.夜探山庄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杂种,你终于回来了,害我担心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我爹呢?”程棠见小春平安归来,先是欣喜若狂,后又惊慌呼喊。 小春大惊:“你爹还没回来?” 程棠也意识到不对劲:“我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你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难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抓住!” 话音未落,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动,未等二人有所警觉,程啸山身形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入,一只手捂着肩膀,浓重的血腥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程棠惊慌大喊:“爹,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程啸山不待回答,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与此同时有浓烈的火光停在院外。不等小春、程棠二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冷淡的女子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程大侠,深夜惊扰还望勿怪,逍遥山庄有刺客闯入,未免冲撞了程大侠和各位高徒,小女子特来问询,还请程大侠开门一见!”是白日那个名叫青蓑的侍女。 小春被这番话给搞迷糊了,这院子里虽然住着程啸山和点苍派的人,可到底还是逍遥山庄的地盘,他们如果真要追拿刺客,大可破门而入,何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再有,山庄出现刺客,他们这些外人疑点最大,青蓑姑娘这番话却又不像是有所怀疑前来查证,那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又是要干什么呢?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小春还没想明白事情缘由,程啸山已换好常服,带着二人和一众惊醒的弟子来到院中。打开门,透亮的火光顿时浓烈起来,将深夜的小院打得有如白昼。 “青蓑姑娘言重了!不知那刺客往哪个方向逃走了,程某和小徒蒙天地盟礼遇相待,愿效绵薄之力,助姑娘追拿贼人!”程啸山脸色如常道。 青蓑眼神在院中淡淡一扫,十分不以为意道:“区区毛贼,我天地盟尚能自行解决,就不麻烦程掌门了。既然程掌门和各位高徒无恙,青蓑就放心了,搅扰诸位休息,青蓑告辞!” 青蓑说完,不等程啸山回答便带着人离开。等那火光消失在远处,程啸山的身子便是一抖,脸色苍白起来。众人连忙将他扶回房间,解下上衣之后都吓得目瞪口呆,只见程啸山右臂上一条五六寸长的口子,像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所致,伤口处见肉见骨,实在厉害。 要说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程啸山的名头多年来屹立江湖风云之上,从来没有人能叫他受伤。而眼下在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逍遥山庄,他却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受了如此重伤,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好在他们出走江湖都随身带着基础伤药,程啸山的内功又很是深厚,当下包扎完就已经没有大碍。 小春连忙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啸山这才把刚才在后院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就在小春潜入前院地牢的时候,程啸山潜入后院,也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地牢入口。为免打草惊蛇,程啸山关闭入口后就要退出来,谁想不知怎么触动了房中的机关,顿时万箭齐发。 以程啸山的武功,这些把戏自然是奈何不了他,可等他冲出房门却发现院中站着足足上百人,连房檐上、屋顶上都全是黑压压的武林高手,而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即便武功之高如程啸山,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程啸山现身后,那上百名黑衣高手便一齐动手杀来。这围攻并非普通的江湖群殴,上百人配合默契、出手训练有素,有的专攻下盘,有的专攻上盘,有的专在空中防止他逃脱,上百人联手将一个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叫程啸山一身精湛武功也派不上用场。 乱斗之中,程啸山前面还能勉强应付,到后来却在那车轮战的围击之下渐渐力乏,显出颓败之势。他心中焦急,知道今日全身而退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施展全力杀出一条路,虽然成功逃离,但也遭受到重创。 按理说,那上百名高手应该乘胜追击才是,可程啸山一路却再未受到任何追击和阻拦,反倒是他回到院中,那青蓑才带着人姗姗来迟,不痛不痒地询问了一番。 小春疑惑道:“按程掌门所说,那些黑衣人武功高超、训练有素,不声不响地埋伏在了院中,看来是早就料到今夜会有人夜闯。现在逍遥山庄只有我们几个外来人,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他们设下了埋伏,也成功叫程掌门负伤,为什么方才不闯进来查个清楚,而是在门口不咸不淡地问了两句,就走人了呢?” 程棠仍有些气愤道:“爹爹一直蒙面,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贸然闯进来与我们对峙,也在情理当中啊!” 小春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武功高强,连程大侠这么厉害的高手都受伤了,能从他们手上逃脱的,江湖上没有几个人。别说现在程大侠就在逍遥山庄,即便不在,那些人也要怀疑到他身上来,你信不信?” “怀疑又怎么样,我们点苍派也不是好惹的!” “得了吧,白天在客栈我就看出来了,人家根本不把点苍派放在眼里。而且现在现在是咱们夜探山庄在先,他们难道还怕事情闹大,同点苍派撕破脸吗?” “那……那……”程棠也发现了不对劲,说不出话来。 程啸山这时道:“小兄弟,你有什么猜测,就别卖关子了!” 小春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从今天晚上发现的怪事上看,逍遥山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摆威风!” “摆威风?”程棠不可置信地喊道,“他们有病吧!” “不是有病,反而是高招一件!程掌门说,方才在后院,自己虽然拼尽全力才逃出来,但对方也有明显放水的痕迹。这就透露出一个消息,他们根本不想杀程掌门,或者说是不敢杀。毕竟点苍派他们不放在眼里,但点苍派位居八大派之首,程掌门既是点苍派的掌门,更是整个江湖正道的头头,他们得罪不起!” (本章完) 311.夜探山庄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听得脸色铁青,却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这也可以解释明明我的嫌疑最大,他们却没有选择深究到底,原因无外乎不想同我撕破脸面。” “没错!正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程掌门你撕破脸皮,所以当你暗示要到逍遥山庄借宿一晚时,那位青蓑美人并没有拒绝。他们料定了我们会夜探逍遥山庄,所以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小春分析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既然早就知道我们会夜探逍遥山庄,肯定提前把柳川音父子俩转移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我们根本找不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白忙活一个晚上,反正只要天一亮,我们就走了,对他们也没有损失啊!他们明知不能对爹爹痛下杀手,又为什么还要设下埋伏,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程棠不解道。 小春笑道:“你这么想就太天真了。他们虽然不能杀了程掌门,但也肯定不能纵容程掌门在逍遥山庄来去自如,若是由着他全身而退,只要柳川音爷儿俩的下落继续不清不楚,程大侠肯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夜探逍遥山庄。这里好歹是威震江湖的天地盟总舵,程掌门拿这儿当自家后院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叫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程棠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设下天罗地网,不是为杀了爹爹,也不是为揭穿爹爹夜闯逍遥山庄的事情,而是为了告诉爹爹,逍遥山庄也不是这么好闯的。这一次他们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别怪他们不留情面了!” “总算是开窍了!”小春会心一笑,道,“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他们今天晚上的行动就一个主题――耍威风!人家就是想证明一个道理,甭管你是‘铁臂神拳’还是‘铜臂铁拳’,只要他们想杀都能杀!而且还有一事,我想来想去觉得相当恐怖。” “什么?”程啸山脸色铁青问道。 “程掌门细想,你我一同从这院中出去,分别去了前后院。你在后院遭到伏击,我在前院却一个人也没有,你在上百位高手的围攻之下受了重伤,我差点被里面的机关扎成个筛子!也就是说,咱们刚刚好都遇到了和自己的功夫不分高下的伏击,而且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可当时咱们去前后院是临时决定的,他们根本听不到,可后来被那么多高手埋伏的偏偏是你不是我,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 程啸山的脸色更青了,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天地盟的埋伏是根据我们的武功高低来定的,都是恰巧能引发我们的警惕,又不至于伤我们性命。而你我二人的去向是临时决定的,他们却能把握得清清楚楚,这就说明,从我们走出这间院子开始,行踪就已经全部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小春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事实证明,就是这样的。而且咱们在前后院分别发现了密室入口,而我刚才下密室看过,那个地牢的大小还远远到不了程掌门所在的位置。所以我想,程掌门之前的推断是对的,逍遥山庄下面的确有一个庞大的密室,但是这密室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分割成了许多个互不连同的小密室。至于这些小密室总共有多少个,入口都在哪儿,咱们根本不可能全部摸清,想找到咱们要找的人,更是比登天还难!” 话说到这儿,连一向不可一世的程棠都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啸山脸色更是铁青,许久才道:“但是今夜一番忙活,也不算全无收获。天地盟为了应付我们如此大动干戈,恰恰证明,柳大侠父子二人的的确确就在他们手上,而杨大侠和柳夫人之死,也十有八九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小春突然打断:“不对!” “什么不对?” “柳川音爷儿俩在天地盟手上,这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但是杨展琴和柳云死,依我看跟天地盟没有关系!”小春一脸高深莫测地推断。 “怎么说?” “很简单。天地盟的能耐之大,可以一夜之间把柳家夷为平地,绝不可能杀了人还丢在野外,即便再匆忙,多几个人手收拾两具尸体,应该也不再话下。再说了,这些年天地盟屹立江湖不倒,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最大的保命符应该就是黑白两道他先给了面子。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孤鸿剑,既然已经把杨展琴引到了野外,杀不杀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不是会得罪正道。那位‘逍遥王’这么聪明,这种有坏处没好处的事情肯定不会做的!所以我猜,杨展琴和柳云他娘的死,肯定别有隐情!” 程啸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皱,许久才道:“不管怎么说,南京一案疑点重重,天地盟最是可疑。即便杨大侠、方女侠之死有可疑之处,但柳大侠父子必定落入他们之手!” 小春撇嘴道:“话是这么说,可一来咱们没有证据,这些全是猜测而已;二来,这逍遥山庄简直就是铁板一块,别说靠咱们这几个人了,就是把高手殿上的人全部叫来,也不一定能把这块铁板撬开,救人就更是免谈了!” 程棠不耐烦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看这人还是别救了!” 程啸山怒喝道:“胡闹!人一定要救的,要不然三月后的灵雀大会,程某有何颜面去见诸多江湖同道!” 程棠仍是瘪嘴,却也不再顶撞,房中再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不多时,天空亮起了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他们的逍遥山庄一夜游眼看到了尾声。小春虽然牵挂柳云,一夜没睡,这时也难免哈欠连天,却总觉得有一双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转头,程啸山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怀疑。 “你……到底是谁?”程啸山再次发问,小春的身手,对逍遥山庄、杨展琴之死的分析,不得不让这位见惯世面的程大侠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本章完) 312.曲线救国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小春的身手,他对昨夜逍遥山庄内形势的分析,对杨展琴和方绿炼之死的猜测,都不得不让这位见惯世面的程大侠刮目相看,从而再一次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房间里的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小春不停地向程棠使眼色求救,而程棠却怯于父亲突如其来的严肃不敢开口,以至于情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好在这时,逍遥山庄的人送了早点过来,十分丰盛地摆满了一大桌子,除了早点外,还有一百两银子作为馈赠,说是因为昨夜打扰他们休息,聊表歉意。 这一举动表面上像是致歉,在程啸山等人看来,无异于嘲讽和挑衅。然而他们心里有鬼,憋着火也不能发作,只能在拒绝了那一百两银子的好意后,连早饭都没吃就宣布告辞。 来到闹市,已是上午时分。众人寻了一家临街的酒楼用饭,程啸山没来得及再一次追问小春的身份,就见楼底下一趟厚重的车马队徐徐穿街而过,车马队的随行人员服装统一,叫程啸山和小春看来都是一惊,因为那些人穿的都是天地盟弟子的衣服,与他们昨天在逍遥山庄见到的一模一样。 小春眉头皱了起来,聚精会神地思索着什么。这时小二上菜,小春知道这铜仁城的产业十之八九背后都有天地盟的势力,心有疑问也不能直接质询,便故意惊叹道:“哎呀,这车马队好大的阵仗,我还从来没见过呢。你们说那一大箱一大箱装着的,都是什么呀?”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小二一听他的口音,便颇为热情地接过话来。 “是啊。听说贵州好山水,特地从东边前来一游!小二哥,我这初来乍到,对滇黔一带也不熟悉,可有什么好去处能推荐推荐?” “那可多了!”小二哥热情答应,十分认真地开始列举附近的名山大川,每说一处小春都是摇头,要么说去过了,要么说太远了。程啸山程棠等人见他神色正经,也不知有什么打算,谁也没有说话。 “哎呀,看来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亏得我听人说天地盟镇守西南六省,风光无限好,热闹也不少。我们来了之后,好山好水是见了不少,可是热闹的大场面嘛……也没怎么见过啊,看来这天地盟事徒有虚名啊!” 小二一听这话,登时就急了:“哎,我说客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天地盟在西南六省统领江湖各派,正因有‘逍遥王’陆先生的治理,江湖上风平浪静,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这乃是大好事一件,可不是客官嘴里的没有大场面。再说了,您要看大场面那也有的是,方才楼下那车马队瞧见了没,那场面还不够大吗?” “就一个车马队而已,也不算大啊!”小春故意道。 “嘿,客官,您说这话,可就别怪小的说您没见识了。这才刚开始呢,再过三天您再瞧瞧,就这样的车马队少说也得有百八十个,到时候把铜仁城挤得水泄不通,您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场面了!”小二一脸自豪道。 小春装作一脸好奇:“那小二哥倒是给介绍介绍,这车马队都是做什么的,要是有趣我也凑凑热闹去!” “这热闹您可凑不了!实话告诉您吧,这些车队是西南六省上百家家镖局的产业,车里装着的是西南六省新采摘的春茶。春茶一般四月下旬开始采摘,经过烘焙、加工,现在正好是大量上市的时候。客官没瞧见这两日,铜仁城内多了许多外地客商吗,那些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商,他们收购茶叶后雇佣当地的镖局,将茶叶送往大江南北,而铜仁作为西南六省的交通要塞,大部分车马队都要从这里过,所以才有小的方才所说三日之后的大场面。”小二煞是认真地介绍道。 小春听得十分震惊,但程啸山等人来自茶叶大省云南,对这里的门道十分清楚,此刻脸色都十分平淡。小春的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春心中大喜,给了赏钱,叫那小二屁颠屁颠地退了下去,便开门见山道:“程掌门,逍遥山庄咱们也闯了,要救人基本上没有可能。为今之计,只有见到天地盟盟主,也就是那位‘逍遥王’陆先生,才有可能凭你的面子说动他放人,是不是?” “若是能见到陆先生,虽不敢保证能叫他们放人,但总有几分希望。但是陆先生此人一向神踪隐秘,名声虽遍传江湖,但见过其真面目的却没有几个。咱们要想见到他本尊,只怕比夜探逍遥山庄还要难上十倍!”程啸山说得一脸忧思。 “我有办法!”小春突然道。 “你?”程啸山惊讶多过怀疑地反问。 “不错!不过在我说出我的计划之前,程掌门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印证我心中的猜想!” 程啸山见小春一脸笃定之色,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道:“你问吧,只要程某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很好。本国地大物博,疆域甚广,但无论南北都喜好饮茶。而这些茶叶大多出自云南、贵州这些南部省份,是不是?” “确实!虽然闽江浙皖一带也有些好茶,如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武夷大红袍、黄山毛峰之类,但是论名气论产量,还是云南普洱茶遥居冠首,再加上西南六省还有云雾、蒙顶等好茶,西南六省的茶叶产量少说也在全国七成以上。”程啸山虽不知小春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小春豁然开朗地点头,继续道:“据我所知,天地盟旗下产业众多,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虽说是江湖帮派,但其实也是一号大财主。我先前只道他们经营的产业中,最赚钱的不过也是赌坊、妓院之类,可方才听那小二说,这些茶商贩茶所雇佣的镖局,大多是天地盟旗下产业,我大胆推测,天地盟涉猎的不止是走镖的苦力活,从茶叶种植、制作,再到收购、运送,整个茶行都有他们的行迹,是不是?” 程啸山一愣,神色惊异地望着小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本章完) 313.曲线救国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皱起眉头。 程啸山道:“天地盟把持西南六省茶行经济不假,但云南普洱茶成名久远,从种茶到收茶对土地和茶农的要求十分严格,早就形成了一套完整严密的体系,天地盟虽然能耐大,但还插不进手,只能在货运、押送等方面攫取一些利益。至于其他品种的茶嘛……你说得不错,确实七七八八都落入了天地盟的掌控之中,这些茶虽然比不上普洱的名气大、效益好,但胜在体量大,天地盟一年在这上头的利润少说有上百万两,再加上镖局、客栈、餐饮等行业,他们的商贾巨富才成功建立起来。” 小春听完这些,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叫人看不明白。 程棠听得一头雾水,这时急道:“小杂种,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快别卖关子了!” 小春笑了笑,也不说话,竟突然上手将自己的大胡子呼啦一扯,露出真是面目来。程啸山登时一惊,转瞬便勃然大怒:“是你!” “是我!”小春淡定道,“程掌门别来无恙!” “你……你这个圣仙门妖孽,到铜仁来有何阴谋?” “阴谋谈不上,阳谋倒是有一个。程掌门想救柳川音,我相救我的结拜大哥柳云,咱们虽然救的人不一样,但大体方向还是一致的。逍遥山庄我们昨夜已经闯了,那是铁板一块,油泼不进去水淋不进去。现在我有一个主意,需要程大侠帮忙才能达成,所以为了你我合作方便,我现在露出真面目来,算是我的诚意。你要是相信我咱们就继续,你要是不相信我,咱就免谈,你看怎样?” 小春说得十分坦荡,叫见惯了善恶是非的程啸山,此刻也在他身上瞧不出一丝心虚和狡诈,不由得心中一愣。想起千丈崖下,小春虽然最后加入圣仙门,但从头到尾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与正道结仇,也不过是因为他师父之死而已。这么说起来,这小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物。 程啸山定了定心神,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冷道:“说吧,你需要程某做什么?” “简单。其实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跟在我后面就行!”小春神秘兮兮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危险?”程棠好奇道。 “你不用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用打听到底什么计划,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就行,我管保你们半个月之后,见到‘逍遥王’本尊!”小春说得更加神秘,叫众人听得一知半解,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下众人不再多问,吃过饭后,小春便随众人架马离开了铜仁城,往点苍派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行到半路,程啸山和小春终于发觉,天地盟派来追踪之人已返回铜仁,他们就在一个小集镇上停了下来。 草草吃过饭,小春便独自一人出去了,回来时竟带了一个大包袱,打开来一瞧,里面竟是些西域皮货商人的衣服。 程啸山不解道:“咱们可是还要回铜仁去?” 小春笑道:“当然要回去!这一次,程掌门就随我一起,好好搅一搅天地盟这趟浑水吧。” 程啸山心中疑惑得紧,可不知为何,他却对小春的计划和信心深信不疑,以至于连计划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 夜幕逐渐降临,三匹烈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来到了铜仁城外。马上三人都是西域打扮,此处地处西南,常有西域人士往来,倒也不算奇怪。三人进城后先到城中唯一的一家客栈下榻,放下行李后一不吃饭,二不休息,出了客栈便在城中左拐右拐,最后在一家进进出出的商铺门口停了下来。商铺门口有两名守卫,匾额上写了四个大字:聚钱赌坊! 小春站在久违的赌坊门口,只觉得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还没进去就觉得身心十分舒畅。在他身后,程啸山父女俩却是脸色铁青,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戏。 “喂,小杂种,你搞什么鬼,为什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程棠怒道。 “来这里除了赌钱,还能干什么!” “你……” 程棠还没说完,小春便已进了赌坊大门。那看管的守卫见他们衣着奇特,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也并没有阻拦。程啸山父女见状,虽然心中疑惑,此刻也只能跟了进去。 赌场里喧嚣嘈杂,人声鼎沸,像是要把人的耳膜都给震破。程啸山父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小春,此时的他已在一个赌骰子的桌前站定,两只眼睛放出精光。 见他们这身打扮,人群里有了些骚动。执骰子的庄家笑道:“我说西域大兄弟,你会玩儿吗?” 小春眨了眨眼睛,一张嘴差点叫程棠笑喷,他说话乃是模仿西域人的口音,故意将一口中土话说得阴阳怪气,叫人忍俊不禁。 “我说大兄弟,你这话就是欺负人了。我阿古皮皮卡在西域,那也是一代赌神,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这次到你们中原,刚刚卖了一大车羊皮,兜里有的是钱,不要小看人!”小春说着,故意掏出一把银票拍在桌上。那银票厚厚一叠,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加起来足足有两三万两。 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那庄家也是两眼冒光,想来铜仁虽然汇聚江湖八方来客,但到底也只是个西南小城,出手如此阔绰的赌徒十分少见。那庄家见小春等三人来自外地,不禁心中欢喜,脸上却表现得毕恭毕敬,煞有介事地介绍起赌桌的规矩来。 小春刚才还放豪言说自己是西域赌神,这会儿又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插嘴问两个极为浅显的问题。众人听了,无不以为他在装大尾巴狼,其实什么也不会。那庄家心里更是狂喜,不住地在心里念:“发财了发财了,财神爷送钱来了!” 介绍完规矩,小春便摆出一副十分有信心的样子,滑稽的口音叫众人都来了兴趣,以至于其他赌桌上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客官,那咱可就开赌了!”庄家阴笑道。 (本章完) 314.曲线救国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骰盅剧烈摇晃,“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赌坊里传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啪!” 一声脆响,骰盅落地,那庄家一脸假笑道:“各位客官,下注吧!” 话音落地,众人纷纷下注,或大或小的银锭子瞬间在“大”“小”两个庄盘上堆了起来,看起来旗鼓相当。不多时,所有人下注完毕,只剩小春脸色凝重,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手上晃来晃去,那庄家的眼睛也跟在这银票上晃来晃去,在两个庄盘之间摇摆不定。 “喂,老兄,你下不下!” “是啊,快下啊,别耽误大伙儿时间!” “你到底会不会玩儿啊……” 人群嘈杂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全朝小春砸了过来。小春脸色犹豫,心中却十分高兴,最终怯怯地把银票放在了“大”上。 那庄家见他下注,嘴角不由冷笑了一下,便听他大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话音未落,庄家以极快的速度将手在桌子下一晃,只听骰盅内发出“嗒”的一声。这一声极轻极细,在场只有小春和程啸山听见了。小春深谙赌场之道,不由嘴角泛起冷笑来,那程啸山却登时要冲上前去,被小春一把攥住胳膊,摇头示意。 程啸山不知甚解,便听那庄家大喊一声:“开!” “啪”的一声,骰盅打开,庄家赫然叫着:“四五六,十五点大!” 人群哄然,有的高兴有的愤恨,但大多都是转瞬即过。唯有小春此刻狂笑不止,用他那西域中土话大叫道:“老子赢啦,老子赢啦,老子是西域赌神……” 人群见他这副模样,都深信他根本不会赌钱,赢了这一局只是运气好而已。程啸山却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他分明察觉了那庄家作弊,怎么会开出来的点数反倒叫他们赢了,实在费解。他心想,难道叶小春这小子真的撞到大运了?他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刚才自己要出手时,分明是他拦住了自己,这就意味着他也察觉到了庄家作弊,而庄家作弊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赢! 程啸山更加诧异,可是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几分。小春手握大把银钱,却表现得根本不会赌博,那庄家肯定觉得这是个冤大头,憋足了劲儿想把他的银子全部赢走。可是想要赢大钱,就得放长线钓大鱼,需得先给他点儿甜头尝尝才行。要是一上来就让这位阿古皮皮卡大爷连连输钱,十有八九会把他吓跑,那对赌坊来说可真是亏大了! 所以,这第一局小春本来是输了,那庄家却偏偏作弊也要让他赢。不仅让他赢,那庄家还表现得痛心疾首的样子。因为桌面上的银钱根本不值一千两,庄家还命人拿了一千两银票,连同他自己那张一同给了他。 “客官真是好手气,好手气啊……”庄家不停地赔笑。 “那是,我阿古皮皮卡可是西域赌神,这点小赌桌算得了什么!”小春更是自卖自夸,惹得旁人不屑嘘声,唯独那庄家不停地给他捧臭脚。 程啸山见他表演得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破绽,也就放下心来。后面的赌局证明他没有料错,小春看起来就是在乱下注,十局有九局下错,可是那庄家却一直作弊,叫他十局里有八局都赢了钱。不多时,小春已赢了足足六千两银子,他估摸着时机也成熟了,下一把直接下了五千两银子,下在了“大”上。 “哇啊……”人群哗然,赌场内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安静,下一刻,所有人纷纷下注,跟着小春一起下了注。前面十把小春赢了八局,人们虽然断定他不会赌钱,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当真是走了****运,这时便也跟着他一起下注。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庄家喊着,嘴角浮现出一个冷笑,自以为将这位西域冤大头的赌性勾了上来。开盅之际手在桌底虚晃一下,骰盅里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程啸山听得眉头一皱,但见小春半点反应也没有,心里打鼓。 “啪!” 骰盅打开,人群里顿时一片嚎啕,庄家喊道:“二三五,十点小。各位客官,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哎哟喂,我就知道不该跟这小子下,他懂什么呀!” “对呀,他刚才就是走了****运,现在运气到头了,该走背运了!” “阿古皮皮卡,你可真是害惨我们啦!” 人群惨叫了起来。 “奶奶的,再来再来,老子就不信了!”小春暴怒大喊,两只眼睛瞪得通红,浑然一副赌上了瘾的模样。 那庄家好不得意,再一次将骰盅摇响。小春表面上看起来是收敛了一些,一会儿下三千两,一会儿下一千两,当然也是有输有赢,但基本上是赢的少,输的多,而且赌注大基本上输,赌注小才偶尔能赢了一两千两。就这么又过了几局,小春面前三万两银子此时只剩了八千两,这一下不但他自己双眼通红,连他身后的程棠都心里十分紧张起来。 “来来来,各位客官,赶紧下注啊!”新的一局再次开始,庄家大喊着,望向小春的眼神已带着十足的挑衅。 “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我全压了!”小春喊着,将面前的八千两银票一股脑全部买了“小”。 “哇哦……”人群再次沸然。此时众人早已看清楚门道,瞬间的功夫,所有的银子下在了小春的对立面。 小春满脸通红,将现场的哄吵声全部屏蔽,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骰盅。他的身后,程棠惊慌道:“臭小春,你到底会不会啊,这一把输了可就全输了!” “臭娘儿们,你懂什么,老子这把一定赢!”小春不客气道。 程棠怎么不来气,撸着袖子就要打人,却被她爹一把拉住。程棠不解其意,只听那庄家诡异笑道:“客官,买定离手啊!” “慢!” 就在庄家要开盅的时候,小春突然大喊了一声。 庄家皱眉道:“怎么了客官,赌注已下,你还想收回不成?” 小春邪魅地笑了笑:“不收回,老子只是改了主意!” 话音未落,小春已上手将“小”字上的八千两银票一推,推到赌桌正中“全”的区域。 人群目瞪口呆,庄家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本章完) 315.曲线救国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阿古皮皮卡,你疯了吧,你知道摇出全骰的机会有多小么,你竟然敢把全部身家都押上!” “是啊,你小子现在运气不行了,小心输得光着屁股出去!” “你可别冲动,还是有翻本的机会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嘲讽的,有同情,各种情绪交织。小春完全不将众人的话放在眼里,脸色冷静,嘴角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那庄家瞧见他这副神情,还以为是幻觉,可仔细一瞧,这人的样子分明跟刚才那个懵懂的西域皮货商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庄家心里涌起几分害怕! “喂,庄家,还不开盅?”小春催问起来。 “开,开,这就开!”庄家脸色恓惶念道,左手又装作不经意地往桌子底下摸去。 小春冷笑一声,登时大喝:“慢!” 那庄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怎……怎么了又?”庄家没能得逞,手开始哆嗦起来。 “没怎么!我说庄家,你要开就开,别磨磨唧唧的,两只手老往桌子底下跑干什么,裤裆痒痒不成?”小春嬉笑道。 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庄家,他作弊的小伎俩已经被看穿。那庄家一听这话,登时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开呀,快开呀……” “对啊,磨蹭什么呢,赶紧开!” 一干赌徒没了耐性,一个接一个都吵嚷了起来。那庄家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想出个应对之法却一无所获,望着小春一阵打量,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来。小春如何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根本不放在心上。 “啪!” 骰盅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三颗骰子上,上百双眼睛一时间全都愣了下来,继而纷纷不可思议地望着小春,像看见了鬼一般。 庄家脸色已是铁青,一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愤恨表情,大喊:“三个六,全骰,大小通杀,这位客官胜!”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下一刻便沸然起来。 “我的妈呀,撞鬼了撞鬼了!” “神了,这小子踩着****运了吧,多少年才开一次全骰,偏偏就让他给赶上了!” “是啊,是啊,这好运气怎么老子就碰不到一次!” “什么好运气!我看这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他自称西域赌神,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人群沸然,而小春却始终脸色平静,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庄家。那庄家再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叫人拿着压箱底的银票上来,割肉一般数给小春。赌骰子的规定,押大押小都是一赔一,押全骰的赔率却是一赔二十四。小春八千两押中一次全骰,庄家就得赔整整十九万两千两银子,叫他这一把回本了不说,还赚了足足六倍。 然而小春却不以为喜,脸色始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待庄家将整整二十万两银票交到他手上,他登时收手,离开赌坊,不管旁人怎么相劝都不回头。 赌坊开得偏僻,回到客栈时要经过一条幽暗又狭长的小巷。一路上,小春不说话走得飞快,程棠几次想问一问刚才的情况,却感觉气氛压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走了不多一会儿,四周有了动静,二十多个武夫将他们前后拦截。一带头的怒喝道:“臭小子,赢了钱就想跑,老子让你有命赚没命花!” 小春本不想大动干戈,谁知这伙人见他们来自西域,在这里无亲无故,而它们背后又有天地盟撑腰,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半路拦截。小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下无奈道:“程大侠,看你的了!我手上没轻重,伤了性命就不好了!” “你……”程啸山好不恼怒,“这就是你让我跟着你的原因?” “那可不!您先别气愤,现在只是几个小喽喽,再往后,可有的是您施展神功的机会!”小春神秘兮兮道。 程啸山神色一凛,当下也不再多问,人如闪电一般前后穿梭,一眨眼的功夫就叫所有人登时昏倒在地。小春摸了摸怀中厚厚一沓银票,叹了口气,率程啸山父女二人回了客栈。 关上门,程棠便已迫不及待地发问:“臭小春,刚才在赌场,你前面都是故意输的,就是为了最后一把全部翻盘,对不对?” “你说呢?”小春一脸坏笑。 “我说就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最后一把会是三个六,万一不是那我们不就全部输了?” 程棠这一问其实也是程啸山的疑问。最后一局,他明显察觉到庄家作弊,想来小春也发现了,可按照常理,他顶多将赌注从押小改成押大才对,又怎么可能料到里面是全骰呢! 小春神秘嬉笑起来:“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本小爷今天就传你们几招。臭婆娘我问你,刚开始我明明有三万两银子在手上,为什么直到输得胜八千两才下最后一局,如果最后那把我下了两万两,那这一翻倍可就是将近五十万两到手了!” “我……我怎么知道?”程棠一脸迷惑。 “那最后一把的赌桌上,最开始大小庄盘上的赌注,你发现有什么不同了吗?” 程棠还是摇头,程啸山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小春揭开谜底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前面二十多把都在乱下,也不拆穿庄家在搞什么鬼,不是为了迷惑庄家,而是在迷惑我周围那些闲家。他们每一注虽然都只下个三五两银子,可是到后面那十局的时候,我输多赢少,他们发现规律就跟我反着来,几乎每个人都赢了好些银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最后一局,我只剩八千两银子,而其他人手上的银子加起来,也约莫有八千两。我押了小,他们必定全部押大,两边下的赌注都算是极大,但却旗鼓相当。如此一来,不管庄家开大开小,都必定是赢一庄输一庄,基本上等于白忙活一场。最后一把,桌面上可摆着近两万两银子,以那赌坊的规模来看,这两万两银子基本上是他们一个月的收入了。而当时那一局,我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押上,庄家必定来个通杀,把所有的银子都收入囊中,所以骰盅内必定是全骰!” 小春一番解释,叫程棠目瞪口呆,叫程啸山也深思了起来。 (本章完) 316.弃武从商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棠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小杂种,你……你神了啊!” 小春“嘁”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就他们这点门道,老子十岁就已经摸清了,跟我玩心眼儿,他们还嫩着呢!” 程棠对他更加崇拜,小春就愈发洋洋得意起来。这时,程啸山正色问道:“我看你并非贪恋钱财之人,现在这紧要关头还有心思上赌坊,依我所见,你大费周章赢这么多钱,接下来还有其他动作吧!” 小春神秘兮兮地一笑,并不说话。这时房门咚咚敲响,来人自报身份,是程啸山的大弟子晏一秋。 “师父,我带几位师弟到铜仁城外仔细查探一番,确实不出这位叶小兄弟所料。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商都已经聚集城东五十里外的亭林镇上,应该明日一早就会进城。”晏一秋汇报道。 一听这话,程啸山的脸色更是疑惑,望着小春向他寻求答案。小春却只是神秘兮兮地一笑,道:“程掌门,晏大哥,今儿晚上咱们可还有的忙了!” 程啸山心中一紧,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当天夜里,三个黑衣人从应天客栈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一路往东,夜半子时到了五十里外的亭林镇上。相比于铜仁城中只有一家客栈,亭林一座区区小镇,反倒有规模大小不一的客栈四五家。 在小春的指挥下,程啸山、晏一秋以及其他等候在这里的点苍派弟子一起行动,悄无声息地潜入客栈,将宿住其中的十几位茶商全部绑到了镇外不远处的一个破庙内。刚开始小春说到这一行动时,程啸山是坚决反对的,直到小春再三保证不会伤害这些人的性命,他才勉强同意。 这时,十几位茶商个个五花大绑聚集在了破庙内,一个个幽幽醒转过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凄凉破败的小庙,还有七八个蒙面持刀的黑衣人,登时把这些人吓得浑身打颤起来。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们都是本分的小老百姓,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你们想要什么,要钱我有,可千万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 破庙内顿时陷入一片哀嚎。晏一秋头一回扮演土匪的角色,还十分不习惯,咳嗽了好几嗓子才吼道:“都给我闭嘴!今天绑你们来,没别的,老子最近手头紧,缺银子花。我知道你们都是贩卖茶叶的商人,什么都缺,就不缺钱。只要你们乖乖合作把钱都交出来,老子不要你们的命!” “你……你大胆!这里是天地盟的地盘,我们做生意也是受天地盟保护的,你敢动我们一根毫毛试试!”一个相貌打扮都十分不俗的中年人叫道,颇有几分骨气。 “天地盟又怎么样?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子现在饭都吃不上了,还管得了天地盟吗?少废话,快把钱都交出来,要是不乖乖合作,我现在就送你们归天,看天地盟的人救不救得了你们!”晏一秋吼道。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慌了神,钱重要生意重要,可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当下众人连连服软,说要给钱,连方才那不服软的中年汉子也不敢继续逞强。小春一直躲在暗处,眼见时机成熟,登时将屋顶瓦片踩得哗哗作响。 “谁?”晏一秋装模作样地喊道。 “大胆狗贼,不好好在家过安生日子,跑到这里来当土匪。今日被我和我师父看见了,岂能轻饶你们!还不快快放人!”小春大喝,他口中所谓的师父此刻正站在他身前,满脸都是黑线。 庙中众人一听这声音,登时像见着观音菩萨似的,哭天抢地喊了起来:“大侠救命啊,大侠救命啊……” 小春憋着笑道:“诸位莫慌,我师父乃是江湖高人,一向行侠仗义,今天必救你们脱险!” 话到此处,晏一秋连忙按照设计好的剧本,一通乱骂之后便带着几名师弟冲了出去。庙外响起一阵乒呤乓啷的响声,哀嚎痛叫声此起彼伏,叫庙中的人听得好不心慌。 “狗贼,算你们跑得快,要不然今天我今天非宰了你们的狗头不可!”小春大声喊着,又故意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小年轻搀着一个中年汉子进来,正是方才门外那对师徒。此时,那中年汉子的右臂已被砍了一刀,淋漓的鲜血奔涌出来。那些人看了好不吃惊,方才那大喊“天地盟”的中年人问候道:“可是两位侠士救了我们性命,这位英雄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程啸山连连摆手,设计好的台词竟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这伤是昨天晚上在逍遥山庄受的,本来伤口上了金疮药后已经见好,这时却被小春拆了纱布,淋上鸡血,常人见人怎么不触目惊心! “我师父乃是当世高人,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小春说着,连忙替众人解开绳索,又道,“诸位,那帮土匪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众人如何不感恩戴德,一窝蜂涌到门口,望着林中一片黑漆,却又折返了回来。 小春早就料定如此,对这些人看也不看,装模作样地替程啸山包扎伤口。这时,那精神矍铄的中年汉子道:“两位侠士救了我等性命,如此大恩,我等不能不报!”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只可惜我们突然被绑,行礼遗落在客栈,不如两位侠士随我们一同回去,我等必定重金酬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是啊,是啊……” 小春忍不住心中好笑,暗道:“怪道人都说‘无商不奸’,这些人分明是怕半路再遇到那些劫匪,想要我们护送他们回去,却说什么要重金酬谢,真是狡猾得很!”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小春笑道:“重金酬谢就不必了。我师父虽然武功高,但其实也并不是江湖中人。师父在京城和嘉兴都有许多产业,说是巨富也不为过,银钱早就不放在眼里了。这次到铜仁来,是听人说全国七成的春茶交易皆在此处,师父喜好喝茶,趁着手里的闲钱花不出去,这才想着来做一做茶叶买卖!” (本章完) 317.弃武从商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当真如此吗?”那些人惊讶道。 程啸山十分心虚,无奈地点了点头。小春看得直翻白眼,心想要不是你正好受伤,我才不要你来演这出苦肉计呢,真是一点演戏的天赋也没有。 见此情形,众人的脸色都欣喜起来,一人道:“原来是同行啊,在下姓祝,乃是嘉兴城兴隆茶行的掌柜……” “原来你就是兴隆茶行的祝寿全祝老板啊,真是久仰大名!这些年,你们茶行的生意做得真够大的,光嘉兴就开了七八家分店,我听说现在南京、苏州也有分店,祝老板好本事啊!”小春连忙附和。 此人就是方才那个提及“天地盟”的中年汉子,本来还对小春二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听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又对兴隆茶行的事这么了解,当下哪有不信的,连忙一副老乡见老乡的热情询问程啸山的身份。 小春早就想好了招数,把嘉兴城好许多大产业都说到程啸山名下来,叫祝寿全好不惊慌,登时与他们更热情了几分。众人遇着同行,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都十分热切。小春借口师父受了伤,深夜不宜奔波,今天晚上就在这破庙里歇息一晚。那些人不敢摸黑回客栈,只好留在破庙里,又是添柴又是包扎,忙活得十分上心。 待一切妥当之后,众人已十分熟悉,围坐一团闲聊了起来。小春叹气道:“师父虽然想入手茶行的生意,可一来不了解里面的门道,二来也没有进货和销售的门路,还真是不好着手呢!” 祝寿全大手一挥,义气道:“那有什么!程老板和叶兄弟对我们几个有救命之恩,只要程老板想做,我们绝对鼎力相助。其实茶行的生意也没什么稀奇,更其他行业大同小异,要说特别就是这天地盟了……” 一说到天地盟,众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对劲,连忙给祝寿全使眼色。小春瞧在眼里,不露声色,便听那祝寿全气愤道:“咱们今天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若不是这两位恩公,你们还有命在这说话吗?还怕什么天地盟!程老板,叶兄弟,实不相瞒,我们这些茶商来自全国各地,几乎操持着全国五成以上的茶叶生意,而要说茶叶产量,十中有七在这西南六省。” “这我倒是听说了。现在春茶即将上市,诸位不远千里到铜仁来进货,也是情理之中。我和师父打听到西南六省的茶叶生意都是在铜仁交易,所以才赶了过来!”小春道。 祝寿全脸色不善道:“叶兄弟有所不知!西南六省的茶叶生意在铜仁交易不假,但这不仅仅因为铜仁是六省通向的交通要塞,更重要的原因,是天地盟!” “天地盟?这不是个江湖组织吗,跟茶叶生意有什么关系?”小春故意装傻道。 “叶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地盟虽是个江湖帮派,统领四庄九寨三十六帮,但俗话说得好,‘一钱难倒英雄好汉’。江湖帮派也是人,也要吃饭,这天地盟还不是寻常的江湖帮派,势力遍及西南六省,直接掌控了各条经济命脉,最主要的就是茶行的生意。”祝寿全道。 “不错!”一个名叫刘金贵的京城茶商接过话来,道,“两位有所不知。这些年,全国的茶叶市场行情水涨船高,茶叶卖得越来越贵,老百姓都骂我们茶商赚黑心钱,他们哪知道茶叶卖得贵,原因是我们进货也进得贵。西南六省的茶叶贩售价格由天地盟直接规定,比闽江浙皖贵了整整三成,若我们卖得便宜,岂不是要亏本?” 程啸山这时问道:“据我所知,天地盟虽然控制了许多茶叶的销售渠道,但也有几种名茶未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几位为何不贩售那些茶叶?” 刘金贵道:“程老板有所不知。普洱、云雾等几种茶品确实没受到天地盟的掌控,但这些名茶本就卖得贵,基本上只供高官巨富之家享用。而我们做茶叶生意,自然不能只供贵人,将茶叶卖给平民百姓,虽是薄利多销,总的利润不比卖名茶少。” 程啸山连连点头,一脸深思。这时小春突然拍案而起,十分气愤道:“难怪这些年茶叶买得越来越贵,原来都是天地盟在搞鬼,实在可恶!” 一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天地盟经手之后,茶叶虽贵,但却从进货到发送,全程保障我们的安全。这世道不太平,就当多花点银子买个平安吧!” 小春听了,连连冷笑:“这位老板,此处正是天地盟的地界,你多花了银子,可买到平安了吗?今天要不是我和师父恰巧路过此地,只怕你们的命都没了。” 祝寿全怒喝道:“叶兄弟说得极是!这些年,天地盟的茶叶价格连连上涨,我们为保一时安宁也就忍了,可如今入了西南六省却连安全都保不了,我们还受这份窝囊罪干什么?各位同行,他们不仁便莫怪我们不义,等天一亮咱们就走!大不了今年不做这生意了,让他们的茶叶都烂在地里,看他们还横什么横!” “就是就是,不做这生意了……”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奋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打道回府。小春冷眼瞧着,心道:“这些人喊得热闹,可这么远跑来了,若要让他们空手而归,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再说了,商人重利,天地盟的茶叶价格虽然高,但也还是控制在叫茶商有利可图的范围内,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大老远跑来。这么一说,他们甩手走人就更没可能了!” 小春心中早就有了主意,等众人的喊声慢慢弱了,他才道:“诸位老板息怒息怒!老话说,和气生财,咱们大老远来了,不能白跑一趟是不是!天地盟虽然把控着西南六省的茶叶市场,但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哪怕是只木头羊,咱也能薅下它的羊毛来!”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来了兴致,追问小春有何计策。小春也不遮掩,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又是惊讶又是赞叹,思来想去,自己不但没有任何风险,反而能大赚一笔,想都不想就纷纷大力支持,众志成城几乎将破庙的房顶掀翻。 程啸山坐在一旁,也是震惊不已,这才明白他方才去赌坊豪赌的用意。 (本章完) 318.弃武从商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两天后,一年两度的茶叶交易在铜仁城中盛大开幕,来自西南六省的茶叶种植大户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叶批发商汇聚铜仁城,一下子将这座西南小城挤得水泄不通。由于春茶的产量和交易量占全年比重的七成,所以春茶市场的热闹程度也远远超过秋茶市场。城中大街人满为患,茶叶的清香四处飘散,叫人出城几里还能闻到香气。 五月十七日,茶市正式开市,城中的热闹景象达到鼎峰,走上大街无不品茶卖茶讨价还价的场景。而在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铜仁城另有一些不见天日的场所不改往日热闹。 在城西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赌场,小春和程啸山这次化成两个京城来的商人,再一次赌了个天昏地暗。由于这两日春茶市场开市,城中多了许多外地商人,两人的打扮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反倒把他们当成财神爷一样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小春和程啸山揣着赚来的三十万两银票出来,在一条小巷内遭遇了天地盟二十位高手的围攻。半柱香后,二人全身而退,摆脱天地盟的追踪回到了应天客栈。 此时天色黑尽,茶市第一天宣告结束。按照往年的惯例,茶市要持续整整三日,而七成以上的订单都会在第三日达成,所以前两日虽然热闹,但成交的订单少之又少。 然而今年的茶市与往年极其不同。小春和程啸山回到客栈,便感觉到楼下大堂的争吵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谈论的无非是今日黄昏时分突然成交的那几笔巨额订单。 “听说了没,刚才就在茶市要收关的时候,京城‘一品茶行’的刘掌柜、嘉兴‘兴隆茶行’的祝掌柜突然出手,分别下了三万斤的普洱订单!”一人道。 “听说了听说了!”一人接过话,竖着大拇指道,“这两位可是一南一北两大茶行的这个,全国的茶叶行情就看这两位的脸色说话呢。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两位老板不出手,谁敢下订单啊!而这两位又都是猴精猴精的,不到最后一刻杀出上吊的价来,根本不会给句准话。可今年奇了,两位老板头一天就出手了!” “这还不算什么!要知道普洱价贵,喝得起的人不是皇室贵族,就是商贾巨富,平常百姓哪儿喝得起。所以各地的茶商进货,花在普洱上的钱不少,可进货量却是最少的。就说刘、祝这两位老板,去年也才各进了五千斤,今年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许是今年年景好,普洱丰收了的缘故!”一人疑问道。 “不可能!普洱茶的市场就那么大,再怎么丰收寻常人也不会买,他们收回去放在仓库里烂不成?而且我可是打听过了,两位老板的收购价跟去年一样,并未压价啊!” “那就真的奇了,两位老板难道吃错药了不成?” 所有人都是摇头,一脸深思。小春听得一脸诡笑,程啸山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鬼主意倒是挺多!” “程掌门过奖了!这才只是个开头,真正的好戏在后头呢!”小春笑道。 二人连忙上楼,回到房间时,刘金贵、祝寿全已在房间里等着,见两人进来忙要行礼。小春上前拦住,二话不说将五十万两银票掏出来拍在桌上。刘、祝二人本来心里还有些担心,至此完全相信了程啸山是一方巨富的事实,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小春笑道:“两位老板,昨日给了二十万两定金,加上这五十万两,我师父这股份算是入成了。明后两日,还请两位老板继续努力,再将云雾、蒙顶两味好茶收购,其他的茶叶一概理也不理,如何?” 那二人怎么不听,连连称是,不过脸色还是有些犹疑。 “两位老板,咱们现在是过命的交情,你们有什么疑惑直接说便是!”小春已经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但也不道破。 祝寿全道:“叶兄弟这般坦诚,我们也就不见外了!今年普洱茶丰收,产量远超去年,按理说收购价是会比去年低的。却不知程老板为何不让我们压价,以去年的收购价收购,还在第一天就把所有的普洱茶全部买下呢?” 小春笑道:“祝老板,刘老板,收购普洱的钱我师父可是出了一半的,而且咱们也说好了,到时候普洱出售,得的利润我们只要三成。如此一来,即便你们回去后将这好茶贱卖,也必定有赚不亏,还怕什么呢?” 祝寿全认真道:“叶兄弟这么说,可就是错怪我们哥儿俩了!我俩蒙程老板和叶兄弟舍命相救,自是推心置腹,虽说程老板入股一半,利润却只要三成,但我兄弟俩如何能叫你们做这亏本的买卖,自然是希望能卖出高价,叫程老板也有的赚!” “两位老板一番好心,我们心领了。但是昨日我师父便说过,此行入股两位老板的茶行,只是为了试水,并没有想过赚钱!再说了,今日大量收购普洱茶只是个开始,明后两日,我师父便不再插手两位的生意,你们只要牢记咱们的约定即可!”小春道。 那二人一知半解,但心想这绝对不会是亏本的买卖,便连连答应了下来,再三保证明后两日会大力收购云雾和蒙顶。这两种茶是除普洱以外,西南六省最知名、同时未落入天地盟掌控的两种好茶。 送走二人后,房中陷入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儿,小春才道:“程掌门,今日茶市和赌坊都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天地盟想必已经察觉了,这铜仁城咱们不能再呆,今天晚上就得走!” 程啸山打量他许久,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经商的天赋,你要是不练武功专心做生意,没准很快就是一方巨富了!” “程掌门就别取笑我了。要是不练武功,赌场上不可能发现庄家作弊,也就不可能每次都赢钱,没有本钱,我这些小手段又怎么耍得起来呢?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练武功好!”小春说得倒也坦诚。 程啸山笑了笑,没再说话,心中竟对两日后茶市收市的景象十分好奇起来。 (本章完) 319.茶市风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天应客栈一派热闹之际,天地盟总舵逍遥山庄内,今天白天发生在铜仁城中的两件大事,已叫这个西南六省的武林第一势力不淡定起来。 山庄正厅,天地盟的几位重要人物都站在厅中,神情无不紧张严肃。正厅上首,一席青碧色衣裳袅袅娜娜地穿在一个女子身上,女子背对着众人,婀娜的身段竟透出十分威势。 厅中一片死寂,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弟子奔入正厅,跪下道:“姑娘,弟子们一路跟着那两人,但他们的武功实在太高,很快就没了踪迹。不过天应客栈的黄掌柜来报,今日晚间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进了客栈。黄掌柜说,那两人都是京商打扮,年纪也和白天在赌场里那两个人一致,应该就是他们。” “天应客栈?”那女子转过身,正是招待程啸山等人入住逍遥山庄的青蓑姑娘。此时她弯眉微蹙,脸色不善,沉思一会儿后道:“那二人武功高超,每日换着装扮横扫铜仁各大赌坊,绝不可能是来购茶的商人。黄掌柜可有查明那二人身份,他们去客栈做什么?” “回禀姑娘,黄掌柜说两人的客房是前几日开好的,当时出面的是个普通小厮,所以黄掌柜也并未在意。但是两日来,这客房并未有人入住,到今日晚间才发现那二人进去,当时小二在门口瞟了一眼,看到祝寿全、刘金贵二人也在房中!” 众人脸色一震,青蓑也是凤眼一睁,登时怒道:“果然有人在背后搞鬼!我说呢,刘金贵和祝寿全做生意一向稳妥,往年不到第三日下午绝不出手。今年却在第一天就大量下单,普洱茶一出手就是每人五万斤,一下子把云南省所有的普洱春茶买光了。这两人这般反常,果然背后有高人指点!” 院中一名叫常青柏的俊俏青年道:“姑娘,这捣鬼之人一边横扫铜仁各大赌场,叫我们损失惨重,一边又挑唆茶商扰乱茶市秩序,一看就是冲着咱们天地盟来的!” 青蓑冷道:“这还用你说!” 常青柏一窒,又道:“不过属下不明白,如果刘、祝二人今天在茶市上的动作是受人挑唆的话,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得其解。 青蓑面色深沉,这时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但绝对没安好心。赌坊里的损失只是小事,若叫他们搅乱茶市,那对我天地盟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那两人的身份和目的,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有的放矢,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还不简单!现在不是知道他们住在应天客栈吗,现在就派人将他们绑回来,三十六种严刑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招!”一体型粗壮的大汉道。 “不可!那二人武功高超,等闲弟子绝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应天客栈内现住着各地茶商,闹出大动静必定惊扰了他们,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由着他们逍遥法外不成?” “动不了他们,干脆把祝寿全和刘金贵抓来,严刑拷打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招!” 青蓑怒斥道:“不可!这二人是京都和江南最大的两个茶商,若稍有闪失,必定会引发茶市的剧烈动荡。而且,天地盟的茶叶买卖,这两人是最大的主顾,若是得罪了他们,咱们今年的茶叶生意也不用做了!” 众人面色恓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青蓑想来想去,只能从那将赌场搅了个天翻地覆的两位奇人身上入手,正要派人严加监视,一名弟子急匆匆来报,那两人不翼而飞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在暗中监视吗?”青蓑冷声喝问。 “属下该死。方才属下一直在暗处监视,因知道那两人武功高超,不敢离得太近。过了好半个时辰,发现那房中没有半点声响,属下觉得奇怪,便叫黄掌柜去查探一番。谁知推门一看,房中空空如也,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众人更是哗然,青蓑一张美人脸此刻也好似陷入寒潭一般,散发出阴冷的寒气。种种怪相的发生,已叫她和一干臣属都闻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第二日一早,茶市照常开市,而所有茶商的眼睛都全部落在了祝寿全、刘金贵身上。这两人却不慌不忙,一如昨日一样优哉游哉地在市场上转悠,这里瞧一瞧,那里看一看,根本看不出异样。 众人瞧得稀奇,天地盟的人在暗处观察,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这日下午,太阳在西边摇摇欲坠,闲逛了一日的两人突然出手,一下子就将两户最大的云雾茶收入囊中,足足有一万斤之多。有了昨日的先例,茶农们都等着这两位大茶商出手,谁知他们今日的出价与普洱茶不同,足足比去年低了三成。两个茶农先是不敢答应,最后不知怎的,还是答应了下来。 有了这两家开头,市场上所有的云雾茶一下子定了价,不止祝寿全和刘金贵,所有的茶商顿时跟疯了一样,一炷香的功夫就将所有的云雾茶抢购一空。 这桩异动很快传到了天地盟,一干人昨日的脸色便已不好看,到今天更是阴得能挤出水来,纷纷向青蓑要主意。 青蓑却是冷笑,不住道:“难怪,难怪!” 常青柏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青蓑冷道:“先是高价大量收购普洱茶,茶农们以为今年茶市行情好,连普洱都不愁销路。到了今日,刘、祝二人又出手收购云雾,虽说压价三成,但今年收成高,这个价钱也还算说得过去。到明日,两人绝对要低价收购蒙顶,从而起到打压茶价的目的!” 一人疑惑道:“属下不明白。普洱、云雾、蒙顶三种茶颇有名头,收购价一向稳定,岂是他们想压价就压得下来的?” 青蓑冷冷一笑,对这两人的算盘已是心如明镜一般,顿时觉得麻烦起来。 (本章完) 320.茶市风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蓑解释道:“这两人每年收购的茶叶总量都在三十万斤左右,以往普洱、云雾、蒙顶三种的总量加起来,不会超过两万斤。昨日,两人一出手就是各自普洱茶五万斤,今天又各收了云雾茶一万斤,仅这两种茶就超过了往年他们收购名茶总数整整两倍。全国的茶叶市场都是看这二人的风向走的,他们一上来就是如此动作,众人势必以今年茶叶丰收,仅凭几种名茶就能撑起多半的茶叶市场,所以他们才如此大力收购普洱和云雾,对其他的茶叶却不屑一顾!” 众人疑道:“可是刘、祝二人收购的普洱茶的价钱与去年一致,他们要想盈利,零售价也需得与去年持平。而这茶的售价之高,根本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他们大量收购也卖不出去,总不可能贱价出售,做赔本的买卖吧!” 青蓑眼神一亮,没有说话,众人却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真会贱价出售,那不是赔本了吗?”常青柏不敢置信地问道。 “赔本?若是普洱茶贱卖,许多寻常人家也买得起了,其他茶叶若不降价,怎么可能卖得出去。茶商们知道今年茶叶价钱走低,明日大宗进货的时候绝对会将价钱压到最低,要不然宁愿生意不做,也绝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如此一来,咱们的茶叶若不跟着降价,只怕就要烂在手里了!”青蓑脸色凝重道!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刘金贵和祝寿全两人故意的了。可是他们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高价收购,低价出售,可不要赔得吐血?” “赔?他们联起手来,逼我们将茶叶降价,明日再大宗买进!如今市面上的普洱茶全在他们手上,卖与不卖全是他们说了算。若他们贱卖,自然茶叶行情走低,可若他们不卖……从咱们手上低价收走的茶叶,又能以去年的行情售出,便绝对能大赚一笔!等这些茶叶全部脱手以后,他们再将普洱茶降价出售,虽然亏本但也不至于损失太重,而且其他茶叶的盈利足可以补充这部分亏空,还叫他们大赚一笔!”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心中慌乱起来。一人道:“若是咱们不降价,就跟他们死磕到底,刘、祝二人的计划落空,看不赔死他们!” 青蓑摇头冷笑:“若咱们不降价,其他茶商根本不敢入手。这两人把持着西南六省最有名的三种茶叶,虽然量少,但其他茶叶若不流入市场,他们便是物以稀为贵。富贵人家照常订购,普通人家因没有选择,也大多会咬牙购入,贫贱人家喝白水也无所谓。如此一来,咱们的茶叶烂在手里,普洱、云雾和蒙顶的价钱不说走高,也至少能维持去年的水准。而他们的进购价钱,普洱与去年持平,云雾低了三成,明日蒙顶势必更低,他们照样能大赚一笔。” “可恶,可恶,这两人好不奸诈,如此一来竟叫我们进退两难,难道只有降价出售这一条路可走吗?”常青柏愤怒大吼,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有人道:“我倒是好奇,刘、祝二人往年进购普洱茶,都只有一万斤左右,今年一下子翻了五倍,投进去的银子远远超出他们去年所有的购茶成本。这钱……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青蓑脸色铁青,终于咬牙道:“这些钱,都是从咱们身上来的!那两个奸贼横扫铜仁各大赌坊,赢来的钱必定全部投到刘、祝二人身上,又经二人之手流入茶市。如今他们占得先机,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真是可恶!” 正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阴郁的风波弥漫开来。过了许久,一人才问:“姑娘,依属下之见,要想打破眼前的僵局,只有一个法子!” “不可!”青蓑严厉回应。 “如今咱们陷入被动,只有用刘、祝二人的性命,才能换手上两百万斤茶叶的销路。反正茶商有的是,他们死了,自有别的茶商顶上来,茶叶还愁卖不出去吗?”那人继续道。 青蓑严肃道:“两大茶商在铜仁地界上离奇死亡,其他茶商会吓跑不说,还会惊动京城高官和其他江湖势力,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不服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只能认栽吗?” 青蓑没有说话,严肃而又阴寒的神情持续了许久,一抹诡异的微笑才从她脸上慢慢展露开来。 第二日一早,茶市照常开市,街市上的热闹达到了三天以来的顶峰。早在茶市开市前,住在城外镇上的小茶商便早早地赶到了应天客栈门口,等候刘金贵、祝寿全两位茶行大佬的出现。 不多时,二人前呼后拥地出了客栈,哪也不去,直奔最大的蒙顶茶摊前。茶摊老板一见这两位大佬,登时笑容满面地介绍起自家的茶叶,不吝吹嘘之词。刘金贵和祝寿全乃是茶行老手,粗略看看就知这茶叶确实品貌俱佳,脸上却是不咸不淡! “什么价?”祝寿全问道。 “五两银子一斤!”茶农道。 刘、祝二人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听错了,人群一片哗然。 “这老头有病吧。昨日云雾茶都只买了四两八钱,今日他还敢要五两,这生意还想不想做?” “刚出价嘛,要高一点也正常,反正到这两位老板手上,不压价是不可能的。要是出价就低,到最后不得赔得连裤子都不剩了!” “也是也是,看看这两位老板开个什么价!” …… 人群议论纷纷,刘、祝二人倒很是淡定,两双眼睛在那人身上来回打量。 “二两五钱!”刘金贵开口,人群再次哗然。 “您老拿我寻开心呢,五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那茶农的态度坚定得出奇,叫人摸不着头脑。 “老板,你这态度可不像是要做生意!” “两位老板见笑了,老汉对自己的茶叶有信心,五两银子一斤,一分都不能少。您要是嫌贵,旁边有的是便宜茶,卯足了劲挑去!” 茶农的态度甚是坚决,一副完全不愁卖的样子。如此情形,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刘、祝二人都有些手足无措。茶摊对面的酒楼上,小春坐在窗边望着下面的动静,一脸深思起来。 (本章完) 321.茶市风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小春满脸深思之际,空空如也的酒楼内突然风声、脚步声大作,叫他警惕起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十几名武林高手就从楼下、窗外飞了进来,在他所在的桌前围了个密不透风。 小春一瞧这些人都是天地盟的服饰,心中好不紧张。这时,围成一圈的高手突然让开一条道,一个浑身冷意的青衫女子走了过来,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气氛一下严肃起来,二人冷冷对视,好半天小春才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青蓑严肃道。 “大美人送上门,我当然得笑了。”小春挑着眉毛打趣道。 青蓑脸色一冷,不屑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背地里摆我天地盟一道的,竟是这么个地痞混混,本姑娘真是高估你了!” “那可不!我这点小伎俩,怎么能跟姐姐你比啊!其实你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大半夜把所有蒙顶茶都高价收购,只要美人姐姐托人给我带个话,你想干怎样我就怎样,绝无二话呀!” “你怎知蒙顶茶都被我天地盟连夜收购了?”青蓑十分诧异。 “不知道啊!我随便猜的,美人姐姐自己承认了!” “你……”青蓑好不恼怒,被调戏得耳朵发红,登时怒喝,“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与我天地盟为敌?” 小春嬉笑起来:“想知道啊?” 青蓑更是怒喝:“少跟本姑娘嬉皮笑脸的,要是不老实交代,今天有你的苦头吃!” “这么凶干什么,好端端一个大美人,都不漂亮了!”小春说着,眼睛色眯眯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抖着眉毛道,“想知道我的身份啊,简单,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青蓑愣了好一愣才回过神来,登时拍桌而起,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害羞,整张脸瞬间通红。 “你……小淫贼,你找死!”青蓑怒喝着,旁边站着的一圈高手登时一脸凶相,各自上前一步。青蓑压着怒气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如今西南六省的蒙顶茶已全部被天地盟收购,你们想压价,连门都没有。今日蒙顶茶拿不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想怎么打压茶价!” 小春瘪嘴道:“美人就是美人,男人心里想什么一下子就猜中了,要么人家都说跟谁做对,都别跟美人做对,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蓑羞怒道:“还敢胡说!本姑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跟我天地盟作对?” “一定要说吗?”小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当然!” “要是我说了,你能给那两位老兄一条活路吗?其实他们都上了我的当,前两天才跟发了疯似的收购普洱和云雾茶,今天这蒙顶茶要是不能低价拿下,可就要赔得姥姥都不认识了!” 青蓑冷笑:“想得倒美!你们一边在赌场捣乱,几日内叫铜仁所有赌场都蒙受巨大损失,一边在茶市上使诡计,试图打压天地盟的茶价,好一个双管齐下的毒计。还好我及时看穿你们的阴谋,抓住时机反将一军,若不叫你们赔得血本无归,本姑娘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是是是,美人姐姐就是厉害!”小春脸上万分惊恐,话锋一转却道,“不过你以为,你们真的就反败为胜了吗?” “那是自然!你们高价收了普洱,平价收了云雾,若不能低价收走蒙顶,压低茶价的想法便无从实现。而现在,西南六省所有的蒙顶茶全在天地盟手中,你们收与不收,价钱都压不下来,其他茶商没能收到名茶,自然大举收购天地盟的茶叶。如此一来,全国茶市的价钱也就稳住了,而你们高价收回的名茶只能赔本卖出……啧啧啧,还真是棋差一招啊!”青蓑说着,好不得意。 小春连连点头,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叫青蓑忍不住心中狐疑道:“难道他还有别的后招?不可能!所有的退路我都想了,他们绝不可能翻盘,今日唯有一个输字!这小子现在不过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青蓑想来,心中平静了很多,却始终有些不安。楼下的茶摊前,气氛早已沸反盈天,茶农咬死不肯降价,刘、祝二人有些慌乱,其他茶商也跟着心中不安起来。 而就在情势胶着之际,一声惊慌的大喊突然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掌柜,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朝人群跑来。 话音未落,另有一人跑了过来,也是连连大喊:“不好了掌柜,出事了,出大事了……” 青蓑眉头一皱,分明瞧见小春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心中一惊。这时,那两个小厮已跑到人群当中,惹得所有人都是一脸慌乱。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茶……茶出事了!” “什么茶出事了,你说清楚!” “茶,普洱茶,咱们前天定的普洱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 “山贼,遇见山贼了!咱们的茶从云南上了镖车,还没出云南就被山贼给劫了,镖局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咱们五万斤茶叶全部不见了!” 小厮一口气说完,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脸上登时惊慌不已,一个个都像刘金贵似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祝寿全见状,也忙问自己的小厮,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镖局被山贼所劫,两人加起来十万斤普洱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而在酒楼上,青蓑并一干天地盟的高手,也是个个目瞪口呆! “是你,是你小子搞的鬼!”青蓑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抽剑抵在小春脖颈之下,怒得满脸通红,“不对,这是假的!镖车被劫,我天地盟都没收到消息,怎么可能叫这两个小厮先一步来报信!这是你使的迷魂计,是不是!” 小春脸色淡定,笑道:“美人姐姐,淡定!消息早一步晚一步,都没什么要紧,只要事情真的发生了就行。即便这些茶商想起来要验证消息的真假,那时候消息也真的传过来了,我只是提前让他们知道而已!” 青蓑倒吸一口凉气,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还未来得及分辨这话的真假,盟中一名弟子慌慌张张来报:“姑娘,大事不好了,咱们的镖车被劫了!” (本章完) 322.茶市风波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蓑差点原地晕过去,几番确认之后才敢相信,镖车真的被劫了。在西南六省的地界上,天地盟管辖的两家大镖局竟然被劫,这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的的确确发生了。 “可有查明什么人动手?”青蓑连忙问道。 “不知道,对方身手太快,咱们的人根本追不上!” “镖局伤亡如何?” “有伤无亡!那些人下手很准,打到我们的人不能还击便住手,没有要取性命的意思!” 众人听得又怒又疑,青蓑的眼睛转了好几转,眼神再一次落在小春身上来。 “不用猜了,就是我干的!”小春说得坦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臭小子,你敢跟天地盟结仇,不想活了吗?”人群中,一大汉挺身上前怒喝,两只钢拳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小春嬉笑道:“这话说的,我好几天前就跟天地盟做对了,合着你现在才看出来啊!” “你……”那大汉就要动手,被青蓑拦了下来。 “真是好手段!”青蓑冷笑,继续道,“不过你劫了镖车又怎样,十万斤茶叶不是小数,我谅你们也飞不出云南。只要还在西南六省,你们的人就算躲进石头缝里,天地盟也能把你们找出来!” 小春瘪嘴点头:“天地盟的实力,我早就听说了,美人姐姐说的我怎么敢不信呢!不过嘛,即便你们动作再快,找到茶叶少说也得三五天,你们耗得起,楼下这些茶商可耗不起。美人姐姐莫要忘了,再有三个时辰,一年一度的春茶交易可就结束了。” “那又怎么样?镖车被劫而已,这种事在江湖上时有发生,天地盟又不是第一桩。这些茶商既然不远千里来做生意,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青蓑说得十分轻松,可眉头却始终紧皱。 小春笑道:“美人姐姐还真是看得开!你说的不错,镖车被劫在江湖上算不了什么大事,可在你天地盟境内,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姐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天地盟的茶贵出市场价三成,却能多年畅销的原因是什么。那些茶商不傻,人家看中的不过是天地盟送货稳妥,图一个心安而已。可是现在,一夜之间两趟镖车被劫,押镖的还是云南最大的两家镖局……美人姐姐,西南六省的环境这么不安全,谁还敢买茶叶啊!” “你……你……”青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酒楼内一片震惊之际,楼下的茶摊前,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号大小茶商已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天地盟的镖车都敢劫,这土匪也太厉害了,这茶叶可不能买啊!” “是啊是啊,十万斤普洱都能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咱们这几千斤的进货,只怕货还没装车,就让土匪给刮跑了,那岂不是要赔得棺材本都没了!” “我就说天地盟今时不同往日了,前两日在亭林镇,我们几个就被土匪劫了一回,幸好得两个侠士相救。如今好几天过去了,天地盟至今没能给个说法,哼哼,这生意可做不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惊恐。刘金贵、祝寿全两人早已是哭天抢地,哪还有心思在那儿讲价钱,气势汹汹地带着仆从走了,说是要上镖局讨公道去。众人眼见两个大佬都落得如此下场,又见茶叶价格如此之高,唯恐花了大钱反倒惹来土匪,最后落得个财物两空,纷纷像看见鬼一样散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一个茶市,不多时便冷清了下来,只剩几十个摆摊的茶农大眼瞪小眼。 酒楼上,小春更是得意嘲讽:“哎呀,美人姐姐昨夜着急忙慌的把所有蒙顶茶收购,想必是出了高价吧。现在可怎么办,自家的茶叶卖不出去,蒙顶茶也砸在手里了,这一下可真是亏大了!” “你……好个奸贼!”青蓑恨得睚眦欲裂,握剑的手抖个不停,恨不得一剑将他扎出个血窟窿来。可在她的剑下,小春却始终一脸嬉笑,好像浑然不惧似的。她心中疑了又疑,终于忍气问道:“大半夜劫了镖车却一人未杀,看来并非有意与我天地盟寻仇。说吧,你如此大费周章筹谋,先是赌坊,后是茶市,如今到了镖局,到底想干什么?” “哎呀,终于说到正题了!”小春伸了个懒腰,神色一定,“很简单,我要见你们盟主!” “见盟主?你要寻仇不成?”青蓑疑惑道。 “我连你们盟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寻什么仇!” “不寻仇,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就为见他一面?”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就不劳美人姐姐你操心了!你只管将我的意思传达,见与不见,我等你们盟主的消息!”小春说着,很是淡定地喝起茶来,浑然当脖子下的铁剑和身边一圈高手不存在一般。 青蓑好不恼怒,咬牙喝道:“要是我不转达呢,你就不怕我现在一剑杀了你吗?” 小春嬉笑道:“美人姐姐,现在离春茶闭市只有两个半时辰了,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废话,还不如赶紧去禀告呢!你要是杀了我,那十万斤茶叶可就真找不回来了,到时候想挽救都挽救不了了!” 青蓑的脸色已是暴怒通红,将掌中的剑柄握了又握,终于收剑回鞘,留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带着众人下了楼。 “美人姐姐再见!”小春不知死活地挥了挥手,待人群走远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一杯茶水还没下肚,对面已风一般刮进来一个人,正是程啸山。 小春四下看了看,紧张道:“你怎么来了,不怕天地盟的人发现吗?” 程啸山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陆先生何许人物,即便没从镖局伤员身上瞧出是哪一派的武功,能在云南六省做下如此大案而不被他们察觉,除了我点苍派也再无旁人。既然迟早要被他们发现,露不露面有什么区别吗?” “程掌门昨日还不情不愿,现在反倒豁达了!”小春颇为玩味地笑道。 “贼船已上,不豁达也只能豁达了,只要最后能成功把人救出来,我也不枉做了一回恶人!” 小春冷笑起来:“程掌门太天真了,你以为就凭咱们这点小伎俩,真能见到那位神秘的‘逍遥王’吗?” 程啸山喝茶的动作一窒,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本章完) 323.引蛇出洞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的惊讶,不在于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却还是见不到陆源冲,而在于他突然发现,自己起初竟妄想在应天客栈闹一闹,就能把“逍遥王”引出来。想到此,他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抬眼又望向小春的眼神充满歆羡。 “眼下这局面,天地盟明明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为什么你还如此笃定我们见不到那位陆先生?”程啸山疑惑道。 小春笑了笑,抿一口茶:“区区几百万两银子的损失,就想把雄踞西南六省各行各业的天地盟逼到绝路,程掌门也太小看他们了吧!再说了,眼下他们并未逼到绝路,想要反击很容易!” 程啸山更是疑惑:“容易?眼前分明是个死局,如何反击?” 小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并不说话。程啸山看他神色坚定不想作假,心中也疑惑起来,转念一想,如果这小子都能想到的破局之法,陆先生统领四庄九寨三十六帮多年,如此聪明才智,也必定能轻而易举解决眼前困境。 “若叫他轻易突破眼前局面,你我这几日如此辛苦,又是茶市捣乱又是劫镖车的,不都白忙活了?”程啸山气恼道。 “怎么会是白忙活呢?程掌门可还记得,当初我要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必定见到这位逍遥王本尊。现在才过了短短三天,茶市一番风波就当咱们给这位陆先生的见面礼,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呢!”小春说着,露出一脸狡诈的笑容。 程啸山皱起眉头:“你还有什么鬼主意?” 小春答非所问:“程掌门别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要跟天地盟过招,就要搞清楚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一个女声抢话,楼梯处露出真身,不是程棠又是谁。她满脸好奇道,“你个小杂种,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小春白了她一眼道:“与其说他们想要什么,还不如说,他们抓了柳川音和柳云,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啸山皱眉道:“这个……程某还真没深思过。柳大侠府上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此事除了天地盟以外,再没有其他江湖势力能办到。程某也是因为此,才将柳大侠父子二人失踪一事与天地盟联系起来,至于天地盟为什么要抓他们父子二人,我倒从未细想过!” “我知道,我知道!”程棠突然开口。 “你知道?”小春很是怀疑。 “这事情不明摆着的吗?江湖人士传言,孤鸿宝剑落到了柳川音手上,天地盟肯定是冲着这个才把碧云归海夷为平地的。既然夷为平地了,孤鸿剑肯定已经得手,天地盟把他们父子俩抓起来,必定是怕他们寻仇!我说的对不对?” 小春前面还听得甚是认真,后面却是连连翻白眼。 程棠不服气,嘟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小春继续翻白眼:“岂止是不对,简直完全相反。以天地盟的实力,明知只要下手就会被人猜出是他们,却还是杀了柳云小白脸一家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敢动手,还会怕寻仇?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达成了,压根就不会再把小白脸和他爹放在眼里,现在花这么大的力气把他们关起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没找到孤鸿剑!”程啸山抢过话来,脸色很是凝重。 “不错!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小春笃定道。 程棠还是一脸疑惑:“你说了这么多,跟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见不到逍遥王本人,硬闯逍遥山庄又不行,难不成他们没找到孤鸿剑,我们还去替他们把宝剑找来,换柳大侠父子俩的性命不成?” 程棠这话只是随口说说,可程啸山听了却是神情一顿,而父女俩的眼神再望向小春,便在他双眸中看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不是吧,你……你真的这么想?不可能吧……”程棠怎么也不敢相信,小春打的是这个主意。 “怎么不可能?天地盟财大气粗,茶市上这点小风波根本不可能惊动‘逍遥王’陆先生,要想把他引出来,只有孤鸿剑才行!”小春神色认真道。 这话说得没毛病,可是找到孤鸿剑谈何容易,连天地盟如此大的势力都没能办到的事,仅凭他们这几个人就想做成,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程棠自然不敢置信。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小春信誓旦旦却又神色不恭地眨了眨眼睛,叫程棠相信他也不好,不信他也不好,心中竟不知该作什么想法。 “你真有信心找到孤鸿剑?”程啸山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要是这小子真能找到孤鸿剑,前几日就动手了,何必要在茶市上浪费三天时间。而且如果孤鸿剑真在柳川音手上,那么这剑十有八九在南京境内,离铜仁上千里远。即便能找到宝剑,这一来一回也少说七八天的功夫,谁知道中间会生出什么事端。 程啸山左思右想,怎么也觉得小春是在信口开河,可是一想这几****在铜仁闹出的动静,赌场敛财、施恩茶商、扰乱茶市、半路劫镖,一连串的动作叫天地盟防不胜防,在自己的地界上吃了闷亏,还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小春如此心计,实在叫程啸山不可置信,心中也还是信了他三分。 针对这父女二人的疑惑,小春只是会心一笑,继续卖关子:“只要咱们找到一个人,孤鸿剑就自然出现了。” “那个人?谁啊?他在哪儿?”程棠更加好奇。 “他……就在铜仁!”小春笑得更加神秘,对程啸山道,“程掌门,咱们即刻回点苍山,真相就能见分晓了!” 程啸山好不疑惑,但眼下也没有细问,领着二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云南点苍山。刚回到帮中,铜仁城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逍遥王”陆先生有令,天地盟所有茶叶全部半价出售,而且全部先送货后付款,若是茶叶半路有所闪失,茶商不承担任何责任。 此消息一出,之前那些担惊受怕的茶商一下子活了过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市面上的茶叶抢购一空,西南六省的春茶交易圆满结束。 (本章完) 324.引蛇出洞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到这个消息,程啸山先是不敢置信,可是仔细一想却又恍然大悟。正如小春所说,天地盟财大气粗,区区一个春茶市场的损失根本不足以伤其根本,更何况天地盟的茶叶本就比其他地方要贵三成,如今即便半价发送,要亏本也亏不了多少钱。 而昨日夜间发生的劫镖事件,陆源冲随便想想就知道,有能力在西南六省公然与天地盟为难的,除了点苍派再无其他门派。既已知道元凶,找到丢失的十万斤普洱茶便不是难事,即便不找点苍派来寻仇要说法,接下来的时间几百万斤的茶叶发送也势必会绕开点苍派的埋伏,安稳送达全国各地不是问题。 陆源冲这一招以不变应万变,虽然天地盟蒙受损失,但的确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茶市危机,叫程啸山不得不叹服。又过了半个时辰,果然再有消息传来,藏在点苍山附近的十万斤普洱茶被天地盟发现,他们几日筹谋瞬间全部落空。 程啸山好不气恼,可视线转向叶小春,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咸不淡,好像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似的。 “小子,你白天在酒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是谁,还有……你确定咱们能找到孤鸿剑?”程啸山始终对这件事抱有深切的怀疑。 小春狡诈一笑:“孤鸿剑?真剑当然找不到了!” “那你……”程啸山一顿。 “真剑当然找不到了,但是,假剑还是可以造一把的!”小春笑得越发奸诈。 程棠好不惊讶:“假剑?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小春不正经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像!”程棠点了点头。 “孤鸿剑何等神利,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以假乱真的?再说了,那陆先生何等聪明人物,你若是造假,即便骗得了别人也必骗不过他去。你……你……”程啸山急急忙忙道,说了半天,小春却始终低眉浅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程啸山心中一顿,再一次狐疑道:“你当真有把握?” “这话说的,若是没有把握,我又何必大老远同你们从铜仁到这云南点苍山来,不就是为了躲避天地盟的眼线嘛!再说了,我虽说要造一把假的孤鸿剑,却没说要把这剑送给天地盟……宝物嘛,既然他们想要,随便现一现身自然引得他们疯狗一样扑上来,事情就好办了!”小春淡定道。 程棠这回是真的不耐烦起来:“你这小杂种,话都到这份上了,就别再卖关子了!你有什么鬼主意就快说吧,还有你在酒楼里说要等一个人,是谁啊?” 小春神色一亮,顿了片刻突然喊道:“前辈,你明知道我在等你,还不赶紧现身。要是晚了,你那小徒弟的命可就没了!” 话音未落,一声豪迈大笑突然在山中响起,叫程啸山好不惊慌。以他七重阁第一层的功力,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为过,能躲在近处而不被他发现,如此高手江湖上怕是找不出几位。再细想小春的话,来人的身份是谁,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那笑声未停,点苍派的大殿上便刮来一阵狂风,三人再定眼一瞧,只见大殿上首赫然坐着一个仰头架脚的老头,头发花白,浑身脏乱,一个比头还大的灰白色酒葫芦正往他嘴里汩汩倒酒水,不是酒鬼孟九歌还能是谁。 程啸山好不惊慌,忙作揖道:“不知酒鬼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失礼!” 孟九歌今年六十有余,三十二年前就已名列七重阁第三层,威名远播江湖。而程啸山虽然已临近天命之年,可真正成名也只是八年前,不论年岁还是武功,称孟九歌一声前辈也是应当应分。 “无妨无妨!”孟九歌浑不在意礼数,喝一口酒后畅然叹了一口气,便向小春诡笑起来,“你这鬼灵精的小子,我躲在暗处多时,连这程小鬼都没发现,你又是如何发现我的?难不成你的武功比程小鬼还厉害不成?” 小春嬉笑道:“程掌门是七重阁上的高手,我怎么可能比他厉害。要说知道你躲在暗处嘛,没别的,随便猜一猜咯!” “猜?老酒鬼行踪不定,连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明日会在哪儿,你说你能猜到?别吹牛了!” “孟老鬼,事已至此你就别逞强了。我跟柳云那小白脸早就恩断义绝,听到他被天地盟俘虏了的消息,都赶到铜仁来救他性命。你是他师父,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干瞪眼?这几日我们在铜仁城里闹出的动静,说是引‘逍遥王’陆先生出来,还不如说是引你出来!”小春说着,难得的正色起来。 “引我作甚!那天地盟龙潭虎穴,你们又不是没闯过,即便我武功略高于你们,也决然不是天地盟成百上千位高手的对手。要想从他们手上抢人,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这七重阁第三层的名号,说到底就是个摆设!”孟九歌揶揄道。 小春笑了笑:“要是硬闯,那武功再高也是摆设,可要说智取,还真就非你孟老鬼不可了!” 孟九歌喝酒的动作一窒,神情亮道:“你这猴崽子,又有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小春笑而不语,神秘兮兮地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将殿中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纸包打开,里面装的是一种平淡无奇的蓝色粉末,也不知是什么。 见三人一脸疑惑,小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突然运功将殿中几盏灯火全部打灭,光线一下昏暗下来。而小春手上,那不知名的蓝色粉末却放出幽幽光亮,看着十分有趣,又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 “荧光粉,我在来点苍山的路上买的。” “哦……原来你半路经过市集时说要去买东西,就是买它啊!这东西好看是好看,用来做什么呢?”程棠疑惑道。 此时派中弟子已再将殿中灯火点燃。 “当然是用来造假了!”小春笑了笑,继续道,“那位‘逍遥王’不是想要孤鸿剑嘛,那我就给他造一把出来。这宝剑他不一定见过,但我却是实实在在看过摸过,除了比寻常铁剑宽一些重一些,其他也没什么稀奇。要说这剑最醒目的特征,便是剑身泛着幽幽蓝光,在夜里尤其醒目。而这个特点,也从外表上将这剑与寻常铁剑区别开来。” (本章完) 325.引蛇出洞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刚开始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程啸山一万个不相信,如此低劣的手段连他都发现层层破绽,“逍遥王”陆先生又怎会发现不了。可是当小春说清楚为什么要让酒鬼来演着一场戏之后,他的顾虑便逐渐烟消云散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子时三更时分,铜仁城西的逍遥山庄内突然闯进一个极快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游走于各个院落,行动之快,像鬼不像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黑影已将逍遥山庄前院后院摸了个遍,可暗处守夜的上百名高手却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直到一阵浓烈的酒味扩散,他们才发觉有人闯了进来。 一时间,山庄内灯火骤亮,响声大作,上百名武林好手飞檐走壁,齐聚山庄中院,赫然见到,正屋房顶上躺着一个黑影,对着个葫芦大口大口地吞咽,像是刚从沙漠里捞出来的渴死鬼一般。不过不同的是,渴死鬼饮水,这人喝得却是气味极浓极重的烈酒,而众人也正是循着这气味才找到中院来。 青蓑反手持着一把褐笛,正要质问此人是何方神圣,话未出口,心中已如明镜,笑道:“天地盟今日好面子,竟能叫大名鼎鼎的酒鬼老前辈屈尊前来,青蓑未能迎候,真是失敬失敬!” 孟九歌喝酒的动作一窒,笑道:“好个厉害的丫头,傲骨铮铮、牙尖嘴利,难怪陆源冲不在,这逍遥山庄竟由你当家!早知这么容易就被识破身份,我倒用不着换这一身黑黢黢的衣裳,好不麻烦!” 说着,又是仰头吞酒。 青蓑笑道:“不知前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青蓑或许能为前辈解忧?” 孟九歌开怀笑道:“你要为我解忧?甚好甚好!我来天地盟无他,就是为了找我那个小木鱼徒弟,听说他被你们天地盟给抓来,我也就跟来了,可我将这逍遥山庄里外里翻了个遍,好酒倒是找到了几坛,徒弟愣是没找到。罢了罢了,这世间除了喝酒,再没有什么是我的强项,丫头,你自己说要为我解忧的,我徒儿的下落就交给你了!” 青蓑低眉浅笑听完这番话,脸色始终不变,显然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此时她笑道:“前辈这话便差了!我天地盟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从来不曾坠入魔道,烧杀掳掠之事是绝不会做的。令徒与我们无怨无仇,南京又远在西南六省范围之外,我们为何要劳心动力去抓他呢?” “你这丫头,巧舌如簧,这么说就是不肯相帮咯!”孟九歌可不买账! “不是晚辈不帮,而是爱莫能助!”青蓑冷笑道。 孟九歌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刚灌的烈酒已经见底。他脸色不悦道:“罢了罢了,今日老酒鬼酒瘾犯了,不跟你们纠缠!我那徒儿就现在你逍遥山庄寄存着,你们可要好生照料,若有半点损伤,老酒鬼来日定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孟九歌言毕,施展轻功飘然离去,“呼”的一阵风声便不见了踪影。青蓑即便见惯世面,如此高深的武功还是叫她眼界大开,顿了一顿后传令身后百人,即刻出动去追查孟九歌的下落。 众人领命去了,山庄内恢复一片死寂。而在半个时辰后,一场稀世精绝的对战发生在不远处的铜仁城外,“飞星烟波步”凌曲元、“半面佛陀”陆万嗔以及天地盟十几位高手恰在远处,将这场对决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夜色昏暗,农历五月二十的月亮已是半残。 月色朦胧下,一柄泛着幽幽蓝光的宽剑舞得电闪雷鸣一般,与孟九歌的天衍神功交织在一起。二人的动作皆快如闪电,执着幽蓝宽剑的是个黑衣青年,相貌在朦胧月色下看得不甚清楚。而那剑在他手中,就好比一条勇猛的蛟龙一般,腾云驾雾、上天入地,叫人看也看不真切。 这剑已是稀世精绝,那剑法更是世所罕见。众人在百丈之外,但见那剑或挑、或刺、或砍,皆不是寻常的剑招。人群中有用剑之人,也曾自诩剑术高超,此刻却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两人斗得上百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酒鬼竟渐渐败下阵来。那冷面黑衣青年一剑将孟九歌逼退,倏地回身,竟将两手握剑,汹涌的剑锋竟似一把钢刀一般从空中砍下,发出“嗡嗡嗡”的剧烈震颤。 “噗――” 一声闷响,泛着蓝色幽光的寒剑砍落在酒鬼肩上,月色冷寂了下来。 “谁!”黑衣青年突然一声怒喝,语调之冰冷,叫人听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寒意森森。 众人哪敢耽搁,连忙使出浑身解数飞走奔逃,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半个时辰后,逍遥山庄中院正厅,青蓑看着下首站着的十几个人,无不浑身战栗、眼冒寒光,叫她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们说的,可是实情?”青蓑不敢确信。 “属下们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姑娘,那人的剑法之高深,实乃属下平生之见所未见,而在他的剑下,连孟九歌这样的惊世高手最后竟也不敌,此人的能耐本事,属下实在不敢想象!”回话之人乃是“飞星烟波步”凌曲元,以他平素冷漠不近人情的性格,此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丰富了。 “发着蓝光的宝剑,双手握剑的剑招,一身黑衣的年轻人……”青蓑反复念着这几句话,眼神越来越阴寒,突然道,“不可能!即便是他,也绝对不可能打得过孟九歌!不可能,绝不可能……” 下首众人都不敢说话,想到方才亲眼所见的场景,却没有半点怀疑。 “姑娘莫要忘了半个月前南京传来的消息,紫金山上,神剑山庄,密室崩塌……”“半面佛陀”陆万嗔突然道。 青蓑听得神色一震。 关于半个月前神剑山庄的那桩新闻,早有天地盟的密探禀报上来。山庄外死了十几个千丈崖的杀手,不为人知的石室突然崩塌,孟九歌和龙一不知所踪…… 这桩奇闻发生得甚是蹊跷,本来还不足以引起青蓑的注意,可是如今细想,此事发生的时间恰好在天地盟夜袭柳川音府邸前一日。这不由让青蓑起疑,难道他们费尽心机却一无所获,是因为有人捷足先登了吗? (本章完) 326.蛇打七寸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蓑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首先,自从半年前孟九歌在千丈崖下带走龙一后,二人都音讯全无,说明论武功,孟九歌是在龙一之上的。半月前,二人在神剑山庄被人发现踪迹,若说不是龙一将孟九歌打败,很难想象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叫孟九歌禁锢他半年之后突然放纵他离开。所以如今龙一的武功在孟九歌之上,或者与他旗鼓相当,并非不可能的事。 其次,孤鸿剑是从千丈崖流落出来,而在半年前,千丈崖之人更是直接断定此剑在柳川音手上。此次天地盟将碧云归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孤鸿剑,却什么也没发现,若不是千丈崖一直暗中监视,抢在他们面前先下手为强,孤鸿剑绝不可能不翼而飞。所以,宝剑现在在龙一手上也是再正常不过,而他凭借此剑打赢孟九歌,也是情理之中。 最后,孟九歌认了柳云做徒弟,此事天下皆知,如今他循着江湖风声到逍遥山庄搜寻徒儿踪迹,也是理所应当。而据“逍遥王”推测,半年前龙一被千丈崖证实是剑圣后人,十有八九是千丈崖在绝境之中的弃车保帅之计。半年之中,龙一困于孟九歌手下,想必受了许多苦,如今追杀他至此,趁其不备报了半年禁锢之仇,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想来想去,无论从哪个方面哪些细节,都可以证实城外那冷面青年和蓝光宝剑,就是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和孤鸿宝剑。想到此处,青蓑不由得喜出望外,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盟主正为孤鸿剑一事烦恼,龙一这厮便送上门来,还真是应景。不过此人武功奇高,连孟九歌都不是其对手,看来要想拿下他,还需盟主出马才行!” 青蓑想着,连忙要去找“逍遥王”汇报,心思一转却突然怀疑,眼前的局面是不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这想法只在脑中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被她摒除,当下传令下去,在西南六省留意龙一的踪迹,自己则找陆源冲禀报去了。 诱饵成功在天地盟抛下,这一夜硕果颇丰。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孟九歌回到点苍派,双脚还没沾地就骂骂咧咧地要找小春算账。小春前脚才刚回来,浑身酸痛在房中躺下,孟九歌便踹门而入,一脸不好招惹的神色。 “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借机报复?最后那一剑使那么大劲干嘛?要不是老子在肩上垫了棉布包,只怕整只胳膊都要被你削下来,以后还怎么偷酒?”孟九歌眼睛瞪得老大,是真的生气了。 小春直翻白眼:“我说老酒鬼,你有没有脑子,我要不下死劲儿砍你,那些人能相信吗?再说了,你明知道要假装被我打败,干嘛还出招那么快,差点把我累死,现在还浑身疼呢!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找我来了!” 孟九歌也是白眼翻个不停:“你自己都说了要糊弄人,要是我放水太明显,岂不要叫人瞧破?” “你……你还有理了……” 两人越吵越凶,都气得龇牙咧嘴、脑袋冒烟,恨不得再大战三百回合似的。程啸山又是相劝又是笑道:“两位莫要吵了!天地盟不乏武功卓绝之人,若非二位拼尽全力,又怎能成功瞒天过海?方才弟子来报说,天地盟连夜下令在西南六省加紧布控,看来他们对孤鸿剑现身一事已是深信不疑了!” “他们再不信,我们不是白忙活一晚上了!”小春气喘吁吁,脸上却颇为得意。一说这话,孟九歌又跟他抬起杠来,二人从吵架又变成了争功,好一番唇枪舌剑。 原来,昨夜铜仁城外那一场精彩对决,与孟九歌酣战的并非龙一,而是穿着一身黑衣的小春。而他手中那柄宽剑也不是孤鸿宝剑,只是点苍派中找到的一把寻常宽剑,模样尺寸都和孤鸿剑十分相似,抹上荧光粉后发出幽幽蓝光,在月色下足以以假乱真。 至于昨夜小春一身精湛的剑法,则是孟九歌依据当年与剑圣切磋时记下的凌霄七剑剑招,依葫芦画瓢教给他的。小春虽是练刀奇才,练剑只是马马虎虎,三招剑法唯独将一招“华山砍”练得极为纯熟,也正是最后“打败”孟九歌的那一招。 二人一夜酣战,无非是演了一场策划良久的好戏,如今戏演完了,效果也还不错,两位主演却争起功来,不免叫人看得好笑。 程啸山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二人劝住,正色道:“叶小春,现在鱼饵已下,蛇也出洞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下一步?什么也不干!”小春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什么也不干?你小子不是开玩笑吧!老酒鬼昨日费那么大劲陪你演戏,好不容易骗到了那些小兔崽子,你不趁热打铁杀进天地盟老巢也就算了,就这么干瞪眼什么也不干?”孟九歌又气急起来。 “着什么急啊!不是什么也不干,是这两天什么也不干!”小春说着,见两人一脸不解,又耐心道,“龙一是什么人物,连老酒鬼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让天地盟这些杂碎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他们不怀疑也得怀疑了!” 二人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程啸山道:“谅他们两天也好,正好我们也有时间推演一下下一步动作。对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接下来?”小春一脸深思,更准确来说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你……”程啸山一下就急了起来。 “哎呀,着什么急啊!现在鱼饵以下,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走完了,接下来都是小事。这两天叫我好好筹划筹划,管保不出十天,叫你们看见那个什么‘逍遥王’就是了!” 小春说得信心满满,程啸山和孟九歌却听得将信将疑,最终拿他没办法,憋着满心焦急出了门。程啸山甚至后悔,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这么个地痞小混混,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是小春没想好,是我还没编好…… (本章完) 327.蛇打七寸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没想好后招,可天地盟率先有了动作。 就在铜仁城外那一场好戏上演了整整两天之后,天地盟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对小春这个假龙一的搜捕,却堂而皇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点苍派而来。 当弟子来报,说有数十名天地盟好手在山脚下叫阵时,孟九歌喝酒正喝到兴头上,程啸山和小春等人也正吃着午饭,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对点苍派发难。 “难道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程棠惊慌道。 “不可能!”小春笃定道,“这两天天地盟几乎倾巢出动,在西南六省大肆搜捕龙一的踪迹,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是演戏给我们看,他们绝对已经上钩了!”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我们劫镖车的事?” 小春不置可否,程啸山也是一脸沉思,不多时竟向小春讨要意见。直觉告诉小春,对方此次送上门来,是他们引蛇出洞之计收获的良好成效,也是下一步蛇打七寸的绝妙时机。二人合计一番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作好迎客的准备。 不多时,四五十个江湖好手声势浩大地来到点苍派大殿,个个神情不善。领头的是个青衣女子,神色冷淡,不是别人,正是青蓑。 “姑娘大驾光临我点苍派,程某有失远迎,还望勿怪!”程啸山虚礼之后,开门见山,“不知姑娘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青蓑冷笑一声,冷淡又有些愤怒的眼神绕过程啸山,在小春身上一瞟,不屑道:“程掌门也是一代武学宗师,本以为是个光明磊落之辈,不想如今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敢做不敢当了!” 程啸山心中一震,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笑道:“程某不知姑娘所言何事,还请据实相告!” 青蓑也不明说,冷笑一声突然击掌两声,叫程啸山不明所以。不多时,两名弟子抬着一副担架进殿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体型偏胖、一身横肉,一瞧就是个练家子。而这人此时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紧闭、脸色惨白,不知死活。 “这是……”程啸山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程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本姑娘便给你提示提示。五日前,程掌门和各位高徒兵分两路,突袭天地盟在云南地界上的锦顺、运昌两家镖局,打伤镖师、弟子三十多人,抢走普洱茶十万斤……程掌门可还有印象?” 程啸山笑了起来:“姑娘这话,程某就听不懂了。我点苍派地处偏远深山,甚少涉及江湖中事,好端端的为何要劫你的镖?再说了,本派好歹也是江湖八大正派之一,门中规矩甚严,再怎么自甘堕落,也不至于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青蓑冷笑起来,“程掌门,你真以为只要抵死不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姑娘既然言辞凿凿,程某也不多分辩。你只管拿出证据来,若能叫程某心服口服,该认的我点苍派自然会认!”程啸山大手一挥,一副心怀坦荡的样子,叫小春看了也是咋舌,心道:“真没想到,姓程的看着正义凛然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流啊,领教领教!” 程啸山一副抵死不认的态度,叫青蓑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而眼见她的神色如此转换,程啸山更加笃定,她方才的言辞凿凿不过是在攻心而已,心防顿时松懈了下来。而就在这时,青蓑却又冷笑了起来。 “程掌门今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很好,你不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就拿出证据来!”青蓑说着,又拍了拍手,人群里便钻出一个矮瘦的中年人,一双鼠眼两撇胡子,面相上显露出十二分的狡诈来。 程啸山和小春瞧得不知甚解,便见青蓑给了瘦子一个眼神。瘦子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在担架边蹲下,左瞧瞧右瞧瞧,蓦地拿出一把顶端带倒勾的银刀,吓得众人一愣。 “慢!”程啸山黑着脸大喊,“你……你们要干什么?” “程掌门不用惊慌,你当小的是仵作验尸就行!”那瘦子说着,笑得十分奸诈! “仵作?验尸?” 这一回不仅是程啸山,连小春和程棠都惊到了。青蓑口中的镖车被劫一案确实是点苍派做下的,可是在动手之前程啸山就下了铁令,只伤人不杀人,而事后各方消息也显示当日虽然十万斤茶叶被劫,但两家镖局的镖师和伙计却都只是受了轻伤,根本不可能致命。 刚开始青蓑把此人抬上来,程啸山还以为只是受了重伤,心中已觉得奇怪。如今却说此人已死,如何不叫他惊慌失措。 “程掌门放心,脏了你点苍派的地,天地盟走时自会打扫干净!”青蓑冷笑着,忽而大声喝道,“动手!” “是!”话音未落,不待程啸山再行阻拦,那瘦子手中的短刀便已“噗嗤”一声扎进了尸体的胸腹。此人虽然脸色发白,但多少还有些血色,显然是才死不久。这一刀下去,鲜血登时奔流出来,叫小春和程棠都看得作呕起来。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那瘦子下了第一刀后,接下来的步骤更是血腥,竟将尸体的五脏六腑全部掏了出来,用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托盘分别装好。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程棠早就被带了小春,小春胃里翻滚不停,但为了知道他们的目的,只能强忍着撑了下来。那青蓑虽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得意状,但此情此景也免不了娇眉紧蹙,掩住口鼻,望向远处。 瘦子终于开口:“姑娘,程掌门,在场诸位,王镖师的尸体外表方才都看过了,并无半点伤痕,而现在五脏六腑也都在此,诸位细看之后便能发现,这些脏器基本上也都是完好无缺。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五体主外、五脏主内’的道理。人若是受了内伤,定然会在五脏上有所体现,可王镖师内外伤皆无却离奇死亡,这般古怪死法,诸位不觉得蹊跷吗?” 程啸山听到此处,不禁心中冷笑,总算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本章完) 328.蛇打七寸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啸山心中警醒之际,那瘦子却露出冷笑来,突然一刀朝五脏之中的心脏上砍去。 “噗”的一声闷响,吓了众人一跳,但见那心脏裂成两瓣,顿时吓得所有人面如土色。小春见众人的模样好不稀奇,不知发生了什么,鼓起勇气往那心脏上瞧了一眼,登时也是头皮发麻起来! 黑的,心脏表面血色通红,没有任何异样,可是里面却是一片黑色。这种黑不是身中剧毒的黑色,那种黑色大多泛着血液粘稠的亮光,而这黑色更接近于褐色,一种暗淡萎缩的褐色,像是新鲜的树叶枯萎了一般。 瘦子环视众人一圈,颇为得意地冷笑起来:“诸位瞧见了,王镖师的外体、五脏看起来虽然完好无虞,可其实心脏内里已全部毁伤。诸位都是武林高手,当知要将脏器捣毁而人体表皮、肌肉、经脉乃至心脏外泽都分毫未损,需要施暴之人的武功有多高强!在下不才,猜遍江湖高手,有可能在云南境内下此毒手的,也只有点苍派程掌门和酒鬼孟九歌,凶手必是他们中的一位!” 青蓑接过话道:“那位酒鬼前辈向来独来独往,甚少与人为伍。而据镖局之人所说,当日行凶之人乃是一伙武功高强之人,如此看来,凶手绝不可能是他,而是一个能号令群雄之人。程掌门,试问整个西南六省,除了你这位点苍派掌门,谁还有这个本事吗?” 场面冷清了下来,天地盟所有人都是面如虎豹,而点苍派的弟子却都是一脸深思,不知哪里出了错。这时,程啸山幽幽地说了一句: “还有一人!” “不可能!”青蓑激动道,“你说,是谁?” “天地盟盟主,‘逍遥王’陆先生!”程啸山微微一笑。 青蓑并身后众人都是一愣,连小春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程掌门不觉得这推脱之辞十分可笑了吗?难不成我们盟主劫了自己的镖,杀了自己手下的镖师,冒着得罪全国茶商的风险,就是为了栽赃程掌门你?程掌门若是这么想,也实在太高看自己了吧!”青蓑说得冷笑连连。 程啸山也是冷笑,他知道青蓑说的是实情!劫镖、伤人,他并不否认这是他和弟子们所为,可是同样他也断定,这镖师之死绝对与点苍派没有半点关系。若说王镖师是中剑或中刀后伤重难治,那还有可能是弟子们失了手,可如今他乃是心脏受了极强的内功,弟子们绝不可能做到,而自己从始至终也没有使过三成以上的功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受了轻伤之后被人再次加害,这才重伤身亡。现今西南六省地界上,有如此功力者除了他和孟九歌,还有的一位就是天地盟盟主,位居高手殿第二位的“铁剑书生”,也就是“逍遥王”陆先生。 程啸山不知这位陆先生宁愿亲手杀人,也要证实点苍派这项污名的原因是什么。为了报仇?为了出一口恶气?他不得而知,他只是对这位“逍遥王”陆先生的手段再一次感到钦佩。 青蓑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心中好不得意,冷笑道:“怎么样,程掌门,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要再狡辩吗?” 程啸山脸色平静:“罢了,今日程某认栽,你说吧,你想做什么?” “简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青蓑说得冷淡,而不等程啸山和点苍派一干弟子反应,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点苍派与天地盟同在这西南六省的地界之上,两门弟子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陆先生也不愿闹僵。再说了,点苍派乃是八大正派之首,天地盟也不愿与整个江湖正道为难,这镖师性命……倒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春听着,心中冷笑。陆先生此举倒是聪明,他既知此举乃是恶意栽赃,传到江湖上即便铁证如山,点苍派和程啸山的名声仍足以引来大量帮派为其正名,而天地盟的势力再大也仅限于西南六省,还不敢与能号令江湖众多帮派的点苍派为敌,所以与其抓着这一桩小把柄把事情闹大,还不如用人命换人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怎么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程啸山疑惑道,神情颇为警觉。 “简单!程掌门伤我天地盟一条性命,我们不想以命抵命徒添仇怨,只需你们交出一物。以一物换一命,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程啸山冷笑起来:“姑娘打的若是这个主意,还是免开尊口吧!两日前,铜仁城外孤鸿惊现之事,程某也听说了一些。这西南六省是你天地盟的势力范围,连你们都讨不回那宝剑,程某又何德何能,能从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手上夺得呢!” 青蓑也是笑道:“程掌门不如听我把话说完,再作应答如何?” 程啸山脸色一冷,狐疑道:“难道你们要的,不是孤鸿剑?” 青蓑摇了摇头! “那你说的以一物换一命,这一物指的是……”程啸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既然说了,自然是程掌门给得起的东西!”青蓑说着,狡黠一笑,“我要的是,龙须针!” 程啸山和小春都是眉毛一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小春心道:“这些人气势汹汹地到点苍派来,又是剖尸又是谈条件,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最后竟是为了一枚龙须针而来。这东西我倒是听说了,半年前在千丈崖下,千丈崖将此物说成是龙一身份的证明,才有了后来孟九歌将他掳去神剑山庄密室,逼问他身世长达半年之久,而龙须针却在崖下交到了程啸山手中,半年来一直由他保管。不过如今我已证实,龙一并非裴氏血脉,当时只是千丈崖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可眼下天地盟放着龙一真身和孤鸿剑不去找,大费周章跑到点苍派要这枚什么也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脑中突然电光火石一闪,恍然大悟心道:“是了,我知道龙一不是剑圣后人,旁人未必知道。没准天地盟还以为此事已经坐实,这两日找龙一不到,便想着用这枚龙须针将他引出来!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本章完) 329.蛇打七寸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想明白这一点,小春的脑子也清晰了起来,思维飞快运转,很快就有了一条将计就计之计。 程啸山尚不知该如何回应,小春已站出来道:“龙须针乃是当年神剑山庄之物,一方面牵扯到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元凶线索,一方面关系到剑圣后人的身份验证,给你们?不太合适吧!” 青蓑一听他说话,登时勃然大怒脸色通红,当场要发作却强行忍了下来,冷笑道:“程掌门,想是天地盟与点苍派许久没有往来,在下对贵派事务疏于关照了,竟不知如今点苍派已不是程掌门做主,而是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当家!” 小春自两日前现身酒楼时,就已换掉了那身络腮胡子的打扮,改成了自己平常的打扮,所以青蓑眼前的他乃是少年郎一个无疑。 程啸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挖苦弄得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美人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这话乃是代替满江湖的正道之士说的,即便程掌门也要虚心接纳。程掌门还没怪我多嘴呢,你着的哪门子急啊?” “你……”青蓑怒了起来。 “你什么你!老子话就撩这儿了,龙须针关系甚广,不能轻易给你们。美人姐姐,你还是请回吧!” 小春虽然说得嬉皮笑脸,可态度却十分决绝,连程啸山听着都觉得十分不妥。那青蓑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受得了旁人如此对她,早已气得满脸紫黑,好半天才冷笑道:“程掌门,你就由着这小子替你做了主,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吗?我可是好心提醒你,王镖师一案如今已是铁证如山,本盟盟主纯粹是看在程掌门你的面子上才不愿意将此事闹大,要不然……又是劫镖又是杀人,这不光彩的事要是传出去,点苍派的名声可就要烂大街了!” “这……”程啸山犹豫起来! “烂大街就烂大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小春抢过话头,怒吼起来,“你要有能耐满世界嚷嚷去吧,真以为你长得漂亮,老子就怕了你不成?” “你……你个臭小子,前几天的账本姑娘还没跟你算呢,别给脸不要脸!有本事你一辈子躲在点苍山,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西南六省其他地方出现,我定要将你剁成肉泥!”青蓑恨得咬牙切齿。 “哎呀,我好怕呀!美人姐姐,你说你挺漂亮一个姑娘,整天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还有啊,你可别威胁我,我这人最不怕被威胁!你要我别出点苍派是不是,那我就真不出去了,我……我我给程掌门当姑爷,以后就留在点苍山,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不要脸!”青蓑不知为何,脸色竟通红了起来。 这时一人喊道:“叶小春!你……你胡说什么!” 声音从大殿侧门传来,声音未落,一个粉红色的曼妙身影闪现,那妙龄少女一脸红晕看不出是羞是恼,不是程棠又是谁! 小春尚未搞清楚这二人怎么突然都脸色通红,青蓑已再次怒道:“臭小子,算你有种!你往后最好别栽在本姑娘手上,要不然,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又转向程啸山,冷道:“程掌门,在下言尽于此,是一样你用不上的死物重要还是你点苍派几十年的名声重要,你自己选!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此事我再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待程啸山回应,青蓑便碧袖一挥,带着身后几十名高手退出大殿,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点苍山的地界上。 程啸山仍是一脸深思,不知何解,那程棠却挪着步子来到小春身后,也不说话也不打人,一脸娇羞叫人摸不着头脑。 “小子,你故意把他们气走,可是有了对策?”程啸山突然道。 小春嬉笑起来:“看来那群人都是蠢货,只有程掌门才是聪明人!不错,他们不是想要挟咱们吗,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要挟要挟他们!” 程啸山疑惑起来,不知这比猴儿还精的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 是夜,点苍山上的月色只剩一轮不大不小的弓弦,照得山光树影都是朦朦胧胧辨识不清。点苍山不远处的一座山头,青蓑并其他高手全部宿住在盟中三十六帮之一的八卦门中。而点苍山大殿之外,凌曲元、陆万嗔等人埋伏在暗处,窥视着点苍派的一举一动。这几人都是高手殿、好汉楼上的好手,若没有大的动作,即便是程啸山也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月色当空,已是子时,山间一片清寂。 凌曲元、陆万嗔已是昏昏欲睡,突然头顶一片“扑簌”的响动,将几人纷纷惊醒。那响动极是轻微,可他们还是很快察觉到,有人夜闯点苍山。他们警觉起来,谨慎合计之后还是决定要去探查一下动静。 片刻之后,树林中再次飞出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又极其迅速地向点苍派的层层院落靠近,还未翻身上前,二人便瞧见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房顶上,一席黑色长袍、一柄蓝光宝剑,正与对面赤手空拳的一人斗得如火如荼! 凌曲元和陆万嗔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视一眼后,二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两个名字:龙一和孤鸿剑! 两人更加震惊起来,仔细辨查后很快确认,这一人一剑正是两日前二人在铜仁城外见到的,正是龙一和孤鸿剑。而与两日前不同的是,与他过招的那人已从孟九歌,换成了程啸山。 二人正是又惊又骇又奇,程啸山的低声怒喝已传了过来:“大胆奸贼,为何夜闯我点苍山,还不速速招来!” “明人不说暗话,交出龙须针,饶你不死!”黑衣人答道,语气十分冰寒。 “好大的口气!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谁饶谁不死!”程啸山语毕,双掌之间的威力更加猛烈,朝对面排山倒海一般杀了过去。 按理说,程啸山的武功远逊于孟九歌,龙一能重伤孟九歌,打败程啸山应该更加轻而易举才是。然而凌曲元和陆万嗔见到场景却截然相反,房顶上的两人刚开始还是势均力敌,可越到后面,龙一便逐渐显露颓势,有些招式本来使得好好的,要重伤对方之际却突然疲软下来! 二人瞧得心惊,很快瞧出猫腻――他受伤了! (本章完) 330.诱敌深入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二人好不震惊,很快心道:“龙一即便武功再怎么高超,与孟九歌对战也是九死一生,即便两日前那一战由他险胜,又怎能一点伤也不负?眼下他这副模样才是正理,只是如此一来,岂不要程啸山捡了个大便宜?” 想到这里,凌曲元和陆万嗔再次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神里瞧见了些许惊慌。正是此时,黑衣剑客已和程啸山走了五十余招,眼见是程啸山的招式越来越猛,那剑客反倒露出败势,渐渐不敌。 不多时,程啸山一记开山伏虎拳的终拳式使将出来,强大的内力搅得山中风声呼啸,呜呜咽咽好似鬼魅一般。那黑衣剑客一个不敌,蓝光宝剑尚未刺出便已被对方隔空钳制,另一掌猛然在他肩上落了下来! “啊――”黑衣剑客大叫一声,从房顶滚落,摔得沉闷重响。 凌曲元和陆万嗔瞧见这一幕,登时都倒吸一口凉气,便见程啸山飞身下来,一抬手已将宝剑夺了过去。二人好不眼馋,却又不敢现身,眼睁睁看着他连人带剑一齐抬进了点苍派中。 点苍山再一次恢复平静,可凌、陆二人的心情却再也平静不起来。二人连忙回到八卦门,将所见一五一十向上禀报。青蓑好不诧异,当是又喜又惊又愤,喜的是龙一终于现身,惊的是他竟会去找程啸山,愤的是天地盟心心念念想要夺到手的孤鸿剑,就这么被点苍派钻了空子夺了去。 青蓑乃是心思深沉之人,冷静下来觉得此事未免来得太过巧合,为防其中有诈,她当即决定一面派人去汇报盟主,一面由自己再入点苍山探个虚实。 不多时,天色大亮,青蓑再次带着一众高手浩浩荡荡来到了点苍山,但见程啸山、小春以及一众弟子的脸色都隐隐有几分得意,与昨日的紧张、羞愧大为不同。青蓑不免心中一荡,暗道:“难道昨夜发生的事是真的,龙一和孤鸿剑,当真一夜之间全落入了他们手中?” 青蓑难下论断,心中存疑,这时程啸山笑了起来:“青蓑姑娘还真是勤勉,原本说午后才来,不想一大早就来了。怎么,你还怕程某弃了点苍山,带着家人弟子连夜跑了不成?” “程掌门说笑了!青蓑不过是觉得,一夜时间足以叫程掌门考虑清楚,所以才不愿多作耽搁。不知掌门可有答复,莫要叫在下失望才好!”青蓑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程啸山脸上瞟,但见他神情冷淡、不屑一顾,浑然没有半点挣扎、紧张之态,不由叫青蓑心中疑惑起来。 果不其然,程啸山道:“真是不巧,叫姑娘给说对了,程某今日只能叫姑娘失望,叫各位天地盟的好汉无功而返了!龙须针此物关系重大,程某只是为江湖正道千万好汉代为保管,绝无随意处置的权利。即便姑娘要毁我点苍派的百年声誉,程某也无话可说,姑娘请便吧!” 青蓑眉头紧皱起来:“青蓑不明白!昨日相见时,在下瞧程掌门的神色颇为犹豫,怎么短短一夜之后,掌门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坚定决绝!是昨夜有人跟程掌门说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叫掌门你……” “姑娘不必猜了!”程啸山突然打断,神色很是不耐烦,“程某的态度已经明白告诉,还请姑娘自便!” “你……姓程的,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日若是不交出龙须针,明日我便将你点苍派不顾江湖道义劫镖车、伤性命的恶事宣扬出去,叫你半生英明就此毁于一旦!”青蓑也怒了起来。 程啸山却仍是不为所动,冷冷一笑:“姑娘若执意如此,程某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劫镖车之事是我点苍派做下的不假,但昨日那位镖师的性命怎么丢的,咱们都心中有数,不是你想栽赃就能栽赃到程某头上来的。自古人说‘以和为贵’,姑娘执意与我点苍派为难,别闹到最后只是损人不利己,坏了我点苍派的名声,自己想得到的却也终究是一场空!”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蓑警觉起来。 程啸山冷哼一声,不再回应,程棠却跳了出来,叉腰喊道:“什么意思?瞧不上你们的意思!”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姑娘面前耀武扬威?”青蓑好不恼怒。 “哎哟,你不过区区一个侍女,口气还真够大的!我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到我点苍派来挑衅!”程棠也怒了起来,打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她就没有原因地打心底里讨厌,现在总算是逮着个机会发作出来。 而这话音才落,青蓑身后四五十个汉子便一齐上前一步,一个个都是满脸凶相、咬牙切齿,要将程棠生吞活剥了一般。若是在外面,程棠见了这场面必定要吓哭了,可是现下是在自己家中,旁边是爹爹,身后是一众师兄,她如何还有半分惧意,当下身子一挺,冷笑道: “怎样,你们还敢在我点苍派动武不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够格在我点苍派撒野吗?本姑娘今天把话放这儿,你们胆敢踩坏我家一根草,我一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想找的东西到死也找不到……” 青蓑本来气得咬牙切齿,听到最后一句登时眼神一亮,这时却听程啸山连忙呵斥:“棠儿,住嘴!” 那程棠也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捂着嘴满脸通红,不再发一言。程啸山也不再多客套,朗声送客!青蓑心中狐疑,又不好多问,便带着身后众人退下山去。 人才一走,程棠便张牙舞爪地跳到小春面前,不停道:“我演得如何,我演得如何?” 小春白了她一眼:“老子就交代了你一句话,你倒好,自己发挥出那么一大篇,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程棠自知方才戏做多了,吐了吐舌头,好不羞赧。 这时,程啸山疑惑起来:“昨夜那场好戏,已足以证明孤鸿剑和龙一落入了我们手中,今日又大费周章整这么一出,不是多此一举吗?” 小春狡黠一笑:“程掌门要是这么想,可就小瞧那位美女了!若咱们一口说出孤鸿剑和龙一在手上,这么巧合的事,寻常人都要疑惑几分,更别说这么一位聪明人了!只有这样虚虚实实、半遮半露的,反倒叫他们好奇,不信也得信!” 程啸山恍然大悟,点头不迭:“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春眯起眼睛,吐出一个字:“等!” (本章完) 331.诱敌深入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一个“等”字,让程啸山本就不安定的心更加惴惴不安起来,生怕出什么变故。好在天地盟没有让他等多久,到第二日上午,青蓑便再次登门,而这一次已不像前两天那么来势汹汹,只带了凌曲元、陆万嗔和常青柏三人。 大殿之上,程啸山已知他们的来意,却还是道:“程某以为昨日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姑娘去而复返,敢情是执意要与我点苍派为难不成?” 这话一出口便带着火药味,任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可青蓑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报以淡淡一笑。众人一愣,程棠没来由生了大气,瘪嘴骂了一句:“狐媚子!” 青蓑不以为意,幽幽开口:“程掌门这话便说岔了!青蓑今日再上点苍山,不是要与贵派为难,恰恰相反,晚辈是专程过来致歉的。前两日之事是晚辈考虑不周,还望程掌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才好!” “姑娘言重了!年轻人处事难免有失分寸,程某并未放在心上!”程啸山淡淡回应。 “常听人说,程掌门高义侠士、心宽似海,青蓑今日一见才算领教!” “不敢当!”程啸山语气仍是冷淡,望向青蓑的眼神却已有了些玩味。他瞧了又瞧,始终没在她脸上看出半分不耐烦,这一番奉承客套好像发自真心,与前两日的猖狂之态难以想象是同一个人。程啸山越瞧越稀罕,对此人的心计城府再一次刮目相看起来。 见她还要客套,程啸山已觉得无趣,忙打断道:“姑娘的歉意程某已经收到了,绝不会怀恨。在心,若是没有旁的事,姑娘便请回吧!” 青蓑抿嘴笑道:“不怕程掌门笑话,青蓑今日贸然到访,除了致歉外确实还有事要请教。” “姑娘但说无妨!”程啸山始终一脸平静,心中却已冷笑起来。 “是这样的,三日前,本盟弟子在铜仁西郊发现酒鬼孟九歌与一黑衣男子恶战,那黑衣男子使一柄蓝光宝剑、剑法精绝,百招之后竟将孟前辈打败!这人如此能耐,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那位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以外,再不可能有旁人,而他手中那把剑,十有八九便是近一年来流落江湖的那把孤鸿剑!” “哦?有这种事?”程啸山一脸疑惑。 青蓑的心猛地一沉,暗道:“这是要不认账的意思啊!”脸上却笑脸不变,继续道:“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程掌门竟然不知?那程掌门可要当心了!这两****天地盟弟子在西南六省围剿这杀人狂魔,怎奈狗贼武功太高,竟连他的踪迹也没有发现。而就在前天晚上,有弟子亲眼看到那狗贼飞身上了点苍山……” 青蓑抬眼看了程啸山一眼,见他脸色始终平淡,已将龙一陷于点苍山的消息坐实。 她继续道:“我天地盟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向来视除魔卫道为己任,若是其他门派早就闯了,唯独点苍派声名显赫、高手如云,天地盟不敢擅入。可青蓑思来想去,心中实在不安,今天才特地上门告知此事。不过看程掌门方才的反应,想来那狗贼入点苍山后还未作乱!此人武功奇高、杀人如麻,天地盟与点苍派同在西南,理当守望相助,天地盟愿助点苍派锄奸杀贼,还望程掌门莫要嫌弃我们一片拙心才好!” 程啸山笑了一笑,脸上既不惊讶也不奇怪,仍是没有半点表情。青蓑不由心里打鼓,这时小春走上前来,冷笑道:“我说美人姐姐,你……” 青蓑一见是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个臭小子,再敢乱称呼,信不信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你瞧瞧你,刚才还装得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现出原形了!”小春调笑道。 “你……” “你什么你!龙一武功高,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你刚才明明说整整两天也没发现他的踪迹,怎么他一上点苍山,你们就发现了?” “我……这……”青蓑脸色一红,慌乱起来。 “行了,你们也不用在这儿演戏了!咱们开门见山吧!龙一呢,是在我们手上,孤鸿剑,也在我们手上!你们三番四次地往点苍山跑,一会儿当恶人,一会儿装好人,无非是想要这把剑,对不对?” 青蓑心中好不恼怒,干脆也将笑脸摘了,冷道:“既然你都都开门见山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不错,我要的就是孤鸿剑,只要你们交出此剑,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爽快!我要见天地盟的盟主!” “见盟主?为什么?” “你管我为什么?”小春冷笑道,“你明明已经猜到我的目的是什么,还在这儿跟我装疯卖傻,摆明了是不想交出柳云和他那老爹!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废话,叫你们盟主来跟我谈!” 青蓑好不气愤,握紧拳头恨道:“柳川音父子不在天地盟手上,我前日对孟九歌这么说,今日对你们还是这么说。信不信随你们!” 小春仰天大笑:“哈哈哈,我就是不信!你也不用跟我浪费唾沫,要么交出柳云跟他爹,要么叫你们盟主亲自来见,二选一,简单吧!” 青蓑阴笑起来:“你确定是二选一吗?” 小春“噗嗤”一声,笑道:“你还想号令天地盟各派,大举攻上点苍派吗?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蠢的!天地盟人是多,可真正的高手也就那么几十个,而点苍派人虽然少,既有身在七重阁上的掌门,又有武功高深的弟子们,占据山腰的地势,杀你们这群蠢材就跟跺瓜切菜似的。你还想武力强攻?美人姐姐,你还是靠点谱吧,再胡闹下去,这孤鸿剑你们想都不要想了!” “你……”青蓑气得牙齿乱战,浑身发抖,却是无可奈何。她知道小春说得虽算不得实情,但也差不太多了。即便他们强行攻下点苍派,损失惨重且不提,招致正道的奋力追杀却是一定的,那可真是玩火自焚了!所以即便舍弃孤鸿剑,他们也绝不会同点苍派正面为难! “罢了!”青蓑终是忍下怒火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回禀盟主后尽快给程掌门答复!” (本章完) 332.诱敌深入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蓑走后,小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程啸山却心里着急,忍不住还是发问:“若‘逍遥王’陆先生愿意相见便也罢了,若他不愿见,干脆用柳大侠父子俩的性命来换,咱们又拿什么同他们交易呢?” 小春嬉笑道:“我说程掌门,你也太正派了吧,我还巴不得他们跟我们作交换呢!只要见到柳云跟他爹,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你,我,再加上孟老鬼,三个人一起出手谁能抵挡得住,把人抢过来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程啸山脸色震惊道:“这怎么能行,点苍派与天地盟同在西南六省,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吧!前几天劫了他们的镖车,跟天地盟的梁子已经劫下了,你还在乎再多得罪他们一次吗?”小春一脸不在乎道,“放心吧,天地盟在西南六省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敢找点苍派的麻烦,不管你再怎么跟他为难,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说了,只要把柳云跟他爹抢到手,就坐实了天地盟得罪正道的罪名,他们躲你还来不及呢,还有脸来报仇?” 程啸山点了点头,认同小春的话。 过了一会儿,程棠问道:“要是那逍遥王不同意交换,非要见我们,那该如何是好?咱们说到底没有孤鸿剑,到时候穿帮了可怎么办?” “放心,只要能见到逍遥王,我自有办法叫他把人交出来!”小春说得甚是笃定,叫人狐疑起来。 等了整整一天有余,到第二天夜里,青蓑再次出现在点苍山,给出的答复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逍遥王同意现身相见,但只见小春一人。 “见我一个人,为什么?”小春也诧异起来,这逍遥王不按常理出牌,可是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青蓑冷笑道:“何必如此惊讶?从你们横扫铜仁多家赌场开始,到现在拿捏着龙一的性命和孤鸿剑作筹码与天地盟谈判,表面上看大多事情都点苍派程掌门所为,可实际上,不都是你小子在背后操控吗?既然你这么厉害,连本姑娘都屡屡在你手上栽跟头,我家先生想见你有什么稀罕?” 青蓑说得倒也在理,只是按照小春的计划,若是双方正面谈判谈崩了,由他和程啸山联手,拼尽全力擒住那位神秘的陆先生,用他的性命换柳川音父子的性命和众人成功撤离,想来也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陆先生显然已经防着他这一手,这费尽心思换来的见面机会,还要不要去呢? 小春犯了难,心道:“那什么陆先生的武功排在高手殿第二位,我肯定打不过他,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我这一进去,没准就出不来了。可是他们抓了柳云小白脸跟他那坏蛋爹,十有八九是为了逼问孤鸿剑的下落,这些日子说不定已经严刑拷打了!我要是再不救他,只怕他的小命就要交待了!不行不行,我跟他发过毒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他死了,我不也活不成了?” 想到此处,小春把心一横:“奶奶的,管不了这么多了,天地盟就算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老子也得先闯了再说!” 当下脱口而出:“我跟你们去!” 程啸山和程棠见状,连忙阻拦,小春却浑然不以为意。程棠慌得不行,见劝他不住只能嚷嚷:“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武功又差,脑子又不灵光,除了吵就是闹,去了只能添乱!”小春没好气道。 程棠急道:“不管,我就要去!万一你进去了被他们抓住,死活不放你出来怎么办?” 青蓑冷笑道:“程姑娘把我天地盟当成什么地方了?再说了,与我们盟主见面是你们提出来的要求,如今我家先生同意了,你们反倒不乐意了!” “天地盟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你们拆了别人家的房子,要抢别人家的宝贝,这些事我倒是清清楚楚!如今坏事做尽了,还装什么名门正派,恶心!” “你……我见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了,怎么着吧!反正今天要去我们一块去,你别想带他一个人走!”程棠好不蛮横,吵得满脸通红,连他爹劝告都不理。 小春瞧着,头痛得很,这时青蓑却冷笑了起来,揶揄道:“昨日这小子说他是点苍派的女婿,我还只当他是信口开河,如今看来倒是确有其事!程掌门,晚辈可要恭喜你了!” “呃……这个……”程掌门也说不出话来。 “你胡……胡说八道!”程棠再次暴怒,却羞得脖子都是通红的。 小春不耐烦吼道:“你们有完没完,都给我住嘴!臭婆娘,我已经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见那什么陆先生,你再闹当心我跟你翻脸!” 程棠本来还要再吵,见小春动了气,虽然担心他却也只能闭嘴。小春这才消了气,拉着程啸山到一旁耳语一阵,便随青蓑离开了点苍山,一径往铜仁城策马疾奔而去。 月色当空之际,众人抵达逍遥山庄。此时已是半夜,与陆先生见面只能留待明日,青蓑当下安排小春在庄中住下。小春心中惦记着柳云,这一夜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到黎明时分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小春翻身坐起只见青蓑十分悠哉地坐在房间里喝茶,吓了他一大跳。 “你小子倒是心宽,在别人家里还能睡得这么好,就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起了歹心,一刀宰了你吗?”青蓑冷笑道。 小春心中啐骂道:“怕你个大头鬼,你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地往男人房里钻,你还有理了!”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笑呵呵的,小春道:“美人姐姐生得这么好看,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福气啊!姐姐刀磨好了没,要不要我洗洗脖子,保证你一刀下去手感超好!” “油嘴滑舌!你就不怕你死了,你那小媳妇儿伤心吗?” “她?那臭婆娘,巴不得老子死呢!倒是美人姐姐你,你舍得杀了我吗?”小春说着,一脸淫笑,竟叫青蓑胸口一窒,耳朵根不由控制地绯红起来。 (本章完) 333.天地盟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见她脸现红晕,不由得心中笑道:“别看这臭婆娘每天冷冰冰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没想到也有这小女儿的一面,还真是叫老子大开眼界。以后她要是再敢欺负老子,我就往死里调戏她,看谁比谁厉害!” 小春心中这么想,不由得满脸阴笑。青蓑瞧见了,还以为他心中想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登时更是羞赧,横出笛子指在小春脖子下,喝道:“你……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小春一脸镇定,浑然不惧! “还说没笑什么,你分明就是心里在想什么!” “嘿,我说美人姐姐,你也太霸道了吧!你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也就算了,现在我想什么你也要管啊!好啊,你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在想你长这么漂亮,要是嫁给我当媳妇儿,那也不赖。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你……你……”青蓑脸色已是通红,又羞又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她的一腔羞恼才变成怒气,大喝一声,“我杀了你这小淫贼!” 话音未落,褐笛横出,直取小春脖颈。小春本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自己,登时暴跳大喝:“我去,你来真的!” 喊话间已将手臂挡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形翻转从床上跳下来,却落到了青蓑身后。青蓑头一次与他过招,料定他年纪不大武功也必定不怎么样,不想这一手使得如鱼得水,竟叫她也没看清楚。她心中更是盛怒磅礴,满脸紫黑又是杀招频出,直往对方上身命门杀去。 三招过后,小春已知青蓑的武功无非是好汉楼中间的水平,此时又没有冷器在手,自己应付她绰绰有余。当下玩心大发,出招力度只掌控在六七分,恰好能应付青蓑的杀招而又不至于胜她太多,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旗鼓相当。 那青蓑已使出浑身解数,却无一不被这小子拆解开,还听他喊着:“美人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快来人啊,娘子打相公,谋杀亲夫啦……” 青蓑听着好不生气,平素牙尖嘴利此时浑然派不上用场,气得浑身乱战,只恨不能将对方剁成肉泥!二人又走了十来招,青蓑已颇为疲累,小春却仍是上蹿下跳不停,好像才刚起兴一般。 这时,门外一人喊道:“姑娘,盟主有令,召叶公子相见!” 青蓑这才记起正事,暗骂自己粗心,只得暂时将怒气隐忍了下去,又招呼了门外两名杂役进门。小春见这二人拿着麻绳、黑布等东西,警惕道:“你们要干嘛?” “既要见我们盟主,就老实别动!”青蓑冷笑着,对那两名杂役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上前,一个将小春的双手在身后缚住,一个用黑布把他的眼睛蒙起来。二人一声不吭,手脚麻利,小春却心里打鼓,这时只感觉腰上被人用力拧了一下。 “哎哟,我说大哥,你能不能轻点儿?”小春皱眉大喊,话音未落便感觉那杂役手上动作一顿,复而又什么都发生似的继续将绳索打结。 小春怒气未平,却听耳边银铃一笑,转瞬即逝,他这才想起那杂役给自己双手捆绑,怎么着也不可能掐到自己腰上来,登时心里明白了几分,本来应该生气的,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位不近人情的青蓑姑娘,也颇有几分娇羞可爱之处。 双手绑了死结,双眼蒙上黑布,小春便在青蓑的带领下在逍遥山庄兜起圈子来。转了不知多久,只听“吱呀”一声门响,小春明显感觉四周光线暗了下来,显然是进了室内。过不多时,又是不知名的响动接连响起,有一些他能分辨出是木板推拉的声音,有一些则分不出来。 很快,小春跟着进了一道往下走的楼梯,周围的气味顿时变得潮湿中略带腥臭。走了不知多久,腥臭味越来越浓,小春只感觉像是在走地下迷宫一样,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周围的光线才慢慢变亮,气味也突然清新了起来。 不多时,水流声、鸟叫声,花的芬芳,草的新鲜,各式各样的声音气味冲击着小春的感官,叫他竟有些沉迷。这时,走在前面的青蓑突然停住,十分恭敬喊了一声:“盟主!” 小春心中一顿,回过神来! “嗯!”若有若无的一个声音传来,平淡中略显懒散,跟小春想象的天地盟盟主的形象十分不同。他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地盟盟主,高手殿第二席的‘逍遥王’陆先生?也不知长什么丑样子,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心中正想着,手上绳索和眼上纱布一齐被人解开,阳光陡然刺入眼睛,叫小春一时很是不适。待眨了眨眼,他才看清自己所在乃是一处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宅院。院子不是很大,院中两弯相对的池塘,池塘本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池中水竟是汩汩流动的活水,也不知是从何处引来,而池中更是错落有致开满了或粉或白的水仙花,一派热闹繁盛、袅袅婷婷的模样。 两个池子正中是一条小道,道路前后两侧是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高不过半人,矮的只有膝盖那么高,都生得郁郁葱葱,栖息着许多五颜六色的鸟儿,十分壮观。小道终点是一个八角凉亭,亭中一中年人,此时正拿着水瓢弯着腰,十分耐心地给花盆里的花草挨个浇水,模样十分认真。 那些花草小春一个也不认得,只觉得都格外新奇好看,相比之下,这中年人反倒是无足说道,衣着简简单单,长相平平无奇,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淡泊感。小春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此时此刻在这院子里,一腔愤恨和满心紧张,竟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不见。 “你就是叶小春?”那中年人淡淡开口,手中动作却不停,眼睛连看也不看小春一眼。 “是我!”小春老实答道。 “堂堂圣仙门北楼楼主,叫你这么费劲来见鄙人一面,真是委屈了!”中年人这话说得客气,可是话里话外却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叫小春甚是不解。 不过此时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位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就是天地盟盟主,“逍遥王”陆源冲! (本章完) 334.天地盟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堂堂天地盟盟主,怎么看上去跟个落第秀才似的,就知道养鸟养花……”小春心中想着,不免有些鄙夷,这时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猛地一顿:“他怎么知道我是圣仙门的北楼楼主?” “你……你……”小春好不诧异,说不出话来。 这时,陆源冲已丢下水瓢,又拿了一盒鸟食在手中,抓起一把随手往空中一抛。那些鸟雀瞧见动静早已扑棱棱飞了过来,纷纷衔嘴弹舌,一刹那的功夫便将那些鸟食抢了个精光,竟没有一星半点落在地上。如此几次,鸟雀吃饱散去,陆源冲这才空出两手,眼神状若散漫却又十分尖锐地落在小春身上,吓得他心头一顿。 “叶楼主来了半晌,茶还没饮一杯,是陆某失礼了!”陆源冲淡然一笑,神色当中有些许邪魅,“来人,看座,上茶!” 话音未落,两排丫鬟鱼贯而出,打扮得甚是清丽脱俗,长相虽不及青蓑,却也都是中上姿色。小春好不惊诧,但见她们捧着茶水糕点,走路却一点声响也没有,一瞧便知是训练有素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 凉亭石桌布置妥当,陆源冲便抬了抬手,示意小春落座。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十足的威势,叫小春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一向嘴馋的他眼见一桌精致点心,却没有半点胃口。 “叶楼主莫要拘谨,就当自己家里一样!”陆源冲又淡淡开口,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陆源冲身上透露出一股极强的威势,叫小春莫名其妙觉得心慌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故意勇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些天,铜仁城中的风云搅动,陆某便觉得不同寻常,知道背后翻云覆雨的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更觉得诧异。早听人说,圣仙门新任北楼楼主也是个天资聪颖的少年,我便想着,世间奇秀百年难出一个,总不至于一下子蹿出两个来。叫人随便一查,果不其然!”陆源冲说话始终平淡如水,小春心中却更是紧张。 陆源冲继续道:“叶楼主不必紧张!既知你的真实身份,陆某自然也知道,你与‘淮南柳’柳大侠之子柳云乃是结拜兄弟,这几日百般针对我天地盟,想来既非寻仇也非挑衅,就是为了你那结拜大哥,是否?” “你既然都猜到了,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那傻瓜蛋大哥和他爹,你放是不放?”小春蛮横道。 陆源冲淡淡一笑,低头饮一口茶,动作轻缓却叫小春看得甚是焦急。 “你既然跟我见面了,那就痛快点儿,放还是不放给个准话!” “放……可以放!但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既想救人,总得拿点什么东西来换!” 小春心思一沉:“你想要的,不就是孤鸿剑吗?” 陆源冲低笑饮茶,不置可否。 “行,就拿孤鸿剑,换柳云跟他爹两条性命!不过在交换之前,你得先让我见见他们……” “何必心急!”陆源冲突然打断,笑道,“你说的主意瞧着是不错,可我还没答应呢!” “你想怎的,你们费尽心思,连小白脸他们家都给拆了,不就是想要孤鸿剑吗,现在又……”小春不耐烦起来。 陆源冲再次打断:“陆某的确想要孤鸿剑,但你若想用宝剑换人命,在我这儿,一把剑只抵得了一条命!你要想把两个人都带走,需得再拿别的东西来,比如龙须针什么的!” “什么?你……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坐地起价啊!你抓了他们父子俩不就是为了孤鸿剑?现在我用宝剑换他们俩性命,你反而还不乐意了,又坐地起价要什么龙须针!你……别以为你天地盟人多,我就怕了你!” “宝剑再好,也只是死物,叶楼主要换的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陆源冲冷笑起来,“是赚是亏,叶楼主如此聪明,怎么会算不清楚。再说了,龙须针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你们留在手上也是无用,能换回一条人命,已经是赚到了!” “你……你强词夺理!” “这话说的!要以死物换人命的是你,怎么反倒说陆某强词夺理,坐地起价!这条件你要觉得不合适,陆某也不拦你,即刻叫青蓑带你出去可好?” “你……你……我……我……”小春气得抓耳挠腮,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计较开来:“本来想用孤鸿剑作幌子,让我见一见小白脸跟他爹,他们俩武功都不差,到时候我们三个人联手,没准也能从这里闯出去!可现在人没见到,反倒被他将了一军,这可怎么是好?” 小春思来想去,甚是为难。他本来打定主意,要与程啸山里应外合,今天晚上分别挑起事端。程啸山和孟九歌一起在山庄里发难,拖住天地盟一众高手,而他则和柳云、柳川音一起动手,即便不能成功脱身,也有机会擒住这位天地盟盟主。 现在,日色已经当空,离他们约定好的动手时间只剩三个时辰,小春若是不能成功见到柳川音父子,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叫对方瞧出孤鸿剑并未在他们手上。 小春心中急切,无奈之下只能先用缓兵之计,道:“就依你,那我现在想见一见他们父子俩!” “好说!不过既然是做生意,叶楼主要见见活人,那陆某想要验一验货也不过分吧!”陆源冲说着,两眼放出镇定的精光。 小春好不恼怒,心中愤然唾骂起来:“好一个‘逍遥王’,在这不知道是哪儿的鬼地方,过得真是逍遥,可心思也真是狡诈!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糊弄不过去了!” 小春想着,只能愤愤然将手摸进了怀中。那陆源冲从始至终脸色淡然,直到这一刻,一抹急切的神情才在他脸上显现,两只眼睛死死地落在小春的手上。不多时,小春掏出拳头,手掌平展,赫然可见一枚玲珑剔透的浅碧色玉针,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金光来。 “龙须针!”陆源冲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喊出声来。 (本章完) 335.天地盟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见陆源冲这般失色,小春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淡淡一笑道:“孤鸿剑是罕见的宝贝,我当然不能带在身上,这枚龙须针就当是小小的见面礼吧!” 语毕,小春故意将手中的龙须针再收回怀里,见对方眼神急切,好不得意的继续道:“陆先生,你货也验了,现在该让我看看真人了吧!” 陆源冲一颗心还全在龙须针上,眼神里颇为落寞。 小春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得意,却也十分奇怪,心道:“还好我来之前,从程老铁那里讨到了这枚龙须针,要不然不拿出点真东西来,还真骗不到这阴险奸诈的臭王八。只不过龙须针这东西,虽然是三大神器之一西风扇的一部分,可听说只有跟扇子一起的时候才能发挥奇效,单独几枚针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这臭王八想要孤鸿剑在,这我可以理解,可是他对一枚没用的玉针也这么稀罕,这我就想不通了。难不成他瞧上这东西是玉做的,成色好,做工精,想拿去卖钱不成?” 小春当然不会拿这想法当真,对陆源冲的反常却也更是不能理解,当下眼咕噜一转,心中有了一个馊主意。 这时,陆源冲已调整好状态,脸色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兴。 他淡淡笑道:“好,就依你!” 说过话,他将眼色往恭敬站在一旁的青蓑身上一瞟。青蓑登时会意,微微屈膝便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儿领着两名仆役打扮的人上来,二人之间还押着一个浑身白衣的少年。小春瞧得双眼发愣,那白衣少年不是柳云又是谁,此刻只见他神情萎靡,两眼无光,走路都拖泥带水的,像是站不住一般。 小春心中十分不忍,不知他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虐待,便一直责怪自己没有早些前来相救,又对面前站着的陆源冲更加发恨起来。 “小白脸,大……大哥,你怎么样?”小春大喊。 柳云本来耷拉着脑袋,听见这一声喊,登时眼神里聚起光,布满通红血丝的瞳孔在瞧见小春的一瞬间,登时盈起汹涌的波涛。 “小……小春,真的是你!”柳云话音未落,已是泣不成声。 “大哥你,你哭什么呀,你们武林中人不都讲究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小春也红了眼眶,却不愿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柳云摇头不迭,更是泣泪:“小春,我娘她……真的死了吗?” 小春登时心头一颤,这才知道他为何如此,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柳云早已听看押的弟子说了此事,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现下见小春这般反应,便知是铁打的事实跑不掉了。 “大哥,你先别伤心,你娘她……不会枉死的。我一定替你查明真凶,为你娘报仇雪恨,好么!”小春笨嘴拙舌地安慰道。 “真凶?真凶?”柳云的眼神突然嫉恨,朝着陆源冲怒吼起来,“真凶还用查么,除了他们天地盟还会有谁?我家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母亲、师伯惨死,父亲和月儿不知所踪……我既在天地盟的牢里关了大半个月,真凶除了天地盟,还会有旁人吗?” “你……你说什么?你爹跟柳姑娘不知所踪,他们没有跟你一起被抓到天地盟来吗?”小春大惊道。 柳云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却也没有深思,只说自己被抓的时候仍在昏迷之中,醒过来时已经在回贵州的路上,同行的除了自己都是天地盟的人。说完这些,他又是撕心裂肺地大喊:“狗贼,天地盟的狗贼,你还我娘和师伯的命来,还有我爹和月儿,他们到底怎么了,快说,快说……” 柳云一边怒喊,一边要往陆源冲站立的地方冲,却被两个仆役死死按住。小春又是心急又是诧异,心想:“大哥的武功跟我不相上下,按理说,两个仆役根本压制不住他,现在怎么……难道他受了伤,或者吃了什么奇怪的毒药不成?” 小春想得心慌,又好奇柳川音竟然不在天地盟手中,当下怒道:“陆先生,咱们说好的,一把孤鸿剑,一枚龙须针,换我大哥他们父子俩的性命,现在你却使诈,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如何说不过去?陆某自始至终也没说过,柳川音在我天地盟手中,全是你自己臆测出来的。你我达成协议,要用孤鸿剑和龙须针换柳氏父子性命,现下柳川音江湖逍遥,想来性命无虞,而只要你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柳云的性命我也交还给你。如此一来,我要的物、你要的人全部妥帖,真正是银货两讫,哪来的使诈一说?”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行?” 陆源冲淡淡一笑:“怎么不行?” 小春气恼道:“可哪怕你说出花来,我一把剑一枚龙须针就从你这儿换了一个人,我也太亏了吧!” “亏?”陆源冲阴笑起来,“不亏!两样东西,换两条性命,怎么会亏呢!” “胡说八道,分明只有我大哥一条性命,怎么又变成两条性命了?” “叶楼主,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自己的性命,现在不也在我手上吗?”陆源冲说着,露出一个十分阴险的笑容来。 小春喉头一哽,眼睛登时放得老大,一口凉气憋在胸口呼不出来。这时,柳云又是挣扎怒吼:“狗贼,狗贼,你休想算计我们兄弟俩!有本事你解开我的丹田穴,真刀真枪同我打一场,输了便拿性命相抵。你堂堂天地盟盟主,高手殿第二席的‘铁剑书生’,却是个只会背后算计的阴险小人,传出去不怕江湖中人笑掉大牙吗?” “阴险小人又如何?高手殿第二席又如何?我陆源冲若是乐意,地痞无赖也当得,若不乐意,天王老子也入不得眼!”陆源冲冷喝道,双眼蓦地闪出森森寒意,叫小春浑身一颤。 恰巧对面视线冷射过来,在他身上定了一定,又是冷道:“小子,我现在已是好话说尽,没工夫再跟你多纠缠!就问你一句话,这孤鸿剑,你是交,还是不交!” 小春被喝得脑袋打结,眼轱辘转了好几转,却一个主意也想不出来。 (本章完) 336.天地盟主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过了好一会儿,小春才一脸无奈道:“好吧,现在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已经进了你的圈套,也只能任你宰割。只不过现在,事情不太好办!” “如何不好办?” “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呢,已经落在你手上,成为你要挟程老铁的一个筹码,可是程老铁这人你也知道,虽说跟我勾搭在一起想救人,可是我跟他的目的其实不太一样。我想救的,是我这小白脸大哥,他想救的却是柳川音那个老坏蛋。现在柳川音又不在你手上,你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要挟他交出孤鸿剑呢?”小春说得一本正经。 陆源冲脸色果然阴了下来,玩味笑道:“那依你所见,应该怎么着?” 小春狡黠笑道:“依我的意思,你就把我放回去,我替你去给程老铁讲道理!虽然这人是个老古董,但还是挺有正义感的,肯定不会放着我大哥不管。只要他肯管,我就一定能替你把孤鸿剑讨过来!只要孤鸿剑到了我手上,你就大可以放心了,我能为了这小白脸闯到这儿来,就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那这把宝剑最后就肯定要到你手上去,是不是?” 陆源冲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春忙接话道:“是吧……” 陆源冲却话锋一转:“只不过,你这小子诡计多端,我偏偏不信你能心甘情愿替我卖命!放你出去?之前陆某便是太小看你了,以至于你在铜仁城翻出那么大的风波,叫我天地盟损失惨重。如今再放你出去,谁知你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反将我一军,岂不是叫我陷入被动!” “这……怎么会呢!您可是英明神武的‘逍遥王’啊,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小春嬉笑起来。 陆源冲却根本不接他这茬,冷笑道:“叶楼主还是莫要谦虚了!至于说服程啸山的事,也不劳你费心,陆某自有打算!” “你……”小春还要争辩,话未出口,那陆源冲却蓦地眼光一寒,出乎意料地发足狂奔,两掌迭出杀了过来。 小春好不惊诧,但见此人出掌极快,掌力极猛,区区一招便可知高手殿第二的席位并不虚传。还来不及深思,那双掌已杀到跟前,小春避无可避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往后退去,不多时便被逼到墙角。 拳脚功夫本来就并非小春所长,此时面对的又是个武功远在他之上的高手,自然不到十招就落了下风。陆源冲却越打越猛,第十一招突然双掌双脚齐发,招法怪异,同时朝他上中下三路攻来。小春避开了上中两路,下盘却被一个扫堂腿撂住,踉踉跄跄就要跌倒之际,陆源冲突然冲过来将他猛地一拉。 小春好不惊讶,好奇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这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已是空空如也,握在掌心的龙须针已被夺了去。 “你……”他如何不怒,登时是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巧取豪夺,你……你们天地盟就是一窝强盗、禽兽,猪狗不如……” 小春骂得极其难听,可陆源冲却根本不放在心上,拿着那龙须针十分爱怜地摸个不住,显然十分稀奇喜欢。过了片刻,他再次出乎意料地出招,反手一指便将小春的扶突穴点住,叫他浑身动弹不得。 小春更是咬牙切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得满脸通红。这时陆源冲摆了摆手,立即又有两名仆役过来,在青蓑的带领下将他兄弟二人押了下去,关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这一路走过来,小春但见此处亭台楼阁雅致有趣,布置装扮也新奇不俗,显然不是之前见过的逍遥山庄。他十分好奇,自己明明是从逍遥山庄进的地牢,走了多半个时辰,本以为出来还是在地下,不想出来是这么一处精致的所在。 小春心道:“铜仁城内我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若有这么一所院子,我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我瞧不远处就是山,想来这里已经在城外了,只是具体方位我却无法确定!” 想到此处,小春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懊恼,更多的是为自己的穴道点住而感到烦躁。柳云同他关在一间地牢内,可是如今他被点中了丹田穴,无法调动内力为他解穴,眼下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小春心中更着急,因为再过两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他和程啸山约定亥时四刻便同时动手,把逍遥山庄里里外外搅个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他穴道被点住,能不能成功出去都是个问题,又怎么按约定完成计划呢。 小春好不为难,慌乱之中却突然想起自己身负噬血珠心咒第二层的功力,可以做到移宫换穴,一个多月前,他正是靠着这个功法将重病的柳川音浑身穴位都移到了上半身,让月桐能顺利为他施针。当日他能替柳川音移动半身穴道,现下将自己的扶突穴与脚底的涌泉穴置换,却也不是难事。 小春心花怒放,当下闭上眼睛,体内运功,不多时逼出一身热汗,这才将穴道置换完毕。要知道,扶突穴可叫浑身动弹不得,需要六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而涌泉穴点住之后,不但对人体活动没有限制,反倒对五脏修养颇具功效。 “啊――”小春一声长叹,僵硬了半个多时辰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半天没动。 柳云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小春也懒得回答,上手便为他解穴,却发现封住他丹田穴道的手法十分奇特,寻常功力根本没办法解开。小春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却又眉开眼笑。 “小春,你为什么笑?”柳云不解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知道为什么,真是个呆子!”小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给我老实坐好!” “哦!”柳云不解其意,只能听话盘腿坐好。 小春在他身后坐下,二话不说推出双掌,真气顺着双掌进入他体内,直往丹田处涌去。不多时,那真气在小春的操纵下徐徐化开,竟叫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穴道好似在往其他地方移动,却又不太真切。 不多时,柳云只觉得自己被封住的丹田好像瞬间打开了似的,一股热汗涌出,内力已然如常。 (本章完) 337.急中生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站起身来,十分惊异地感知着经脉内运行如常的内力,又看了看仍坐在地上,满头汗珠的小春,十分不可思议。小春见他这模样,很是好笑,便将自己修炼噬血珠心咒的事情说了。 柳云一听到这功法的名字,只当是一门魔教邪功,直到小春再三强调既不用吸食人血对身体也没坏处后,他才放下心来,感叹道: “小春,本来做大哥的应该保护你,现在却要你三番四次地来就我,叫我这个大哥当的真是惭愧!” “惭愧个屁啊,兄弟嘛,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当咱们俩结拜时说的话都是放屁吗?老子虽然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却也是讲义气的人!”小春自豪道。 柳云笑道:“贤弟义气,颇具侠者风范,大哥是知道的!” 小春最受不了他文绉绉地说话,不由瘪了瘪嘴,没再搭理他。柳云顿了一会儿,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神色亮道:“对了,我父亲受伤那日,月儿要为他金针刺穴施救,却碍于男女大防不知该如何下手。你后来告诉我,当时是一个高人进去相助,助父亲将他下半身穴道转移到了上半身。我当时还好奇,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神功,不想今日竟在你身上看到,难道当日你说的那个奇人,就是贤弟你自己吗?” 小春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心中腹诽道:“你个小白脸,说你傻吧,这会儿你又聪明了!”当下也不否认,说起当时之所以不肯承认是自己出手,一来是那会儿二人已在千丈崖下断了兄弟情谊,实在抹不开面子,二来当时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柳川音的阴谋,若是说出自己现身相救,只怕柳云信他父亲不信自己,干脆就胡诌了一个所谓的高人出来。 柳云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想来是对柳川音的怀疑更加深切,又想起母亲、师伯骤然惨死,而月桐又下落不明,怎么不叫他心中悲苦、寝食难安,不多时眼中已有清波。 小春见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想到二人现下处境危险,当务之急还是逃出这密牢要紧。密牢墙壁上方有一个小窗,小春瞧着外面天色,已是薄暮落日时分,心中紧张起来,对柳云道:“小白脸,大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要是还想找到柳姑娘,只有先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才行!” “贤弟说的有理!只是这地牢甚是坚固,这牢房上的锁乃是用精钢打造,凭你我二人之力根本没办法打开!”柳云振奋精神,却又神色忧虑道。 小春瞧了瞧那锁,果真如柳云所说的一样,而地牢的栅栏也同样是用半只手臂粗细的精钢打造,即便武功高如孟九歌之流也难以逃脱,何况他们二人。小春十分为难,捏着下巴在牢中来回踱步,不经意在柳云身上瞥了一个来回后,眼中射出了精光。 下一刻,柳云被囚半月还颇为齐整的头发便散落下来,束发的玉冠被小春拆下,淡绿色的簪子被他拿在手上在门锁上好一阵鼓捣,只听“吧嗒”一声,锁竟然开了。 “哈哈哈,真是老天都帮我!”小春兴奋地大叫起来。 柳云也十分高兴:“贤弟真是足智多谋,大哥佩服……” 话未说完,被小春不耐烦打断:“行了行了,少说废话!你的丹田刚刚解封,内力运行还不是很顺畅,赶紧打坐调养,待会儿还有大用场呢!” 柳云疑惑道:“待会儿,现在锁已经打开,我们不走吗?” 小春懒得搭理他,“吧嗒”一声又把锁给锁上了。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小春如临大敌,连忙回到方才站立的地方摆好造型,装作穴道仍未解开,同时不停地给柳云使眼色。柳云见状,再怎么反应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坐在地上,装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来。 不多时,那脚步声已到了跟前,原来是两名送饭的小厮。二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丢下饭菜就转身离开,“噔噔”的脚步声不多时消失在了远处。 柳云这时道:“贤弟,即便我们逃出这地牢,天地盟中想必也是高手如云,那陆源冲更是在高手殿第二位,你我必不是他的对手。如此一来,即便我们能走出这地牢,想成功脱身只怕也难吧!” 小春十分不屑地笑了笑,当下把自己与程啸山的计划说了,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柳云惊奇道:“贤弟竟能说动师父他老人家和程掌门出手相助,布下这里应外合的奇局,大哥真是自愧不如!” 小春得意道:“你这木鱼脑袋,能指望你干什么,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你拜了酒鬼做师父,现在武功大进,我真是半点也指望不上你!” 柳云听他数落自己,也不恼不气,只是挠头傻笑,当下不敢耽搁,十分用心地打坐运功,一个时辰后内功便已恢复如常。二人简单用了饭菜,又将待会儿出地牢后的作战方案合计了一遍,已是夜色高悬。 “梆梆梆――” 子时的更鼓声从远处传来,离小春和程啸山约定动手的时间已过了恰好半个时辰。按小春的计划,程啸山和孟九歌在亥时四刻动手,一同闯入逍遥山庄内作乱,把天地盟中所有高手引过去,约摸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工夫。到子时,陆源冲居所周围想必已是空空如也,只好能叫他们兄弟两人逃生,即便惊动了陆源冲本尊,二人联手也未必不能一战! 眼下听到子时的更鼓声,小春心中既镇定又紧张,摸出簪子十分利落地开锁出门。兄弟二人迅速行动,脚步如风顺着来时的路线往外奔去,在地牢门口遇到几个关押的弟子,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二人配合默契,十分高兴地击了个掌,小心翼翼从地牢出来,但见深夜里的山庄十分安静,下旬的天空只有一轮朦胧的弯月,光线模糊,四下里都是看不真切的暗影。两人对庄子内的地形不熟悉,一草一木又瞧得不甚真切,举动便十分谨慎小心。 (本章完) 338.急中生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和柳云背对着背,紧张而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确定四下没有守卫才大着胆子飞上屋檐,想要快速逃离。谁知才刚在房顶的瓦片上站定,一阵密集的“嗖嗖”声响便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吓得两人心口皆是“咯噔”一跳。 “有埋伏!”小春惊慌大喊。 话音未落,响声愈近,二人几乎同时从房顶上纵身跃下。双脚还未沾地,便听头顶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四面八方发射过来的暗器碰撞在一起,响声极其刺耳。 二人好不震惊,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庄院四周突然火光、响声一齐大作,数十个人扬着火把和铁器冲杀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来人并非普通家丁杂役,而是凌曲元、陆万嗔等一众好手。 小春瞧得甚是不解,满脸匪夷所思,心道:“这个时候,这些人不应该在逍遥山庄应付程老铁和孟老鬼吗,怎么会在这儿出现?难道程老铁他们没有行动?不应该啊,他们在外面行动自如,又不跟我们一样被关在了地牢里,按理说没什么能困住这两个绝顶高手啊!”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并肩站着凌曲元和陆万嗔突然左右让开,青蓑双手交叠在身后,十分悠闲地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小春更是诧异。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明明被关在了地牢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青蓑的脸色也确实是迷惑,瞧见柳云后更是一脸不解,“柳少侠好本事,被我家盟主用独门手法封住丹田穴,却也能叫你自行解开,本姑娘倒是小瞧你了!” “我这穴道能解,全是贤弟的功劳,我……”柳云话未说完,已被小春狠狠地瞪了一眼,连忙捂住嘴不再发一言。 小春都要被他给蠢哭了,心中好不后悔,当时怎么会脑袋一热,就跟这么一根木头结拜了兄弟。 青蓑“哦”了一声,好不玩味道:“原来是你小子!我倒错看你了,竟不知你还有这个本事!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冲破自己的穴道,又为你这大哥解开丹田穴的,叫本姑娘也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小春不屑道:“这是老子的祖传功夫,凭什么要跟你这丑八怪说!” “你……你说什么?”青蓑愣了一下,暴怒起来。 “没听清吗?我说你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人丑心更丑,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在这里埋伏我们兄弟,用心这么险恶,不封你作天下第一丑简直是天理难容!”小春更加挑衅起来。 青蓑好不惊愕,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自小在天地盟长起来,一向因相貌清隽而受盟中好汉高看一眼,虽不是倾城绝色,但也绝对和“丑”字沾不上边,可现在在这小子嘴里,自己突然从前几日的“美人姐姐”一下子变成了“丑八怪”,这心理落差叫她怎么接受得了,好一会儿才由惊转怒,脸色通红、浑身乱颤起来。 此时愤怒的何止是她,一旁站着的常青柏头一个跳出来,怒斥道:“好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痞子,如今落到我天地盟手中却还敢口出恶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若不叫你尝尝我们的厉害,你还真以为天地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常青柏喝完,一圈高手一齐向前进了一步,火光照在二人脸上更觉得炙热耀眼。小春本是一脸气愤,脸色这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极其阴寒,像是从阴诡地狱里捞出来的一般。 “你……你说谁有爹生没娘养!”小春低吼,叫柳云听得浑身一震。 “没听清楚是吧?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你,叶小春,就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痞子,自小缺乏管教,才这般言行无状、目中无人。像你这种不知死活的蠢货,我天地盟一年之中不知要料理多少个,本来少你一个不少,今天却多你一个不多……” 常青柏话音未落,小春却突然一声大吼,吓得所有人都浑身一震。还未回过神来,他的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常青柏弹射了出去,双掌掀起夜风癫狂,直取对方脖颈。 常青柏醒过神来的时候,小春的双掌离他已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强烈的内力催压在他的脸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竟忘了躲闪。 “砰砰”两声闷响,两个身影从常青柏左右两边飞出,正好与小春的双掌相对。双方一同落地,小春退了三步才站定,那二人却退出去七八步远,神情好不震惊。 众人只瞧这一手,无一不被小春的功力所震惊,青蓑、常青柏、凌曲元等人皆是说不出话来。柳云忙上前问:“小春,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我没事!”小春面色依旧阴寒,却十分冷静道,“大哥,我们好不容易从那地牢出来,绝不能再回去。好在那陆源冲现在不在这里,咱们联起手来,跟这些畜生拼了。要是输了,大不了还关回地牢里去,要是赢了,就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鬼地方,以后再找天地盟算这笔恶账!” 柳云哪有不同意,当下喊道:“贤弟说得有理!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区区十数人而已,又有何惧!” 二人喊得豪迈,话音落地便同时动手,飞快的身形在人群当中来回穿梭,与十几名高手交战起来。按理说,两人现在的武功已是不相上下,都在高手殿第十位左右,若跟在场任何一人单打独斗,胜负都没有任何悬念。 可是眼下两个对十几个,而对方又不是籍籍无名的普通江湖客,而多是凌曲元、陆万嗔等在高手殿和好汉楼上的有名之人,如此一来,小春和柳云的武功再怎么高,也经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儿便显露颓势。 小春好不恼怒,一边打一边骂:“你们这群王八蛋,大半夜不睡觉,非要跟我们兄弟俩为难,真是可恶!还有程啸山那老古董,老子明明跟他约好,五月二十二亥时四刻一起动手,里应外合把天地盟搅个天翻地覆,没想到他……” 话还没说完,柳云突然大惊喊道:“小春你说什么?你和程掌门约定的是五月二十二?可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三了!” “什么?”小春惊呼一声,嘴巴都合不拢来。 (本章完) 339.急中生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喊道:“你确定?你……你没记错吧?” “我怎么会记错?自被抓到天地盟起,我每一日都是掰着手指度过的,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这般度日如年,怎会记错?今日的的确确就是五月二十三。”柳云笃定道。 “可是……可是我到逍遥山庄时是五月二十一晚上,睡了一觉后被带到这里,现在怎么可能是五月二十三呢?我,我……难道我被偷走了一天不成?”小春一张脸几乎拧成一团,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青蓑突然大笑起来,一脸得意道:“你不用想了!今天的的确确已经是五月二十三了。我家盟主早就料到你骤然被带到天地盟,必定会与程啸山一里一外同时动手,趁乱将柳少侠救出去,这才将计就计为你设了一个套。 “你到逍遥山庄时确实是五月二十一,可是那一觉却不是睡了一晚,而是在中了我天地盟独有的迷魂香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你醒来的时候,已是五月二十三,而不是二十二了,程啸山确实按你们约定的计划大闹逍遥山庄,不过这已经是昨天夜里的事了!” 小春听得纳罕咋舌,怎么也不敢相信,可是现在想想,自己这一觉当真是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而今日一早睡醒后,又是浑身上下酸痛得很,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才觉得十分反常,对青蓑的话不信也得信了。 青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是得意,笑得咯咯作响。小春好不恼怒,只感觉自己被人耍了一顿,龇牙咧嘴怒喝:“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大哥,用不着跟这些狗东西讲江湖道义,该杀杀!” 话音未落,他再次将嗜血诛心咒的强劲功法使出,恰好遇上一个使刀之人,他便一掌打在那人头上,顺手夺了钢刀在手。有了兵器,小春的局面便登时好转了几分,一手精绝的冲灵刀法杀得周围数人无法近身。 柳云本是心善之人,可一来瞧得眼下处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二来正是眼前这些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怎么不叫他恨得浑身发颤、杀意渐浓,夺到一把长剑后便将天衍功混着家传剑法潇洒使出,同样杀得一圈高手无法近身。 场上情势胶着,青蓑在场外瞧得也是心中急切,一方面怕这二人突出重围跑掉,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人下手没轻重,一不留神要了小春的性命。这想法在她脑子里本是自如迸发,被她发现后登时心中大惊,慌道:“我怎么会担心这臭小子的安危?不对不对,一定是我被他气狠了,若是他就这么死了,我以后找谁报仇去?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青蓑心里默念,可眼见围攻之下小春、柳云渐渐不敌,她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慌了起来。 此时,小春和柳云已连番受挫,显露出败势来。二人到底势单力孤,虽然夺了刀剑在手却仍是无力回天,不多时再一次被逼到墙角。 小春心道:“照这么打下去,不被他们打死,也要被活活累死!不行不行,老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绝对不能再回去!” 心中如此想来,便一边咬牙厮杀,一边绞尽脑汁苦思脱身之法。这时,凌曲元一个潇洒的回身,转过来时双手借力将飞索流星锤猛地甩出,发出“铃铃铃”的响声不绝。这门兵器用铁索牵引,本来极其难控制,可在凌曲元的手上却是收放来回自如,就好像与他融为一体一般,拳头大小的铁球也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叫人避无可避。 小春自是谨慎应付,十分惊险地避开一招又一招,却突然发现围攻之人虽说有十多个,可凌曲元作为这些人中唯一一个高手殿上有名之人,自然被其他人奉为头领,十余人在他的指挥下进行合攻,彼此配合无间才叫小春和柳云没有半点脱身的机会。 小春瞧见这一关窍,攒着眉毛想了又想,终于心中有了一计。这时他恰好挡开凌曲元的一招进攻,与柳云背靠背贴在一起,便抓住时机小声道:“大哥,这些人的防守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我们照现在这种打法,猴年马月也冲不出去。现在听我的,你那边的人先别管了,咱们用最快的速度把这用流星锤的解决,只有这样才能撕开一道口子逃出去,明白吗?” 柳云已经打得精疲力竭,哪有不同意,二人当下眼神一冷,二话不说刀剑齐发,闪电一般朝凌曲元杀了过来。 姓凌的见此情形,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挥舞铁链已是来不及,守也不是,攻也不是,躲也不是,眼睁睁看着那一刀一剑分别往自己左右两腰刺了过来。危急关头,他拼尽全力往左闪去,躲开小春的钢刀,却叫柳云的长剑硬生生刺入了他的腹中。 “噗――”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院子里传开,叫青蓑并一圈高手都是一愣,小春却冷笑起来。而在二人身后,柳云调转枪头杀到这边来时,方才与他对阵的几名高手也同时出招朝他杀了过来,此时刀光凛凛、风声赫赫,就在兄弟俩身后。 “大哥,小心!”小春率先反应过来,转身扬刀便朝身后几人杀了过去,刀与刀相碰发出“铿铿”脆响。 柳云这时也回过神来,要去助小春一臂之力,而就在拔剑之际,那凌曲元却突然将绳索飞出绕在长剑上,叫他脱不开身。柳云哪里料得到他有这一手,好不急切,这时小春一人抵挡不力,两条漏网之鱼便将大刀赫然朝柳云身上砍落。 “小心!”小春再次大喊,拼了命冲过去抵挡,那一边钢刀还未拦住,这一边自己先被砍了一刀,一条胳膊登时鲜血直流。而几乎同时,柳云惊慌之下的躲闪也没来得及,腰上挨了一刀,叫他登时脸色大变,鲜血汩汩不停奔流了出来。 “大哥!” “小春!” 兄弟两人同时大喊,身上的剧痛完全感受不到,却对对方的伤势十分关切。 (本章完) 340.误闯禁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蓑站在不远处,被这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却又不知该做什么。这时,凌曲元突然跌跌撞撞往后倒去,腹部那一剑显然伤得极重,鲜血已染湿了大片衣服。 “凌兄,凌兄……” 常青柏和陆万嗔大喊起来,连忙去扶他,却反被他死死攥着两手拽得跌倒在地。其余众人更是惊慌失色,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春瞧见这一幕,伤口疼痛却也仍然忍得住,心想:“现在不跑,还留在这儿等过年不成?”眼见柳云伤得极重,却也管不了那么多,拽着他便风一般往人群外蹿了出去,一溜烟跑没了影。 青蓑愣了许久才喊:“追,追啊……” 众人这才大梦初醒,连忙朝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却是你踩我的脚后跟,我撞你的下巴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配合无间。而小春和柳云出了这院子后,又进了另一个格局相似的院子,深夜里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路,只能踉踉跄跄摸索着前进。 此时柳云受了重伤,小春自己也伤得不轻,想要施展轻功逃遁已是不可能,两人只能相互搀扶漫无目的地在黑影里狂奔。跑了不知多久,柳云突然体力不支跌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小春又是惊慌又是担心,听着嘈杂的脚步声渐渐临近,慌乱之下只能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摸黑替柳云将伤口简单包扎了。 这时,青蓑的声音传了过来:“前面就是夫人住的静园了,一定要在他们闯入静园前把人给我找出来,若是惊扰了夫人休息,盟主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姑娘!”众人响应,短短几个字竟弥漫出一股慌乱来。 小春听得疑惑,心道:“这位夫人是什么人物,这臭婆娘天不怕地不怕,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怎么一提到这位夫人就这么紧张!夫人,夫人……难道是陆源冲的夫人?” 小春不得其解,只听着附近的脚步声更加嘈杂,叫他心中也更为慌乱起来。好在休息了一会儿后,柳云的气息和缓了许多,兄弟俩又搀着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条狭长的夹道,两边都是高墙。 嗖嗖的阴风吹来,叫小春心中好不害怕,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都什么鬼地方!”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不情愿,身后的脚步声已叫他不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跌跌撞撞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条夹道才算走完,尽头处出现了一扇破旧的小木门。 小春一路走来,只觉得这院子阔绰又精致,不想这里还有这么破的一扇门,十分好奇门后是什么地方。上手一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春好奇地将头探进去,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正是奇怪,身后突然响声大作,陆万嗔和常青柏从两边高墙上跃了下来,甚是惊慌道:“臭小子,你……你给我站住,休要乱闯!” 小春见他们神色慌张,好不诧异,心道:“难道这就是那臭婆娘说的,那位夫人住的静园吗?我瞧着也没有多稀罕,怎么叫他们如此紧张!” “你越不让我闯,老子就偏要闯,看你能拿我怎么样?”小春故意道,话音落地诡异地笑了笑,便搀着柳云闪进了门,把刚跑过来的青蓑的喊声拦截在了门外。 出乎小春意料的是,仅隔着一扇门,青蓑等人竟然放弃了追击,这让他更对这个神秘的宅院好奇起来。小春没有心思多想,当务之急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让柳云歇息歇息,最好能找些伤药给他和自己包扎伤口。 当下,兄弟俩一扶一搀,摸黑前进。顺着漆黑的巷弄走了没几步,过了一个拐角,眼前出现亮光。小春率先瞧见的是四处分散着的暖黄色灯笼,灯笼挂得不算密,但屋檐下、院子中无一遗漏,叫这所不大宅院在深夜里仍朦胧可见,光线昏黄,又更显得四下静谧,叫人心中也安宁了起来。 院子并不大,布置十分简单,甚至有些朴素,两人越看越好奇,完全无法想象这么一所普通的院子,何至于叫青蓑等一众高手讳莫如深,一个个怕得要死。小春心中提防,搀着柳云慢慢踱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漆黑的深夜,院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刚开始小春还颇为警觉,过了一会儿便放开了胆子,四下里探寻了起来。 “谁在那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二人一怔,连忙躲在了院中一颗大树下。 喊声轻柔,脚步也十分轻缓,是个听着年纪不大的女儿家。小春心中奇怪,心想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个姑娘在这院子里走动,蓦地心中又是一惊:“难道她就是外面那些人口中的夫人?” 还没想明白,那姑娘的脚步却慢慢走近。小春很是紧张,而柳云躺倒的地方,正好能透过斑驳的树叶往外瞧,隐约看见一个女子提着灯笼四下观望。这女子与青蓑差不多年纪,身上的气质却与她极不相同,一身黄衫不知是灯笼打的,还是这衣裙本来就是这个颜色,里里外外透出一股恬淡与婉约来。 黄衫女子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人迹,便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柳云听她念着:“不知又是哪里的野猫,明天需得让刘管家来一趟才好,若是惊扰了夫人休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后面的话小春就听不清了,“吱呀”一声门响,黄衫女子进了院子右侧的一间卧房,灯光亮起后很快又熄灭,院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小春等了好一会儿,才搀着柳云再次行动,猫着腰在屋檐下徐步前进,想从院子角门绕到后头的柴房里去。 正走到那黄衫女子的卧房门口,只听房檐上一阵极轻极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小春心呼不好,连忙在身子所在檐下一根柱子后,便听一阵风声呼啸,两个人影在院子里落了下来。 他心中急道:“大哥伤得这么重,若是被他们抓住,这条小命岂不是要交代了?不行不行,我得找个地方把他安置好,再引开这两个人才行!” 思来想去,小春甚是苦恼,眼见那两人四下探视一番后,猫着腰往自己所站的地方走来。 (本章完) 341.误闯禁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搀着柳云,屁股撅得老高不住地往后退去,没两步好像顶着个什么东西,整个人便往后头跌了下去。 只听“吱呀”一声,小春竟身后的房门给撞开了。那响动极是轻微,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却十分刺耳,那二人闻声大动,连忙加快脚步往这边奔来。 小春见状好不惊慌,情急之下干脆拖着柳云也往房中一倒。柳云本来就伤得重,这一下更将伤口撕裂,叫他疼得浑身颤抖起来。小春这时却顾不上他,爬起身一个箭步往外冲去,出门前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那追踪之人只听见响动,根本没看清房门口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小春之前一直躲在房中,被他们发现踪迹才冲了出来,二话不说赶紧追了出去。三人一前两后在院中疾奔,很快不见了踪影,而柳云躺倒在房中的地板上,腹部的伤口却鲜血喷涌,浓重的血腥气在房中扩散开来。 “谁?”房间以里,闺床之中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虽是警觉发问,叫人听来却依旧是身心舒畅。 柳云不敢说话,挣扎着想要出去却是浑身动弹不得,一抬手,腹部伤口便是刀割一般剧痛,叫他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叫。 “谁在外面?”女子的声音多了几分紧张。 “在下……”柳云自知躲也躲不过,干脆老实答应,不想一开口身上又是剧痛。他硬撑着道:“在下无意闯入姑娘闺房,事发突然,在此暂避也是无奈之举。姑娘不必慌乱,在下……在下这便出去,还请莫要声张才是!”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这水仙庄出现,又为何要躲躲闪闪,可是做了什么错事?”那姑娘发问,声音却没有刚才那么警惕了。 柳云这才知道这庄院的名字叫“水仙庄”,却没有心思深究,只是冷笑道:“错事?我却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一觉醒来便已成了阶下囚!” “阶下囚?我知道了,你就是先生数日前抓回来的那名男子,是不是?” “姑娘知道我?”这话刚一出口柳云便连连摇头,苦笑道,“是了,你与那姓陆的狗贼本是一伙,他将我抓来,你自然知情……” 话未说完,那姑娘却突然厉声打断:“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先生不敬,难怪你会被外院的人追杀至此!你说,你到底犯了何事,竟叫先生这般看重,没有囚在逍遥山庄,却囚到这水仙庄中来!” “看重?”柳云冷冷一笑,无不凄楚道,“姑娘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能叫名震江湖的‘逍遥王’高看一眼。陆源冲之所以将我囚在此处,无外乎是为了孤鸿剑而已!只是可惜啊可惜,他的主意是好,却找错了方向,那劳什子宝剑江湖中人无不趋之若鹜,好端端的怎会在我家出现?你们费尽心机将我家拆了,又将我抓到此处,都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这话说完,房中久久无言,不知在想什么。柳云回过神来,不由愤恨道:“你与那姓陆的狗贼是一伙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现在我伤得极重,要么你赶紧现身将我杀了,要么我即刻就离了你这地方,咱们各自清净!” 柳云说得好不气愤,粗气一喘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住地发出“嘶嘶”的声响。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动作放得极轻,却还是叫柳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黄箬姑娘,黄箬姑娘……”一人在门外轻声喊道。 房中没有动静,既没有人答话,也没有半点声响。 那人继续喊道:“黄箬姑娘,适才有刺客闯入静园,我等追寻至此却断了踪迹。不知姑娘可还安好?” 房中仍是安安静静,柳云瞧着正前方房门上的黑影,心里紧张的厉害。 那人不死心道:“为了姑娘的安危,恕在下冒昧打扰,待将刺客抓捕之后,常某必到姑娘面前负荆请罪。” “我在屋里,一切无恙!”常青柏声音才住,闺房之中突然有人答话,正是方才和柳云说话的那位姑娘。 “姑娘可确定?”常青柏不死心道。 “确定!我这里没有人来过,也没听见有什么响动!常大哥还是到别处去寻吧,若叫刺客惊扰了夫人,咱们都担待不起!” “是,是!” 一听到“夫人”两个字,常青柏顿时有些惊恐,答应两声便退了下去。柳云听着脚步声走远,不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痛出了一身热汗。 这时,里屋突然亮起烛光,脚步声缓缓向外,率先映入柳云眼帘的是一抹黄色的裙摆。由裙摆往上看去,只见一个姑娘秉着一盏烛光,神情安详像极了画上的观音菩萨。这姑娘容貌绝尘、眉目温婉,一头瀑布一般的秀发挂在胸前,脸上挂着几分忧伤的神色,叫柳云一眼便看痴在了原地。 那姑娘已是蹙眉道:“你这伤太严重了,若不赶紧止血上药,只怕性命都会有危险!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来!” 不待柳云接话,那姑娘已将烛台放在地上,又回了里间一通翻找,不多时竟拿着伤药、纱布、剪刀等一应器物出来。烛光就在柳云身侧,暖黄的光线将他紧皱的眉头打得格外分明,容颜英俊却也依旧不打折扣。 那姑娘本来是要给他包扎的,瞧见他的脸竟是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用剪刀替柳云绞开伤口处的衣物,手却抖得厉害,柳云看得也是十分费解。 好在过了一会儿,那姑娘的心神镇定了下来,为他止血、上药、包扎都十分熟练利落。不多时伤口包扎完毕,柳云只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痛楚也立竿见影地慢慢减退,连忙拱手道:“多谢黄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今后……” 话未说完,那姑娘却“噗嗤”一笑。 “姑娘笑什么,是在下说错了话不成?”柳云疑惑道。 “可不是说错了话,谁跟你说我姓黄的?”那姑娘莞尔一笑,柔光下甚是温婉动人,叫柳云也忍不住心头一颤。 (本章完) 342.误闯禁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愣道:“我方才听门外那人喊姑娘闺名,打头乃是一个‘黄’字,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不过我不姓黄,黄箬是我的名字。” “黄箬?”柳云喃喃念道,“那姑娘贵姓?” 黄箬愣了愣,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 柳云也觉察出自己问的不太合适,连忙解释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如此大恩,定当报答,怎能不记住恩人尊姓大名呢?” 黄箬一听这话,捂嘴笑了笑道:“什么大恩不大恩的,照你之前的话说,你被囚在天地盟中,如今又身受重伤,都是我们对不住你。如今我救你只能算得上是将功补过,哪里算得上是恩情呢!” “姑娘这话便说岔了,囚我的不是你,伤我的也不是你,即便我要算账也算不到姑娘身上来!倒是方才情势危急,我骤然闯入姑娘房中,若换了别人,定然将我交出去自保,姑娘身在天地盟却能持身公正,如此善心仁德,实在叫在下佩服!” 黄箬听他说得认真,讲起话来一板一眼,不觉又捂嘴笑了起来。 “姑娘笑什么?”柳云又挠头道。 “没笑什么,就是好奇,先生怎么抓了你这么个怪人进来。你不用知道我姓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直呼我名字即可!” 柳云立马要告罪说唐突,可转念一想,人家姑娘都说不拘小节,自己若再一味见外,反倒显得小气,便毕恭毕敬喊了一声:“黄箬姑娘!” 黄箬见他浑身呆板,又笑了一阵,便搀扶他到里间卧榻上躺下。卧榻离黄箬的闺床只有几步的距离,柳云见了好不慌张,连连摆手推拒。 “真是个呆子!”黄箬连连摇头,将他按下后笑道:“你伤得这么重,若是不能好好休养,只怕要留下大祸患。你若还想出去,便先安心在此住下,这静园是我家夫人的居所,旁人轻易不能进来,即便是先生本人,不得夫人允许也是进不来的。” 此时柳云要是再不答应,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黄箬莞尔一笑,拿了被子在卧榻上铺好,又拿了几件小厮的干净衣物给他。柳云好不感激,觉得心中甚是温热,又不知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怎么换衣裳。 黄箬瞧出他的难堪,轻声笑道:“你这么闯进来,只怕是惊扰到了夫人,我去看一看!” 说着,便将烛火罩上灯笼,冒着后半夜的幽寒出去了。柳云更是感激,换了衣服后本还有些难为情,奈何身体疲乏、脑袋困顿,不知不觉在卧榻上躺倒,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柳云睁开眼,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登时瞳孔放大,十分惊慌地坐了起来。这一下用力过猛,撕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低头一看,伤口处的纱布从里面渗出红色的血迹来。 柳云顾不上疼痛,四下环视一番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心中松懈了几分。房中没有人影,榻前的方桌上却摆着精致的早点,叫柳云看得恍惚,肚里的馋虫还没被勾起,他却突然想到昨夜自己被推入房中后,小春为了引开敌人从房中闯了出去,一整个晚上没有消息。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摆脱那两人的追踪,胳膊上的伤还要不要紧!”柳云越想越着急,哪儿还有心思吃早饭,一个人在房中来回踱步不停,好几次想出去寻小春的踪迹,又想起黄箬昨夜的嘱咐,只得焦急地坐了回来。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是黄箬进来。柳云连忙上前,还没来得及问小春的消息,黄箬却惊呼一声喊道:“怎么伤口又出血了?是了是了,过了一整夜,昨日上的药只怕已过了药效,需得重新换药才行!” 说着,便去拿纱布、伤药之类。柳云拦不住她,只能由着她为自己拆纱布、上伤药,又将纱布重新绑好。整个过程寂寂无声,二人面对面端坐,起初还没什么,越到后面便越觉得气氛不对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伤口重新包扎完毕,黄箬不知为何已是脸色通红。柳云也觉得很是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黄箬道:“你受了伤身子虚,吃些早饭,伤好得也更快些!” 柳云自是连忙道谢,这时才想起小春的事,连忙将昨夜的事说了,问她有没有发现小春的踪迹。 黄箬疑道:“昨日夜里的事情,我今儿一早还去打听了。先生知道常青柏带人擅闯静园,很是动怒,听说罚了两人各两百下板子,连青蓑妹妹都被罚紧闭一个月。不过倒没听说昨天夜里抓到了什么人,今日一早我在园中巡查,也没有发现有外来人的踪迹,你这位朋友想是已经从园中出去了,也不一定!” “小春向来机警,想来确实已经逃出生天,这我就放心了!”柳云说着,又是对黄箬好一番感谢,两人推脱来推脱去,费了好半天的工夫。黄箬拗不过他,只能借口有事离开,临走前摇头苦笑,喊了一声“呆子”! 黄箬出门后径直往静园主屋的方向走去,进了房内,房中燃着静心的檀香,人却没有一个。这时门外有小丫鬟过来禀告,说夫人去了佛堂,黄箬又往佛堂的方向去。 静园本是水仙庄最幽僻的所在,那佛堂又是烧香拜佛之所,平素丫鬟仆役打扫时连话也不敢大声说,便更是幽静冷僻。黄箬来到佛堂外,还未进门便听见木鱼声声,敲得人心苦涩。她顿了一顿,进门便见夫人着一身素色佛衣,跪在佛龛前诚心修行,嘴里飞快地念着经文。 黄箬没说话,木鱼声和经文声却突然一顿,夫人突然开口:“你知道我的规矩!” 声音很是清冷,黄箬早就习以为常,依旧笑道:“黄箬有错,只是我见夫人早饭一口也没动,实在担心得紧。若是叫先生知道,又要责怪我们侍候不周了!” 夫人没有答话,继续敲木鱼念佛经,不一会儿却又再次停顿下来,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说话时便要起身,黄箬连忙上前搀扶,这时却听一阵奇怪的声响在佛堂里萦绕开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本章完) 343.盟主夫人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黄箬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是一瞧夫人的脸色,分明也是十分疑惑吃惊。这时,那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夫人脸色倒是恢复了平静,可黄箬却更是惊讶,连忙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四下翻找,双足轻点,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响声饶有频率地继续着,黄箬将不大的佛堂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源。她没有放弃,攒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将视线放在了佛龛下面放香烛的柜子里。 夫人的脸色始终平静,是她多年来惯有的神情。黄箬根本用不着去请示她,小心翼翼走进佛龛,撩开挡布,打开柜子,瞧见的情形吓了她一怔,连那脸色古井无波的夫人都明显愣了一愣。 是一个人!她们瞧见柜子里蜷缩着一个少年,双脚憋屈地弯着,脑袋几乎要碰到膝盖,然而摆出这种奇怪的造型,他却还睡得嘴巴大张,呼吸也甚是平稳,叫人看着又是惊讶疑惑,又是忍俊不禁。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饶有频率的声响这时更加明显,是从这少年的肚子里发出来的,这少年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小春。 “夫人,这……”黄箬一时拿不定主意。 “禀告先生,让他来处理吧!”夫人的神色已然恢复黯淡,丢下这一句便往佛堂外走去。 然而这时,黄箬脑中却灵光一闪,想到了方才柳云跟她说的话,心中不免慌道:“难道这少年,便是柳公子所说的那位同伴吗?是了是了,听说常青柏昨夜入了静园却一无所获,想是这少年昨夜慌乱之中躲进了佛堂,才叫常青柏无功而返。他胳膊上有伤,必是柳公子的同伴无疑!” 想到此处,黄箬更是焦急,本来还有希望把他救出去的,现在夫人发了话,她想要徇私却也行不通了。这时小春睡得脑袋一歪,磕在柜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叫黄箬一惊,走到门口的夫人也转过身来。 “哎哟……”小春摸着脑门,醒过神来,撇过头瞧着门口站着的两人,脸上一愣。 而这时,那位脸色始终平静的夫人,在看到小春的眉眼时,脸上也是一愣,随即便十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像是惊讶,又更像是恐慌。 黄箬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十分不解。 “那个……早上好?”小春龇牙笑道,打破了平静。 “你……你是何人?”夫人突然开口,语气很是不淡定。 黄箬更是瞧得稀奇,心道:“夫人怎么这么激动,这可不是她的性子,而且她刚才不是说让先生处理吗,怎么现在……” 她想不明白,可不待小春答话,夫人已急步转身过来,又是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佛堂之中?昨夜静园吵嚷,说是有刺客闯入,你就是那刺客对不对?” “呃……这个,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夫人不知为何,竟是不依不饶,“你深更半夜闯入我静园,到底想做什么,你……你到底什么来历,为何长得这么像……” 夫人没有说下去,小春和黄箬却都是一怔。小春心道:“娘说我长得跟爹爹有五分像,爹爹又是他们三兄弟里最像爷爷的,难道这尼姑认得爷爷?不对不对,我瞧她的年纪跟爹爹差不多大,难不成她认识爹爹……” 想到这里,小春脑中一震,又是暗道:“这人虽是尼姑打扮,但相貌却十分平整,年轻时肯定是个美女。她瞧见我这么惊讶,看来不仅仅是跟爹爹认识这么简单,难道是有什么过节,要么就是爹爹当年惹下了什么情债?我的天呐,不管是过节还是情债,那可都是要报仇的啊!我的老爹啊,你说我一出生你就死了,死了就死了吧,还给我留下这么个风流债,真不愧是我爹啊!” 想到这里,小春不由嬉笑起来:“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小的就是想混进来偷几两银子,没想过会惊扰夫人。夫人不要见怪,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小春说着,要从柜子里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动都不能动,原来半夜蜷缩之后,身体各处早已发麻得厉害。 “哎哟,哎哟,动不了了,亲娘啊,救命啊……” 黄箬瞧得忍俊不禁,心想那柳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甚至有些木讷,怎么交个朋友却是这般鬼灵精。而她身边,夫人的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小春脸上移开,也不知听见他喊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动,眼里竟盈荡起波涛。 “夫人,先生来话,说想要见您!”一丫鬟在门外道。 “什么?他在哪里?”夫人很是奇怪地慌道,叫黄箬十分不解。要知道夫人这些年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漠不关心,神色也终日冷淡,对先生也不例外。可是今日,她被这小毛贼吓到了也就算了,怎么一听见先生要过来,反应也是如此之大,叫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更出乎黄箬意料的还在后头。 那丫鬟回道:“先生已到门口了,因昨夜里的事怕夫人没休息好,不知您是否还睡着,便没有轻易进来。” “你去告诉先生,说我现在确实乏了,正睡着呢,叫他回去吧!” “可是先生说昨夜有恶贼闯入,他放心不下,一定要过来瞧一瞧才肯走!” 夫人脸色更是惊慌,踱着步子不知在思索什么。黄箬瞧得惊奇,便见她突然上手将柜子门关上,突如其来的一下又将小春的头猛地一磕,里面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夫人“哎呀”了一声,又连忙将柜子门打开,十分关切道:“你没事吧?” 小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几乎有点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昨夜闯进来的刺客。不等他想明白,那夫人又直接上手,要将他从柜子里搀出来。 “哎呀,疼,疼疼疼……”小春大喊着。 “忍着点,忍着点!”夫人慌乱回应,手上动作却不停。黄箬见状,忙上前帮忙,小春浑身僵硬却半点动弹不得,好不容易从柜子里出来,一个没站稳便直直往前栽了下去。 好在夫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一块绢帕却从他怀中掉了出来,平整地铺展在地上。 两丛水草,几纹碧波,这图案简单却不普通。 (本章完) 344.盟主夫人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黄箬看了那绢帕直皱眉,因为这图案实在太奇怪了,与常见的牡丹、鸳鸯一类的样式相去甚远,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和寓意。可就在她身边,夫人的视线落在帕子上后,脸色却以可见的速度变得诧异、慌乱和惊惧,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黄箬问道。 “啊?没事,我……我没事!”夫人慌乱回应,却疯了似的将那帕子抓在手里,瞧瞧小春,瞧瞧帕子,脸上的神情复杂而不可言状。 门口的丫鬟道:“夫人,可要去请先生过来?” 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必,不必,我这就去见他,这就去见他!” 说着,夫人甚是紧张地将小春搀扶到卧榻上坐好,嘱咐黄箬和门外的丫鬟给他包扎伤口、揉腿捶背。小春嘴里“哎哟哎哟”地喊,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夫人听得好不着急,忍了又忍,却还是转身出去。 到此时,黄箬的诧异已然到了鼎峰,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春,将他上下左右地瞧了个遍,除了眉眼之间颇有灵气,也没瞧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实在猜不透夫人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小春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嬉笑道:“美人姐姐,你老瞧我做什么,是见我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要招我回去做相公不成?” 黄箬一愣,莞尔笑了起来:“你这小子,真是个鬼灵精。柳公子那么规矩的一个人,为何会跟你这么个油腔滑调的小子做朋友,真叫人想不通!” “柳公子?我大哥?他他他……”小春急道。 “你放心,他现在安全得很,没有被人发现。我给他上了药,伤口也包扎好了,只要好好休养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在给小春包扎完伤口后,黄箬便把那传话的丫鬟遣了下去,所以眼下才直言相告。 小春好不感激,不住地念:“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他流血过多,一不留神就嗝了屁呢!” 黄箬笑了笑没有答话,见这两人互相记挂,已确定了是生死知己无疑。小春这时却回过味来,色眯眯地笑道:“我说呢,本少爷生得这么英俊潇洒,姑娘却瞧不上我,原来是早就被我大哥给迷住了!” “你……你这贼小子,胡说什么!”黄箬羞赧了起来。 “胡说?我要是胡说,你脸红什么?” “我……”黄箬一窒,却说不出话来。 小春更是得意笑道:“不过也是,就我大哥那长相,哪个姑娘家见了他不心动?我要是女的我都要爱上他了!所以姑娘你不必害臊,喜欢上我大哥,那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小春越说越来劲,继续道:“我跟你说,我大哥抢手着呢!红鹤药坊的传人你听说过没,长得跟个天仙似的,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谁也不搭理,唯独喜欢我大哥。还有还有,峨嵋派有个叫荀筝意的小弟子,只见了我大哥一面,就整天云哥哥长云哥哥短的,赶走赶不走。我说姑娘,看在你给包扎伤口的份上,我送你个人情,只要你点头承认喜欢我大哥,我免费帮你说好话,怎么样?” 黄箬的脸色先是臊得通红,在听到小春细数柳云情事的后,神情又慢慢冷淡了下来,此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柔和表情。 “你呀,有这个闲心揣测我的心事,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伤吧!”黄箬莞尔一笑,柔声道,“我问你,那手帕你从哪里得来的?” “手帕?”小春愣了一愣,才知她说的是自己刚从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那一方绢帕,是他和柳云结拜时,那个木头大哥赠给他的信物。当时他还觉得男人结拜,怎么能送这姑娘家的东西,很是嫌弃。 柳云说,那帕子是她母亲给他的,曾嘱咐他一定要贴身带着,千万不能丢失。柳云便一直当作宝贝,直到跟小春结拜才送给了他,小春听说这个,知道是大哥的一片心意,也就收了下来,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方才那位夫人瞧见帕子时,脸上的惊讶表情小春也看见了,心中有些疑惑。眼下黄箬又认真询问,不得不叫他思考: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张帕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插科打诨道:“怎么?美人姐姐改主意了,不喜欢我大哥要喜欢我了?现在是打听我的喜好,要亲手绣一个帕子给我不成?” 黄箬好不来气,脸上虽笑着,上手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这一下没怎么失敬,小春却故意“哎哟”大叫,喊着:“姐姐轻点儿,要是把我掐坏了,我大哥定不与你善罢甘休,到时候你们的姻缘可就难了!” “你个小坏蛋,叫你胡说,我今日非掐死不可!”黄箬又好气又好笑,装模作样上来又要掐他。 小春便装模作样地躲,嘴里不停地喊:“姐姐饶命啊,姐姐饶命啊……”成功地把帕子的话题岔开了。 两人闹了不一会儿,黄箬先败下阵来,叉着腰用手扇风。小春还要打趣,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登时警惕。 不多时有人进门,却是刚刚急匆匆出去的那位夫人。夫人径直朝他走来,在卧榻一侧坐下,好像有满腔疑问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好半天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小春十分警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把你交给外面那些人。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还有……这帕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春眉头一紧,心想果然又提到了帕子,心道:“看来这帕子果然有古怪!现在想想也确实奇怪,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张帕子,又不是金线绣的,大哥的娘却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贴身保管,还千万不能丢。现在又遇见这么个奇怪的尼姑,也拿着这帕子问东问西……难道帕子上的图案跟什么惊世武功有关,要么就是什么巨大宝藏的线索!是了是了,我就说这花纹古里古怪,现在看看还真是像一副地图!” 想到这里,小春不由心花怒放:“哈哈,老子要发财啦!” (本章完) 345.盟主夫人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妇人坐在他对面,见他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眉飞色舞,心里很是奇怪。她再一次将小春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熟悉,竟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他的脸。 “你干嘛?”小春吓了一跳,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我……我……”妇人也很是惊异,好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黄箬见状,连忙解释道:“夫人只是想看一看你的伤势,看把你吓的,刚才不是很能耐吗?” “是啊是啊,公子,你的伤如何了,可有大碍?”夫人顺势问道,虽是就坡下驴,却也颇为关切。 “得多谢这位美人姐姐给我包扎上药,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伤,现在好多了!”小春说着,眼轱辘一转,笑道,“夫人明知我是昨天晚上闯进这园子的刺客,非但不把我抓起来,还帮我治伤、给我东西吃,真是个大善人!不知夫人姓什么叫什么,我以后定要在家里为夫人立个长生牌位,好报答夫人的大恩!” 妇人听得面色恓惶,不知为何竟感伤起来,道:“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当不起公子一声‘恩人’,至于姓名,还是算了吧!” 黄箬见状,忙打岔道:“你这猴小子,方才夫人问你名字、年龄、祖籍,你一个也没答,现在反倒套起夫人的话来。你再不老实,才吩咐丫鬟要去准备的饭菜,我可就不给你端上来了!” 一提饭菜,小春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小春好不尴尬,讪讪一笑,见坐在对面的妇人愣愣地看着那块帕子,心思又活分了起来。 他心道:“这帕子是大哥的娘给他的,如果上面的图案真有秘密,大哥肯定不知情,但他娘肯定知道。可是现在,那位方女侠已经死了,要想从她哪里得到线索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位神秘兮兮的夫人。” 小春想了又想,心道:“既然老天把我送到这静园来,让我遇到了这位夫人,那就是明摆着要把这宝藏送给我啊!这夫人既然知道线索,那我不如跟她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把线索问出来!” 想到这里,小春立即眉开眼笑,十分谄媚道:“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名字、年龄,就是要问我家里有多少银子,我也一定毫不隐瞒。” “贫嘴!”黄箬被他逗笑,气道。 “嘿嘿!不瞒夫人,在下名叫叶小春,年龄嘛……”小春心思一转,开始编瞎话,“今年十九岁,南京人氏,不知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小春说的除了名字是自己的,年龄、祖籍全是柳云的信息。他心想,既然这帕子和柳云他娘有关,他娘又把这帕子给了柳云,那自然是说他的信息更稳妥一些,而自己的名字,那位陆先生已经知晓,眼下他便不敢胡说了。 小春没有猜错。妇人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一听到年纪,神情便是一愣,再听到他家在南京,更是手上一抖,将茶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 黄箬吓了一跳,忙去收拾,妇人却一把拉住小春的手,十分慌乱道:“你住在南京,果真是十九岁?” “这……这还能有假?”小春已经改不了口,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你是哪月生的,啊,哪月?” “我……我……夫人问这么细做什么,反正我十九岁就是了!”小春避而不答,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可不想他这么一说,那妇人却更激动了,喃喃自语起来:“是了,是了,若你是他,自然不知自己生在几月……” 小春好不奇怪,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几月生的呢? 妇人又问道:“这帕子呢,谁给你的,谁给你的?” 小春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这是我娘给我的!” “你娘?你娘是谁,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会有这帕子,你说啊,她为什么会有这帕子?”妇人已然有些癫狂,叫黄箬越瞧越陌生,小春也吓得不轻。 他突然想起,大约去年此时,他和柳云还没结拜,正月里第一次相见他便顺走了柳云的荷包。后来他拜了赵绰做师父,学了三个月的武功之后,有一天竟叫母亲发现了荷包里的这方手帕,也是情绪异常激动。问她为什么,骆莹莹却支支吾吾没说,反倒把他的惊人身世给说了出来。 小春看眼前这局面,再想当日母亲的异常反应,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他自是不能把母亲的名号供出来,便道:“我娘就是个普通的乡下村妇,不知夫人为什么这么追问,还有这帕子到底有什么稀奇?” 妇人却回避起来:“没……没什么!” 小春瘪了瘪嘴,心道:“没什么,鬼才信!”心中越发坚定要套出这帕子的秘密,便装作不经意道:“夫人这么紧张这帕子,可是认得我娘?我娘当初将这帕子给我的时候,一直嘱咐要我妥善保管,绝对不能丢了。我当时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想,夫人和我娘的反应都太奇怪了,不得不让我多想,这帕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妇人神情一亮:“你娘真的是这么说的?她……她让你贴身保管?” 小春点头:“是的!” 这一声回答就像是打开了妇人眼睛的阀门,不知为何,她竟突然嚎啕大哭。小春吓了一跳,那黄箬早已是惊了又惊,骇了又骇,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黄箬有些胆怯地开口。 妇人却只是摇头如摆钟,噙着热泪说不出话来,朦胧泪眼却落在小春身上,眼神中有三分痛苦,三分懊悔,三分绝望,以及一分有如获得重生的庆幸。 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开口:“”风儿,你是风儿……” “风儿?”小春皱起眉头来,“什么你是风儿,我是沙?” “是娘啊,我是你娘啊!”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从卧榻上一蹦三尺高,大喊起来:“娘?” 黄箬也是半天吃惊:“娘?” 妇人仍是摇头不迭,唇齿哆嗦,尘封多年的往事终于要撕开它的面纱! (本章完) 346.仇人见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自从一年前,小春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早死的叶大海并不是自己的亲爹。小时候被人欺负,小春还曾跑到叶大海的坟前大哭过好几次,虽然怪他没能陪自己长大,但得知亲爹不是他以后,他还难过了好一阵。 亲爹的事情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小春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骆莹莹绝对是他亲娘。既然亲娘已经认定,那么眼前这个冒出来的“娘”,第一时间就被小春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不等妇人解释,小春已暴跳喊道:“你是我娘?我还是你爹呢!好家伙,老子就算够坏的了,平时也就小偷小摸,没事儿混几个银子花花。你这老尼姑,上来就占我便宜,要当我娘?呸,想得倒美!” “风儿,你听为娘解释,你……你真的是我儿啊!”妇人泪眼婆娑,甚是焦急道。 “谁是你的风儿,你听清楚了,我叫叶小春,不叫叶小风。什么风儿雨儿的,我告诉你,这套浑水摸鱼老子熟着呢,你别跟我来这套!”小春不留情面道。 那妇人见解释不清,只能掩面泣泪,哭得更伤心了。 “好你个翻脸不认人的小混蛋,若不是我家夫人救你性命,你早就被先生抓回地牢里去了,还由得你在这儿耀武扬威?你方才说,要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你就是这么报答的吗?”黄箬盛怒斥责道。 她在夫人身边服侍多年,自然清楚她的性情和为人,眼下虽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依旧坚信她不会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当下自是积极为她辩护。 小春被喝得哑口无言,登时脸色通红,方才还觉得这女子总是和颜悦色,很是好相处,不想严厉起来比那青蓑还厉害,当下不敢轻视。 黄箬还要呵斥,却被妇人拦住。 “你别骂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妇人一边摆手,一边痛哭,叫人瞧着心都碎了。她又对小春道:“风儿,你不认得为娘也是正常,怪只怪为娘无能,当年无力护你周全,叫你在出生的第二日便亲手将你抛下。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弃过找你,可是十几年来一无所获。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不怨,我每日每夜在佛前祝祷,只求菩萨保佑你得好心人相救,能平安长成!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你果然平安康健长这么大,还叫我有生之年能见你一面。为娘哪怕是现在死了,也甘愿啊……” 妇人说着,更是嚎啕大哭,叫黄箬怎么劝也劝不住。 小春的脑袋已是乱成一团浆糊,捋了好半天都没弄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儿子。 “不是,你等会儿!是这样的,你跟你儿子失散,我表示很遗憾,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说是你儿子啊!你说你儿子出生第二天就跟你分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肯定认不出他对不对?还是你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儿子的身份?” “这帕子就是信物!这绢帕上的图案,是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天底下只有这么一块,我怎会不识得?你说这帕子是你娘给你的,还嘱咐你不能丢了,你又是南京人,今年十九岁……错不了,错不了,定是在我丢了你之后,你娘把你捡到了。他知道这绢帕与你的身世有关,就让你贴身带着,不可丢失。错不了,孩子,我是你的亲娘,我是你的亲娘啊!”妇人喊着,十分激动地要来拉小春的手,却叫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春的脸色现在很不好看,心道:“完了完了,原来这不是我的亲娘,而是大哥的亲娘,没想到我胡言乱语扯了一通,还替他扯了个亲娘出来,真是要命啊……不对啊,大哥有爹有娘的,怎么可能是这老尼姑的儿子?如果他是柳川音两口子捡来的,那江湖之大,不可能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可是我从来也没听人说起过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春越想越奇怪,却不能将柳云的身份点破,只能继续试探:“区区一张帕子,不能证明我就是你儿子,这帕子或许是我娘捡的呢?她一个乡下妇人,或许见这帕子用料罕见,能值几两银子,这才叫我带在身上,没钱了还能当掉换两口吃的!至于年龄和老家,那巧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或者是其他信物?” “有,有!”妇人十分笃定,要脱口而出之时却好像想起了什么,颇为顾虑地改口道,“不用信物,我相信就是你!你的长相与爹爹像极了,与我夫君也颇有几分神似,光凭这一点便错不了!” “你夫君?”小春皱起眉毛来,“夫人,你是不是眼神不好。‘逍遥王’陆先生我昨天才见到,我跟他半点也不像啊!” 妇人摇头泣泪:“不是他,你爹爹不是他!” 小春没了耐性:“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搞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把我的底细问了个遍,现在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明明是‘逍遥王’陆先生的夫人,怎么认一个儿子,爹又不是他?如果我是你儿子,那我爹又是谁?” “我……我……”妇人突然神色闪烁,好半天却也没有说出话来。 “我什么我?难不成你连你自己叫什么,你相公叫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那妇人仍是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又是摇头泣泪,惹得小春好不耐烦。正要再次发问,佛堂外突然起了一阵风声,呼啸未停,一个盛怒的咆哮传了进来: “好个小贼,难怪我找遍庄中上下也不见你们人影,果然还躲在静园当中。小贼,还不快快出来受死,若敢伤了我夫人一根头发,本座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陆源冲已闯进门外,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一身杀气似是要直接将小春吞噬了一般。 “我我我,你你你……”小春被这气势给震住了,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成型的话来。 “夫人,你怎么样了,这小贼可有伤到你?”陆源冲没有搭理他,而是对那妇人十分关切。 妇人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目光始终在小春身上,再一次泪流满面! (本章完) 347.仇人见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一哭,小春和黄箬倒是已经适应了,可是陆源冲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小春对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陆源冲登时盛怒磅礴,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大吼道:“臭小子,你找死!” 话音未落,钢拳已经甩出,绕过那妇人朝小春杀了过来。小春昨天就领教了这位“逍遥王”的本领,自知不是敌手,眼下对方盛怒之下拳风更劲,还没打他心里就怯了三分,登时在房中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叫:“妈呀,别打我别打我,大侠饶命啊……” 陆源冲哪里肯理他,越发拿出十二分的气力追杀。黄箬早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妇人好不惊慌,忙道:“住手,住手,莫要伤了他!” “夫人放心,这小贼可恶,前段时间将我天地盟搅得天翻地覆,今日又来欺侮夫人,为夫定要将他抓住好好惩戒一番,为夫人出这口恶气!”陆源冲说着,手上力道丝毫不停,叫小春好几次险些落入他手中。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将佛堂内的桌椅板凳一应器物砸毁了大半。小春心想屋子里地方狭窄,再这么闹下去,自己绝对要被他抓住。当下瞄准一个档口,竟往紧闭的窗户上撞去。 “哗啦”一声响,小春冲破窗户跌落在檐下走廊,恰巧是受伤的胳膊着地,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好小子,今天你就是飞上天,本座也要将你逮回来!”陆源冲好不恼怒,二话不说也跳了出去。 妇人和黄箬好不惊慌,连忙跟出去,但见二人在院中飞檐走壁、东升西落,情势好不胶着。妇人已慌得手足无措,只是大喊:“莫要伤他,他,他并未对我做什么,你莫要伤他……” 陆源冲这时盛怒在头,根本听不进去,两只手一会儿成拳一会儿成掌,一会儿又变作两只利爪,逼得小春连气都喘不过来,好几次要落入他手中。小春到底武功不如他,又是受伤之人,几个回合之后身法已有些迟缓,一个转身不及,便被陆源冲扑上来的两爪抓住了底衣。 “哗啦”一声,半边衣服撕扯下来,坠落在地竟发出“叮”的一声响。这响声所有人都没在意,唯独站在远处的妇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刺眼的阳光打落在院子里,那一角底衣躺在地上,竟折射出一抹淡淡的绿光。 妇人一愣,瞳孔登时放得老大,像看见了鬼一般。 院子里,一追一赶的两人在飞了有一炷香后,小春终是慢了一步,被陆源冲猛地抓住手臂,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妈呀,救命啊……”小春大喊。 这一声喊将妇人出走的神思拖拽回来。她一定神,但见小春趴在地上,苦叫不住,而陆源冲满脸愤怒,一记猛掌就要往小春后背打下去。 “陆源冲!”妇人骤然大喝,把身后站着的黄箬都吓得一怔。 陆源冲也是一愣,有那么一刹那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一转身,他的夫人的确怒目圆睁瞧着他,那神情像是在看杀父仇人一般。 整整十九年,这个女人头一次喊他的名字,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的神色顿时萧索下来,半点威风也没有了。 “陆源冲,今日你要敢伤他分毫,我就死在你面前!”妇人仍是大喊。 “夫人!”陆源冲竟是苦笑,“你我朝夕相处近二十载,你头一次对我展露颜色,头一次唤我的名字,却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你可知昨夜闯入静园的那个刺客就是他?” “我知道,但你不能动他!” “为什么?你跟他第一次见面,连他是好是坏,肚子里的肺肠是黑是白都不知道,怎就能为了他,跟你的夫君翻脸?”陆源冲怒了起来,可是这莫名其妙的怒意,更像是嫉妒。 妇人没有答话,神色略略恢复。她从房门口慢步走下,不往两人所在的地方去,却朝小春身上撕下来的那半角衣服处来。初夏刺眼的阳光下,那一抹绿光若有若无,妇人走得越近却瞧得越清。 众人不解其意,但见她将那衣角拿在手中,手指捏了捏,神色已然大动。 小春心中惊呼不好,想要阻拦她却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把衣角撕开。“哗啦”一声,阳光下的绿光顿时浓烈起来,在妇人手中甚是耀眼夺目。 “这是……”陆源冲惊呼起来。 妇人没有回答,眼泪再一次流出。小春憋足了气,一心只想着待会儿怎么把这件事浑说过去,叫这些人不怀疑自己的身份。然而瞎话还没编好,他却眼睁睁看着那妇人的左掌从怀中摸出,阳光下徐徐展开,掌心里顿时也放出绿光来。 那是一枚龙须针,与右掌衣角里露头的那一枚,长得一模一样。 陆源冲傻了眼,黄箬止住了呼吸,而小春却连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这龙须针为何会在你手里?”小春下意识发问,可是转念一想,这话问了也是白问。龙须针被陆源冲夺去,现在在他夫人手上也很正常,可是小春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陆源冲夺走龙须针,不是为了引龙一现身,从而从他手中夺走孤鸿剑吗?为什么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这位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只知道念经诵佛敲木鱼的夫人手里?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或许,陆源冲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孤鸿剑,或者说不像其他江湖中人那样,想将孤鸿剑抢来作兵器使。他的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他的夫人,也就是眼前这个神情、举止都十分古怪的女人。 “你……你到底是谁?”小春趴在地上,腮帮子不住地鼓颤,脑中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她为什么要龙须针,要孤鸿剑?这两样东西除了作兵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与神剑山庄有关。那她,和神剑山庄又有什么关联? “孩子,我真的是你娘啊!”妇人哭道。 “我问你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回答我!” “我……我叫碧心,是神剑山庄二公子裴凤钧之妻,而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儿!” 一话落地,满院皆惊! (本章完) 348.仇人见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碧心这个名字,小春只听过一次,是去年此时他母亲骆莹莹讲给他听的。 十九年前,八月十六早上,经过一夜大火烧成废墟的神剑山庄热气未散。彼时,小春的爹裴凤霖正守着父亲和两位哥哥的尸首,躲在山庄密室里,骆莹莹昨夜宿在山脚小镇的客栈里,见丈夫一夜未归甚是担心,不顾自己已经怀胎五月,一大早上了紫金山。 神剑山庄的废墟中,裴凤霖从密室中出来,先是遇见楚云天呜呼哀嚎,带他去密室叩拜了父亲,没想到楚云天一时贪心大起,抢了克己刀逃之夭夭。裴凤霖捶胸顿足好不后悔,再出密室又瞧见一个黑衣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刀胁迫着一个女人,从山庄外走了进来。 那孩子就是昨夜刚出生的,凤霖的二哥凤钧之子,这女人就是孩子的娘,也就是裴凤钧的妻子,碧心。 碧心与裴凤钧结识的具体细节旁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有一回凤钧去苏州办事,返程时遇见一卖绢帕的女子被当地恶霸欺侮,便上前解救了下来。这女子便是碧心。 有了这一桩事,凤钧与碧心情投意合,很快求他爹爹裴玉春上门提亲。裴玉春彼时已是名震江湖的剑圣,家中藏着三柄神兵利器,让多少江湖人士眼红。为以防万一,他还专门去苏州查了碧心的底细,确认身世清白,并非江湖中人,这才放心叫儿子娶进家门。 因为裴凤钧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的婚事自是广为流传,大家都对这位新婚夫人十分好奇。可是所有人都没猜到,此人却是恶人苦心孤诣安插进神剑山庄的奸细,从与凤钧相遇那天起,便注定了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一碗穿肠散叫裴玉春肠穿肚烂,长达半年的金蚕慢蛊,叫凤举、凤钧兄弟二人几乎功力散尽。而这一切,都是碧心和安插在山庄的白管家一手做下的,正因有他二人做内应,贼人才能成功攻入神剑山庄,连凤霖赶到都无济于事。 八月十六早上,贼人用碧心和她刚出生的孩子胁迫凤霖,要他带路去山庄密室。凤霖为保住二哥的唯一一条血脉,只能听从。谁想到了密室,碧心看见凤钧的尸首登时心智丧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骆莹莹躲在密室大殿之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十九年后,骆莹莹向小春说明他的身世,自然将碧心在神剑山庄覆灭一案中起到的作用也一并说了。小春当即认定,贼人虽然罪该千刀万剐,可要是没有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二婶婶,神剑山庄也不至于一夜覆灭,爷爷、伯伯、爹爹也不会全部惨死。而这一切的一切,碧心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永远无法原谅的屠门真凶! 因为这些,小春在听到碧心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突然涌起的震撼完全无以言表,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直到他听到陆源冲的苦笑:“我同你相处十九载,到今天才知道你叫碧心,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碧心”二字再次在小春耳边响起,登时叫他呼吸急促,一股从未在他体内出现过的能量喷发出来。 “碧心,碧心,你就是碧心!”小春暴眼环睁,愤怒大吼,惊雷一般的嗓音吓得所有人都颤了一颤。他继续怒喝:“十九年前,神剑山庄一夜之间烧成焦炭,都是拜你这贱人所赐,是不是?” 碧心倒吸一口凉气,惊恐道:“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刚刚还口口声声喊我风儿,要认我做你的儿子,现在反倒来问我是谁?”小春狰狞冷笑,五月上午的阳光下,浑身的冷意也半点挥散不去。 “不可能,不可能!十九年前,神剑山庄出事的那天,风儿才刚刚生出来,他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碧心疯了一般发问。 “我是你丈夫裴凤钧死不瞑目的冤魂,是神剑山庄上下十几口人命化成的恶鬼!你以为你从南京躲到贵州,把自己关在这隐秘的园子里,我就会放过你吗?你休想!今天,我就要为神剑山庄、裴氏满门报仇雪恨!” 小春喊完,碧心一张脸早已成了猪肝色,浑身战栗、双目惊恐,真的好像看见了鬼一般。小春此时还被陆源冲踩在脚下,而陆源冲好像也受到了震撼,脚底的劲力松了许多。在他脚下,小春盛怒急恨盈聚体内,一股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力道顿时充斥了全身经脉,叫他的功力一瞬间增强了一倍有余! “啊――” 小春一声狂怒大吼,青筋暴起的双掌在地上猛地一拍,整个人便凌空飞了起来。陆源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连连后退,还未站稳,便见小春如利箭一般朝碧心站立的方向飞了过去。 “贱人,受死吧!”小春狰狞怒喊。 “夫人!”陆源冲也惊慌大喊,不由分说抢身上前,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小春的双掌眼看就要扼住碧心的咽喉,陆源冲却在此时赶到了他的身后,一只巨掌抓住他的脚腕猛地一扯一扔,便将危局化解。 小春好不恼怒,此时此刻已完全失去意识,还未落地竟在空中转向,野兽一般再一次朝碧心扑了过来。 方才都没能成事,这一下更不可能成功,陆源冲拦在碧心面前,双掌筑起一道极坚固的防御墙。小春强攻了几次不能拿下,越发恨得满脸紫黑,吼道:“好狗不挡道,你给老子让开!” 陆源冲暴怒大喝:“放肆!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在我天地盟的地界上作乱,已是罪不可恕,现在还敢对本座夫人痛下杀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夫人?你刚才明明已经听见了,这贱人自称是神剑山庄二少爷裴凤钧的妻子,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她的夫君?她要真是你的夫人,你又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十九年,却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三言两语,戳到陆源冲的痛处,叫他几不能言。 (本章完) 349.仇人见面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这时多少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心知若是单打独斗,他绝对不会是陆源冲的对手,所以要想杀了碧心,为爷爷、伯伯和爹爹报仇,眼下只能智取。他见陆源冲脸色有变,心中好不得意,继续道: “难为你对她痴心一片,想尽办法去抢龙须针和孤鸿剑,只为了满足这贱人的愿望!可是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深闺妇人,要这些兵器做什么?” “她……她……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陆源冲怒气蓬勃,却不知是为了谁。 小春仍是冷笑:“陆盟主,枉费江湖中人都称你为‘逍遥王’,现在看起来你真是一点儿也不逍遥啊!你明知道这女人要孤鸿剑和龙须针是为了睹物思人,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陆源冲咆哮了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可以心甘情愿被这个女人骗,我却不能放着神剑山庄的血海深仇不管!你给我让开,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她,也顺便替你报了这十几年来,她骗你的大仇!”小春失去了耐心,再次大吼。 陆源冲这时却是一愣,眼神怔怔的,失去了所有的杀气。他转过头,痴痴地望着碧心,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心痛和不甘,可奇怪的是,这些情绪里却没有仇恨和愤怒。 “臭小子!”陆源冲回过头来,脸色已平静了许多,“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是什么身份,与碧心有什么过节,这些我通通不管。本座只知道,碧心是我的妻子,尽管这么多年她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真心话,可她也从未骗过我。她那些过往我不会在意,你也休要借此离间我夫妻二人,更别想当着我的面伤她分毫!” 陆源冲说得铿锵有力,碧心在她身后啜泣不止,听了这番话也是明显一顿,眉目中流露出羞愧的神色来。 小春好不生气,怒气从身体里翻腾出来,巨大的仇恨遮掩住他的意识,叫他脑袋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清了。他低吼着,拳头紧握,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蓬勃恨意,飞身朝陆源冲杀了过来。 小春的动作快如闪电,叫陆源冲颇为惊讶。两人昨日才交过手,陆源冲虽然惊叹这小子的功力,却也还能如常应付,可是仅仅一天之后,小春的身手就明显不一样了。 眨眼之间,小春已杀到眼前,陆源冲应付起来竟有些措手不及。二人双拳对两掌,招式如疾风闪电,众人看也看不真切,只感觉到这小小的偏院风声呼啸,树影摇曳,飞沙走石,没有半点消停。 走了不知多少招,小春还是慢慢败下阵来,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陆源冲扼住脖子,从半空中拖拽下来。 “砰”的一声,小春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陆源冲掐着他脖子的手却不肯松,顷刻间叫他脸色涨得通红,半点喘不过气来。 “风儿,风儿……”碧心惊慌大喊,连忙扑过来,“求求你,放了他,放了我的风儿!” “夫人,你醒醒吧,这小子根本不是风儿!他是神剑山庄的余孽,专程过来找你报仇的,怎么可能是你的风儿!”陆源冲又是着急,又是愤怒。 碧心哭得满脸泪痕,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是风儿,他就是风儿。你看看这龙须针,还有这帕子,这都是我跟他分离时亲手放入他襁褓中的,绝对不会有错。还有他的长相,像极了爹爹,像极了钧哥……” 陆源冲猛地一震,手下意识松了。 “咳咳咳……”小春剧烈咳嗽,大口喘气,死里逃生的他还记得报仇。 “钧哥,钧哥!”陆源冲喃喃念着,脸上头一次出现如此萧索落寞的神情。他苦笑起来,“看来这小子没说错,你果真对你那死去的丈夫念念不忘!难怪这么多年,不管我待你怎么好,你始终都不肯对我敞开心扉,甚至连笑都没对我笑过……” 碧心十分惭愧,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眼里掉出来,好半天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这些年,都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句对不起吗?”陆源冲苦笑道。 “那你还想怎样?我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给了钧哥,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变……” “那你当年又为什么答应跟我在一起?”陆源冲暴怒打断。 “当年,当年……”碧心说着,突然冷笑起来,“当年的我,短短两天时间里死了夫君,失了孩儿,几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跟死了差不多!对那样一个我来说,去哪儿,住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源冲心如刀绞,失落道:“你这一番话,当真叫我无地自容了!” 碧心哭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小春这时已顺过起来,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只觉得恶心作呕,登时恶道:“你这个贱人,你亲手害死了你丈夫,还敢说一颗心早就给了他,失去他自己活得很痛苦?你若有半分良心,记得裴凤钧对你的半点好,又怎么会心肠歹毒到如此地步?” 碧心又是大哭起来:“风儿,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爹,对不起神剑山庄满门。可是当年,娘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被人摆布,用来夺去孤鸿剑、克己刀和西风扇的棋子。娘本想早点完成任务,就可以早点脱身,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爹爹会那样心善,那样真心真意地待我,叫我……叫我也动了真心。 “这事后来被宫主发觉,他对三件兵器势在必得,发觉我有异心之后竟用你爹的性命来要挟我。那时,山庄上下已被他下了金蚕蛊毒,即便没有八月十五那场大火,即便没有那场大战,你爹和你伯伯也活不成了。为了救你爹爹性命,我只能答应宫主继续替他谋事,他也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金蚕蛊毒的解药,让我跟你爹爹远走高飞…… “是我太傻了,竟然轻信了他,不仅眼睁睁看着你爹和你大伯惨死,连赶回来的爹爹也不幸遇难。还有你三叔,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最后却也坠落悬崖,生死不知!都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 碧心说着,已然泣不成声,而小春听着,也早已是满面泪痕。 (本章完) 350.仇人见面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碧心的一番追忆,几乎让小春亲眼目睹了神剑山庄覆灭的全过程,即便当时的他还未出生,此时此刻也是心如刀绞,痛苦到了极点。而就在他烧心煮肺的时候,脑海中却突然电光火石的一闪,回忆起碧心方才话里不起眼的两个字。 宫主! 自从孤鸿剑在江湖上现身,就有传言,千丈崖是神剑山庄覆灭一案的元凶,只是一直未能坐实。现在,元凶之一的碧心痛诉往日罪过,却将她背后的主使称为“宫主”! 这个称呼,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千丈崖才有! “你是千丈崖的人?”小春不死心,追问道。 碧心此时已是心如死灰,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 小春惊道:“那你口中的宫主,就是千丈崖的主人,而他,也就是十九年前神剑山庄覆灭的真凶!对不对?” 碧心仍是点头,眼泪始终不停。 小春分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真相的时候,头顶还是响过几个闷雷。过了半晌,他回过神来,蓬勃的恨意再一次达到鼎峰,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是谁?还有你和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管家,你们在千丈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小春用最后一丝理智发问。 碧心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回忆。 小春暴怒大吼:“说!” 碧心吓得一震,这才开口:“他……他叫司徒骏,是千丈崖的第二代宫主。千丈崖是他父亲一手所创,至于他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说他曾与他父亲同时看上一个女子,一场大变故后,他父子二人反目,他母亲和那女子也生死不知。从这以后,宫主性情大变,没日没夜的练功,据说是想要将那女子抢回来。” “我没兴趣听这些破事,我就想知道,神剑山庄和千丈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对裴氏一族痛下杀手,难道就为了什么孤鸿剑、克己刀吗?”小春不解道。 碧心却点了点头:“据说那女子是被一个绝世高手给救走了,司徒骏自知即便自己再怎么苦练武功,也不是那高人的对手,便想着要夺得神兵利器,或许能胜那高人一筹,所以才……” 小春听到这荒唐的理由,简直欲哭无泪。 “就因为一个女人,他竟然花这么多心思,用那么长的时间布局来对付神剑山庄,还杀了剑圣一族满门?畜生,狗贼,我要杀了他!”小春咬紧牙关,恨道。 碧心道:“要对付神剑山庄,也不是司徒骏一时兴起。早在老宫主在位时,千丈崖就派了多名使者,潜入江湖各派,神剑山庄也有一位,就是白莲使,也就是山庄里的白管家。宫主死后,千丈崖和很多使者都断了联系,唯独这白莲使还有两个儿子在千丈崖,所以一直不敢与万寿宫断绝往来。而司徒骏也是抓住他这一点,即便白莲使后来被爹爹感化,想要弃恶从善,为了他两个儿子也只能继续替千丈崖卖命。” 小春猛地往地上锤了一拳,又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也是千丈崖十三使之一,名为碧波使!” “碧波使?”小春皱了皱眉,很快明白过来,“难怪那帕子上的图案是几根水草,几条水波,原来代表着你的身份!可是你方才所说,千丈崖十三使都是第一代主人在位时设立的,按年纪来算,现在都应该五六十岁了。你怎么可能也是十三使之一?” 碧心叹了一口气道:“风儿,这是娘的伤心事,你不要再问了!” 小春冷笑道:“你这个贱人,害了神剑山庄满门十几条人命,现在还敢提你的伤心事?你现在不说,等你死在我手上以后,我看你有什么脸去见剑圣,去见你的夫君。” “我……我说,我说!”碧心又流下泪来,断断续续道,“我本是苏州一名绣娘,既不是江湖中人,更不是什么千丈崖的杀手。二十年前,我被当地恶霸欺凌,是司徒骏恰巧路过救了我,并把我带回了千丈崖。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出手救我,是因为我和他心中记挂的那名女子长得十分相像。可是当时,我只把他当作救命恩人,还对他…… “那时,他已经起了心思要对付神剑山庄,抢走三把神兵利器。为了让我忠心为他办事,他便对我百般好,事事都依着我。那时的我才只有十八岁,情窦初开,糊里糊涂就答应了他,在他的安排下回到苏州,又在他的策划下,重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好戏,只不过救我的人换成了钧哥! “后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钧哥对我一见倾心,我也顺理成章嫁进了神剑山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在我进了神剑山庄以后,司徒骏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变,我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发现真相的我好不伤心,钧哥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他让我受了委屈,更是对我百般好。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怎抵得过他如此真心,慢慢的便也将真心交付,只是后来,我还是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 碧心一边说,一边哭得死去活来,小春听得却只觉得惊心动魄,胸口热血久久不能平息。 “贱女人,贱女人!”小春撕心裂肺地大喊,“我本以为你即便坏事做尽,好歹对你丈夫还算真心,可是你……你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自始至终,他都对你全心全意,可你却一直在骗他,从遇见他起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你这个贱人,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春发了疯一般挣扎,力道之蛮横,叫陆源冲又一次要制不住他。陆源冲脸色铁青,心中恶寒,扬起手来就要给他一掌,彻底了绝这个祸患。 “不要!”碧心再次大喊,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陆源冲好不惊愕:“碧心,你竟然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跪下来求我?” 碧心哭道:“他不是来历不明的人,他真的是我儿子……” 小春已是暴怒,听了这一句,更是恨得眼珠子都要飞了出来。 (本章完) 351.群起而攻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怒吼道:“谁是你儿子!你这个贱人,别说我不是你儿子,就算我真的是你儿子,我也绝对不会认你!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娘,简直是耻辱,耻辱!你给我听好了,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你就等着,等我有一天亲手杀了你!” 碧心哭得更加绝望,空洞的两只眼睛里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嗓子里悲苦凄绝的声声干呕。 陆源冲看得极其不忍,虽然自己心里也万分痛苦,可看到这个自己爱了半生的女人跪在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他还是忍不住心软,要砍在小春脖子上的手掌蓦地一松,换作两指在他后脖颈一点,登时叫他昏了过去。 “风儿!” 碧心大喊一声,精力在这一刻用尽,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陆源冲好不惊慌,忙去查看她的情况,见她只是伤心过度才导致晕厥,这才略略放心。他吩咐下人将小春关进地牢,自己要送碧心回正院房中,而这时,一个弟子急匆匆来报:“盟主,不好了,不好了……” 陆源冲正在气头上,反手一掌将那弟子打翻在地,怒喝:“喊什么喊,有话就说!” 这一掌打得极重,登时叫那弟子吐出一口鲜血,却不敢反抗,忙跪在地上道:“盟主,逍遥山庄闯进一群高手,口口声声要天地盟交人!” 陆源冲冷笑:“高手?不就是点苍派那群废物吗,我天地盟还会怕他们不成?” “不止是点苍派,还有酒鬼孟九歌,昆仑派掌门素檀,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以及各派弟子!” “昆仑派掌门,峨嵋派掌门?他们怎么会到铜仁来?” “静音师太为何会来弟子不知,昆仑派掌门却是为了他的徒弟来。素檀老儿的关门弟子名叫杨晚心,是‘淮北杨’杨展琴之子。现在江湖上都在传,杨展琴和方绿炼之死与我天地盟有关,这杨晚心想必是听到这个消息,才和他师父找上门来!” 陆源冲皱起眉头来。若是一个程啸山,逍遥山庄还可以应付,可现在多了个孟九歌,又多了个素檀。这三个人,武功可都在他之上,又有峨嵋派掌门和几派弟子相助,声势浩大,即便他现在出去只怕也讨不到好! 那弟子又道:“盟主,您早上刚处置了青蓑姑娘和常舵主、凌舵主,逍遥山庄的实力本就大减,又没有人主持大局,咱们已是溃不成军。盟主,您快想想办法吧!” 陆源冲越发脸色铁青,先嘱咐黄箬把碧心扶回房间,思忖片刻后,附耳对那弟子说了几句。弟子得令,连忙退了下去,陆源冲则回到自己房间,开启密室,顺着地下迷宫回到逍遥山庄。 山庄正厅,双方人马已经交过手,厅中机关暗器全部启动,满地都是断箭,程啸山等人却是半点损伤也没有。倒是天地盟上百名高手,这时已有一多半受了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哎哎哟哟,剩下一半也都吓得不轻,惊弓之鸟似的横着兵器自卫,与程啸山等人对峙。 陆源冲从侧厅密室出来,瞧见这副景象,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再瞧对面,程啸山、孟九歌两侧,一个清风道骨的老者反手持剑,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他的脸色却仍然淡泊悠远,便是名列高手殿首席,昆仑派掌门素檀。另一侧,峨嵋掌门静音也冷面持剑,一贯高傲冷漠的神情。 “诸位大侠远道而来,陆某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陆源冲瞧见这个架势,却还能淡定自若地寒暄。 “你就是‘逍遥王’陆源冲?”程啸山问道。 “正是在下!程掌门这几日到我逍遥山庄可勤得很呐,十日前来了一趟,前天夜里来了一趟,今日又来!程掌门若有见教,不妨明白告诉,何必几次三番上门挑衅呢!”陆源冲这番话,算是兴师问罪、占得先机了! 程啸山脸色垮塌下来,不待开口,四人身后却蹿出一个满面急怒的青年,挺着长剑吼道:“狗贼,你还我爹命来!” 陆源冲将他打量一番,冷笑道:“你就是杨展琴之子?” “呸,你这狗贼,我爹爹一生刚直不阿、行侠仗义,他的名讳岂是你这狗贼能叫的!”杨晚心怒喝道。 陆源冲半点不怒,反而笑道:“人都死了,侠名再大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区区名字,有什么叫不得的!” 这两句话叫程啸山等人听来,却是一脸深思。 杨晚心已是恨极,暴怒大喊:“你这狗贼,还敢说风凉话,今日我便取你狗命,为我爹和婶婶报仇!” 话音落地,他大喊一声,引剑便要朝陆源冲杀去! “晚心,住手!”素檀突然开口! “师父,这狗贼害死了爹爹和婶婶,如此血海深仇,徒儿与他不共戴天!您为何不让我杀他?” “杀我?”素檀没回答,陆源冲却接过话来,冷笑道,“有意思!年轻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你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你爹?” “奸贼,你休要狡辩!你敢说,我师叔柳川音的家宅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不是你天地盟所为?” “此事确实是我天地盟所为,那又怎样?”陆源冲坦然承认,倒是让所有人一怔! “很好,你这奸贼,倒是敢作敢当!那我问你,一月前那一夜,碧云归海被夷为平地,几乎同一时间,我父亲和婶婶也惨死在南京城外的密林之中,你敢说他们出城,不是你使了调虎离山之计?为怕我爹爹和师叔找你算账,你干脆对他们痛下杀手,是不是?” 这一番喝问出来,素檀、程啸山的脸色都愤怒起来,孟九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峨嵋掌门静音,却是眉头高皱,一脸深思。 杨展琴和方绿炼死的那晚,她躲在暗处,见到了事情的全过程,知道二人之死乃是柳川音下的毒手,的的确确与天地盟没有关系。而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当晚她不仅目睹了杨展琴之死,还听到了关于柳云身世的惊天大秘密――柳云竟然是她心心念念记挂了半辈子的裴凤钧之子。 在听到这个秘密的那一刻,静音就决定,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这也是她在听到柳川音父子失踪的消息后,不远数百里赶到铜仁相救的原因。而为了不叫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静音思来想去,选择对当晚发生的事三缄其口,当下只能叫天地盟背了这口杀人的黑锅。 (本章完) 352.群起而攻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逍遥山庄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水仙庄里,黄箬在经过了一系列变故后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在将昏迷的夫人安置好后,她立即回到自己的卧房。 由于夫人和她所住的主院与佛堂所在的偏院相隔甚远,所以,尽管刚才小春和陆源冲在偏院里闹翻了天,柳云在主院却愣是一点儿也没听见,躺在卧榻上睡得正香。 “柳公子,醒醒!”黄箬把柳云摇醒,便手忙脚乱地替他收拾东西,拿了尽可能多的金疮药和止血、疗伤之物给他。 “黄箬姑娘,这是……”柳云瞧见这副景象,有点诧异。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太多,但你听好,水仙庄出了大事,现在正是庄中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你正好可以逃走!” “逃走?”事情来得太突然,柳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对,留在水仙庄始终不安全,要是被发现就糟了。”黄箬说着,拿出一套小厮的衣服给他,“你换上这套衣服,待会儿跟我走,我带你从偏院的后门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柳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黄箬拽出了门。 此时的水仙庄守卫极其松懈,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后门,分别在即。柳云满腔感激说不出口,黄箬却像懂他心事似的,微笑摇头表示用不着谢,又叮嘱他山路崎岖,让他多多注意,就关上了后门。 柳云这时才发现,水仙庄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座十分隐秘的荒山,站在山顶往下看去,此处倒是离铜仁城不远,只是受了重伤的他使不了轻功,想要靠双腿走出去只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柳云倒是没有气馁,毕竟被囚禁了大半个月后,现在终于得见天日,走在荆棘密布的山间也倍感舒畅。 与柳云的优哉游哉不同,逍遥山庄正厅内,一片乌云笼罩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烈。 杨晚心痛斥杨展琴和方绿炼之死,天地盟绝对脱不了干系,一番话将素檀、程啸山等人的侠义之心勾起,个个脸露凶相,像是要将天地盟一举捣毁一般。 陆源冲却丝毫不惧,淡淡笑道:“杨少侠,我看在你父亲惨死、悲伤过度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但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拆了柳川音的宅子,这件事我认,可杀人?我没做过,自然认不着!” “没做过,你到现在还敢说你没做过?除了你天地盟,江湖之中,还有谁能伤得了我父亲?” “杨展琴不过是高手殿第五而已,要想杀他,江湖上大有人在。你这话未免也太猖狂了!你要真想把这杀人凶手的罪名安在陆某头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凡事要讲证据。你说我杀了你爹,是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我……我……”杨晚心一时无话,因为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在此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要为父报仇?真是可笑!”陆源冲冷笑起来,继续道,“即便我现在伸出脖子由你处置,你手上这把剑,又真的敢刺过来吗?” 杨展琴虽然是刀法高手,但杨晚心师从昆仑派素檀,学的自然是昆仑剑法,所以眼下使的是剑,而不是刀。 面对陆源冲一番铿锵有力的回击,本来盛怒磅礴、杀意森森的杨晚心,这时竟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他的师父素檀却终于开了口。 “好!杨大侠和方女侠之死,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无法断你是有罪还是无辜,此事暂且揭过。但你方才已经承认,南京柳宅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是你天地盟所为,那么柳川音父子如今下落不明,定然与你这盟主脱不了干系。这事你如何辩解?” “不用辩解,柳云确实是我天地盟所抓!”陆源冲脸色不善道。 这一下,倒是让对面众人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白。孟九歌一听见徒弟的下落,方才一直置身事外,这时明显激动了起来: “好你个天地盟,我这徒弟又傻又笨,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竟然要把他从南京绑到贵州来!亏得我前几天闯到逍遥山庄要人,那野丫头还打死不认,还不嚣张。现在怎的又承认了?瞧见我们有了援兵,你露怯了不成?” 陆源冲还真不是露怯,一脸不屑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冷道:“我天地盟做事向来凭心,管你什么江湖道理、是非人情,愿意承认就承认,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阁下几位武功高超,陆某佩服,可就凭你们几人就想要我服软,未免也太小看我天地盟四庄九寨三十六帮的实力了吧!” “你……”孟九歌暴怒不已,又要开骂。 程啸山却将他拦住,恨道:“今日我们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赶紧把柳大侠父子,还有叶小春交出来!” “正是!”众人响应。 “是啊,你快把云哥哥放了!”静音师太身后,荀筝意一脸慌乱道。 陆源冲瞧见这副景象,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也不知是怒是忧是恨是仇!在众人急切的等待中,他终于开口: “昨夜,逍遥山庄一夜混乱,如今柳云已经逃走,柳川音根本没到过天地盟,这个消息,你们可满意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说什么,云哥哥跑掉了?真是太好了!”荀筝意顿时心花怒放,对于柳川音和叶小春这些闲杂人等,她才不关心呢! 可是除了她,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信息量极大的一句话给震住了,却不知该信不该信。 “云儿逃跑了?师叔没被天地盟所抓?”杨晚心一脸惊疑,很快又是暴怒,“好你个敢做不敢当的狗贼,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你不信?”陆源冲皱眉反问。 “我当然不信!我们才到天地盟,你就说云弟逃跑了,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你既承认云弟被你们所抓,又说我师叔没落入你们手中,前言不搭后语,你觉得我会信吗?”杨晚心大吼起来! “你爱信不信!”陆源冲完全不理会他的情绪,现在他要关心的是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 (本章完) 353.群起而攻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陆源冲态度蛮横,完全不因对面站着三位武功强过他的绝世高手就有丝毫服软的迹象。杨晚心的脾气多多少少随了他父亲杨展琴,本就有些暴躁,现在再加上父亲无辜惨死,师叔师弟下落不明,他怎么还有半分理智,二话不说又要冲出去,与陆源冲拼个你死我活。 “晚心,住手!”素檀再一次将他拦下。 “师父!”杨晚心甚是不甘,却不敢违逆师命! 素檀并不解释,对陆源冲道:“陆盟主,今日我等上门,不是为了挑衅滋事,而只为查清南京一案的真相。杨展琴大侠和方绿炼女侠骤然惨死,柳川音父子离奇失踪,此事疑点重重,诸多矛头都直指天地盟!” 素檀继续道:“陆盟主刚才已经承认,柳宅一夜之间夷为平地乃是天地盟所为,而柳云也的确被天地盟所擒。既然如此,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天地盟就是本案始末的真凶。陆盟主又说,我们没有证据指认天地盟就是杀人凶手,可你作为最大嫌疑人,又有何证据证明你们没有做下此等恶事呢?” “素老前辈既然把话说到这里,那陆某倒要问问,前辈希望天地盟如何证明?”陆源冲平复心情,但气势依然很足。 “简单!交出柳云,此子性情忠厚,若天地盟果然清白,他绝不会故意抹黑,素某等也自会为今日之事向陆盟主致歉!”素檀淡然道。 陆源冲却怒了起来:“素老前辈怕是耳朵不太好!方才陆某已经说了,柳云昨夜已经逃出天地盟,此时已不知去向!” “一派胡言!”杨晚心怒喝。 “信不信由你们!陆某现在之所以愿意与你们多费唇舌,完全是看在三位高手的面子上,但这并不代表天地盟就怕了你们!我若真想扣着这位柳少侠不放,刚才根本没必要承认抓了他!”陆源冲冷喝道。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众人听了,脸色又都深思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吵嚷,一人大喊:“师父,师父……” 旁人听了这声音也就罢了,孟九歌、杨晚心和荀筝意听了,登时耳朵一亮,这声音不是柳云,又是谁! 原来柳云从荒山上下来,一径入了铜仁城,想借道去云南点苍山探寻师父的踪迹,并猜想小春若是脱险,应该也会去点苍山。没想到入城以后,他就听说了点苍、昆仑、峨嵋各派掌门弟子齐闯天地盟之事,其中还有名震江湖的酒鬼孟九歌。因这几人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所以风声在城中传得格外热烈,柳云想不听到都难。 他既是为了寻师父,又仍将母亲和师伯的深仇大恨记在天地盟的账上,自然不顾自身伤势,立即寻到逍遥山庄来。 听到他的喊声,旁人还在发愣,荀筝意却登时一蹦三尺高,往门口奔去,一见柳云便二话不说,抱着他的胳膊欣喜喊道: “云哥哥,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太好了!你不知道,自从我听说你被这什么天地盟抓了以后,我好担心你啊,生怕他们打你骂你,生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你现在没事就好了……” “荀姑娘,切莫如此,切莫如此!”柳云面对这个天真无邪的荀筝意,每次都只有手足无措。 “哎呀,我的小木鱼徒弟,原来这姓陆的没说谎,你真出来了。你个混小子,逃出来了也不找师父,要造反啊你!”孟九歌虽然开骂,其实没有半点生气,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柳云忙要告罪,话未出口,却瞧见了站在师父旁边的杨晚心,登时一惊。 “大哥,你……你怎么在这儿?”柳云道。 “云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杨晚心甚是激动,拍了拍柳云的肩膀,这一下却叫他腹部的伤口发作起来,疼得“嘶”了一声。 众人这才知道他受伤,登时好不惊慌,都围上来问他的伤势和昨天晚上的情况。人群之中,只有峨嵋掌门静音师太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双眼却没离开过柳云的脸,就那么愣愣地瞧着,众人的七嘴八舌也完全没有听见。 “他就是裴二哥的儿子,是裴二哥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是了,是了,他的相貌与裴二哥虽不是特别相像,但这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这孩子如今不满十九岁,就已生得这般英华无双,即便被柳川音那等阴险小人养大也不损半分,如此气质,除了是遗传他父亲又从何来?”静音师太心中激荡,眼中已有清泪,只是站在远处不曾被人瞧见罢了。 她心中又喊道:“裴二哥,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我不怪你。如今你的孩儿长大成人,身边却有危险无数,这般艰险的环境下,他的身世偏偏让我知道了,难道这是你在天有灵,要将他托付给我吗?裴二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即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住这孩子的平安,你……你安息吧!” 静音师太心中激荡,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趁众人不注意擦了眼泪,脸色恢复如常。而这时,她又瞧见了在柳云身边,两眼放光瞧着他的荀筝意,顿时恍然大悟。 她心道:“难怪,难怪当日我要上南京寻采星,这丫头死活要跟着,大半夜却跑到柳宅,趴在柳云的房间外偷看。这次听说柳云被擒,她又是哭着喊着要跟来,这丫头从何时开始,竟对柳云这般情根深种?” 静音想着,不由恍惚:“当年是我与裴二哥,如今轮到筝意与他的儿子,难道我师徒二人,这一生都要在栽在一个‘裴’字上吗?” 静音心中凄苦之际,柳云已经将昨夜的情况长话短说。杨晚心等人听了,又是怒不可遏,要再次同陆源冲对峙。 柳云的心思却不在此,忙道:“师父,大哥,各位前辈,我的伤虽然是在天地盟所受,但蒙好心人相救,现在已无大碍。倒是我兄弟小春,他昨夜为了救我也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程掌门,小春逃出天地盟后,可有上点苍山?” 这下换程啸山大惊了,提气大喊:“叶小春?他没出来啊!” (本章完) 354.仇寨杀来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也是大惊,将两个眼睛睁得溜圆,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陆源冲身上。 柳云心想,黄箬乃是心善之人,肯救他性命自然不会骗他。可是她自始至终也没说亲眼看见小春逃出去,只是猜测而已。而现在小春下落不明,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重新被陆源冲抓了回去,而这个消息连黄箬都不知道。 柳云并不知道在今天上午发生了这么多事,简单一个猜测,虽然过程全错,但是结果却误打误撞给猜中了。他与天地盟之间本就有血海深仇,现在又加上小春一桩恩怨,更叫他气得浑身震颤,怒喝道: “狗贼,快把小春交出来,再与我决一死战!” “算我一个!”杨晚心也挺身而出,浑身杀意大喊,“狗贼,不管你今日再怎么狡辩,我父亲和云弟母亲的性命,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若不报这血海深仇,我兄弟二人誓不为人!” “正是!” 陆源冲听了这话,竟然大笑了起来。 兄弟两人更是震怒:“狗贼,你笑什么?” 陆源冲道:“我笑你二人真是愚不可及!我要是杨展琴和方绿炼,生了你们这样的蠢儿子,只怕没死也要生生气死了!” “你……” “我再说一遍,杨展琴、方绿炼之死与天地盟没有半点关系,柳川音也并非我们所抓,这一点柳云应该很清楚。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拿出证据来与我对质,若是拿不出证据,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脏了我天地盟的地方!” “你……”兄弟二人好不恼怒,恨得睚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失去理智的他们,此刻哪还管有没有证据,运功提剑就要杀将上去,却被人一左一右拉开了。 那人走上前来,冷道:“陆先生要证据,等我们找到以后,自然会跟天地盟对质。现在,杨大侠和方女侠之死就此抛开,我倒要问问陆先生,叶小春身陷天地盟,这件事你又作如何解释,难道也要矢口否认吗?” 这人乃是程啸山。 陆源冲听了这话,不惊不怒,望向程啸山的眼神竟带着一丝狞笑,叫他没来由生出一身寒意。 “程掌门以什么立场,来质问陆某这叶小春的下落?”陆源冲反问。 “立场?有何立场?叶小春乃是在我点苍山被天地盟带走的,于情于理,我都向你天地盟讨回,这个答案陆先生满意吗?” 陆源冲笑了笑,不置可否,却道:“于情,叶小春是自愿跟天地盟的人走的,并不存在强迫要挟之说,所以他要不要回去,什么时候回去,都跟你点苍派、跟你程掌门无关。于理,点苍派是堂堂八大正派之首,程掌门亦是善心仁德的侠义之辈,可是那叶小春却是魔教圣仙门之人!所谓正邪不两立,之前程掌门与他联手,几次三番暗害我天地盟,这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以正道之名向我讨要一个魔教妖邪,程啸山啊程啸山,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程啸山一窒,顿时满脸紫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源冲说得没错,于情于理,他程啸山都没有资格去管叶小春的死活,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见小春虽然性情乖张、鬼点子频出,但其实本性颇为善良,早已对他放下了正邪偏见。 而且柳云刚才也说了,要是没有小春,他根本不可能逃出来。眼下他重获自由,小春却身陷囹圄,若是他们正道之士过河拆桥,再也不管他,那才是真的有损侠义之名吧! 正因为这些原因,程啸山才在此时出手,向陆源冲讨要叶小春。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位“逍遥王”之前为了孤鸿剑的下落,死扣着柳云不放,可是现在孤鸿剑没得到,他却对柳云完全没了兴趣,转而把魔爪伸向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叶小春,甚至不惜与点苍派和这几位顶尖高手为敌,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程啸山当然理解不了陆源冲,因为他不知道就在刚才,天地盟的禁地水仙庄内,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变故。如果小春真的是碧心的孩子,那么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绝对要把小春留在她身边,不叫他们母子再分离。而如果他不是,白天这一闹,这个兔崽子几次三番要杀碧心,这口恶气叫陆源冲怎么忍得下去,更要将他扣住好好算一算账,岂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带走! 双方各自有理,却谁也不肯让步,本来就算不上友好的谈判,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我问你一遍,叶小春,你放还是不放?”程啸山愤怒了起来。 “你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一样,这小子我留定了!”陆源冲半点情面也不给。 柳云好不恼怒,怒喝起来:“狗贼,小春又没有得罪你们天地盟,你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你要是恨他昨天夜里捣乱,把我救出来了,那你现在把我绑走,把小春换出来……” “云哥哥,不可以!”荀筝意头一个反对。 “云弟!”杨晚心也大喊。 除了他们俩,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阻止,连静音师太都忍不住喊了一声,好在人多口杂,没叫人多想。 一片吵嚷之中,孟九歌的心最大,不阻止反而赞道:“不愧是我徒弟,忠肝义胆,情深义重,不错不错!” 柳云不理会众人,仍坚持要用自己换小春,陆源冲却只是冷笑:“柳少侠,你未免也高看自己了!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叶小春,本座是不会放的!” “你……”柳云气到了极点。 “哎,我说!”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孟九歌,这时终于开口,“你这老贼也太不讲道理了,那姓叶的小子跟你无冤无仇,你老扣着他干嘛?老酒鬼一向不爱管别人的闲事,怕惹来一堆人情麻烦,可是现在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天地盟虽然帮派众多,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相救,我要是现在出手,十招之内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 陆源冲虽然这么说,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脸上带着十分轻蔑的冷笑,叫众人越看越不明白。 (本章完) 355.仇寨杀来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前辈乃是七重阁第三层的绝顶高手,取我性命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陆源冲冷冷地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前辈,你自己的麻烦都一大堆,竟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倒是让陆某大开眼界。” “麻烦?我有什么麻烦?”孟九歌很是不解。 不但他不解,在场其他人也都不解!酒鬼,他能有什么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 孟九歌武学无双,这世上能打赢他的都是他的好友,而且一个两个要么下落不明,要么隐退山林,而赢不过他的又根本不敢找他挑战,在武学上便没有任何威胁。 至于人情嘛,他多年来都是孑然一身,直到最近才收了柳云这么个傻徒弟,要说前两天,他还想着怎么搭救柳云脱险,现在徒儿已经好模好样地站在他面前了,他还有什么好愁的! 所以算来算去,孟九歌也不可能会有麻烦。陆源冲这话,很快就被大家当成了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大家几乎可以断定,他是在等待着天地盟各帮派的援兵到来。 陆源冲知道众人的猜想,也不解释,从头到尾都笑得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丝毫惧意。这叫程啸山等人笃定之余,心中又生出几分狐疑。 这时,山庄外吵嚷大作。 一个弟子闯进正厅,脸色慌张汇报:“盟主,不好了,仇寨苗寨主率领几十名弟子硬闯逍遥山庄,我们的人拦不住了……” 程啸山听得皱眉,心道:“天地盟果然厉害。点苍与昆仑、峨嵋此次联合行动,事先保密功夫做得到位,根本没被天地盟的探子发现。没想到闯入逍遥山庄不过半个时辰,他们的帮手就已经赶到,这速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仇寨,仇寨,怕是天地盟四庄九寨三十六帮中,那九寨中的一寨,只是我却从未听说,西南六省还有这么一个帮派,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程啸山想着想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不对,这仇寨若真是天地盟旗下,眼下是来围困我等,又怎会‘闯进’山庄?” 程啸山越想越疑惑,其余众人也都是一般猜想,实在搞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可是大家瞧陆源冲,这时非但不紧张,反而一脸笑意,缓缓开口: “不用拦!苗寨主远道而来,又不是来找我天地盟麻烦的,你们只管开门放人就是了!” “是,盟主!” 那弟子答应一声,退了下去,几乎就在同时,兵刃相接的吵嚷声已经到了门外。那弟子出去以后,一句话没说,响声顿时停止,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众人很是好奇,纷纷往门外探头,登时都是一惊。 所谓“仇寨”,竟是清一色的女子。 众人惊讶之际,四十多名统一着装的冷面女子已聚集到了厅外,打头的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那妇人衣着简单,神色却很是不善,周身浓浓的杀气,叫她手上两把柳叶长刀也阴寒了十分。 而与这妇人相比,她身后那少女却相貌清秀,一脸小女儿见生人的怯意。这相差极大的两人走入厅中,登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而这两人却谁也不看――那少女是不敢看,而这中年妇人是不屑看。 “嗡――” 一声鸣响,吓了众人一愣,中年妇人的柳叶长刀已架在了孟九歌脖子上。 这一下,更加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干什么,为何要对我师父不敬?”柳云惊呼起来。 “你师父?”妇人冰霜一般的脸上眉头一皱,冷笑起来,“好你个老酒鬼,如今可是过得逍遥快活,竟然还收了一个徒弟,真是可喜可贺啊!” 孟九歌自始至终没有关心场上的动静,仰头对着酒葫芦喝得痛快,听到这妇人的声音才愣了一下,视线下移。 随即,惊慌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是……是你!”孟九歌颤着嗓子,这副神情,叫所有人心里都打起鼓来,纷纷猜测这妇人的来历! “是我!老酒鬼,这么多年没见,别来无恙啊!”妇人冷笑。 “是,是,已经十六年未见了!”孟九歌的脸色恢复如常,“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弟妹?” 弟妹?众人更是一怔! 那妇人更是冷笑起来:“好与不好,你瞧不出来吗?自那负心汉将我娘儿俩抛弃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只有恨!” 三言两语,字字锥心! “弟妹,你又何必如此自苦,往事随风……”孟九歌脸色惆怅起来。 “往事随风?好一个往事随风!”妇人勃然大怒,嘶吼起来,“他负我轻我贱我,为了那个贱人,抛弃身怀六甲的发妻,叫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这般奇耻大辱,你却用一句往事随风,就这么轻飘飘地遮盖了?” 妇人说得咬牙切齿,浓烈的恨意在厅中弥漫开来。 众人听得却是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谁,又被谁抛弃了,以至于让她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既是天下人的笑柄,在座诸位,又为何除了孟九歌,再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罢了,你执意这般自苦,我也拿你没办法……”孟九歌说着,瞧见了妇人旁边的那胆怯少女,眼神一亮,“她是……牧兄的女儿?” 少女见这老汉突然望向她,下意识往妇人身后躲了躲。而“牧兄”两个字,让程啸山、素檀两人证实了心中疑惑,已猜到这妇人的身份,其他人仍是一头雾水。 “她叫苗青青,是我苗红君之女,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妇人恨道。 “你……她跟你姓?”孟九歌诧异。 “我生的女儿,不跟我姓跟谁姓!” “可是……罢了,罢了!”孟九歌本想辩驳,却只是叹了口气,打量那少女一番又道,“孩子长得像你!” 妇人冷笑道:“这小贱人身上流着那负心汉的血,若非长得像我,我怎能容她在世,将她养这么大!” “你……疯了,疯了,你真是个疯子!”孟九歌也怒了起来! “是啊,我早就疯了,十六年前就已经疯了!”妇人大吼起来,架在孟九歌脖子上的柳叶刀猛地一转,发出“嗡”的一声鸣响。 妇人龇牙怒吼:“说!那狗贼,现在在哪儿?” (本章完) 356.仇寨杀来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快,柳云、杨晚心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大厅上首,一个人正坐在主位上,十分悠闲地喝着茶水、看着好戏,这个人就是“逍遥王”陆源冲。早在五日前,他就收到消息,仇寨寨主带着女儿来到了铜仁城,到处打听“酒鬼”孟九歌的踪迹,而她之所以会找到铜仁来,正是因为几日前孟九歌大闹逍遥山庄,此事在西南六省传得人尽皆知。 而仇寨,正设在西南六省的广西柳州。 既然在西南六省的地界内,仇寨虽然自十六年前设立起便从未参与江湖中事,也拒绝加入天地盟,但这更激起了陆源冲对这个只收孤寡女徒的寨子产生兴趣,对那位神秘的仇寨寨主,更是十分好奇。 经过调查,陆源冲很快知道了寨主的身份。她叫苗红君,家传的苗家刀法乃是柳州一绝,而她也因两把柳叶刀勇闯江湖,很早便打出了一个侠女的名头。 不过修习刀法,总以刚猛为主,女子习武本就不如男,更何况练刀。苗红君虽然挑拣了最为轻便的柳叶刀来练,但威力、杀伤力都大打折扣,所以名声也只停留在两广一带,在整个武林其实算不得什么。 真正让她名声大噪、天下皆知的,是她结了一门好亲事,她的相公,便是在三十二年前一鸣惊人,与孟九歌、裴玉春并称四大高手的“拳仙”,牧怀山。 当年那场灵雀大会,场面浩大,规模雄甚,百年不遇。由于七重阁多年没有人闯入,阁中七层有六层的高手都相继因老因病去世,只剩下第三层“鬼”字号还剩一人。 也不知是不是武林多年未出奇才,当年一出就出了四个。四人入七重阁后直接与那位“鬼”字号的高手交战,却全都获胜,登时叫整个江湖都炸开了锅。如果四人就这么都入主第三层,未免太过草率,也实在埋没人才,当年灵雀山庄就决定由他们四人比武,暗胜负从“鬼”字号依次往上排。 那一站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排定了剑圣、拳仙、雷神、酒鬼四个席位,这四人中,剑圣裴玉春最年长,已经三十七岁,而拳仙最年幼,只有二十五岁,所以尽管裴玉春最终拔得头筹,但江湖上声明最盛的却不是他,而是比他小了整整一轮的“拳仙”,牧怀山。 牧怀山师从何处已经不必多提,但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这一点天下皆知。灵雀山庄一战扬名以后,牧怀山依旧整天只记着练武,一晃十五年过去了,神剑山庄已经覆灭两年,而年过四十的他依旧是孑然一身。 就在江湖中人觉得,牧怀山或许此生都只有武功相伴的时候,他却突然与柳州苗家定了亲,并很快热热闹闹地举办了婚事。谁知道成婚不到一年,牧怀山却突然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现在也一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 而就在他失踪半年之后,他的新婚夫人也带着出生的孩子消失了,十几年没有过风声。这件事当年在江湖上的轰动程度,不亚于神剑山庄的覆灭,并且成为一桩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破灭的悬案。 时移世易,十六年光阴匆匆而过,当年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世人淡忘,慢慢的不再有人提起。而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忘干净了的时候,苗红君却突然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出现,还带来了一个所有人都没听过的门派: 仇寨! 以仇建寨,收天下孤苦伶仃女子,苗红君是在用生命恨那个当年辜负了她的男人。 当柳云、杨晚心等人终于弄明白,这个疯婆子一样的人物口中的负心汉,就是至今下落不明,但江湖上无人不知的“拳仙”牧怀山之后,一个一个嘴巴都合不上了。 “弟妹,你有话好好说行吗!即便不提牧老弟,咱们也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何必要一见面就兵戎相见呢!”孟九歌难得正经起来。 苗红君却半点面子也不给,冷笑道:“谁是你弟妹,谁是你故人?孟九歌啊孟九歌,这些年我找了那负心汉多久,就找了你多久!你们四人当年一战,结成莫逆,如今裴玉春死了,穆渊也下落不明,就剩你个老酒鬼还时常有点消息。不枉费我天南海北,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让我逮着你!你说,那负心汉跟那贱人,现在到底在哪儿?” 孟九歌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想要发怒却发不出来,好半天只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苗红君的眼珠子登时鼓了出来。 “你不知道?你再说一遍!” “我真不知道!这些年,我自己都过得糊里糊涂的,又怎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苗红君冷笑起来:“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包庇那负心汉了!” 孟九歌有口难言:“我……我说的是实话,你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我手上,就算你打死不说,我也有办法将那负心汉引出来!”苗红君说着,浑身阴冷露出杀意,叫众人瞧得一怔。 “你……你要对我师父做什么?”柳云慌道。 “做什么?”苗红君脸色一顿,“杀了他!” 话音未落,柳叶刀再发嗡鸣,刺耳的响声还未完全散去,那细长的刀身便直愣愣朝孟九歌脖子刺了过去。 以孟九歌武功,要挡开这一招简直易如反掌,可是眼下他却没有半点动作,反而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甘心受这一刀! “住手!”柳云一声惊呼,一瞬间脑海里有无数念头闪过,然后他整个人朝那柳叶刀扑了过去。 惊呼、惨叫、刀鸣,各种声音接连响起,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云哥哥,云哥哥……”荀筝意率先反应过来,将趴在地上的柳云扳正,但见他腹部一片殷红,整个人痛得几乎没了知觉。 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程啸山、素檀都料定,苗红君根本伤不了酒鬼,所以压根没准备出手,而等他们发现孟九歌不打算躲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柳云扑了出去!手无利器,身负重伤,他清楚地知道要想挡开这一刀,只能靠自己的身体。 (本章完) 357.仇寨杀来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荀筝意。 “云哥哥,云哥哥……”她大喊着扑上去,娇糯的声音此刻带着万分惊慌。 “云弟!” “小徒弟!” 其他人也都惊慌错乱地喊了起来,将趴在地上的柳云扳正,但见他脖颈下一道细长的刀痕,此时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而他腹部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此时也是一片殷红,整个人则早已痛得失去知觉。 荀筝意的眼泪扑簌掉落,孟九歌恨得暴眼环睁,为柳云点穴止血后,杀意弥漫开来。 “疯了,真是疯了!弟妹,我念你是牧老弟的发妻,与我多年相识一场,不愿与你大动干戈,可你也实在太蛮不讲理了!”孟九歌仍然在隐忍。 “讲理?”苗红君狂笑起来,笑声中又有些落寞,“我一个妙龄少女嫁入牧家,怀着身孕却被抛弃,半生孤苦无依……你跟我讲理,我又跟谁讲理去!”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如此作践人命!你要打要杀冲我来,为何要与我这徒弟过不去!”孟九歌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 苗红君却越发双眼通红,狠道:“别说是你徒弟,就是你,你们所有人,只要能把姓牧的负心汉引出来,我杀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所以你要杀我,就是为了引牧老弟出来?弟妹啊弟妹,你好糊涂啊,牧老弟若是打定主意隐退山林,又怎会再关注外界的动向,你哪怕是杀尽天下人,也于事无补啊!”孟九歌好言相劝。 “我不管!我此生杀不了他,便杀光他的好友亲故,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是因他而死的。我要他惭愧、内疚,我要让他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苗红君说着,又是仰天狂笑,森然如魔吓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孟九歌频频摇头,冷笑起来:“弟妹,你以为凭你的武功真能杀得了我吗?” “杀不了你,不还有你徒弟吗?”苗红君冷冽一笑,话音未落双刀骤引,凌厉之势再朝柳云刺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得逞。柳云身边围了一圈人,正在给他包扎伤口,根本由不得她近身。而孟九歌早在她引刀之际,就已经运出内功打了出去,强大的力道震得苗红君双掌不稳,登时双刀脱手,“当啷”落地。 “你……”苗红君恨得睚眦欲裂。 “弟妹!我念你半生凄苦,今日之事不愿与你计较!但你记住了,无论你是想引出牧老弟,还是单纯想泄愤,有什么手段都尽管冲我来,切不可与我徒儿为难!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杀了我?”苗红君冷笑。 孟九歌一窒,说不出话来。对这么一个因爱生恨、走火入魔的弟妻,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还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想了好半天,孟九歌只是把脸憋得通红,最后腹诽了一阵牧怀山,便摆摆手作罢。 这时,程啸山惊慌喊道:“孟前辈,柳云旧伤未愈,新伤更重,现在血虽止住了但却仍是危险,需得找个安静地方,为他上药、静养才行。” 孟九歌见徒弟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心中好不担心。当下将他抱起,就要往外冲去。 “孟老鬼,你给我站住!”苗红君怒喊起来。 “弟妹,我徒弟现在危在旦夕,老鬼现在没空跟你闹,你自求多福吧!”孟九歌头也不回。 苗红君更是恨得睚眦欲裂,却一来不是他的对手,二来厅中还有这么多武林高手,想要追出去都不可能。可是她找了十几年才找到孟九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跑了,当下洒泪咬牙,满心不甘,无奈之际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发出狰狞的冷笑。 “孟老鬼,你只管自己徒弟的安危,不顾故人之后的死活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孟九歌着实愣了一愣,本已到了门口的脚步蓦地一顿,回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苗红君竟引着长刀,架在她身旁那少女的脖颈下。 所有人都吓得一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相比之下,苗青青在那长刀之下却要显得淡定得多,只地问了一句: “娘,你做什么?” “别叫我娘!你是那个负心汉的贱种,不配叫我娘!”苗红君怒吼着,脸色狰狞如鬼魅。 苗青青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这时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漠和凄绝,比起她母亲的疯狂更叫人不寒而栗。 “娘,十多年了,你还是这样!”苗青青的眼中充满了落寞与绝望,两眼一阖,泪珠滚落。她道,“你要杀就杀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苗红君一震,怒吼起来:“贱人,连你也跟我对着干!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为了你受尽了苦头,你就是这个态度回报我的吗?我告诉你,你这条贱命只能由我说了算,我让死你才能死,我让你活你便给我活着!” “疯了,真是疯了!”孟九歌好不震怒,终于忍不住怒喝起来,“我原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知你遭遇,觉得你是个可怜人,所以才对你百般忍让!没想到你,你竟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你真是疯了,疯了!” 苗红君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张狂的笑声似是要将房顶掀翻。 “孟老鬼,你现在才知道吗?我早就疯了,十六年前那负心汉弃我而去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你……你……”孟九歌气得喘不过气来。 “少说废话!孟老鬼,我现在给你三个选择,要么,你当场自尽,要么,我杀了这贱人,你选吧!” 如此丧心病狂的选择,叫在场众人无不胆颤心寒,气得抓耳挠腮。唯独苗青青,始终神色冰冷,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要经过怎样非人的折磨,才能叫一个本该明媚活泼的十六岁少女,如此的生无可恋。众人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对着那张清秀到霜寒的脸,只有怜悯和同情。 “好!”沉默许久,孟九歌才终于开口,一字一顿却掷地有声。 “放了青青,我当场自尽!” (本章完) chaptererror(); 358.乱成一团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苗红君虽是作恶的人,这一刻却也着实一愣,随即便仰天大笑。程啸山等人恨得咬牙切齿,大厅里却突然风声呼啸,双掌猛出往苗红君身上打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叫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苗红君只觉得肩膀一阵钝痛,“哎哟”大叫一声,整个人往一旁栽了过去,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在她刀下的苗青青已倒进了一个青年怀中。 这人正是杨晚心。 直到这一刻,大家都还没从杨晚心的大胆之举中回过神来,便见苗红君气得浑身发颤,暴跳如雷地喝骂:“好你个小奸贼,竟敢偷袭我!” “偷袭你又怎样!”杨晚心浑然不惧,正义回应。 “不知廉耻!这就是你所谓正道之士的作为吗?” “对付正道之人,自然以礼相待,对付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泼妇,哼哼,留你一条性命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别得寸进尺!” 苗红君更是气得满脸紫黑,咬牙怒喊:“小奸贼,就凭你还想取我性命,不怕死的上前一战!” “战就战!”杨晚心毫不畏惧喝道。 他本是一代大侠杨晚心之后,又师从高手殿第一席的昆仑派掌门素檀,自是一腔正义,不肯向邪魔外道屈服。眼下苗红君叫战,他自然慷慨应战,只是话音喊落要上前时,他身边的苗青青却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神情十分担心。 杨晚心眉心一动,一股异样的情绪划过,很快就专心致志提剑上前。 二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那苗红君也不哆嗦,冷喝一声便扬起柳叶双刀,一身刀法灵巧又不失刚猛朝杨晚心杀来,叫众人看得十分亮眼。 原来苗红君使的双刀虽不如男子那般威猛,但一来柳叶刀十分灵巧,弥补了刀法刚猛有余而应变不足的劣势,此时与杨晚心的长剑相对,正好是攻招够猛而守势兼顾,晚心处在劣势;二来,苗红君的双刀使得烂熟,两把刀相互呼应,比起一把刀来更能形成攻守兼顾的局面,而且每一招都蕴含着后招,后招之后还有后招,叫人防不胜防。 有这两点,尽管杨晚心师从名家剑法不弱,众人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果不其然,二人走到十几招时,杨晚心便慢慢显现颓势,应对得颇为吃力。苗红君已摸清楚他的实力,虽然十分吃惊他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功力,却还是越战越猛,双刀此起彼伏,打得杨晚心连连后退。 晚心好不惊慌,一招不慎脚下一崴,回过神来,柳叶刀已朝他的胸口猛刺了过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细长的刀刃就要饮血,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疾风拂过,只听“噔”的一声,苗红君的柳叶刀却硬生生刺歪了,整个人朝一旁地柱子栽去。 杨晚心惊魂甫定,发现师父素檀站在身旁。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正道之徒,好一个偷袭暗算的昆仑掌门,你们正派人士的脸面都让狗吃了吗?”苗红君气得大喊。 素檀自知理亏,也不强辩,杨晚心更是输得灰头土脸,说不出一句话来。那苗红君仍是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孟九歌摇头叹气不住,见怀中的柳云脸色更加惨白,已是伤重不能耽搁,便喊道:“程掌门,劳烦你带上我这侄女,咱们赶紧撤!” “可是叶小春他……” “那小子古灵精怪、鬼点子甚多,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眼下医治我这木鱼徒弟的伤要紧!” 程啸山思忖一会儿,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当下二话不说将苗青青的穴道点了,一干人等施展轻功,很快便从厅内撤出,飞身翻墙没了踪迹。 苗红君好不恼怒,气得浑身上下不住发抖,号令门外的弟子就要追出去,这时身后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 “苗寨主当我这逍遥山庄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苗红君回过头,见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的陆源冲,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一瞬间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逍遥山庄的闹剧告一段落,水仙庄内,小春也再一次被关进了地牢,还是昨夜被关押的同一间牢房。不过在这个地方,小春倒是从来都不寂寞,昨天有他的结拜兄弟柳云相伴,今天作陪的倒也是个熟人,青蓑! 因为小春和柳云从地牢逃脱,闯入碧心所住的静园,陆源冲勃然大怒,将擅闯静园的常青柏和凌曲元打得下不来床,而作为外院总领事的青蓑自然也受到株连,被罚地牢紧闭一个月。 这本是无妄之灾,全因小春和柳云而起,眼下青蓑看见小春被抓住再被关进来,又是笑他活该,又是对他恶言咒骂。 要是换了以前,小春被人骂了一句,肯定要十句百句地骂回来,一点儿亏也不会吃。可是这一次,青蓑骂了半天他却始终没有反应,叫青蓑骂着骂着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喂,臭小子,你哑巴了?”青蓑疑惑道。 小春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双腿盘膝而坐,脸色阴沉得像是寒冬的冰霜,叫人看得不寒而栗。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碧心,为神剑山庄满门报仇雪恨! 然而静坐半天,小春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武功,根本打不赢陆源冲,想要报仇也基本上不可能。而柳云不知去向,程啸山等人很难发现这个隐秘的所在,想要找人相帮或是被人救出去,也基本上不能实现。 小春思来想去,想要出去,想要打赢陆源冲,想要杀了碧心,只能靠自己,准确的来说,是靠他脑子里的噬血诛心咒。 这门神功他已经练到了第二层,而且记下了全部的心法,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修炼。而此时此刻,强大的复仇念头支撑着他,叫他不畏那修炼时的非人折磨,在这地牢里便全神贯注修炼起来。 不一会儿,剧烈的痛苦开始在他的全身蔓延,加速流动的鲜血将他体内所有的经脉全都鼓突于皮肤之上,状貌森然如鬼魅。 青蓑远远看着,双眼不可置信地放大,恐怖的情绪弥漫开来。 (本章完)chaptererror(); 359.乱成一团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啊……” 小春痛苦地喊叫了起来!此时的他完全失去了意识,两只眼睛虽然睁着,可是血丝已将瞳孔完全覆盖,眼神空洞无物。他全身痉挛躺在地上,浑身肌肉紧紧地绷着,将他的衣服全部都撑裂、撕开,像是有一头怪兽住在他体内,要钻出来一般。 青蓑在隔壁牢房看着,早已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景象。 “臭……臭小子,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青蓑战战兢兢发问。 小春根本不能回答他,一会儿满地打滚,一会儿十指挠墙,竟在墙上抓出一道道印痕,而他的十指也已是血迹斑斑。 “臭小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青蓑惊慌大喊,心中担忧起来。 她不停地叫着,呼喊小春的名字,可小春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痛苦得喊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十分不忍。 此时夜幕降临,地牢上方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可小春身上的痛苦却没有半分减弱。青蓑以为他中毒了,怕极了他就这么一命呜呼,喊着喊着竟哭了起来。这时有弟子过来送饭,听见这凄惨的喊声登时脸色发白,一步也不敢多走。 “你们两个,快放我出去,让我过去看看他!”青蓑急道。 “姑娘,这……这不行啊,这人疯了,你去会没命的!而且……盟主有令,我们不能随便放你出来!”一弟子回道。 “盟主只说把我关在地牢里,又没规定关哪间!你们少废话,再开门,让我到那边去!”青蓑不耐烦道。 那两人想了想,觉得青蓑的话也不无道理,便连忙开了两边的牢门。青蓑好不慌张,冲入小春牢内却不敢近前,只是不停地喊他名字。 而这时,小春却突然没了动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臭小子,你不会是死了吧?”青蓑慌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害怕,连忙上前去查看他呼吸。谁知手指还未探下去,小春却又开始浑身发抖,突然间双眼一睁,遍布血丝的双眼射出的寒光叫青蓑心头陡然一震。 “你……” 只说了这一个字,小春却突然有了动作,先是将身子猛地一翻,随即将托在他脑袋下的胳膊死死抓住,一口咬了下去。 青蓑愣了一愣,剧烈的痛楚才传了过来,叫她大叫起来。 “撞……撞鬼啦,撞鬼啦……”牢房外,两名弟子吓得面如土色,惊慌错乱地喊叫着冲了出去。 “啊……救命啊!”牢房里,青蓑歇斯底里地喊叫着,“臭小子,你给我松口,松口……” 小春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仍是死死地将她咬着,鲜血已汩汩不息地从她的胳膊上流了出来。青蓑剧痛之下,也是不管不顾,对小春又打又踢,可他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这样折腾了许久,青蓑的体力耗尽,被撕咬的疼痛又叫她意识渐渐丧失,脑袋一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夜色已经安全暗沉了下来。青蓑睁开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两手一撑要坐起来,右手一动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登时叫她浑身发抖。 青蓑一瞧,只见右臂一道极深的牙印,将一块白嫩的好肉咬得血肉模糊。她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四下扫视,却见小春不知何时也昏睡了过去。 青蓑挣扎着坐起身,怒气粗喘走过去,要报这一咬之仇。 “娘……娘……”小春说起了呓语,叫青蓑一顿,听他继续道,“娘,别生气了,我偷钱是想给你买好吃的,我……我不想让你去给人洗衣裳,我不想你受苦……” 不知为何,青蓑心里一软,抬起来就要踢下去的脚,慢慢地放了下来。 “娘,小春想回家,不想报仇了……娘,我好想你啊,我想回家了……”小春喃喃呓语,慢慢变成了哭喊,眼泪从紧闭的眼皮肿流了下来。 青蓑听得好不心酸,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陆源冲、碧心、黄箬三人出现在地牢内,确切无疑地朝小春的牢房走来。 “青蓑?你怎会在这小子的牢房中?”陆源冲瞧见她,登时发问。 “我……” “风儿,风儿,你怎么了?”青蓑还没来得及解释,碧心便已瞧见躺在地上的小春,惊慌大叫了起来。 青蓑瞧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小春“风儿”,更不明白这个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知道诵经念佛的夫人,怎么会对这臭小子如此关心?她眉头紧皱,十分不解,连忙向黄箬递去眼神。 黄箬却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风儿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他?”碧心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这一刻又变得歇斯底里,对着陆源冲喊了起来。 陆源冲也是一头雾水,脸色铁青问青蓑情况。青蓑不敢隐瞒,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把刚才发生的情况简单说了,更叫碧心听得心惊肉跳,眼神里尽是担忧和心痛。 小春这时仍喊着呓语:“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碧心一听这话,眼泪便像打开了阀门似的,不住地往外流,不管黄箬怎么劝都止不住。 “风儿,娘在这儿,娘带你回家……”碧心喊了起来。 青蓑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而碧心又对陆源冲怒吼起来:“快把风儿放出来,你真的要害死他吗?” “夫人,这小子……” “你要是不放他,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碧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十分决然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下。 陆源冲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弟子开锁,生怕小春使诈又将碧心护在身后,小心翼翼进了牢房。碧心哪里忍得住,不管不顾地往小春身上扑,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声声泣泪喊着“风儿”。 小春的意识本在游离状态,在这伤心欲绝地哭喊声中慢慢清晰。还没来得及厌恶身边这个女人,一个被他忽略的念头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手帕,十九岁,生活在南京……这些信息都是他冒充柳云说出来的,而这女人却斩钉截铁地认为他的裴风,那柳云……又真的只是柳云吗? (本章完)chaptererror(); 360.乱成一团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小春深思之际,眼皮的细微动作已被陆源冲瞧见了。他登时惊慌,将碧心拉起来,生怕小春突然发作对她有什么损伤。 既已如此,小春也没什么好隐藏的,睁开了眼睛。 “风儿,你醒了,你没事吧!”碧心连忙喊道! “我没事!”出乎意料的,小春没有对她恶言相向,只是神情还是冷淡。陆源冲看得直皱眉,不知这小子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碧心却是喜出望外,高兴的泪水奔涌出来,不住地问他刚才到底怎么了,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小春自然不能叫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随便扯了一个谎,便将此事糊弄过去。 碧心忧心道:“这地牢阴暗湿冷,你身体不舒服,怎能继续在这里待着?风儿,好孩子,你跟娘去园子里住吧,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春眼下对她一改常态,自然不是放下了神剑山庄的深仇大恨,而是对柳云的身世产生怀疑,想要找个机会让他们两人相见,或许就能水落石出。说实话,小春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柳云就是自己找了整整一年的两位兄长之一,他与自己不过是偶然结识,共度生死又性情相投才结为拜把兄弟,怎么一夜之间,拜把子兄弟就变成了血缘兄弟呢? 若是真的确认了柳云的身份,小春当然是高兴的,可是眼下他却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他知道柳云所有的信息,几乎可以断定他不可能是自己的大哥。柳云有爹有娘,从来没听说过是抱养的,一块帕子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有什么缘故才落入了他母亲方绿炼手中,更重要的是,柳云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与八月十五所生的裴风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 种种疑点,让小春对真相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所以当他现在冷静下来,即便自己有机会杀了碧心,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动手。而且他现在急需一个清净的地方来修炼嗜血诛心咒,而不是这个人来人往的地牢。 要达到这个目的,小春只能依靠碧心,所以刚刚已经有所缓和的态度,在想清楚这一点后再一次发生骤变。 这时,碧心已几次三番提出要他离开地牢,跟自己回园中居住的想法。小春半推半就,冷笑道:“你这话真是好笑,好像是我自己要关在这地牢里似的!” 这话说完,小春还猛瞪了陆源冲一眼,心道:“你给老子等着!” 果然,话音才落,碧心便“豁”的一声站起身,怒瞪着陆源冲喝道:“谁让你把风儿关进地牢的,你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吗?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我……”陆源冲在面对当世顶尖高手时都巧舌如簧,丝毫不怯,此时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叫小春冷眼看着,好不过瘾。 碧心又警告道:“我现在就要带风儿出去,你休要阻拦,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撂下话后也不管陆源冲同不同意,她又转身在小春身边蹲下,脸上早已换上了不忍和疼惜的神情,极力要他随自己出去。 小春心中冷笑道:“你个贱人,别以为你现在装腔作势对我好,就能减轻你当年的罪孽。不管你现在做什么,等我查清了柳云的身世后,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你给我等着!” 心中虽然想得决绝,脸上却不露声色,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 陆源冲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可眼见碧心决心已下,根本不可能更改,他也就懒得去惹她不快,便让青蓑和黄箬搀着小春,自己则护着碧心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松懈,生怕小春痛下杀手! 小春很是不屑,青蓑却十分高兴,原本被罚一个月紧闭,现在虽然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倒也因祸得福重见天日。 小春虽然被带出了地牢,但陆源冲坚决不允许他入住静园,而是将他安排在较为偏僻、与静园相隔又远的宁园。碧心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小春心想这么个地方,倒是更有助于自己练功,便表面上不屑但心里满意地答应了下来。碧心见他答应,心想好歹是出了地牢,也就不再多坚持。 就这样,小春在经过关押地牢、地牢逃脱、再入地牢的折腾之后,在这个深夜再一次重见天日。与他一同安置在宁园的,还有青蓑和一众天地盟高手,名义上是说伺候他的生活起居,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但实际上就是将他从拘禁变成了软禁而已。 而青蓑,从一个堂堂天地盟外院领事,突然间地位骤降,变成了小春的贴身丫鬟。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种身份转换,可是她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暗道:“臭小子,好端端把我咬了我一口,我一定要报仇雪恨!这回你落在我的手上,我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带着这种信念,青蓑冷笑着往宁园去了,脑海里出现了一千种折磨小春的方法。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能和小春独处,她的心底其实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喜悦。 青蓑虽然想得很美好,可是不管是报仇还是独处,这些念头都落了空,因为一入住宁园,小春就把自己关在了最隐蔽的一个房间,任何人都不能进来。青蓑很是奇怪,又怕他像在地牢里一样突然发疯,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一连三天,小春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放在门口的饭菜也一点儿没动。青蓑越来越担心,时不时会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喊叫,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没人回答,想要强闯进去,门又从里面反锁,着实叫他担心。 这三天里,碧心自是一天不知道要来多少趟,可是也和青蓑一样始终都被拒之门外。碧心急得不得了,虽然不知道小春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怕极了他经受不住痛苦一命呜呼,这天再也忍耐不住,要叫人破门而入。 青蓑早就着急担心,这时得了命令哪有不从,一脚将房门踹开,看见的景象吓了所有人一怔! “啊……”青蓑愣了好半天才尖叫起来,只见小春盘腿坐在地上,上半身竟然一丝不挂。 (本章完)chaptererror(); 361.乱成一团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臭流氓,臭流氓!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青蓑捂着眼睛大喊,一张脸早已臊得通红。 小春却没有反应。碧心这时才发现他的身体竟是通红的,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而散落在地的衣服已经成了碎片,且边角有烧灼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人为撕碎的,倒像是被灼烫的身体给崩碎的一般。 碧心瞧得惊异,连忙进去查看小春的情况,还未碰着他便已感觉一股热气袭来。 碧心害怕起来,不断地喊:“风儿,风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小春却始终没有反应,浑身滚烫像是烧开的热水一般。碧心呼喊不断,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剧毒,吓得大哭起来。这时,小春的身体开始发颤,脸色也烧得更是近乎黑色,突然间一声大喊几乎将房顶掀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一股极强劲的内力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所有人都被这内力形成的巨浪裹挟,往边上推开去,尤其碧心和黄箬没有武功,这一震更叫她们直直地摔在了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青蓑好不容易才站住,对小春更是恨得牙痒痒,真想上去给他两刀,报一报这两天积攒的怒火和恨意。然而小春却好像身体达到了极限似的,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风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碧心又呼喊起来。 “夫人,小少爷的身体好像已经不热了!”黄箬拿来衣服为小春披上,惊讶地发现。 “可是他还是昏迷不醒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好是坏,快叫个人来看看啊……” 黄箬连忙吩咐了两个丫鬟去喊园中的大夫来。碧心依然心急不已,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叫人将小春扶到床上去休息,又是添衣又是盖被,好不忙乱。 不多时,大夫请来了。这大夫乃是天地盟中的神医,一番诊断后说,小春虽然现在身体虚弱,但武功内力却突飞猛进,只要好好休息就能很快痊愈,还留下了一副进补的药方。 碧心这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地将这大夫送了出去,又着人去按方煎药。房中更是一片忙乱,而青蓑站在一旁,咂摸着大夫的话一直没回过神来。 她心道:“难怪刚才那一下,我明显感觉到这臭小子的内力比前几天更深厚了,原来这几天他不是中毒,也不是中了什么邪术,而是在练武功。只不过到底什么武功能练得让人这么痛苦,又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让人的内力进步这么大?难道是什么害人的魔功不成?” 青蓑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这可怎么办?我之前就不是这臭小子的对手,现在他武功大进,我以后更打不过他了,他咬我一口的大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青蓑苦恼不已,可是在得知小春并无大碍之后,心底的高兴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这时,“半面佛陀”陆万嗔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汇报了一件事。青蓑听后大叫不好,连忙跟着他一径来到水仙庄后山,但见陆源冲手执折扇,优哉游哉地坐在山门口。而外面的荒山密林中,孟九歌、程啸山、素檀三人并肩站立,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看。 “陆盟主好本事,怕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吧!”程啸山冷道。 他们三人自认武功高超,来无影去无踪,不可能会被天地盟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发现踪迹。他们按照柳云给出的路线,本打算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仙庄,看能不能将小春救出来,谁想才走到山门口,就被早就在这里等候的陆源冲给拦住了去路,任务宣告失败。 抛开双方的冲突不说,程啸山不得不从承认,天地盟能在这位“逍遥王”手下日益壮大,也是有道理的。 陆源冲冷笑道:“叶小春与那位柳公子乃是结拜兄弟,二人兄弟情深,做大哥又怎会眼看着小弟在龙潭虎穴而不管。三位高手再访我天地盟,陆某一点儿也不奇怪!” “少说废话,叶小春那小子你放是不放,给句准话吧!”孟九歌不耐烦道。 “孟前辈这句话才是真的废话。若是肯放人,陆某三天前就放了,何至于等到今天,又同诸位在此作口舌之争呢!”陆源冲冷笑起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畏惧,连青蓑见了都不知他哪来这么足的底气。 “你……你这厮真是,真是气煞我也!老酒鬼就不明白了,你之前抓了我那木鱼徒弟,我还能理解你是为了孤鸿剑,可现在你连我徒弟都放了,又抓一个跟你们无怨无仇,八竿子打不着的叶小春做什么?” “抓他自有抓他的道理,就不劳孟前辈操心了。只要孟前辈不找我天地盟的麻烦,陆某也不愿同你们扯上关系,可你们若是执意要闯这水仙庄,那就莫怪我天地盟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想怎么个不客气?你还真以为就凭这些酒囊饭袋,能拦得住我们三人吗?” “当然拦不住,陆某也没想过要拦!”陆源冲神色淡然。 “哦?”孟九歌很是奇怪,“那你是把那鬼小子藏起来了,打定主意我们找不到他人吗?” “用不着藏!我只是打定主意,今日三位根本不会进庄子!”陆源冲面露冷笑,神情笃定,叫孟九歌等人心生疑惑。 正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孟九歌三人只见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群便向左右两边让开,露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那人嘴里塞着白布,脖子被一根绳索死死地缠着,绳索的两头被握在一个面色阴冷的青年人手上。 此人正是“飞星烟波步”凌曲元,而那被五花大绑的人物,却是仇寨寨主苗红君。 在这种情境下看见她,三人始料未及,一时间急怒攻心,恨得浑身打颤! “真是个臭不要脸的卑鄙小人,竟然用我弟妹的性命相要挟,你……你好歹毒的心肠!真是气煞我老酒鬼了!”孟九歌愤怒大喊。 “卑鄙?算不上吧!这毒妇那日要杀孟前辈,后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这般蛇蝎心肠,我取她性命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何来歹毒一说?” 陆源冲说着,淡淡一笑,竟叫三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chaptererror(); 362.策划内应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陆源冲的话其实没有说错,苗红君此人确实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可以随意舍弃。可是一来,即便她有为害之心,到底最后也未能伤害孟九歌和苗青青半分,柳云受伤也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二来,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与当年牧怀山的抛弃有必然的联系,而孟九歌作为牧怀山的挚友,不管是从情从理,都觉得对不住她。 所以眼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苗红君身处险境而置之不理,更不能因为自己有所行动而害了她的性命。 当然,陆源冲正是料中了这一点,才会先将苗红君引来,三日前坏了他们强闯天地盟的局,后来又将她绑了,坏了他们现在试图偷袭水仙庄的局。孟九歌在陆源冲手上栽了两次,如何不气得抓耳挠腮,一边无可奈何,一边又用眼睛丈量自己到苗红君的距离,估摸着自己若是出手是否能将她救下来。 陆源冲怎么会猜不到有这个危险,其实早就算好了,这时冷笑起来。 “孟前辈,论武功,您是七重阁第三层的绝世高手,莫说陆某,就是走遍江湖也难有人望您项背。可是现在陆某保证,您的武功再高、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苗寨主丧命的速度。您要是信,便带着程、素两位掌门即刻离开,您要是不信,大可试一试,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天衍功快,还是我这部下的手快!” “信,信!”孟九歌自认拼尽全力也救不下苗红君,恨得摇头叹气,“姓陆的,算你狠!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放了我弟妹还有叶小春那小子,老酒鬼就跟你没完,你别想过安生日子!” 陆源冲十分不屑,冷笑道:“孟前辈有什么高招,尽管使出来,陆某在天地盟恭候您的大驾!” 说完大手一挥,带着一众高手退回了水仙庄内,留孟九歌三人在山门外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回到点苍山都是蔫头耷脑的。 程啸山难得的沉不住气:“孟前辈,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孟九歌沉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他们有红君在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程啸山急道:“怎么从长计议?陆源冲突然困着叶小春那小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程某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若是不赶紧将那小子救出来,只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见他这么慌乱,孟九歌倒是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人,之前不一向是非分明,将正邪之分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吗?现在怎么,转性了?你可别忘了,叶小春现在是圣仙门的人,你救他出来,可是在替你口中的魔教效力!” “这……这……这小子与其他魔教不同。一来他并不是自愿加入魔教的,当初在千丈崖下,是魔教圣主莫苍龄用他师父的身后事威胁,他为了师父能入土为安才屈服,可见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二来,这次为救柳云脱险,他几次三番献计,若不是有他,柳云也不能安然无恙从天地盟逃出来。现在柳云脱离危险,他却深陷天地盟中,我们若不搭救他,还妄称什么正道之士,岂不是要让江湖同道笑掉大牙?”程啸山说得有些激动。 “程掌门说得极是!”素檀也正色道,“孟前辈,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将那位叶少侠搭救出来才是!” 孟九歌不耐烦道:“叶小春当然要救,这还用你们说!要是不救他,我那木鱼徒弟头一个不答应,到时候他再孤身犯险,还不是要劳烦我出马去救他?真是的!人要救,可是刚才的局面你们也看到了,苗红君在他们手上,咱们即便冲进去也是投鼠忌器。 “而且这三天,天地盟已将西南六省全部势力都召集到了铜仁城,即便我们三个武功再高,跟他们来硬的也绝对讨不了好!所以要想救人,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只能靠这儿!” 孟九歌说着,戳了戳脑袋。 程啸山颔首道:“孟前辈说的有理!只是硬闯行不通,暗中刺探也不见得有用!程某曾夜探过逍遥山庄,里面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十分精妙,地下暗牢竟直接通到了这城外荒山!如此实力,陆源冲要是有心藏人,即便我们在逍遥山庄和这水仙庄守个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把人找出来!依程某愚见,要救出叶小春,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陆源冲扣押他的目的是什么。” 孟九歌点头道:“不错!陆源冲能统领西南六省几十个帮派,几年间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可见他绝不是冲动莽撞之人。现在为了一个叶小春,他竟然不惜同点苍、昆仑、峨嵋等几大正派为敌,这事绝对不简单!” 素檀脸色阴沉道:“可是强闯行不通,暗中打探又不见效,咱们岂不是束手无策?” 孟九歌阴笑起来:“也不是束手无策,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有点危险!” 二人急道:“什么办法?” 孟九歌诡笑起来:“我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天地盟防着咱们暗中潜入,咱们便反其道行之,干脆找个人光明正大闯进去!” “……前辈的意思是,找个人故意闹事,若是被他们抓进去,正好能打探消息,或许还能见到叶小春,查清事情的真相?”程啸山深思起来,恍然大悟道,“这主意倒也行得通!罢,算程某人欠那小子的,就为他跑这一趟!” “这主意行得通,但你却不是合适的人选!”孟九歌摇头打断。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陆源冲是什么人?以他的心计,只怕你还没开始捣乱,就已经被他猜到目的,要么将你轰出来,要么将你在地牢里关得死死的,你去也是白去!” “若我都去不得,怕是没人能去了!程某不才,自认即便落入天地盟手中,自保也是不成问题的!若换了旁人,没准消息没打探出来,反倒把命搭进去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一个人,我看倒很合适!”孟九歌说着,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chaptererror(); 363.策划内应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readx();  孟九歌还没说到重点,议事厅的门就被“哗啦”一声推开了,程棠脸色憋得通红站在门口。程啸山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她大喊一声:“我去!” 厅中三人,都是一愣。 “你去?你去什么?”程啸山没反应过来! “我去闯天地盟,让他们把我抓进去,打探小春被那陆源冲扣着不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程棠说得斩钉截铁! 程啸山顿时勃然大怒:“胡闹!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没闯进天地盟就被人打死了,还指望你打探消息?快回去!” 程棠很是执拗:“我不!爹,你就让我去吧!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孟前辈的意思我也听懂了,爹和两位前辈武功高超,你们去闯天地盟,一定会被姓陆的发现你们的真正目的,从而不让你们得手。而我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程啸山冷道,脸色已然有些平息。 “自然不一样。我武功一般,与小春平时同进同出的,之前当着那个青蓑姑娘的面,小春还当众说他是……是点苍山的女婿!如果我去闯天地盟,他们肯定不会怀疑,只会以为我为了小春失了理智,偷偷从点苍山跑出来的,没准看我对小春太关心了,还让我去见他呢!” 程棠一番话,叫程啸山不说话了,素檀的脸色也沉思了下来。 “这个……我看程姑娘所说,也不无道理!”素檀说着话,拿眼睛去瞟孟九歌,但见他眼角带着微微笑意,便知他刚才要说的那个人选就是程棠。 果不其然,孟九歌这时道:“要说起来,你这小辣椒丫头还真是最适合的人选!以她的武功,她的性格,还有她对叶小春也的的确确颇为动心,由她出面去逍遥山庄闹上一闹,那陆源冲再怎么心思细腻,只怕也要信上几分。” “可是,以棠儿的武功,这一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程啸山十分担忧道。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这丫头和叶小春那小子不一样!陆源冲之所以敢扣着叶小春,一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二来,这小子现在是魔教中人,即便此事传出去他们要面对的也只是个圣仙门,咱们若要强攻救人反倒不占理。而这丫头乃是你点苍派掌门之女,陆源冲要是敢对她做什么,那就是得罪整个八大正派,得罪整个武林正道!陆源冲才没那么傻,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跟整个武林正道为敌!她这一去,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是……”程啸山还是不放心。 “别可是了!她这一去,又不是一个人,你我三人自然也要暗中潜入逍遥山庄和水仙庄,一来保护她的安危,二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察觉!” 孟九歌说完这些,程啸山又是想了又想,最后才再程棠的苦苦哀求下勉强答应了下来。 程棠自是欢天喜地,想起方才孟九歌说她对小春已是“颇为动心”,不由得脸色又羞红了起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此事当天议定之后,程棠在夜半三更之时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偷跑下山,一路策马疾奔往铜仁城的方向去。到了城外也不入城,转向直奔水仙庄所在的荒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管不顾,甩着皮鞭大声叫喝,要天地盟交人! 事情果然如孟九歌所料!在得知程棠的真实身份后,水仙庄后山虽然有众多武林高手把守,可是却没有一人敢伤她分毫,甚至她恶意挑衅之下也只是连连防守,连一下重手都不敢出。 程棠又是焦急,又是得意,更是铁了心要闯进庄去,便由着他们好言相劝不理,他们手下留情也不领情,半天的功夫鞭子抽烂了两根,武林高手也不知打伤了多少个,才终于把青蓑给引了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点苍派掌门之女!我说程大小姐,你不好好待在点苍派绣花,跑到我天地盟禁地来干什么?”青蓑得知她在这里为祸,心中很是愤怒,碍于点苍派的面子又不能动手,便尖酸刻薄地讽刺了起来。 “少跟本小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快把叶小春交出来,今天我要是看不到人,我就拆了你们这破庄子,把你天地盟养的这群酒囊饭袋全部杀了!”程棠怒喝道。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还想杀了我们?要不是有你爹给你撑腰,只怕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回了,还有命在这儿耀武扬威?你最好在本姑娘还没发火之前赶紧滚,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青蓑这回是真的怒了! 这话倒是正中程棠下怀,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话音落地,她神色一冷,不待青蓑反应过来便是一记长鞭抽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发出。青蓑本不是武功高强之人,能当上天地盟外院领事,靠的乃是头脑灵活。眼下程棠这一招来得甚急,她被小春咬得不轻,此时待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胳膊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登时打出一道血红的印子来! 青蓑如何不怒,恨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睛里飞出来一般,怒吼一声:“都给我上!” 众人却迟迟不敢动,一人道:“姑娘,她是点苍派掌门的女儿!现在铜仁城里,点苍派的人到处在找她的踪迹,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抓了她……” “点苍派又算得了什么?盟主连孟九歌的面子都没给,还会怕区区一个点苍派掌门不成?况且今日之事,是她挑衅在先,本姑娘好言相劝她不听,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青蓑越说越恨,胳膊上的印子已流出鲜血来。 程棠的目的虽然就是被抓,但到这一刻还是有些害怕,想到能救小春性命还是定了定神,脸色通红又同众人拼杀了起来。对方人多势众,武功又大多在她之上,眼下一齐动手,自然立即将她拿下! “放开我!不想死的就赶紧把我和叶小春放了,要不然等我爹找上门来,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程棠故意出言不逊! 青蓑也不知听到那句话,脸色更是恼怒到极致,二话不说扬起手就给了程棠两个巴掌,吩咐将她关进了地牢! (本章完)chaptererror(); 364.策划内应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被关入地牢,是程棠料想到的情节,可是青蓑竟然敢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两个巴掌,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同时也让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她极为恼火,一路敞开嗓子叫骂。 青蓑虽然是个有主意有见识的人,但再怎么说也只有二十出头,怎么忍得了程棠这样无休止的咒骂,还没到地牢就被已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脑袋一热竟在半路同程棠对骂了起来。 “今日是你擅闯天地盟在先,打伤我盟中多名高手,你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你吗?今日打你两巴掌都是轻的,你要是还记不住这教训,哼哼,本姑娘管保有的是招数,能叫你乖乖闭嘴!”青蓑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程棠丝毫不惧,冷嘲热讽起来:“你以为本小姐是吓大的!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我才不怕呢!反正你们天地盟不要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强掳了柳云柳少侠,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绑着叶小春,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来的!不过我警告你,我要是在你天地盟少了一根毫毛,我爹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我和小春一起放了……” 青蓑冷笑打断:“小春,小春,喊得真是够亲热的!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为了叶小春那个臭小子吗?难怪之前,那小子自称是点苍派的女婿,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比金坚啊!” 程棠不由脸色臊红,想到自己的目的,却仍是硬气道:“本姑娘就是喜欢叶小春,就是为了救他来的,你管得着吗?” “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着这么多人面竟说出这种话来,你可真是不要脸!” “我不要脸?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吧!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倒要问问你,小春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死活不肯放他走,到底是为什么?依我看,关着他的不是你天地盟的盟主,是你吧!” “胡……胡说八道!我是恨极了叶小春那小子,若他落在我的手上,必定一刀砍了他的狗头,何必那么麻烦关着他?”青蓑这话虽然说得咬牙切齿,可不知为何,到后半句气势却弱了。 同是女子,程棠虽然不是十分精明之人,但此时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青蓑话音和情绪上的变化,心中不由滑过一道异样。方才她说青蓑故意扣押小春,本是一时最快蹦出来的瞎话,可青蓑的反应却如此古怪,不禁让她觉得狐疑起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不多时,院子角门处亮起一道亮光,款步而来的是四五名女子,两个打头的提着灯笼,随后紧跟着许多人,无一不是神色匆匆。 因为程棠和青蓑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是水仙庄正中的一个穿堂小院,各个院落往来都要从这里过,所以此时灯火高燃,将这一方小院点得亮如白昼。程棠因此瞧见那一拨女子中,除了一个黄衣女子衣饰、样貌不俗以外,其他基本上都是下等丫鬟打扮。 而在黄衣女子身前,另有一个容色惊人的女子,瞧年龄只有三十出头,但周身气度绝非寻常女子可比。程棠瞧得出奇,见她神色焦急、打扮素雅,排场又这么大,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就连青蓑刚刚那么神气,现在也是恭恭敬敬地让到过道一侧,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程棠警惕起来,眼看着这一拨人从身边走过,眼看就要消失前方拐角,她脑子里不知转过多少应对的方案,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怒喊一声:“你站住,叶小春在哪里!” 青蓑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如刀一般扎了过来。程棠完全忽视,瞪着那素雅妇人走过去的方向,眼睁睁看着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焦急的神色已被惊讶和疑惑取代。 程棠心中得意起来。 “你是谁?”妇人问了一句,折返回来。 “我叫程棠,是点苍派掌门程啸山的女儿!叶小春呢,他怎么样?你们把他关哪儿去了?”程棠喊叫起来。 “叶小春又是谁?”妇人疑惑道。 程棠一愣。 她刚才铤而走险喊住妇人,一方面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料定天地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另一方面是看这妇人身份不俗,小春被关的消息她肯定会知道。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不认得小春? 程棠不知所措起来!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不认得小春,她又为何要折返回来与自己说话呢? 程棠想不明白!而就在这时,妇人却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青蓑,冷意十足地发问:“风儿……他现在的名字叫叶小春,是吗?” “是的,夫人!”事情到这一步,青蓑跑也跑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程棠一听到“夫人”两个字,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不过回想妇人刚才喊的是“风儿”,不禁又让她疑惑,小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外号? 这夫人自然就是碧心,她身后那黄衣女子,自然就是黄箬。此时此刻,在明白了碧心身份的与众不同之后,程棠不禁再一次对她上下打量。她惊讶地发现,这位夫人在提到小春的时候,眼睛里充斥着的是怜惜与愧疚,与她之前想象的天地盟羁押着小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必定会对他严加拷打截然不同。 程棠越来越疑惑,暗暗察觉到小春被关这件事深有隐情。 “青蓑,这是怎么回事?”碧心冷冷发问。 青蓑不由后背冒冷汗,忙将程棠擅闯水仙庄并打伤一众高手的事汇报了,言语中自是将罪责全部推给了程棠。 若是方才,程棠对这些罪名无一不认,可是现在有碧心在,她可算是找到了靠山,半点也不怯场了! 这时,碧心问道:“程姑娘,你何以要孤身犯险,硬闯这水仙庄?难道就是为了风……为了小春吗?” 程棠脸色不善,冷笑起来:“你们不抓叶小春,本姑娘也犯不着硬闯,这破庄子你请我来我还不愿来呢!” “你和小春什么关系,为什么甘愿为了他孤身犯险,连自己的性命安危也不顾?” “我……我……”程棠脸色通红,干脆把心一横,喊道,“我是小春的未婚妻!” (本章完) 365.春棠相见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棠一句话喊出来,吓了所有人一怔,连青蓑都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不多时神色疾厉起来! “未婚妻?姑娘此话可当真,你……你真是风儿的未婚妻?”碧心大声惊呼起来,一向波澜不兴的脸色这时已尽扭曲,浑身惊骇久久不散! “你说的风儿可是小春?”程棠确认问道。 “是是,是小春!姑娘果真是他的未婚妻?” “这还能有假!”程棠豁出去了,挺胸喊道,“小春和我……早就订有婚约了,我爹爹很是喜欢他,若不是他莫名其妙被你们天地盟抓了,没准我们现在都成亲了!你要是不信,大可问一问这位青蓑姑娘,她可是知道的!” 碧心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如何能不信,却还是将视线转向青蓑。 青蓑此时已是脸色紫黑,两只拳头死死地握着,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满满的不甘!然而面对夫人焦急的目光,她还是点了点头。 碧心却突然笑了起来,见程棠整个人五花大绑,又是紧皱眉头,连忙吩咐:“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程姑娘松绑!” 程棠神色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待遇,变得也太快了吧! “夫人,这……她擅闯水仙庄,伤了我们天地盟十几位弟兄,若就这么放了她,只怕难以服众啊!而且此事涉及到叶小春,为避免消息被泄露出去,是不是请示一下盟主再……”青蓑不甘心道。 天地盟总舵分内外两院,外院便是逍遥山庄,内院便是这水仙庄。按理说,青蓑是盟主陆源冲亲命的外院领事,统领外院一切事物,而水仙庄基本上是为碧心一人所建,内院所有的事虽然都由她说了算,可青蓑实际上不受她的管辖。 眼下程棠闯的虽然是水仙庄,可是此事事关整个天地盟,绝不是碧心随意可以处置的。青蓑不服,把陆源冲搬出来也是常理。要是放在以前,碧心从不会管这些事,即便有什么事跟她产生冲突,她也基本上都是与世无争、听之任之! 可是今天,她的态度却是少有的专横。 “有什么好请示的!先生早就说过,这水仙庄一切事宜都由我说了算,这姑娘若是闯了外院我尚管不着,现在既闯了这水仙庄,我让你放人有何不妥吗?” “可是……” “可是什么,青蓑,你越来越放肆了,竟敢顶撞夫人!”黄箬突然开口,把话头抢了过去。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呵斥青蓑,可实际上是在救她,不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黄箬此时也是奇怪。她和青蓑自幼在天地盟长大,都知道天地盟虽有盟主,但盟主对夫人向来是千依百顺、无所不从。即便不说什么内院外院,只要夫人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盟主无不允许。 青蓑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是眼下,她明知夫人下了决心要放程棠,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阻止!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执拗,难道她和这位程姑娘真有天大的恩怨? 黄箬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深思,赶紧吩咐手下人将程棠松绑! 程棠好不得意,朝青蓑频频挺胸瞪眼示威,把她气得更是咬牙鼓气,恨不能上来跟她打上一架。 这时,碧心已上前拉着程棠的手,无不热切道:“好孩子,你为了风儿连性命都能豁出去,这份情意我都知道了!你放心,风儿在天地盟没有受任何委屈,有我照顾他,一切都好着呢!” “谢谢夫人!不过,您是小春什么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有,既然你们不是要害他,那关着他又是为什么?” “我是……” “夫人!”碧心刚要说出实情,却被黄箬柔声打断。程棠便见她淡淡笑道:“夫人,药凉了,小少爷还等着喝呢!” 碧心这才反应过来,连呼大意,不由分说拉着程棠离开了。程棠很是疑惑,跟着碧心等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不多时来到一处僻静、朴素又十分不起眼的院子前。 院子外,持刀佩剑的把守之人众多,对碧心却都恭恭敬敬!进到院子里,里面灯火通明,十来个丫鬟小厮在外面站着,烹茶煮水做点心,做什么的都有。程棠越看越好奇,实在不敢相信小春会住在这院子里,难道他现在不应该是囚在牢房里,接受酷刑虐待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已随碧心进了正屋,眼前的景象惊得她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小厮跪在床尾,正给床上的人捶腿,两个丫鬟坐在床头的脚踏上,一个端着点心盒,一个听吩咐将点心喂到床上那人的嘴里! 至于小春,此时正是躺在床上的那人,此时正十分悠闲地发号着施令:“你用点劲儿,没吃饭啊!你,给我吃那个,还有那个……” 程棠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受罪? “风儿……”程棠没想明白的工夫,碧心已满面堆笑走上前,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黄箬打断。 “叶公子,夫人来看你来了!” 小春连忙端坐起来,方才十分享受的神情骤然变得冷意森森,叫程棠看得十分不解。而让她更不解的是,这黄衣女子为什么频频打断夫人的话,这夫人和小春到底什么关系?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小春冰冷开口,话没说完瞧见傻站着的程棠,登时惊呼,“臭婆娘,你怎么来了?” “我……你……”程棠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她脑中有太多太多的谜团,本以为自己看见小春会高兴得飞起来,可是现在,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风儿,你与程姑娘既已有婚约,便该相互敬重,怎能这般无礼!”碧心笑道。 “婚约?”小春惊呼,脑袋飞快运转,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怎么,你们不是有婚约吗?”碧心疑惑道。 “是!”两人竟一起大喊。 喊声未落,小春程棠都是一怔,望向彼此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惊诧。对视好半天,小春明白了许多事情,程棠的脸早已红到了耳后根。 碧心和黄箬在一旁,此时都是掩着嘴窃笑。 程棠更是羞得脸色通红,为了缓解尴尬竟问出一句:“夫人你呢?你和小春又是什么关系?” (本章完) 366.春棠相见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下轮到碧心尴尬了! 刚才黄箬两次打断她的话,目的已经再明显不过,即便她再怎么想和小春母子相认,也不能当着程棠的面。碧心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但神剑山庄后人的身份的确关系重大,骤然泄露或许会给小春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先将这个消息隐藏下来,当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碧心不说,小春就更不会说了。他本就对碧心恨之入骨,即便她真的是他亲娘,他也绝对不会认她,况且她还不是。眼下小春之所以默认她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搞清楚柳云的身世之谜,而这也是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对碧心下手的原因。 是的,他现在已经练成了嗜血诛心咒第三层,武功比之前再次大进,而这件事陆源冲是不知道的。他根据之前与小春拆招,对他武功的估测布置下了宁园的守卫,如果小春一有杀意,可以第一时间救下碧心。可是今日的小春已非昨日,只要他拼尽全力去杀碧心,虽然仍是十分艰难,却也并非不可达成! 为了柳云,他却忍了下来,毕竟相比于裴氏一族的血海深仇,找到失散多年的两个哥哥才是头等大事。既然选择了忍,那还不如好好享受一下现在的少爷待遇,所以程棠进门的时候才会看到那副景象――这小子现在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面对程棠的疑问,碧心、小春都闭口不言,这就有些尴尬了! “程姑娘不用猜了!夫人与叶公子乃是彼此有缘、相交投契,这才将叶公子留在水仙庄中!先生与夫人膝下无子,叶公子机灵活泼,甚得夫人喜爱,现有意收他做义子!”黄箬出来解释,虽是胡说八道,可一脸亲切明媚的笑容却叫人怀疑不起来。 “义子?他……他不是被你们天地盟囚禁了吗?”程棠不敢相信! “姑娘说笑了!眼下你也瞧见叶公子了,可有哪个囚徒是这般待遇的?” 这话倒不用黄箬点出,程棠早就心中疑惑了。叶小春现在的日子,囚徒不怎么像,天王老子倒是有那么几分模样。可要即便如此,要她相信小春跟妇人相交投契,也实在没这么好糊弄。 眼前这妇人倒是态度殷切,可小春那张脸却跟寒冰似的,哪有半分相交投契的样子。程棠越瞧越不对劲,知道此事必定深有隐情,而这妇人有心隐瞒肯定问不出来,她想来想去,还是想找个机会问一问小春才好。 当下,程棠对黄箬的解释只是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妇人见遮掩过去,忙嘱咐小春喝药,小春虽极不情愿,想是为了赶紧打发她走,还是将汤药一饮而尽。那妇人很是开怀,想要与他说几句话,小春却十分不耐烦地说自己困了。 碧心脸色讪讪的:“那风儿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起身要出去,突然瞧见傻站着的程棠,便笑道:“程姑娘今夜也受惊了,随我到静园去歇息吧!” “不用了夫人,我留在这儿吧!这些日子,我还挺担心小春的,想跟他多说会儿话!”程棠自从方才承认是小春的未婚妻,现在倒像是豁出去了,平时觉得害臊的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连小春看了都是咋舌。 碧心本想阻拦,但一想二人的关系,柔柔一笑便作罢,吩咐黄箬在宁园为程棠整理一个房间即可。黄箬本来担心小春将这件事透露给程棠,可是转念一想,他对夫人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视她为杀父仇人一般,想来不会向程棠承认他和夫人的关系,便也放心了。 二人走后,程棠便一脸狐疑地在床边坐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小春,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想干嘛?”小春瘪嘴发问。 “你想干嘛?明明没事,为什么还赖在天地盟不肯走,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程棠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天前,当她得知柳云成功脱险,而小春却深陷泥沼,担心得嚎啕大哭,若不是父亲将她关在房间,只怕早就冲到天地盟来闹事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小春会在天地盟遭受严刑拷打,谁想现在他不但没事,反倒过得自在潇洒,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小春其实也有苦处!要是能出去,他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可是一来他功力初成,身体还很虚弱,二来陆源冲铁了心要将他拘在这水仙庄,即便他武功大进也是插翅难逃。所以别看他现在过得潇洒滋润,其实是有苦说不出,而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和柳云的谜团,眼下面对程棠也不能畅所欲言,只好嬉笑着把话题岔开。 “是大家担心我,还是你担心我?啊,我的未婚妻!”小春笑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不过是我胡编出来,骗天地盟的人,你不许再提!”程棠好不羞赧,脸色顿时通红。 “我不许提,你刚刚倒是提得很来劲嘛!上次青蓑那疯子闯到点苍山,我本来是拿这话来糊弄她的,没想到她没放在心上,你倒当真了!怎么着程大小姐,你不会真想把我招进你点苍山,给你爹当女婿吧?” “你……你休想!你有什么好,武功又差,人品又不好,就是个混江湖的小痞子,我……我才看不上你呢!”程棠窘迫道。 “看不上我最好!你要真看上我了,那才不好办呢!”小春说得轻松,语气里竟十分庆幸! “好你个叶小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看上你才不好办?我堂堂点苍派掌门之女,难道还配不上你一个小痞子吗?”程棠勃然大怒,怒气之下却是难以掩饰的伤心和委屈。 “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我没有要贬低你的意思,可是唱戏的都说,两个人结成夫妇,最要紧的是情投意合。我对你从来都没意思,如果你对我有意思,这可不是难办了吗? “还好现在我对你没意思,你对我也没意思,大家都没意思,这就好办多了!今天你冒死来救我,这么讲义气,本少爷记心里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生死共担的好兄弟,成不成?” “谁要跟你当兄弟!”程棠越发愤怒委屈,突然大吼一句便夺门而出,叫小春好半天愣在原地。 (本章完) 367.春棠相见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程棠跑出去许久才喃喃自语:“这臭婆娘,又发什么疯!” 这话本是小春自言自语,没想到竟有人回答。 “人家姑娘家的一番情意,在你看来竟是发疯,你这浑小子,也太狼心狗肺了!”话里是不满与斥责,话外却是得意与讽刺,此时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坏笑的青蓑。 “美人姐姐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本少爷房里来做甚?难道是闺房寂寞,想让本少爷陪你解解闷不成?”小春坏笑起来。 青蓑登时气恼喝道:“好你个臭小子,咬我一口的恶账还没跟你算呢,竟还敢消遣本姑娘,我看你是活腻了!” 青蓑喊着,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打人,将手腕上两只银镯子晃得“叮当”响。 “什么咬你一口?我几时咬你了?”小春疑惑道。 “哟呵,坏事干完就不认账了不成?”青蓑冷笑,走到近前将袖子一撸。 小春但见手臂上一个触目惊心的椭圆形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这一口咬得极深极重,咬痕并不是清晰的齿痕状,而是模模糊糊烂了一片! “这是……我咬的?”小春不可思议道。坑蒙拐骗的事他干得多了,不免提防心重了一些,难保自己不在阴沟里翻船,也被别人摆了一道。 “好你个臭小子,还真不认账是吗?那天在地牢里,你不知是中毒了还是怎么着,整个人神志不清。本姑娘心善,怕你死过去了,便过去看看你什么情况。没想到你这小畜生,抓着我的胳膊张嘴就咬了一口,你看给我咬的……” 青蓑说得义愤填膺,小春早已陷入深思,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对于自己在地牢中修炼的事,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而当时青蓑就在隔壁,他也印象深刻。后来他因练功全身剧痛,继而意识迷失,再发生什么事就不记得了,这也是他之前修炼嗜血诛心咒都遇到的情况,事后也并未在意。 可是现在,青蓑的伤口和控诉就在眼前,不禁让他怀疑,难道自己真的咬了她一口吗? 这个疑惑没有存在多久,就被小春肯定了。青蓑的伤口可以证明,这一口咬得极深极重,若非下了死劲绝对干不出来,而小春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当时因为急于突破第三层,周身气力凝于丹田不能在周身循环,以至于他晕厥了过去。 这情况极其危险,若是他不能及时疏导内力和真气,只怕就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反噬,那样一来,这条小命就算是一命呜呼了。而这时青蓑的到来,似乎给了他一个疏导的出路,这一口咬下去下的不只是蛮劲,而是他凝结于丹田的内力和真气。 当然,这股内力并非全部灌输到了青蓑体内,要不然她也不会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小春咬伤他,只是引导内力在体内流动,输了一些到她的伤口上之后,那内力便在他全身贯通,运行一个周天之后,嗜血诛心咒的第三层也就练成。 小春想到这里,心中思绪已然转变。他不仅仅是伤了青蓑这么简单,基本上可以说,是青蓑无意间救了他的性命。 小春的眼神变得异样起来。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青蓑警觉起来。 “你好看呗!虽然一直叫你美人姐姐,可现在仔细看你,我才发现你长得不是一般的美,简直是美若天仙啊!”小春很是认真道。这话虽有吹捧的成分,可是小春着实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话里也多少有些情真了。 青蓑习惯了这人闹泼皮耍无赖,陡然这么正经,一下子还真叫她手足无措,脸色登时通红。好半天才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又是怒道:“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本姑娘就能饶了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你要怎么没完?”小春嬉笑道。 “我……我……”青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没来由有些紧张,“这个简单,咱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咬了我一口,我现在也咬你一口,就算两清了!” “好吧,给你咬!”小春竟然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撸起袖子,一条略显黝黑但已褪去少年羸弱的精壮胳膊,已伸到了青蓑面前。 这一下,青蓑更是彻底惊讶了。 “你真的让我咬?” “那当然,有仇报仇嘛!之前咬了姐姐一口,是我不对,现在姐姐要咬回来也很正常!你咬吧,我绝不反抗!” 小春说得认真,可不知为何,他越是这么一本正经,青蓑就越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可要说让她白白被咬一口吧,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了半天还是把心一横,抓着那胳膊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小春眉头一皱,钝痛袭来!不过这钝痛没有持续多久,青蓑便已松开了口,再看小春的眼神已略带歉疚,却还是佯装潇洒道:“行了,这下咱们两清了!” 不知为何,小春瞧她这副睚眦必报的样子,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悸动,胸口的温热传导到全身,叫他耳朵根也有些发烫。 “哎呀,出血了!”青蓑大喊。 小春低头一看,手臂上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上面有点点红色的血珠。相比于青蓑的伤口来说,这么秀气的咬伤根本都算不得伤,可青蓑还是如临大敌,忙不连跌地拿了纱布和膏药来要为他上药。 “不必了,这么点小伤,用不着这么麻烦!”小春心中有些感动,可是脸上却十分不在乎。 “什么不用麻烦,要是让夫人发现我将你咬伤了,那我可不用活了!”青蓑道。 小春心头一冷:“合着你是怕那女人责罚你,才这么紧张的!” 青蓑莫名其妙:“你废话,要不然我才懒得管你呢!你把我咬成这样,我没砍了你的狗头就算便宜你了,这么点小伤还指望我给你包扎?别做梦了!” 小春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股无名火,猛地将手臂收回,将袖子放了下来。 “你干什么?”青蓑怒喊。 “不用忙了,我不会让那女人看到这伤口的!”小春突然黑下脸来,叫青蓑觉得莫名其妙。 (本章完) 368.春棠相见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的态度突然变化,让青蓑觉得很是奇怪,腹诽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奇怪起来。小春板着个脸,让青蓑心里没底,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脸上突然一阵燥热。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大胆外放,话也没来由多了许多,一点都不像自己平素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性格。 青蓑还发现,自己每次见到小春,要么跟他斗智斗勇,要么直接厮打吵闹,一向都是针尖对麦芒。可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十分期待与他见面,虽然每次见面了总是要闹一肚子气,可是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莫名觉得孤单,还不如与小春斗嘴皮子来得痛快。 青蓑越往深处想,自己心中越慌。她并不是十二三岁不知世事的少女,如今也已年过二十,对情爱之事虽未经历也看过许多,心中大抵有数。往常没把自己的心事往这上头想过,可是今天细想下来,自己这种又想靠近又怯于靠近的感觉,不正是情爱的源头吗? 青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站起来,吓了小春一跳。 “你干什么?”小春发问。 “我……那个,我走了,你休息吧!”青蓑颇为紧张,不等小春反应过来,她已风一般消失在门口。 小春伸长了脖子,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这是他活了快十八年从未有过的感受。房间里空空的,四处亮着蜡烛,他呆呆坐了一会儿又拉起袖子,瞧着手臂上的齿痕清晰可见,上面有细微的血珠子,不由得痴痴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本就寂静的宁园变得更加清净,清净得让人觉得心慌。 小春练成噬血诛心咒第三层,内力消耗殆尽,身体还十分虚弱,可是这两天除了一个他不想见的碧心每日早中晚来三趟以外,竟再没有一个人进过他的房间。小春不免觉得稀奇,若说青蓑销声匿迹也就罢了,程棠这么个暴脾气的小辣椒,平素只要见到他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现在冒着生命危险进了水仙庄,却只在头一天夜里打了个照面,后面却再也没出现过。 小春本来还以为他又被青蓑抓走了,可是问了丫鬟和小厮,这丫头的的确确就在客房住着,只是整日躺在床上也不出来。小春越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一日,小春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些许,这天能够下床,便叫了一个小厮搀着他去了程棠所住的客房。 房门没关,小春走到门口见她坐在窗户下,手肘托腮望着窗外一棵古槐树,好半天没有动。小春看得两个眼睛都直了,心中不禁怀疑,这丫头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点苍派大小姐吗? “喂……臭婆娘!”小春开口,此情此景下喊她的外号,竟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程棠吓得一怔,看见小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怒上心头,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我来干嘛?你这人真好笑!你费尽心思到水仙庄来,不是为了救我吗,你现在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娇小姐似的,还得我来找你!你说我来干嘛?”小春也没好气起来。 “救你?叶大少爷,您就别说笑了!您可是天地盟的贵客,一大堆人当祖宗一样伺候着,想上天都有人给您搭梯子,想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还用得着我救吗?”程棠更是没好气,也不知是在赌气,还是真的生气了。 “你……”小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憋得通红。 其实程棠的话没说错,就她那夜看见的情形来说,小春确实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身体虚弱还不能走动罢了,待身体恢复了自然想去哪儿去哪儿。可是她哪里知道,小春现在也就看着风光,其实是有苦说不出。 眼下,他确实在碧心一厢情愿的“相认”下,过上了安稳无忧的日子,不会有任何危险。可天地盟真正做主的毕竟不是碧心,而是陆源冲,而这位盟主现在明显还没有相信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轻易放他走。而一旦被他调查出来,小春这个“裴凤钧之子”的身份是假冒的,只怕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即便退一万步说,他的身份没有被拆穿,那么一来碧心不愿意放他走,那么陆源冲为了让碧心开心,便会用强硬手段继续对他实行软禁。二来,碧心即便愿意放他走,他也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因为他还想验证柳云的身份。 眼下柳云母亲方绿炼已经死了,柳川音不知所踪,想要从他们身上追查出柳云的身世之谜,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小春只能在碧心和柳云身上下手。可是眼前的情况是,柳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而碧心也已经认准小春才是她的儿子,让她如此笃定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与裴凤钧有几分相像,而他与已故剑圣裴玉春更是相像五分。 想到这里,小春便可以大胆猜想,如果自己都能与这位叔叔有几分相像,那么他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会与他更为相像,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柳云真的是他失散多年的堂兄,是裴家二少裴凤钧之子,那么只要碧心见到他,必定能一眼认出他来。 小春正是做了这个打算,眼下他才犯难。即便自己求了碧心,放自己离开水仙庄,那么他的目的还是不能达到。可是要想带这女人一起离开,与柳云面对面作验证,那陆源冲也一定不会允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将这女人绑了出去,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 即便他武功恢复,与陆源冲相斗也是胜负不知,更何况天地盟中高手如云,即便他打败了陆源冲,想要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闯出去,也没有任何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程棠。 小春在见到程棠的那一刻,就猜到她的到来绝不可能是自己擅闯进来的,而是程啸山等人精心策划出来的假象。既然她能闯进来,或许会有办法带着自己,和那个女人一块再闯出去! (本章完) 369.突出重围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抱着这个信念,小春才找上门来。他虽然不知道程棠在闹什么别扭,可是一来人家最起码为了救自己孤身犯险,二来毕竟现在有求于她,少不得将自己心中的怒气按下,嬉皮笑脸道: “程女侠,好好的干嘛生气呢!你说你天生丽质,长得跟海棠花似的,别老动不动就生气,鼓着个脸都不好看了!” “你……死叶小春,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程棠仍是不依不饶,可语气却软了下来,脸色微红。 小春心中得意,更是吹捧起来:“我哪有胡说!江湖上的人哪个不知,点苍派程掌门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真正是人比花娇,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少来吧!什么天下第一大美人,这名头我可不敢当,也不稀罕!再说了,我从未听人这么说过,必定是你胡诌出来,故意逗我!”程棠说这话时,脸色羞红,一直抿着嘴,显然是完全不生气了。 “哪有骗你!程大小姐生得漂亮,这可是实打实的真话,就算其他人不封你做天下第一美人,那在我心里,你也是天下第一美人!” “你……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 “那我问你,我跟天地盟那个青蓑,谁更好看些?” “啊?”小春顿了一顿,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出牌的。 “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吗?”一言不合,程棠又怒了起来。 “听得懂听得懂!当然是你漂亮,你程大小姐漂亮!你都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了,谁能比得上你,自然是你最漂亮!”小春连忙回答。 程棠听了这话,低头抿嘴,越发笑得耳后根发红,真真正正是心中悦意。小春见她这模样,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我问你,那日你为何要说那些话?”程棠再发问。 “哪日?哪些话?” “就是我闯到水仙庄的那天晚上。我骗他们说你我有了婚约,可旁人都退下了之后,你却说对我没意思,跟我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若觉得我的长相不输旁人,为什么会这么说?” “是因为……”小春快人快语,张口就要说自己真的对她没意思,一直以来都拿她当哥儿们对待。可是话还没出口,他瞧着程棠望着自己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心道:难道这几天,这丫头闯进水仙庄却不来见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在闹脾气?是了是了,我又没因为别的得罪她,那天晚上不正是说了这些之后,她拉着个脸就走了吗?可这是怎么回事,她我为什么要生气,难不成是我之前说自己是点苍派女婿,她当真了不成? 想到这里,小春慌了起来:完了完了,她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当真了。老天爷啊,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她怎么能当真呢?现在怎么办,我要再说对她没意思,只拿她当兄弟,这臭婆娘这么记仇,肯定不肯搭救我离开这鬼地方。可我要说自己对她有意思,那不是骗她骗得更深了吗,难不成我出去以后,还真要娶了她不成? 想到这里,小春心中没有定论,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程棠越发催问:“你哑巴了,说话呀!” 小春思来想去,终于把心一横:奶奶的,眼下还是先把这姑奶奶哄好了再说。想来这丫头平时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肯定也不可能真的喜欢我,现在这么较真,定是我之前当众给了承诺,现在反悔她觉得没面子而已。待我逃了这里,我再跟她耐心解释,大不了跪地求饶,总能把这件事解决。 想到这里,小春便笑道:“那天不是嘴快嘛,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程棠堂堂点苍派掌门的女儿,我叶小春一个地痞无赖,怎么能配得上你呢!之前说自己是点苍派的女婿,不过是信口开河而已,我哪有那个福气。” “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是觉得配不上我,所以才说不喜欢我,要跟我做兄弟的?”程棠眼中露出亮光。 “就是啊,我怎么能配得上你这大小姐呢!” “那我要是说,我……我不介意呢!”程棠低着头,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 小春一怔,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当然乐开花了。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叶小春赚大发了,是吧!不过,你这臭婆娘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小痞子!” “你知道就好,我……我才看不上你呢!”程棠嘟嘴说,眼中、脸上却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所以说啊,我是没那个好命咯!”小春故意道,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思想讨老婆的事儿啊,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程棠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被天地盟盟主和夫人收了做义子吗?而且我平时见你确实过得潇洒自在,伺候你的人都一大堆,本小姐现在都沾了你的光才不用做阶下囚。你这么能耐,想出去不是易如反掌吗?” 小春自然不会跟她说碧心的真实身份,更不会道出自己和柳云的身世之谜,当下只能编了个瞎话,说陆源冲和碧心认他做义子其实是有阴谋的,想利用他剿灭圣仙门,进一步称霸西南六省。 小春身在圣仙门的事程棠自然知道,而且这些日子她便一直想不明白,堂堂天地盟盟主何以会认他这么个小子当义子。此事本就疑点重重,而院子外那些武林高手说起来是在保护他的安危,其实更像是看管。眼下小春这么一说,事情倒说通了,程棠的脸色便也深沉起来。 小春继续道:“虽然圣仙门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一旦叫陆源冲得了手,你想想我们还能活命吗?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趁他还没成功,咱们先逃出去。而天地盟想要统领西南六省,灭了圣仙门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点苍派。为了防止他们的阴谋得逞,我们逃出去还不行,还要抓着那个盟主夫人作人质。这样一来,天地盟才不敢轻举妄动!” 小春说得有鼻子有眼,叫程棠不信也得信。事关点苍派的安危,她如何会不上心,急得六神无主两只眼睛乱转。 小春见她如此上道,心中好不窃喜,脸上却更是一本正经:“程大小姐,现在该你出场了!” (本章完) 370.突出重围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话已至此,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程棠本就是为了救小春而来,这几日不过是被所见所闻蒙蔽了才会无动于衷,如今小春从情到理都交待了清楚,她如何不尽心竭力。 接下来程棠的一番话,证实了小春心中的猜想,今天这一趟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装傻充愣,总算没有白来。 原来程棠闯入天地盟乃是孟九歌的计划,程啸山和素檀也都同意了。之所以派这么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姑娘硬闯,原因简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陆源冲起疑心。而根据这几天天地盟内的平静反应看,陆源冲和其他人也的的确确没有产生怀疑,看来这第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不过,众人绝不可能为了救了小春,让程棠以身犯险,所以她此行前来并非两手空空,也并非单枪匹马。明处,是一个痴心女子为救心上人,不知天高地厚擅闯天地盟,暗处,孟九歌、素檀两人早已潜伏在了水仙庄外,程啸山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正带着点苍派的人到处“搜寻”程棠的踪迹,做戏做全套给天地盟看。 众人相互配合,程棠成功进了水仙庄,天地盟也没有发现端倪,但因山庄这几日守卫森严,即便孟九歌与素檀轻功极高也难以擅入,花了几天时间才终于摸索出一条可以不被人发现的路线,已在昨日夜间和程棠取得联系。 小春疑道:“你进了水仙庄后,就和我一样一直住在这宁园里,等同于被软禁了。孟老鬼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程棠神秘一笑:“靠这个!”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根白色的短棒,一端有被焚烧了的痕迹。小春见了有些猜想,但还是不得其解。 程棠笑道:“这东西叫‘恪香’,是从点苍派深山里一种叫‘白恪草’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可作解毒之用。虽然叫香,但点燃后基本上没有味道,人是闻不见的!”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还没说完呢!人虽闻不见,但是此物对萤火虫有极强大的吸引力。眼下正是夏季,深山之中萤火虫多见,只是这庄子里不多罢了。这几夜我每天晚上都要点着这‘恪香’,每一次都要招惹上百只萤火虫聚集在房顶。漆黑的夜里,萤火虫的光亮十分明显,可以为孟前辈他们作指引又不会被怀疑,所以才叫我和前辈他们搭上线。” 小春恍然大悟,也赞叹这法子妙极,又问:“虽然和孟老鬼他们搭上线,可是这山庄里高手众多,即便有他们相助,我们四个想要强闯出去只怕也是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还要把那个女人抢走了!” 程棠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小春十分不解。 “他们人多,我们硬拼当然拼不过,但是可以智取嘛!”程棠笑道。 “怎么智取?”小春疑惑。 程棠噗嗤一笑:“你平时不是鬼点子很多吗,怎么在这儿关了几天,脑袋都关傻了?” 小春白了她一眼:“有办法就快说,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我看你待得挺美的,每天一大堆人伺候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多逍遥自在啊!”程棠又打趣。 “你……”小春刚要发怒,却狡黠一笑,“这儿再怎么好,也没有跟你在一起逍遥快活啊,是吧,我未过门的小娘子?” 程棠一张脸登时臊得通红,却是低眉浅笑十分开心,竟连打小春两下骂他胡说八道都懒得张嘴动手了。 “现在说罢,你们有什么办法,小娘子!”小春得意笑道。 程棠倒果真不再胡搅蛮缠,乖乖地将他们的计划全盘脱出。其实初步计划很简单,就是孟九歌和素檀先在水仙庄中现身,以调虎离山之计引走庄中一部分守卫,再由小春和她从后门强冲出去。 后一步棋看起来很险,其实是孟九歌等人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一来,若真能走到这一步,程棠在闯入山庄的时候便已熟悉了一遍庄中路径,撤退起来自然驾轻就熟;二来,孟九歌等已引走了庄中戍守的大半高手,以小春的武功,想要强闯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程啸山也会现身,相助他们;三来,程棠此行到水仙庄,除了带着可以吸引萤火虫的“恪香”外,还带着一样宝物。 “这又是什么?”小春看着程棠手上几粒黑色的药丸,再一次发问。 “这是毒药,叫迷魂香!”程棠这次没卖关子。 “毒药?哪来的?” “我娘给我的!” “你娘?”小春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程棠得意笑道:“我娘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疗毒圣手’,年轻时也算是大名鼎鼎,后来嫁给我爹之后才远离江湖,渐渐的名声淡了。但即便如此,我娘疗毒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相比之下,制毒的本领便逊色了许多,不过对付天地盟这些酒囊饭袋,却是不在话下。” 小春恍然大悟,回想起一年前自己和程棠被韩影绑上圣仙门,几经磨难才逃了出来,却又遇到血刀七衣,小春为了救程棠身受重伤,脱险后被她母亲用了一些药后便很快痊愈。当时小春就觉得惊奇,只是没想到,那个举止优柔的妇人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那这迷魂香有什么用处,又该怎么用?”小春问道。 “简单!只要将这药丸捏碎,里面的迷香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挥发出来,十丈之内的人闻到了,便会立即头晕目眩昏倒过去。我们只要事先服了我娘调制的百毒丸,便可保证这毒气不侵入体中,届时想要逃跑还不容易吗?” 程棠说得绘声绘色,小春听来,也是心中狂喜。有这几样东西,从庄中逃跑确实不难,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还要将碧心绑出水仙庄,那就不是逃跑这么简单了。 他想了又想,仍是觉得为难。自己的武功倒是不用多虑,只需再调养两天就能完全恢复,可是要到静园去绑架碧心,那路径却与他们撤退的路径完全不同。而且静园外的守卫不比宁园外弱,多耽搁一刻就多一重危险,若是他和程棠有七分把握能逃出生天,加上碧心,这把握便只有三成。 小春犯起了难。 (本章完) 371.突出重围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试图想出一条绝佳的妙计,能够分毫不损逃出生天,不过这件事并不简单,需要他费上一番脑筋。而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水仙庄中另有一人也不消停,此刻正筹谋着一件大事。 这个人就是陆源冲,他想要做的无他,就是验证小春的身份。 小春入住宁园这些日子,陆源冲除了派了众多高手明里暗里看管以外,自己再未现身。这并不代表他相信了小春与碧心的母子身份,相反的,他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和巧合,疑点重重以至于难以令人置信。 既然怀疑,就要找出推翻结论的证据,而这证据自然要从证实小春身份的证据入手。当日碧心认定小春是他走失多年的儿子,无外乎三个证物,他的长相、碧波绢帕以及龙须针。 长相上,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碧心一旦怀疑小春是他的儿子,自然越看越像,所以这一点不足为证。那方绢帕,此物虽然是碧心亲手所绣,但毕竟不是什么珍贵稀罕之物,十九年间或许几经流转也不一定,若说就此证明小春是裴氏后人,实在有些牵强。所以说来说去,真正落实他身份的,便是那枚龙须针。 龙须针,武林三件神兵之西风扇所有,当世仅有三枚,随着西风扇流落江湖而十余年未曾在江湖上现身。若说千丈崖龙一因着这一枚龙须针,便叫江湖中人怀疑是神剑山庄后人,那么小春手中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龙须针,自然叫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但铁证如山,又难以推翻。 神剑山庄覆灭一案,距今已过去了十九年。十九年间时移世易,多少恩怨情仇埋于黄土,要想从当年一案中找出一星半点线索,来验证小春身份的真假何其艰难。 但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半年前,神剑山庄覆灭这一桩无头公案,确实让人难以下手。可是去年十二月,千丈崖下那一场血战打得惊天动地,龙一的身份是否为真还是个谜,但千丈崖拥有孤鸿剑和龙须针两样信物,足可见与当年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不是真凶,也必然熟知几分隐秘。 小春的身世,或者说是那位“裴风”的身世,从千丈崖下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是如今唯一的选择。 若是之前,陆源冲即便再怎么自负,也是绝对不愿去招惹千丈崖的,可是如今为了夫人碧心,这个自己爱了十九年的女人,他不得不冒一趟这个险。因此就在小春入住宁园的那一天夜里,他就亲自动身前往千丈崖,以天地盟盟主的身份求见宫主司徒骏。 陆源冲早就想好了,以千丈崖一贯的行事作风,司徒骏有九成九的几率是不愿意见他的。那时候,他便想以龙一的行踪为条件,换得与司徒骏一见。 这条件开得自然是有些信口开河,可是论起来,半月前“龙一”与孟九歌决战于铜仁城外,众人亲眼所见他持孤鸿剑将孟九歌砍成重伤,后来“龙一”又闯入点苍山,却不敌程啸山陷落在点苍派。 龙一乃是千丈崖第一杀手,虽然半年前千丈崖下那一战,司徒骏道破他的身份后,将他作为与正道休战的筹码送给了正道,可毕竟是花了这么多精力培养出来的高手,陆源冲有信心,这个消息能够换得司徒骏的一见。 陆源冲不是没想过,“龙一”的两次现身动静都不算小,千丈崖已经得知情况也未可知,可是照这些天的情况来看,千丈崖一点动作也没有,实在有些古怪。陆源冲后来又想,必定是半年前与正道那一战,千丈崖损失惨重,如今韬光养晦闭门不出,所以才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一条消息。 然而陆源冲料错了。 即便千丈崖的确损失惨重,即便千丈崖确实在韬光养晦,但对于龙一的行踪和对江湖形势的探查,他们也绝对是不遗余力。即便不说宫主司徒骏,千丈崖赫赫有名的“四宗九使十三王”,便有多半都散落在江湖上,“龙一”重现江湖这种爆炸性的消息,怎么可能错过他们的耳朵。 可是千丈崖没有行动是事实,而没有行动的原因,陆源冲怎么也想不到,就算是程啸山、孟九歌和叶小春,也绝对想不到―― 因为龙一回来了,在小春扮演的假龙一惊现江湖之际,真正的龙一就已经回来了。 事情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当日,龙一在紫金山上走火入魔,被采星刺了一剑之后两人双双掉下悬崖。万丈深渊下,龙一遇到了内力尽失但依旧武功卓绝的裴凤霖,而裴凤霖也通过他一手孤鸿剑法,怀疑他是自己已故大哥裴凤举的儿子――裴远。 虽然龙一的身世不能确定,可是当世三人身处万丈深渊之下,要想出去只有依靠极高的内力。裴凤霖虽然剑法登峰造极,但丹田被毁没有内力,根本不可能飞出去。采星武功只是平平,自然也不可能,所有的希望就落在龙一的身上。 当时的龙一受了内伤,而即便恢复功力,以他的武功自己逃出生天还有几分把握,再带两个人出去是绝对不行,唯有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功力才可以。此情此境,裴凤霖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龙一的身份,也终于决定将凌霄七剑的剩下四招传授给龙一,以期在短时间内大大提升他的内力。 龙一的确是练剑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将后四式剑法中的三式练得纯熟,最后一式“昆仑破”因裴凤霖自己也尚未完全领悟,所以只传授给他口诀。但尽管如此,凌霄七剑学会了六剑的龙一,功力的的确确突飞猛进,施展轻功带一个人上去并不难。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龙一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将裴凤霖当成了自己的师父,而裴凤霖通过他练剑的天资,也已有八九成确定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儿。二人的感情不是师徒,却已胜似师徒,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彼此防备了。 到此,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然而困守深山十九年的裴凤霖,这一刻萦绕在心中的却不是欣喜,而更多的是胆怯。他拒绝了龙一先带他出谷的提议,让龙一先带了采星出去,过一会儿再下来寻他。 龙一无奈,只得遵从,只是他这一去,却再也没有下来。 (本章完) 372.突出重围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紫金山的悬崖边上,龙一带着采星十分艰难逃出生天。虽说他的功力相较之前大大提升,可是要带着一个人从万丈深渊中逃出来,所面临的危险仍是无以复加,所要消耗的内力也是十分巨大的。 龙一逃出来了,但在悬崖边落下之后,自己就已精疲力竭几乎站立不住。然而来不及休息片刻,龙一就觉察出不对劲,他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浓浓的杀气。 来人是千丈崖的人,这一点龙一倒是并不意外。因为在他和采星坠崖之前,凤三和麟四是带着凤宗麟宗的人杀入神剑山庄密室的,虽然最后被孟九歌追杀下山,可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后来,孟九歌、小春先后离开紫金山,龙一和孟采星却始终没有踪迹,这怎么能叫凤三和麟四善罢甘休。凤三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带着两宗shāshǒu在紫金山上搜寻,几乎将整个山头翻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凤三却并未放弃,带来的人马也始终未曾撤离,所以龙一逃出生天后遇到他们,是在意料之中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众shāshǒu之前站着的,并非凤三麟四,而是司徒骏本人。 一身深色玄袍,一副雕花miànjù,叫仲夏五月的紫金山头仍是寒意森森。 龙一怎么能不吃惊。自他记事起,司徒骏从未出过千丈崖,甚至半年前武林正道围剿千丈崖,程啸山等人杀入了万寿宫与庞如烈等人对峙,那般危险的处境下,只要司徒骏肯现身与正道厮杀,以他的武功必有七八分把握能反败为胜! 可是他却没有出手,即便以他栽培了十多年的龙一为代价,他也不肯现身与外人一见。可是现在,他却踏出了千丈崖,只为了他。 “龙宗主,大半年未见,别来无恙啊!”司徒骏阴冷开口,言语中充满了讽刺与嘲弄。 龙一眉头一皱,心中冷笑。的确,自从去年年底,昏迷不醒的他被冠上神剑山庄后人的身份,送给了正道之后,他与司徒骏的确已经大半年没见了。 “凤三回报,说龙宗主很有可能坠落深崖,若是属实必然尸骨无存。可本宫却对你有信心得很,龙宗主命硬,怎么会这么快就一死解脱!这不,你我这么快就相见了! “不过半年没见,龙宗主看起来过得很好啊,坠入万丈深渊仍有美色相陪,如今又能施展轻功逃出生天,看来武功又一次精进了,想来现在即便是我,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了!”司徒骏说着,miànjù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龙一始终没有说话,眼眸低垂,并不看他。 司徒骏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而即便他不说,龙一也知道他十几年来头一遭出谷,说是为了寻他,其实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灵雀山庄,这是司徒骏十几年来的唯一目标。 这十几年来,千丈崖大力招揽培育shāshǒu,司徒骏更是对天资出众的他倾注毕生心血,甚至不惜每年一颗龙胆血珠来助他快速提升内力,所求也不过是有朝一日他能冲上灵雀山庄七重阁阁顶,一探他沉积心底多年的猜疑。 眼下已是五月底,离八年一届、八月初八召开的灵雀大会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司徒骏等了八年又八年,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龙一销声匿迹、死活不知? 所以他寻了出来,打破自己近二十年不出千丈崖的规矩,来寻龙一。 结果他到紫金山的第二天,龙一就从山崖下飞了出来,与他再次相见。司徒骏怎么能不心中狂喜,这分明是老天都要帮他。然而在狂喜之余,司徒骏的思绪也飞快地转了好几个道道,视线在龙一身边上下打量,最后却一转,落在了采星身上。 他挥了挥手,手指往采星身上一指! 龙一心脏猛地一滞,顿时跪地惊呼:“师尊,她只是个无辜女子,还请师尊饶她一命!” 司徒骏一愣,饶有意味地笑了起来。 “龙宗主反应未免太大了些,本宫还没说话呢,你倒抢先一步求情了!”他冷笑着,言语陡然变得刻薄,“没想到啊,本宫培养出来的冷血shāshǒu,向来是shārén如麻、不近人情,没想到竟有一天会成了一个痴情种子!” 司徒骏身后,凤三望向采星的眼神已是恶寒。 “师尊,只要你能放过她,龙一甘愿做任何事情!”话音未落,龙一竟双膝跪地,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哥,你……你何苦这样!”凤三不忍道。 “龙大哥,你不要求他!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吗,若能逃出生天,你我便远离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再不滥杀无辜,你……”采星喊道。 司徒骏冷冷一笑:“远离是非?姑娘,你莫不成是做着与龙一隐退江湖,白头偕老的美梦吧!” “为何不可?龙大哥并非天性残暴,之前做的事情都是你强逼他的!这么多年,你为害江湖、残暴不仁,龙大哥为你做的也够多了。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当然不能放过!他的命都是本宫的,莫说指使他杀几个人,即便有朝一日真的用不着他了,他也难逃一死!姑娘,你真以为你能同他白头偕老吗?你怎么不问问他,若是离开千丈崖,他又能活得了几时?” 龙一心中一顿,双眼阴寒起来。 采星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活得了几时?你对龙大哥做了什么?下毒还是要挟?” 司徒骏闻言,眼中竟放出一道精光,冷笑起来:“实不相瞒,下毒早已做下了,要挟原先用不着,现在看来却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师尊!”龙一吼了起来,恨得睚眦欲裂。 这一声不甘地呼喊,却越发叫司徒骏张狂大笑,命人上前将采星捉拿住。龙一见状,二话不说便要挺身上前,却被司徒骏隔空一掌打翻在地,登时口吐鲜血不住。 “龙大哥……”采星心痛大喊,使出全力挣扎。可她的武功毕竟只是稀松平常,怎么会是凤三麟四等人的对手,三两下便被点住穴道,落入千丈崖手中半点动弹不得。 373.突出重围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采星落入千丈崖手中,龙一即便武功超过了司徒骏,却也只能俯首听命,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千丈崖中,失踪半年有余的头号杀手回归,司徒骏的目标直指两个月后的灵雀大会,自然无暇关注铜仁城外的动静。而对于天地盟盟主陆源冲的突然拜见,司徒骏自然是意外的,却依旧没有给他半分颜面,即便他说自己有龙一的下落,司徒骏听闻后也只是冷冷一笑,丢开手再不搭理。 陆源冲作为天地盟盟主,管辖西南六省四庄九寨三十六帮,势力之大连八大派也要礼让三分,如今却遭到千丈崖如此无礼对待,怎么不叫人火冒三丈。 然而陆源冲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千丈崖在听到龙一的下落后还如此无动于衷,这件事很不正常。他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其实这些日子铜仁城内外发生的事情,千丈崖其实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迟迟未动可能有其他打算。 想到这儿,陆源冲好不气愤,想要通过千丈崖探明小春的身份是不可能了,他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功而返,再想别的办法。 然而办法还没想出来,小春却有了行动。 时间不等人,在清楚了程棠身上携带的法宝之后,小春不敢多耽搁,因为他知道水仙庄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涌动着暗流,而自己这位假少爷,一旦身份被拆穿就会被这股暗流给吞噬。 所以小春没有时间慢慢等,即便他的功力只恢复了六七成,他也决定在第二天晚上展开行动。 夜幕降临,水仙庄内外掌灯,里里外外亮如白昼。 小春和程棠吃过晚饭,趁服饰的丫鬟小厮不备,两人交换眼色后便达成了默契,约定今晚三更动手。 吃过饭,碧心一如往常送了补药来。小春倒是很佩服这个女人,即便自己从始至终对她冷着个脸,她却依旧每天笑盈盈地过来,将他难看的脸色完全忽视,每天嘘寒问暖没有一丝疲惫。 一个母亲的爱子之情,小春当然不会明白,而他这几天虽然一直对碧心冷着个脸,可是毕竟没有再对她喊打喊杀,这对碧心来说已经十分可喜。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小春终将会被她感动,从而认回她这个母亲 小春懒得去想碧心的心路历程,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自己今晚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程棠不知道,碧心当然也毫不知情。 “风儿,吃了这几天补药,我看你脸色也好了许多,身体可是大好了?”碧心眼见小春顺从地喝了药,心中颇为欣喜,毕竟这是小春当着她的面头一次喝了她送来的补药。她便也胆大起来,鼓足勇气发问。 回答她的是沉默。小春冷着脸,一言不发。 “天色也晚了,娘不打扰你休息了!”碧心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言毕要起身离开。 “嗯……再坐会儿吧!”小春开口。 碧心动作一滞,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在她身后的黄箬也是顿了一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风儿,你……说什么?” “再坐会儿,我怪无聊的!”小春实在不想说这话。虽然这些天,碧心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对小春来说,她的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在赎罪而已,而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减轻她当年的罪孽,小春对她的恨意也不会减少分毫。 可是为了柳云,为了今天晚上的计划,他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恨意,跟这个女人扮演起母子情深来。 碧心好像是真真切切被小春感动到了,近乎喜极而泣又颇为慌乱地坐下,点头如捣蒜:“好,好……对了,风儿,你的内伤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在地牢里待了半天,怎么就身体就变得这么差。大夫诊断,说你又不像是受伤,又不像是中毒,可偏偏内力瞬间消失,这几天又在慢慢恢复,这是怎么回事?” 小春倒是颇为感激她找了个话题,要不然两个人干坐着,她还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我想离开这水仙庄,可是你那丈夫,那位厉害的‘逍遥王’陆先生武功那么厉害,凭我的武功根本闯不出去。我曾经得到一门武功,每练成一层,身体都会经受很厉害的折磨,练成之后全身功力散尽,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小春满不在乎道。 碧心却吓得脸色惊慌:“这武功竟如此险恶,若是一个不慎,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想要练成厉害的武功,总要付出代价,这也没什么。再说我也没的选,虽然练了不一定能打赢那陆源冲,可是不练就一定打不过。要是打不过,又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你……当真那么想离开吗?”碧心神色十分失落。 “不离开留在这儿干什么……”小春瞧见碧心的脸色,心念一动,牵引着话题故意道,“一辈子窝在这个地方,神剑山庄的大仇找谁报!” 碧心浑身一震。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千丈崖杀了神剑山庄满门,如此血海深仇,我不知道仇人是谁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小春道。他故意把话题引到神剑山庄上来,想着无论是什么消息,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眼下他并未刻意隐藏自己和裴氏一族的联系,却也没有用“爷爷”“爹爹”的字眼,反正碧心心中已有认定,他倒不用过多遮掩或刻意强调。 “不行!”碧心突然大喊一身,吓得身后的黄箬一怔,不过自从亲眼看了前几天夫人歇斯底里的面貌之后,眼前的情形,她倒也没有太多奇怪。 “不行?为什么不行?”小春反问,神情中充斥冷笑。 “不行,风儿,不行的!千丈崖是什么地方,那儿养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旁人且不多说,他们的头领,万寿宫的宫主……他的武功和手段实在太恐怖了!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能去!” (本章完) 374.突出重围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一次小春表露出来的就不仅是冷笑,而是厌恶和恶寒了。 “照你的意思,神剑山庄上下十几条人命,血海深仇难道不报了不成?”小春怒吼起来,暴睁的两只眼睛像穷凶极恶的豺狼。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娘是担心你……” “担心我?是啊,十九年前,你就是因为担心我,才和司徒骏那狗贼联手演戏,把我……” 一个“爹”字被小春咽进了肚子。他忍住要奔涌出来的泪水,仍是不可遏制地激动大吼:“把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三叔和三婶也给害了,还真是斩草除根,叫裴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小春控诉的,乃是十九年前裴家覆灭那夜后,司徒骏抱着刚出生的裴风在手上,用刀挟持碧心,威胁裴凤霖带他到密室之中。当时裴凤霖还不知碧心其实是内应,最后让他屈服的,无非是这个侄儿的性命而已。 裴凤霖怕是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有一日,会扮演他当初舍命救下的侄儿裴风,咄咄恶言逼得碧心这个帮凶泪流满面。 “你还是没有原谅娘,你还是恨娘,对不对?也是,神剑山庄当年大祸,我难辞其咎,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原谅?我当然不会原谅你!若不是为了……我真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你!”小春抑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恨意,将真实想法喊了出来。 话音未落,随在碧心身后的凌曲元、陆万嗔两人便立即上前一步,拦在了碧心面前。 小春瞧着,却只是冷笑,碧心的泪水却是汩汩不停。 “你们退下!”碧心平静道。 “夫人,不可!盟主吩咐我们要护卫夫人周全,这小子实在实在是个危险人物,属下等不能不防!”陆万嗔道。 “我要你们退下!”碧心喊了起来。 “恕属下不能从命!” 他们当然不能从命,因为碧心一旦有所损伤,他们的命也保不住了。虽然陆源冲事事都顺着碧心,可事关她的安全,这位痴情的盟主却是下了死令的,凌曲元等人自然不敢不遵。 小春一瞧这架势,不由得心中懊悔。自己一时情绪控制不住,倒惹得本该有些放松的守卫更加紧张了,这样一来,他想在逃跑的时候抓到碧心的可能就更小了。 小春十分苦恼,可是瞧着碧心面前凶神恶煞的两个人,心念一转却又计上心来。 既然惹出事了,那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大点好了。 小春想着,冷冷一笑:“就凭你们两个人,真以为能拦得住我吗?” 两人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他们一个身在高手殿,一个身在好汉楼,即便是天地盟中高手如云,也未曾有人敢轻瞧了他们一眼,能以一人之力打过他们两个人的更除了盟主陆源冲,再无其他人。 陆源冲是高手殿第二的当世高手,又是天地盟盟主,两人敌不过也就敌不过了。可是这么个黄毛小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就敢大言不惭在他们面前说这种狂妄之语,怎能让二人不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公子若是想试一试,尽管放马过来,我二人却不惧!”凌曲元阴冷道。这话说得便是十分不敬了,毕竟小春的身份和待遇,眼下天地盟中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连陆源冲都拿他没奈何。 不过毕竟都是武人,动不了他并不代表都能认怂,如果他先动手……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小春一听这话,如何不知道两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冷笑。此时此刻他不再多话,突然挥拳出掌,疾风闪电一般往凌曲元胸口拍去。 这一下来得好不突然,叫凌、陆二人都是眼神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真的出手,更没想到的是,他出招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功力之深远超两人的想象。 二人如何不心惊,当时当刻匆忙后退,往房门口窜了出去。小春知道凌曲元所长乃是一种叫飞索流星锤的暗器,眼下他内力只恢复了六七成,若是到了空旷的场地,高手殿第十五位的凌曲元施展全力,再加上一个好汉楼上的陆万嗔,他不见得是对手。 小春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凌曲元尚在后退,他却抢先一步飞身堵在门口,将他的后退之路死死地封住了! 凌曲元对小春的速度之快再一次感到惊诧,流星锤已摸到手中,此时若施展出来未必就会落得下风。可是房间里地方小,夫人碧心又在身后,飞索流星锤一旦甩出去,十有八九会造成误伤,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了又想,他终是将拳头大的铁球又别回了腰间,拉开双掌、会同陆万嗔,与小春打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黄箬护在原地发愣的夫人碧心身前,焦急大喊。 小春听着却只是冷笑,心道:“喊吧,喊得越大声越好!” 心中想得畅快,手上却半点不留情,一招一式将围攻的二人死死地压制住了。凌、陆两人都是使兵器的高手,没了兵器,实力便大打折扣。 而小春虽然也是用刀之人,可一来噬血珠心咒练的乃是内力,二来他在武当山也曾学过排云掌等拳脚功夫,三来他的内力虽只恢复了六七成,但噬血珠心咒第三层的功力本就比第二层要高得多,虽然只有六七成,但他现在的能耐其实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凌、陆二人虽然联手,在小春手上却仍是讨不了好。 果不其然,三人混战走过十招之后,小春便渐渐占得上风,将他们二人压制得无法脱身。而房间里的一番响动,早已将院外看守的几十名弟子全部都引了进来,此刻就堵在房间门口。 众人面前站着两人,一个是青蓑,一个是程棠,都是目瞪口呆。 小春一瞧这架势,估摸着时候到了,将全身内力运起,双掌齐出猛地朝凌曲元和陆万嗔的腹部打去。 “砰砰”两声,两人被打得硬生生撞在门框上,摔落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都滚,都给我滚,再敢烦老子,老子现在就杀了她!”不待众人反应,小春却怒吼了起来,言辞未落,带着愤怒的手指指向了碧心。 (本章完) 375.突出重围 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碧心怔怔地定在原地,绝望的眼神在小春身上定了许久许久之后,才终于失魂落魄地落了下来。 “走吧!”碧心淡淡地道,两个字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的。 “是!”黄箬答应着。 两人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挡着出口的青蓑和程棠立即让开路,还没明白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 “等等!”小春突然大喊。 碧心和青蓑的脚步停住,所有人的心都是“咯噔”一跳,凌曲元、陆万嗔和门外几十名好手,心思一齐紧张了起来。 小春的动作一气呵成,话音落地,他已伸出手猛然攥住碧心的胳膊,拉得她几乎站不稳身子。 “我告诉你,以后别再假惺惺地给我送吃的送补药,除非你死在我面前,否则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领情的!”小春怒吼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真的怒到了极点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在此刻说出了这么一句近乎废话的话。 碧心方才就已经吓呆了,这一刻却还是顿了顿,苍茫的两个眼睛里流出泪水来。她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又转身往门外走去,黄箬本想上前申辩两句,可是她知道了小春和碧心恩怨的全过程,自然也知道小春的勃然恨意并非是无中生有,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两个女人以极缓慢的速度离开了宁园,而青蓑则带着凌曲元等一众高手紧随其后,刚才一个房间站了那么多人显得小,现在只剩下小春和程棠两个人,倒显得十分空旷起来。 “你……臭小春,你疯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晚子时逃走吗,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疯,这里的守卫必定要加强。咱们再想逃出去,岂不是难如登天?”程棠急道。 也难怪她着急,小春今天的异常反应实在让人不解。尽管这些天在她看来,小春对这位“义母”的态度实在是冷淡得有些过分,但也绝不像今天这样恶言相向。他明知道行动定在今晚,以他平素的精明程度来看,即便对那夫人再怎么不满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发作。 但是他真的这么做了,而且做得很彻底,倒像是……故意的! 小春并没有解释,十分慌乱地往院子里看了看,见没有守卫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脸色却还是紧张。 “这里面的事我也不跟你多说,你记住,计划有变,我们现在就要行动!” “现在?”程棠惊呼。 “对,就现在。孟老鬼、你爹和那位昆仑派的素前辈是不是一直在暗处?” “昨夜孟前辈跟我搭上了话,我将计划告诉他们了,却不知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就位。”程棠本就心慌,这么一闹更是心里没底。 然而她话音刚落,房顶上就响起了“砰”的一声轻响,像是石子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小春听来,登时露出微笑来,这分明就代表孟九歌他们早已潜伏在了暗处。 小春定了定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喊道:“好,既然各位前辈已经到位了,那咱们即刻开始行动!” 话音落地,房顶上倒是沉寂了片刻,那一声石子落瓦的轻响才响起来。 一根细弦在小春和程棠心中绷紧。两人早已服了**香的解药,当下手中各拿了几枚**香,轻手轻脚地走到宁园入口,隔着大门偷听了一会儿,发现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春大着胆子将门打开,发现之前守在外面的高手现已横七竖八倒在门口,约摸有十来个人。 “怎么回事,我们的**香还没使,怎么他们就已经昏过去了?而且昨夜孟前辈告诉我,宁园门口的守卫至少有三十多人,怎么现在只剩下这么几个?”程棠很是不解。 小春却一脸早就料到的样子,没来得及解释,不远处有人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响声不停,脚步声、应和声、铁器敲击声、轻功呼啸声却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小春和程棠同时心中一惊:孟九歌行动了! 两人不敢懈怠,在程棠的带领下往后山出口处前行。庄中道路迂回复杂,但是点灯极多,此时亮如白昼倒是不容易迷路。只是孟九歌和素檀正使着调虎离山计,本就守卫森严的水仙庄这时更加人头攒动,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数不胜数,小春和程棠倒是不好藏身。 好在孟九歌和素檀在院子正中一场恶战后,便一人抓了两个领头人,一东一西飞了出去。这些被抓的人里,就有青蓑、凌曲元等人。若是二人自己逃遁也就罢了,青蓑等人抓走叫庄中守卫一下子乱了主心骨,二话不说便派出百人分作两拨,往东西两向追了出去。 然而庄中的形势仍不容乐观,因为留守的高手仍然多得很。 小春和程棠趁乱扒了两个昏迷弟子的衣服换上,在这灯光璀璨的庄院里倒也能够隐藏。只是二人在走到中院,便听身后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人跑了,宁园的人跑了……” 水仙庄再次骚动起来,而突如其来的bàoluàn终于惊动了陆源冲,一个极快的身影在上空飞过。 小春心中一紧,随即却是冷笑:“太好了,大鱼终于出动了!” 二话不说,拉着程棠便往静园的方向奔去。 静园是夫人碧心所住的院落,倒是与后山出口十分相近,所以当小春拉着程棠往这个方向跑的时候,她还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奇怪小春不是一直被软禁在宁园吗,怎么会知道出去的路。 然而跑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小春的目的地不是出口,而是一条狭长阴冷的甬道。庄中人声鼎沸,这甬道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有些出奇。甬道尽头,一扇古朴破旧的木门出现眼前。小春面露欣喜,推门便要进去,却被程棠猛地一把拉住。 “这是什么地方?你疯啦!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现在离出口只有几步路了,你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臭小春烂小春,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要闹事,要是被人发现我们,那可就前功尽弃了!”程棠焦急大喊。 然而小春却根本不听,拉着她直接冲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呆了。 376.突出重围 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和程棠看见的,是倒了整整一个院子的人。人群中央,陆源冲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人,十分惊慌地呼喊:“夫人,夫人……” 程棠吓得咋舌:“这……这些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呢!”小春答道。程棠这才发现,这臭小子倒是一直很淡定! “活着怎么倒了一地,中毒了吗,还是……”程棠说着顿了一顿,不可置信道,“软香散?” 小春点了点头。 程棠立即大呼:“怎么可能?我们才刚到这儿,还没来得及放软香散呢,他们怎么……” 小春神秘一笑:“早就下了!这女人从我房间走的时候,我就下在她身上了!” 程棠的眼睛再一次瞪得老大,突然想到他们走出宁园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少了一半,且莫名其妙都昏倒了。而这里也是一样,只不过这满院子的人实在是有点多,刚才还觉得种种事迹都充满疑点,现在好像有一根线,将这些事都串联起来了似的。 程棠自是不知道,带走碧心其实一直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在宁园房间的时候,小春本是为了拖延住碧心,才昧心要她留下来同自己说话,其实是想拖延到子时前,计划实施后将她迷晕然后一起拖走。 不想后面说起神剑山庄一事,自己不受控制与她争吵起来,引起了凌曲元、陆万嗔和门外一众守卫的警惕。这么一来,小春再想趁他们不备将人迷晕,只怕是难,而且这么多天他一直安分守己,青蓑看在眼里也觉得他或许是想通了,看管他的人都有些松懈。 可他这么一吼,浓烈的杀气散发出来,叫所有人的心防都是一紧。 此时此刻,想把碧心留在房间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不趁现在做点什么,只怕她走了以后,这座院子外的守卫将变得异常森严,而碧心身边也将有更多高手保护…… 小春思来想去,有了一计! 既然大家都怕他杀了碧心,却又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那他干脆露一手给大家瞧一瞧。出于这样的心理,就有了房中他与凌曲元、陆万嗔的那场恶战。这二人乃是天地盟中难得的高手,两人齐攻却在小春手下走不过十招,怎么不叫人震惊。 原先还有一些人觉得,派这么多人去看管这么一个黄毛小子,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陆源冲这么部署的用心。他们甚至觉得,这小子真的有些可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的确确恨碧心入骨,若是他们看守不住他叫他闯入了静园,那不就危险了吗? 不止众人这么想,碧心也这么想! 所以在他们撤出之后,碧心立即部署兵力,与其派这么多人守着宁园,倒不如集中人马围住静园,保护夫人的安危,毕竟相较于小春的生死去留来说,夫人的安危才是最最重要的。 而这也是小春大闹一场的目的。 当然,让宁园的看管变得松懈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把精兵强将引到静园,然后一举拿下才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在一场大闹后,碧心终于失魂落魄地要走,却被他猛地一把拽住,莫名其妙地又吼了一顿。 那一顿吼自然不光是为了出气,小春拽住碧心的那一下,一粒软香散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衣袖上捏碎。此物无味,但有色,而在那般焦急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碧心的袖子上多出来一块黑色的印记。 软香散发挥功用大约要一盏茶的功夫,用在习武之人身上,产生效果需要的时间更长。若小春没有猜错,碧心应该走不到静园就已经昏迷在路上,只是当时大家应该都只觉得她是过于伤心才昏倒的,根本意识不到被人下了毒。 众人抱着碧心回到静园,抹在她袖子上的软香散才开始真正发作,片刻功夫便叫所有人都昏倒在地。 这其中倒是没有碧心和凌曲元等人。碧心半路晕厥,他们怎么能不着急,自是连忙去通报陆源冲。不想走到半路,水仙庄中院吵嚷大作,小春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二人赶过去后被孟九歌和素檀逮了个正着,当作诱饵抓了出去,正好使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小春的这一出计策使得惊险,但是收效显著,眼下二人从角门进入静园,这条路线乃是小春和柳云逃出地牢时发现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两人躲在角落里瞧着外面,眼见陆源冲在那儿声声呼喊,自是不敢有什么动静。 “谁?”陆源冲却突然大喊了一声。 程棠心头一紧,被小春察觉到,暗处按了按她的手心,叫她安心下来。 小春便骤然直起身,走了出去。 “是你?”陆源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 “是我!” “好小子,我倒低估你了!今日水仙庄里里外外乱成一团,又是调虎离山,又是暗下míyào,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吧!” “没错!”小春微微一笑,浑然不惧,“就是本少爷干的!” 陆源冲浑身一震,心中更升起三分诧异,毕竟这一环扣一环的布局,没有强大的心计是完全使不出来的。只是他心中尚有七分的是愤怒,一种称霸多年,地位突然受到挑衅的愤怒。 他瞪着小春,浑身因过度激愤而略微发抖,眼中似有洪水猛兽。 “你――找――死!” 话音才落,陆源冲便突然浑身大动,施展身形朝小春猛冲了过来。程棠躲在阴影里吓得一怔,登时大喊:“小心啊!” 话音未落,陆源冲已杀到了小春面前,鹰爪一般的手掌朝他的咽喉扼去。 程棠在小春身后,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要是看到他一脸不屑、也没有半分要躲或要应敌的意思,必定更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顶突然响声大作。 “嗒嗒”两声,瓦片踩碎,继而有什么东西划过夜色,“嗖”的一声朝陆源冲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一下来得好不突然,那飞出的碎瓦片力道之猛、速度之快,显示出出手之人的武功绝不在陆源冲之下。正是惊骇,一席高大的身影飘然落地,在房檐打下的暗影之中瞧得不甚清楚。 “程大侠,好久不见啊!”小春笑道。 377.突出重围 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来人正是点苍派掌门,“铁臂神拳”程啸山。 按计划,小春、程棠逃跑之前,先由孟九歌和素檀引开部分兵力,而程啸山白天在铜仁城里,带着弟子到处寻找程棠的踪迹,逍遥山庄也几次拜见,就是为了让天地盟的人相信程棠的确是自己出走的,而不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 而到今天晚上,程啸山便会在山庄大乱之后躲在暗处,暗中保护二人一道离开。既然今夜计划进行得十分顺遂,小春心想,虽然他临时改变主意来了静园,程啸山也一定紧跟其后,所以当陆源冲出手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 七重阁第一层对高手殿第二席,胜负基本上没有悬念。 然而面对小春的招呼,程啸山却没有回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春吐了吐舌头,知道程啸山心里在想什么。 一来,天地盟在西南六省势力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点苍派自然不愿意同他们撕破脸皮,这也就是今天的计划,程啸山要一直躲在暗处的原因。二来,小春和程棠本可以顺利逃走,他却徒生事端跑到这里来,还拉着程棠一起冒险,程啸山怎会不生气。 只是眼下,心中纵有再大的怒气也只能搁下,既然身份已经暴露,眼前的处境已经形成,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全身而退为妙! “程掌门!”陆源冲咬牙喊出这三个字! “爹!”程棠也兴奋大喊起来。 程啸山不知该如何回应,脸色却十分镇定,让小春不禁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陆源冲冷笑怒吼起来:“好一个大名鼎鼎的‘铁臂神拳’,好一个点苍派掌门!阁下也算是在江湖上威名远播,风光霁月一时无二,如今竟学得偷鸡摸狗,大半夜闯进我天地盟禁地如此为祸,就不怕江湖人士笑掉大牙吗?”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这陆源冲还真是厉害,短短时间内便已对眼前形势作出判断,他知道论武力,自己不是程啸山的对手,便红口白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对程啸山这种自负盛名之人倒是十分有用。 可是今日…… “陆先生说笑了!程某再怎么风光霁月,也只是一个父亲。如今女儿在铜仁城走失,程某苦寻无果,自然只能将面子里子全部放下,到陆先生这铁桶一般的天地盟中来一探究竟!”程啸山冷然回应。 陆源冲好像没想到他会拿程棠来当挡箭牌,倒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如果今天的事传了出去,江湖人士也不会指责程啸山擅入天地盟,毕竟天地盟私扣来自魔教的小春说得过去,私扣程啸山之女程棠,却是有违江湖道义,要受众人口诛笔伐了。 陆源冲冷笑道:“一向只听说程掌门武功奇高,不想口才也这般出众,舌头一动便能颠倒黑白,真是叫陆某自叹不如。只是程掌门,你骗得了江湖众人却骗不了我,令嫒闯入我天地盟,表面上看是自己一人意气所为,实际上却是你们设下的毒计之一。今日水仙庄中这般热闹,酒鬼孟九歌,昆仑派掌门素檀,如今还有程掌门你,哼哼,当世三大高手一同出动夜袭水仙庄,也不知是这臭小子面子大,还是我陆源冲的面子大!” 程啸山等费尽心思筹谋,自认今日的计划滴水不漏,眼下却被陆源冲一眼看破,怎么不叫他稀奇。 程啸山毕竟是正义凛然的当代大侠,眼下被陆源冲说穿真相,他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小春看得焦急,心道:“如果这两个人不开撕,凭我一个人怎么把碧心抢到手?不行不行,你们今天打也得打,不打……我帮你们打!” 心思议定,小春眼神一凛,二话不说抢身上前,两掌强劲的内功便朝陆源冲打了过去。这一下来得好不突然,程啸山惊讶之余竟不知该不该阻拦,迟疑片刻的工夫,小春已和陆源冲打了起来。 “臭小子,今日我不来寻你,你倒还自己送上门来,我看你是找死!”陆源冲好不恼怒,一面杀招频出一面怒喝,“说,你给我夫人下了什么药,有毒还是无毒?” “有毒,当然有毒!这贱人早就该死了,我本该五天前就杀了她,现在让她多活了这几天,已经便宜他了!”小春故意喊道,叫程啸山父女震惊在原地。 陆源冲一怔,脸上的愤怒变成了磅礴的嫉恨,怒吼道:“狗贼!解药拿来,若是不交,我今天便杀了你为夫人陪葬!” 喊声未落,手下的招式更是使出了毕生功力,在仇恨的催使下更比平素还要厉害几分。小春之前是高手殿第十位左右的功力,将嗜血诛心咒从第二层练到第三层,虽说功力提升,但也绝对不会超过排在第二位的陆源冲。更何况眼下他的内力只恢复了六七成,如何能是进入疯狂模式的陆源冲的对手,不过三五招便已显露下风。 正是危急之时,陆源冲一个飞鹰扑兔,整个人遮天蔽月朝小春俯冲下来,强大的内力和浓浓的杀意逼得他无所遁形,小命眼看就要玩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程啸山本着救人不闹事的原则,实在不想同天地盟结下梁子,可是现在,小春生死悬于一线,他再不想出手也只能出手,一记钢拳杀到小春身前。 陆源冲此时已杀红了眼,哪里还记得程啸山的武功实在高出他许多,两人快速拆招,登时打得天昏地暗。 程棠倒是不为父亲担心,眼下冲到小春身边,急切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小春连说没事,眼见程、陆二人斗得不可开交,正合他的心意。在程棠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闯入院子正中,一把将昏迷不醒的碧心背起来,又要从角门出去。 “狗贼,将我夫人放下!”陆源冲瞥见这一幕,登时发狂怒吼。 喊声未落,已有罢手休战的意思。而程啸山瞧着小春的举动,眉头皱得更加深,心知今日与天地盟的梁子必定是深深地结下了。而眼见陆源冲杀气腾腾,恨不能将小春大卸八块,他又怕程棠被误伤,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拦下来。 两人又拆解了十来招,眼睁睁看着小春、程棠和碧心消失在狭长、阴暗的甬道尽头。 (本章完) 378.酿成大祸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穿过甬道,水仙庄的出口就在眼前。 小春料到从这里出去不会太顺遂,隔着丈余高的围墙,将身上所有的软香散全部捏碎扔了出去。程棠见状,虽是不解其意,却也连忙效仿。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开始传来“砰砰砰”的闷响。两人对视一眼,偷偷打开门,只见门外一片荒草之中,原本守卫着的弟子全部倒在地上,足足有上百人。小春不得不再次感叹,程棠的母亲真是个神人,竟能研制出这么厉害的迷药。两人不敢耽搁,也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往山下奔去。 月色逐渐高悬,山间倒是一片清明。两人走了一路,并没有再发现天地盟的弟子,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程棠在这时才想起父亲来,心中有些担心。 小春不以为然道:“你爹武功那么高,那陆源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有什么可担心的!” 程棠瘪了瘪嘴,不置可否,却突然生气道:“你为什么要抓这个女的?你不知道我们刚才的处境很危险吗,能逃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要多事去抓她!还有,她不是你义母吗,那陆源冲不是你义父吗,怎么我瞧着你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陆源冲又恨不得杀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春自然不能告诉她真相,便只胡乱遮掩道:“你管这么宽干嘛,我抓不抓她,跟你又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死小春烂小春,你有没有良心?”程棠又生气又委屈,眼泪险些落下来,“是谁不顾生命危险冲进去救你的,是谁给你出谋划策帮你逃出来的?我差点被你连累死,我爹还在水仙庄里没出来,你现在说跟我没关系?你什么意思啊,想过河拆桥吗?” 这么一说,小春便也有些心虚,可是要他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无异于把他的身份和对柳云的疑惑昭告天下,那是绝对不行的。 小春思来想去,干脆把心一横,吼道:“说了跟你没关系就跟你没关系,你这臭婆娘,怎么一点儿眼力都没有呢?” “你——”程棠怒急,扬起手就要给他一个巴掌,可是手掌抬到半空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小春瞪着两个眼睛,其实心慌得厉害。 程棠的眼泪终于落下,手却放了下来,怒喊一声:“死小春烂小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喊着猛地跺了一下脚,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小春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将这茬遮掩过去。他清楚程棠的小孩子脾气,眼下虽然被气得够呛,可只要事后他赔礼道歉再耍一通无赖,很容易就能把她哄好,当下并不担心。 不过眼见程棠一溜烟跑没了影,荒山之中时常有野兽出没,小春不由担心起来,连忙背起碧心也朝山下奔去。 不知跑了多久,斑驳的树影渐渐稀少,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再往前面走一段路,水仙庄就算彻底被甩在身后,再到铜仁城寻一个客栈盗两匹马,连夜赶到点苍山便算是彻底摆脱了危险。 小春想得畅意,背着个人也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这时只听一声惊呼: “小春,救我!” 暗夜孤寂,四下里阒寂无声,这一声惊呼尤为刺耳。小春心中一紧,这喊声不是程棠,又是谁。 小春正惊疑着,山脚下的草丛里突然窸窣响动,不多时竟有三十几人从荒草中钻了出来,个个面目狰狞、手持长刀短棍,在满天月影里显得尤为阴森恐怖。人群之中,程棠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反锁着两臂,浑身动弹不得。 “小春,救我……”程棠再次大喊。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放开她!”小春有些心慌,却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这些人为首的乃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络腮胡子,两只鼓突出来的兽眼,甚是狰狞可怖。 汉子怒喝:“大胆狗贼,竟敢绑架盟主夫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识相的快把夫人交出来,老子一高兴,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这话便算交代了他的身份,乃是天地盟的人。 小春此时才暗骂自己粗心,以陆源冲谨慎小心的个性,既能安排这么多人将一个水仙庄围得水泄不通,后山脚下又怎能不布置人呢?要是早知道这里设了埋伏,方才绝不会让程棠负气出走,二人联手或许还能寻得一丝生机。 而眼下,程棠被绑,自己即便能一个打三十多个,也难免束手束脚。而两人身上的软香散都在逃出水仙庄时用了个干干净净,眼下即便想下黑手,也是不能了。 如此情形叫小春怎能不急,表面上只好先拖延着,祈祷程啸山能快点从水仙庄脱身。打了这个主意,小春脸色一转,面对那汉子的侮辱非但不生气,反倒还嬉笑起来。 “大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不知大哥贵姓?” “免贵姓赵……谁要跟你好好说!”那汉子险些上当,登时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大哥别生气,好好的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当!你说这大半夜的,咱俩在这荒郊野岭碰见了,那也是缘分呐。在下叶小春,同大哥交个朋友如何?” “交个屁朋友!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快把夫人交出来!” “你要这女的啊?好说好说!不过小弟我好歹千辛万苦背出来的,也不能就这么白给你不是!不如这样,我把这女的给你,你把这婆娘给我,咱们平等交换谁也不吃亏,怎么样?” 汉子一听,竟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是怒喝:“好你个小兔崽子,死到临头,还敢跟老子谈条件……” 小春打断道:“这怎么能叫谈条件呢!你要这婆娘也没用,我要这妇人也没用,咱们交换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呸,你想得倒美!你这小兔崽子,想骗老子,还嫩着呢!今天你要不把夫人交出来,老子管保让你死在这儿,还有这小丫头,谁说老子没用了?我赵老三今年四十有一,今年刚升了银刀寨的大当家,现在就差一个压寨夫人!这小妞长得这么水灵,老子喜欢得紧,抓回去当压寨夫人正好!” 汉子喊完,狰狞的脸上一脸淫笑,身后众人也都大笑起来。 (本章完) 379.酿成大祸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听这话,小春不待怎样,程棠却是气急败坏,兜脸啐了那赵老三一口,怒骂起来:“丑八怪,我爹是点苍派掌门程啸山,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小心我爹把你这什么破银刀寨全部杀了!” 程啸山的名号一出来,赵老三并身后众人都愣了一愣,显然是极有威力。 “程啸山的女儿,你蒙谁呢?”赵老三有些不死心,试探道。 “蒙你?我说赵老三,天地盟的人吩咐你守在山脚下,不可能没告你这几天水仙庄里发生了什么吧?点苍派掌门的女儿几天前闯进山庄,这件事天地盟上下都知道了,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小春不留情面喊道。 赵老三的脸色登时拉了下来。这件事他当然知道,眼下面对小春,他自然也知道,这小子就是把天地盟搅了个天翻地覆,还叫一向深居简出的夫人哭着喊着认他当儿子的人。而要不是小春,眼下这夜黑风高的时候,赵老三和他的兄弟们应该在自己的寨子里睡着大觉,又怎么会一连多日苦守在这荒山脚下,就差没被蚊子咬死。 想起这几天吃的苦,赵老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心想:“点苍派又怎样,程啸山又怎样,横竖今天这两人大闹水仙庄,还把盟主夫人给劫了出来。以盟主的脾气,天地盟和点苍派的梁子这回是铁定结下了,既已如此,我还怕他们做甚?若能救回夫人,再将这无法无天的臭小子逮住,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向盟主讨了这丫头回去做压寨夫人,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想到此处,赵老三又淫笑了起来,不屑道:“小子,我银刀寨再怎么小帮小派,那也在天地盟旗下,点苍派再厉害又怎样,我天地盟还怕了你们不成?你要是识相,赶紧把夫人给我交出来,我……” “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小春怒喊起来。他眼见点苍派的名头唬不住赵老三,便也懒得跟他打哈哈,干脆撕破脸皮。 小春又喊:“你以为你们人多,老子就怕了你吗?你手里这个是点苍派掌门的女儿,跟我又没关系,你以为抓了她能要挟到我吗?反倒是我手上这个,可是你们天地盟的盟主夫人,你们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先把她杀了,再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本少爷倒要看看,盟主夫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你们还活不活得成。” 赵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黑,小春一番话显然进了心窝。 小春好不得意,又是冷笑:“怎么着,赵老三?” “你想怎的?”赵老三服了软!看来小春猜得没错,碧心的安危的确是天地盟一等要紧之事,他们不敢冒半点风险。 “简单,放我们俩走,我就把这女人还给你们!” “可以!”赵老三几乎半点不犹豫。小春倒是一愣,转念一想,寻回夫人如此大功,足可以保证他在天地盟青云直上了。 “不过……我怎么相信你?万一我放了这丫头,你却不肯放人怎么办?老子岂不要上了你的恶当?”赵老三很是警觉,毕竟眼前这小子把整个天地盟都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不能不防。 小春笑了起来:“我说赵老三,你胆子也忒小了吧!你们这么多人,本少爷只有一个人,你竟然怕我给你使绊子?我要是不放人,你们大可以一起动手将我围起来。眼下追兵在后,老子还急着跑路呢,哪有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 赵老三垂下脑袋,似是很认真地琢磨起这件事,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重重地砸了一下头:“就依你!我数三二一,你把夫人推给我,我把这丫头推给你,如何!” “就这么着!”小春倒是答应得爽快,一点不怕对方使诈的样子。 赵老三始终不敢相信小春会老老实实跟他做交易,可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能耍什么花招,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狐疑按了下去,大声喊: “三,二,一,换!” 喊声落地,两人各自将手中的女子往前一推。两人隔着三丈之距,这一推使出的力道不小,叫程棠几乎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往前栽了过去。 赵老三出手的时候,亲眼见小春也把碧心推了出来,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脑海中随即便出现了自己被盟主嘉奖,银刀寨自此在天地盟所辖的众多帮派中崭露头角的美好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开怀,脸上的微笑再也抑制不住。然而笑容还未完全展开,眼前的局面却陡然变化。 却见小春和赵老三正中间,程棠与碧心也相遇了,两人本该擦肩而过的,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程棠却突然伸手在碧心腰间一捞,把本该推到赵老三手中的盟主夫人硬生生又给拦截了回来。 赵老三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没来得反应,小春几乎在同一时刻点足飞天,两掌横出带起呼啸狂风,朝他杀了过来。 赵老三好歹也是一寨之主,虽说名号没登上高手殿、好汉楼,可武功却也着实不弱。小春杀到眼前时他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抽出随身银刀抵挡,谁想小春杀到近前,两掌的目标却突然一转,“砰砰”两声,旁边两人打倒在地。 赵老三有些反应不及,但见小春手中多了一把银晃晃的长刀,似是明白了几分。 下一刻,许久未用的冲灵刀法在小春手中施展开来,一把普通的铁刃砍刀,在小春手上俨然拥有了无穷的威力,连刀刃上折射的月光都明亮了几分。 小春虽然内力没有完全恢复,可即便如此,也仍有高手殿第十位的武力。而赵老三不过是个好汉楼也未曾入过的普通刀客,二人的胜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唯一的悬念就在于,小春制服赵老三的速度,能否快过银刀寨其他弟兄制服程棠的速度。 程棠的长鞭还未出手,赵老三就已倒在了血泊中,手中有刀的小春制服这种货色,根本用不了一招。 其他人见状,纷纷不敢上前,围着只剩一口气的赵老三呼号不已。小春和程棠松了一口气,而这时只听身后吵嚷大作――追兵已至! (本章完) 380.酿成大祸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很快,山腰上火光大作、脚步纷杂,追出来的人马少说也得上百号人。小春和程棠如何不惊,连忙往铜仁城的方向逃去,因小春背着碧心无法使用轻功,眼下两个人只能靠四条腿飞快奔逃。 好在追来的人马中并没有厉害的高手,想来陆源冲还被程啸山缠着,而凌曲元、青蓑等武功高一些的人又要么被孟九歌、素檀抓走,要么被小春和程棠的迷魂香给迷晕了,现下追出来的人也没有一个靠轻功的。 然而即便如此,小春也不能同他们硬拼,使出全身力气入了铜仁城,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小巷子里藏了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铜仁城中却火光涌动,大街小巷搜查的人马相较于从山上追下来的人多了十倍不止,显然惊动了逍遥山庄,以及天地盟安插在城中各产业的人手。 小春看着外面的火光,心中好不焦急,后悔刚才没有趁夜路钻进城外的树林中。可是转念一想,追杀他的人马实在太多,又都对铜仁城内外都十分熟悉,树林空旷反而容易暴露,倒不如眼下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 小春寻着一个间隙,与程棠合力,带着碧心翻入了巷子后头的一户人家。这处宅院并不十分阔绰,却也有几间房屋一个院子,显然是个小康之家。两人趁着月色,将碧心又搬到了柴房,已是累得筋疲力尽。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个拖油瓶,要是我们两个,没准现在都已经逃到点苍山了!”程棠嘟囔道。 “哟呵――”小春笑了起来,“刚才在山上,就因为我不告诉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你不还跟我生气来着吗,怎么现在态度变这么好了?” 程棠脸色一红:“刚才情况那么危急,你对这女人这么上心,却还是肯交出她换我的性命……本小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对我讲道义,那我也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不问你为什么非要带着她了!” 小春笑了起来,不去拆穿她话里的害羞:“不过你倒还挺聪明的!跟赵老三作交换的时候,我冲你使了一下眼色,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还真是跟我心有灵犀啊!” 这一打趣,程棠的脸更是红得发烧,只是在暗夜里瞧不出来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折腾一夜都累极了,很快便倒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程棠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小春的外衫,登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从地上起身,发现小春正盘腿运功,也不顾折腾一夜的身上酸痛,支着胳膊便怔怔地看了起来。 小春突然睁开眼睛,正好与程棠的目光撞上,吓得她惊慌失措,很是不自然地把眼睛岔开。小春纵是心思迟钝,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耳后根有些发烧。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却很快被一个声音打破。 “风儿……”碧心醒了! 小春别过脸,方才略有些温柔的眼神顿时变得如冰川寒潭一般阴冷,吓得碧心一怔,连一旁的程棠都打了个寒噤。 “夫人,你醒啦!”接话的是程棠。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碧心问道。 “这儿是……”程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环顾四周只有柴火和蜘蛛网,连瞎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碧心并不傻,很快看出了端倪,却十分平静又略带苦笑地问:“风儿,你当真要杀了我吗?” “当然要杀了你!我从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天起就想杀了你,要不是想证实一件事,你早就死了!”小春压低嗓子怒吼起来。 “你想证实什么?”碧心没有执着于小春要杀他这件事,好像已经习惯了。 “你管不着!”小春冰冷地回答,言毕抬手在她脖颈下一点,登时叫她昏迷了过去。 小春的脸色不善,柴房里的气氛仍有些阴寒。程棠努了许久才讪讪开口:“我们现在怎么办?天地盟的人看见我们进了铜仁城,肯定在城中布置大量人手搜寻,一天找不到就一天不会松懈。这种情况下,我们想带着她逃出去,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小春没有答话,眉头紧缩、一脸深思。眼前的局面看起来确实无解,而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个更为棘手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那就是他们三个大活人躲在这柴房里,迟早会被发现,即便他们运气好到这家人连续好几天不烧柴,三个人的吃喝拉撒也是个问题。 而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运气似乎还不怎么好。 小春还没想到破解眼前困局的办法,一双沉着的脚步声便朝柴房的方向踱来。小春、程棠皆是倒吸凉气,心中警醒,只听那步子越来越清楚,最后在柴房门口稳稳停住。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且不说小春和程棠眼前的局面。却说昨夜水仙庄大乱,陆源冲要出手制服小春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程啸山绊住,眼睁睁看着夫人碧心被绑走。他本就不是程啸山的对手,这一下心中急切,更是敌不过那天下闻名的开山伏虎拳。而程啸山明明已经取胜,又担心自己贸然撤退,小春和程棠会被陆源冲追上,当下便保存实力与他拆解,一直打了一个多时辰才抽身离去。 陆源冲再要去追踪小春,人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找不到半点踪迹。 陆源冲怎肯就这么放过他们,几乎调动了周边能调动的所有人马,将铜仁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挨家挨户地搜寻小春等三人的下落。可是一连三天过去,愣是连一个鬼影都没找到,三个大活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陆源冲不信这两人绑着碧心,还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可是眼前的局面却也叫他不得不心生怀疑:难道他们真的已经逃走了? “盟主,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在铜仁城中搜查吗?”常青柏战战兢兢请示道。逍遥山庄里略有身份的几个人里,就剩他一个还安然无恙,眼下天地盟遭遇到成立以来都没有面临过的巨大危机,盟主的情绪不好,做属下的自是人人自危。 陆源冲许久没有答话,眼里的阴寒像是要结成冰霜。 沉寂许久,他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调集所有人马,围攻点苍山!” (本章完) 381.酿成大祸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天地盟中乱成一团,百里外的点苍山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过三日前那一夜的混战,孟九歌、素檀和程啸山都已全身而退,还抓了青蓑、凌曲元等四位高手回来,现已寻了几个房间关押着。 经过程啸山夫人项素衣这几日的精心照顾,又有荀筝意日日在床前守着,柳云腹部的刀伤现在已经见了大好,只要没什么大的动作,独自照顾日常生活已经不在话下。 点苍山上,众人唯一挂心的,就是逃出了天地盟却至今杳无音信的小春和程棠二人。程啸山等人几次前往铜仁打探,却见整座城围得跟铁桶一般,莫说小春程棠能逃出来,即便武功高如他们几人都进不去。 程啸山和夫人好不心焦,思来想去没有办法,正打算带着山中弟子强攻点苍山。 孟九歌将其拦住,不在乎道:“叶小春那小子精明着呢,天地盟就算是布下天罗地网,也不见得抓得住他。现在三天过去了,铜仁城的守卫森严不减,可见他们还没抓到人,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毕竟他二人还身处险境,若我们不前去相救,只怕早晚还是会落到天地盟手中!叶小春那厮又抓了陆源冲的夫人,要是这一回又落到他们手中,再想脱罪可就难了!”程啸山焦急道。 柳云一听这话,也是十分担心,可孟九歌却仍是毫不在乎,满口说着不用担心。程啸山本是讲理之人,眼下对女儿担心得紧,竟也顾不上江湖规矩、道义礼法,和孟九歌争辩了起来。 双方正是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名弟子匆匆来报:“掌门,掌门,不好了,山下,天地盟大批人马杀了过来,估计有上千人!” “什么?”程啸山大呼,所有人都吓得一愣。 “你刚才说……多少人?”杨晚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上千人!” 所有人又是惊诧,偌大的大殿霎时间变得一声不闻。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程啸山,经过短暂一瞬的思考,他当机立断下令,让所有弟子全部撤到大殿中来。 那弟子得令连忙退下,不多时后院练功的弟子,还有前院看管以及各处的守山的弟子全部来到大殿,加上昆仑、峨嵋两派带来的几名弟子,不到百人的规模也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杨晚心乃是高手殿第一素檀的关门弟子,武功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十分优秀,年纪轻轻便上了好汉楼。他父亲又是“淮北杨”杨展琴,出身颇高难免性子骄纵,眼见天地盟大举来袭,热血男儿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冲出去与他们拼上一拼,当下对程啸山退守大殿的决定十分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声涌来,陆源冲率领天地盟各帮派的弟子聚集在点苍派大殿门口,上千人黑压压一片。杨晚心本是心中很不服气,眼下瞧见这场面,这才明白程啸山的一番用心――对方来势汹汹,双方若是交战,即便他与孟九歌、素檀等人武功甚高可以自保,但点苍派的弟子以少对多,死伤惨重是必然的结果! 杨晚心心中激荡之际,双方已形成对峙之势。 陆源冲脸色不善,阴寒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张口便吼:“姓程的,快将我夫人和姓叶的那小子交出来!” “陆盟主,你带着这么多人马擅闯我点苍派,只怕不合江湖规矩吧!”程啸山黑着脸道。 “江湖规矩?我管你什么劳什子江湖规矩。今天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要是不交人,我便踏平你这点苍山!”陆源冲怒吼起来,半点情面也不留,看来真的是被逼急了。 程啸山好不恼怒,双拳握得“咯吱咯吱”响,忍了许久才将心中怒火压下,耐着性子道:“陆盟主今日不来,程某还想shàngmén去找你呢。那日小春和小女从天地盟出来,据银刀寨的人说是进了铜仁城,随后整座城便被你天地盟围得水都泼不进去!现在陆盟主竟还向我要人?只怕是我要向你要人吧!” “你说这话,便是铁了心不肯放过我夫人,铁了心要包庇叶小春那小兔崽子了!”陆源冲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低吼。 “程某与尊夫人无冤无仇,何来不肯放过一说。只是事到如今,实情便是小春和小女迟迟未归,程某便是想交人,与陆盟主化干戈为玉帛,可实在是交不出人来!” 程啸山说这话时,一脸的无奈为难,又为身后的数十名弟子而深深担忧。 “好,很好!”陆源冲低吼,突然冷笑起来,“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老子今天找不到要找的人,便跟你没完。若是找到了人,自是就此离开,若是没找到,哼哼,便拿你们这几十条人命在手,引出那臭小子来!”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来不及讲理,便听陆源冲发号施令:“给我上!” 话音落地,上千名好手一齐大喊,震耳欲聋的响声惊得山林间的鸟兽扑棱棱散去。 杨晚心等人仍在惊诧之中,孟九歌、程啸山、素檀和静音师太四人却已同时出动,一字排开站在大殿门口,将对方汹涌杀来的人死死地拦在殿外。这四人皆是当世武功高手,有他们把守,即便对方人数再怎么多,冲上来的好汉也只是一排接一排地被打倒在地,不一会儿便已昏过去数十人。 见此情形,殿中的弟子们好不欣喜,然而殿外不远处站着的陆源冲,脸色也未见得就是多么紧张和愠怒。他的嘴角挂着冷笑,好像对眼前的景象不以为意,众人突然听他大喝:“幽冥十兽!” “是,盟主!”人群中数人响应,不多时便挤出一排是个凶神恶煞的人来,除了长相粗野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们手上各拿着一只毒物,蝎子、毒蛇、老鼠、蜘蛛等,皆是斑斓炫目的颜色,叫人看着已是头皮发麻。 旁人还不待怎样,点苍派地处云南,天地盟三十六帮之中有一个幽冥帮,以养毒练毒扬名。幽冥帮最厉害的便是这幽冥十兽,毒性之烈远超寻常的毒药,莫说被这些畜生咬上一口,便是沾上一星半点,也足以危及性命。 程啸山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2.酿成大祸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等程啸山多作判断,站在面前的十个大汉就同时出手,十分粗暴地将那十只毒物扔了过来。【wWw.aiyouShen.cOm】 “大家小心!”程啸山提气大喊。 但见盛夏晴空,毒物飞展天空,阴毒的气息叫人看得头皮发麻,即便有能力抵挡也不觉有些害怕。就在殿中一干弟子牙齿打颤的时候,门口的孟九歌抢身上前,双掌推磨一般施展出巨大的内力,将十只尚未落地的毒物稳稳拖住,猛地往前一推,毒物便被挡了出去。 然而幽冥帮的能耐并不止于此! 就在孟九歌发功之际,面前那十个大汉竟各自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篓,那篓子里装着的,正是密密麻麻的各类毒物。此时此刻,他们已没有半点犹疑,将那竹篓摆在地上后又各自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玩意儿,有的是一根竹笛,有的是一片叶子,更有的是一只精致的双面小鼓。 这些东西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都可以发出声音。众人瞧得稀奇,不知这些妖人要干什么,便听竹笛、叶子、双面鼓等东西纷纷吹动奏响。声音不大,却甚是妖冶魅惑,叫人听得心神摇动,而与此同时,那摆在地上的竹篓也有了动作,一只又一只五彩斑斓的毒物从竹篓中爬了出来,行动迅疾但杂乱无章,却都目的明确地往大殿的方向进军。 不一会儿,殿前一方空地便已被这些毒物占满,密密麻麻好像洒了一地的芝麻。饶是孟九歌内功深厚,想用刚才的办法驱除毒物已是不能,一来,运功一次驱走的毒物十分有限,而眼前的毒物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二来,这些毒物经过驯化,即便用内力驱除却也只是赶走而不是杀死,过了一会儿又卷土重来。 大殿门口,孟九歌着急了起来,程啸山、素檀和静音师太也是面色如土,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困境。 眼看森然逼近的毒物到了脚边,四人同时发力也不能抵挡,孟九歌恶心地大叫:“陆源冲,你个狗娘养的,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下山,一把火烧了你的天地盟?” “前辈要烧就去烧吧,不就是一处破宅子嘛,陆某还不曾放在心上。”陆源冲冷笑道,“倒是仇寨寨主苗红君,眼下还关在天地盟的地牢里,前辈若是把逍遥山庄烧了,或是将陆某杀了,只怕那位可怜的苗寨主也要一命呜呼了!” 这话就是明摆着要挟了。眼下情形,孟九歌等人或许抵挡不住这些洪水一般涌来的毒物,但是以孟九歌的武功,自保脱身,再将陆源冲zhìfú要挟众人住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眼下,陆源冲再一次将苗红君的性命来作要挟,便是将他们唯一的出路都给斩断。 孟九歌气得龇牙咧嘴,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咬牙不断发功,将殿前不断涌来的毒物碾死在地上。 “砰砰砰……” 蛇虫鼠蚁在四位高手的内力催压之下,纷纷原地爆裂开来,不多时尸体已是满地堆积,黑色的汁液四处蔓延。这种痛下shāshǒu的方式很是有效,但是相比方才的只赶不杀,对人体的内力消耗也是极大。 眼看汹涌袭来的毒兽攻势减弱,孟九歌等四人也愈加疲乏,然而陆源冲站在远处冷眼旁观,面色却并没有半分担心,反而始终带着一丝冷笑。 程啸山瞧得诧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瞧见满地蛇虫尸体散发出恶臭,才叫他恍然大悟起来。 “大家闭气,这毒物的尸体气味也有剧毒!”程啸山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体内一股热毒开始游荡,让他的真气变得紊乱,险些站立不住。孟九歌和素檀的情况也大同小异,而站在最边缘的静音师太,此时已是支撑不住,身子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程掌门,眼下该如何是好?”素檀慌乱喊道。 “先退回大殿!”程啸山想了一会儿,匆忙回应。 另外三人都没有异议,四人先后退回大殿,将殿门关上。而大殿之中,程啸山的妻子项素衣早已拿了秘制的百毒丸分给众人,项素衣在江湖上素有“疗毒圣手”之称,解毒的本事十分高超。这枚百毒丸虽说不能解尽天下奇毒难毒,但普通的毒性都可以化解。 方才在殿外,那些蛇虫鼠蚁的毒性极大,若是被咬上一口,只怕是吃了百毒丸也没用。而毒物的尸体散发出的毒气毕竟没有进入血液,毒性却只是一般。眼下程啸山等服了药之后,运功调理一番,真气便已运行如常,只是内力过度消耗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门外的陆源冲却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沉寂了片刻,极细微的“嗖嗖”响动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众人尚且疑惑,只见窗户门缝不住颤动,牛毛一般的细针像下雨一般从外面飞射进来。 “含沙射影?”素檀大喊了一声。 “不是含沙射影,是蚕丝帮!”程啸山回应。 两人的对话在刀光剑影中进行,四位掌门和几位武功颇高的弟子在殿中一字排开,银刀亮剑纷纷舞动,与络绎不绝射进来的细针打得“铮铮”作响。 “什么蚕丝帮?如此暗器功夫,普天之下,只有圣仙门阴长老韩影使得出来吧?不对,韩影的‘含沙射影’,好像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力?”素檀疑惑不解。 “素兄有所不知。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针,并非韩影那厮使的无影针,而是一种只有蚕丝粗细的银针。这蚕丝帮的人武功并不出众,眼前这些银针之所以威力如此之大,甚至超出圣仙门的韩影,只因他们发射暗器的不是人,而是一种类似于gōngnǔ的械具!”程啸山解释道,脸色却甚是不好看。 正如程啸山所说,用械具发射出来的银针,力道、准头都比用手发出来的要大得多,而且眼下出手的明显不止一个人,密密麻麻的银针铺天盖地而来,而他们四人本就内力有损,其他的人又都武功平平,就这么干耗之下,迟早会有人受伤。 “众弟子听令,撤出大殿,退到后院!”程啸山短暂思索后,大喊道。 (本章完) 【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Www.Aiyousheng.Com)】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3.酿成大祸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几乎没有犹疑,弟子们纷纷退到后院,程啸山等十来个人却一直坚守着,同那频繁射出的银针死死纠缠。【Www.AiyoushenG.Com】 不多时,银针突然停了,程啸山等人已是筋疲力尽,此时此刻却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他们知道陆源冲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不其然,殿外的清净只有短暂的一瞬,下一刻,大殿大门便被踹开。殿外汹涌的人潮没有急着闯进来,先是两个黑色的圆球在地上摔裂,“砰砰”两声巨响,爆发出浓烈的毒烟。 “给我杀!”殿外一声高呼,是陆源冲的声音。 “杀啊……”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涌入大殿,汹涌的浪潮几乎把大殿房顶给掀翻。 “诸位,此烟有剧毒,大家随我一同退到后院!”程啸山大喊。他心知大家都服了百毒丸,可以抵御寻常的毒药,眼下却也不敢冒险。 杨晚心此时已是恼极,愤恨大喊:“退什么退,跟他们拼了!” 点苍派几名大弟子此时也在殿中,他们随师父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受各帮各派礼遇有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冤枉气,也是气得不一般。当下纷纷响应:“就是,跟他们拼了!” “不得胡闹!快退!”程啸山怒喝。 “晚心,你爹惨死的真相还未查明,现下怎可意气用事!听程掌门的话,快退!”素檀也厉声呵斥。 弟子们见状,也不敢再坚持,好在眼前毒烟未散,倒是给他们做了掩护,弟子们、掌门们纷纷退到后院,与院中几十名弟子汇合,大家都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消停了没多久,天地盟的人马再一次杀了过来,与他们不一样的是,对方人声鼎沸、士气正足。 “程掌门、孟前辈,事到如今,陆某劝你们束手就擒,省得叫这几十个无辜的小弟子跟着你们陪葬!”陆源冲在院外得意大喊。 孟九歌何曾被人逼到这步田地,恨得咬牙切齿,二话不说冲了出去,对着陆源冲破口大骂:“陪你奶奶腿儿!老酒鬼纵横江湖多年,还不曾如此窝囊过,若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弟妹,老子早就将你抓了在手,活剥了皮!你这狗贼莫要欺人太甚,叫我逼急了,天王老子的安危我都不管了!你叫我们陪葬,我就要你天地盟上千人一起陪葬!” “嘴长在孟前辈身上,您要说大话,陆某也只能听着!只是打架定胜负,看的还是实力,可不是嘴皮子!现在,前辈的内力只怕已经损耗过半了吧,凭你之前的武功再怎么高,眼下面对我天地盟高手上千,又拿什么来力挽狂澜,叫我们陪葬呢?”陆源冲半点不惧! 孟九歌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陆源冲说的都是实情。 眼下别说是一百人对一千人,就是他和陆源冲过招,谁胜谁负都不一定。况且即便他和程啸山等内力没有损耗,不到一百人的数量和上千个武林好手对抗,其中还不乏能人异士,取胜的可能几乎没有,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这样的结果,孟九歌自是不愿意看到的,程啸山作为点苍派的掌门,更是不能接受,也无颜面对。 思来想去,他终是挺身上前:“若我束手就擒,陆盟主是否能信守承诺,放了我点苍和昆仑、峨嵋三派的弟子?” “那是自然!不过……”陆源冲阴笑起来,“除了你,还有两人也得心甘情愿一同被缚!” 程啸山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孟前辈,还有你的好徒弟!”陆源冲冷冷开口。 “放你娘的狗臭屁!”孟九歌忍无可忍,再一次破口大骂,“老酒鬼又没有得罪你,抓了你夫人的是叶小春那小子,跟我又没关系,凭什么被你绑了去?” “跟前辈没关系,跟你徒弟可关系大了!据我所知,令高徒和叶小春那厮乃是结拜兄弟,若不抓他在手,难保叶小春再耍花招,不肯将我夫人安全送还!”陆源冲冷笑道。 “不行!”一个娇糯的声音喊起来,带着十足的坚定。 陆源冲愣了一下,再瞧满脸怒容、脸色又略有苍白的柳云面前,一个身量纤纤的粉衣少女赫然站立,两手张开作保护状,一脸坚定甚笃。 “你是谁?凭什么说不行?”陆源冲倒也有耐性。 “你管我是谁?反正你要带走云哥哥,就是不行!他,他上次就是在天地盟受了刀伤,现在还没好呢,要是被你带走了,肯定要被你们折腾死的!不行,绝对不行!”少女一脸焦急笃定,不是荀筝意又是谁。 陆源冲瞧她这副模样,愣了一愣后竟笑了起来。 荀筝意怒道:“你笑什么?” 陆源冲摇了摇头,冷笑道:“柳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如今母亲惨死,父亲不知所踪,就连结拜兄弟也是生死不知,你却有心思同这么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谈情说爱,还真叫陆某人羡慕!” “你……狗贼,胡说八道!”柳云“刷”的一声扬起手中剑,恨意森然怒吼起来,“你不提我父亲母亲还罢了,一提起来,我倒要同你算算这笔恶账。天地盟盟主自称敢作敢当,怎么杀我母亲,暗藏我父亲,千方百计只为得到那把孤鸿剑,做下恶事怎又不敢承认了?” “正是,你个狗贼,还我爹爹命来!”杨晚心也抢身上前。 陆源冲冷冷一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之前在天地盟,孟、程、素三人夹击之下,他为求自保,才勉强说出南京一案的始末详情,可眼下对方是俎上鱼肉,生死大权牢牢握在他的手中,情势不可同日而语。 陆源冲本就桀骜冷漠,眼下如何还肯跟他们多费唇舌,冷笑道:“不错,杨展琴、方绿炼就是我天地盟杀的,柳川音现在就藏在天地盟中,一个月来日日遭受严刑拷打,半条命早就没了!这一切都是我陆源冲所为,你又能奈我何?” 所有人都是一怔,柳云和杨晚心顿了一顿,滔天的怒意从心底喷发出来。 “狗贼,我杀了你!”柳云、杨晚心一齐怒吼,两把长剑同时,银闪闪的剑花朝陆源冲杀了过去。 (本章完) 【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Www.Aiyousheng.Com)】 !! 384.酿成大祸 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陆源冲却只是冷笑,身上一动不动,叫人看得十分好奇。【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Www.Aiyousheng.Com)】 杨晚心和柳云浑身杀意,自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眼看两柄长剑就要刺入陆源冲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闪动身形、往后一退,与此同时两人从他身后挺出,右手各拿一个类似gōngnǔ的木制械具,搭在左手上朝杨晚心和柳云瞄准。 “小心!”程啸山惊呼起来。 喊声未落,“吧嗒”两声,那械具像是按下了开关,数十枚蚕丝细针利落地发射了出来。两人根本没有来不及反应,待要提剑抵挡已是来不及,眼见银针飞射,两扇飞动的长袍突然挡在二rénmiàn前,乃是闻声而动的孟九歌、素檀二人。 “嗖嗖嗖――” 银针发射并不停歇,孟九歌和素檀抵挡了一阵,突然同时发功朝那两人胸口拍去。这一下好不厉害,发射银针的械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二人也一同飞了出去,摔得“砰砰”作响,吐出两口鲜血。 陆源冲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孟九歌身后众人却一同松了一口气。 柳云冷笑道:“堂堂天地盟的盟主,竟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陆源冲,你可真让我瞧不起!” 陆源冲几次三番进攻失败,桀骜的脸色本就有些挂不住了,更何况夫人碧心寻了多日也没有下落,心情也实在不善,被柳云一番羞辱更是气得脸色阴黑。 不大的后院,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更添了十分浓烈的杀意。而在这杀意的掩盖下,陆源冲身后拥挤的人头里,一架发射银针的械具藏在人群中,默默瞄准了挺身站在前头的柳云。 那械具藏得极其隐秘,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却十分偶然地落入了荀筝意的眼中。 “嗖嗖”几声,轻细得听不见。荀筝意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那牛毛一般的细针便朝柳云的脖颈飞射了出来,几乎出于本能,她飞快抢身上前,将柳云猛地一推。 “啊……” 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所有人一怔,孟九歌察觉到动静时,已来不及救人,此时连忙凌空打出一掌,将那银针发射方向的人群直接推到了一片。 荀筝意却已倒在了地上。 “筝意,筝意……”静音师太喊叫起来,本是清冷孤傲之人,这时却急得声音发颤。 杨晚心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无一不是恨得咬牙切齿,提刀扬剑挺身上前,气势凶狠,做足了与天地盟鱼死网破的打算。 陆源冲倒是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晚心等人身后,静音已仔细查看了荀筝意的伤口,但见三根牛毛细针刺入脖颈,好巧不巧封住了人迎、扶突、天窗三大要穴,人已是动弹不得、昏迷了过去。 此时,项素衣已上前为她查看伤势,但见细针刺入的三处穴道上,原本光滑的皮肤已变得紫黑,形成了三个向日葵一样的黑sètú案。 “天葵鬼影!”项素衣失声大喊,神情严峻像是看见了鬼一般。 静音见她脸色不善,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柳云急切问道:“程夫人,荀姑娘伤势如何?您刚才说的‘天葵鬼影’,是什么东西?” 项素衣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而是吩咐两名弟子将荀筝意小心抬到一边,随后又只留了静音师太一人在内,将其余众人都赶了出去。 柳云见状,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心中十分慌乱紧张。毕竟荀筝意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若非她挺身而出,现在倒在那儿的便是自己。柳云乃是良善之人,眼下既无心思细想荀筝意舍命相救是为了什么,但对这份救命之恩,他却是感恩戴德,当下自是恨意冲头,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陆源冲,你个狗贼!你们在那针上抹了什么,天葵鬼影是什么东西?”柳云扬着长剑,怒吼道。 陆源冲冷冷一笑,并不答话,瞥了身旁的常青柏一眼。 常青柏得了指示,站出来冷笑道:“天葵鬼影,幽冥帮的独门秘药,幽冥十兽加上三十三中毒草提炼而成,毒性之剧天下无双!”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震。 “狗贼,快交出解药来!”柳云怒喝,恨得睚眦欲裂。 “柳公子,抱歉得很,天葵鬼影没有解药!”常青柏冷笑道。 众人又是一惊! “不可能,你们炼制的毒药,怎么会没有解药!”柳云喊这话时,已经有些惊慌。 “信不信随你!”陆源冲冷笑道。 这一下真的把柳云惹怒了,不仅是柳云,还有他身边的几十号人,此刻无不是恨得睚眦欲裂。 “狗贼,狗贼,今天不将你斩杀,柳云枉自为人!”柳云咆哮起来,浑身瑟瑟发抖,再不多说一言便提剑冲了出去,直朝陆源冲杀来。 陆源冲怎会把他放在眼里,徒手与他拆招。 程啸山也是愤怒至极,心道:“我瞧夫人方才的脸色,想来那毒药定是十分厉害,若说没有解药倒也不是不可能。若果真无药可解,荀姑娘只怕难逃一死,天地盟与武林正道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既然如此,眼下我等也用不着与他们客气。好在后院地方有限,天地盟大部分人马都留在了前头,我等一起动手,先将陆源冲擒住,即便不能逼他交出解药,也可以扭转眼前局面!” 想到此处,程啸山连忙大喝一声:“各位大侠,众弟子,大家一起上!” 这一声呼和正合众人心意,所有人没有片刻迟疑,喊得震耳欲聋冲进了人群,顿时杀得天昏地暗。程啸山则直接杀向陆源冲,将渐渐处于下风的柳云救起。素檀、孟九歌如何不知道他的算盘,当下一起出动,三人武功都在陆源冲之上,合力之下只用了半盏茶的工夫就将他擒住,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而与此同时,点苍派几名弟子也落到了对方手中,程啸山一声大喝,所有人停下手来。 “姓程的,赶紧放开我们盟主!”常青柏怒喊道。 程啸山怎会把他放在眼里,料定自己抓着陆源冲,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徒弟怎么样,便要去追问天葵鬼影的解药。 这时只听远处一声大喊:“爹爹!” (本章完) 【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Www.Aiyousheng.Com)】 !! 385.酿成大祸 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喊这声“爹爹”的不是别人,正是程棠。【wwW.aiyoushenG.Com】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堂与中院连接处的角门处,程棠身边还赫然站着小春。 “小春!” “棠儿!” 柳云和程啸山、陆源冲一起大喊起来。 “叶小春,小贼!”陆源冲瞧见他,登时咬牙切齿大喊起来,“你将我夫人捉哪儿去了,快把她交出来!” “你夫人?被我杀了!”小春冷道。 陆源冲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想杀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老子千辛万苦把她绑出来,就是怕她死得太痛快了,所以要好好折磨她一番,将她千刀万剐才甘心!从我们逃出水仙庄已经整整三天,你觉得,她还能活得了吗?”小春冷道。 陆源冲愣了好半天,浑身的战栗才又复苏,发狂一般的暴怒让钳制着他的素檀和程啸山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手臂暴起青筋。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狗杂种,我要杀了你……”陆源冲嘶吼起来,青面獠牙像恶鬼一般。 院子当中,不断涌进来的天地盟弟子无不激愤,杀意甚嚣尘上,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程啸山站在院子当中,观察着双方的种种动向,脸色铁青起来。陆源冲此人他之前从无往来,但就这半月的接触,其为人如何不能轻断,对他夫人的痴情却是凿凿如铁的事实。 小春劫了碧心出水仙庄,陆源冲便能冒着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的风险,在点苍山大开杀戒,若是碧心真被小春杀了,程啸山不敢想象,这位痴情的“逍遥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程啸山有些心慌,忙问小春:“你……真把那妇人杀了?” “杀了!”小春笃定道。 “胡说八道,赶紧说实话!”程啸山喝问,显然不肯相信,小春会是个滥杀无辜之人。 一听这话,程棠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叫道:“我就说你骗得了别人,但绝对骗不了我爹,赶紧交代吧!” 小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认栽了似的,如此反应叫程啸山等松了一口气,便听他道:“虽然我真的很想杀那女的,但现在,她的确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当真?你说的,是真的?”陆源冲急道,本来如死灰一般的脸上焕发出生机。 “当然是真的,老子犯得着骗你吗?我要真想杀她,在水仙庄就杀了,犯得着累死累活把她背出来吗?”小春翻了个白眼。 “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 “这个嘛……”小春眼轱辘乱转起来,心思活泛起来。 他费尽心思,将碧心劫出天地盟,就是为了安排她与柳云见上一面。好不容易熬到了点苍山,他的目的就要达成,怎么甘心就这么前功尽弃。 原来三日前,小春和程棠逃出水仙庄,躲进铜仁城一户人家的柴房中,第二日一早被那家主人逮了个正着。在铜仁城中,天地盟威望甚高,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百姓,都是在天地盟的辖治下才能过上安稳日子,所以对他们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那户人家的主人发现自家柴房之中藏着三个人,正与天地盟满城搜捕的人一样,当即就要大喊。危急时刻,小春灵光一闪,直接掏出一把银票塞到那人手中,足足有上万两之多。这是他前几天做茶叶生意,几十万两银子最后剩下的一点零花钱。 那户主也只是小康之家,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对天地盟再忠诚也架不住这白花花的银子yòuhuò力大,当即答应替他们遮掩,甚至后来天地盟的人shàngmén搜查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躲了整整三日,小春正愁不知该怎么脱身,却得到消息,天地盟大批人马涌向了点苍山。他立马猜到了陆源冲的打算,一来心急,二来觉得这是个机会,当即带着程棠和碧心也往点苍山赶。 三人稍稍装扮之后,竟一路畅通无阻,几个时辰后便到了点苍山脚下。小春和程棠带着碧心骑马赶路不在话下,可要是登山就几乎不可能了,莫说点了她的穴道,即便是解穴,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登到山顶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小春担心山上的局面控制不住,虽也急着安排她与柳云相见,此刻却只能将她安排在山脚下一个农户家中,跟着程棠绕到后山,从小路上山,到达时就看见了眼前的对峙场面。 面对陆源冲的质问,小春自是不愿几日辛苦都白费了,咬着牙没有说话。这时,程啸山却开口道:“陆盟主,我等并非有意与天地盟为难,只是现在双方各有损伤,不如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怎么个化干戈为玉帛?”陆源冲冷道。 “简单!你交出天葵鬼影的解药,我们放了尊夫人,你们将我点苍派的弟子放了,程某也与陆盟主握手言和,如何?”程啸山道。 他自认这条件开出来,双方都是有利无害,毕竟天地盟和点苍派在江湖上的势力影响都不可小觑,今日一战只是意外,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陆源冲却始终是眉头紧锁,许久没有说话。 “陆盟主?”程啸山不耐烦起来。 “程掌门,并非在下有意为难,只是这天葵鬼影,的确没有解药!”陆源冲为难道,脸色已有些后悔。 程啸山脸色一黑:“当真?” 陆源冲无奈道:“当真!” 话音未落,旁边一间房门推开,静音师太提着剑满面怒容冲了出来,直朝陆源冲刺了过去。 “狗贼,我要你为我徒儿偿命!”静音怒吼。 “师太冷静,听我一言!”陆源冲骤然大吼。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那徒儿今年只有十六岁,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天真烂漫、与世无争,如今被你们害成这副模样,连今晚都不一定活得过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姓陆的我告诉你,若是我徒儿死了,我定要杀了你们天地盟上下所有人,为她陪葬!”一番怒斥,咬牙切齿,叫程啸山都听得不寒而栗。 (本章完) 【本章节首发.爱.有.声.小说网,请记住网址(Www.Aiyousheng.Com)】 !! 386.失踪之谜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面对静音师太丧失理智的怒吼,陆源冲的反应却十分冷静。 他道:“静音师太,事已至此,你对我如此恶言相向也是无用。毕竟今日之祸,始于这姓叶的小子掳走我夫人,是你们不义在先,如今只是自食恶果,与人无尤!” “你……”静音师太怒极,长剑一扬便要刺下去。 “但是陆某并非性情残暴之人,也不愿与你八大正派为敌,若你们能交出我夫人,那位姑娘的伤势,我倒能给你们指条明路!” “什么?你不是说,那什么天葵鬼影没有解药吗?怎么又……” “解药虽没有,但这世上并非没有能解毒之人!”陆源冲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淡然道,“此乃金蚕腹水,每日一滴,化清水喂与那姑娘服下。虽不能解天葵鬼影之毒,但能压制毒性不发,保那姑娘三个月性命无忧!若这三个月内,你们能寻到那位高人,或许能救她的性命!” 静音师太急忙问道:“那高人是谁,我这就去寻!” 陆源冲淡淡一笑,视线往柳云身上一扫,吐出几个字:“红鹤药坊传人,柳月桐!” 众人一怔,却是恍然大悟。 静音师太方才还怀疑陆源冲所言有虚,听到红鹤药坊的名头才放下心来,喜笑颜开道:“是了是了,红鹤药坊乃是百年前的毒王张道林所创,一向有‘不死不救’之称,专治世间奇毒。半年前,千丈崖一战,那位柳姑娘一味天芒水,便叫我等在那遍布剧毒的紫藤林中来去自如,解毒的本事的确高超,若能寻到她,筝意就有救了!” “可是,自从一月前,南京柳大侠府邸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后,柳大侠和那位柳姑娘便一齐失踪了,如今要上哪儿去寻她?”素檀皱眉道。 静音师太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柳云站在一旁却是面色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刷――” 柳云突然抽出长剑,愤然指向陆源冲,怒喝道:“狗贼,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将你杀害我娘和师伯、绑架我爹爹和月桐的恶事给遮掩过去!你说,你将月儿和我爹爹关在哪儿了?” 陆源冲瞧他一脸甚笃的样子,竟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柳云怒吼了起来。 “我笑柳川音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蠢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捡的,不是他亲生的呢!” 这话一出,柳云自是更加恼怒,而小春和静音师太却是心中一惊。 陆源冲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杨展琴和方绿炼是我杀的,那我问你,我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都承认,我的目的不过是抢走孤鸿剑,当日既能将他们引到城外,自然也有本事困住他们,不让他们返回南京坏事,根本没必要杀了他们。 “你又说我绑了柳川音和那位柳姑娘,可我的目的只是孤鸿剑,要想达到目的抓了柳川音回来严刑拷打就可以,又为何要抓走你和那位柳姑娘,既然抓了,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将你们分开关押?” “我……我……”柳云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真相是,当日碧云归海被夷为平地,确实是我天地盟做的,也的确是为了找孤鸿剑。可是按计划,我们本不是在那一日动手,只因我派在南京监视的人发现,那一夜柳川音、杨展琴、方绿炼先后离开柳府,我便择日不如撞日,改变计划当夜动手。 “一夜无所获后,我才将当时在房中昏睡着的柳云绑走,试图以此子的性命威胁柳川音,逼他交出孤鸿剑。谁料一夜过后,却打探到方绿炼和杨展琴惨死城外,柳川音不知所踪,叫我一番打算全落了空。” 陆源冲这番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而且这几日的接触,程啸山相信他并非那种敢做不敢当之人,当下倒是愿意相信他的清白。 柳云还要争辩,被程啸山一把拽住,拱手道:“陆先生的为人,程某是信得过的,之前有些误会,还望陆先生不要介怀!现在柳大侠和柳姑娘音讯全无,此事实在蹊跷,若要在三个月内寻到他们的下落,只怕也不是易事,听闻天地盟的眼线遍布江湖,不知陆先生可有消息?” “程掌门倒是聪明人!不错,陆某手中的确有他们的消息,只因现在对孤鸿剑没兴趣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多管闲事。今日看在程掌门的面子上,倒可以将这消息奉上!” “当真?” “自然当真?只是我得先瞧一瞧我夫人,确认她安好之后,我自会将此事相告!” “这好办!”程啸山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呵斥道,“叶小春,快去将陆夫人好生请来,奉还给陆先生!” 这口气叫小春很不舒服,只是眼下人命关天,他倒也懒得跟程啸山计较。而且,碧心虽然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现在的首要目的,还是安排她与柳云见面。眼下柳云就在跟前,即便碧心现身后就会被陆源冲带走,以后再想报仇就难了,但最起码两人见面是达成了。 想到这里,小春便也十分乐意,答应了一声便要去山脚下的农户家找人。还未迈步,陆源冲却喊了一声:“慢!” “怎么了,陆先生?”程啸山疑惑道,小春的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麻烦了!臭小子,你且说我夫人在哪里,我吩咐弟子去瞧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带上来!”陆源冲突然改变主意,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在孟九歌身上一瞟。 小春看见这一眼,登时明白了他的打算。 孟九歌与爷爷裴玉春乃是好友,碧心是裴家二少的媳妇儿,孟九歌十有八九是见过的。虽然时隔多年,但如此境遇下两人骤然见面,必定还是能认出来。虽然孟九歌不知道,神剑山庄覆灭一案碧心乃是元凶之一,但是骤然相见,孟九歌定要问她为什么能逃出生天,为什么又嫁作他人妇,十九年前那个中秋之夜发生了什么,那个孩子又去了哪儿…… 这一番质问下来,碧心就是有心遮掩,当年之事的真相只怕也要被他察觉,这样一来,岂不是横生枝节、后患无穷? 陆源冲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防止孟九歌与碧心相见。 (本章完) 387.失踪之谜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除了小春,自然没有人发现陆源冲的目的,因为谁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位盟主夫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威震一方的天地盟盟主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小春却犯了难! 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眼看碧心和柳云马上就能见面,却横空蹦出一个陆源冲来多加阻挠。更要命的是,陆源冲的要求让人看着却是合情合理,同时还是解开双方僵局、拯救荀筝意性命至关重要的一步,小春根本找不到理由阻拦。 “小春,眼下荀姑娘生死悬于一线,你快将陆夫人交出来,也好叫荀姑娘及时服下这金蚕腹水,救回一条性命!”柳云急道。 小春没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说出碧心的身份,因为一旦开口,自己的身份也必将随之暴露,整个江湖也就隐瞒不住了。这自然是小春不愿看到的,所以眼下,尽管他百般不愿意,还是点了点头,说出了碧心在山脚下农户家的位置。 陆源冲得令,连忙安排弟子去了。眼下他自恃有柳川音的下落在手上,也不怕小春诓骗他,将金蚕腹水交给静音。静音师太得了那小玉瓶,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却还是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慌慌跑回房中,按方法喂与荀筝意服下。 过不多时,荀筝意醒了过来,张嘴喊得第一句话便是“云哥哥”。 柳云站在院中,心里也十分牵挂筝意的伤势,听见她醒了自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屋探望。 荀筝意见他来,惨败的脸色登时浮现了笑容,虚弱道:“云哥哥,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荀妹妹放心吧!今日中毒受伤的本该是我,你舍命相救,真不知让我说什么好。荀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在三个月内将月儿寻回来,让她救你性命。若是不能助你脱险,我……我也绝不独活!” 柳云说得情真意切,连对筝意的称呼都从“荀姑娘”变成了“荀妹妹”,显然对她的救命之恩当真十分感激。只是他向来不善言辞,本来只想表达对筝意的感激,“不肯独活”之类的话,也只是想荀筝意若是为救他而死,他也实在没有脸面活在世上,可叫屋里两个女人听来,却是同生共死的誓言一般。 荀筝意虽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层,但是见柳云对她的态度热切了许多,心中亦是百般高兴。又听他说“绝不独活”,却是慌道:“云哥哥,你不许这样说。我救你就是怕你受伤,只要你没事,我死了也值了。可若我死了,你也不肯活着,那我不是白救你了吗?” “可是……你对我如此恩义,叫我怎么承受得住!”柳云惭愧道。 “什么恩义不恩义,救你是我愿意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荀筝意说得天真,叫旁人听来,心情却十分沉重。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体力虚弱却难以为继,几下咳嗽登时满脸通红,吐出两口黑血来。 静音师太十分慌乱,连忙嘱咐她好生休息,不能再耗费体力。柳云见状,又是心疼又是羞愧,心中难受得紧。静音师太瞧他这副模样,当真是又爱怜,又生气。爱怜是因为知道他是裴凤钧的孩子,而裴凤钧却是她爱了一生而不得的人,生气是因为若不是他,荀筝意也不会枉付痴情,以至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 静音师太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她这苦命的小徒弟。 房中一番情爱纠葛,院子里,派到山下去的弟子已经回来,确认了碧心的安全,现已护送回水仙庄去了。 小春听着,恨恨一脚跺在地上,那陆源冲却终于心里大石落了地,脸色轻松了许多。 “陆盟主,你现在可以说出柳大侠的下落了吧!”程啸山拱手道。 “自然!不瞒诸位,前段时间,陆某费尽心思想夺取孤鸿剑,派了天地盟武艺最高的高手前去南京打探。那一夜将柳宅夷为平地,掘地三尺却也未能找到孤鸿剑,陆某便将柳公子绑了回来,同时放出消息,南京一案是天地盟做下的,想引柳川音前来相救,届时陆某便能要挟他以宝剑作交换。 “在部署这一切的时候,陆某也没有放松对南京城形势的判断和观察。我心想,如果孤鸿剑真被柳川音所得,如此宝物,他自然不会放心藏在别处,若不在他的宅子里,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一个!” 叶小春站在人群外,此时突然接话:“青罗帮!” 陆源冲颇为赞叹地看了他一眼,点头继续:“那一夜,陆某派人拆了柳宅,待发现没有孤鸿剑时天色已经大亮,再不能去青罗帮探查。本想再寻时机,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讯却已传遍南京,江浙一带的武林人士闻讯纷纷赶来。南京城终究远离西南六省,天地盟人手再多也不能胡乱造次,陆某便只能派人暗中监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动手!” “那你查到了什么?可是柳川音一直藏在青罗帮?”小春发问。 “咦?”陆源冲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你这小贼如何猜到?” “乱猜的呗!江湖说小不小,说大爷不大,柳川音这种伪君子,前半生什么也没干尽出风头来着,江湖上十个人里九个半都认得他,他想躲又能躲到哪儿去?我想来想去,青罗帮是他自己的地盘,又安全又隐蔽,我要是他我也躲在那儿!” 陆源冲更是赞赏,方才还对小春劫走碧心之事耿耿于怀,现下却是毫无芥蒂了。两人你来我往,三言两语倒是生出一种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而柳云站在一边,听他们言语之中对父亲柳川音极尽讽刺挖苦,脸色很是不好看,程啸山、素檀等人也都脸上挂不住。 “陆盟主,孤鸿剑在柳大侠手上本是千丈崖放出来的挑拨离间之语,阁下费尽心思,将柳宅夷为平地却一无所获,便足以证明此言不实,又何必要对柳大侠咄咄恶言呢?”程啸山道。虽然他也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但是若非铁证如山,他还是宁愿相信,柳川音仍是那个正义凛然的“淮南柳”柳大侠。 (本章完) 388.失踪之谜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然而面对程啸山的辩驳,小春和陆源冲却是相视一笑,戏谑之意甚嚣尘上。众人瞧得好不理解,这两人刚才还要打要杀,跟生死对头似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穿到一条裤子里去了。 程啸山显然没工夫关心这个问题,当下又发问:“陆盟主如此言辞凿凿,可是亲眼瞧见了柳大侠在青罗帮?” “并没有,只是猜测而已!”陆源冲淡然道。 “猜测?”程啸山有些发怒。 “虽是猜测,但也八九不离十!南京一案,柳宅被夷为平地,杨展琴、方绿炼惨死,柳川音和柳月桐失踪,看来看去,损失最为惨重的当属柳川音一家。而作为青罗帮的新一任帮主,柳川音担负着的是有着江南第一大帮之称的青罗帮振兴的重任。青罗帮经历了这两年帮主三次换血,千丈崖一战弟子又死伤上千人,现已是群龙无首,不可避免地没落下去,柳川音的出现,无异于是他们屹立于江湖之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若是他真的就此消失,只怕最紧张的不是在座各位,而是青罗帮那几百名老弱病残了。可是这些日子,就天地盟暗中监视的弟子来报,青罗帮上下不但没有任何慌乱迹象,各项事务运行井然有序,原有的产业也渐渐复苏,竟还招了近百名新弟子进来!如此欣欣向荣,怎是一群乌合之众能造就的,这背后必定有高人在操纵。至于这高人是谁,就不用陆某多说了吧!” 一席话说完,程啸山等都是脸色深沉,一言不发。 柳云冷着脸道:“即便你猜的有道理,可是母亲和师伯惨死,若我爹爹当真逃出生天,又为何不去追查真凶,反而藏在青罗帮中呢?” 陆源冲冷笑道:“柳公子,这话你应该问你爹才对,怎么反倒逼问到我头上来了!” 柳云哑口无言,心里乱成一团麻,各种各样地猜测不停地在脑子里冒出来,叫他一时之间不知该相信哪一个,也不知该相信谁。 程啸山道:“如陆盟主所说,柳大侠若真的一直藏匿于青罗帮中,那红鹤药坊的那位柳姑娘又在何处?” 陆源冲仰头大笑,神情放诞不羁,叫程啸山的脸色再一次暗黑下来。 “程掌门以为陆某说了半天,只是在说柳川音的下落吗?要救那位荀姑娘,光找到这位唱戏高手柳大侠可不管用!”陆源冲嘲讽笑道。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找到柳川音,自然就找到了那位月桐姑娘,他们俩……”陆源冲却没说下去,眼神怪异扫过柳云,叫他心中“咯噔”一跳,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某言尽于此,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望程掌门信守承诺,放了我手下这几名弟子,还有上次孟前辈、素前辈从我天地盟中抓来的几人!” 陆源冲撂下话来,程啸山却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陆源冲的话只是猜测,若要坐实,需得派人到南京青罗帮去探查一番才行。而南京距离云南何止千里远,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月的工夫,难不成这半个月里,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吗? 程啸山眉头紧皱,素檀等人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却是静音师太冷脸喝道:“姓陆的,今日我便信你一回,即刻启程去南京青罗帮。若是寻到了那位柳姑娘,自然是好,若是没寻到,哼哼,我峨嵋派与你天地盟势不两立,便是拼了满门上下百条人命,也要与你取你这条狗命!” 静音师太本是女子,这番话喊出来却也是威势十足,叫见惯场面的陆源冲、程啸山等人都不由心中激荡。话音落地,她又朝项素衣抱拳道:“程夫人,这段时日还望你好生照顾小徒筝意,贫尼感激不尽!” 项素衣连称言重,应承了下来。静音师太不敢耽搁,忙要往山下奔去,柳云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杨晚心为查明父亲惨死的真相,也一同前去。小春见拜把兄弟走了,自己便也跟着走,待程棠再要跟他去时,才被她父母亲拦住。 点苍山上一时陷入冷清,项素衣自是照顾荀筝意去,一点不敢懈怠,其余众人便也散了。 却说静音师太忙忙赶路,不消一刻便没了踪影,因柳云重伤未愈,小春、杨晚心同他一道,便难免落在了后头,三人一道都是青年公子,倒也安然自在。 走到山下,路过农舍来到一个镇上,三人买了马匹一路往东,天色擦黑时赶到了铜仁城外。杨晚心提议今晚在城中休息一宿,明天一早再赶路,柳云一路颠簸伤口有些发作,自是同意,而小春却瞧着城楼上“铜仁”二字,想起了他那未完成的心愿来。 好巧不巧,三人才将将进城,便见一辆马车缓缓前行,马车前后左右围着十来人,都是天地盟弟子的衣饰。小春瞧得皱眉,脑中登时灵光一闪,对马车里的人有所猜测。 “给我站住!”小春大喝一声,话音未落便跃下马来,拦在了马车前。 “哪儿来的野小子,天地盟的马车也敢拦,不想死的赶紧闪开!”马车前一中年汉子吼道。 小春冷笑:“老子拦的就是天地盟的马车!” 那中年汉子在天地盟也有些地位,虽说在盟中脸面不高,但在西南六省的地界上,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黄毛小子。他心道:“好不容易盟主交派给我一项重要任务,若是办好了,受盟主青眼相待是必然的,而要是办砸了,我这条小命也就算交代了!” 那汉子哪敢放松,拔出钢刀就要收拾小春,却听马车中人开口:“住手!” 仅仅两个字,已叫小春脸色一沉,心想果然猜得不错。 原来那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碧心。她虽然早早地从点苍山出发,但马车的脚程毕竟比不上快马疾驰,到铜仁城时,还是被小春等赶上。 杨晚心和柳云不知小春为什么突然发难,正要去拦他,便见马车前的帘子打开,一个相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显露真容。柳云一瞧,心中便莫名涌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似的。 (本章完) 389.失踪之谜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与柳云的感觉一样,碧心在看见他时也是一愣,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左思右想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两人就这么怔怔地瞧着,好一会儿柳云才觉得失礼,忙将视线避了开去。 小春在一旁瞧着,觉得十分恍然,本以为心中猜想得到证实,不想后来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不禁叫他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 “风儿,你拦下马车,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小春心中疑惑时,碧心喊了他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没有,你走吧!”小春冷冷答话,转身要走,却仍是不可置信地瞧了碧心和柳云一眼,此时二人已没有任何异样之处,心中更是疑惑。 碧心好不失落,想来也是看清小春绝不会认她,倒也十分平静地放下帘子,由那中年汉子护送离开。 小春望着马车的背影出神,直到柳云拉他才回过神来,三人进了应天客栈,要了三间客房和一桌饭菜。 三人都有心事,一顿饭吃得沉默不语。饭罢了,杨晚心为柳云换伤药,小春站在一旁,纠结许久才问道:“大哥,刚才那女的你认得吗?” “瞧着倒是面善,但并非见过。她可是你费尽心思,从天地盟中劫出来的那位盟主夫人?”柳云反问道。 “就是他!”小春有些泄气,不认命似的又问,“你当真没见过她,也不觉得眼熟?” “我连天地盟盟主都是头一回见,他的夫人我又怎会见过?倒是你,怎么和她相识的?我瞧她对你和颜悦色的,好像根本不怪你劫她出天地盟似的,好生奇怪。还有,她为何要叫你风儿,可是你的小名?” 柳云一连串疑问出来,叫小春有些应接不暇,心中更是无趣,胡编了几句便将此事遮掩过去。柳云倒是好糊弄,迷迷糊糊点头不语,杨晚心听他说话漏洞百出,但想来他也没有恶意,也没再多问。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三人匆匆吃罢早饭,便马不停蹄出了铜仁城。足足赶了两天的路,这日深夜已到了鄂州城外。离鄂州城还有十几里路,三人已是十分疲累,路过一个荒败的破庙正好进去休息。 拢了一个火堆,三人随意吃了些干粮,小春忽然发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一直有人跟踪我们?” “你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杨晚心惊讶道。 柳云身上有伤,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小春和杨晚心都感觉不对劲,显然不是巧合。三人心中皆是猜测,庙中一片寂静,突然有隐隐约约的惊呼从远处传来。 “救命啊,救命啊……” 三人一惊,相互对视一眼,连忙一齐奔出庙外。 “救命啊,救命啊……”那喊叫声更加凄厉清楚。 “这声音很是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柳云疑惑道。 “是程棠,那死丫头又从家里偷跑出来了,现下不知遇上了什么!”小春又是心急又是无奈道。 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足狂奔,映着朦胧的月色,探路倒也不成问题,便觉得那喊声越来越清楚。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喊声却戛然而止。 三人心中一惊,随即又有声声哀嚎传来,粗野凄厉,像是野兽发出来的。三人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但见林中一处空地上,一头黑熊发狂乱撞,腹部隐约插了一把长剑。 小春头皮发麻,借着月色四下里搜寻,终于在空地一边的草丛里看见人影,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人,一个蹲着啜泣不停,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你醒醒,你醒醒……”一人哭喊道,正是程棠的声音。 那黑熊听到这声音,暴怒的身形突然一顿,随即便怒吼着朝程棠的方向冲了过来,一口獠牙瞧得人头皮发麻。 小春瞧得好不惊慌,根本来不及动脑筋,两条腿便已朝程棠所在的方位狂奔了出去。路上顺手拾起一块拳头粗细的石头,猛地一掷,正砸中那黑熊的眼睛。鲜血从它脸上冒出来,叫它愈加发狂怒吼,又朝小春的方向冲了过来。 “妈呀……”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跑。这时杨晚心上来帮忙,一柄长剑朝那黑熊猛刺了出去,小春见状,又是满地寻摸石头,往黑熊身上要害部位砸去。 小春武功不弱,那石头砸出的力道都甚大,黑熊如何抵挡得住,想要冲过来却又被杨晚心的银刃给拦住。就这么挣扎了多时,才终于十分不甘地落荒而逃,嘶吼声响彻整个山林。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跑到程棠身边查看,看清躺在草丛里的那人之后,都是惊讶不已。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而是苗红君之女,苗青青。 苗青青伤得极重,胸前一道血淋淋的爪痕,三道印子入肉极深,已是血肉模糊。苗青青已是昏沉近乎昏迷,杨晚心见状,当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就近采了几株止血的药草,摘了叶子在嘴里嚼烂。 一边嚼,一边上手要将青青伤口处的衣服撕开。程棠见状,连忙大喊:“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救人!” “不行!你是男人,苗姐姐还是姑娘家,你看了她的身子,她以后可就没清白了,还怎么嫁人?”程棠一脸焦急。这些事对男人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女子却都看得极重,即便泼辣如程棠也不例外。 “清白重要还是命重要?”杨晚心白了她一眼。 程棠见苗青青已是昏迷,只怕再拖延下去,没准真的要断气了。她不敢再拦,小春和柳云则自动转过身去,便听身后“刺啦”一声,衣服被撕开,嚼烂的草药敷在了苗青青的胸口。 “啊……”青青痛喊了一声,出了一身热汗,人却未醒。 “你轻点!”程棠怒道。 杨晚心却不以为然,将自己的腰带解开,撕成布条将青青的伤口包扎起来,整个过程虽然算不上温柔,但是一气呵成,程棠虽然看不惯他,心里却也不得不佩服! 包扎完伤口,杨晚心又将外衫脱下为青青盖上,抱起她往破庙的方向走去。小春已将程棠臭骂了一顿,她自知闯了大祸,一句也不敢顶嘴,紧拽小春的胳膊跟了上去。 (本章完) 390.真相扑朔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第二天一大早,苗青青被身上的伤口痛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庙当中,旁边睡着程棠,不远处又躺着一墨绿一玉白两个男子,脸朝另一侧看不清面貌。 青青约摸能看清眼前的情况,有程棠在身边,自己八成是被救了。她和程棠本是一前一后从点苍山追出来,循着杨晚心等人的路径往南京去,程棠自是为了追小春,可是青青却不知自己错了哪根筋,却也头脑一热追了出去。 昨天夜里,两人到了郊外这片密林,夜黑风高迷了路,竟遇到一头大黑熊。程棠独自一人,即便身负武功如何不吓得惊慌失措,眼见那黑熊扑过来,登时吓得嚎啕大哭。这时苗青青现了身,一柄长剑舞得极快,武功比程棠高出许多。只是那黑熊力气实在太大,即便青青趁机刺了它一剑,却还是无法喝退那畜生,反倒叫它发狂,凶狠一爪抓青青胸前,登时叫她昏迷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青青就不记得了,这时瞧着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的衣衫,伤口已被包扎过,想来是程棠的母亲有“疗毒圣手”之称,昨夜应该是她给自己上药包扎,当下也并未在意。 此时外头晨光熹微,庙中三人还在熟睡,青青只觉得口干舌燥,想出去寻些水喝,还未起身便听见有脚步声响动,进门来乃是一席俊朗威风的身影。杨晚心捧着一捧草药、一壶清水进来,径直蹲在了青青面前。 不知为何,青青脸色有些发烫。 晚心像是能读懂她心事似的,不等她开口便斟了一杯水过去,青青颇为害羞地接过,只觉得那水甜丝丝的。还没道谢,杨晚心却将她身上的外衫揭下,露出裸露的右肩来。 “你……”青青有些难为情,下意识要躲。 “别动!”杨晚心皱眉,神色颇为严厉。 青青便真的不动了,由着他一双眼睛在自己的伤口处逡巡,瞧他神情十分认真,自己竟有些看痴了。 晚心道:“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昨天夜里情况危急,这止血药草也是就近采摘的,药性偏寒,怕对你不好。这是我一早去采的仙鹤草和蒲黄,药性更好,质性也更温平,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青青瞧着他脚边的草药,上面挂着些许露珠,眼睛竟是一酸。 晚心见状会错了意,忙道:“苗姑娘,虽说男女有别,但昨夜你性命攸关,我越矩为你上药也是事从权宜,还望你莫要介怀!” 青青忙是摇头,笑了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晚心倒是一动。他本以为世间女子多娇柔,将男女之防、贞洁名誉看得比性命都重,江湖女子也不例外,不想这位苗姑娘虽然长得柔弱,却不是那种矫揉造作之辈,心中顿生好感。 当下,晚心也不再多心,直接上手为她解开绷带,仍是将药草嚼碎了敷在伤口上。青青痛得皱眉,却是自始至终一声不出,更叫晚心心中暗暗佩服。 包扎完伤口,青青穿上晚心的外衫,天色已经大亮。小春、柳云醒来,但见这二人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分明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怪怪的。 好在这时程棠醒过来,见青青醒了连忙扑过去,热泪盈眶地问她伤势如何,又道:“如果你死了,那我这辈子可就要一直自责了。” “胡说八道!你嘴里积点德吧,苗姐姐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再让你给咒死了!”小春没好气道。 “我这也是担心苗姐姐嘛,倒是你,一大清早对我这么大火气干嘛?我招你惹你啦?”程棠叉腰怒道。 “你还有理了!我问你,你爹不是不让你跟来吗,为什么又偷偷跑出来?要不是你在林子里乱走,也不会遇到那头大黑熊,苗姐姐也不会为了救你受伤!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程棠其实已经知错了,可是小春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呵斥她,叫她脸面上过不去,便不肯服输喊道:“苗姐姐都还没说什么,你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跑下山是我的事,撞上大黑熊算我倒霉,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救的我!” “是,跟我没关系,你福大命大行了吧!”小春恨道,两人越吵越凶,这时已是脸红脖子粗。 柳云插嘴道:“程姑娘,你这话就说错了。昨夜那大黑熊发怒冲向你们,是小春拼死冲过去才将它拦住的,后来他和晚心大哥围攻那黑熊时,手臂也被黑熊蹭伤了,流了不少血!” 程棠这才惊慌起来,扑过去查看伤势。小春还在气头上,根本不让她看,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甩了甩手便出去了。程棠这时哪儿来顾得上面子,立即跟了出去,柳云站在庙中,只见杨晚心神色淡漠,苗青青却脸色绯红,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对面瞟来。 柳云虽不聪明,男女之情上也早就开了窍,当下明白了几分,忙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五人吃了些干粮果子,便要出发往鄂州城去。程棠和苗青青的马昨夜在树林中走丢了,当下五人只有三匹坐骑,怎么骑行成了个难题。 按理说女子体轻,青青和程棠共乘一骑自是无碍,只是小春、晚心、柳云三人,虽都不算胖,但一匹马承载两人实属艰难。思来想去,唯有男女共乘一骑才行得通。 这想法一说出来,青青和程棠就都红了脸,却谁也没反对。 柳云见她们的眼睛都不安分,一个瞟杨晚心,一个瞟小春,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忙道:“我腹部刀伤还未好全,若与两位姑娘共乘一骑,只怕难以护她们周全,还是自己单乘一骑比较好!” “云弟说得在理!”晚心点头,神色很是认真,叫小春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晚心疑惑道。 “没笑什么,没笑什么!杨大哥,这小白脸把自己摘出去了,现在只剩咱俩要与两位姑娘共乘,你倒说说,咱们四个人怎么搭配啊?”小春见这位杨大哥心地质朴,一时玩心大发,故意将话题扔了出去。 “这个……”玩心很是为难。 “杨大哥,我……同你一骑吧!”苗青青突然开口,叫四人都是一怔,除了晚心略有些难为情以外,其他三人都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本章完) 391.真相扑朔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五人三骑快鞭飞驰,很快就到了鄂州城。由于青青身负重伤,独自骑马多有不便,于是在城中只买了一匹马,青青还是同杨晚心共乘一骑,变作五人四骑,继续往南京马不停蹄地赶去。 又过了三日,五人终于赶到南京,却是连口气也不喘,就直接奔赴了青罗帮的总舵。还没进门,只见门庭一尘不染、匾额干净簇新,完全不复一月前的萧条零落之感。五人便觉得,陆源冲的话多半是真的了。 然而奇怪的是,偌大一个青罗帮,门口却连守门的弟子都没有。柳云心中急切,也顾不上通传,推门而入后却是大吃一惊,只见前院满地狼藉,折断的兵器和院中的杂物打得破破烂烂,在院子里四处丢着,还沾着一些血渍。 五人来不及诧异,只听“铿铿锵锵”的打斗声从后面传来,有人大喊:“臭尼姑,你再敢撒野,别怪我青罗帮不留情面!” 一人怒而答道:“不留情面最好,贫尼今日正要与你们撕破脸面!我把话撂这儿,今天要是见不到柳川音那厮,就别怪我将他的丑事散播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五人一怔,听出这是静音师太的声音,想来她提前一步杀到了青罗帮来。 他们连忙赶到后院去,只见静音师太手持长剑、浑身杀意,青罗帮数十名徒众将她团团围住,短刀长枪在日光下闪出银晃晃的光芒。青罗帮打头的乃是新提拔的管家,姓刘名贵,柳云倒是认识。 “刘管家,住手!”柳云喊道。 “少爷,你回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属下听闻你被天地盟抓去了,正想着联络江南各派前去相救呢,不想你竟平安脱险,真是老天保佑啊!”刘贵见了他,大喜过望喊道。 柳云心急,将此事岔过去后问道:“刘管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和静音师太打起来了?” 刘贵的脸色立即垮塌下来,愤恨道:“少爷不知,哪是我们要动手,是这老贼尼……” 话未说完,被静音师太狠狠瞪了一眼。刘贵吓得脖子一缩,不敢招惹,忙改口道:“这位师太实在太不讲理,闯进门来便要见帮主。属下好言相劝,说帮主在一个多月前就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位师太却是不听,还蛮不讲理地大闹青罗帮,属下实在没办法才叫来弟子阻拦,却被她打得伤的伤、残的残,真是可恨!” 柳云等人听得咋舌,不想这位素日性子冷淡的峨嵋派掌门,却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看来荀筝意虽只是个峨嵋派的小弟子,在她心中确如亲生女儿一般。 静音师太冷笑道:“好一个下落不明!你青罗帮如今群龙无首,生意、门庭却是蒸蒸日上,难不成是鬼在暗中操纵不成?” “这……这……”刘贵脸色登时黑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心中奇道:“恢复生意、招收弟子的事都是循序渐进、暗中进行的,即便在市面上、江湖上也毫不显眼,照理说不会被人察觉才是,怎么这老尼姑远在川府之地,却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是奇怪,奇怪!” 静音一见他这副神情,便知陆源冲所言非虚,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方才不是巧舌如簧,装无辜装得很是逼真吗?” “这……我……” “我告诉你,今日不管你怎么说,柳川音我一定要见到!若是他老实出来还好,若他不肯出来,哼哼,我定要拆了你这青罗帮,再将他做的丑事全部宣扬出去,看他以后还怎么做人。”静音师太毫不留情。 “胡说八道!”刘贵也怒喝起来,“我家帮主乃是当代大侠,行事光明磊落,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这贼尼股,莫要欺人太甚!” “啪!”重重的一个耳光甩在刘贵脸上,一道鲜红的印子好不惹眼。 “你……”刘贵怒极,睚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 “柳川音为人如何,我不想评价,也懒得管。但你只要告诉他,当日他做下的恶事并非没有人知道,不要以为从此便高枕无忧!”静音师太冷道。 刘贵一听这话,大约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然而他刚说了柳川音下落不明,现在又巴巴地跑去汇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正是两难之际,柳云却脸色铁青开口,沉道:“师太慎言!家父虽然一向孤高,将名声看作身外之物,但他为人正直,多年来以匡扶正道为己任,从未做过有违侠义之事。师太即便爱徒心切,想要早日见到家父和月儿,也不该无凭无据胡乱抹黑!” 静音脸上一愣,竟不知应该愤怒,还是应该伤心。她亲眼见到杨展琴和方绿炼死在柳川音手上,知道这个名震江湖的柳大侠,其实不过是个卑鄙小人,同时也知道了他乃是神剑山庄的后人,柳川音与他其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可是她知道,柳云却不知道,虽然这一年多来,他曾因种种事情怀疑过柳川音,却从未有一件得到过证实,也都是不了了之而已。 这种情况下,在柳云心中,柳川音自然还是那个对他有生养之恩,又对他十分慈爱的父亲,怎么能由着别人恶意侮辱。静音见状心中着急,却又不能当众说出他的身世,自然也就不能说出方绿炼和杨展琴的死因,将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想了又想,最终只是道:“柳公子,柳川音虽是你父亲,但是人心隔肚皮,即便是亲父子也不见得就能彼此知根知底。他的为人到底如何,你不一定了解,更是永远也猜不透。 “如今筝意是为了救你才落到这步田地,我作为她的师父,为了救她可以豁出一切。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想来也不愿意见筝意就这么丧了性命!贫尼求你想想法子,请柳大侠现身一见,只要他肯出来,说明柳姑娘的下落,我愿为方才的不敬之言向他致歉。” 静音师太的冷傲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如今为了徒弟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柳云瞧了很是不忍。待要去寻柳川音的踪迹,刘贵方才已作了说明,柳云也不知该信不该信,便想自己在帮中搜寻一番。 还未动手,远处一声高呼:“不好了,刘管家,帮主他……” (本章完) 392.真相扑朔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言既出,在场所有人都是满脸惊骇,几双眼睛一齐放得老大。站在一旁的刘贵本来神情颇为淡定,一听这话,脸色早已灰溜溜跟土一般,但见一个弟子从内堂跑了出来,见了院中情形顿时怔住。 “你刚才说什么,帮主?”小春第一时间反问。 那弟子不知该如何回应,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落在了刘贵身上。 “这个……”刘贵试图解释,心里却乱得厉害,汗珠子不停地从脸上滚落。 “什么这个那个,刘管家,我看你还是如实招了吧!”小春冷笑道。 “公子说笑了,在下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不过我瞧这弟子神色慌张,看来你家帮主出的事不小啊,你不打算听一听吗?”小春说着,笑得颇为玩味。 刘贵这才又紧张了起来,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脸上的汗更加跟下雨似的。 至此,柳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黑着脸将那刘管家一通呵斥,又说父亲如果出什么事,全由他一人承担。那刘管家吓得登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柳云懒得理他,又冲那大喊着跑来的弟子喝道:“你说,爹爹到底怎么了?” 青罗帮中的弟子自然以帮主为尊,帮主之外就是刘管家。可这弟子眼见刘管家成了这副德行,面前站着的又是帮主的独生子,便慌张吐露: “帮主他受了重伤,这些日子一直在密室休养,本来也是无事的,只是刚才……刚才却突然吐了许多血,昏迷了过去。属下吓了一跳,不敢近前,这才来通报刘管家!” “有这种事?”刘管家也吓了一跳。 “父亲在哪里,快带我去!”柳云慌道。 那弟子哪敢耽搁,带着众人穿过院子,来到一处不甚宽敞的小院,进了一间偏僻的卧房。卧房西边一排书架,架上一个花瓶乃是个暗门开关。那弟子倒是熟门熟路,扭动开关,书架向左右拉开,露出一道暗门来。 众人瞧得惊奇,连柳云也不知青罗帮还有这等秘境,连忙从那暗门走入。小春走在众人最后,进门前瞧了那弟子一眼,但见他神情瑟缩、模样不大,心中十分好奇,故意崴了一下脚。那弟子连忙上前搀扶,小春趁势摸了一下他的脉,更是惊奇。 小春心道:“这弟子年纪不大,武功也只是平常,我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怎么会被柳川音这般重用,连机关密室都一清二楚?” 小春想不明白,但几乎断定这里头有猫腻,当下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众人进去了。 密室结构不甚复杂,暗门之后又有一道暗门,推开门后,便有一股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众人掩鼻,柳云惊慌,只见密室中陈设简陋,柳川音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嘴角挂着血渍,也不知是生是死。 “爹爹,爹爹……”柳云大喊起来。 “师叔!”杨晚心也是高声呼喊。 两人奔过去,将柳川音一通查看,发觉他还有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那气息十分微弱,又叫他们都紧张起来。 小春站在一旁,瞧着地上一大滩鲜红未干的血渍,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这时,静音师太已上前为柳川音把脉,越瞧越觉得奇怪,好半天不言语。 “师太,我爹爹他怎么样了?”柳云慌道。 “脉息紊乱,内力微弱,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然而奇怪的是,他体内却有一股极强的真气在乱窜,很是于情理不合!”静音道。 程棠疑惑插嘴:“怎么不合?” 苗青青解释道:“内力由真气而生,习武之人向来体内是先有真气,真气再固化下来,形成内力。而人一旦遭遇重挫,经脉损伤才会导致内力损毁,而在内力一旦损毁,真气也将荡然无存。柳大侠现在内力微弱,真气反倒十分强劲,很是奇怪,所以静音师太才说于情理不合!” 程棠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而静音师太和杨晚心则不可思议地看了苗青青一眼,显然没料到她年纪如此之轻,却深谙习武之事,转念一想,她本是“拳仙”牧怀山之女,武学天资极高也是理所当然,便又不觉得奇怪了。 这时柳云已冲刘贵发怒,喝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伤得如此严重?他分明在青罗帮中,为何一个多月来未曾在江湖上现身,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同我一样,也被天地盟的人抓了?还有,月儿的下落你可知道?” 一连串问题出来,直叫刘贵晕头转向,不知从何答起。 这时,床上的柳川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多时又吐出一大滩血,竟悠悠地醒了过来。 “云儿,晚心,你们怎么在这儿?还有静心师太?” “爹爹,你总算醒了!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娘和师伯到底被何人所害?还有月儿,她到底去哪儿了?”柳云越说越急,几乎要哭出来。 柳川音被问得神情凄楚,又是咳嗽不停,连连摆手。这反应更是叫人心急,催问了好几次后,他才十分恼羞兼具地说出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只是他表述的版本,与静心师太所见截然不同。 “云儿,晚心,此事虽然难为情,却也不该瞒着你们,你们听后千万不要伤心,更不要自责,毕竟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也知道,师兄、绿练与我乃是同门师兄妹,自幼一同长大。由于师门中只有我们三人,我与师兄日日同师妹耳鬓厮磨,时间一长,我们师兄弟都对她暗生情愫。 “后来我三人长成,你们师祖做主为师兄和师妹订婚,师兄自是高兴,可师妹却说心仪之人不是师兄,而是我。师兄知道后很是难过,一气之下离开师门外出闯荡,我与师妹也十分自责。 “一年以后,师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孩子,便是晚心。他说是在江湖上遇到心仪的女子,二人情投意合,便结为连理。不想大嫂生下晚心后便撒手人寰,剩下师兄和晚心父子……” (本章完) 393.真相扑朔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说到此处,杨晚心已是心中激荡,忍泪道:“爹爹曾同我说过此事,只是每一次都是一笔带过,我知道他是对娘当年难产而死心怀自责,所以一直不敢深问。师叔眼下说起这陈年旧事,到底是何目的?” 柳川音叹气道:“晚心啊晚心,我原先也同你想的一样,以为师兄是过分自责,才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嫂一直讳莫如深,谁知后来我却发现,这位大嫂根本没有存在过。你根本不是师兄的亲生儿子,而是他捡来的孤儿啊!” “什么?”杨晚心浑身一震,所有人都是心惊! “这件事我也是一个半月前才知道的,是师兄亲口告诉我的!” “我是孤儿?不是爹爹亲生的?怎么可能!”杨晚心不敢置信道。 “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只是事实便是如此,你早晚得知道!当年,师兄将你捡回来,谎称是自己的儿子,便是为了成全我和师妹,让我们安心成婚。可是后来,后来……”柳川音说着,已是喉头哽咽不清,眼中泪光盈盈。 “后来怎样了?我爹爹和婶婶,到底是怎么死的?”杨晚心追问道,眼睛像是要拧出血来。 “后来,我同师妹成婚,我外出江湖游历了一年。一年后我回来,没多久师妹便有了身孕,生下了云儿。又过了两年,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方去了,我和师兄便来到南京定居,分住在淮河两岸。 “之前,我的本意是想带着师妹和云儿,到师妹的老家徐州定居的,在师兄力邀之下才在南京留了下来。我本以为,师兄如此做是顾念师门情谊,不舍得离开我和师妹,谁想……谁想师兄与师妹早就有了苟且之情!” 柳川音说到此处,眼神骤然变得疾厉,其他人却都是一怔,不可思议地彼此对视,房中沉寂了足足三个响指的工夫! “不可能!” “不可能!” 晚心和柳云一同大喊,脸色通红! “我知道你们不愿相信,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是他们亲口承认的!就是那一晚,在城外密林中,他二人相约私会被我逮了个正着,绿练这才承认。原来早在十多年前,也就是师兄将晚心带回来的那一年,晚心还是嗷嗷待哺的幼婴,而师妹又是门中唯一的女子,便带了晚心一年有余。这时我在外游历,绿练与师兄共同抚养晚心,三人宛如一家。师兄本就对绿练念念不忘,而绿练一年与师兄朝夕相对,因为晚心也渐渐……渐渐生出了情愫,那时便发生了苟且之情。” 柳川音脸色十分悲痛,却还是继续道:“我回来后,他二人自觉对我不起,约定此生再无往来。可是彼时已经起了真情,往后再要放下便再不可能,后来又时常见面,师兄更为了绿练终生不娶。绿练怎么不动心,二人藕断丝连,暗自苟且竟长达十几年。 “这十多年间,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有所察觉。那一夜我跟随他们一直到城外密林,林中有一处茅草屋,正是他们时时私会之地。被我撞破后,两人都是羞愧,师兄却恼羞成怒,怕此事传出去会坏了他的名声,竟……竟对我痛下毒手……” 柳川音此时已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静音瞧着,心中冷笑连连。 “不可能!不可能!爹爹嫉恶如仇,为人侠义,对师叔更是维护关怀,虽说性子火爆了些,但绝不可能做出此等恶事来……” “晚心啊,人心是会变的,你知道吗?现在的师兄早已不是当年的师兄了,当年的他籍籍无名,爱护师弟师妹,如今的他威震江湖,受万人敬仰,他与师妹的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要他威风扫地,受尽江湖好汉的嘲笑?人生在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师兄他便是折在一个名字上!” 杨晚心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只是眼下死无对证,柳川音又是一身重伤,叫他不信也得信,脸色黑得如寒潭。 “那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杨晚心咬紧牙关,问道。 “是啊爹爹,还有娘,她是怎么死的,爹爹的重伤又是如何而来?”柳云也追问道。 柳川音脸色痛苦,连连摇头,许久才道:“都怪我,都怪我!那一夜,我撞破了师兄和师妹的丑事后,师兄恼羞成怒,对我痛下毒手后,一番苦斗被我打成重伤,落得现在这副模样。师兄却仍嫌不足,要将我灭口以绝后患,我当时万念俱灰,正想一死了之,干脆闭着眼睛受他这一刀。不想师兄的刀没有砍落,师妹却从后面突然刺了一剑出来,倒救了我一命。 “我知道师妹对我并非没有情意,虽多年来与师兄暗中苟且,却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当时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对我痛下shāshǒu。只是他这一剑虽救了我,却没能杀死师兄,反倒叫师兄心生恨意,回身一刀,登时便叫师妹……便叫她丢了性命!” 柳川音说着,已是涕泪滂沱,又道:“我见师妹惨死,当时便不想活了,拼尽全身力气要与师兄死战,两人越打越远,我的伤越来越重,师兄最终却因失血过多而死,而我也因受伤太重晕厥了过去。待我醒过来时,已被刘贵救了回来,也得知府邸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和云儿失踪之事。我怎能不心急如焚,可恨伤势太重、内力近乎全失,只能一面养伤,一面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好不容易得知你被天地盟抓走了,正要集结人马前去相救,不想你却回来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杨晚心一直摇头,怎么也不肯相信,柳云却早已听着也是泪流满面。小春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冷笑:“这狗贼说是重伤,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却喘都不喘一声,一定有古怪。而且哪怕他当时真的受伤,养了一个多月,若说不见好,也断没有越来越严重的道理。地上的血却是新吐的……哼哼,好一个‘淮南柳’柳大侠,却不知他刚才说了这么多,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小春心中产生怀疑,静音师太却早已憋了满腔怒气,待要发作,心中又惦记着柳云的身世和荀筝意的毒伤,只得忍耐下来,当下咬牙道:“请问柳大侠,红鹤药坊的柳姑娘尚在何处?” !! 394.真相扑朔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是啊爹,月儿呢,月儿到底去哪儿,您知道她的下落吗?”柳云本在为母亲的惨死伤心,听到月桐,又立即问道。 柳川音的眼神极快地低了一低,所有人都没瞧见,但小春却看得清清楚楚,便见他装得十分奇怪,喊道:“怎么,云儿,你现在还未找到月桐吗?” 柳云心中“咯噔”一跳:“我这一个多月都受困于天地盟,好不容易脱身又受了伤,这几日才能下床,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南京,还没来得及找她!爹爹,你当真没有月桐的消息?天地盟陆盟主说,只要找到您,便能找到月桐,这……” “胡说八道!这陆源冲真是欺人太甚!他听信江湖传言,为了得到孤鸿剑,将我好好一个宅子给夷为平地,如今又造出这种不实之言,实在可恶!这些日子,我的确派了帮中人到处打听月桐的下落,却并未找到她人,我还以为她定是听到你流落贵州的消息,寻你去了,不想你也没有找到她。这可真是奇了,她一个人无亲无故,能去哪儿呢?” 柳云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更是心急如焚,却听静音师太突然满面通红,咬牙切齿地怒喝:“你撒谎!” 众人一惊,不知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柳川音也是神色犹疑,在她身上不停打量,心道:“这臭尼姑自打进来起,瞧我的眼神便隐隐带着怒意,如今又这么肯定反驳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当日密林之中并无外人在场,她又能如何知道,定是我多疑了!” 想来,柳川音便冷道:“柳某所言句句属实,师太何出此言!” 众人也将视线转向静音,想要看看她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如此笃定反驳。然而瞧了半晌,只见她一直脸色通红,憋了许久才道:“青罗帮乃是江南第一大帮,虽然半年前在千丈崖遭受重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有的。那柳姑娘是在南京失踪的,柳大侠若是有心找人,还能找不到吗?” “师太此言差矣!如今的青罗帮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柳某无能,实在没能找到月桐。要是但凡有一点线索,我哪怕是为了云儿,也当尽心竭力将她找到,可是……” “说得好听!柳大侠乃是长辈,直呼柳姑娘闺名,实在有违人伦。怕只怕柳大侠不是找不到,而是别有用心,找到了又怕别人知道吧!”静音师太实在是恼怒,忍不住讽刺起来。 “你……师太请自重!柳某当你是客,对你百般忍让,你莫要得寸进尺!”柳川音低吼起来。 静音师太浑然不惧,只是冷笑:“忍让就不必了!我只是奉劝柳大侠一句,人聪明是好事,只是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有些人表面君子仁风,背地里却坏事做尽,却以为没人知道。不想天道有轮回,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贫尼言尽于此,柳大侠若是想起来柳姑娘人在何处,随时到城东悦来客栈知会!” 静音师太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人瞧得浑身寒意,一句话而不敢多说。柳川音本以为她只是心直口快,听到后面几句才察觉到不对劲,已断定她必定是知道了什么,脸色铁青,两只拳头握得死紧。 小春冷眼瞧着,又将他的表情和举动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他心里有秘密。 此时此刻,柳云再要追问,瞧柳川音脸色惨白也是不忍,安慰了两声才退了出去。由于柳家已经被拆,青罗帮中又人满为患,除了柳云以外,其他人都住到了悦来客栈去。 杨晚心骤然得知父亲惨死的原因,心中很是不痛快,独自一人出去散心。苗青青的伤势还未好全,也在自己房中休息,午饭时分坐在桌子上的,就只剩下小春和程棠两人。 程棠见他一直眉头紧锁,便问:“柳川音的话你相信吗?” 小春眉头一皱,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你呢?我看你在密室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叉着腰看着,脸上似笑非笑的。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一直说你傻,看来你也挺聪明的嘛!”小春笑道。 程棠本以为小春是在夸她,不禁喜色上脸,又想起来他是在说自己笨,登时气急败坏,与他厮打起来。两人闹了一阵才又回到正题上。 小春道:“柳川音的话虽然滴水不漏,哪儿哪儿都说得通,可就我观察,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反倒是那个杨展琴,虽然整天喊打喊杀的,但给师弟戴绿帽子这种事,我相信他是干不出来的!” 程棠惊道:“那这么说,是柳川音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还有,如果不是他说的那样,那杨展琴和方绿炼是怎么死的?” 小春冷笑道:“他们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柳川音花那么大工夫,又是装重伤又是撒谎骗人,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程棠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柳川音杀了他们?不可能吧,以柳川音的武功,根本打不过杨展琴,更何况现场还有一个方绿炼!而且就江湖上的消息来说,方绿炼尸首上的致命伤的确是刀伤,而且刀口与杨展琴使的刀吻合,这一点怎么解释?” 小春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但就今天柳川音的反应来看,我敢断定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而且,你没发现静音那个老尼姑,今天有点反常吗?” 程棠皱眉:“反常吗?你不说没觉得,你一说好像还真是。最后她还说什么‘天道有轮回’‘人在做天在看’什么的,听着好像是在威胁柳川音似的。难道她知道什么?不对呀,她要是知道,为什么不在现场讲出来?” 小春冷冷一笑:“她既然会说那些话,不管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在装腔作势吓唬人,柳川音做贼心虚,肯定坐不住了。哼哼,今天晚上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春说着,视线往二楼一个角落望去,那里正是静音师太的房间。 !! 395.真相扑朔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下午过得安静,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很快进入深夜。 小春悄无声息将房间换到静音师太的隔壁,一下午养足精神,就等着晚上来听墙角。不过他并没有对客栈里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身处南京,柳川音的耳目自然知道他们和静音师太同住一间客栈,即便他想同静音说些什么,也绝不会选在客栈里。 这一等就是半夜。小春有些心慌,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这时却听隔壁窗户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穿破窗户射入房间。 小春浑身一个激灵,昏沉欲睡的脑子登时清楚了起来,侧耳细听隔壁动静。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响动传来,隔壁的门打开后又轻轻关上,接着又是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小春门口过。 静音师太出门了。 小春露出一丝冷笑,轻轻打开门,见静音从hòumén溜出客栈后,他也连忙打开房门跟了出去。小春不知道的是,在他从二楼下去之后,另有一个房间门也打开了,脚步匆匆跟在了他身后。 小春一直跟着静音来到大街外,街面上清冷幽暗,一个人也没有。静音目的明确,一路上半走半飞,像是在保存体力。小春现在的武功虽然远高于静音,但轻功却还使得不甚熟练,怕被她发现便不敢跟得来近。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来到一片破旧的居民区,房屋低矮简陋,显然住的都是穷苦人家。静音钻进一条巷子,小春不好尾随,便在飞身在房顶上偷tōukuī视,一路跟了许久才见她在一户门前停下。 这户人家的门庭屋舍倒十分干净,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小春看着便觉得不妥。静音左右看了看,发觉没人后敲门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春站在高处,门里头的人被房檐挡住了脸,只瞧见下半身乃是黑色的长袍,乃是一个男子。 小春不敢确认这人的身份,在房顶上等了一会儿,才偷偷飞到对面房舍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将身子趴下,便听里面有一男一女压低了声音争吵,女的自是静音师太,男子虽然怒极声音却依旧柔顺,不是柳川音又是谁! 小春冷笑起来,便听柳川音冷笑喊道:“静音师太,虽然你是峨嵋派掌门,但如今却是空口无凭,即便你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的。反倒是我,如今乃是青罗帮的掌门,只要将白天那通瞎话传出去,满江湖的人要么将我看作受害者,要么怯于青罗帮的威力,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根本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静音师太好像是气极了,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冷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无凭无据。但你不要忘了,我与你之间更是毫无恩怨,我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你!” 这次换柳川音许久无话,过了好半天才阴冷道:“你说的不错!常闻师太冷若冰霜,不爱过问江湖中事,如今却对柳某师兄妹的事情如此上心……柳某不知是该感谢师太,还是该仇恨师太?” 话语之中,已透露出森森杀意。 静音师太浑然不惧,笑道:“你自然应该感谢我,因为那一晚我除了瞧见你干的恶事之外,还听见了关于你儿子的一件秘密。你想听吗?” 小春心中一紧。 “什么秘密?”房中,柳川音也急了起来。 “他的身世之谜……” 静音师太话音未落,只听“吧嗒”一声,房中二人齐声喝道:“谁?” 小春大惊,一抬头却见房顶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人,身形瘦小,脸色紧张,不是程棠又是谁。此时房中已是响动大作,小春惊慌之下也顾不得暴露身份,连忙冲上前一把抱住程棠,二话不说便朝远处飞去。 柳川音和静音师太从房中飞出,只见一个极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武功之高十分罕见。两人脸色十分不好看,也不知方才的对谈被听去多少,不敢在此处久留,直接飞身来到城外密林的那茅草屋中。 柳川音也没心思去管刚才的动静,此时急道:“你刚才说什么,云儿什么秘密?” “秘密嘛……柳云并非你亲生,你和方绿炼的孩子还未出生便被你杀了,柳云不过是你们捡来的,是也不是?”静音师太道。她方才本想用柳云的身世,威胁柳川音说出柳月桐的下落,这一路才反应过来不妥,连忙改口。 柳川音一听,登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起疑。 “师太知道了又如何,比起我借师兄之刀杀了内子,又亲手杀了师兄来说,这件小事实在不值一提!”柳川音此时完全不掩饰了,狰狞的面孔叫静音后背发寒。 “很好!柳大侠倒是敢作敢当,贫尼之前倒是小瞧你了,本以为你是个逍遥快活的江湖侠客,不想嘴脸竟丑恶至此!”静音厌恶道。 “师太过奖了!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的逍遥快活呢?不过都是为名利所累罢了!柳某乃是俗人,师太说是出家人,其实同柳某一样!你既亲眼见到我杀了师兄和师妹,今日在密室之中却没有当众说出,反而暗示我与你相见一叙……说来说去,师太不就是想拿此事要挟柳某吗?”柳川音说得很是轻蔑。 “你猜得不错!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你说出柳月桐的下落,让我带她去救徒儿筝意一命,我保证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师太这话便是说笑了!你就站在我面前,我若不想让第三人知道,直接shārén灭口,不是更好的选择吗?”柳川音冷笑起来,叫静音浑身发寒。 “你不会的!” “为何不会?” “因为你不敢!你不敢确认,我是否有留下线索,叫旁人查探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过了今夜我没回去,柳大侠这件丑事能不能瞒得住,那可真就不一定了!”静音师太也冷笑了起来。 柳川音打量她许久,周身的杀气才慢慢淡去,笑了起来。 “柳大侠,你与柳云名为父子,如今父子二人喜欢上同一个女子,此事我不想掺和,也不愿意掺和。你若是不想要柳云知道,可以将柳姑娘暗中交给我,我带回点苍山救了徒儿性命后,自然会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此事对你没有害处,却能将我的嘴永远封住,何乐而不为呢?”静音师太笑道。 柳川音想了许久,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成交!” !! 396.真相扑朔 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把程棠带回客栈,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程棠倒也知道是自己坏了事,嘟着嘴不敢还嘴,却诧异小春的武功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小春气急败坏吼了她一通,却也于事无补,只能丢下她闷闷地去睡觉,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静音师太那句“他的身世之谜”。 小春心道:“看那臭尼姑的样子,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只不过如果大哥真的不是柳川音的儿子,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真的有蹊跷,这些事那尼姑又怎么会知道呢?” 小春想得心烦意乱,外面晨光渐起时才有了些睡意,便听门外脚步声又响,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后又关上――静心师太回来了! 小春顿时清醒,听着外面的鸟鸣鸡叫,隐隐觉得静心师太和柳川音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定,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明知有人暗中偷听,还在外面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小春心中警惕,心中浮想联翩,最后也只能将所有想法都按下不提。 这天早上,四人聚在小春房间吃早饭,一个个都是心事重重,一顿饭谁也没说话。不多久柳云过来,脸色也是凝重,杨晚心见他竟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问他柳川音的伤势如何。 柳云摇头道:“不大好!爹爹这次当真伤得极重,脉息都时有时无,只怕不调养三五个月是好不起来了,好了还有可能会落下病根。” 小春满脸鄙夷,心中不屑道:“什么伤得极重,也就骗骗你这傻帽,老子昨天听他说话,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受伤的样子。柳川音这些日子肯定是一直躲在密室里,故意不去找柳云的,没准还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现在他突然伤得这么重,一来是将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从自己身上摘得干干净净,二来,也是对一个多月没有现身江湖有个交代,倒是一举两得!” 小春冷笑归冷笑,对这位柳大侠的心计还是十分佩服,当下又没有铁证,是以只能按下不提。 一桌五人谈论起要去哪儿找柳月桐的下落,一时都很是迷茫,小春却不以为然道:“其实要我看,你们担心也是多余的。反正中毒的是那老尼姑的徒弟,她肯定会上一百二是个心,还会找不到神医姐姐不成?你们呀,就把心放宽,老老实实等着吧!” 柳云急了起来:“小春,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初月儿负气出走,便是我对她不住,如今荀mèimèi身中剧毒,又是为了救我,不管是为了月儿还是为了荀mèimèi,我都得尽快找到月儿才是,哪有袖手旁观干坐着的道理!” 小春听得瘪嘴,不耐烦道:“你着什么急啊,又是月儿又是荀mèimèi的,怎么着,那姓荀的小美人舍命相救,叫你动心了不成?” “我……小春,不得胡说,我与月儿早就……”柳云连忙辩解,憋得脸色通红。 “别解释了!”小春打断,一副心中熟稔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耳根子软,心更软,见不得别人对你半点好!当初你喜欢上神医姐姐,不就是因为你掉进红鹤药坊,她救了你一命吗?现在荀姑娘也救了你一命,按你的性子,哪怕不喜欢上她,从今以后也定要忘不了她了,是不是?” “我……我……”柳云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心知自己对月桐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将她当作未来的妻子看待,而对荀筝意,不过是感激她舍命相救的情谊,想早点将她救回来,也好叫自己未来不一直活在愧疚中罢了。可是转念一想,小春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月桐和筝意,同样对他有救命之恩,相比于月桐的医术高超,筝意人小力量弱,却是豁出一切来救她,如此真心他又怎会感受不到。 此时此刻,柳云扪心自问,难道对筝意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动吗?他给不出dáàn,想到月桐当日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 这一场座谈闹了个不欢而散,柳云不肯久留,带着青罗帮的人漫无目的四处寻找月桐的下落,杨晚心和苗青青也去帮忙,小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叫人拿他没办法,也懒得劝他,只有程棠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你怎么不跟他们去找人啊?”小春没好气道。 “他们都是瞎找,那位柳姑娘失踪了快两个月,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现在都是做无用功。反倒是你,昨天半夜神秘兮兮地跑出去,肯定偷听到了什么。你现在说是不想管这件事,其实心里早就有打算了,是不是?” “哎哟呵……”小春又奇怪又好笑,捏了一下她的脸道,“你让我说你傻好呢,还是说你聪明好呢?昨天晚上要不是让你坏了好事,没准我现在已经知道神医姐姐的下落了,没准人都已经救出来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干等?” 程棠被她说得恼羞成怒,要发作时却眉头一皱:“等?你在等什么?” “当然是等得到内幕消息的人动手了!”小春狡诈一笑,眼睛不已经往隔壁静音师太的房间一瞟,程棠瞧见,似乎明白了几分。 下午时分,静音师太匆匆出了客栈,小春这次坚决不让程棠再跟着,自己一路远远随行。 白日里街市热闹,小春隐藏在人群中倒是不容易被发现,这一路跟下来,静音师太始终没有察觉。然而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小春发现不对劲,总觉得静音师太是故意在绕圈子似的,而且步伐也并没有急促之感,反倒让人觉得是在悠闲散步,似乎根本没有目的地。 小春好不疑惑,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此时旁边正好有个酒楼。他灵光一闪钻了进去,爬到二楼从高处往下看,但见静音师太还在前头悠闲地走着,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离酒楼门口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另有两个中年人脚步匆匆,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小春本来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顺着那两个中年人的视线望去,正好落在静音师太的头上。他愣了愣神,随即便恍然大悟,拍着胸口暗道庆幸。 !! 397.真相扑朔 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如果小春猜得不错,这两个人肯定是柳川音派来的,而静音师太今天的反常举动,也是和柳川音商量之后演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昨夜那个偷听之人。 小春猜到这一点,心中很是好奇,若要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大可不必在这喧闹的街市上,因为人群嘈杂,很难断定到底是谁在跟踪。而只要静音师太离开街市,去往一个僻静的地方,小春继续紧随就一定会暴露身份。 可是小春转念一想,却又了然了。柳川音和静音是何等聪明之人,又都是当世武学高手,能在暗夜之中偷听而不被他们察觉,武功即便不比他们高,也定然不相伯仲。 这样的身手,即便柳川音亲自追踪也不一定能察觉踪迹,更何况眼下的他已是“身负重伤”,不能抛头露面,若是静音师太来到城外,脚步一慢定会被追踪之人察觉,脚步一快,派去跟踪的人又必定跟不上,所以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才想到了才街市上绕圈子的办法。多转几圈,总能发现是什么人一直跟在静音师太身后。 小春猜得分毫不错,而就在刚才,柳川音派来的那两个人已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要不是他突然转向去了酒楼,只怕现在已叫柳川音确定了身份。 小春很是庆幸,当即离开酒楼,将计就计跟在那两个人身后。又转了一炷香的工夫,那两人始终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便直接赶到静音师太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小春看着冷冷一笑,见那两人转身离开,料定他们已经彻底放心了。果不其然,两人走后,静音师太的脚步也快了起来,径直来到城北一处僻静的街道。小春不敢跟得太紧,但见她对这里的路好像不是很熟,走了一会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在一处小院的hòumén停下来。 敲了三急五缓八下,门“吱呀”一声开了,静音警觉地进去。 小春瞧得冷笑,过了一会儿先是凑在门口听动静,一点声响也没有。他大着胆子飞上屋顶,瞧见这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隐僻干净,当作藏娇的金屋倒是再合适不过。院子当中有丫鬟仆人做扫洒之事,更叫小春猜测,月桐十有**便被藏在这里。 正想得出神,只听“豁朗”一声,茶杯骤然摔碎的清脆响声吓了小春一跳。 院中丫鬟仆人都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十分紧张害怕。小春好不疑惑,悄无声息爬到那响声传来的房间屋顶,侧耳细听房中响动。 “废物,废物!”柳川音的怒吼传了出来,叫小春很是不解,又听他吼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呢?你们这么多人,竟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帮主饶命,帮主饶命!”一人将头磕得“邦邦”作响,哀哭道,“不是小的不尽心,实在是这宅子不干净,闹鬼了呀……” “砰”的一声巨响,将此人的哭声打断,整个人被踢飞。 柳川音怒吼道:“你个废物,看不住人也就算了,还敢用这种鬼话来诓骗本帮主,我看你是活腻了!” “帮主,饶命啊……”那人的语气甚是虚弱,显然伤得不轻,“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儿,小的也不敢诓骗您呐,实在是此事太过蹊跷,那柳姑娘青天白日突然消失,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若不是见鬼了,常人哪能这般来无影去无踪?” 柳川音这才知道月桐不是自己逃跑的,而是被人掳走的,心中警惕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一五一十全部说来!”柳川音声音冷峻。 “是,是!回禀帮主,昨天一早,属下遵从帮主的吩咐,将柳姑娘秘密转移到这处别院来,这一路十分顺利,属下敢保证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柳姑娘住进来以后,属下等自是不敢怠慢,精心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只是柳姑娘却整日唉声叹气、心事重重的模样。 “属下没有放在心上,而到了夜里,柳姑娘房中突然传来喊叫,很是凄厉。属下连忙跑去查看,却不敢直接闯入,便在门外问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柳姑娘却说无事,语气十分冷静,与之前的喊叫截然不同。属下很是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在院中加强守卫看管。 “这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丫鬟们去伺候柳姑娘洗漱,本来好端端的,院中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待风停的时候,柳姑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下实在没有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还以为是闹鬼了,便赶紧派人去禀告了帮主!求帮主恕罪,属下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帮主啊……” 那人一番话说完,柳川音和静音都不说话了,房顶上的小春听来,也是眉头紧皱匪夷所思,一方面不敢相信这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另一方面即便他听到的是真话,也绝不可能是鬼怪作祟,因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一个大活人,虽说困难,却也不是完全办不到,最起码江湖上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就有很多。 小春能想到这一点,柳川音和静音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姓柳的虽然又生气又疑惑,静音师太却冷笑道:“柳大侠这演的又是哪一出?你可别忘了,咱们昨天已经达成了协议,你交出红鹤药坊的柳姑娘,我为你保守秘密,难不成你现在又反悔了不成?” 小春眉头一跳,对她口中的“秘密”十分好奇。 “师太慎言!”柳川音怒道,“我与师太虽然有约在先,只是眼下的事你也瞧见了,绝非柳某故意使绊子、耍花招!月桐的安危去向,我比师太更加关心,绝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安全开玩笑!” 静音师太冷冷一笑,想来是柳川音落在她手上的把柄太大,以至于她根本不担心他会耍诈,对此事不再怀疑。 “那依你所见,柳姑娘到底是被何人掳走的,你可有把握将她寻回?”静音急道。 柳川音沉寂许久,突然怒喝:“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掳劫月桐的奸人给我找出来!” !! 398.真相扑朔 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一声令下,青罗帮弟子迅速席卷了整个南京城,到处搜寻月桐和那将她掳劫的歹人的下落。这样一来,小春却乐得清闲,青罗帮这么大的阵仗,一旦找到了人必定藏不住,他们也自然而然会知道消息。 不过小春对这件事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且不说距离月桐失踪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人要跑早就跑远了,即便是他们找到了人,那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大活人抢走,足可见他的功力深厚,寻常弟子如何能够从他手里把人抢回来呢? 当然了,小春即便想到了这些,也并不是十分上心。毕竟月桐涉世未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仇人,那人将他抢走多半没有恶意,要不然也不会留下满院的活口,由着那些丫鬟仆役向柳川音汇报情况! 就凭这一点,小春便可断定此人并非恶人,劫走月桐更不是为了寻仇,反倒有可能是为了报恩。毕竟月桐仁心仁术,在南京开了云月阁之后免费就医,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布施了许多善心善缘,若其中有一个高手,眼见她在恶人手上受困,挺身而出相救于她,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此处,小春更是放宽了心,只是一想到荀筝意现在生死未卜,还是心头一紧。他倒不是担心荀筝意的性命,只是想到若这小丫头死了,只怕柳云一生都会活在痛苦自责之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小春又皱起了眉头,且心念一转,又对那抢走月桐的神秘人十分好奇。他当即下定决心,不管是为了荀筝意还是他大哥柳云,亦或是为了搞清楚那神秘人的身份,他都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而既然决定要查,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仆役口中说的,院子里突然起的一阵怪风…… “喂,我说!”小春突然冲程棠开口。 “干嘛?”程棠还在为他不肯让自己跟着生闷气呢,当下没好气道。 “我问你一件事!你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武功,可以平白无故掀起一阵大风来吗?” “不知道!”程棠不假思索,张嘴便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小春认真道。 “真不知道!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知道这些,再说了,我们叶大侠不是武功高超直逼高手殿前三甲吗?这点小事,你掐掐手指就能算出来了,还用得着问我吗?” “咳咳……”小春被她呛得噎住,脸色一阵红。好不容易按下心中怒气,冷静跟她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人命关天啊大姐!你要是还生我气,那你想怎么着都随你,你好好想一想,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样一门武功?” “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程棠来了兴致! “说到做到!”小春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而这一丝狡黠偏偏又被程棠捕捉到了。 “不行!我不相信你,我要你留下信物来,以后才不能反悔!”程棠脸色坚决道。别人不知道小春,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小子鬼主意多着呢,现在说好了,保不齐以后就翻脸不认人,还是留下信物保险一点。 这一下可是把小春难住了,将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贵重的东西,最后摸到怀中的两枚龙须针,蓦地一愣。 这两枚龙须针,一枚是母亲骆莹莹给他的,在水仙庄和陆源冲打架的时候被他一剑挑开衣角,落了出来;另一枚是从千丈崖流出,本是龙一身份的证明,先是被程啸山所得,后又被他带到水仙庄,两枚一同落入碧心手中,后来又被小春讨了来! 小春心想,反正自己的龙须针已经讨了回来,另一枚已证明龙一不是裴远,也没什么用处。这东西好歹也是裴家的东西,现在又没什么用,给程棠作信物正好。 程棠见了龙须针倒觉得稀奇,不过也没当一回事,小春再三嘱咐她不能给别人看,否则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程棠沉浸在得了一个许诺的喜悦之中,自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小春见状,便已有些后悔,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收回的话,催问她好好想想,有没有出招起大风的武功。 程棠攒着眉毛,想得不可谓不认真,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小春好不气馁,又听一声惊呼,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我想起来了,爹爹曾说过,青城派的青城剑法中有一招‘大风起兮’,据说威力极大,可以平地起狂风。”程棠认真道。 “青城派?”小春皱着眉头,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眼里只有程啸山、孟九歌和龙一才算真正的高手,连高手殿第一的素檀都只是一般般,旁人就更不用说了。而青罗帮别院,神秘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抢走月桐,显然武功极高,小春猜了半天也没猜到青城派上来。 程棠猜透了他的心思,忙道:“你可别小瞧了青城派。爹爹说,青城派何掌门的武功很高呢,虽然只排高手殿第八,但那也是他从不向别人挑战,也从不参加灵雀大会的缘故。何掌门在高手殿上的地位,完全是他接受别人挑战时才有的,据说从未败过。所以虽然他只在高手殿第八,真正的武功有多高,却是谁也不知道!” 小春陷入深思。对于何三水,小春是打心底里敬佩的,千丈崖一战,师父赵绰自刎谢罪,他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与赵绰相交,甚至不惜一死想陪,对得起兄弟之义,算得上是除了爷爷裴玉春以外,小春心中头一号敬佩之人。 不过敬佩归敬佩,对何三水的武功,小春并没有确切的把握!何况,何三水已死,青城派只剩六个弟子,功力更是不如。凭他们,能抢走月桐吗,即便能抢走,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春陷入深思,怎么也想不明白,过了许久终于决定,不管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横竖现在没有消息和头绪,不如先去青城派探探虚实。 !! 399.三人慕月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柳川音和小春等人都在为月桐的下落费尽心思的时候,离南京城一百余里远的含山县城,一户农夫家中,月桐正坐在窗边,神色失落地看着外面。低矮简朴的房舍正中,一个青年男子肃然而立,一双眼睛在月桐身上始终不肯挪移,嘴巴张了又张,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男子腰间配一把长剑,剑鞘呈暗青色,剑鞘处有一个奇特的圆环标记。有些见识的江湖人士都知道,这是青城派独有的标识,那这种剑的人便是青城派的人。 男子相貌老成,但年纪不大,约摸只有三十岁上下年纪。青城派虽是江湖八大派之一,但全派上下只有七个人,如今师父何三水已经去世,剩下的青城六绝以大师哥贺见山为尊,现已升任掌门之位。其他五位师弟,年纪从四十以上到三十出头皆有,眼下这位不知是六人中的哪一人。 “柳姑娘……”那男子终于开口,眼里有三分欣喜,七分紧张。 月桐回过头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男子的紧张瞬间从七分长到十分。 “我……我……在下失礼!”男子连忙拱手,神色甚是慌张。 “丁大侠客气了,昨日之事虽是误会,但丁大侠也是一片好心,月桐心里是感激的。”月桐虽然嘴上称谢,但神情依旧是冷冷的,让人不解其意。 她口中所称的“丁大侠”,乃是青城六绝排在第六的丁克岩,年纪已经三十有二,身居好汉楼第十五位。丁克岩与月桐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要说起两人的缘分,其中还颇有渊源。 事情要追溯到大半年前,武林正道围剿千丈崖的时候。那时正道大军还在云台山上,被千丈崖先下手为强布了一个蛇阵,正道弟子毒亡四百余人,中毒程度深浅不一有七百多人,而此毒甚是厉害,正道人士竟是无一能解。这时恰巧月桐出了红鹤药坊,要去南京寻柳云,Y差阳错走到了云台山附近,听说山上有许多人中毒,便赶来相救。 月桐倒不是心善,只是解毒救人乃是红鹤药坊的传世铁则,她自然要遵守。只是这一救,便救了正道七百多条人命,让江湖各大门派都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月桐自是不放在心上,赶着要去南京寻人,众人拗不过她,只得派了两个人护送她下山。这两个人便是青城六绝中排行第五和第六的郑归渊、丁克岩。 下山之后已是深夜,月桐在山下小镇上宿夜,郑归渊和丁克岩便要回云台山去,走到半路发掘有人在客栈外鬼鬼祟祟。丁克岩猜到,这定是千丈崖派来打探消息的,当时并不发作,装作继续往云台山赶,走到半路折返回来,果然发现两个黑衣人将月桐迷晕,从客栈里抬了出来。 二人如何忍得,当即跳出去与他们恶战,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青城六绝的名头之所以叫得响,正是因为六人的武功都排在了好汉楼上。不过那两名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四柄长剑在夜色下打得银光闪闪,最终,那黑衣二人渐渐不敌,一个被丁克岩一剑重伤,另一个眼看不敌,竟铤而走险假装向月桐痛下杀手。丁克岩见状,忙挺身上前相救,不想那黑衣人乃是虚晃一招,下一招便将长剑朝他胸口刺去。 丁克岩发现时已晚了一步,虽然尽力躲闪,最终还是被重重刺了一剑。那黑衣人得手后连忙撤退,此时,在附近居住的弟子赶来,忙将丁克岩和月桐送到客栈中安置。 月桐醒来后,发现是丁克岩为了救自己而身负重伤,很是感激,便留下来为他煎药治伤,十分贴心细致。二人这一相处便是好几日,月桐本就生得极美,这些日子又将他照顾得周到细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叫丁克岩怎能不动心。 然而造化弄人,不多久,月桐便在千丈崖下与柳云相认,丁克岩知道她早已痴心暗付,自己便也将一番真心收了起来,只是平日里还是忍不住对她的思念。前段时间,南京柳宅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杨展琴、方绿炼惨死,柳川音、柳云和月桐神秘失踪,震惊了整个江湖。 消息传到青城派,顿时叫丁克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这时的青城派,早已因师父何三水之死与其他正道门派断了往来,因此掌门贺见山得知此事后,也并没有要派师弟下山查探的意思。然而月桐失踪,丁克岩实在是万分担心,最后竟不顾一切私自下山,直奔南京城而来。 一连几天探查,丁克岩都没有发现月桐的踪迹,直到昨天一大清早,柳云回到南京城的消息突然开始传遍。当青罗帮的探子到总舵禀报的时候,丁克岩就躲在暗中偷偷观察,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个头戴纱巾的女子便在几名高手的护送下从后门偷偷离开。 丁克岩早已在脑海中想了月桐千百遍,此时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从这女子的步态身形,看出是月桐本人。他十分激动,一路跟随到将她安居的院子,暗中潜伏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出手,将她救出,一径带到了城外百里远的含山县。 面对丁克岩的“出手相救”,月桐起初是惊慌不已,在认出他以后才知道是误会一场,只是不管她再怎么解释,丁克岩也不能相信,柳川音对她不是别有所图。 “柳姑娘以为是误会?若是误会,柳川音为什么要带着你偷偷藏在青罗帮中?现在全江湖的人都以为你们是被天地盟给掳劫了!”丁克岩有些气愤。 “柳伯伯跟我说过这件事。不过他说,青罗帮用心歹毒,一夜之间将他的府邸拆除,是为了夺取孤鸿剑。若是叫那些人知道他的消息,必定会杀了他。”月桐说得很是认真。 丁克岩冷冷一笑:“这位柳大侠倒是不简单,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柳姑娘,他怕天地盟杀人灭口,所以自己躲在青罗帮不出来,连你也一直关在帮中密室里。可是你可知道,这位柳大侠的儿子,却早已被天地盟抓走了!” 月桐一怔,满脸惊慌。 !! 400.三人慕月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月桐慌道:“你……你说什么?云郎不是到红鹤药坊寻我去了吗,怎么会被天地盟的人抓住?天地盟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抓云郎?” “去红鹤药坊去寻你?”丁克岩冷笑起来,“柳川音分明知道你的下落,为何要放任柳云去红鹤药坊寻你?” “他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云郎是往巫山方向去的……”月桐说着,语气也不确定起来。 丁克岩仍是冷笑:“那他为什么不派人去将他寻回来?还有,这一个多月来你同他一起在青罗帮的密室中,他……他可有对你做过……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丁克岩知道月桐不谙世事,不愿将此事说得太过明白。只是月桐虽然纯真,他却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柳川音一个又一个谎言说出来,千方百计不让月桐和柳云见面,甚至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管,其居心已是昭然若揭。 丁克岩想来想去,除了怀疑柳川音本人对月桐起了Y心以外,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而一想到堂堂青罗帮帮主,一代大侠柳川音,心思竟如此Y邪歹毒,还想对他牵肠挂肚的月桐姑娘下毒手,如何不叫他恨得浑身战栗。 然而月桐却是歪着头,疑惑道:“什么不好的事?柳伯伯身体不好,好像是受了重伤似的,这些日子在密室里,我不过是为他施金针疗伤而已。” “仅此而已?”丁克岩很是不可思议。柳川音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豁出去了,就是为了让月桐为他治伤?丁克岩怎么也不能相信。 “确实如此,我骗你做什么?不过,柳伯伯的伤倒也奇怪得很,好端端的竟五脏六腑全部受到毁伤,没有丧命简直是奇迹。之前云郎摔断双腿,曾借着一本的周天运行诀窍和我金针刺X之术,不仅治好了双腿,连内力也更精进了几分。而一个多月前,柳伯伯也突然受伤,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伤得比云郎还要严重,也是用这法子救回来的,想来内力的提升比云郎更甚……” 丁克岩听到这些新奇的经书和医术,早已是惊骇万分,此时吓道:“这天底下还有如此神奇的救人的法子,却不知是什么个原理?” “原理我也不太清楚,只约摸知道那写着人体有两条主脉,五内五外十条副经。两主脉即任督二脉,五内副经是双手双足和头,五外副经是心肝脾肺肾五脏。若是这些经脉任意一条毁伤,只需按照经书上所说的周天运行法门运行周天,再配合金针术为经脉上的全部X道施针,便可收获断骨重生、断筋重长的奇效。虽然经脉贯通时间不长,但对人体却是不小的助益,可助人短时间内提升内力……” 月桐依着记忆,将自己所知的东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丁克岩越听越奇,脑海中早已电闪雷鸣,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了不对劲。 “柳姑娘,你方才说,前一阵子柳川音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丁克岩突然发问。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月桐摇头。 “那这次呢,五脏受损,又是哪里得来的伤,他可有说过?” 月桐继续摇头,这时才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可是却也说不上来。而丁克岩却已心中亮如明镜,嘴角浮现出一个冷笑。 若说柳川音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接连两次负伤,先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后又是五脏六腑莫名其妙受了重创,这些伤都来得莫名其妙。以柳川音的江湖名声,若是有人存心针对他,根本不可能瞒得一点风声都不漏,更不会两次动手分别伤了内外,恰巧对应了十副经当中的内五副经和外四副经。 丁克岩方才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大约也猜得到,若是一个人贯通了任督两条主脉和五内五外十条副经,那么功力提升绝不可能是一星半点,那将是十分可怕的地步。而现在,柳川音只剩下五外副经当中的“头”还未贯通过,若是哪一天,他的头也莫名其妙受了重伤,叫静音以金针刺X之法治好了……那他的武功又将达到怎样一步田地? 丁克岩不敢相信,心中却更加确定,柳川音的两次受伤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苦R好戏,而并非他人所为。而想到这里,丁克岩也就顺道想明白了,为什么月桐落入柳川音手上这么久,他却迟迟没有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因为野心勃勃如他,在自己的目标没有达成之前,绝对不允许有半点意外发生。既然他打通十二经脉,需要依靠的是月桐的金针刺X之术,那么在目标达成之前,他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丁克岩苦笑起来,竟不知是该为月桐感到高兴,还是为她感到悲哀。 眼下若是小春在这里,听了月桐这一番话,必然就能想清楚那天在密室,柳川音内力衰弱但真气却极其强劲的原因。那并不是柳川音在装病,他是真的遭受重创,只是五脏经脉复苏之后,内功短时间散尽,而真气却随着金针刺X从体内*发出来。这股真气游走体内六个时辰,便能涵养出比之前更加深厚的内力,整个人便会宛如新生一般。 只不过眼下小春不在,丁克岩自然瞧不透里面的门道。 “丁大侠,柳伯伯的伤虽然来得奇怪,但大约也不会是假的。这些日子他留我在青罗帮中,也只是想保护我的安全,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怕是你想多了。倒是云郎,你方才说他被天地盟的人抓去了,现在情况如何了?他在天地盟有没有受苦,如今有没有逃出来?”月桐问得甚是急切,一双大眼睛满含焦急,叫丁克岩瞧得心动,又是心痛。 “你失踪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来寻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也许吧!可是再怎么生气,云郎待我也是极好的,或许之前是我想得太多了。如今他被人抓了,我很害怕,丁大侠若是知道他的消息,请你告诉我好吗?” “我……”丁克岩张了张嘴,柳云已回到南京城的消息到了嘴边,最后却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 401.三人慕月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月桐十有**是被青城派的人带走的,这件事小春已经得知,但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春却不得而知。他本打算去一趟千里之外的青城山,跟当家掌门贺见山对峙一番,可还未动身,却是我不寻客,客逐我来! 按理说,南京城这么大,即便是贺见山到来也不会叫小春看见,可是好巧不巧,贺见山进了南京城后哪儿也不去,直接奔了悦来客栈,入了悦来客栈也住别的房间,直接就奔了小春隔壁静音师太那间。 小春在瞧见贺见山后着实愣了好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半年前在千丈崖外的云台山上,听到的那桩隐秘。贺见山与静音本是有婚约的,只因静音惊鸿一瞥见了小春二叔裴凤钧一面,便许下芳心,即便知道裴凤钧很快就要成亲,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退了婚,自此一人独守峨嵋派,直到坐到了如今的掌门之位。 这么多年,贺见山也一直是孑然一身,可见对静音师太余情未了。只是这一次来找她,是听说了荀筝意中毒的事,还是来寻他某个师弟来的呢? 小春想不明白,自然而然又起了偷听墙角的主意。 隔壁房中,静音师太在瞧见贺见山之后愣了许久的一愣,才将他让了进去。 “静音妹妹……”贺见山开口。 “贺掌门请自重,贫尼道号静音,还望贺掌门唤我一声师太。”静音的语调波澜不兴,也未动怒,贺见山却觉得喉头一噎,脸色很是感伤。 静音又道:“不知贺掌门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贺见山道:“荀小姑娘的事我听说了,当今世上,只有红鹤药坊的那位柳姑娘能救她性命。静音妹……师太到南京来,也是为了寻访柳姑娘的下落,不知现在可有眉目?若是需要人手,此行我与四位师弟同来,可助师太一臂之力!” “贺掌门的好意,贫尼心领了,只是此事乃是我峨嵋派的家事,就不劳贺掌门费心了!”静音说得很是冷淡。 贺见山脸色有些恓惶:“静音师太,不管前事如何,你我总归是旧相识,何必如此见外呢。而且我此番到南京来,也并非是专程来为师太帮忙的!” “哦?贺掌门若有要事,更不该为小徒琐事耗费精力才对。” “并非如此。我此行前来,也是为了找一个人,虽然与师太找的人不一样,但想来也是殊途同归!” 这话勾起了静音师太的兴趣,她转过头拧着眉,等他说下去。 贺见山道:“师太有所不知。由于半年前千丈崖一战,青城派与武林正道断绝往来,我师兄弟六人皆是不再问窗外之事,因此南京柳川音府上一案传来,也就是近半个月的事情。 “我六师弟丁克岩曾为红鹤药坊柳姑娘受过伤,又蒙她细心照顾了几日,一直感念在心,得知柳姑娘失踪之后,便偷偷下山,想来是到南京来寻访她的下落。师弟虽然性情沉稳,但此番柳姑娘莫名失踪,或是叫恶人掳劫了也不一定,我怕他抓到恶人后一时冲动,惹下不该惹的血债,那就大大的不好了,这才带着师弟们赶到南京城来。” 静音师太早瞪大了眼睛,惊道:“是你师弟?是他抢走了柳月桐?” 贺见山皱眉道:“师太此话何意?我师弟来寻柳姑娘,乃是得知她被人掳劫,是以前来解救,怎么师太反倒说他是劫持之人?” 静音师太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要是叫贺见山知道,柳月桐其实并没有失踪,而是一直同柳川音在一起,怕是会影响到她与柳川音的交易。 而在这房间的隔壁,小春却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倒不是他功力有多深厚,而是静音师太为避男女之嫌,将贺见山迎进房中后便一直敞着门,所以才叫他钻了空子。小春心想:“这姓丁的与神医姐姐还挺有故事,看来我猜的不错,他这次出手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来报恩的。只是现在,不知他将神医姐姐带到哪里去了,这一带青罗帮的耳目众多,别半路又让柳川音的人给抓回去了才好。” 小春想得心急,那一头,静音师太也急忙发问:“令师弟的下落,贺掌门现在可有打探到?” “这个……还请师太勿怪,贺某昨日才到南京,与师弟们明察暗访到深夜却一无所获。”贺见山有些难为情,又道,“不过师弟武功不弱,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当务之急,还是助师太找到柳姑娘为好。” “不!找你师弟,找到他,自然就找到柳月桐了!” “这话何意?”贺见山又惊又奇,静音师太却没有多作解释。 他想了又想,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过来。看来他们还是来晚了,六师弟现在已经找到了月桐,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将这位柳姑娘解救出来,现在又带着她去往何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而静音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些许的希冀与愤恨,看得他很是尴尬。 贺见山心中着急,却也无能为力,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脑中却灵光一闪,连忙将楼下小二唤了过来。 静音和小春的神色都十分疑惑,便听“蹬蹬蹬”楼梯响动,小二恭恭敬敬地上了楼。 “爷,什么事?” “小二我问你,南京离安徽含山县有多远?”贺见山突然发问。 那小二也很是疑惑,却还是恭敬答道:“虽是跨了省,但含山县已是安徽边界处了,离南京……也就百来里远吧!” 贺见山听了答话,便十分奇怪地紧锁了眉头,喃喃自语。小春咂摸着“含山县”三个字,很是疑惑,静音师太也奇怪道:“贺掌门为何如此发问,可是这含山县有什么古怪?” 贺见山道:“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我这六师弟原是含山县人,因幼年家中遭逢瘟疫,父母亲都死了。二十八年前,我师父恰巧路过含山县,见六师弟可怜便将他带回了青城山中。六师弟长大后,师父并未隐瞒他的身世,曾几次带他到父母坟前上香。南京城离含山县不算远,六师弟若救出了柳姑娘,将她安置在那里,也未可知!” 小春和静音都豁然开朗。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2.三人慕月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管贺见山的猜测是不是真实可信,眼下,含山县三个字也成了柳月桐下落的唯一可能。静音师太不敢耽搁,连忙从客栈退房,驾马往含山县一骑绝尘,贺见山自然同行。 而不待两人走远,小春、程棠也立即骑快马,往南城门的方向疾奔而去。两路人马先后离开客栈,青罗帮在暗处监视的人自然察觉到不对劲,找到店小二打探一番,便问出了“含山县”三个字。 柳川音听了这个地名,自是十分不解,然而眼见静音师太不顾一切要赶到那里去,他便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柳川音本想派两名好手前去,然而此时天色渐黑,他心中又是焦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冒着夜色直奔含山县。 含山县的距离说远不远,但也有一百多里地,静音和小春两拨人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三个多时辰才能赶到。而柳川音动身比他们都晚,却胜在青罗帮中养了几匹脚程极快的好马,再加上他久居南京,很容易问出了通往含山县的小路,一路不歇,竟赶在静音师太等人之前赶到了。 此时已是深夜,含山县灯火寂静,除了虫儿的嘶鸣,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个时间,只有客栈门口还亮着星弱的点点灯火。柳川音在门前下马,小二睡眼惺忪地迎出来,刚叫了一句客官,一柄森然长剑便搭在了他肩膀上,还没来得及害怕,一锭银子又扔了过来。 “说,这两天可有一辆马车到含山县来,车上一个女子身着白衣,生得貌若天仙!”柳川音喝问。之所以说是马车,因为他料定那人能躲过青罗帮的眼线,带着月桐离开南京,必然不是策马直行。 那小二先听到马车,很是不解,含山县虽然偏僻,但来往的马车也不少,小二自是想不起来。可是听到一身白衣,又是美若天仙,叫他立即想起昨天中午时分,有一男一女到客栈里来用饭。那男的一身江湖人士打扮,相貌只是平平,女子却是年轻貌美,比天仙也绝不逊色。 小二哪敢隐瞒,连忙说见过见过,将昨日的情况和盘托出。 柳川音脸色一亮,心道“果然”,又问那两人去处,小二又指了个方向给他。柳川音不敢耽搁,立即快马加鞭赶过去,一路打听来到县城外一个山村中。 山村宁静,马蹄声已足以叫深睡的人惊醒,若有些武功在身上的人,立即就能察觉到异样。柳川音十分谨慎,弃了马匹飞上房舍顶上,挨家挨户搜寻马车的踪迹。这本是个笨法子,好在这山村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但是叫他很快发现了目标。 然而不管柳川音武功再怎么高,他的轻功不会叫任何人发觉,生人的气息却还是引来了猎犬狂吠。这一吠,登时叫房中的丁克岩警惕起来,随身佩剑抓在手中,下一刻便是“哐啷”一声,大门被踹开随之一个极快的身影飞了进来。 丁克岩早有准备,长剑抽出便同那黑衣人剧烈打斗了起来,然而尽管如此,对方的武功之高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双剑相交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就败下阵来,森然剑刃横在了脖子下。 “说,月桐在哪儿?”黑衣人冷道,两只眼睛怒瞪着,浑身散着浓浓的杀意。 丁克岩却浑然不惧,反而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想死吗?”柳川音威胁。 “柳大侠,柳帮主,好久不见啊!”丁克岩冷道。 柳川音浑身一震,心中好奇。他自认一身装扮毫无破绽,而方才打斗也没有用他的本门武功,况且他现在的功力,早已不是江湖中人所知的高手殿第十二席的水平,无论如何丁克岩都猜不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正是他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出卖了他。丁克岩虽然听了月桐关于《十二少阳经》的描述,知道柳川音武功大进,但进到何种水平却没有概念。直到与这黑衣人过招,功力之高大有高手殿前三席的架势,这让丁克岩心中恐慌,而黑衣人冲进来便问月桐,如此紧张又有本事追到这小山村来,除了青罗帮帮主柳川音,再没有旁人。 柳川音见身份暴露,也懒得隐藏,冷哼一声扯下面巾,露出阴冷的面庞来。 “真想不到,一代大侠‘淮南柳’,年过四旬还如此痴情,发妻惨死尚尸骨未寒,柳大侠便冲冠一发为别的红颜,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丁克岩轻蔑冷道。 柳川音并不恼怒,冷笑道:“我也想不到,青城派之前也是八大正派之一,虽说如今与各派不往来了,祖师爷的威名也还在。如今怎的?掌门一死,门下弟子便堕落至此,为贼为盗吗?” 丁克岩大怒,吼道:“姓柳的,士可杀不可辱,我丁克岩打不过你是我学艺不精,你要打要杀朝我一个人来,扯上我师父和我青城派的祖师爷,不觉得太卑鄙了吗?” “卑鄙?丁大侠闯入我青罗帮别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光明磊落了吗?”柳川音阴冷恶道。 “柳大侠做人不怎么样,口才倒好得很,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是举世无双!说我强抢民女?你为一己私利,用苦肉计哄骗柳姑娘为你治伤,其实是限制她的自由,要她一心一意帮你提升内力。如此丧心病狂,简直禽兽不如,竟还说我强抢民女?” 柳川音的脸色早已紫黑,阴冷得像是要结冰一般。 “好小子,你还真有本事啊,短短时间就从月桐口中套出了这么多话,难怪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套?还用套吗?我与月桐姑娘乃是生死之交,彼此之间自是无话不说,不像柳大侠你,假面惺惺、满口谎言,从头至尾都是在诓骗她!柳大侠,午夜梦回,想起自己身为一代大侠,却活得如此虚伪,可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可笑?再怎么可笑,那也是活人的笑,死人是不会笑的!”柳川音说过,眼光陡然一寒,长剑抖动朝他胸口刺来。 丁克岩心脏漏跳了一拍! (本章完) 403.救人有望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丁克岩只觉得心脏都漏掉了一拍,眼睁睁看着柳川音的长剑抖动,朝他的胸口猛刺了过来。他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若挨了这一下,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房中“嚯啷”一声响动,不知什么东西在黑夜里朝柳川音猛掷了出来。柳川音反手一剑挡开,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但见落在地上的乃是一把砍柴刀。 柳川音尚未惊异,房中一个粗壮的身形直愣愣扑了出来,势头很是勇猛。柳川音惊骇之下,反应倒也极快,退步抽剑,便见白花花的剑光凌空一闪,那粗壮的身形惨叫了一声便滚倒在地,摔得“轰隆隆”震天响。 “阿叔!”丁克岩惊呼一声。 柳川音这才看清,那躺倒在地的乃是个农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方才一剑正抽在脖子上,此时抽搐着身体,鲜血汩汩不停地往外冒。丁克岩喊声未绝,已将那汉子抱在怀中,用双手按住他的伤口,试图阻止那奔腾不息的血流。只是努力了半天,却也无用,丁克岩的盈盈泪眼顿时化作嫉恨愤怒,像吃人的野兽一般盯着柳川音。 柳川音如何会怕,鲜血滴滴的长剑一转,又要朝丁克岩杀去。这时,另一侧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月桐借着门外的月光,露出一张淡漠的脸来。 “月桐,你在这里,你果真在这里!”柳川音好不激动,声色竟有些不稳。 “柳伯伯!”月桐的反应却很平淡。 丁克岩见了月桐,顿时像见了救星一般,惊慌呼喊:“柳姑娘,求你救救我阿叔,他……他……” 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月桐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想要上前却被柳川音一把攥住,同时长剑一抖,再次指向了丁克岩。 “柳伯伯,放开我!”月桐惊呼。 “月桐,这二人将你掳劫至此,实在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现在老天有眼死了一个,我看另一个也没必要活着了!”柳川音说得轻飘飘的,叫月桐却吃惊不已,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她不禁心疑:这还是云郎的爹爹,那个温文尔雅的柳伯伯? 她想不明白,丁克岩已是恨得睚眦欲裂,浑身战栗嘶吼:“柳川音,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柳川音冷冷一笑:“那你就去做鬼吧!” 话音才落,冰冷的脸色再度转寒,长剑抖动朝丁克岩刺了下来。然而剑尖未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忽然逼近,一人大喝:“是这里,不好,有人先到了!” 柳川音听着马蹄声嘈杂,似乎有好几个人,心中顿呼不好。然而就是心思迟疑这一下,那丁克岩却抓住机会反击,手中长剑猛地甩了出去,与他又铿铿锵锵缠斗了起来。 柳川音护着月桐,一时之间竟拿他不下,耳朵听着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院子里停下,如何敢再拖延,一招“寒菊雨落”挡开丁克岩的拼死进击,随后便撞开后门奔逃了出去。 这边恶战方停,大门口,贺见山便同静音师太一同闯了进来,看见眼前景象都吓得一怔。贺见山连忙上前去查看那老汉的伤势,看了看伤口,辨了辨脉搏,最后只是叹气摇头不止。 “丁大侠节哀!”静音师太客套一句,便不近人情地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鹤药坊的柳姑娘呢?” 丁克岩虽然伤心,对月桐的安危和下落却也十分挂念,忙道:“柳川音那厮不知如何找到我们,刚才闯进来试图杀人灭口,现在抢了柳姑娘从后门跑了!” 静音师太听了,脸色很是奇怪复杂,顿了一会儿后才从后门追了出去。贺见山自是气得咬牙切齿,顿了一会儿后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临走前只要丁克岩节哀顺变,必定为他报此血海深仇。 丁克岩的心思还不在这上头,眼下怀中阿叔气息未断,叫他伤怀不已。他父母亲早亡,自己还未记事便被带上青城山学艺,世上只有阿叔这一个亲人。虽是叔侄,可丁义山待他却和亲生儿子一样,虽然他们只在每年清明时节匆匆见上一面,叔侄亲情却比血还浓。 他在南京城中抢走了月桐,天大地大一时不知去哪里,便想到了阿叔这里,谁想竟给他带来了性命之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且是因为救他而死,丁克岩怎么不悔恨自责,眼泪扑簌而下,喊着“阿叔”声声不停。 “克儿……”丁义山弥留之际,竟睁开了眼睛,虚弱开口。 “阿叔,阿叔,你……你怎么样?”丁克岩哭喊起来。 “克儿……阿叔不行了……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阿叔你也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你还要看着我结婚生子的吗……” “阿叔等不到了,你,你没事就好!”丁义山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竟不能入耳一般。 “阿叔,你不要说话了……”丁克岩哭得无力。 丁义山却摇了摇头:“克儿,有件事,我……我本想就这么带到棺材里去,可是想来想去,你爹娘没了,你师父没了,如今我也不行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阿叔不忍心,还是决心将这件事告诉你,你,你要好好听着……” 丁克岩待要叫他保存体力,少说些话,可是见他声色虚弱却语调坚决,显然是不会听劝,便只能点头堕泪:“阿叔,你说吧,我听着!” 丁义山抽风箱似的干咳了一阵,坚挺着最后一口气道:“这件事,跟你的身世有关。其实你并不是我丁家的人,大哥大嫂一生无子,我更是打了一辈子光棍,连媳妇儿也没讨上。大约三十年前,大哥大嫂从娘家探亲回来,路过青阳县时,见当地人正要将一个一岁多的小孩活活烧死。 “大哥大嫂连忙上前阻拦,问了一番后才知道,你娘在当地未婚生子生下了你,连你爹是谁都没人知道。那里的人容不下你们娘儿俩,要不是你娘拼死护着你,你也绝对长不到那么大。只可惜,你娘一个女人,带着你生计本就艰难,再加上人们的风言风语,没过多久就丢下你去世了。” (本章完) 404.救人有望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丁义山继续道:“你娘死后,当地人一来觉得你是未婚的姑娘生下的,有伤风化,二来觉得你爹不知所踪,你娘生下你后没多久就死了,都说你是命硬的天煞孤星,留你在世上当地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才要把你活活烧死! “大哥大嫂当时已经成亲五年,一直很想要个孩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被活活烧死,当即将你从那些人手上救了下来。青阳县人见大哥大嫂是外地人,收养你后自然要将你带走,也就同意了。 “克儿……同你说这些,阿叔是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你娘虽然死了,但你爹或许还活着,如果有可能,你……你去找他吧!” 丁克岩骤然听了自己的身世,心中虽然激荡,却也抵不住丁义山就要撒手人寰的悲恸,大哭道:“阿叔不要胡说,我谁也不找,我没有别的亲人,阿叔就是我的亲人……” “克儿,听话……大哥大嫂说,你娘当年是死不瞑目的……不管怎样,你也要找到你爹,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你娘……记住,你娘她,她的名字叫董方漪……” 说完“董方漪”三个字,丁义山的身子就蓦地一轻,已然没了气。 房间里,丁克岩慌了一刻,痛苦的嘶喊便传了出来。而在房间外,追踪而至的小春和程棠听到这个秘密,都有些吃惊,见他亲人惨死,更可怜起这位交情不深的丁大侠来。 小春本想打听月桐和贺见山、静音师太的下落,此时此刻却也问不出口。而另一头,贺见山和静音师太从后门追出去后,便进入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山林。他二人的武功本来不弱,而柳川音又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柳月桐,按理来说不难追才是。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柳川音已经今非昔比,即便两人联手也不见得是他的敌手。眼下柳川音虽带着月桐,脚程也是极快,再加上有这密密麻麻的山林作阻挡,贺见山二人想要追上才是艰难。 两人一直找到天色见亮,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这才愤愤不平地罢休。回到丁义山的房子里,丁克山已将他的尸身整理妥当,只待下葬。小春和程棠早已原路返回,静音师太一心只记挂着要找到柳月桐,为徒弟荀筝意解毒,眼下也急急忙忙告辞离开,只有贺见山留了下来,陪师弟一同料理后事。 丁义山死得凄惨,若说在他断气之前,丁克岩还满腔悲恸,此时的他心中就只有仇恨。将他草草下葬,丁克岩便浑身冒着杀气往南京城赶,贺见山虽是他的师兄,又是青城派的掌门,此时却也不敢劝不敢拦,而他之所以想劝想拦,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名震江湖的“淮南柳”柳川音,会是这等奸险凶残之徒。 而且,柳川音不是失踪一个多月了吗? 贺见山想不明白,便想着到南京城中再一探究竟。二人进城已是薄暮时分,丁克岩二话不说直接朝青罗帮杀去,然而还未到目的地,一路却听许多人在议论一件大事。 青罗帮传来消息,他们的帮主在昏迷整整一个多月后,终于醒了过来。 贺见山听得直皱眉头,心道:“柳川音不是下落不明,有传言是被天地盟的人绑走了吗,现在怎么说是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难道这些天,他竟没有失踪,而是一直在帮中养病?” 贺见山很是奇怪,越发觉得事出反常,不肯由着丁克岩上门报仇,拉着他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一楼人满为患,不少江湖人士在吃酒谈天,嗓门吼得极大。贺见山这桌听几句,那桌听几句,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柳川音在密室里对静音师太和小春他们说的那些,这些日子终于在街面上流传了开来。 江湖人士讨论着这些事,有的咒骂杨展琴道貌岸然、心狠手辣,有的怒斥方绿炼不知羞耻,简直就是个荡妇,却没有一个不是为柳川音扼腕叹息,纷纷说要上门去探望一下这位可怜的柳大侠。 贺见山疑道:“柳大侠分明身受重伤,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师弟,你确定昨天晚上伤了丁二叔的,是柳川音吗?” 丁克岩愤恨道:“怎么不确定,他亲手摘下了面纱,而且说话的声音,出手的剑招,无一不是柳川音那狗贼所有,怎么会有假?” 贺见山的眉头皱得更深:“若是这样,事情就说不通了!难道是有人故意假冒柳大侠,栽赃陷害于他?” “掌门师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亲眼所见,何来栽赃一说?”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觉得此事十分蹊跷罢了。况且,昨天晚上没有月色,你如何瞧得清那狗贼的脸,声音就更加真假难辨。至于武功嘛……我与静音师太昨夜一路追出去,若那人真是柳川音,他的武功并没有高出我二人许多,带着柳姑娘一个大活人,绝不可能从我二人手下逃脱。可是昨夜,他愣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武功之高很是可怕,怎会是高手殿十二位的‘淮南柳’呢?” 丁克岩对柳川音功力大涨的原因一清二楚,眼下待要解释,又觉得师兄既然已经生了疑心,只怕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突然想到柳川音若是真的昏迷,这些事情瞒也瞒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早不传出来晚不传出来,偏偏等他杀了自己的叔叔,才传了出来? 这分明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制造出来的不在现场的假证。若是他真能弄出一身严重的内伤,只怕他再怎么言之凿凿,也没有一个人会轻信于他。 丁克岩好不愤恨,思来想去只有找到月桐,才能向师兄证明他所言非虚,向江湖中人揭开这个伪君子的假面目。 当下,他也只能将心中恨意按下不提,随贺见山一同到青罗帮探病。贺见山在他再三保证不轻举妄动后,才勉强答应。 二人来到青罗帮外,递上拜帖,名头是探望伤情。出乎丁克岩意料的是,柳川音竟没有回绝,而是将他们迎到了自己的卧房。房中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人,丁克岩的视线却瞬间锁定在了一席白衣之上。 是月桐。 (本章完) 405.救人有望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姑娘,你果然在这里!”丁克岩喊着,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月桐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神情。 丁克岩瞧着,隐隐觉得不对劲。昨天晚上在含山县阿叔家,月桐对他还有几分感激之意,现在怎么反倒跟个陌生人似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紧锁、视线移动,最后落在了卧在病床的柳川音身上。 此时的柳川音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浑然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状。贺见山已同他见了礼,静音师太也站在一旁,两人一同与他慰问病情,闲谈说话。 丁克岩越听越怒,“刷”的一下拔出长剑,涨红了脸色怒吼:“柳川音,你这个狗贼,你还我阿叔的命来!” “克岩,不得胡闹!”贺见山怒喝道。 “丁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某何曾得罪过你?”柳川音一脸无辜,说一句话咳了三咳。 “你装什么装?昨天夜里,含山县西,你一身黑衣闯入我阿叔家中,从我手上抢走我阿叔,还要将我杀人灭口,最后若不是我阿叔舍命相救,我现在只怕早就活不成了!你……你个奸贼,还我阿叔命来!” 丁克岩越说越怒,握着长剑的手剧烈抖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忍不住,一剑刺出去一般。与他相反,柳川音则是满脸疑惑,好半天才道:“丁大侠莫是搞错了吧,柳某被师兄所伤,卧床整整一个半月,今天早上才刚刚醒过来,怎么会跑到一百多里外去抢月桐,还杀了你阿叔呢? “而且你方才说,我杀你是为了要从你手中抢走月桐,可江湖中人都知道,月桐乃是我儿柳云未过门的妻子,丁大侠若是救出月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要杀你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叫贺见山也挑不出半点错来,又要去呵斥丁克岩。 丁克岩如何肯吃了这个闷亏,依旧怒吼:“柳大侠好手段,暗夜夺人、杀人灭口,做得干干净净,如今一推二五六,就能保住自身清白吗?哼哼,没那么容易。即便你现在抵死不认,昨夜见到你真面目的不止我一人!” 丁克岩说着冷笑起来,目光一转,视线带着希冀投射到月桐的身上。 “月桐姑娘,昨夜你同我在一处,分明见到了这姓柳的狗贼杀了我阿叔,是不是?你把昨晚的真相说出来,揭穿这狗贼的假面具!”丁克岩道。 对于月桐的态度,丁克岩还是颇有信心。因为经过他昨夜的一番分析,月桐即便是心思单纯,眼下也对柳川音两次古怪重伤起了疑心,怀疑他的伤只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是为了利用《十二少阳经》和她的金针刺穴之法提升内力。 而且月桐乃是善心之人,对于陌生人都能仗义出手相救,而他对她也算有救命之恩,他的阿叔被柳川音无辜杀害,以月桐的心性,自然不会助纣为虐。这么想下来,丁克岩的信心更足了,可是好半天过去了,月桐却只是眉头轻蹙,始终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在昨天夜里,柳川音已同月桐达成了交易。丁克岩对月桐心性的分析没有错,若是没有同柳川音的这一场交易,眼下,月桐必定会站出来为他作证,揭穿柳川音的假面目。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片刻的犹豫也只是良心上的些许不安而已。 柳川音的条件是,让她和柳云成婚。 若是换了之前,月桐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十几年未经人世,其实月桐对于爱人之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清楚。可是上次柳川音受伤,月桐仅仅因为要为他赤身施针,柳云便要打算与她此生不再有情事,这让她知道了父母之恩对于她和柳云情路上的阻力。 经过上次的事,月桐一气之下一走了之,本打算此生不再与柳云见面,可是她当初从红鹤药坊出来寻访柳云,本来就是因为忍受不了对他的相思之苦,这次如果真的回去,后半生的漫长岁月又该怎么打发呢? 月桐想来想去觉得痛苦,最终决定还是忘掉之前的不愉快,重新回到柳云身边。柳川音看穿了她的这一想法,登时告诉她,如果昨天夜里的事情泄露出去,他会成为整个江湖的敌人,最终难逃一死。如果他死了,虽不是月桐造成的,也是因为她出言作证而助推的,这件事最终肯定会成为柳云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有这根刺在,他们两个最终不可能会再走到一起。 月桐只是****,脑袋却并不蠢,她知道柳川音所说的并非夸大其词。当初为了所谓的“父子人伦”,他心里便有了一道坎,若是柳川音真的因她作证而死,柳云绝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终离他而去。 月桐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能承受失去柳云的痛苦。所以,尽管她心中百般不安,最终却还是答应了柳川音的要求。 此时此刻,面对丁克岩寻求最后一棵稻草一般的眼神,月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丁克岩的心“咯噔”一跳:“月桐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桐支支吾吾道:“我……昨天夜里太黑了,我……我没看清!” “没看清?”丁克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夜里,她分明还同柳川音说了话。 月桐却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撒谎!你撒谎!柳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为什么要撒谎?我阿叔好好的一个人,在你面前活生生被人杀死,被这个狗贼一剑杀死,你亲眼看见的,现在为什么要撒谎?啊?”丁克岩疯了似的质问,吓得月桐大气也不敢喘。 “丁大侠,还请你自重!”柳川音脸色紫黑,猛地咳嗽起来。 “克岩,你住嘴!”贺见山也连忙出声呵斥,又向柳川音拱手作揖,致歉道,“柳大侠勿怪!丁老汉是我这师弟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骤然被人杀害,难免情绪过激,错怪了柳大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本章完) 406.救人有望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冷脸道:“贺掌门说这话便是客气了!丁大侠骤失至亲,心情悲痛,柳某人自然理解。只是,柳某好歹是青罗帮一帮之主,月桐虽为女子,也是红鹤药坊的唯一传人,行走江湖名声都还是要的。丁大侠再怎么悲恸,也不该胡乱攀咬,颠倒是非黑白才是!” 贺见山被说得脸色讪讪的,十分挂不住。他虽然名未到高手殿,但如今好歹也是青城派的掌门,拉下脸来道歉对方仍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叫他脸面上如何过得去,却也说不得什么。 丁克岩却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着月桐,月桐的目光却始终低垂,不敢与他正面相碰。丁克岩如何不知,她要么就是被威胁了,要么就是被说服了,总之现在,这位在她心中如莲花一般圣洁的女子,为了某个不知名的原因,选择了对一条无辜的人命视而不见。 丁克岩心中悲痛,但更多的是想笑,冷静下来后却是冷道:“好!即便月桐姑娘选择装聋作哑,也无所谓,我也有办法能拆穿你的把戏。柳大侠,柳帮主,既然你说你昨夜没去过含山县,那个从我手中抢走月桐的,乃是一个故意冒充你的蒙面黑衣人,那我倒要问问你,月桐姑娘又是如何回来的呢?你可别告诉我,是那人良心发现,偷偷送回来的!” “这个……就要问静音师太了!”柳川音一脸淡漠,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静音。 丁克岩脸色又是一愣! 柳川音完全没有任何慌张,浑然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丁克岩心中疑惑,转向静音师太,听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昨夜我与贺掌门追出去后,并未在后山发现那恶贼的踪迹,我担心徒儿的伤势,又听信了丁大侠的话,误以为是柳大侠劫走了月桐姑娘,连忙要赶回南京青罗帮,找柳大侠要个公道。 “不想走到半路,却让我好巧不巧遇到了那贼人,正带着月桐逃出山林,往南边疾驰而去。那黑衣人没有马,贫尼身下却又坐骑,便快了他许多,赶上前去一番恶战后,将那黑衣人斩杀了,将月桐姑娘解救了下来!” “这不可能!”丁克岩大吼起来。 “怎么不可能?”静音冷然反问,“此事乃贫尼亲眼所见、亲手所为,难道还能骗你们不成?” 贺见山连忙打断:“师太莫生气,我师弟不是这个意思!克山,还不快给师太赔礼道歉!”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赔礼道歉?师兄你昨天说过,那黑衣人武功极高,远在你和静音师太之上,以至于你二人联手也没能追上他。若是如此,静音师太又怎能轻松将那恶贼斩杀,这岂不是前后矛盾吗?”丁克岩指出漏洞。 这么一说,贺见山也觉得疑点重重。 “这一点,倒是我与贺掌门想多了。那恶贼武功不高,但轻功却是数一数二的,不输当年以轻功见长的李临风、风鹤鸣二人,只是不知是哪一派的人物。我与贺掌门的轻功都算不得厉害,那山林中又草树林木众多,人若是有意掩藏,只怕白天都很难发现踪迹,更何况是晚上了。”静音师太解释起来脸色淡定,一点不像作假的样子。 昨天夜里的事情,虽然她也觉得蹊跷,怀疑是柳川音所为,可是后面的事情却铁证如山,那挟持月桐的黑衣人并非江湖熟客,静音师太虽不知他是何门何派的人物,却也可以确定,此事的确不是柳川音所为。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丁克岩始终也不能相信。他明明亲眼见到了柳川音,昨天夜里月色的确昏暗,可他还是十分确定,自己看见的就是柳川音。怎么才过了短短一夜,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月桐像失忆了一般,将柳川音的相貌忘得一干二净,就连静音师太也在半道上杀了一个陌生人,将真正的杀人凶手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 到底谁在撒谎,谁与谁又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柳川音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将真相掩盖得如此彻底干净。丁克岩想不明白,一刹那只觉得好笑,失心疯似的狂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青城派丁六侠诬陷青罗帮柳帮主的丑事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没有人会相信他,就像现在在这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 除了小春。 小春相信他,纯粹是因为知道柳川音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同时也因为丁克岩是青城派的人,而青城派前任掌门何三水和他的师父是生死之交,所以他对整个江湖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唯独对青城派另眼相看。 可即使他相信,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因为他没有证据。他亲眼看见丁义山在丁克岩怀中断了气,同时他一是经历过亲人惨死的人,对丁克岩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没有证据,他再怎么感同身受也只能干看着。 丁克岩狂笑过后,愤怒地摔下手中剑,拂袖而去。被他这么一闹,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僵局,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儿!”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三分迟疑和七分激荡,正是柳云。 柳云本来带着人在外面寻找月桐的下落,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像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到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今天一早,他收到青罗帮送来的消息,说已经找到了月桐的下落,大喜过望连忙快马加鞭往回赶。 一路上,柳云都在怀疑和自我打气中度过,甚至一直在心中许愿,这次找到月儿之后,再也不对她心存芥蒂,不再辜负她叫她伤心,用尽下半生所有的力气去爱护她保护她。可是他不知道,这一次分离,很多隔阂和距离已经悄然形成,不是儿女情长就能改变的。 “云郎!”月桐也激动地喊道。 两人只喊了四个字,对视的双眼就都已是雾气蒙蒙,多少感触愁肠在心中,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春看了,只是摇头叹气,为这个傻兄弟感到可惜。而柳云在感伤了许久之后,心里陡然想起了什么,擦干眼泪慌道:“月儿,赶紧,随我去救荀妹妹!” 月桐浑身一震,握着柳云的双手陡然一松。 “你说,救谁?” (本章完) 407.柳云亲事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月桐与柳云分别多日,好不容易重新相聚,他一张口便是为别的女子担忧,怎能不叫月桐失落心伤。偏偏柳云还是个一根筋,脑袋瓜子也不太灵光,没有察觉月桐的脸色变化,仍是道:“荀妹妹啊,峨嵋派的荀姑娘。荀妹妹为了救我,中了蚕丝帮的剧毒,连点苍派的程夫人都解不了,大家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救她,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寻你来!” 月桐的心又凉了一截:“你的意思是说,我失踪了两个多月,你都没想过找我,现在找到我也只是想让我为别的姑娘治毒?” 柳云皱眉:“自然不是这样。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天南地北不知你去了哪里,我……我找不到你。后来我又被天地盟的人给抓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叫他们下毒暗害,若不是荀妹妹挺身而出替我挨了那一下,只怕现在躺在点苍派的就是我了。月儿,荀妹妹是个仁义的好姑娘,现在生死悬于一线,很是可怜,你快随我去救她吧!” 月桐听了这些来龙去脉,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酸道:“你待这位荀姑娘,还真是好!” 柳云认真道:“荀姑娘落得现在这样,也是为了救我,我如今性命无忧却不思回报,那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 月桐见他神色笃定,心中怎会不知。柳云是个一根筋的人,说是迂腐不知变通也不为过,若这位荀姑娘最终没事也就罢了,若她最终毒发身亡,只怕柳云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那他们俩,最终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想到这里,月桐不免神色伤感,叹起气来。静音师太又来苦苦哀求,她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此时肯如此拉下脸面,又当着这么多江湖豪杰的面子,月桐即便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众人见她同意,心中紧绷的一根弦这才松了,估摸着云南与南京相去甚远,而柳月桐又没有武功,只能驾马车慢慢赶路,天长日久还不知道要多少时候,便商量明日一早就出发往云南赶。 小春本想跟着去,顺道把程棠护送到点苍山,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偏偏这天晚上,一个老熟客寻到客栈来,竟是他在圣仙门认的兄弟,陈平。 “你不吕梁常春武馆好好待着,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小春见他大老远的找过来,猜到是有急事,茶也没来得及叫他喝一口便连忙发问。 “大哥不知道,你这一去就是差不多两个月,都快急死我了!”陈平急道。 “怎么?难不成我这金蝉脱壳的法子,叫圣主发现了不成?” “发现倒是没发现,只是我估计,也多少有些察觉了。前些日子,圣仙门收到风声,说好像发现圣主你在云南贵州一带出现过,圣主即便不相信,心里也一定起了疑心。我怕……” “你怕他亲自到吕梁去找我?” 陈平点了点头,小春的神色凝重了下来。 陈平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原先离开北楼,本只是为了查清楚龙一的身世,判定他到底是不是神剑山庄的后人,后来却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导致在外耽搁的事件一拖再拖。虽说他修炼噬血珠心咒第一层时,也在密室里待了一个多月,现在修炼到第三层,两个月的时间也算交得了差,但莫苍龄的疑心病极重,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这两个月竟和正道各派打成一片,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些,小春便吐了吐舌头。 “还有一件大事,要禀告给大哥!”陈平又道。 “什么大事?”小春见他神色正经,也严肃问道。 陈平却不答话,从怀中摸出一个烫金的帖子,神色很是恭敬严肃。小春看得皱眉,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字还未看清,“灵雀山庄”四个大字便跃入眼帘,叫他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是什么?”小春急问。 “灵雀大会邀请帖!”陈平认真答道。 小春呼吸略略急促,没有说话。陈平继续道:“眼下已是六月中旬,离八月初八灵雀大会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按惯例,灵雀大会举办之前,灵雀山庄都会向以往七重阁、高手殿、好汉楼上的高手寄去拜帖,邀请他们参加这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 “可我不是什么七重阁、高手殿、好汉楼上的人啊,怎么也……” “大哥有所不知!这灵雀山庄寄帖子,除了寄给灵雀三榜上的高手之外,还会寄给这两年来江湖上涌现出来的江湖新秀!大哥你现在收到了帖子,大约已是今年灵雀山庄选定的江湖新秀的人选之一了!” “江湖新秀?”小春皱眉,复而又乐了起来,“就我这混样子,还新秀?我看着灵雀山庄也够没眼力的!” “大哥这话就说岔了!由于灵雀三榜两年一更新,而自打前年八月初八,三榜再次更新到现在,江湖上又有一些年轻好手涌现,打赢了三榜上的任何一位高手却又来不及上榜者,便会列入江湖新秀,被邀请参加本届的灵雀大会。 “这是灵雀山庄百年来的规矩,大哥不用觉得奇怪!以大哥现在的武功,连高手殿后半段的人都不见得是你的对手,连闯进好汉楼的都算得上是江湖新秀,大哥你就更是当仁不让!”陈平正色道。 小春听见别人夸他,不由得沾沾自喜,直说这灵雀山庄还挺有眼力劲,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头,忙道:“我的武功怎么样,灵雀山庄怎么会知道,我可从来没有公然挑战过别人……” 陈平解释道:“这就是灵雀山庄的厉害之处了!这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小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沈雀沈庄主!这几个月,大哥虽然没有向人挑战,但你在千丈崖大战和几件厮杀中的战绩,灵雀山庄想必早就知晓了,现将大哥视为新秀,也是理所当然!” 小春听到这里,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 408.柳云亲事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对于这个“江湖新秀”的名头,小春刚听到的时候的确很是得意,可是转头一想,也没觉得怎么稀奇。现在他心里最记挂的,是两位哥哥的下落,以及神剑山庄的血海深仇。 如今,当年灭门之祸的罪魁祸首已经确定,就是千丈崖。可是千丈崖的实力他是知道的,绝对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颠覆,即便孟九歌相助,想要杀了司徒骏也几乎不可能。 想要报仇,他就需要变强,不断地变强。 至于两位哥哥的下落,这段时间本来有了些眉目,将目标锁定在了龙一和柳云身上,可是后来,两个人的可能性都被推翻了。 小春有些气馁,想着人海茫茫,想要找到这两位哥哥着实不容易,现在更是连半点线索也没有……小春想到了灵雀山庄。 灵雀山庄的大名,小春是早就听说过了的,可是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个神秘的江湖门派,或许连门派都算不上,却能知晓整个江湖的所有隐秘。若是他们真的有如此神通,是不是两位哥哥的下落,他们也会有些线索呢? 想到这里,小春看了看手中的烫金名帖,顿时下了决心,八月初八要去赴一赴这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而既然决定要去,小春又有裴氏满门的深仇大恨在身上,眼前摆在他眼前的,就是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武功,才能在灵雀大会上崭露头角,才能让自己得以与那位神秘的千丈崖宫主匹敌,杀了他报仇雪恨! 打定主意如此,小春心中也就摆不下别的事情了,此一行去云南,既有柳月桐出马,想来荀筝意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而一路又有静音师太、柳云等人,想来程棠虽然顽皮,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小春想来想去,也算安心,倒是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青蓑,不能再见她一面,心中还颇为遗憾。 当夜,小春留书一封,连夜与陈平离开南京,奔赴吕梁。 第二天一早,柳云和程棠看见小春留下来的书信,很是不舍惋惜,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同静音师太一行往云南去。由于月桐不会武功,这一路虽然紧赶慢赶,脚程还是极慢,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赶到了点苍山。 此时离陆源冲所说的三月之期已过了大半,荀筝意的脸色比起之前更是惨白,连呼吸也虚弱了许多,好似油尽灯枯了一般。静音师太瞧得心痛,柳云也很是担心,月桐见他如此神情,没来由心中发酸,却还是为她诊病,这一诊却诊出麻烦来。 “怎么样,月儿,荀妹妹的毒你可能救?”柳云见她眉头紧锁,连忙问道。 月桐沉寂半晌,摇了摇头,众人浑身一震! “当真?月儿,你当真解不了?”柳云不敢相信。 “这毒太过稀奇,乃是十种毒虫与三十三种毒草相互淬炼形成,每一种毒都是世间罕见,而毒虫毒草的发作方式不同,戕害人体的表征也不同,不同的毒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又是一种新的毒药,若要解毒,需得同时配出十种毒虫、三十三种毒草,以及任意两种毒虫毒草衍生出来的新毒的解药! “这毒虫毒草的解药不难配,可是毒虫毒草相互渗透,形成的新毒有三百三十种之多,若要研制解药需得一味一味地配,配得成配不成先不说,即便能配,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荀姑娘如何能等不了?” 月桐一番解释,叫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静音师太更是眼眶发红,不顾众多英雄豪杰在场,哭得泪流满面:“筝意,我苦命的徒儿……” “师父,别哭了,筝意没事的……”荀筝意倒是看得开,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视线又转向了柳云,“云哥哥!” “荀妹妹!”柳云的声音也不无感伤,神色之中带着疼惜。 “云哥哥,你不要内疚,我……我没事的!” “可是你……都怪我,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是我对不住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救你,是心甘情愿的,若现在中毒的是你,最后毒发身亡的是你,我……我也活不下去的。现在好了,你没事了,我怎么样都可以的,死了也甘愿!” 筝意说着,又是虚弱地挤出一个笑来,叫所有人看着都是心痛,对这小姑娘的勇气和胆量都十分钦佩,而她对柳云的拳拳情意也已跃然纸上。月桐在一旁瞧着,心中虽然发酸,却也为这位荀姑娘的深情感到佩服。 她不禁心想,若是这件事换到自己身上,自己是否能舍命相救于他。答案是肯定的,可是此时此刻,躺在这儿的不是她,而是这位荀姑娘。月桐不管心里再怎么样,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干看着! 与她一般心中多想的,还有静音师太,她看了看荀筝意,又看了看柳云,视线一转又看向了角落里站着的柳川音,瞧着他阴晴不定的眼色,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 柳云这时道:“荀妹妹,你别这样说,我……我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云哥哥说了不算,我说了算!”筝意说着,神情更是倦怠,好似精气神一下子又被抽掉了许多一般。 静音师太好不心急,忙是泪流哭道:“我苦命的徒儿,是师父无用,救不了你,是师父无用!你……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师父无论如何满足你!” 筝意的眼神亮了亮,视线一下子落在柳云身上,一句话没有说,旁人便已知道她的心意。然而筝意的视线一转,又瞧见了柳云身旁的月桐,脸上的光彩又是陡然一黯。 月桐分明知道了她的心事,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裙。 筝意却道:“我……我没什么心愿!云哥哥没事,我便放心了……” “傻徒弟,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师父知道你的心事,你想要什么就说吧,师父一定会满足你的!”静音师太十分心疼,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若是想临死之前同柳云在一起,她会不遗余力促成这件事。 然而筝意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的隐忍叫人心酸。 (本章完) 409.柳云亲事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我……我真的没什么心愿。师父不用费心了,我……就是想见见大师姐,不知她现在好不好!”筝意转移话题。 这一说,静音师太更是心疼。她这一生,也曾被感情之事狠狠地伤过,如今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两个最看重的徒儿都走上了她的老路,采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筝意也动了心,心属之人却心有所属,以至于她临死之前都还想着怎么成全旁人。 静音师太怎能不伤心,伤心之余,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又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师徒三人都不能与心上人修成正果?筝意这般痴心,以至于连性命都付出了,凭什么临死之前还要为别人的幸福考虑? 不,她不能让这个小徒弟就这么白白地死了!静音师太眼神一定,暗中下了决心:她要让筝意在临死之前嫁给柳云。 虽然荀筝意始终不肯吐露心愿,但是静音也是女子,嫁给心上人是所有女子的心愿,她当年是这样,筝意自然也是这样。只是她当年的愿望终究是落了空,现在轮到她的徒弟,她无论如何也要叫她临死之前,完成心愿。 静音师太将视线落向柳云,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柳云对筝意的心意是显而易见的,只有感激和愧疚,男女之情却半点也没有。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千丈崖下,柳云与月桐的情事几乎天下皆知,他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想要让他答应娶筝意自是不大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静音师太也不肯放弃,她的视线一转,最终落在了柳川音身上。一个阴冷的笑容在她脸上展露出来。 当天晚上,点苍派的别院客房,柳川音房门被人敲响,来人是静音师太。他们二人要商量的本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事,静音师太本想趁夜黑风高摸过去,一来男女有别,二来这山中还住着程啸山、孟九歌等高手,只怕这样反而不妥,她便干干脆脆敲门进去。 柳川音见了她倒是不怎么意外,两人一番商量,很多事情就敲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云被柳川音喊进了房中。 “爹爹,你找我有事?”柳云恭敬问道。 “有事!”柳川音倒也不兜圈子,“那峨嵋派的荀姑娘为了救你而中毒,现如今只有一个多月的活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她落得这副模样,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自是尽心竭力照顾她,她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孩儿竭尽全力去给她找来,她若是有什么心愿,孩儿尽力满足她,不叫她留有遗憾便是了!” “你这话说得在理,为父甚是欣慰。只是那荀姑娘的心愿是什么,你当真不知吗?”柳川音质问起来。 柳云的脸倏地一红,羞臊地抬不起头来。 “孩儿,孩儿……” “那位荀姑娘对你的心意,不止是为父,昨天在场的人可都瞧出来了,要不然她之前也不可能舍命救你。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你受荀姑娘如此大恩,哪怕豁出性命去相报也是应该。只是荀姑娘舍命救你,自然不愿你再丢掉性命,况且这也并非她所求。你不如趁她尚在人世,满足她最后一点小女儿心愿,可好?” “父亲的意思是……是……” “不错!为父有意让你与荀姑娘成亲!” 柳云虽然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浑身一震,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柳川音的脸色怒了起来,“你方才不还说,若荀姑娘有什么心愿,你会尽力替她完成吗?” “若是旁的心愿,孩儿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唯独这个……” “这个怎样?若是荀姑娘要别的,自有她师父和一众前辈想办法,唯独这一件事,只有你才能满足她!难不成她舍命救你,你口口声声要报恩,却要让她抱憾而逝吗?” “不是的,父亲!”柳云急道,“孩儿自是不愿意叫荀姑娘抱憾而去,她的救命之恩,孩儿时时刻刻感念在心。只是,父亲不是不知,我的心中早已有了月儿,前段时间因为种种事故,叫我伤了她的心,已是不该,现我怎能背弃与她的誓言,去娶别的女子?再说了,婚姻之事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怎能作为报恩的条件?即便我勉强答应,说到底并非心甘情愿,对荀姑娘来说也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荀姑娘已是将死之人,临死前就这么点心愿,情真也好,报恩也罢,你满足她也就是了。至于月桐,她既是红鹤药坊的传人,救死扶伤乃是她的处世之则。你只需好生向她解释,她自然不会怪你,待荀姑娘死后,你二人自然还可以在一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柳川音蛮横打断,大手一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眼下荀姑娘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保不齐哪天就去了!这事拖久了倒不好,我与静音师太商量过了,后日就让你们完婚!” 柳云还想再反驳,柳川音却不再听他说法,十分不耐烦地将他斥责了出去。柳云走后,柳川音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昨夜静音师太前来探访,目的就是促成荀筝意和柳云的婚事,未免柳川音不答应,她甚至还以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亡真相相要挟,柳川音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静音师太自知此事私心极重,不惜与柳川音达成交易,此事办成后,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因将永不见天日。静音师太不知道的是,她的要求,正合柳川音的心意。 在来到点苍山之前,柳川音就已和月桐达成约定,月桐向众人隐瞒他杀了丁克岩叔叔的秘密,他则尽快促成她和柳云的婚事。可是约定虽已达成,他心里却实在舍不得将月桐拱手让人,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这半个多月,他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月桐对柳云死心而不被人察觉。虽然这么想,但他们二人的情意却是有目共睹,想要拆散实在不易。柳川音几乎都要割舍掉这个心头所爱,谁想到了点苍山短短一日,机会就送上门来。 若是柳云自己要娶别人,那月桐可就怪不到他头上来了。 (本章完) 410.柳云亲事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出乎所有人意外,又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是婚礼如期举行了。 荀筝意在得知柳云打算迎娶自己的时候,很是不敢相信,直到柳云亲口告诉她,要娶她为妻,激动的眼泪才从她灵气消乏的眼睛里冒出来。筝意本就性情天真,眼下身体又极是虚弱,自然想不通柳云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动情。 至于柳云,他之前虽然百般不愿意,可是眼见筝意因为救她而行将就木,又怎么忍心她抱憾而终呢!况且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一场婚礼不过是一出戏而已,既然不能给她真心,那么给她一场美梦也是好的,若用这一场戏换取筝意的死前心安,又为什么不去做呢?至于月桐,日久天长,终有一天她会相信他眼下的苦衷和对她的心意。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柳云答应了这桩婚事,面对筝意的许多质问也都是耐心解答,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模样,叫筝意不信也信了,完完全全沉浸在要当新娘子的喜悦之中。 整个点苍山都萦绕在一片喜悦之中,大家的情绪反应各不相同,有高兴的,有欣慰的,有惋惜的,有遗憾的。这些人里,唯独月桐没有任何一丝感觉,因为这两天她都泡在项素衣的药圃里,钻研药物、翻阅医术,想要找到一种能为筝意解毒的法子,可是一连两天都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她终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种叫做“移宫换血”的法子,似乎与红鹤药坊传下来的一种解毒古法有相同之处,登时叫她灵感大开。月桐天性心冷,平常治病疗毒救人也只是安守红鹤药坊的责任,救了人也不觉得怎么样。眼下却因为荀筝意救了柳云一命,她才在此事上格外上心,眼下发现解毒的线索便也异常高兴。 然而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点苍派正殿,还未进门,喧闹的锣鼓唢呐声先传入耳朵,大红色的喜庆布置紧接着映入眼帘,叫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只瞧着眼前的场景更是喜庆热闹。 大殿正首,柳川音和静音师太分坐两侧,殿中站着满身通红的两人,一个是挺拔身姿,一个却头盖红巾,在程棠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定,两人共牵一根结花红绸,象征着两人的美好姻缘。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一人高喊。 喊声未落,唢呐声更加欢快,新郎新娘幽幽转身。 月桐虽然心中有了猜测,见到那新郎官长着一张与柳云一模一样的脸时,心口还是漏跳了一拍。 柳云瞧见月桐,略显平淡的脸上也是蓦地一怔,动作略有迟缓,却还是拱手作揖十分恭敬,朝着门外的天地拜了一拜。 这一拜,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门口站着的月桐身上。她一身白衣,在红绸红毯铺就的一片红色当中,显得分外惹眼。大殿门口空荡荡的,红色的装扮布置又十分喜庆,更让她孤零零一席瘦弱身影,显得格外的寂寥。 人群愣了许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本该有人去将她拉开的,然而大老爷儿们自然不能出手,殿上的女人又没有几个,也都做不得主,一个两个就都没有动。 喜庆的婚礼现场和这位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就这么对立着,直到高呼声再次响起。 “二拜高堂!” 柳云此时已不敢直视月桐的目光。月桐的眼神里并没有责备和委屈,甚至连一点点波澜也没有,就是与她平时常见的平静。然而越是这种平静,越让柳云觉得如芒在背,听见喊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将身体转回殿内,对上首缓缓鞠下一躬。 月桐的心口微微一痛。 她不是不伤心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伤心了,表露出来的情绪反而是异常的平静。虽然柳云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但是她也猜得到,眼前的这场婚礼不过是给荀筝意一场死前的美梦。 她能理解柳云立于两难的局面,要么是辜负她,要么是辜负荀姑娘,而荀姑娘已到了垂死之境,柳云选择了她也是理所当然。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心痛不心痛又是另外一回事,正如眼下,她的心还是很痛。 “夫妻对拜!”喊声再起。 一身喜服的新郎新娘两人终于转过身,面对面站着。这一头拜下去,夫妻的名分便要落成,从此以后,再提到峨嵋派的荀筝意,江湖中人都知道是柳川音之子柳云的妻子。再提到柳云,世人也难免给他戴上一个峨嵋派女婿的名头。 静音师太坐在上首,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不仅为了筝意得偿所愿,也为了她自己当年想得而未能得的美梦。她瞧着殿中站着的这位少年,他一身通红的喜服,一张俊朗的面孔与他的父亲虽并不十分相像,但是一身淡然潇洒的气质却是十足的相同。 二十年前,她便是被这一身气质给迷倒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清醒过来。没能嫁给裴凤钧,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万幸的是,她最疼爱的徒弟嫁给了他的儿子,或许,或许能弥补她当年的遗憾。 “慢着!” 一声柔弱而又坚定的喊声突然响起,将静音师太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叫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无不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出来捣乱的若是旁人,程啸山早就站出来,三下两下清理了干净。可她谁也不是,却是在大半年前在千丈崖下,给整个江湖正道施下大恩的人。眼下,即便月桐是故意捣乱,也是谁都没脸敢来制止她,更何况大家心知肚明,若说荀筝意是个可怜人,眼前这局面,这位月桐姑娘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殿中陷入一片安静,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柳云:“月儿,你……你先走吧!” 月桐脸色一顿,竟笑道:“云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叫我走哪儿去?” 柳云一窒,也说不出话来了。 (本章完) 411.柳云亲事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喜庆的婚礼现场突然杀出来一位不速之客,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静音师太肯定是头一个不乐意的。虽然月桐曾救了峨嵋派几名弟子的性命,可是一来,静音师太生性冷漠,有仇一定报,有恩却不见得,二来眼下的喜事涉及到她徒儿临死前的最后一点希望,今天无论怎样,她也要保证婚礼顺利进行,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静音师太厉声开口:“月桐姑娘!贫尼乃是出家之人,本不该过问你们小辈的情爱之事,只是常言道,‘郎情妾意,价抵千金’,你心慕柳公子之事江湖皆知,但就贫尼所见,柳公子对你也只是平常。现在,柳公子已与小徒喜结秦晋之好,姑娘若还有廉耻之心,绝不该在他人的大喜之刻公然捣乱。姑娘无父无母、无师无友、无亲无故,身世可怜,贫尼很是怜惜,只是你若执意捣乱,便莫怪贫尼以大欺小,不顾江湖道义了!” 这话说得就很严重,也很过分了,在座众人听得都是连连皱眉,但这件事说来说去也是峨嵋派与柳家的家事,眼见柳氏父子一言未发,旁人自然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月桐的脸色却始终不变,神情淡然如初,叫静音心里也打起鼓来。 “柳姑娘,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静音师太迟疑问道。 “听明白了!”月桐点头回应。 众人见她并无一分赧色,还以为是被静音师太唬住了,心中叹息不止。谁知月桐说了那四个字,顿了一顿又道:“但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静音师太登时皱眉:“你说什么?我说的如何不对?” 月桐平静道:“你说我心慕云郎,这自然是真的,你说云郎对我只是平常,这就不对!去年九月在红鹤药坊,云郎亲口承诺会娶我,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食言。我信他,所以你这么说,便是错的!” 静音师太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了,看了看盖着大红面巾的筝意,生怕她知道眼前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幻想,心中着急,越发生出几分狠意来。 静音师太冷道:“柳姑娘!你初涉江湖,不明白人情世故,贫尼是知道的。既如此,贫尼便教你一个道理,叫做‘人心易变’。你与柳公子乃是郎才女貌,他见你生得貌美如花,对你一时动心也是有的。只是容颜再好,终究是一层表皮,瞧久了也没什么稀罕。现如今,我这徒儿舍命救他,这般情意,比起你的美貌来又更要打动人心。柳公子先前对你只是动心,现在对我这徒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动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到现在还瞧不明白吗?” 静音师太本是出家之人,现在当着满座高朋的面,满口情情爱爱却没有半点羞臊之意,叫人看得咋舌不已。而站在大殿门口的月桐,对柳云本来怀揣着十成十的信任,可是眼见他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心中又怎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再加上静音这一番话,不由让她想起之前,自己为柳川音疗毒而要见他赤身裸/体,本是小事,却叫柳云说出不会娶她的话来。这不禁让她怀疑,是不是真的如静音师太所说,自己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静音师太见她脸色犹豫,知道这一番话撬动了她的心窝,冷笑了起来:“柳姑娘!我要是你,现在便大大方方站到一边,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既成全了这对有情人,也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月桐淡然一笑:“我心里不高兴,为什么还要祝福他们?我没有对不起谁,又为什么会丢掉脸面?” “你……柳姑娘,贫尼好言好语相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静音师太怒了起来。 月桐却理也不理她,款款的步子走到柳云身侧,平静的目光却逼得他脸上冒汗,心中已是羞愧万分。终于,她在柳云身侧停下,一红一白两身衣服显得极是扎眼。 “云郎,你说,我只信你!”月桐淡然道。 “月儿,我……”柳云张了张嘴,却没说下去。 他很想跟月桐解释,这一场婚礼不过是在完成荀姑娘的最后一点心愿,其实并不能作数。但是他不能说,因为筝意就站在他身边,若是说出真相,这场婚礼对她来说就不是喜事,反而是折磨与嘲讽。 柳云不忍心叫筝意经受这样的痛苦,所以不管他心中再怎么纠结,此时此刻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他期盼月桐能够理解,可是他也知道,月桐十几年来未经人世,对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绕都并不清楚。在她心里,或许除了柳云以外,其他人都是不重要的,而她或许认为,柳云对她也是一样。 柳云知道,月桐不会理解他,但是他没有选择。若是伤了月桐的心,往后还有机会弥补,可现在若是伤了筝意的心,只怕这一生都弥补不了了。 月桐仍然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柳云隐忍回望,眼睛里涌出愧疚的泪水,却还是道:“月儿,你先回去吧,我……我现在要同荀妹妹拜堂!” 月桐的脸色慢慢垮塌了下来,上首坐着的静音师太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回去?你让我回哪儿去?”月桐突然反问,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听不出来又一丝的质问与指责。 “回红鹤药坊,我……我以后会去找你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不用解释啦!你现在不是同荀姑娘结婚了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但只要你老实回答我说一句,你……是真心喜欢过我吗?” 柳云浑身一震,吃惊地望着月桐,得到的眼神回应却是十足的坚定与淡然,逼得他又将视线落了下去,心情已接近崩溃。 “我……我……”柳云挣扎了半天,始终也没能说出一个成形的句子,最终求饶似的求道,“月儿,你别问了……” “为什么不问!你现在都要同别的姑娘成亲了,难道我问你一句也不行?”月桐平淡说着,分明没什么道理的一句话,却叫人反驳不了。 “我……我……”柳云始终说不出口。 “罢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月桐神色黯淡下来,瞧见一旁的荀筝意,又问道:“那她呢,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吗?” (本章完) 412.筝意得救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再次浑身一震,羞愧的眼神里竟出来几分难堪,半天没有说话。 “云郎,你娶这位荀姑娘,到底是为了报恩,还是真心喜欢她?”月桐不死心似的追问。她的眼神里满是纯粹,平淡的神色却瞧得所有人都心中紧张,柳云更是握紧了两个拳头,久久没有答案。 “云郎,你放心,我并没有捣乱的意思,只是想问个明白。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要是你真心喜欢这位荀姑娘,我也替你开心!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你娶她,是不是因为真心喜欢她?”月桐脸色平淡,没有半点伤心和嫉妒的神色,若是不明事理的人在场,只怕要把她这番话当真。 柳云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他的月儿虽然不经人事,平素也有太多的情绪,伤心难过却也会懂。若他承认自己移情别恋,月桐即便不会怨恨,大抵也要心死了,而这种伤心绝不是他今后解释清楚就能抹平的。往后无论他怎么弥补,这创伤都会一直留在那里,又或许,他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但是此时此刻,他又能怎么办?荀筝意已成了他的新娘,他们还差一步“夫妻对拜”,便要成为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一刻抛下她,那将比让她抱着遗憾死去还要残忍。 怪就怪他懦弱,没有在成亲之前就找月桐解释清楚这一切,那样月桐虽然也会伤心,但大抵还是可以理解的。现在闹到这步田地,两个女人他无论如何要伤一个,这个人不能是将死的筝意,所以只能是月桐。 “……是!”柳云闭上眼睛,终于吐出了这个字。 简简单单一个字,说得却有千斤的力道重。声音钻进月桐的耳朵,叫她平淡的脸色终于一怔,停滞了许久才苦涩一笑,继而又失魂落魄一般笑了起来。 “月儿,你……你别这样!”柳云很是心疼,却又不能上前去搀着她。 “我没事!”月桐的笑容戛然而止,苍白的脸上有几分酸楚,更多的又是往常惯有的平淡,好像刚才的失礼只是众人看花了眼一般。 月桐淡然道:“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只是我这人脑袋不大聪明,怎么猜也猜不透,非要听你亲口说出来才死心。云郎,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往后我就不这么叫你了,当然,往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云郎,你要待荀姑娘好好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要一生一世保护她,不要让她为你伤心!” 在场诸人都知道事情真相,眼下见月桐如此绝望,心中都十分不忍,却又不能说出来,便一个个都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柳姑娘,你莫要这样说!”开口的却是筝意。她掀开盖头,苍白的脸上虽然上了胭脂,孱弱和憔悴却仍是遮盖不住! 筝意挤出一个笑容,喘着粗气慢慢道:“柳姐姐,你也知道我要死了,不会跟云哥哥一生一世的。现在能嫁给他,已经很好很好了。你是个好人,也真心喜欢云哥哥,我希望等我死了以后,你和云哥哥还要好好在一起,就当我没存在过一样,好吗?” 月桐笑道:“你已经嫁给他了,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么多人都见证了你们的婚礼,又怎么会不存在呢?况且你不会死的,你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我找到了替你解毒的办法!”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柳……柳姑娘,此话当真?”静音师太慌乱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当真!”月桐的回答却很是平淡。 柳云也吓了一跳,忙道:“可是月儿,你前天不还说,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配制出解药吗,现在怎么又能解毒了?” “若按平常的法子解毒,自是不行,只是我记得红鹤药坊的许多医方里,有一种剑走偏锋的法子能解世间百毒。不过这法子很是凶险,需要旁人舍命供血才能相救,稍有不慎不但荀姑娘救不成,连那为她供血的人都会性命难保,所以我之前才没有把这法子说出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程夫人的药圃里翻看医方,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救荀姑娘,却让我在一本古方上,找到了一种‘移宫过血’的法子,与红鹤药坊的法子又异曲同工之妙,两者互为补充,危险便小了许多,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了许多,或许能解荀姑娘的毒!” 月桐将这番话娓娓道来,语调平淡、脸色平静,方才的伤心痛苦已半点都不见。柳云瞧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对自己已经死心,好不心痛,此时此刻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大殿内顿时一片欣喜若狂,这种喜庆与方才婚礼的喜庆不同,方才虽然铺天盖地都是红布,可是众人心知肚明,这桩婚事的背后是荀筝意一条鲜活的人命。而现在,筝意绝处逢生,怎么不叫人发自心底地高兴。 静音师太早已是喜极而泣,一改方才的傲意愤然,拉着月桐的手不住地道:“柳姑娘,求你救救筝意,方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只要你能救筝意,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要我的命也行!” 月桐平淡道:“师太不必如此!解毒救人,是红鹤药坊的传世铁则,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相救。” 这话倒是让静音师太一愣,一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 “柳姑娘,人命关天,还请你尽快为荀姑娘施救解毒!”一直没有开口的程啸山道。 “这个自然!不过在解毒之前,我要向诸位说明,如今救人的法子虽有了,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荀姑娘中了这种奇毒,毒药溶入全身血液,若是不能配置出解药,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她全身的血液全部换掉,注入新的血液。这法子凶险至极,我虽有七八分把握,但在施救过程中还要几位高手一同相帮,用真气护住荀姑娘和供血之人的心脉,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自然,有程某和素掌门在此,荀姑娘中毒乃是为救柳云,想来孟前辈也不会袖手旁观。”程啸山道。 月桐点了点头:“有你们三人,已是绰绰有余了,现在便只有一桩难事!” “什么难事?”众人皱眉! “这法子要换掉荀姑娘体内所有的鲜血,放毒血的同时,要为她注入新鲜的血液,这血液需得从活人身上引来。现在的难题便是,这活血,由谁来献?” (本章完) 413.筝意得救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静音师太救人心急,连忙挺身而出,扬言要抽她的血。柳云自是一心报恩,也浑然不将自己的性命安全放在心上,亦是喊着要献血,其他人虽然也都心怀侠义,但供血一事毕竟涉及性命安危,一时便也都迟疑了。 众人转念一想,有静音师太和柳云两人挺身而出,应该足够救荀筝意一条性命,也就都不自责了。然而月桐看着站出来的两人,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点儿不轻松。 “怎么了,柳姑娘?”静音师太察觉出不对劲。 “我没同你们说清楚。人与人之间有不同,血与血之间也有不同,换血一事,并非将任意一人的血输入到荀姑娘体内便可以,这献血之人的血得与荀姑娘体内的血一般无二才行。要不然在换血的过程中,新血与旧体难以融合,即便替荀姑娘解了毒,只怕也难以挽救她的性命。”月桐解释道。 众人听罢,顿时慌了起来,静音师太紧张道:“活人之血,不都是完全相同的吗,哪来的什么区别。照柳姑娘所说,那每个人的血都是不同的,我们的血又怎能与筝意的一样,又怎能救她呢?” “并不是这样。这道理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从医方上所看,人的血液约摸有四种类型,只要是同一种类型的血,便可以相互传送,若是不同类型就不可以。所以,只要在座各位有人的血液与荀姑娘是同一种类型,就可以相救了!”月桐尽可能通俗地解释道。 这么一说,静音师太、柳云以及围观众人才恍然大悟,复而又都疑惑起来。 “那是不是只要血液类型与荀姑娘相同,便可以数人为她一起献血?”程啸山突然发问。 “是这样的!”月桐点了点头,“若是一人供血,就要抽掉浑身血液的一半,这样也并不是不可以,但献血之人与荀姑娘便还是会有几分危险,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对于这一点,众人倒是很能理解,毕竟血液对人体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平白无故失了半身血,那还能好得了才怪! “月儿……”柳云闷了许久,这时突然开口。刚说了两个字,便对上了月桐十分冷漠的神情,脸色蓦地一怔。 “我……我想说,如何才能确定我们与荀妹妹的血液类型是否相同呢?”柳云的话问得竟有些紧张。 月桐却十分平淡道:“这个简单!只需取荀姑娘一滴血在清水中,诸位的血依次滴进去,相融即为相同,相斥则为不同!” 众人恍然,想来在场这么多人,在四种血型里找相同之人,应该不是太大的难事。他们都是侠义为怀之人,方才还有顾虑,现在眼见荀筝意一条性命想要救活很是艰难,又如何不舍生取义,上前帮忙呢? 这时已有庄中弟子端了清水上来,月桐为荀筝意取了指尖血。筝意中毒已深,这一滴血已是浓稠如油、暗黑如墨,好在不影响验血之事。取血罢了,静音师太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刺了一滴血在碗中。 一浓一淡两滴鲜血在碗里游荡,好半天却怎么也没有相融,这一验证已是十分明显。静音师太的神色懊恼下来,望向众人的视线带着十足的恳求,更激发众人心中的侠义之情。 这时,柳云已走上前去,刺了一滴血在碗中。浅淡的血滴晃了晃,便绕开方才静音师太方才那滴鲜血,与浓稠如墨的那一滴融合在了一起。说来也怪,有了这一滴血的加入,方才那滴深色的血滴,颜色顿时浅了许多。 静音师太长吁了一口气,众人心头的巨石也才下沉了许多。这时,程啸山上前,也要拿针刺破手指,却被月桐拦住了。 “柳姑娘,你这是何意?”程啸山不解道。 “我方才说过了,这里就你们三人的武功最高,待会儿我为荀姑娘渡血的时候,情形很是危险,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需要你们三人运起真气协助,才能保证成功。既然如此,献血之事,旁人可以,你们三人却是不行!”月桐正色道。 “是了是了,我竟忘了!既然如此,便让我点苍派的弟子们前来献血……” 话未说完,月桐又是摇了摇头,脸色阴沉道:“渡血解毒的法子非比寻常,过程艰险无比,若是在渡血的过程中,献血之人的意念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不但有可能害了荀姑娘,便是献血之人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要想靠这法子就荀姑娘,献血之人需得是完完全全自愿,半点杂念都没有才行!”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都不言语了。程啸山、素檀二人自是一代武侠宗师,心怀赤子之心,愿意拼尽全力去挽救一条性命,可是弟子们到底年纪轻,即便听了师父的吩咐献血,心里也多半不会是心甘情愿,这又怎么能救人呢? 素檀这时想到了他的关门弟子,杨晚心。晚心为人虽有几分急躁,但心地纯善,想来愿意救人,只是他刚刚经历父亲意外去世之事,本来就打击极大,现在又得知父亲离奇死亡是因为做下那等丑事,更是郁郁不乐好多日。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现身救人,只怕他心思虽好,最后却因为意念不稳,反倒坏了大事。 眼前情形便陷入了僵局,直到柳川音站出来,喊了一声:“我来!” 短短两个字,叫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捉摸不透。 若是放在以前,对于这位侠义为怀的柳大侠,他挺身而出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感到诧异,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种种事情,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他偷了孤鸿剑、杀了杨展琴和方绿炼,但程啸山等人心中终究有些疑影。 眼前的情况虽说是救人,可是施救者也有很大的危险,柳川音肯在这时挺身而出,如何不叫人震惊,恍惚间叫程啸山等人迟疑,难道这大半年来发生的种种故事,真的是大家错怪他了吗? (本章完) 414.筝意得救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看着众人眼神里的疑惑和惊讶,柳川音的嘴角滑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他清楚地知道,即便程啸山等人之前对他有过怀疑,今天过后,这些怀疑也应该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而这,正是他站出来的目的。 方才殿中的形势,他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几乎不需要分析,就能发现这局面于他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且不说他的血型与荀筝意是否相同,便是他肯上来一试,这个举动便足以叫他的侠名继续远播江湖,一举消灭半年来,江湖上骤起的那些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 此外,荀筝意的师父是静音师太,静音师太可握着他天大的把柄,他若能救了荀筝意,以静音师太的为人,只怕不找他报恩,从今往后也会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却不可能现身世间。即便他验血失败,这份好意也算是卖了静音师太一个大人情,交好总比交恶要强得多。 当然了,他决意前去献血,也并非没有危险,只是若血型相同,最起码还有柳云同他一起献血,两个人分担想来危险也会小上许多。而这一决定最大的弊处在于,如今柳云的血已与荀筝意的相融,若他的不能相融,难保不叫众人疑惑他与柳云的父子关系,只是此时此刻,面对诸多好处,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众人的惊骇和月桐奇怪的眼光下,柳川音已走上前,刺了一滴血在碗里。大家虽然疑惑,这时更多的却是好奇和紧张,看到那滴血飘荡了半天也没有和筝意的那滴相融,不由叹了口气!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眼前的局面再清楚不过,要是想救筝意,只有柳云一个人的血可以用,而若是取他半身血,这救人者与被救者的性命,却也是个未知数。 “不用想了,事到如今,先救荀妹妹要紧!”柳云见状,倒是十分坦然。 月桐神色一顿,眼里的神情很是复杂,说不清楚是担心还是伤心,与柳云对视许久,却只吐出一句:“你确定吗?”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荀妹妹救的,如今自然也该舍命救她。”柳云淡然道。 “你就不怕你救了她之后,自己的命丢了吗?”月桐追问道。 “怕,怎么不怕!不过若是丢了我的命,能救她的命,倒是好事一件。所以月儿,我要求你一件事,若是你在为荀妹妹渡血的过程中发现有危险,还望你将我身上的血全渡给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她的性命!” 众人一惊,月桐心头一梗。 殿中这些动静发生时,荀筝意一直坐在角落里,脑袋上的红盖头都不曾掀下来。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这场被打断的婚礼能继续进行,虽然她知道这是个奢望,却还是不肯死心,一直等着,直到柳云说出了这番话。 筝意猛地掀开盖头,喘着粗气虚弱道:“不,不,云哥哥,我不要你舍命救我,我……” “筝意,不得胡闹!”静音师太连忙呵斥。 “不,师父!我……我救云哥哥,便是不想他有事,要是他为了救我死了,那我不是白救他了吗?我……我会伤心死的……”荀筝意说得激动,惨白的脸色顿时通红,不待静音师太再劝便昏了过去。 众人大惊,月桐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越瞧脸色越难看。 “不行了!荀姑娘中毒极深,身体本就虚弱,方才这一激动更叫毒血灌入心脏,现已进入弥留之际。要想救她,需得马上为她换血!”月桐说着,视线猛地转向一旁的柳云,迟疑发问,“你……你确定要救她吗?” 柳云被她瞧得有些心虚,却还是点了点头,坚定回答:“是!” 月桐最后一点希望在心底碎裂,神色反倒轻松了起来,当下不再多言,叫人将荀筝意抬到了卧房,又叫程啸山吩咐下去,准备一个大木桶装满热水、匕首、止血伤药以及其他物事若干,房中只留下程啸山、孟九歌、素檀、柳云和静音师太、荀筝意、项素衣和月桐自己。之所以留下项素衣,是因她的医术也很是高超,此时正好给月桐当助手。 准备妥当后,静音师太按照月桐的吩咐,为荀筝意除去外衣,将她放到装满热水的木桶里,又要柳云也除去外衣进去,二人盘腿相向而坐。木桶外,程啸山和素檀站在荀筝意身后,孟九歌则站在柳云身后,月桐分别站在木桶两侧,面前各摆放着匕首、金针等物。 将换血的流程说毕,月桐示意开始。孟九歌等三人忙运起内功,将一身真气全部注到柳云和荀筝意二人身上去,为他们护住心脉,保证可以完成这漫长的换血过程。 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两人体内,月桐朝对面的项素衣点了点头,便分别抓起一把匕首,在烛火上烧了起来。罢了,月桐抓起筝意的双掌,十分利落地在两手手腕上各划了一刀。 说来也怪,刀口虽割开了,但筝意体内的血却始终流不出来。月桐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放下匕首的同时捻起金针,一根一根在筝意上半身的穴道上刺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看得程啸山、静音师太等人无不目瞪口呆,却更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打扰到她。 不多时,三十多枚金针刺入了筝意的各大穴道,左手手腕处的刀口才慢慢涌出浓稠的紫黑色血液,将木桶里的热水染得黑乎乎一片,右手却仍是半点动静没有。静音师太瞧得不解,这时又见项素衣将柳云的左手手腕割开,在血液尚未流出的一刹,他的手腕已同筝意那未曾出血的右手手腕交叠在了一起。 静音师太瞧得惊异,眼见筝意左手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她和柳云脸上的热汗也越来越密,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看来这渡血之法,并不是先引出全身毒血,再送入新鲜的血液,而是通过金针控制穴道,让毒血通过左手流出,新鲜血液则通过右手流入,这样一来又能节省渡血的时间,又能保证体内一直有血液运行,性命可保无虞。 看着筝意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静音师太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本章完) 415.柳云脱险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筝意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静音师太终于略略放心,可是当她的视线转向柳云,见他脸上的红润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不多时已是惨白,一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这是裴二哥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我怎能为了救筝意,将他置于如此险境当中?”静音师太紧张自责,心中懊悔道。 然而她越是焦急,事情就越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眼见原先约定的渡血时间已过,月桐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脸色铁青看着柳云和筝意搭在一起的手腕,叫所有人都看得心慌起来。 “月桐姑娘,这……” 静音师太本想问些什么,却被项素衣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满腔疑惑和着急只能咽回肚子里。程啸山、孟九歌三人也发觉不妥,却也不能多言,只能拼尽全力将真气注入二人体内,以保他们在这生死关头能挺过一劫。 时间缓缓流逝,所有人的心都到了崩溃边缘,眼见筝意脸上的红润越来越明显,而柳云的脸色却已惨白如月色,任谁也知道是出了意外。 “停!”月桐突然喊了一声。 喊声未落,孟九歌三人一齐住手,而就在同一时刻,月桐捻出三枚金针,以极快的速度在筝意双手和柳云左手的手背扎去。金针刺**道,引渡的鲜血戛然而止,她又与项素衣十分紧张却有条不紊为这二人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房间里都寂静无声,孟九歌等三人精疲力竭站在一旁,一颗心仍是七上八下,也不知结果如何! “来人,快拿熬好的参汤来!”伤口还未包扎好,项素衣大声喊道。 喊声落地,早有派中弟子守在门外,连忙拿着晾凉的参汤进来,在项素衣的指挥下喂与荀筝意和柳云喝下。由于这二人都是昏迷不醒,这个简单的喝汤动作还是在孟九歌的帮助下才得以完成。 两人一脸喝了三大碗参汤,筝意的气息才平缓柔顺了许多,而柳云的呼吸却仍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叫见惯了世面的孟九歌也急了起来,喊道:“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静音师太也是催问:“是啊,柳姑娘,柳公子到底怎么了?不是只渡五成血吗?按理说筝意的身子比他的虚弱,现在筝意都明显见好,怎么他却……” 话未说完,静音师太回想起方才渡血过程中的异常,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凉气倒吸,说不出话来。 果然,月桐脸色阴沉道:“这次渡血,并非只渡了五分,而是六分!” “六分?”众人一齐惊呼!即便不通药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如何不知失掉浑身大半的血液,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何是六分?不是说,只要渡五分血过去,两人都有活命的机会吗?现在渡了他六分血,那小丫头是活得成了,我这木鱼徒弟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孟九歌惊慌道。 “并不是我要渡他六分血,只是荀姑娘的身体实在太虚弱,我之前以为,引渡柳云五分血到她体内,便能救她一命,谁想方才五分血引渡过去,她的脉搏面色却仍没有半分好转。我便知道不妥! “若是当时就此打断,只怕今日一番苦功就白费了,不但柳云身体大损,荀姑娘这条性命还是留不住!情势危急,人命关天,方才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只能豁出去试一试,就看只留四分血,柳云还撑不撑得住!我料想他前些日子武功大进,四分血虽然危险……” 话未说完,所有人的面色都是惊慌错乱,孟九歌大喊:“哎呀,这可是要了命了,小木鱼他前些日子才在天地盟挨了一刀,那一刀的伤势还未大好,当时又流了那么多血,即便之前熬得住,现在也绝对熬不住了呀!” “什么?” 月桐的脑子“轰”的一声,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待清醒过来时,柳云已被从木桶中搀扶出来,平放在了床上,项素衣将自己秘制的保命凝神的丸药喂了许多下去,却仍是一点起色也不见。 “怎么办,怎么办?”孟九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群武林英雄此时半点办法也没有,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到月桐身上来。 月桐亦是心慌,慌乱之中又像想了什么似的,神色一顿急道:“柳伯伯,《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法则,你还记得吗?” 柳川音早已进了房间,听她这么说,便已猜到了她的主意。 他的神色不被察觉的变了一变,电光火石间,心思已转了千百道。对于柳云这个“儿子”,他当初之所以捡回来,不过是为了遮掩他害死亲生儿子的丑事,可是养了这么多年,终归还是有些感情。 若是放在之前,柳云有难,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救他,一来算是父子情深,二来也正好弘扬一下他的侠名。可是现在,他亲手杀了夫人方绿炼,这件事若将来被柳云发觉,难保他不会为了替母亲报仇,而要了自己的性命。 柳云的武功现在已是极高,若他不是前不久打通了内副五经的心脉,武功再一次大进,只怕现在的他还不一定就是这个“儿子”的对手。现在要用《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配以金针刺穴之法助他疗伤,只怕他醒过来以后,内功又要大进,难保以后不是他独步武林的一大障碍! 想到这里,柳川音的眼神狠了狠,下意识想要拒绝月桐的提议。可是眼前的局面,他作为柳云的父亲,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更何况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孟九歌时,他才骤然想起来,《十二少阳经》乃是孟九歌的师父孤云上人所著,书中的精妙玄理,孟九歌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眼下就算他不答应,只怕孟九歌也能助月桐完成,而月桐现在之所以问他,想来只是因为孟九歌方才耗费真气内力太多的缘故。 想到这里,柳川音才改了主意,心中的波澜在脸上却一点也不显,只是十分惊慌着急道:“自是记得!月桐,你可有法子救云儿?” (本章完) 416.柳云脱险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川音猜得不错,月桐的办法就是利用《十二少阳经》的周天运行之法,再配以金针刺穴,打通柳云的任督两条主脉和内外十条副经,以此帮助他凝聚起强大的真气和内力,从而醒转过来。 这法子从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只是按道理,周天运行之法需得自己打坐才能运行,现在柳云昏迷不醒,只能靠旁人运用口诀帮他运转,恰好孟九歌和柳川音在现场,倒也算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有一件事,柳川音还是料错了。月桐之所以向他寻求帮助,并不是因为孟九歌真气透支,而是因为要一次性贯通人体的十二条经脉,需要运行整整八十一个周天,时间将持续近四天之久。这四天若是靠孟九歌一个人支撑,不论他功力再怎么深厚,也绝对支撑不住,所以便需要两人在全过程不断交换对接,才有可能完成。 当月桐说出这个法子之后,孟九歌自是高声赞好,浑然忘记自己的体力已耗费了大半。而柳川音心思流转了几分,却也同意了,他心中的算盘是,自己现如今已打通了任督两条主脉和内副五经、外副四经,之所以还留着“头”这一副经没有打通,是因为他觉得这一关很是危险,现在拿柳云做个试验正好。 有了两人的鼎力支持,后面的事情便要顺利很多。因为柳云昏迷不醒,金针***七分的苦痛他也感受不到,而月桐本来担心柳川音功力不足,维持周天运行时会十分痛苦,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柳川音现在的功力其实已与高手殿第一的素檀不相上下,完全可以应付这一次的危难急救。 后面四天时间,整个点苍派都是在一片紧张慌乱的情绪中度过的。荀筝意本已在三天之后醒过来,身体仍是十分虚弱,静音师太本想将柳云的消息瞒着他,可这丫头睁开眼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柳云,叫静音师太瞒也瞒不住,只能告诉她实情。 筝意听说后,顿时失声痛哭,很快又昏迷了过去。 四天时间里,最辛苦的当属孟九歌和柳川音。两人交替为柳云行周天运行之法,每人九个周天一场,足足四个半时辰,一场下来人都几乎累得虚脱,却还要抓紧时间进补休息,素檀、程啸山等人则又运功为他们调养。 就这么坚持了四天时间,两人的最后一点力气几乎耗尽,终于在八十一个周天运行完毕后,叫柳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月桐为柳云除掉金针,便从拥挤的人群中退了出去,这四天下来,柳川音和孟九歌还能替换着去休息,她却是全程不眠不休,这时已疲乏得走路都要睡着了一般。旁人沉浸在柳云死而复生的喜悦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还是同为医者的项素衣将她的辛苦瞧在眼里,扶了她去客房休息。 一觉醒来,柳云的身体已然无碍,几碗生血养气的参汤灌下去,整个人意气风发,比原先还要生气十足。荀筝意在得知柳云醒了之后,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拉也拉不住地来到柳云房间,见了面还未说话,眼泪就扑簌不停地往下掉。 众人都拿她当小孩子看,这时也只是笑她,浑然忘了几天前,眼前这丫头还穿着一身喜庆红妆,险些成了别人的新娘。 危机已过,点苍山一片喜庆,这时有灵雀山庄的人寄了八月初八灵雀大会的拜帖来,众人这才惊醒,眼下已是七月开初,距离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次收到请帖的,除了点苍派在三榜之上的程啸山、风鹤鸣以外,还有在山上做客的孟九歌、素檀、柳川音、静音师太,以及作为新秀受到邀请的柳云。 柳云位于“新秀”之列,程啸山等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父亲是柳川音,如今又拜了七重阁第三层的酒鬼为师,入选为“新秀”也在情理之中。 由于大家同在一处,自然要一起动身出发,便在正殿上商量动身之期。程啸山道:“云南距离翠微山有数千里之远,道路漫长,程某以为,咱们还是早些动身才是,不如五日后便动身!”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众人在点苍山又都是客,眼下自然以程啸山的主意为主,当下连连附和,唯有孟九歌许久没有吱声。 “孟前辈,您可有其他意见?”程啸山询问道。 “灵雀山庄,我多少年都没去过了,一群人瞎比划,实在没趣得紧!”孟九歌不耐烦道。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黑!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是多少江湖人士夜夜想来辗转不能寐的美梦,就连静音师太这等冷傲之人都不能免俗,暗地里较着劲,想待八年之期一到,便到灵雀山庄扬一扬威名,博一个侠名传天下的好彩头。纵观整个江湖,想来也只有孟九歌能对如此盛事,道一声“无趣”吧! 程啸山咳了咳:“孟前辈的意思,可是今年又不去了?” 孟九歌却笑道:“今年与往年又不同!往年我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今年却收了个徒弟,虽说脑袋不是很灵光,练武却是个好苗子。我倒要去瞧瞧,这小子能在灵雀大会上,拿下什么好彩头!” “既然如此,前辈觉得五日后动身可好?”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相干!” “前辈的意思便是同意了!可是在下瞧前辈若有所思,是为了什么?” 孟九歌嘻嘻一笑:“你的眼睛倒尖!罢了,既叫你发现了,我也不瞒你!你瞧瞧你这点苍派的大殿,布置得喜气洋洋,本是为了让我徒儿和这尼姑的徒弟办喜事用。当天的事我便很不同意,因着那丫头舍命救了我徒弟,我徒弟要报恩,便也没拦着,如今那丫头没事了,我徒弟也算还了这个恩情,他们之间算是两不相欠,这婚事便也不用办了! “只是你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庄子,好不容易布置得这么喜庆,就这么拆了倒也可惜!小木鱼的婚事黄了,不如老酒鬼当一回红娘,撮合另一对在这儿拜了天地,也算为你‘铁臂神拳’再战灵雀大会添添喜气!” (本章完) 417.意外结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九歌这话说得玩味,众人听来都是忍俊不禁,不知他又要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馊点子。当下却又都很好奇,便问:“前辈要撮合谁?” “旁人我自然管不着,我这侄女自小没有爹爹在身边,亲娘又是个冷血的疯婆娘,少不得我来疼惜疼惜她,为她择个好夫婿!”孟九歌说着,眼睛往站在一旁的苗青青身上一瞟,见她怔怔地望着眉头紧皱心事沉沉的杨晚心,嘴角浮出一个讪笑。 “青青侄女,你过来!” “啊?”青青被吓得一愣。 方才殿中的对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了,整副心思全在杨晚心身上。自从他们从南京回来后,杨晚心便一直闷闷不乐,似乎有一股无名火不知道往哪里发。想想也是,父亲突然惨死,死后还爆出勾结弟妹这样的丑闻,这还不算,他还骤然得知自己并非父亲亲生的重大身世,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任谁也扛不住,杨晚心现在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已经算很好了。 好在这些天,点苍山上众人都围着荀筝意和柳云的伤势团团转,没有人注意到他,唯独苗青青,一双眼睛始终落在他身上,将他心底的苦闷看得清清楚楚。 青青自小长在仇寨,母亲拿她不当个人看待,长成了现在这一副生性冷淡的模样。可再怎么生性冷淡,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如今情窦初开,杏眼含春骗不了人,旁人骤然听到孟九歌喊她的名字,本来还十分吃惊,一瞧她的脸色,再回想这些天她的种种举动,也就了然于心,笑容浮于脸上了。 听见孟九歌喊,青青老老实实过去,脸色又恢复了漠然。 孟九歌笑道:“眼下咱们和天地盟的恩怨已了,想来那姓陆的也不会太为难你娘,放她回去是肯定的。只是你娘如今因爱生恨,整个人早就疯魔了,实在不是你的依靠。老酒鬼我与你父亲乃是知己故交,如今你父亲下落不明,我承你喊一声‘孟伯伯’,便做主指一门亲事与你,也好叫你后半生有个依靠,你意下如何?” 这话才说时,青青想到自幼过得艰辛,不由得面色凄楚;可待听到后面,她便觉察出不对,脸色慢慢转红,瞟了瞟杨晚心,不知该如何作答。 项素衣解围道:“孟前辈豪爽不羁,可苗姑娘还是个年轻女儿,婚姻大事怎能问她拿主意,岂不是要叫她羞死?” “江湖儿女,哪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应该不拘小节,婚姻大事由自己做主才好!丫头,眼下你也不必害羞,若有意中人直接说出来,伯伯替你做媒说和!你要不说,可就莫怪我乱点鸳鸯谱了!” “我……我……”苗青青脸色愈加通红,心中激动紧张,然而眼神往杨晚心的方向瞟了又瞟,却见他始终没有动静,神色忧虑,心思完全不在殿上。 青青一颗心便沉了下来,却又有些不甘心,便赌气道:“婚姻大事,但凭孟伯伯做主,侄女全无异议!” “你这丫头,平时看着胆子不小,怎的到了关键事上也畏畏缩缩的!”孟九歌不耐烦道,“罢了,你既害羞,我便替你全权做主了!” 说着视线猛地转向素檀,嚷道:“素老头,我这侄女嫁给你徒弟,算是便宜你昆仑派了!你说句话吧!” 素檀一心醉武,在其他事物上一向不怎么热忱,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将掌门之位让给了功力平平的师弟素枢。他一生孤寂,对男女情事自是迷迷糊糊,对青青的心意,便也不如程啸山夫妻一般一点就通,即便静音师太和孟九歌,也都在感情的漩涡中挣扎过,此时也都了然。 当下被孟九歌突然叫住,素檀很是承接不及,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孟老哥这话何意?素某的徒弟一个比一个粗鄙,况且都三四十岁了,怎能与苗姑娘这等清隽佳人结亲?孟老哥可真是打趣在下了!”素檀笑道。 因他与孟九歌年纪相当,或许还比孟九歌大上一两岁,只因武功远不及他,此时喊一声“老哥”倒也恭敬合理。 “素老头,我看你是练武练糊涂了吧!谁说你的徒弟都粗鄙不堪,眼前分明有一个风流少年!” 孟九歌说完,众人的视线随他一起落在素檀身后的年轻人身上。杨晚心皱着眉头,心思一直在远方,这时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才惊讶回神。 “我?”杨晚心不可置信。 “怎么,我侄女生得貌美如花,他爹又是大名鼎鼎的‘拳仙’,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孟九歌怒了起来。 “不是不是,孟前辈言重了!是晚辈资质平庸,配不上青青姑娘……” 呵,这话就是明明白白拒绝了!众人惊讶,苗青青的脸色由红转黑,很是挂不住了! “嘿,你这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的确是配不上我侄女的,按老酒鬼的意思,我那木鱼徒弟倒是和我这侄女一对,再怎么也挑不到你头上来。只是谁叫我侄女眼光不佳,偏偏看中了你,我这才与你师父说亲,现在你师父还没说话,你倒开口拒绝了,真是大胆!”孟九歌怒道。 杨晚心也是身有傲骨之人,本来对孟九歌很是敬重,眼下却也动了大怒,冷脸道:“师父若是答应前辈,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婚姻之事,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前辈若真为青青姑娘考虑,还是问问她是否有心上人,再问问她的心上人是否喜欢他,如此郎情妾意才是好事佳话,而不是像前辈这样,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嘿,你这臭小子!”孟九歌不怒反笑,对这侄女婿竟多了几分欣赏。 “晚心,不得无礼!”素檀呵斥,忙要向孟九歌致歉,不想这时,一直没动静的苗青青却突然走到杨晚心面前,沉怒带羞的眼神看得杨晚心一怔。 众人心思各异,想着两人乃是年轻儿女,要是因为几句闲聊闹得不痛快,可就不值当了。 众目睽睽之下,苗青青一字一顿地开口:“杨晚心,我的心上人就是你!” 简单一句话,叫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杨晚心瞪大了眼睛,心里的惊慌反应不过来,脸色已是通红。 (本章完) 418.意外结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杨晚心还没反应过来,青青又问:“那你呢?你的心上人又是谁?” “你……我……”杨晚心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却没来由的露了怯! “什么你呀我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这么麻烦!”孟九歌不耐烦起来。 “我……我……”杨晚心又羞又急,便叹了一口气,“青青姑娘,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近来发生了太多糟心事,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婚姻之事。还望你见谅!” 这话便是拒绝了,众人心头都颇为惋惜,拿眼睛去看苗青青,生怕她脸上挂不住。谁知青青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了笑,点头道: “我知道了!有你这句话,无论多久我都等着你!” 杨晚心浑身一震,望着青青的眼神涌出几分动容。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下来,晚心的感觉是很舒服的,他二人都不是扭捏造作之人,平日里说话也颇为爽朗直接,可以说是十分投契。 只是晚心现身云贵一带,是为了查明父亲杨展琴惨死的迷案,哪有心思与旁人谈情说爱,一直没将同青青的意外相识往男女之情上想。如今青青陡然道破心思,先是将他吓得一怔,不似寻常女子一般的勇气,又让他心底隐隐敬佩,对她的态度便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杨晚心不由得心中自问:“青青……我喜欢她吗?” 答案尚未清晰,他瞧着青青因害羞和勇敢而涌现红晕的脸蛋,心头却是陡然一跳,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这时,孟九歌再次不耐烦嚷道:“等什么等,这小子这般不珍惜你,你还等他做甚?好丫头,听我一句,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横竖我那傻徒弟同筝意小丫头的婚事也黄了,你要点头,我这便喊了他来娶你,比嫁给这不知好歹的愣小子好多了!” 一席话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拉了下来,碍着孟九歌的江湖地位却又不好说什么。 杨晚心气道:“前辈这话就说岔了,云弟虽好,我杨晚心又差在哪里了,凭什么他配得上青青姑娘,我就配不上?” “你当然配不上!论武功论样貌,你哪一样比得上我那木鱼徒弟?”孟九歌不怀好意地挑衅道。 杨晚心脸色憋得通红,孟九歌说的两样,他的确都被柳云甩开一大截。 孟九歌仍是不肯罢休:“这些也就罢了,若你有一颗真心,我这侄女儿嫁你也就嫁了,偏偏你有眼无珠,这么好的闺女主动向你示爱,你却是无动于衷!难不成我将青青嫁给你,是为了叫她后半生继续孤苦度日,守活寡吗?” 杨晚心怒道:“前辈何出此言!若青青真的嫁给我,我必定疼她护她,何以有孤苦度日,守活寡一说!” 孟九歌狡黠一笑,继续激道:“罢了罢了,你既然心里没有她,又何必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不过是怕今天的事流传出去,世人说你不知好歹罢了!” 杨晚心认真道:“前辈又错了!我心里如何没她,只因我现在父亲惨死,自己又一事无成,若青青嫁给我,只怕不能让她过上安生日子。这种境遇,我若娶她,岂不是害了她?” “你……”孟九歌还要说话,却被心情激动的苗青青打断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杨晚心再望着青青,眼神和态度都柔和了许多。 青青听了这句真心话,已是心花怒放,脸色更加娇红,低头道:“旁的话我也不再多说,只问你一句,今时今地,你可愿娶我?你若娶,我就嫁你,你若不娶,我还等着你!” “我……”杨晚心心念一动,终于放下心中忧虑,到素檀面前跪下道:“求师父为徒儿做主,向孟前辈提亲!” 众人见他终于开窍,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就连一向冷傲的静音师太,此刻眉梢眼角也带着笑意,瞧着苗青青的眼神带着几分羡慕。 她忍不住心想:自己当年要是有这位苗姑娘的勇气,走到裴凤钧面前,说出自己对他的心动,是不是就不会有自己独守峨嵋的二十年时光?即便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裴凤钧没瞧上她,而这件事传了出去,她成为满江湖的笑柄。可那又怎样?他的心里总会记得,峨嵋派有一个胆大的女弟子,名叫缪静音。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人天各一方,她对他念念不忘,而他,却始终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静音师太叹了一口气,看着殿中脸色含喜的一对璧人,也默默地送上祝福。一瞬间想起荀筝意和孟采星两个徒弟,心中又是一酸,不知道前路如何。 后面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杨晚心虽叫师父为他提亲,可都是江湖中人,何曾在乎这些繁文虚礼缛节,苗青青不在乎这些,孟九歌大手挥挥便作了罢,当下按照他的设想,两人登时换上之前柳云和荀筝意的喜服,就在这喜气洋洋的大殿上拜了天地。 当天晚上,先有荀筝意和柳云两条性命被救活,后有杨晚心与苗青青喜结连理,整个点苍山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红烛明灯半夜方散。头天夜里喝多了酒,第二天一早,众人都醒得迟了,唯有怎么喝都不醉的孟九歌,一大早精神抖擞地坐在房梁上饮酌。 一个惊慌的声音打破了点苍山清晨的寂静。 孟九歌低头望去,但见客院之中急忙忙奔出一个人,一身白衣、脸色如玉,不是他的徒弟柳云又是谁。 “我的乖乖小木鱼徒弟,你怎么了?”孟九歌问道。 “师父,你……你可有看见月儿?” “谁?你那个神医相好?我在这儿坐了一早上,不曾瞧见她!她怎么了?” “她……她留下一封书信,离开点苍山上了。师父若没瞧见她,想来她是趁昨夜山上一片混乱时,悄悄离开的!”柳云说着,脸色越发焦急,“这可如何是好?月儿一个女子,又没有半分武功,会去哪里呢?不行不行,我得赶紧下山去找她才行!” 孟九歌听他这一番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又瞧了瞧他手上的书信,约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本章完) 419.意外结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若要论情,现如今这点苍山上,程啸山和项素衣只是普通恩爱夫妻,静音师太单相思了一辈子,柳川音从未真心对过别人,素檀老儿斗大的“情”字认都不认得,年轻一辈的杨晚心、苗青青、柳云、程棠、荀筝意,皆是情窦初开,要说能将情爱之事一眼看穿的,只有年轻时负了两个女人,往后追悔一生的孟九歌。 柳云和月桐之间的情愫,孟九歌早就看在眼里,两人因种种误会、意外起了隔阂,他也全都了然,更加知道月桐不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她虽少不经事,但其实心思坚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如今她既然选择留书出走,便是对柳云已经死心放下,不管她去哪里,遭遇什么,柳云能不能将她找到,只怕都无法叫她回转心意。想到这里,孟九歌便摇头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个不太聪明的徒弟,竟不知该如何点化他。 “好徒弟,那丫头信上写了什么?”孟九歌问道。 柳云眉心一紧,瞧着信上简单的一行字,只觉得心里在滴血一般。孟九歌远远地望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缺月有疏桐,还尔移栽柳! 孟九歌瞧得一知半解,柳云却清楚地明白月桐的意思。二人当初在巫山下的红鹤药坊相见,月桐有名无姓,柳云就让她随自己姓柳,所以才有后来大家称她为“柳姑娘”。 如今她说“缺月挂疏桐,还尔移栽柳”,意思是说自己这轮月儿已有桐树可挂,柳云移栽在她名字前的柳树便不再需要,现在就还给他,从此两不相干,彼此不欠。 孟九歌虽然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典故,但只瞧月桐态度决绝地留书出走,也知道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又不好劝他去追,便苍白无力地安慰了两句。柳云自然听不进去,当下策马下山,漫无目的地在附近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他想起月桐一人在这世上,只有巫山下的红鹤药坊可去,又策马疾奔赶到巫山脚下,顺着当日离开药坊的悬崖小路进去,却见屋舍空空,房中一应器具积累了厚厚了灰尘,哪儿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柳云彻底灰了心,又担心月桐在外遭遇不测,依旧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寻,每日惴惴不安,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柳云仍然没有找到月桐,却被柳川音动用青罗帮的人手找到了他,要将他押往翠微山。 柳云先是不从,直言对灵雀大会没兴趣。 柳川音道:“光靠你自己,想在这人海茫茫中找到月桐,根本不可能。为父知道你对月桐的心意,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早已派了青罗帮所有的弟子出去,若找到她的下落,自然会第一时间来通知你,不比你自己一个人有用得多?” 柳云急道:“可是,孩儿仍是放心不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反正我对那灵雀大会也没什么兴趣,父亲还不如让我继续找下去,虽然希望渺茫,也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柳川音道:“你这话就说错了!青罗帮的势力虽比不得原先,现在也有弟子五百多人,眼线势力更是遍布整个江湖,若是他们都找不到人,只怕整个江湖,也只有天地盟能试上一试了。” “天地盟?是了是了,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红鹤药坊在巫山脚下,也算是西南六省的范畴,他们或许会有月儿的消息,也未可知!我这就去铜仁城找陆盟主!”柳云急道。 “现在去已经晚了!” “父亲这话何意?” “你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我从点苍山下来,便往天地盟去了一趟,得到的消息是,盟主陆源冲一早带着夫人出了门。天地盟的弟子没有透露他们的去处,但为父猜想,这个节骨眼出远门,除了翠微山再没有别的去处。你若是想找他们,还是要上一趟灵雀山庄才是!” 柳云这才豁然开朗,又想起那位陆盟主生性冷漠,不爱与人结交,冒然相求只怕他也不一定会答应。而小春好像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与陆源冲的夫人很是相熟,若是由小春出面,向陆源冲夫妇求情,只怕事半功倍。 柳云又想,小春天性顽皮爱热闹,灵雀大会这种八年一届的江湖盛事,以他的性格自然要去参加。这么想来,想要尽快找到月桐的下落,还非要去一趟灵雀山庄不可。 柳云将此事看得极重,当下没有深思,便答应随柳川音一同往翠微山赶去。 就在数以万计的江湖侠客都往翠微山灵雀山庄赶去之时,安徽青阳县城,月色将深夜笼罩。 城外一间破败的土地庙中,月桐被缚住双手双脚丢在窗下,浑身污秽不堪,两眼望着月光呆呆地出神。 “砰”的一声,土地庙的破门被一脚踢开,一个冷面青年疾步走近,手上似是拿着什么东西。那青年背着月光,脸上相貌如何看不清楚,只隐隐感觉有十分怒气,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青年进门,二话不说往月桐的方向走去,月桐见了他也不吃惊,甚至连半分害怕都没有,愣了一愣仍将视线望向窗外。 青年冷笑一声,麻利地将她双手的绳索解了,又将一个油纸包扔到她怀中。纸包散开,几个白面馒头露出热气来。 “别看了,你把脖子看断了,你那心上人也不会来救你的!”青年冷笑道。 月桐神情淡然,也不生气,也不反驳,若无其事地拿起馒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那青年本想激怒她,可她偏偏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越发叫他气不打一处来,疾步上前猛地一抄手,将馒头打落在地。 “你这个坏女人,还有脸吃饭?你这种人,就应该饿死才好!”青年气急败坏地吼道。 月桐却仍是一脸淡漠,终于开口:“你这样有意思吗?” 青年冷笑,面目阴寒:“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是见死不救有意思,还是助纣为虐有意思?嗯?” 青年说着,往月桐枯坐的方向走近了一步,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将他平平无奇却又阴寒彻骨的脸色打亮,叫心如止水的月桐看了,也是蓦地一怔。 (本章完) 420.翠微山下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八月初五,翠微山脚下的云州城内已是客似云来,八年一届的灵雀大会,为这座中原小城造就了八年一次的非凡热闹。江湖侠客云集之地,总少不得酒肉兵马的生意,生意多了,集市也就热闹了,集市热闹了,凑热闹的百姓便也从四面八方涌来,加上成千上万的江湖客,直把不大的一座城池挤得摩肩接踵,围得水泄不通。 人一多,酒肉生意的热闹还在其次,客栈住所才是头一件要紧事。按理说,云州城的客栈生意应该是最好做的,其实并不然。 一则,灵雀大会八年一届,虽说大会举办之前,客栈是可以大赚一笔,但是这银子却是八年才能赚一回,其他时候都只是店铺空空,总的来说还是赔本的买卖;二则,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何况多的是江湖中人。来自天南地北的江湖侠客骤然凑到一块,恩怨情仇免不了一下子全都激化,江湖人又大多自负,你瞪一眼我还一拳,打起架来砸桌子拆房子,吃亏的还是店家。 所以说来说去,在云州城开客栈酒楼,都算不得是一门好买卖,因此不管灵雀大会前城中有多热闹,客栈、酒楼都只有平常那几家,还免不得每八年就要换一批老板,正是“铁打的房子,流水的掌柜”。 说起来,云州城大小客栈只有四五家,而赶来参加灵雀大会的却有上万人,客栈房舍供不应求,价钱自然水涨船高,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聚侠客栈,一间下等房都炒到了二十两银子一夜,上等房更是一百两银子一晚,比洛阳城最好的客栈都要贵上十倍,却仍是有价无市。 上一次灵雀大会召开的时候,聚侠客栈还叫云来客栈,这次改名透露出一个信息,客栈换了老板。当然,大大咧咧的江湖客们对于这点小事并不在意,毕竟“聚侠”二字还是很合他们心意的,行走江湖,谁不愿意被称为“侠”呢? 八月初五夜里,云州城内的大小客栈均已经住满,不仅是云州城,方圆百里内的城、县、镇、村,能住人的地方几乎都挤进了江湖客。之所以来的江湖中人这么多,是因为除了灵雀三榜和灵雀山庄认定的新秀外,还有两种人可以参加灵雀大会。 第一种,是挑战者。每年灵雀大会,山脚下都会搭三个擂台,各有一名高手守擂。这高手虽然叫做高手,但武功其实并不太高,约摸是好汉楼最后一名的水平。只要能打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挑战者都可以参加灵雀大会,为自己在灵雀三榜上争得一个席位。 第二种,就是其他所有的江湖客。也就是说,灵雀大会从八月初八到八月十五,除三榜有名、新秀和挑战成功者以外,其他所有的江湖人也可以上翠微山,但只是观战,不能参加任何一种挑战赛。 灵雀大会,是江湖上无与伦比的风光盛事,练武之人哪有不想来参加的,即便不能去争夺名次,有幸目睹高手对决也是好的,各门各派自然趋之若鹜,所以才造就了云州城方圆百里门庭若市的景象。 小客栈都挤破了门槛,云州城最大的聚侠客栈,自然也早早的客满了。只不过同其他客栈的嘈杂拥挤不同,聚侠客栈内,白天夜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浑然没有江湖盛事即将发生的样子。 夜色如醉,吵嚷了一日的云州城终于安静了下来,半夜时分,柳川音父子赶到了聚侠客栈。若是有人在此看见了柳川音,必定觉得奇怪,以他的家资怎么住得起这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但仔细想想,大家又都会明白。 如今的柳川音,早已不是之前跟在杨展琴身后的小师弟,那个靠君子之风走江湖的“淮南柳”,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江南第一大帮青罗帮的掌门。 虽说在去年年底的千丈崖一战,青罗帮遭遇重创,折了大量人马,但往年财力尚存。柳川音担任青罗帮掌门一事,江湖皆知,但近来他风波颇多,先是有流言说他抢走了孤鸿剑,后又发生府邸一夜之间被拆了个干干净净,近来又爆出被妻子和师兄联手戴了绿帽,一次又一次将众人的视线带偏,反倒忘记了,这位柳大侠其实早已富甲一方,如今住一住这花银子如流水的聚侠客栈,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客房是帮中弟子早就订好了的,那客栈掌柜是个一脸富态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商场浸淫过的老手,见柳式父子二人到来,十分殷勤地将他们往楼上请。 这掌柜也是个聪明人,深知能住得起聚侠的非富即贵,一来钱财不可得罪,二来有钱的江湖中人更不可得罪,不管是看钱的面子还是看武的面子,这些天他都得小心伺候着,所以平素只要小二看管料理的杂事,如今无不是他自己亲自上阵,就怕这些大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江湖中人料得不错,这掌柜确实不是八年前那掌柜了,此人姓金,名作万两。稍有见识的便知,他坐着京城首屈一指的赌行老板,三十二家太平赌坊雄霸洛阳赌行。然而小很少有人知道,这金万两其实是千丈崖九使之一,掌管着千丈崖杀人买卖的交易往来。 小春是其中一位。 小春在路过聚侠客栈门口时,远远地瞥见了金万两的相貌,当时心中便有疑惑。要说聚侠客栈这几天生意大,那是自然,可是再怎么大,也大不过洛阳城中日进斗金的太平赌坊。况且金万两并非普通商人,做生意赚钱是假,充当千丈崖对外承接生意的窗口是真,因此牟利赚钱,其实并非他的首要职责。 如今他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大老远从洛阳跑到这云州小城来,接受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小春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一届的灵雀大会,千丈崖有大人物参加,而派了这位金掌柜来,是照料饮食起居的。 想到这里,小春更想不通。 去年年底那一战,千丈崖损失惨重,不忙着休养生息也就罢了,怎么还上赶到这江湖人扎堆的地方来抛头露脸? 小春想不明白! (本章完) 421.翠微山下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要是往常,小春对于可疑的事,定要寻根究底搞个明白,可这一回他却一笑了之。原因无他,只因他瞧见自己一身装扮不伦不类,哪怕是亲娘骆莹莹这时看见他,只怕也不能将他认出。 之所以这么装扮,无非是因为他现在身在圣仙门,是不折不扣的魔教中人,既然他都赶来翠微山凑热闹,那千丈崖的人为什么不能来呢? 想到这里,他就放弃了对千丈崖居心的猜度,然而他坚信,能出动金万两到云州城来打点,千丈崖这次来的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会是谁呢?小春不免心中猜想,想到月前在天地盟得到的消息,知道神剑山庄覆灭乃是千丈崖宫主司徒骏一手导致,心中便恨得发紧。他握了握拳头,一股霸道的内力在他体内充盈的流动,隐隐透着杀气。 今天的他,已和两个月前的他截然不同了。 “大哥,咱们的住处还在前头,赶紧往前赶吧!”陈平在小春身侧,小心提醒。 小春平日虽然跟他们有说有笑,但陈平知道,大哥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眼下他脸色凝重,身上透着杀气,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走!”小春答话,收起目光。两人两骑一齐往前,相比于小春彻头彻尾的改造,陈平因为从未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眼下只是平常打扮。 两人走了不久,很快来到一家名叫“宝福”客栈门前。宝福客栈无论大小、装潢,都比聚侠客栈普通了许多,甚至算得上有些简陋。不过想来也是常理,云州城本就不大,平常客商和江湖客往来不多,有这种规模的客栈才算是常理,聚侠客栈那般气派反倒显得反常。 客栈虽然普通,客房的要价却不便宜,两人一间中等客房,住到八月初八也要二十两银子。小春瞧着房价如此之高,心里不免痒痒,暗道:“早知道这银子这么好赚,我就提前到云州,耍些手段把这客栈盘下来,这几天定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当然,这想法也就是个玩笑,两人付过房钱便安稳住下。楼下大堂,尚有三四桌酒客,皆是来自天南地北的江湖人士,多有久别重逢话知己,推杯送盏、谈笑开怀、热热闹闹,倒比一片宁静的聚侠客栈多了几分烟火气。 小春在房门口看着,一时想起柳云,心道:“不知我那傻子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想过越发觉得无趣,回房睡觉去了。 小春不知,他在想柳云的时候,柳云也正心慌意乱地想着他。只不过他是单纯想念,柳云却是有求于他,躺在床上一晚上翻来覆去不能眠,直到鸡叫声响起时才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柳云便从月桐遇险的噩梦中惊醒,擦去一脑门的热汗后连忙奔出房间,在客栈里搜寻陆源冲的踪迹。然而客栈外吵嚷一片,客栈里却始终静悄悄的,柳云不知哪一间住着那位陆盟主,客栈掌柜更是守口如瓶,一句“客人信息不得随意泄露”,噎得柳云抓耳挠腮无奈何。 这时,柳川音将他叫去了房间,告诉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原来,据青罗帮弟子的打探,陆源冲根本没有入住客栈,而是直接在云州城买了一套宅院,带着夫人和一众弟子仆役住了进去。 “当真?那这院子在何处,我这就上门求见!”柳云急道。 “正是这事了!天地盟办事隐秘,我们的人打探到他们买宅子,已是十分不易,再要查出这宅子在哪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费上一番工夫!”柳川音阴着脸道。 他对月桐的担心不亚于柳云,只不过柳云是出于爱意,而他,虽对月桐也有几分垂涎之意,但更多的还是记挂着自己十二经脉已通了十一条,只剩“头”这一外副经未通。如果不能及时贯通这根经脉,这次想在灵雀大会上一鸣惊人,只怕也不是易事。 而他眼下之所以这么帮着柳云,在旁人瞧着是无可厚非,可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今时今日,月桐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真面目,即便找到她,十有八九也不会再为自己行金针刺穴之法。而想要说动她,除了利用她对柳云的感情,他想不到别的方法。 正因为这个盘算,他才会在寻找月桐这件事上如此尽心竭力,一来这件事与自己的目的殊途同归,二来也卖柳云一个人情,打一手父慈子孝的好牌。 柳云自然不知柳川音的真实打算,当下只为父亲如此相帮而无比感激,他自知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只能听之任之,却又想如果找到陆源冲之后,他不肯相帮也是枉然,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小春,以备万一。 想到这一点,柳云马不停蹄出门,在云州城各大客栈里搜寻起来,试图找到小春的踪迹。 此时此刻,小春正和陈平窝在客栈大堂一角,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 宝福客栈不比聚侠客栈里静悄悄一片,刚是早晨,客栈大堂就已热热闹闹嚷成一片,叙旧、吵架、吹牛比比皆是,话题最多的还是这次的灵雀大会。 “我听说,这次灵雀大会,连天地盟盟主,‘逍遥王’陆先生都出山了,可确有其事?”一人道。 “‘逍遥王’又如何,这江湖上哪一个不想登上灵雀三榜,上了三榜者,更是一门心思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逍遥王’再怎么逍遥,又怎能免俗?况且诸位没听说吗,连昆仑派掌门,位居高手殿第一的素老前辈都来了,再有谁来都算不得稀奇了!” 这人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点头称是,想来素檀醉心武功、从不过问江湖中事是出了名的。他的武功虽排在高手殿第一,却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届灵雀大会,高手殿的排名,也是多年来与人切磋,只在程啸山手上输过半招而来。 如今连他都下了昆仑山,陆源冲这等表面隐匿,实则从未远离江湖的人到云州城,确实算不得一桩大新闻了。 (本章完) 422.翠微山下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又有人道:“不知诸位发现了没有,这两年,江湖上着实不太平!高手殿、好汉楼上的高手,死得实在有些多,如今八大派已有四派都易了掌门之位,这在江湖上可是数十年未有之事啊!” “是啊,少林、武当也就罢了,崆峒五老一夜之间死了三个,继任的尹墨风又被发现是千丈崖的奸细,现如今只剩个魏藏风半死不活,年轻弟子里又没有出挑的人才。崆峒一派,哎哟,算是完了!” “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又何止是崆峒派遭惨,整个江湖正道都是倒霉催的。如今这高手殿,除了第一和第二还好好的,从武当朱道长开始,三四五全部惨死,第六席贾衡一向很少涉足中原,倒是免过一劫,第七席华山派周掌门,为人刚直不阿,想来有老天保佑,后头的八九十也都死于非命,十一是青海蛟帮帮主赫连坞,至今还瘫在床上未醒,十二到十七中,又有崆峒派掌门和长老两人死在龙一剑下,算起来,高手殿十七席竟死了八位,算上半死不活的赫连坞,倒折了一大半!” 不说不知道,这一番盘点下来,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小春在角落里,关注的点却与众人不同,此时问陈平:“这个贾衡能排在高手殿第六席,想来武功也极高超,怎么我却从来没听过?他是什么来头?” 陈平道:“这人从未涉足中原武林,大哥不知道也是正常。三年前,华山派掌门周白隐到西域去诛杀一个恶盗,因缘际会遇上此人,一番切磋后败在了他手上。两年前高手殿更榜,这人便成了高手殿第六席,虽然成名,但除了周白隐以外,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不过我听说,三年前那一战,周白隐其实败得很惨,所以这人的武功应该不止高手殿第六的水平,到底有多高,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春听了,点了点头,赞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时陈平又道:“不过大哥没听过此人,他爹的大名你肯定知道!” “谁?”小春皱眉。 “已故天下第一高手,贾惊风!” “贾惊风?”小春一惊。 “不错!去年惊现江湖的那把克己刀,便是此人生前所用的兵器,刀中蕴藏着的惊人内力,也来自于他!” 小春久久骇然!克己刀的来源和神奇之处,他早就知晓,只是今天才得知,这位已故的天下第一高手还有后人在世。 他心道:“爷爷生前被称为‘剑圣’,算得上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也只是高手殿第二层,没能达到第一层‘尊’的地位。而这个贾惊风,没有在七重阁内的战绩,却被封为天下第一高手,又有着怎样的传奇呢?” 小春不得而知,越想越对此人心怀向往,对他的儿子贾衡也好奇起来,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才好! 出个神的工夫,大堂内又有人愤慨道:“高手殿的境遇都是如此,好汉楼就更提也别提了,除了青城六绝和各派的师叔级人物,几乎都在千丈崖一战中送了性命!武林正道,还从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灭顶之灾,真是可恨、可恨!” 那人说着,捶胸顿足,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有的脸上甚至浮现几分惧意。 一人恨道:“说来说去,都是孤鸿剑、克己刀这两件兵器造成的。十九年前为神剑山庄引来灭门之灾,如今又叫整个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依我看,所谓神兵利器,不过就是几件不祥之物罢了!”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什么不祥之物,可谓怪力乱神。不过就是几件死物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险恶,孤鸿剑虽锋利,克己刀虽勇猛,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性命。真正可怕的不是兵器,而是人心吧!”一人冷傲笑道。 小春被这人话里的轻蔑和清醒所吸引,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青袍,与同桌另四个青袍男子坐在一起,正是青城六绝的前五位。说话此人乃是排在第四的曹青竹,一向以潇洒不羁扬名江湖。 因着师父赵绰与何三水交好,二人又义气同死之事,小春一直对青城派颇有好感,眼下见曹青竹行事作风不拘一格,看事情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冷感,心中敬佩更甚。 “青竹,不得胡闹!”旁人不待反应,已身忝掌门之位的贺见山却开了口,这话听着像责怪,但其实一点疾言厉色也无,不过是做做样子。 曹青竹也没放在心上,笑了一笑,饮酒遮过。 一大汉站出身来,神色颇为恭敬:“原来是青城六侠到此,在下铁砂帮帮主鱼樵夫,见过贺掌门和各位大侠!” “鱼掌门客气了,老帮主身体还好?”贺见山客气回应。 “有劳贺掌门记挂,家父身体还硬朗着!”鱼樵夫很是长脸。毕竟铁砂帮只是江浙一带的小帮派,而青城派虽然掌门过世,又与八大派脱了干系,但余威仍在,如今新任掌门同他客气说话,如何不叫他喜上眉梢,又是发问: “怎的只有几位大侠在此,丁六侠没来吗?” 一提这话,贺见山登时黑了脸,其他四人除了曹青噗嗤一笑,脸色也顿时变了。原来不久前,丁克岩在青罗帮大闹一场后,贺见山便将他抓回了青城山,关在房中反省。 可青城派除了死去的何三水,本就只有他们师兄弟六个,都是一起长大的情谊,谁又会真的看押他。不想丁克岩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平常从不敢违逆师父和师兄的意思,这次却偷偷跑下了山,至今音讯全无。 鱼樵夫骤然提起他,怎么不叫贺见山等人生气,他又不知道原因,当时好不尴尬,只得笑了笑将此事揭了过去。 这时又有人道:“往年的灵雀大会,最大的看头便是高手殿、好汉楼上的人相互挑战,高手之间虽有排名先后,但武功大多旗鼓相当,过起招来才真是精彩至极!如今两榜人物死伤过半,余下的人物实力悬殊,只怕今年的看头要大打折扣了!” “非也非也!”曹青竹摇头道。 (本章完) 423.翠微山下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人疑道:“曹大侠有何高见?” 曹青竹爽朗一笑:“什么高见不高见,我就是个来凑热闹的!如今仁兄说,今年的灵雀大会不热闹,我自然要站出来与你唱唱反调!” 两句话把整个大堂的人都逗笑了,江湖中人一向知道这位曹四侠的放荡不羁,如今百闻不如一见,越发觉得有趣,客栈内的气氛也更活络了。 鱼樵夫起身道:“我倒觉得,曹四侠的话有理!诸位细想,高手殿、好汉楼上的高手为什么会接连惨死?不正是因为这两年,武林中接二连三出现了许多武功高深之人?我听说,今年灵雀山庄发出去的新秀邀请帖多达十张,比往年多了整整一倍。武林人才辈出,今年灵雀大会的看头,怕是不会少只会多!” 那人道:“鱼帮主这话,恕在下难以认同!中原武林高手接连惨死,乃是千丈崖的妖孽所为,灵雀山庄多发新秀邀请帖,也只因高手殿、好汉楼空缺太多,急需人填补而已,实在与武林人才辈出扯不上什么关系!” 鱼樵夫笑道:“阁下这话,便是贬低灵雀山庄了。灵雀山庄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是宁折不弯,三十二年前,剑圣裴玉春何等的天纵英才,依我们这等凡夫俗子看,如何当不得一个‘尊’字?可灵雀山庄却到底只给了他七重阁第二层之位,连个理由也没有。对待高手名位如此严苛,连剑圣都没有优待,你又如何指望沈庄主会因为高手殿、好汉楼有所空缺,便急着找人来填补呢?” “这……这……”那人接不上话来,脸色很是不好看。 “鱼帮主这话,我很爱听!”曹青竹大笑起来。 鱼樵夫连连拱手,又道:“即便不从这陈年往事上论,就说现如今的江湖,近两年涌出来的高手便不在少数。旁的不多说了,那千丈崖的头号杀手龙一,可是连‘铁臂神拳’程掌门都打败了的,如此人物,还算不得是高手吗?” 听到龙一的名字,众人的脸色一时竟都浮现出恐惧。小春心头一震,想起在紫金山上,龙一和孟采星一齐坠落山崖,心中只觉得惋惜,也不知是为了谁! “鱼帮主这话,听着倒像是对那魔教妖人崇拜得紧!”贺见山突然冷声冷气地开口。 鱼樵夫好不慌乱,连忙将那龙一一顿唾骂讽刺,这一茬才算揭了过去。 他又道:“龙一此人不说也罢,却说我正道之中,也有不少后起之秀。‘淮南柳’柳大侠之子柳云,如今拜得七重阁第三层的酒鬼前辈为师,短短几个月的工夫,一身天衍功便已练得出神入化,如此天才,可谓新秀罢!” 众人纷纷点头,想来对他颇有赞誉。 “还有昆仑派掌门素檀座下关门弟子,杨晚心!他爹……人品且不谈,武功本是高超,他又拜到高手殿第一席门下,多年苦练,如今也有所成。据说这次灵雀大会,素帮主之所以前来参加,便是为了看他这徒弟一举扬名!” 众人仍是点头,本来有些消颓的脸色顿时大震,颇有一种后生可畏、正道有救之感。鱼樵夫又说了几人,在场的人无不点头称赞,唯有曹青竹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曹四侠可是另有高见?”鱼樵夫怕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问道。 “你说的倒也没错,只是除了柳云柳公子以外,其他的人说是高手,着实有些勉强。况且这些新晋的后生里,还有一人天资聪慧,不久之后定能大成,你却偏偏没有说到!” 一听这话,不仅是鱼樵夫和在座众人,连贺见山等人也都是一脸迷思,连忙在心中将各大门派的弟子、后人都搜索了一遍,却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当下都竖起耳朵来,听他的高见。 曹青竹爽朗大笑,却故意卖关子:“若说名师出高徒,高手殿前十位的高手里,这人一连拜了两位,将刀法、剑法、掌法学了个遍。诸位说说,此人有资格成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吗?” 众人歪着头,实在想不起江湖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心中不仅好奇,更疑惑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且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江湖上一人拜两师的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即便出现了,依曹青竹所言,此人还是位年轻子弟,却能遍习刀法、剑法、掌法,其中难度不可谓不大,若真有人能做到,又何止是少年英才那么简单。 “曹四侠,我正道之中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你可莫要唬人!到底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鱼樵夫催促道。 众人也都心急,唯有坐在角落里换了装扮的小春,嘴角露出神秘的一笑。小春心道:“这个曹青竹,我和他只见了一两面,他就对我如此关注,也算是有心了!只是他即便要说我,也不该这么吹牛皮!我拜了两位师父不假,可是真正学会的只是冲灵刀法,武当派的排云掌只学了个大概,太极剑法更是只会三招。这哪里是将刀法、剑法、掌法学了个遍?娘总说我编瞎话不打草稿,我看这位曹四哥,才真是编瞎话不打草稿呢!” 小春心里吐槽,那头曹青竹越发笑得神秘,张嘴要吐出小春的名字。这时一人急匆匆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将眼睛四下搜寻,正是柳云。 大堂之中,众人对他的敬意正是膨胀,纷纷过去与他见礼。柳云没有心情,瞧见贺见山后匆匆过来,抱拳便问:“贺掌门,各位大侠,可有看见我那结拜兄弟?” “我正要说他,你就来了!”曹青竹笑道,“诸位,我方才说的那位人物,正是千丈崖下靠一把钢刀,将眼前这位柳公子从杨展琴手下救出来的那个毛头小子,叶小春。此人年纪虽轻,但却能在杨展琴手下立于不败之地,诸位说说,他算不算得上是一位高手?” 一言罢了,满堂皆惊,柳云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424.翠微山下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按理说,千丈崖下那一战,许多人都曾瞧见了,对叶小春也都刮目相看。只是方才鱼樵夫谈及龙一,便被贺见山嘲讽了一顿,众人的心思便不再敢往魔教上放,只谈正道之人。而小春虽然资质奇佳,到底拜了魔教长老赵绰为师,后来又加入了圣仙门,自然不在大家思索之列,所以才遗漏了。 小春在角落里看着众人的反应,又是摇头苦笑,又是心中窃喜,见柳云满脸急色,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想要上前问询又不能! 贺见山这时已道:“并未看见!柳公子寻他,可有急事!” 柳云更是着急,当下将想借天地盟的势力寻找月桐下落的主意说出,惹得众人一顿惊慌。原来半年前在千丈崖下,月桐曾救了上千江湖人的性命,各派人士无不感念在心,眼下听说她下落不明,怎么不担心忧虑。 贺见山也是凝眉苦脸,沉吟道:“依我看,柳公子也不必过于惊慌!月桐姑娘芳名满天下,江湖中人无不感念其恩德,若她真的出了事,必然很快就会传出来。现在半点风声也无,恰恰是好消息!” 柳云一想,也是恍然大悟。 贺见山继续道:“更何况,‘逍遥王’陆源冲既已到了云州,想来他身边那些得力干将也都跟了过来。此处距离铜仁也有上千里路,只怕即便陆盟主答应帮忙,现在也是鞭长莫及啊!” 柳云更是急得满脸冒汗:“这可如何是好?” 小春在一边听着,心中也很是疑惑,想起自己离开南京的时候,月桐还好好的,后来还跟着他们去云南救荀筝意,怎么现在却下落不明了? 小春心道:“听大哥的意思,神医姐姐当时是不辞而别,她在江湖上又不认识几个人,照理应该是回红鹤药坊去才是。可是大哥又说在红鹤药坊没找到她,这么看来,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可是她一个与世无争的姑娘家,若不是遇着歹人,便是遇着仇家了,可是谁又跟她有仇呢?”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看向贺见山等人的时候,脑海之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他想起之前在青罗帮,丁克岩口口声声说是柳川音杀了他叔叔,还从他手中抢走了月桐。后来还是静音师太出面澄清,说是她在半路上救了月桐,此事当时只看作是丁克岩亲人惨死,一时情绪激动,如今细想才觉得有问题。 即便丁克岩被人误导,怀疑柳川音是杀人凶手,他好端端的,又扯上月桐干嘛呢?而且月桐既然被人劫走,又怎会那么凑巧,被静音师太给救回来?小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念一慌,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如果丁克岩没有说谎,那么当时说谎的,就是柳川音。 这样说来,事情的经过应该是,丁克岩先从青罗帮劫走了月桐,柳川音发现踪迹追杀过去,企图杀人灭口,不想只杀了丁义山,要对丁克岩痛下杀手时,贺见山和静音师太赶到。柳川音无奈,只得带着月桐逃跑,又怕丁克岩说出真相,便做了一出假戏让静音师太从黑衣人手中救走月桐,自己又在南京城散播自己重伤未愈的消息,将自己行凶的可能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便有了青罗帮中,丁克岩和柳川音的对峙。 想到这里,小春恍然大悟,不过也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那就是,月桐心底纯良,如果知道是柳川音杀了丁义山,当时怎么会不说出事情真相,反而替柳川音隐瞒呢? 难道她有什么把柄抓在柳川音手中,又或是,他们两人达成了什么交易? 想到第一种可能,小春立即摇了摇头,便认定了是第二种情况。他又陷入深思,然而瞧着眼下的情况,心中又有了推测:如果自己刚才的猜想全部属实,那么对于杀人凶手柳川音,丁克岩必定恨之入骨,而月桐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也可以算得上是帮凶。 丁克岩又怎会放过她呢? 想到这里,小春心慌起来。他太明白这种亲人惨死,对仇人恨之入骨的心情了,如果现在,杀了朱清的杜陵和杀了神剑山庄满门的司徒骏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雪恨! 丁克岩呢?月桐真的落到他的手上?他真的会痛下杀手吗? 想到这里,小春再也坐不住了,在陈平的频频暗示下仍是冲上前去,压低了嗓子笑道:“贺掌门!听闻青城六绝行走江湖,一向都是六个人在一起,怎么今天只有五人,那位丁六侠去哪儿了?” 贺见山瞧着这人面生,不由心中提防,冷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个无名小卒,贺掌门不认得也很正常。”小春奸笑着,话音一转,“贺掌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是我青城派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过问!”贺见山没好气道。 小春一听这话,顿时听出了猫腻。贺见山没有责怪他不懂礼数,而是急着以“家事”来回绝问题,想来丁克岩在青城派的确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家事?难不成,丁六侠竟是离家出走了?”小春反问。 “你……”贺见山一惊,顿时勃然大怒,要骂人时却被曹青竹一把拽住了,险些中了小春的圈套。 曹青竹笑道:“这位兄弟,你看着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小春忙道:“曹四侠说笑了,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会和曹四侠有往来呢!” 曹青竹意味不明的一笑:“既然没有往来,便也没有仇怨,怎么兄台一上来就像要挑拨离间似的?你又不肯吐露身份姓名,难道是魔教妖人,想要故意引发我正道混乱吗?” “魔教妖人”四字一出,大堂里顿时一片惊慌。 小春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个曹青竹,搬弄是非的本事可以啊!我不过想套出丁克岩的下落,他直接一顶魔教的帽子扣了过来,釜底抽薪啊!我要是被他抓住把柄,不是要跟只蚂蚁一样,被他活活踩死吗?不成不成!” (本章完) 425.翠微山下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什么魔教正教,刚才我还听见曹四侠夸一个魔教弟子是江湖高手、武林新秀呢,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春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嬉笑,眉毛狂抖,叫人看得奇怪。曹青竹本就觉得他似曾相识,瞧了又瞧,终于恍然。 同样明白过来的还有柳云。他脑袋虽然不太灵光,但对小春实在太过熟悉,这时也将他认了出来,张嘴便要大喊,被曹青竹及时拦住。 “兄台说得有理!”曹青竹抢道,“虽说武林有正邪之分,但正道有的是恶人,邪教也不尽然都是坏蛋,我瞧兄台一身正气,倒绝不可能是魔教中人!” 众人听得连连皱眉,不知这曹青竹话锋转来转去,到底想说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青城派原掌门何三水与圣仙门阳长老赵绰互为知己,最后甚至不惜以死作陪。掌门行事便如此怪诞,他的徒弟不顾正邪之分,倒也显得情理之中了。 小春的突然出现,将大堂内的话头齐齐转移,这时竟不知该怎么延续。旁人不在意,柳云心里却着急得很,朝小春使了个眼色便朝外走去。 小春会意,当下还只管坐着吃饭,不多时要从后门出去与柳云汇合。这时,一行四人进了大堂,小春只瞧了一眼便怒火中烧,双拳死死紧握,什么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贺掌门,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来人一身墨绿道袍,两撇八字须,显得人精明中带着几分狡诈。 “杜道长,别来无恙!”贺见山的回应颇为冷淡。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现任掌门杜陵,他身后跟着的,依次是顾清平、陆淮山和郑溪云,都是之前朱清座下弟子,也正是小春在武当山时,对他颇有照拂的师兄们。 杜陵见贺见山神情冷淡,一点情面也不给,脸色蓦地一寒,转瞬又还是满脸假笑。旁人瞧得纳闷,纷纷猜测这两人平日里好像也没什么往来,怎么眼下好像很不对盘似的。 转念一想,也都有了猜测。青城、武当两派都死了掌门,两人继任,又同在好汉楼前五位,是这次灵雀大会高手殿排位的有力竞争者。既有竞争关系,青城派又在之前同八大派断了往来,眼下自然用不着虚与委蛇,给杜陵好脸色。 “杜陵狗贼,你杀了师兄,篡夺掌门之位,这些日子夜里睡得还安稳吗?”小春陡然怒喝,心中的勃然啊恨意如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一言既出,大堂中所有人都愣了好一愣,完全反应不过来。杜陵的脸色早就“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身后三人脸色各异,也不知心中都作何感想! “你是何人,与杜某有何仇怨,为何要凭空污蔑于我?”杜陵怒喝。 “污蔑?人在做天在看,你敢做不敢认吗?” “你……你……好个居心叵测的浑小子,老夫今天不好生教训你,倒真让人觉得我武当派人才凋敝,如今任人欺凌了!” 杜陵气得浑身打颤,恶意陡生,杀气骤起。话音落地,他便双掌运功,脚下踩着七星步抢身上前,猛烈的双掌已朝小春胸膛打了过来。 小春大惊,认出这一招乃是八卦掌里“离岸拍涛”,有乘风破浪之势,乃是实实在在的杀招。想这八卦掌作为武当九艺之首,向来只传掌门,杜陵根本没有机会学。要不是他歹心一起杀了朱清,怎会有今天的成就? 小春越想越恨,但见他杀招袭来,念头却猛地一转,想起当日朱清与杜陵起了争执。那时杜陵控诉,说他的天资比朱清高,掌门之位本该是他的,如今再瞧他这一手八卦掌,练了不到一年便有如此威力,小春即便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但见他杀招袭来,小春自然奋力抵挡,只是他内功虽然深厚,最拿手的武功却是刀法,眼下赤手空拳好不吃亏。就这么走了几招,杜陵已是心慌。他本来以为这人年纪不大,武功也不会高到哪儿,不想一番争斗竟拿他不下,且对方的内力竟远远高过自己,怎么不叫他心惊胆颤。 而小春也十分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冒出来,要是被现场揭露身份,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然而这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春只能硬着头皮发招,眼见杜陵杀红了眼,倒转身形将一记“坤下困虎”使出,两掌往他双脚脚踝扼去。 这一下若是让他得逞,只怕小春的脚不断也得残废。 小春却不以为意,横开双掌将一招“长袖拂云”施展开,作的是先下手为强的打算。然而一旁观战的曹青竹瞧见这一招,心中却猛地一惊,认出是武当排云掌的招式。 “若是这招使出来,即便胜了,岂不要叫杜陵瞧出他的身份?”曹青竹很是心慌,眼见招式起了未发,连忙抢身上前,将剑鞘朝两人中间刺入,左右横扫将二人扫开。 “两位莫要动怒,有心切磋是好事,坏了大家吃早饭的胃口就不好了。你二人这么有精力,不如留待灵雀大会时再作挑战,如何?”曹青竹道。 众人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场打斗,正是过瘾,被曹青竹骤然打断,无不觉得倒胃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贺见山在一旁瞧得疑惑,这位四师弟的言谈举止虽然一向不羁,却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怎么今天的举动如此反常? 他想了又想,想不出其中关窍,只将视线落在了小春身上。 小春知道曹青竹在帮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暴露身份,对他很是感激。他心道:“曹四哥说得有理,我现在即便胜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脱身。还不如到灵雀大会上,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挑战!刀剑无眼,我一刀杀了他也没人能说什么,正好为师父报仇!” 而杜陵心中却想:“这人年纪轻轻,武功却深不可测,若再打下去,我怕是讨不了好!这曹青竹爱管闲事,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然今天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两人都这么想,对曹青竹的多管闲事倒十分感激,都没再说什么。小春惦记着柳云,忙要出去寻他,这时只听客栈外传来一阵嘈杂响声,更有“铿铿”的兵器声传来。 只听一人怒喝:“妖孽,还我徒儿命来!” (本章完) 426.翠微山下 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不解,贺见山却“豁”的站起身,喊了一声:“静音师妹!” 话音未落,贺见山已奔出了客栈,众人也忙跟着出去,便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不远处竟围出一片空地来。兵器声、吵嚷声不绝于耳,一黑一灰两个身影上下翻飞,带着长剑飞刀亮光闪闪。 那灰色的身影乃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另一人也是女子,一席黑纱漫天,右眼睑处却是烈火焚烧一般的胎记,正是千丈崖凤宗之主,凤三。 两人武艺相当,一番恶斗下谁也没能占得上风,然而静音师太拼死纠缠,凤三想要脱身不能,便气得满口乱骂:“你个恶尼姑,见本宗主孤身一人在此便来犯难,当真好不要脸!” “哼,少说废话,再不将我徒儿交出来,还有的你好受!”静音师太浑然不惧! “你这恶尼姑好没道理,你徒弟丢了,跟我千丈崖有何干系?” “你休要不认账!采星下山已有数月,至今音讯全无,若不是被龙一那狗贼掳劫了,哪还有别的去处?”静音师太恶道。 凤三一听这话,冷笑起来:“恶尼姑,你好糊涂!你徒弟痴恋我大哥,那是你徒弟的事,如今她下落不明,与千丈崖和我大哥有何干系?再说了,她不顾廉耻上赶着我大哥,我要是她,被拒绝以后定然羞愧难当,找个清净地方自我了断也就是了!你找不着活人,只管到各处的乱葬岗寻一寻,没准就有下落了!” “你……妖女,我今日定要了结了你!”静音师太气得浑身乱颤,当下提剑运功,杀气腾腾又与凤三恶战起来。 凤三本就不惧,眼见她气得神志不清,招法也是漏洞百出,心中更是得意。小春心中只是无奈,想起孟采星早已随龙一一同坠崖,如今定然尸骨无存。这件事他和孟九歌都知道,只是未免静音师太伤心,一直不曾告诉,眼见她如此气急败坏找千丈崖要人,倒叫小春为难起来。 空地上,静音师太越杀越急,招式多有疏漏,凤三却越杀越稳,掷出去的飞刀无不又狠又准,打得静音师太措手不及。眼见她几次要受伤,贺见山也是心急不已,当下大喝:“师太,我来助你!” 静音师太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双剑合璧之下,很快逼得凤三节节败退。 凤三好不恼怒,冷笑道:“好你个恶尼姑,我说你在这儿有恃无恐,竟敢公然与我千丈崖为难,原来是仗着有老相好相帮!只是你一个出家之人,光天化日同人调情,也不怕污了你峨嵋派的百年名声吗?” “你……妖女,再敢胡言,我要你不得好死!”静音师太几乎要气死。 “什么不得好死,你们奸夫**一起动手,已是要我不得好死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倒不如将你们的丑事全揭出来,大家谁也别好过!” “你……你……”静音师太满脸发黑,已是说不出话来。 贺见山此时怒道:“好你个刁钻的妖女,今日不除了你,岂不是我等正道之士的罪过?师太,你我合力,杀了此贼!” “滚开,谁要与你合力!”静音师太怒吼起来,倒是叫贺见山一愣。 “哈哈哈,你们两个狗男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情,真是好兴致啊!”凤三调笑道。她见静音师太急着撇清,偏要火上浇油。 此时,围观众人已是议论纷纷,小半怒骂凤三妖孽,倒有多半议论静音和贺见山不清不楚。两人浑身是嘴说不清,气得抓耳挠腮,青城派另外四人亦是恨得脸色铁青,老二范南松冷喝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妖女,还不受死!” 话音未落,四柄长剑齐齐杀出,登时将凤三团团围住。凤三打了两场,本就有些疲惫,眼下一个对四个如何能敌,不多时便败下阵来,眼看就要被范南松陡然挺出的一剑伤了命门。 危急时刻,众人仿佛瞧见一道极快的身影冲进人群,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青城四侠便齐齐被踢飞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定了定神,才瞧见凤三身前赫然立着一人。 旁人瞧着便也罢了,小春却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不是那坠下山崖的龙一,又是谁? “龙一!”小春惊骇未散,静音师太再次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 在场的武林人士,多有没见过龙一真身者,听着这两个字无不浑身发抖,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静音师太扬起剑,再次怒吼:“狗贼,你将采星藏到哪儿去了?” 小春认认真真看着龙一的脸,只瞧他的脸色阴寒至极,比先前更叫人心生凉意。 听到静音师太的喝问,他幽幽抬头,冰冷的目光叫所有人心中一震。 “为何要告诉你?”龙一冷道。 “因为我是她师父!”静音师太挺了挺手中的剑,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师父?你明知她属意于我,却非要她在师命和感情之间做选择,几乎将她逼死!如此心狠,也配做别人的师父?” 静音师太冷笑:“若是采星属意旁人,我定然为她牵线搭桥,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可你是个什么东西?邪魔外道,杀人如麻,死有余辜!采星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若不逼她,便是在害她!” 龙一面色更加阴寒:“邪魔外道又如何?采星没被你逼死,算是你的运气,要不然,我血洗峨嵋派犹嫌不足!” “你……” “从今往后,采星与你峨嵋派再无半点瓜葛!看在采星与你昔日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我今日不杀你,可你今后若再敢纠缠,那就等死吧!” 龙一冷漠说完,抓起凤三便飘然离去,留下静音师太气得浑身真气乱窜,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小春皱着眉头,远远瞧着,心道:“在紫金山上,龙一和采星坠落悬崖,一半原因是因为我,一半原因是因为孟老鬼。如今他既然脱险,既不去找我报仇,又不找孟老鬼报仇,看来采星师姐定是安然无恙了!” 想到这里,小春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427.翠微山下 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看着龙一飘然远去,小春心中浮想联翩,却突然想起自己还和柳云有约,连忙挤出人群,到客栈外去寻他。 兄弟俩见了面,心迹各有变化,却谁也没有多说。 当下,柳云将拜托小春向陆源冲夫妇说情,求他们动用天地盟的人手找月桐的事情说了。小春虽然恨极了碧心,但为了月桐的安危,自然无不答允。只是他想起方才在客栈中,自己的一番推想以及确认丁克岩出走的事实,心中又有了猜测。 他心道:“如果神医姐姐落在丁克岩手里,那倒是好办!依我对这位丁六侠的了解,这人性情虽然冲动,但品行还是忠厚老实一类的,神医姐姐隐瞒柳川音杀人灭口的真相,丁六侠一定恨极了她,可说到底她也只是隐瞒,并不是杀人真凶。依我看,丁六侠不会拿她怎么样,反倒有他在身边,神医姐姐的安危也用不着担心了!” 如此想来,小春便松了一口气,未免柳云一时冲动生出事端,还是决定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只让他找到陆源冲的下落后,带他前去便是。 柳云满口答应,匆匆忙忙走了,小春则打算继续找青城派的人套话,看能不能问出丁克岩的下落。 然而一连两天,小春和柳云都是一无所获!柳川音始终没能查到天地盟的落脚之处,而小春和曹青竹搭上话以后,得到的结果是丁克岩下落不明,连他们也不知道去向。 事情陷入了僵局。 这一日已是八月初八的上午,离众人上翠微山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时辰。到了这时候,云州城内的江湖客已到达顶峰,客栈酒楼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两人若有摩擦,想打架都打不起来,因为根本腾不开手脚! 柳云等了这几日,早已是心急如焚,终于忍耐不住又要出城找寻。而就在这时,小春手下的小弟陈平却给他送来消息:月桐出现了。 柳云火急火燎地赶到宝福客栈,瞧见小春,忙问:“月儿呢,她在哪儿?” 小春却一脸为难:“人是出现了,不过……” 柳云慌道:“不过怎么,可是她受伤了?伤得严不严重,你快……” 小春道:“受伤倒也没有,只是……唉,我这就带你去看她,不过你得答应我,待会儿不许激动!” 柳云道:“我都听你的,只要月儿平安无恙,要我做什么都行!” 小春知道,柳云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也不解释,叹了一口气便带他往楼上去。到了一间客房前,还未敲门,里头先传来怒喝:“说话!你哑巴了不成?” 柳云一怔,约摸猜出这是贺见山的声音,心中奇怪,月儿怎么会和青城派的人扯上关联? 这时小春已经叩开了门,柳云只见贺见山满脸紫黑端坐,面前跪着这几日并未见到的丁六侠。曹青竹等四人在一旁站着不语。不远处的窗下,一席白衣歪坐着,愣愣地看着窗外景象,不是月桐又是谁! “月儿!”柳云惊呼起来。 话音未落,众人侧目,丁克岩的眼神里骤然射出两道寒光。月桐反倒是反应最慢的,愣了愣神才看向柳云,眸光中闪光一丝光亮,却又很快暗了下来,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月儿,你怎么了?”柳云朝月桐走近! “柳公子!”跪在地上的丁克岩突然冷冰冰地开口,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冷笑,“请你自重,莫要直呼拙荆闺名!” 柳云一愣,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闹,胡闹!”贺见山怒吼起来,转向月桐的脸色带着十足歉意,“柳姑娘,你莫要生气,师弟无意冒犯……” “我不姓柳,别叫我柳姑娘!”月桐突然开口,却叫柳云心中一紧,像被针扎了一样。 其他人都是一愣,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不姓柳,要叫,就叫我的名字吧!”月桐又道。 “这……这不太好吧!”贺见山很是尴尬! “有什么不好的!掌门师兄,月桐已是师弟的妻子,便是我青城派的人。你是青城派的当家,若是不方便喊她的名字,叫弟妹也可以!”丁克岩冷笑道。 这几句话听来,柳云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月儿,他说的……可是真的?”柳云发问。 众人听问,也去瞧月桐,然而月桐只看着他,许久才道:“在点苍山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你跟我,以后再没有瓜葛。我嫁与不嫁,都跟你没关系,也不用你问!”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丁克岩吼道,“柳云啊柳云,你之前不知道珍惜,现在才知道后悔,已经晚了!我告诉你,月桐已经答应嫁我为妻,从今往后都不会再与你有瓜葛,还望你自重!” 丁克岩说这番话,月桐全程没有半点反应,态度等同于默认。柳云的心沉到谷底,默默地看着月桐,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他突然向月桐扑了过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停地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月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之前不该说那样的话伤害你,不该和荀妹妹成亲,不该抽血救她……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这么折磨我……” “姓柳的,你赶紧把手松开!”丁克岩像疯了似的冲过来,对着半跪在地上的柳云一脚又一脚地踹过去,三两下便叫他吐出血来。 柳云却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月桐。 月桐眼中也有泪,见他执着至此,之前的委屈和不甘通通消失。她多想扑到他怀里,告诉他自己心里只有他,从未有过别人。 可是她不能! 丁义山的事,是她做错了,她欠了丁克岩的。既然欠了别人的债,自然要偿还,可是丁克岩什么也不要,只要她答应做他的妻子。 月桐刚开始不愿意,可是转头一想,自己已和柳云一刀两断,今生今世只怕也难再有人走进心里。既然如此,孤身一人也是过,嫁给旁人也没有区别,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答应他,偿还自己的罪孽呢? 所以她答应了,成了丁克岩的妻子,按照他的计划,要在他手刃仇人后回青城派完婚! (本章完) 428.翠微山下 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贺见山等人及时出手,制止了丁克岩对柳云失心疯一般下毒手。此时的柳云已吐了好几口鲜血,眼神却仍是充满希冀,望着月桐。 月桐忍了忍泪,最终还是将他推开了! 柳云愣了许久,眼神终于暗了下来,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小春连忙招呼陈平上前,将他架到自己房间躺着。眼看时间飞快滑过,不多时已临近正午,柳云却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哥,午时四刻马上就到,翠微山上的鬼狱陀罗一开,灵雀大会便正式开始了!咱们再不动身,只怕就赶不上了!”陈平提醒道。 小春瘪了瘪嘴:“赶不上就赶不上吧,反正今天也就是打擂台闯关,咱们有请帖,早去晚去都没什么关系!” 陈平道:“话是什么说,可大哥作为新秀,明天就要和好汉楼上的人打积分赛了,还是早些上山,好好休息为好。可是柳公子眼下这情况……” 小春的脸色也垮塌了下来。陈平说的不错,他要是来灵雀山庄只是想凑凑热闹,那也就算了,可是这次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如果不能借着这次机会,杀了杜陵那个老贼,叫他怎么对得起惨死的师父。 而前两天与杜陵交手,小春已知他武功大进,若是自己准备不充分,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上翠微山休养生息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眼下柳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怎么走得开呢? 小春急得抓耳挠腮,想了又想,终于把心一横,坐在了床沿上! “我说你个小白脸,还躺上瘾了,快给我起来!”小春喊道。 柳云一动不动! “嘿,你还来劲了!”小春气道,“我警告你,你要再不起来,你的月儿可就真被人抢走了!” 柳云动了动,有气无力道:“月儿已经被人抢走了,是我负了她,是我负了她……” 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小春头大,不耐烦道:“什么你负了她她负了你的,感情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神医姐姐肯定不是自愿想嫁给丁克岩的!” “若非自愿,方才她又为何对我那般决绝?” “生气呗!你都要娶荀筝意那丫头当老婆了,搁谁谁不生气啊!” “此事我已向月儿解释过,可她根本不听,已决议同我斩断往来。我……我……”柳云说着,又是痛苦万分。 小春翻了个白眼:“靠一张嘴解释有用的话,咱们这么累死累活练武功,还有个屁用啊!” “你什么意思?”柳云不解。 “我的意思是,神医姐姐生你气,是因为你对她的心意永远都在嘴皮子上,根本没有付出真正的行动,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柳云皱眉,想了想却觉得甚是有理,忙坐起来道:“这诚意要如何表现,我若能做到,定要花十分力气去做,即便做不到,拼了命也要试一试!” 小春狡黠一笑,心道这小白脸真是好骗,脸上却很是正经,道:“你听我给你分析啊!神医姐姐现在不搭理你,要跟你断绝关系,是因为你要娶荀筝意。所以她只是生气,并不是不在意你,对不对?” 柳云想了想,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几分喜色。 小春又道:“既然她还在意你,可转头又说要嫁给丁克岩,肯定是假的,对不对?” 柳云点头不迭。 “既然是假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柳云摇头。 小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笨呐,等你去抢她呀!她给你出的题目就是,你要打败在灵雀大会上打败丁克岩,把她抢过来啊!” 柳云咋舌:“此话当真?月儿又不是什么玩物,怎能靠比武输赢来判定归谁不归谁?” 小春又是大翻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以为你和丁克岩比武,神医姐姐是奖品吗?错了,她是裁判!她要看的,不是你胜了丁克岩,而是你为了她,向丁克岩挑战的勇气。若你能打败他,固然是好,即便不能打败他,被他打得半死不活,反倒更能彰显你的决心和勇气!最后无论你是赢是输,只要你坚持到最后,神医姐姐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还会惦记着跟别人成亲吗?” 柳云这才恍然大悟,笑逐颜开,连道:“有理,有理!我是当局者迷,还是贤弟旁观者清,替大哥想得周全!” 小春最讨厌他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却也懒得说他,但见他恢复了生气,扬言要去参加灵雀大会,浑然没有方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着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以你的武功,打赢丁克岩我不担心,但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小春说着,脸色略显凝重。 “什么事,贤弟尽管说!” “经过刚才那一闹,神医姐姐要嫁给丁克岩的事,很快会传遍整个江湖。即便你到时候打赢了他,神医姐姐重新回到你身边,只怕所有人都会指责你们俩不知廉耻。到时候你身败名裂……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小春并非危言耸听,江湖人最重义气,坑蒙拐骗情有可原,坏人姻缘却罪无可恕!然而即使预料到了最严重的解决,柳云此时也毫不犹豫,砸一下头: “去!” “到时候你还会和整个青城派为敌,没准还会和整个武林正道为敌,你也不怕吗?” 柳云淡淡一笑:“青城派都是好人,我自然不愿与他们为敌,其他江湖人也是一样。只不过你说得对,一直以来都是月儿在为我付出,我从不曾为她做过什么,现在就让我抛开一切,只为她做些努力吧!” 小春听得心神一晃,竟觉得眼前这人很是陌生。之前的柳云,虽然心怀坦荡但行事拘泥,满口道理规矩,实在让小春觉得迂腐烦闷。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这位根正苗红的正派大哥,会为了一个女人,公然向曾经八大正派之一的青城派挑衅,心中不免浮起几分敬意。 小春不免心想:“这男女之情,真的有这么厉害,连人的性格也会改变?” 他瘪了瘪嘴,心中不置可否,脑海中却突然跳出一张明媚的面孔,蓦地叫他脸色一红。 (本章完) 429.新秀挑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翠微山三面刀刃,只有东面能够上山,但常年被烟瘴笼罩。烟瘴有剧毒,世间无人可解,唯有八年盛开一次的鬼狱陀罗能够驱散。然而鬼狱陀罗的花期只有七天,八月初八午时四刻盛开,八月十五月圆时分凋谢,随后,烟瘴再次笼罩山林,只等八年之后才能祛除。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灵雀大会才每八年举办一届,每届举办的时间都严格控制在八月初八到八月十五!此事江湖中人皆知,唯有小春头一次听来,觉得很是稀奇。 午时四刻,日照当空,翠微山东面山林中鬼狱陀罗准时盛开,妖冶诡异的紫色花朵连成大片,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山脚下早已聚集着成千上万的江湖中人,提刀佩剑,打扮各异,吵嚷嘈杂不绝于耳。鬼狱陀罗迎着正午的太阳盛开,山林中的烟瘴瞬间消散殆尽,露出通向山巅的一条石阶小路来。 “散了散了,马上开始了!” “等了八年,这一回老子一定要杀进好汉楼,不得个名号不回去!” “好汉楼算什么,你要有本事,冲进高手殿才算本事呢!” “嘿嘿,那我就想不到了,做人呐,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 山脚下吵嚷更甚,嘈嘈切切叫人脑瓜子都要炸了,可眼见烟瘴散去,却愣是没有人上山,叫小春、柳云几位新来的很是不解。 正是疑惑,石阶小路上走下两排小童,左右各有五个,穿着妥帖得体的灰色服饰,脸色却都是波澜不兴,倒像是久经世事的老人一般。 人群更加骚动,但见两排小童站定后,又有一人从山上走下。 “来了来了,云莺姑娘来了!” 一人惊喊,人群轰然,一个一个眼睛里冒出精光,那神情像是要瞧见天上神仙一般。小春很是好奇,不知这位云莺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见来人一身水绿裙衫,身量盈盈动人,光看通身的气派便已经叫人说不出话来。再看她的相貌,小春这两年也算开过眼界,采星大方柔意,月桐清冷绝尘,青蓑男儿媚骨,连程棠这个刁蛮货色,平常也还算娇俏可人。 可是眼前这位,肤白胜雪,眉目含情,偏偏一张脸上始终挂着柔柔笑意,叫人瞧着便已觉得神魂颠倒,再要与她对视一眼,只怕浑身都要酥透了。小春瞧了又瞧,一时竟也看得痴了。 “好个云莺姑娘,八年前还只有十岁,我便说她长大后会是个大美人,如今一瞧,我竟要打嘴。‘美人’两个字怎能配得上她,若非‘艳绝天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儿来!” “正是,正是!”一群人附和起来。 一人道:“我倒觉得,云莺姑娘虽是天姿国色,但要说‘艳绝天下’,未免有些太武断了吧!” 那人怒道:“武断?你倒是说说,放眼整个江湖,还有哪位姑娘的姿色能与云莺姑娘一较高下?” “哼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灵雀山庄还有一位绝世美人,阁下难道忘了吗?” “这……”那人脸色登时垮塌了下来,似是认了怂。 这番话更叫小春好奇!眼前这女子已是美得不可方物,可听这些人的意思,灵雀山庄却还有一个姑娘,相貌与她不相上下,这怎能不叫人惊讶骇然? 山脚下吵嚷一片,那名叫云莺的女子却并无半分轻蔑、冷淡之意,脸上笑容未散,这时缓缓开口:“诸位江湖好汉,八年未见,又是一届灵雀大会。小女子代庄主向诸位英雄致意,望大家在本届大会上以武会友、一展英才,以百花齐放之武学,冠灵雀三榜之威名。” 短短几句话,如春风一般吹过所有人的面庞,人群之中有如程啸山一般严肃古板的,也有如静音师太一般清冷孤傲的,不论什么性格心境,在这一刻脸色都和缓了下来,心中鼓着一股劲儿,誓要在这届灵雀大会上一举扬名。 云莺又道:“诸位大多是灵雀山庄的熟客,但也不乏头次前来的新朋友,为保证公平,大家少不得再多费耳力,听小女子说一下灵雀大会的规矩。” 人群自然毫无异议,便见她柔柔一笑,继续道:“灵雀大会举办的初衷,便是为天下英雄提供一个比武切磋的平台,让大家能以武会友。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切磋自然有高低,有高低自然便有排名,灵雀山庄设立七重阁、高手殿和好汉楼三榜,便是为了择天下高手而记录,也好叫英雄扬名,叫世人敬重! “按照往届灵雀大会的规矩,我们会将两年前的高手殿和好汉楼榜单进行梳理,剔除已去世和在本届大会上弃权的高手,将剩下的分别从高到底排列,剩下的席位留空。随后,便是新秀向好汉楼、汉楼向高手殿、高手殿向七重阁依次发起挑战,比赛在不同阶段会设置积分赛和挑战赛等不同形式,在具体赛段,小女子会另做说明。 “今天乃是灵雀大会的第一天,诸位即将见证的赛事是新秀挑战赛!比赛规则很简单,除了高手殿、好汉楼在榜者和收到灵雀山庄新秀帖的人外,其余好汉若想参与两榜席位的争夺,便可参与待会儿的新秀挑战赛。三座赛台设置在半山腰,守擂者灵雀山庄派出,分别使用拳脚、兵器和内功,挑战者可以任择一位进行挑战。若胜了,便可获得一张新秀帖,若败了,还请八年后再来挑战。” 一席话说完,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跃跃欲试的,有冷眼旁观的,有等着看热闹的,不一而足。 云莺又笑道:“小女子提醒诸位英雄,虽说擂台设在半山腰,但是否参加挑战,还请诸位现在就作决断。若是参加,上山时从这些小厮手中领一块挑战牌,若不参加,直接上山即可,只不过错过这次挑战牌的认领,再想参加挑战却是不能!规矩虽死,也是按照灵雀山庄百年先例,还望诸位英雄谅解!” 小春听到最后一句话,登时苦笑起来。 这位云莺姑娘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他本来觉得这规矩太过死板,想站出来挑个刺儿,谁知她先一步致歉,倒叫小春这刺挑也不是,不挑也不是,心中憋屈得紧。 (本章完) !! 430.新秀挑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云莺说完那些话后,人们的情绪已激昂到了极点,无不摩拳擦掌,准备上山一显身手。 云莺也不再啰嗦,微微一笑宣布众人上山。 小春虽收到了新秀帖,不必参加半山腰的新秀挑战,但他因为是第一次到翠微山,对这里个江湖中人视之为圣地的地方很是好奇,一草一木都觉得新鲜,那新秀挑战赛更是难得的热闹,自然要凑过去瞧一瞧、看一看。 人群已随着山道上了翠微山,倒是不争不抢、井然有序,甚至连一个施展轻功的都没有。小春心中纳罕,早听说不管正邪两道,在灵雀山庄都很是守规矩,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小春看这形势,也将施展轻功飞上山的想法放弃了,乖乖顺着人流走上那不算宽阔的山道。 在他之前,十个人中倒有九个都领了挑战牌,想来习武之人好勇斗狠,自然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武功比别人差。小春摇头苦笑,眼看到了他和陈平,要跨上台阶时却被人伸手拦住。 小春心中惊了又惊,第一惊是没料到有人拦他,第二惊是因为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位云莺姑娘。 云莺柔柔一笑,并没有半点生疏刁难之意,笑道:“江湖有言,‘江湖之外,人世之中,灵雀留名,红鹤留命’,意思是说,灵雀山庄和红鹤药坊虽与江湖客息息相关,却并不属于江湖,自然也就没有江湖恩怨。这位好汉,现下既到了灵雀山庄作客,不如将之前的恩怨情仇暂且抛下,现出真身吧。” 小春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云莺将他拦住,是瞧出他眼下的装扮并非真实面貌,不由得心中更是惊奇。 小春心道:“我打扮成这副模样,在云州城大摇大摆走了三天,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姑娘瞧了我一眼,便知我是伪装,难不成她的眼睛是观音菩萨的降妖眼不成?” 虽然不解,眼下却也不能辩驳,小春只好将脸上的假胡子假眉毛全部摘下,恢复本来面貌。云莺始终柔柔笑着,倒叫小春觉得不好意思,在她作出“请”的手势后,逃也似的奔上了山。 走了不多久,两人已到了半山腰,远远看见山顶上景致秀丽、屋舍连绵,颇有一种雄浑壮阔之感。相比之下,半山腰的布置便显得简陋了许多,不过也还算景致。 这里地方不算大,台阶到头乃是一片石砖铺就的平地,从左到右搭着三方擂台,这时已有人在台上比武过招,打得呼呼喝喝。入口处,有一个雕龙画凤的精致门楣,笔走龙蛇地题着一副对联: 恩怨少恩怨多此处无关恩怨 江湖事江湖了本地不是江湖 横批乃是“天下侠名”四个大字。 小春这才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方才云莺要叫他卸掉伪装。他之前刻意装扮,不过是怕自己圣仙门妖孽的身份,引来江湖中人的群起攻之。他虽然完全不惧,但也没必要惹麻烦。 可是现在上了翠微山,这一切就完全没必要了。因为灵雀山庄不论正邪,只论武功,打架可以,报仇不行,而打架又只能在规定的场合和时间才行。也就是说,小春只要在灵雀山庄,即便横着走也没人敢找他的麻烦。而到了赛场上,对方自然可以故意报私仇,但他现在已是完全不惧。 毕竟,嗜血诛心咒第六层的功力,说是笑傲江湖也不过分了。 正想得出神,肩膀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小春撇过头,就见程棠叉着腰,一脸怒气地瞧着自己。 “好你个叶小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说,你到了云州为什么不来找我,啊?”程棠很是恼怒,眉眼之中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小春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找你干嘛?你是名门正派的大小姐,我是邪魔外道,本就不是一路人!” “什么不是一路人,我看你就是不想理我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程棠说着,当场要将龙须针掏出来,吓得小春连忙按住她的手,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姑奶奶,之前咱怎么说的,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小春很是紧张。 “我知道,就是吓唬吓唬你,谁让你这几天不找我的!”程棠好不得意。 小春无奈,又翻了个白眼,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就把龙须针给了她,现在看这样子,想要回来基本是不可能了。 小春只能苦笑。 这时人群骚动,一声惨叫响了起来:“啊……啊……砰!” 小春往前看去,只见中间的擂台下,一个中年汉子倒在地上吐血,手里的钢刀硬是被砍出了一个明显的豁口。 人群之中,嘲讽声不绝于耳,那汉子脸上无光,又急又恼地退了开去。 程棠道:“哎,我说,你好歹也拜过武当朱清道长为师,难道不想为你师父争争光,上去比试比试吗?” “谁?我?”小春笑了起来。 “怎么,不敢啊!”程棠挑衅。 小春更是笑容愈盛,回想前段时间的经历,好像还真的很少在程棠面前显露过武功。可能在她眼里,自己还是那个跟她初遇时,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被她打得满街跑的小混混呢! “那个……这位姑娘,我大哥他……”陈平尴尬地开口。 “我确实不敢,所以连挑战牌都没领!怎么,程大小姐,你爹可是威震江湖的‘铁臂神拳’,名头挂在七重阁上。人家说虎父无犬子,你虽然是女儿,但应该也不会太差吧?”小春故意道。 “笑话,本小姐的武功当然不会差!”程棠得意道。 “很好很好,那今天就让小的开开眼界,如何?”小春低眉顺眼地说道。 程棠见他态度这么好,心中很是得意,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平常那么猖狂,从没对我说过一句好话,现在这样肯定是心里有鬼!” 程棠怀疑起来,很快猜到小春是在用激将法逼她上台,然后等着看她落败的笑话。她很是愤恨,可一来,自己本就想着到灵雀大会上一展身手,所以刚才背着父亲偷偷领了一块挑战牌,二来,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被小春瞧不起。 如此想来,程棠当场大喊:“去就去,谁怕谁!” (本章完) 431.新秀挑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点苍派程棠,前来挑战!”程棠一声娇软大喝,话音未落,已将手中的挑战牌掷入擂台下一弟子模样的人手中,飞身上了擂台。 按照规矩,若是程棠挑战成功,那弟子便会在挑战牌上写下她的名字,仍交由她保管。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挑战牌与邀请帖一样,都可以作为参加比赛的凭证。 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点苍派的大小姐,不得了不得了!” “程掌门那么高的武功,这位掌上明珠自然不会差,难道今天第一位挑战成功的,会是这位程大小姐吗?” “有可能,咱们拭目以待吧!” …… 程棠听着台下人的议论,几乎都是看好她,心中很是得意。这时又瞧见人群里,程啸山满脸阴沉地看着台上,吓得她吐了吐舌头,却也不可能再下台。好在程啸山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既然已经上台,没比武就下台,非但不合灵雀山庄的规矩,就是点苍派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嘈杂的人群,视线都被引到这边来。 程棠脸色正经,手执长鞭,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守擂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青男子,执着长剑,也颇有威势。 “程姑娘,请!”那人道。 程棠也不客气,长鞭一甩,发出“啪”的一声,便已飞动身子朝那汉子杀了过去,倒是先声夺人占得上风。那汉子眉头微皱,眼见长鞭灵巧,被程棠舞得又猛又急,汉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抵挡,只能连连后退。 程棠见状,面露喜色,更是趁势而上,很快将对方追到了擂台边缘。那汉子好不惊慌,避无可避只能伸出长剑抵挡,却很快被扭动的鞭子缠住,鞭尾如利刀般一甩,在汉子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好……” 台下立即爆发出掌声,程棠的脸色更是得意。 那汉子倒是不惊不馁,手掌一扭竟叫长剑飞快旋转,十分灵巧地从鞭子的缠绕中抽了出来。程棠很是惊慌,再要引鞭,那汉子早已腾云驾雾一般凌空飞来,剑尖直指程棠胸口。 程棠好不惊慌,一边躲闪一边挥鞭,那长鞭却很是不听使唤,软软塌塌不成威势,被汉子随手一挑便挑开了,又是引剑刺来。 小春见程棠如此狼狈,心中好不得意,但一想到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要是输了,保不准又将气全部撒到自己身上来。 小春吐了吐舌头,连忙大喊:“臭婆娘,这人轻功高,专克你的鞭子,你这么一直躲下去是不行的!他下盘功夫弱,用巧劲攻他下盘!” 程棠已是心急如焚,听见这话也不管使得使不得,鞭子本来一直在和那汉子的长剑作对抗,这时连忙调转方向,往那汉子脚上飞去。说来也怪,那汉子瞧见这趋势,似乎颇为慌乱,本来剑刃就要刺到程棠,又突然调转方向到脚边防御。 这时恰好长鞭飞到,将那汉子连长剑带右腿一块猛地缠住,汉子身形扭曲、稳心骤失,被程棠一拽便狠狠地摔在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程棠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旁边一人喊道:“程棠胜!” 人群轰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程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胜了,欢呼雀跃地接过写上了她名字的挑战牌,蹦到了小春面前。 “看到没,看到没,本姑娘胜了!”程棠得意道。 “看到了,看到了!要不是有我提醒,没准现在胳膊都被人扎通了,还有脸得意!”小春翻了个白眼。 程棠不以为意:“你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最后能打赢,全靠本姑娘我临危不乱、武功扎实!” 小春懒得跟她争,瘪嘴一笑。 程棠却不依不饶:“怎么,不服气啊?你要有本事,也上去挑战啊,要是能赢的话,我就承认刚才赢了全靠你!怎么样,不敢了吧?” “是啊,不敢不敢!” “我就知道你不敢,要不然,怎么会连挑战牌都没领!” 陈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个……程姑娘,大哥他不用领挑战牌!” “不用?是不敢吧?”程棠得意道。 “大哥他收到了新秀邀请帖,所以的确不用挑战牌!”陈平无奈道。 程棠愣在了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见了新秀帖上写着小春的名字,脸色才终于垮塌了下来,看小春的眼神像看鬼一般。 不待她追问,小春为什么能收到新秀帖,一旁的拳脚挑战台下,人群再次高呼起来。 “真的只用了三招,我没看错吧?” “这人什么来头,我刚刚没仔细听!” “沈青枫,崆峒派鹿门的大弟子,他师父就是尹墨风那个奸细!” …… 人群议论不绝,灵雀山庄的人已经通报沈青枫获胜,挑战牌也已写上名字交到他手中。小春和程棠侧过头去,但见挑战台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脸上没有半点获胜的喜悦,反倒眉头紧锁,很是郁郁寡欢。 “这沈青枫也是可怜,本来天资颇高,却摊上那么一个师父,差点被当作千丈崖的奸细一并给处置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他是因祸得福,你没瞧见他刚才那三招武功,除了头一招是鹿门的架势,后两招好像分别来自鹤门和虎门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难道他竟将崆峒派五禽拳全练成了?” “我猜是!如今崆峒五老只剩一个魏藏风,还受了重伤,只怕再难练武。想要重振崆峒派的威风,靠他是不行了,只能寄希望于年轻一代的弟子。这沈青枫原本就天资出众,如今在魏藏风的指点下,将原本分门修炼的五禽拳全部学到了手,假以时日,定然会成为年轻一代中的翘楚,闯入七重阁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听这话,众人无不赞叹,对这位前途无限的年轻人充满了敬意与羡慕。 挑战赛还在进行,每当有一人挑战成功,守擂者不论受伤与否都会被换下,原因无他,是为了避免叫观战之人看出守擂者的薄弱之处,上台挑战时便能避重就轻,讨巧取胜,这自然不是灵雀山庄愿意看到的。 (本章完) 432.暗夜筹谋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下午的比试结束,上台挑战的有数百人,但最后获胜的只有不到二十人,而整个过程中,灵雀山庄派出的守擂者便有十多个。这些人的武功是比照着好汉楼最后一名来的,即便这些守擂者没有隐藏武功,十多个好汉楼水准的弟子,可想而知,灵雀山庄的势力有多么强大! 而如果,这些人是为了选拔新秀而刻意隐藏武功,那这个号称江湖之外的灵雀山庄,真正的实力到底是怎样一种“恐怖”的境界呢。 没有人深思这个问题,连小春也没有去想,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为神剑山庄和师父朱清报仇,还是寻找两个失散多年的哥哥,灵雀山庄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拦路石。 然而很久以后,小春会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当天下午挑战成功的新秀,除了沈青枫和程棠,小春相识的也就是杨晚心和武当派的大师兄,顾清平。 对于顾清平的轻松取胜,小春是不诧异的,可如今武当已落入杜陵那狗贼的手中,他却还能上台比武,这一点很让小春吃惊。 不过想了一想,小春倒也明白过来。顾清平为了向杜陵投诚,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否认他是杀死师父朱清的凶手,这无异于救了杜陵一命。 有了这么一出,杜陵即便再怀疑他,从那天起也会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而在武当山,天分最高的弟子除了顾清平就是易连宗,易连宗早已死了,杜陵作为掌门,想要将武当派发扬光大,重振往日威名,自然会选几个可堪大用的弟子悉心栽培,顾清平自然是不二之选。 想到这里,小春不免苦笑起来,之前这个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大师兄,好不容易保全了性命,却成了杀师仇人手下最听话的一条走狗,竟叫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挑战赛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再没有人上台挑战,这一届灵雀大会的开场盛事才正式宣告结束。 此时日色已经向西,小春、陈平随着众人的脚步往山上走,越向山顶,秋日的清冷便越是明显。而当看到矗立于山顶的灵雀山庄全貌时,所有人又都忘了身上寒意,瞪大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众人但见金色的夕阳下,宏伟壮阔的精致屋舍一座又一座,在山顶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富丽堂皇却又不显奢华俗气,高低错落之间,极富山水情趣。 进入山庄,古树参天搭配翘角屋檐,每一个院子都各有趣味,即使是供各派弟子的居住之所,也是亭台楼阁、小桥长廊兼备,院中道路曲折迂回,假山古树景致丰富,并不显得拥挤。 至于高手殿、好汉楼和众多新秀的住所,与各派所住的小院子又是不同。由于他们才是灵雀大会的主角,所以在住处上,灵雀山庄别具匠心,设计了三座各有两层高的大殿。三座大殿比肩而立,隔着一片巨大的演武场地,与灵雀山庄主楼遥遥相对。 三座大殿规模一致,但由于从高手殿到武林新秀,人数是逐渐递增的,所以供高手殿之人居住的并非单独的房间,而是一个含有五个小房间的大套间,可由主人随意带弟子居住,住不下的再由灵雀山庄安排到其他院子。 相比之下,好汉楼和新秀楼由于人数较多,每人的房间便也相应小了许多,但比起其他院子,还是阔绰了两倍有余。就好比小春所在的新秀楼,分给他的屋子有三个房间,他和陈平居住已是绰绰有余! 在房间安歇下来,日色已完全在西边掩去,远处的山色渐渐变得模糊。小春的心情被顾清平的出现彻底破坏,即便受到的待遇颇高,但眼底的惆怅不减。 推开窗透透气,小春望向远处,眼神却忽然一顿,只见连绵屋舍的尽头,一座插入云霄的七层八角玲珑宝塔巍峨矗立。 他心头一震。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七重阁,那座江湖人无不向往,而拼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七重阁。 这是多少习武之人毕生的梦,是整个江湖不可撼动的至高信仰! 小春静静地看着,心底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全部蒸发,仇恨、辛酸全都消失不见。尽管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座宝塔的种种传闻,但也只是听说,而且由于里面的人物事迹太过隐匿,以至于听来听去也总是虚无缥缈,并没有几分真切之感。 现在,这座宝塔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展露在他的面前,随着宝塔一层一层往上,代表着世间武学的境界也不断地往上攀升,最终到达的,是一个他一无所知,从未领略过的“尊”字号境界。那是一种,比他爷爷裴玉春还要高的境界。 这种境界到底如何稀奇,小春根本想象不到,也从未往这上头想过。而此时此刻,他望着这个宝塔的顶端,一种莫名的好胜心在心中燃烧起来。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别人能成为“尊”,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春就这么看着那座七重阁出神,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恍惚间听到有敲门声响起,随而是陈平开门的声音。过了不多时,陈平关上门,推门进来。 “大哥……” “怎么了?”小春回过神,见陈平脸色有些不妙。 “刚才,圣主传过话来,让你……让你……”陈平欲言又止。 小春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陈平很是苦恼,想了又想终于伸出手掌,掌心有一颗黑色的药丸。小春瞧着很是不解,问:“这是什么?” “圣主派人送过来的,名叫……犀角堕心丸!” “犀角堕心丸?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的补药吗?” “不是补药,是……是毒药,圣仙门最毒的毒药,据说世上无药可解!” “圣主给我这东西干什么,难不成是知道了我前几个月没好好在北楼练功,要把我赐死不成?”小春皱起了眉头。 陈平摇头,脸色阴沉道:“不是要大哥死,是要……酒鬼,孟九歌!” (本章完) 433.暗夜筹谋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惊呆在原地。 陈平继续道:“大哥猜得不错,你离开北楼的事,圣主的确知道了,他还知道你那几个月都和程啸山、孟九歌等人在一起,关系走得很近!不知大哥可还记得,去年年底千丈崖下那一场大战,当时千丈崖和武林正道已杀得两败俱伤,咱们圣仙门黄雀在后,本来可以大获全胜的。 “偏偏这时候杀出来一个孟九歌,武功极高,将圣主压制得死死的,致使圣仙门最后只能无功而返,还暴露了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同千丈崖也结了仇。圣主很是恼怒,将孟九歌视为眼中钉,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却又无能为力。如今他瞧大哥与柳公子是拜把兄弟,与孟九歌也走得极尽,便想让你找个时机,将这犀角堕心丸……” 陈平没再说下去,但后面的话小春已经听不见了,好半天竟冷笑了起来: “圣主还真是瞧得起我,即便孟老鬼对我再没防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药下到他酒里,只怕比登天还难吧!” “若是平时,自然是难,可在灵雀山庄,却有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小春狐疑。 “大哥不知!孟九歌酒量如海,如今早已是千杯不醉,若在平常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确实不可能!而灵雀山庄有一种美酒,名叫‘云中仙’,是当今世上唯一能叫他喝醉的酒。这孟九歌嗜酒如命,与沈庄主又是多年好友,既到了灵雀山庄,自然会喝个酩酊大醉,到时候……” 小春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明明自己离开北楼的事情已经败露,可莫苍龄却没有半点要惩罚他的意思,只是吩咐他好好练功。小春还以为,莫苍龄是为了让他早日突破嗜血诛心咒第九层,这才对他如此忍让,没想到他打的却是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主意。 小春不禁冷笑,说到底,还是自己小瞧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圣主。他既能隐忍蛰伏二十年,千丈崖一战凭空出世,无功而返又怎么甘心。现如今,千丈崖与正道都是损失惨重,正是圣仙门做大的好时机,然而做大不是莫苍龄的目的,他的终极目标乃是称霸江湖,一统正邪两道。 既有如此野心,武功比他高的孟九歌便是最大的阻碍,只有除了他,圣仙门的称霸之路才能走得顺畅。而在之前,莫苍龄也只是将希望寄托在嗜血诛心咒第九层上,甚至不惜将秘诀与小春分享,可是这条路终究是太慢了,若能通过别的方式让孟九歌消失,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莫苍龄的心计,小春又是冷笑连连。 “大哥,你笑什么?”陈平疑惑。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带头大哥了。 小春没有回答他,两只眼睛落在他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大哥,你……你看我做什么?” “陈平,你是对我忠心,还是对圣主忠心?”小春突然发问。 陈平吓得一怔,连忙跪倒在地:“陈平在圣仙门,跟只蚂蚁一样任人欺凌,是大哥大恩大德将我带了出来,还教我武功,让我掌管北楼的各项事宜。大哥对陈平有知遇之恩,陈平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行了行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若没有大哥,圣仙门对我来说就是个牢笼,我做梦都想溜走,还有什么好尽忠的!”陈平算是豁出去了。 小春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赶紧起来吧!” 陈平这才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又道:“大哥这么问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春脸色严肃起来,顿了好一顿,才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不会去杀孟九歌的!” 陈平像是猜到了一般,一点儿也不惊讶。他跟在小春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这位大哥的良善本性,他还是很清楚的。想当初,小春将他收为小弟,传授武功,还将他和赵松带离圣仙门总舵,这些事情完全是费力不讨好!可他偏偏做了,若是现在他满口答应要去给孟九歌下毒,只怕陈平才会觉得奇怪。 “可是大哥,这是圣主亲自下达的任务,若你不完成……”陈平担忧道。 “屁任务!老子就不干,他能拿我怎么样?”小春气道。 “我明白了!大哥既然不愿意干,小弟来给你想办法!”陈平坚定道。 小春见他一脸认真,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能想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要自己去杀了孟九歌,或者是刺杀莫苍龄,为我解决难题不成?” “这个……”陈平挠了挠后脑勺。 “还有,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违逆圣主的命令?” “大哥既然这么决定,自然有大哥的道理,陈平既然跟随了大哥,自然事事都……”陈平又开始表忠心。 小春连忙打住:“行了行了,这么肉麻的话以后别再说了。为什么不杀孟九歌,原因我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不但不会碰他,要是有别人害他,我还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他。虽然这话听着有点不自量力,但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你也要记在心上,别打什么歪脑筋!” “是,我知道了!”陈平有些触动。 “圣主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还指望着我给他琢磨出嗜血诛心咒第九层的修炼法门呢,不会轻易动我的!” 陈平想了一想,觉得大哥说的很是在理,也就不担心了。他亲眼见识过小春修炼嗜血诛心咒的场面,岂是一个“奇才”可以囊括的。在圣仙门总舵的时候,圣主莫苍龄偷偷摸摸修炼嗜血诛心咒,花了几年时间才修炼到如今的第八层,已叫众弟子们顶礼膜拜。 可是小春在拿到秘诀一个月后,便成功突破了心法第一层,离开北楼两个月,回来时便已达到了第三层,在北楼又待了两个月,修炼的速度之快更叫陈平头皮发麻。这两个月里,小春只要一两天就能突破一层,若不是每次修炼成功都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调养,陈平相信,大哥只怕早就突破了第九层。 (本章完) 434.暗夜筹谋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如此天资,早已将自命不凡的莫苍龄远远地甩在身后,陈平相信,假以时日,大哥的武功一定能超越圣主,到时候他即便想对大哥不利,也是不能了。 想到这里,陈平心中的忧虑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脸上重新浮现起亮光,而小春却有些心事重重。 在暗害孟九歌这件事情上,小春之所以态度如此坚定,并不是因为他的心性多么善良,也不是故意要跟莫苍龄对着干,仅仅是因为孟九歌是柳云的师父,是爷爷裴玉春的老朋友。 如果他真的对孟九歌下了毒,不仅柳云不会原谅他,爷爷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他,这种事他又怎么能做得出来呢?至于圣主莫苍龄,他的违逆命令到底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他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小春心里清楚得很,虽然自己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嗜血诛心咒第六层,但是神功越修炼到后面,艰辛的程度便越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在参加灵雀大会前,他也对第七层发起过挑战,但是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了瓶颈,而莫苍龄如此不择手段,想要将孟九歌除之而后快,可想而知,他已经等不了了。若是自己迟迟没有突破,莫苍龄必然震怒,到时候连带他私自出走的罪过一并惩罚,小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春很是烦恼,深感到受制于人的憋屈感,正是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小春、陈平皆是警觉,对视半天后,小春才喊:“谁啊?” 来人却并不回话,只是敲门,声音更急切了些。 小春眉头皱得更深,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门,给陈平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来到套房的门口。陈平开门,本以为来人又是圣主派来递消息的,可站在门口的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通身打扮洋溢着一身正气,绝对不会是圣仙门的人。 正是疑惑,小春却已惊慌道:“七师兄?”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朱清座下弟子,排行第七的郑溪云。 郑溪云的脸色也是惊喜异常,十分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才进了房间。 小春将他迎到里间,心中的意外多过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未说话,郑溪云却已是泪流满面,无不凄楚道:“小师弟,去年十月,你被掌门逐出武当时,我与诸位师兄都还在养伤,并不知晓内情。还以为当时一别,今生都无法再见,不想今日还能在此重逢……” 一席话将小春的思绪引到去年,青海蛟帮在千丈崖的操控下围攻武当山,小春当时已沦为阶下囚,每天戴着脚链关在柴房,在龙一、凤三的威胁和帮助下,才一起溜出了武当山。 小春想来,对杜陵的赶尽杀绝恨得紧,对武当派也是深恶痛绝,要说有什么舍不得,就是当时已被软禁了的几位师兄了。 “师兄的伤好些了吗?”小春关心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自师父离奇去世后,一众师兄弟也在与魔教的几场恶战中先后惨死,如今只剩大师兄、二师兄和我苟延残喘地活着!” 一说到顾清平,小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冷道:“七师兄,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想来这大半年过得确实艰难。可大师兄,我看他过得倒是滋润得很,你要还认他做师兄,随便你,我是不会再认他!” 郑溪云神色一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反应叫小春很是纳闷,又十分好奇。按理说,朱清死亡的真相,当日亲眼目睹的只有小春、顾清平和易连宗三个人,如今易连宗已死,顾清平转投杜陵门下,小春曾试图在千丈崖下指认杜陵是凶手,却被批驳成栽赃嫁祸。 这么说来,郑溪云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而顾清平对两位师弟十分照顾,小春本以为自己对这位曾经的大师兄出言不逊,七师兄会当场维护于他,现在这反应,这声叹息,是怎么一回事? “七师兄,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小春疑惑起来。 “不瞒师弟,我这次前来,确实有一件事要问你。小师弟,你认认真真告诉我,师父死的当晚,你究竟看见了什么?”郑溪云激动发问。 “七师兄为什么会这么问,师父怎么死的,当时在武当山上,顾清平和我就已经说过了,是千丈崖的龙一下的毒手,你为什么还会怀疑?” “龙一,是吗?”郑溪云冷笑起来,“小师弟,你现在还要瞒我吗?去年年底,正道围剿千丈崖,我和二师兄虽然没去,但那一战发生的种种事情,我们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了一些。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在师父的葬礼上,口口声声说师父是被龙一所杀,可在千丈崖下,却又突然指认是师……是杜陵杀了师父。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你能跟师兄一句实话吗?” 小春这才明白他的来意,想起师父惨死,心中很是触动。 “师兄为什么不去问顾清平,师父死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小春道。 “大师兄?”郑溪云冷笑起来,“现在的大师兄,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大师兄了,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了杜陵身边的一条走狗!我还能相信他吗?我又能相信谁?” 小春神色一凛:“那师兄问我,是愿意相信我吗?” 郑溪云收回朦胧的目光,愣了片刻,才终于坚定地道:“信!小师弟,师兄知道你虽然顽劣,心性却很是善良,对师父也十分尊敬。只要你说,我就信!” “师兄既然相信,又何必来问我呢?我要说的,跟我在千丈崖下说的一样,师父……就是被杜陵那狗贼所杀!”小春说着,已是目露凶光。 郑溪云“豁”的一声站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起猛了,一下子只觉得头晕目眩,竟有些站不住。陈平扶了一把,被他猛地推开,浑身颤抖道:“果真是他,果真是他!那大师兄为何……为何……” 小春冷笑道:“七师兄,人是会变的,连你都说他已经成了杜陵身边的一条走狗,他想要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本章完) 435.暗夜筹谋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郑溪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怎么也不肯相信,脸上是痛心疾首的哀伤。 “可……可那是杀了师父的仇人啊!他再怎么想扬名立万,也不该认贼作父……难道在他心里,师父惨死的血海深仇,就那么不值一提吗?哪怕他自甘堕落,哪怕他就此沉沦,也总好过在杜陵身边当一条狗!他还是我们的大师兄吗,他还是之前师父最看重的大弟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清平吗?”郑溪云喊得声嘶力竭,痛恨的泪水扑簌而下。 小春亦是心痛,对于顾清平的心路转变不想多做深究,倒是对骤然知道真相的郑溪云有些担心。 “七师兄,你到我这儿来,顾清平知道吗?”小春问道。 郑溪云摇了摇头:“我和二师兄虽和他同住在这新秀楼内,但他对我二人看管甚紧,不许我们出来走动。我是趁他被杜陵召到好汉楼,才偷偷过来的!” 小春点头,想了又想,对他道:“七师兄,你放心!师父的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可是在这之前,你一定不能让顾清平发现,你已经知道杜陵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我怕他对你……” 郑溪云瞪大了眼睛:“他会怎样,杀了我吗?” 小春严肃道:“狗急了跳墙,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一定要听我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别想着找杜陵报仇,懂吗?” 郑溪云很是难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师弟,师兄知道你现在本事大,要不然,也不可能收到灵雀山庄的新秀帖。但师兄要告诉你,杜陵那狗贼已将八卦掌练得炉火纯青,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你要报仇,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跟他以命相搏。咱们师兄弟就剩这么几个,若你有什么闪失,师父在天之灵不会安息,我和二师兄也……” 小春很是感动,再三保证会尽力而为,不会拼得鱼死网破,郑溪云才安心离开。小春将他送到门口,见他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十分不舍地回到房间,却见陈平皱着眉头,想事情想得出神。 “你怎么了?”小春问道。 “大哥有没有发现,这位郑少侠的精神状态,还有身体状态,好像都不是很好?”陈平疑惑道。 小春皱起了眉头。他刚才确实发现郑溪云呼吸不稳,脸色也有些苍白,还以为是他情绪激动的缘故,现在想来,自己还未说出杜陵是凶手时,他就已经如此了。 “你想到了什么?”小春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敢确定,只觉得郑少侠刚才的反应不仅仅是激动,好像……好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似的。” “或许是师父突然惨死,他心情太过悲痛,一直没有好好练功的缘故呢?”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还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什么事?” “大哥为什么觉得,顾清平投靠杜陵,是为了扬名立万?”陈平不答反问。 “这还不明显吗?他要不是为了扬名,今天下午的新秀挑战赛,他为何要参加?”小春不假思索道。 陈平疑道:“或许是杜陵让他参加的呢?” 小春笑了笑:“顾清平亲眼看见,是杜陵杀了师父,而杜陵也知道他看见了。按照杜陵的心计,不杀了他灭口已经是网开一面,怎么还可能傻到去栽培他,让他出头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决意投诚,杜陵看到了他的诚意,才让他取代易连宗的地位,成了武当山最出挑的弟子!” 陈平笑道:“按照大哥的说法,确实所有事都说得通。顾清平忘恩负义,认贼作父,杜陵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可是这次灵雀大会,杜陵带来的弟子除了顾清平,剩下的就是陆淮山和郑溪云二人,这大哥又如何解释?” 小春皱眉,说不出话来。 陈平分析道:“即便陆淮山和郑溪云不知道杜陵就是杀师仇人,但以杜陵的心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便不斩草除根解决掉他们,让他们在武当山自生自灭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把他们带到江湖英雄都在场的灵雀山庄来,要知道,他自己的嫡传弟子可是一个都没带呢!” 小春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这个疑点他的确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来,果然难以解释。 “杜陵这狗贼,演起戏来是一把好手。他这次到武当山,自己的徒弟一个都没带,带的都是师父的徒弟,正好让江湖中人都觉得他公正无私,也撇清了他杀死师兄、篡夺掌门之位的嫌疑!”小春虽然这么说,可也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乏力! “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杜陵是聪明人,肯定知道只要带着顾清平,就可以达到大哥说的这个目的了。而带上陆淮山和郑溪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陈平坚定道。 小春眉头皱得更深:“那他为什么要带着二师兄和七师兄呢?” 陈平话头一转:“难道大哥就没想过,坚持要带着他们的,不是杜陵,而是别人吗?” 小春一惊:“顾清平?” 陈平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那个卑鄙小人,为了自己的名利,把师父的血海深仇抛到脑后,到仇人面前当走狗,他……他……”小春气得够呛,又道,“再说了,如果是杜陵要带两位师兄来,还勉强能解释,顾清平又能有什么原因?” 陈平道:“我也一时想不到。但是大哥,我认真问你,你真的觉得,顾清平是认贼作父了吗?” 小春很是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才要肯定答复,陡然间想起自己在武当山学艺时的短暂时光。那时候,师父虽然对他看重,但也十分严厉,其他师兄还不能接受自己,经常挑衅滋事,只有大师兄顾清平时时护着他,在他练剑遇到困难的时候细心指导,在他想念师父赵绰和母亲的时候,耐心宽慰。顾清平所做的,早已超出了一个大师兄应尽的责任,他更像是家人,贴心关怀,让他在远离亲故的武当山,头一次感受到温暖。 那个大师兄,真的已经不见了吗? 小春心里产生了动摇! (本章完) 436.灵雀夜宴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正想得心烦意乱,窗外光线已是尽黑。酉时五刻,离灵雀夜宴开席只剩小半个时辰,宾客纷纷从房中走出,涌向灵雀主殿赴宴。 天下英雄齐聚翠微山,作为东道主的灵雀山庄,头天晚上举办欢迎夜宴,已是百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 夜宴地点设在山庄主殿,隔着一个宽阔的广场,与高手、好汉、新秀三座住楼遥遥相对。广场便是接下来几天,天下英雄比武争雄的地方,而当灵雀大会进入尾声,比武的场所将转移到主殿后面八里远的地方。在那里,七重阁在悬崖边高高耸立,只有现在的高手殿前三席和最新角逐出来的前三席,有资格入阁一闯,不过大多也是白费力气。 主殿与七重阁之间,有二十来座小巧的院子,左侧是庄主沈雀和翠微山弟子护卫、丫鬟仆人的居所,右侧常年空置,只等灵雀大会,打扫一新供七重阁上有名之士居住,不过这么多年来,也大多都是白费力气。 酉时七刻,数以千计的江湖好手抵达广场。偌大的地方,白日瞧着只觉得空旷,晚上摆了上百张八仙桌,倒显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武林人士前来参加灵雀大会,在这翠微山上一待就是七天,总的来说还算逍遥自在。翠微山风景秀丽,灵雀山庄又建得气势恢宏,是不可多得的好风景。沈雀作为庄主,待江湖人士一向宽厚,迎来宾客并没有太多规矩,众人随意走随意看,随意吃随意玩,总之尽兴就好。 但说来没有规矩,其实也有几条。头一个,就是不得行凶闹事,也就是半山腰上那副对联的意思,违者不论武功高低,灵雀山庄都会毫不留情将其逐出,并从灵雀三榜上永久除名。由于惩罚极重,所以百余年来,从无人敢犯,现已成了江湖人士奉为圭臬的铁则。 第二个,便是对江湖人士十分森严的等级划分。最明显的,便是名列高手殿、好汉楼、新秀帖上的人物,住处明显比其他江湖客好得多,而孟九歌、程啸山等位列七重阁的绝顶高手,地位又要更高,从居处与庄主沈雀比肩就可见一斑。 再有明显的,便是这灵雀夜宴上,三榜高手和新秀可在主殿内,与庄主沈雀同饮,其他人都只能在殿外广场上用餐。相比于住处上规矩中带着随意,用餐看起来无足轻重,要求却极其严格。住处上,陈平还能随小春同住新秀楼,但即将开席的夜宴,小春将入座内殿,而陈平只能留在广场。 对于这个硬性规矩,江湖人倒是大多理解,一来是参加灵雀大会的好汉众多,若是都挤到内殿,委实是坐不开,二来江湖中人无不对灵雀山庄敬重万分,对三榜和新秀也都是打心眼儿里羡慕和佩服,对他们受到礼遇自然没什么意见,即便有,也都化作对自己的勉励和催促了。 半圆的月儿已经高高升起,翠微山上一片灯火通明,江湖好汉摩肩接踵,将一个宽阔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吵嚷喧嚣更是撞破青天。广场往上,白玉石阶算不得高,但一下子就将内殿与广场划分开来。殿内布置风雅中带着隐隐的奢华,明明看着只觉得普通,但总叫人感觉到一种逼人的贵气,叫人不由自主的肃穆起来。 大殿宽阔,被三级台阶分成明显的四个区域,除了第一个区域横摆着三张单独的台桌,其他三个区域都摆着八仙方桌,从上往下分别摆着二、三、四张,对应高手殿、好汉楼和新秀落座。 戌时一到,钟鼓齐鸣。内殿宾客均已经落座,小春、柳云、程棠也在最下方的区域坐下来,好巧不巧,顾清平与小春面对面同坐一桌。由于今天下午的新秀挑战赛,小春只看了几个熟人比武后就离开了,对于挑战成功的新秀并没有认全,眼下一看,相熟的人还真不少。杨晚心就不说了,因为他爹杨展琴的事,与柳云的关系一直尴尬着。而现在,同他身份尴尬还有一人,就是他的丈母娘,仇寨寨主苗红君。 今天下午,苗红君也参加了新秀挑战赛,成功突围,如今坐到了杨晚心对面,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婿恨得牙痒痒,只是碍于灵雀山庄的规矩才没有动手。 除了苗红君,出现在新秀榜上的还有天山派的万剑一。对于他的出现,小春倒是不觉得意外,虽然天山派数十年来没有涉足江湖,但自从四月在青罗帮遇见他后,小春就知道,今后的江湖又有了一个实力雄厚的成员。对于天山派,小春是好奇的,万剑一曾宣称,孤鸿剑是天山派的东西。小春知道孤鸿剑神利,但他总觉得,作为与克己刀并列的神兵利器,孤鸿剑在神利之余肯定还有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能到天山派才能解开。 除了几个熟人,眼下坐在周围的新秀,也不乏各门各派的一些熟悉面孔,还有一些则是完全没见过。小春瞧了一圈,又觉得好奇,眉头深皱。 “小春,怎么了?”柳云问他。 “据说这次收到新秀帖的,包括咱俩有十个人,今天下午参加挑战赛成功突围的,有十八个,按理说有二十八个人。可现在三十二个座位,却空了整整十个,你不觉得奇怪吗?”小春奇怪道。 柳云本来没发现,现在一数,果然如小春所言。 柳云猜测道:“许是,还在赶来的路上!” 小春摇了摇头:“要是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可现在缺席了整整六个人……肯定有猫腻!” 柳云疑惑不解:“贤弟多虑了吧,这儿可是灵雀大会,谁敢在此撒野!” “不一定是撒野,依我看,这几位就是不给面子!”小春神秘兮兮地笑道。 “不给灵雀山庄的面子?”程棠突然插嘴,“谁有这个胆子!我爹平时提到灵雀山庄,都恭敬得不行,不许我说一句坏话!这整个江湖,谁敢这么大胆?” (本章完) 437.灵雀夜宴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笑了笑:“别人我不知道,龙一和凤三在云州城出现,以他们这两年展露的武功,肯定收到了新秀帖。他们既然到了,龙凤麒麟四宗和那个娘娘腔沈郎幽肯定也到了,这么算下来,灵雀山庄这次发出十张新秀帖,至少有一半给了千丈崖!” 柳云、程棠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知道灵雀山庄没有正邪之争,但也没想到,千丈崖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派出如此实力参加灵雀大会。 “龙凤麒麟四宗宗主全来了?你确定?”程棠有些害怕。 “我看是没跑了!” “除了他们五个,那还有一个呢?” 小春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始终不敢肯定。 小春这桌的议论方停,大殿上首侧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在后头的脸色冷峻,乃是点苍派掌门程啸山,走在前头的约摸六十来岁,一头花发、眉目温和,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无比熨帖,衬托出一股儒雅淡然的气质。 此人一出,殿内殿外顿时鸦雀无声,小春见这情形,便知此人便是身在江湖之外,名却广传江湖的灵雀山庄庄主,沈雀。 “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八年一届灵雀大会,沈某终于得缘与各位再相见,真是荣幸之至!”大殿上首,沈雀在三张方桌正中站定,风光开口。 一言既出,殿内众人连忙起身,带着敬意拱手道:“沈庄主哪里话,我们得见沈庄主,才真是荣幸之至!” 小春眼瞧这么多武林高手,在江湖上哪一个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对着一个据说没有半点武功这般公瑾客气,心中觉得好笑,不自觉对着沈雀上下打量。然而这一瞧,没从沈雀儒雅清淡的脸上瞧出什么,视线却被他身后左右站着的两名女子吸引了过去。 站在左边的,正是白天在山脚下见到的那位云莺姑娘,此时她换了一身隆重些的衣衫,在璀璨夜灯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叫人不免看痴了。而在沈雀右边,另有一个穿素色衣服的女子,年纪与云莺差不多大,天仙一般的容貌却与云莺也是不相上下,叫人看得更是出神。 小春一惊,心道:“下午在山脚下,听人说灵雀山庄还有一位姑娘,长得不比云莺姑娘差,看来就是她了。” 这么想来,小春更觉得好奇,视线在这女子身上多扫了几眼,只见她眼眉低垂,脸色平静中带着冷漠与疏离,好像这殿中的热闹场景都与她无关似的。她和云莺站在一起,一阴一阳,一静一动,叫小春也不免看痴了。 这时,沈雀已招呼众人落座,又说了一些欢迎的话,便与殿内高手和殿外上千人各自同饮了好几杯,气势豪迈,姿态潇洒,叫这些名震江湖的高手好汉无不叹服,气氛很快便达到高潮,人声鼎沸、豪气干云,将整座翠微山都震得似是有些发颤。 “诸位英雄,诸位好汉!”沈雀再次开口,神色已不似方才那般畅意,而是带着点点忧愁,“最近两年,江湖上很是不太平,许多受人敬仰的武学大家、侠义高手凄惨离世,沈某心有戚戚,与诸位一样心痛不能自已。武当派朱清道长、少林派枉闻方丈、杨展琴杨大侠,都与沈某是热忱挚友,还有青城派何掌门、崆峒派的掌门和几位长老,也都是沈某十分敬佩的侠义之士。沈某本还盼望着,能在这次灵雀大会,与他们互诉衷肠,畅谈江湖豪情逸事,如今却是再也不能了!” 沈雀说完,抑制不住的悲伤已从眼里流出,叫人觉得动容。下面坐着的,多是与朱清、枉闻等离世高手有关系的人,父子、师徒、挚友等等。沈雀一番话,更叫他们已经平淡了的悲痛再次泛滥,一时间大殿内外,无不是一片惨淡愁云。 “罢了,罢了!斯人已逝,我等再作伤悲,也是于事无补。记得朱清道长曾有一愿,若天下习武之人都能心怀侠义,锄强扶弱、打抱不平,武学之道才能发扬光大,武学之士才能破除私仇蛮斗的窠臼,成为兼济天下的英才。如今朱清道长与诸位英雄已逝,我等过多伤悲也是枉然,不如继承前人遗愿,将武学精神发扬光大,较计武功、挖掘英才、宣扬侠义,才是我辈应有的作为!”沈雀又道。 话音未落,方才的惨淡情绪瞬间在大殿内外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壮士豪情。 华山掌门周白隐坐在大殿前端,这时起身高喝:“沈庄主所言甚是。庄主虽然身在江湖之外,但心系天下英雄,周某敬佩之至。” 殿内众人也都纷纷抱拳回应,赞颂之言争先恐后出口,无一不是发自真心。 沈雀很是感触,擎起酒杯又同众人干了,场面甚是豪壮。 沈雀又道:“沈某身在江湖之外,本不该如此多嘴,今日一时感触,说多了话,还望各位英雄莫要介怀。” 程啸山拱手道:“沈庄主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心系江湖中事,侠气与豪情满怀,叫人敬佩。庄主若再说此话,可是要叫我等庸人羞愧无立足之地了!” 沈雀连连摆手:“罢了罢了,倒是沈某说错了话。既然诸位好汉英雄所思所想与沈某一致,恰逢此八年一届灵雀大会,咱们以武论英雄,若能挖掘出几位少年天才、后起之秀,也算告慰几位武林前辈的在天之灵!” 程啸山点头道:“这话就是了。虽说这两年,数位同道高手惨死,而正邪几次交战,各派更是伤亡惨重,实在是数十年来江湖未有之大劫。但可喜的是,武林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自古英雄出少年,有这些少年英才壮大我正道实力,实乃正道之福、武林之福!” “程掌门所言,正是沈某心中所想。”沈雀畅然大笑,殿内殿外众人也是点头不迭,里外洋溢出一片朝气蓬勃之意。 小春在最下面坐着,却是苦笑摇头。 “臭小春,你干嘛笑这么难看?”程棠冲他嚷道。 “我笑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小春没好气道。 “你……” (本章完) 438.灵雀夜宴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棠气得舌头打结,狠狠地瞪了小春一眼。小春根本不怕她,瘪着嘴瞪了一眼回去,更把程棠气得恨不得扑上去跟他打上一架。 这时,柳云发问:“贤弟,你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 小春这才正经起来,淡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沈庄主,实在是位厉害人物!” 柳云皱起眉头,道:“沈庄主自是名声卓绝,受人敬佩,只是你这话倒不像是称赞!” 小春笑了笑:“行啊,木鱼大哥终于开窍了。不错,江湖人都说这位沈庄主厉害,可我却不觉得。你仔细想想他刚才说的话,先是替几位江湖高手的去世表示惋惜,又说要挖掘武林后辈,传承什么侠义精神。” 柳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有何不妥吗?” 小春冷笑道:“要是这臭婆娘的爹说这话,自然没什么不妥,换作八大派任何一个掌门,都说得过去,可这位沈庄主,偏偏不行!难道你们都忘了,这灵雀山庄可是号称江湖之外,这位沈庄主,也是话里话外都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既然不是江湖中人,死了一批高手他心痛,出现一批后起之秀他高兴……这难道不是狗拿耗子,管得太多吗?” “这个……”柳云的脸色有了些变化,说不出话来。 同桌其余几人本来没觉得不妥,一个个为沈庄主侠义豪情所感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现在听了小春这番话,才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这位沈庄主确实是豪气干云,可仔细一想,未免也太豪气了些。 小春又道:“按灵雀山庄给自己的定位,是只论武功高低,不论正邪好坏。所以半山腰挑战台那里,对联上才写着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什么‘此处无关恩怨’,现在他却态度鲜明是站在正道这边,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众人无话以对,顾清平却道:“灵雀山庄虽是江湖之外,但也在人世之中。沈庄主生而为人、本心向善,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想要江湖回归平静,少些腥风血雨,也说得过去吧?” 小春没料到顾清平会正面同自己说话,而且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知是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还是现下主动示好。小春不得而知,只是想起千丈崖下的那场血战,他拜赵绰为师的事情暴露,将死之际指认杜陵是杀害朱清的凶手。 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如果顾清平能站出来为他作证,即便杜陵再怎么狡辩,也难以洗脱杀人嫌疑。可是出乎小春意料的是,顾清平睁着眼睛说了假话,将杜陵辩白成了一个无辜之人,而将他推向了千夫所指的深渊。 “或许你说得对!”小春收回思绪,十分平静道,“但我觉得,灵雀山庄每两年更新一次三榜榜单,每八年举办一届灵雀大会,这么费心费力地关注着江湖上的动静,怎么可能只是‘江湖之外’?依我看,他们的野心大着呢!” 这话很是大胆,叫一桌人听了,都是瞠目结舌。 “小春,别胡说八道!”柳云急忙呵斥,左右瞧了一瞧,见没人听到刚才的话,才放下心来,十分严肃继续道,“灵雀山庄屹立江湖百年不倒,若是别有居心,各门各派岂能容他?你年纪轻、见识浅,小孩子的话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在外头胡言乱语,叫有心的人听见了,只怕要徒惹是非!” 小春瘪了瘪嘴,不置可否,柳云知道不能说服他,能叫他住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下也不再多言。 这头安静了,大殿之上,沈雀已下台与诸多高手接连对饮,酒量之高、义气之豪,叫人钦佩赞服。 酒过三巡,天上月色已经当空。大殿内外,上千人豪爽痛饮,这时都有些上头,于是乎嗓门大了、行状疯了,多的是就地撒酒疯的,里里外外叫喝呼喊,乱成一片。 大殿内,庄主沈雀与年龄不符的平整脸额上,浓重的红晕也已经显现。沈庄主今日尽兴,还要与众人把酒言欢。灵雀山庄的酒水入口虽柔,后劲却大,程啸山等人都已有些支撑不住,纷纷摆手,便听一娇软柔糯、却声势十足的声音高喝道: “别再喝了!今日你是主,台下是客,客人还没醉,你却撒起酒疯来,成什么体统!” 小春听得一惊,心中好奇:谁这么大胆,敢同江湖中人无不尊敬的沈庄主这么讲话! 眼睛一抬,便见站在沈雀身侧的,正是之前与云莺姑娘并列的那名女子。此时她拿着酒壶,脸上神色很是不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灵雀山庄的主人。 沈雀笑道:“你瞧瞧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那姑娘抿嘴一笑,并不答话。 “这丫头生得这样俊,管教你是你的福气,姓沈的,你可别不知好歹!”一人答话,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殿内大多数人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只有小春和柳云嘴角一笑,听出了这人是谁。 沈雀高声笑道:“姓孟的,你还有脸说我!既到了我灵雀山庄,为何躲在暗处不出来,怕我揭你短,叫天下英雄耻笑不成?” 孟九歌嚷道:“老酒鬼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如今一张面皮早已比铁锅还厚。你要揭我的短,随你便,当我怕你不成?” “既然不怕我揭短,为何躲着不出来?咱们也有三十多年没见了,你死个老鬼,难道就不想见见老朋友吗?”沈雀佯装生气道。 “你有什么好见的,要不是为了你藏着的几坛云中仙,我才不愿到你这翠微山来!你什么时候开窖拿酒,我什么时候现身相见,要不然,想都别想!” 孟九歌朗声答话,听得众人忍俊不禁,心道这位酒鬼前辈当真是嗜酒如命,为了几坛美酒,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真是叫人眼界大开。 沈雀大声笑道:“我的老哥,你喜欢什么,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你既赏脸到了我灵雀山庄,美酒再珍贵,老弟也自当双手奉上!” 一阵狂风拂过,浑身酒气的孟九歌便从天而降,两眼希冀瞪着沈雀。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沈雀笑了笑,“只不过,鉴于你当年那件丑事,美酒虽答应了给你,却得八月十五那日才行。省得你喝醉了,又闹出笑话来。” 孟九歌胃口被吊得极大,听沈雀如此说,登时恨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转身拂袖而去。众人在一旁瞧着,却很是好奇,沈雀口中的“丑事”到底是什么。 (本章完) 439.新秀开战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灵雀夜宴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才终于在酒冷羹残中结束。 小春虽然喝酒不多,但这时也有些头晕,回到住处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晚上这顿饭,虽然平平淡淡,没什么大波澜,但还是给小春带来了不少的疑惑。顾清平的转变,灵雀山庄的居心,千丈崖的大肆来袭,还有就是圣主在孟九歌身上打的主意。 晚上在大殿上,小春再次听到了那种酒的名字――云中仙。 云中仙,天下美酒之首,也是天下烈酒之首。孟九歌酒量之大,可以说是千杯不醉,只有灵雀山庄窖藏百年的云中仙,才能叫他再入醉梦。正是有这样一种烈酒,才叫莫苍龄在走投无路之际,将投毒杀人的主意打到了灵雀大会上来。 小春已经决定,不会执行莫苍龄的命令,去给孟九歌投毒。他本来觉得只要自己不去做,孟九歌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经过今天晚上这场夜宴,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以莫苍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肯定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莫苍龄根本就不会信任小春,而小春也的确不值得被他信任。 想到这里,小春又感到疑惑。莫苍龄既然知道他靠不住,那还能靠谁来实施这个恶毒的计划呢? 小春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千般思绪在脑海中翻滚,搅得他不得安生,干脆下床开窗看看夜色。山庄里十分安静,远处院子亮着几盏微弱的灯火,更衬得夜色漫长。由于翠微山上常年烟瘴笼罩,飞禽走兽皆不能生,眼下烟瘴虽散,虫鸣鸟叫却仍是半点没有,里里外外都甚是宁谧。 小春百无聊赖地瞧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竟想起母亲来。细细算来,自己离家已有一年半之久,也不知母亲身体怎么样,到了秋天就胸闷咳喘的毛病好些了没。想了一会儿,心中无限感伤,一时酒气上头,这才回到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平将小春唤醒,已是日头上了三竿。 早饭已经送到了房间,小春草草吃过,便来到主殿前的广场上。此时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神情振奋,显然昨夜的大醉完全没有影响今天的状态,不由让人觉得稀奇,灵雀山庄就连酒水都如此神奇的功效。 广场上,昨夜搭的百张餐桌已经撤下,此时已摆好了十一座宽敞的擂台,按照外八内三的格局进行布置。擂台与擂台之间相隔甚宽,每一座擂台外都可以容纳百余人观看比赛,布置得甚是周到。 白玉石阶上,灵雀主殿外,摆着长长的一排座椅,供庄主沈雀和高手殿、好汉楼上的贵客观看比赛。此处地势甚高,一眼便可将十一座擂台尽收眼底,实在是观看比赛的好去处。 小春在场地上逛了一逛,原本心中没什么波澜,这时也变得紧张激动起来,想着待会一定要一展身手,夺个好名次。这时,程棠、柳云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殿外沈雀已经开了口。 “诸位好汉,今天是灵雀大会第一天,稍后即将进行的新秀突围赛。现场诸位,许多都是灵雀山庄的老朋友了,但还有不少是新来的贵客,尤其是不少新近扬名的少年英雄,所以这新秀突围赛的规则,有必要略作说明。”沈雀说完这些话,已有些喘气不迭。他毕竟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又上了年纪,精力自是比不得江湖客,因此说了这些便向身旁的云莺伸手示意。 云莺笑了笑,上前一步朗声道:“灵雀大会七日比武,总共分五个阶段,分别是新秀挑战赛、新秀突围赛、好汉楼挑战赛、高手殿挑战赛,以及最终的七重阁闯关赛。由于灵雀三榜之中,七重阁作为武学之士的最高荣誉,只限武功,不限名额,而高手殿、好汉楼两榜都有固定的人数,分别是高手殿十七席,好汉楼二十七座,共计四十四个席位。 “灵雀大会进入最后一个阶段,原高手殿前三席和最新角逐出来的前三席,都有资格参加七重阁闯关赛,所以算上这六个席位,每一届灵雀大会最终题名三榜的,最多有五十人。而这五十个席位,剔除掉现如今已在高手殿、好汉楼上的名额,便是参加今日新秀突围赛,将最终角逐出来的名额。 “经灵雀山庄统计,最近一期高手殿、好汉楼榜单,高手殿十七席有八人去世,又有贾衡收帖未至、赫连坞重伤未愈,二人弃权参赛,所以高手殿十七席空缺十席。好汉楼二十七席,因离世和弃权,总共空缺六席,再加上预留的七重阁闯关席位六个,今天的新秀突围赛,最终将只有二十二个席位突围成功。 “昨日新秀挑战赛,挑战成功的新秀有三十四位,算上之前寄出的十张新秀帖,参加今日新秀突围赛的共有四十四人。从这四十四名新秀中,选拔出半数精英,便是今天突围赛的目的。” 云莺一番话说完,广场上已经炸开了锅。 “四十四名新秀,这在灵雀大会上可是史无前例的。” “是啊是啊,老夫参加灵雀大会这么多届,最多的一次也只有十二名新秀进入到第二轮,这一次真是中邪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两年江湖太过动荡,死了这么多高手,这些年轻人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话也不能这么说,灵雀山庄寄出的新秀帖,还有昨天挑战赛上的守擂高手,那可都是扎实过硬,不掺半点虚假。这两年江湖动荡不假,涌现出一大批少年英才也是真!” “不错不错,今天可是有的热闹看了!” …… 人群议论不绝,小春的心潮也抑制不住地澎湃了起来,一双眼睛四处探看,蓦地在人群最外沿的一片黑色上停住。 小春心头一惊,但见那里站着龙一、麒二、凤三、麟四,以及极不协调、一身白衣的沈郎幽五人。龙一脸色阴寒,心思似乎完全不在场上,其他几人则是摩拳擦掌,与广大江湖客一般好胜。 “他们果然来了!”小春心道。 (本章完) 440.新秀开战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广场上吵嚷不息,云莺再一次噙着笑意,朗声开口:“往年的新秀突围赛,由于人数较少,采取的是车轮赛制,最终按胜负多少确定晋级名单。今年由于人数众多,之前的车轮赛制已不合时宜,所以本届大会对突围赛的赛制进行了适当修改。 “今年的比赛将采取积分赛制。敝庄制作了从一到二十二的木牌共两组,四十四位新秀进行抽签比赛,抽到同一数字的为一组。比赛积分细则为:三招内取胜,胜者得九分,负者得零分;四招到十招内取胜,胜者得八分,负者得一分;十一到五十招取胜,胜者得七分,负者得两分;五十一招后取胜,胜者得六分,负者得三分。 “抽签比赛将进行三组,也就是说,每位新秀都将参加三次比赛。若在后两组的抽签中,有人的抽签结果与前面相同,敝庄将居中调解,保证每位新秀在三组比赛中,面对的对手都绝不相同。三组比赛过后,小女子将对诸位新秀的积分进行统计、排定顺序,前二十二位则为突围成功者。 “不过小女子要说明的是,即便是这前二十二位,也并非一定能进入三榜榜单。由于最后的七重阁闯关赛,高手殿前三席和最新的前三席有很大可能重合,而闯关结果有胜有负,突围成功的二十二位新秀,在最后排定榜单席次的时候,还是有可能跌出榜单外。” 这赛制一出,广场上再次陷入一片热烈的讨论,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为这赛制叫好,在保证比赛效率的同时保证了最大的公平。 人群之中,也有人为自己的前景担忧起来,程棠便是一位。 此时她慌道:“完了完了,我昨天的挑战赛过得就马马虎虎,今天这么多人要淘汰掉一半,那我不是死定了?” 小春见她着急,心中好笑,落井下石道:“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就不应该出来丢人现眼,淘汰了也好!” 程棠好不恼怒,气急败坏对他一顿拳打脚踢,边踢边骂:“谁三脚猫功夫?你才三脚猫功夫呢!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那沈雀聪明一世,这次竟然给你寄新秀帖,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当然是瞧着老子武功高,巴结老子呗!” “呸!你武功高,糊弄谁呢?”程棠骂了一句,又担心起自己来,思来想去没办法,最终气急败坏地跺脚,又骂起小春来,“都怪你都怪你,谁让你昨天多管闲事,帮我打赢的!” “嘿,你这臭婆娘,也太没良心了吧。老子好心好意帮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怪到我头上来了!” “反正我不管,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出局,太丢人了。是你把我带到现在这局面的,你要负责!” “负责?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负责?”小春奇道。 “简单!”程棠坏笑起来,“待会儿如果我抽到跟你一组,你就在三招之内输给我。这样一来,我能得九分,另外两局再努努力挣几分,晋级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小春瞪大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道:“我的妈呀,老子碰瓷儿碰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算开了眼界,姑奶奶你才是碰瓷界的鼻祖啊!” “废话少说,你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没商量!”小春态度坚决。 程棠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脸上挂着冷笑,看得小春心里直打鼓。正要说两句话壮胆,但见程棠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包,小巧玲珑,里头隐隐有玉色。小春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捂住。 “姑奶奶,你不是答应了我,不把这东西给别人看吗?”小春慌道。 “我是答应了你,可我一个小女子,就算不守承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程棠得意地笑了起来。 小春恨得抓耳挠腮,完全没发现,程棠以前纵是泼剌,身上也带着名门正派的骨血在。如今这些欺软不怕硬、浑水摸鱼的好本事,竟与他一般无二,活脱脱一个女版叶小春了。 小春想了又想,终于缴械投降:“罢了罢了,老子认栽,就依你,行了吧!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咱们俩能不能抽到一组还不一定呢,要是三次比赛都没在一组,那我也帮不了你!” 程棠轻松道:“要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本姑娘运气背,也只能认命了!” 小春见她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很是头疼。这时,殿前已有两名小童抬出一个深色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了数十张棕色木牌,全都朝下倒扣着。 云莺朗声道:“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请四十四名新秀上台抽签!” 话音落地,广场躁动,不断有人从人群中走出,加油声、叫好声不绝于耳。程棠已是紧张得说不出话,一个人不敢上台,要拉着小春壮胆。然而小春却一动不动,双眼出神地望着台上,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已有二十余人从台上拿走了木牌。当龙一等五人上台时,广场上顿时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声,就连殿前坐着的程啸山等人,也是眉头紧皱,心中十分不安。 小春仍是未动,等待着其他神秘人物的出场,很快,他们出现了。 头一个走到殿前的,论起来还是小春的同门,乃是圣仙门阴长老韩影。看到他出现,小春紧绷的心弦终于断开:果然是他。 韩影的出现,让广场上尚未平息的震惊再次掀起波澜,而当另一位隐匿人物出现时,众人脸上就不止是震惊,还有骇然了。 “这不是……武当派隐世多年的温风吟,温老前辈吗?” “是他,是他,就是温老前辈!” “他与卓山野卓老前辈,已是四十余年没有现身江湖,怎么这次却……” “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与魔教的两次厮杀,武当派的实力已是远不如前,掌门朱清一死,武当派在高手殿上竟无一人,如今的掌门杜陵虽在好汉楼第一位,但即便挺进高手殿,也绝对到不了之前朱道长的第三席位。若要重振武当威风,只能请温老前辈出山了。只可惜这位老前辈本有七重阁的绝世武艺,却要和一群年轻人一起,从新秀开始慢慢比赛,真是难为他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赞叹,神情十分钦佩。 (本章完) 441.新秀开战 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温风吟步履铿锵地走上石阶,来到殿前,程啸山等人早已起身同他见礼,神情十分恭敬。温风吟只是抱拳回应,也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生疏,随后拿了一块令牌下台。 温风吟的出现着实出乎小春的意料,转念一想,也是平常。对这位老前辈,小春实在没什么好感,朱清虽然是死在杜陵手上,但这老贼作为武当派地位最高的人,却不分是非、包庇真凶,比杜陵还要可恶。 小春心里发恨,暗暗下了决心,若是待会儿碰上这老贼,一定要拼尽全力与他斗上一斗。打不过他也就算了,可要是打败了他,这屈辱肯定比叫杀了他还难受,他包庇凶手的大仇也算是报了。 小春想着,心中冷笑,朝殿前走去。 或许是龙一、韩影和温风吟的出场给大家的震撼太大了,又或者是小春在昨天已经多次现身,以至于眼下出现,广场上的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程棠、柳云和他一道上台,各拿了一块木牌在手。 不多时,所有木牌已换成名字,挂在了右侧一块展板上。从左到右写了二十二对名字,分别是刚才抽签的结果。展板一公布,立即引发人群抢看,小春看见程棠在第三组,对手是少林弟子决明,柳云在第五组,对手是他的老朋友,千丈崖十三王之一的沈郎幽。 小春看得发笑,将视线挪到自己抽到的二十一号上,但见同组的对手赫然写着顾清平三个字。 小春心头一紧,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正是苦闷发笑,眼神在展板上随意一扫,却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青蓑! “她?她来了吗?”小春大惊,连忙摇头,“不可能!昨天晚上的夜宴,新秀用餐的那几桌里,根本没有她在。而且刚才上去抽签,除了程棠根本没有其他的姑娘,不可能,不可能!” 小春想来,又是狐疑:“可是……青蓑这名字本就古怪,怎么可能有男子跟她重名……难道她真的来了?” 想到此处,小春心中竟很是慌张,几分不可察觉的欣喜从心底冒了出来。当下左右探看,确实没有看到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然而视线一转,却看见广场东侧一帐篷下,赫然坐着一男一女两个熟人,正是天地盟主陆源冲和夫人碧心,二人身后有不少弟子随从,尤以一个鹅黄衣裙的清秀女子十分出色。 小春心中一阵嫉恨,念头又猛地一转:他们都来了,难道她……真的来了吗? 还未想出答案,殿前,云莺再次笑得春光明媚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抽签结果已经出来,接下来马上要进入第一轮突围赛。每轮突围赛分两场进行,场地按组别序号由小到大分别在一到十一号赛台,即第一组和第十二组在一号赛台,第十一组和第二十二组在十一赛台,诸位都清楚了吗?” 响应震天,无不肯定。 此时此刻,广场上的士气已经达到顶峰。云莺见状,也不再多言,随即宣布突围赛正式开始。喊声落地,上半场的二十二名新秀纷纷飞上赛台,心中无不憋着一股劲儿。 十一座赛台边上,各有灵雀山庄派出的一名好手,为比武双方计算招数,好计量最后的胜负积分情况。 上半场选手准备就绪,刚才还黑压压聚拢在殿前的各派人士,这会儿一哄而散,追随着本派的上场高手到比武场地。还未开打,喝彩加油声已是此起彼伏。当然,还有大部分人是纯粹是来看热闹,新秀当中一个熟人也没有,这会儿自然哪座台上的人名气大便聚拢到哪里。 这样一来,十一座赛台的观众情况就呈现出严重的两极分化,有的赛台观者寥寥,比如柳云和沈郎幽所在的五号台,基本上没什么人;有的赛台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比如龙一所在的九号台。 龙一反手负剑,神色阴冷,眼睛看也不看对面的人。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身杀气还是止不住地向外散去,叫围观的人群虽是推搡拥挤,却愣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出。 龙一对面,崆峒派沈青枫脸色难看至极,手中虽有铁剑一柄,却止不住地打颤。台下聚集着不少崆峒派弟子,本来是要来给他加油打气,这会儿却无一不是颓败之际。他们虽然对沈青枫抱有极大的希望,可是面对龙一,挨过三招已是他们最大的奢求。 若没有“青蓑”这个名字的出现,小春或许也会到九号赛台来凑凑热闹,看一看阔别数月,这个冰窟窿的武功又到达了怎样一种丧心病狂的水平。然而眼下,他的眼神只在九号定了一定,便将目光转投到隔壁的十号赛台。 相比于九号赛台的热闹,十号赛台外只有区区数人,显得甚是萧条,不过这并不影响台上气氛剑拔弩张。 两人分左右站定,左边一个年过半百,脸色怒红、一身横肉,一看就是个硬练外家功夫的高手;右边一个身穿青色长袍,身量矮小,形态瘦削,脸蛋白嫩,嘴唇殷红,竟是个俊俏的青年公子。 小春只瞧了一眼,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笑道:“都说灵雀山庄公平公正,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嘛!老子挂了一脸络腮胡子,就拦着不让老子上山,这有名没姓的婆娘女扮男装,怎么也不见有人拦她?” 原来这俊俏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青蓑。 小春嗤笑的工夫,台上大汉已然抱拳大喝:“这位公子,得罪了!” 话音砸地,大汉竟是片刻不停,双脚跺得台子震颤,足有青蓑三倍大的身子便已凌空扑来,两只拳头如山崩一般朝她打落。 青蓑吓得“呀”了一声,叫台下的小春也提起心来。好在大汉出招虽急,青蓑的反应也不慢,一个侧身躲闪惊险避开,算是有惊无险。那大汉一招不至,有些心急,转过身又是两腿连扫,地震一般攻向青蓑的下盘。 这一招来得比方才更要刚猛,若非青蓑早有准备,只怕已经吃了闷亏。只是躲虽躲开了,但气势上已然被对方死死地压制住,青蓑心中急切,小春在台下也跟着紧张起来。 (本章完) 442.新秀开战 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又走过一招,那大汉已是盛怒不已。因为按照规则,三招之内取胜可以得九分,若过了三招,最多便只能得八分。这大汉自恃身体健壮,而对方却是个羸弱小个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本打算一招取胜,拔得这上半场比赛的头筹。 不想这青年个子虽小,走起招来却灵活得很,像只兔子一样甚是敏捷,叫他一时竟没有办法。 这时,旁边九号赛台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便听“砰”的一声,那沈青枫已然重重地摔倒在地。 台下裁判高声大喝:“第九组,龙一对沈青枫,龙一一招取胜,得九分,沈青枫得零分。” 这声音喊得不高不低,恰恰传到十号赛台来,叫那大汉听得更是恼怒发狂,拳风脚风又添了十分霸道,竟将擂台上都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来。青蓑躲过两招,已是十分危险,好几次险些被大汉的重拳捶到,惊得发出声声喊叫。 这时,那大汉又是一手拳脚迭出,打得青蓑跳跃躲闪,脚下虽避开了,身子却慢了一步,衣领子叫那大汉猛地一抓。 便听“刺啦”一声,青色外衫豁然撕开,露出里面一件淡青色的底衣来。 “啊――”青蓑大喊一声,下意识要护住胸前,这一举动叫人惊吓之余,觉得十分好奇。 小春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青蓑一身男儿打扮,方才有外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外衫褪去,底衣贴身,便能清晰地看见胸前微微凸起。众人本就觉得疑惑,但见“青年”脸颊通红,身材玲珑有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愣了片刻便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原来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隐藏得够深啊!”大汉冷笑说着,竟将青蓑的外衣捧到脸上,十分夸张地闻了一闻,色眯眯笑道:“好香啊!小娘子,你要早露出真身,相公我就不对你这么粗鲁了!相公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怜香惜玉,怎么舍得对你这么个美人下重手呢!” 青蓑本就脸红,这会儿更是气得发紫,怒喊一声:“老淫贼,去死吧!” 喊声未落,也不顾敌我实力悬殊,扬起绣拳便朝大汉攻了过去。那大汉好不高兴,论拳脚功力,他远在青蓑之上,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能取胜,不过是因为青蓑矮小的身形很适合躲闪,这才坚持到现在。 眼下她放下自己唯一的优势,竟然主动出击,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大汉冷笑一声,根本不将青蓑的绣拳放在眼里,不闪不避,待双拳攻到身前,他直愣愣地将身子一挺。 青蓑双拳打落,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打在铜墙铁壁上一样。 大汉好不得意,放声大笑道:“小娘子,你的小粉拳可还受得住?捶坏了,本相公可是要心疼的!” 青蓑气得龇牙咧嘴,却是无可奈何,眼见那大汉笑声陡然停住,已然再次出招,地动山摇一般朝自己打了过来。这一下来得突然,青蓑待想起来躲时已经晚了,眼见霸道的拳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躺下!”一人大喊。 青蓑心中一怔,也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往后一仰倒了下去。那大汉的拳头本来都要扫到青蓑肩头,蓦地扑了个空,一脸疑惑不解。 “抬起脚,往上踢!”台下又喊。 方才一下仍是惊魂甫定,青蓑的脑中哪还有半点意识,听见喊声忙是眼睛一闭,两只脚连连出动往上踢去。 “啊――” 青蓑也不知道自己踢到哪里,只听那大汉半点意气不在,疼得满脸扭曲,在台上跳来跳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台下望去,正对上小春一张得意的笑脸。 是他? 青蓑心头一热,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你个狠毒的臭娘们,敢偷袭老子,我看你是找死!”那大汉龇牙咧嘴地怒喊,不顾私密部位疼痛,又是杀猪一般打了过来。 青蓑眼见大汉杀来,不知该如何抵挡,不知为何,心中的紧张却不似方才那么浓厚了。这时听小春喊道:“蹲下!” 青蓑蹲下。 “侧身!” 青蓑将身子往旁边一侧,这时大汉已然扑了个空! “戳他!” 青蓑皱眉,有些不解,电光火石间瞧见自己正好在那大汉的胳膊下,这才明白了小春的意图。当下心中好笑,伸出两指往那大汉腋下猛地一戳。 “哎呀――” 大汉再次痛叫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青蓑这回才算是扬眉吐气,与小春对了对眼神,彼此之间竟是难得的默契。那大汉怎么肯善罢甘休,又是杀招频出,然而青蓑在小春的指点下,瘦小的身形此时发挥出巨大的优势,就像水里的鱼儿一般,完全脱离了大汉的追捕和控制。 反倒是那大汉,招式虽猛,漏洞却多,被青蓑几次伤及要害,终于在第十六招上倒地不起,吐出满嘴的白沫来。 台下裁判适时喊道:“第十组,青蓑对孙奎山,青蓑十六招胜,得七分,孙奎山得两分。” 青蓑这才意识到自己胜了,兴奋地手舞足蹈。她虽不愿承认,但也知道要不是小春在旁一直提点,今天只怕会输得很难看,取胜的喜悦又化作一抹娇羞,叫她扭扭捏捏走到小春身边来。 “不要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本姑娘……”青蓑话未说完,小春已将自己的外衫解下,罩在了她身上。 青蓑这才发现自己还只穿着一件底衣,好不难为情,脸色再次通红。 “是是是,美人姐姐说得对!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即便我不说话,美人姐姐也照样能赢,行了吧!”小春笑道。 青蓑冷哼一声:“别来这套!本姑娘是非分明,之前你咬了我一口,我也咬还给你了,今天你帮了我,这份人情本姑娘记下了,以后有困难尽管说,本姑娘也一定帮你!” “哟,这么讲道理?” “那当然!” 两人说着,突然对视,竟都是“噗嗤”一笑,两抹红晕各自爬上了耳后。 (本章完) 443.新秀开战 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到青蓑比试完,上半场的比赛也已经进入尾声。也不知是分组的偶然性,还是这一届新秀的水平相差过于悬殊,十一座赛台竟没有一座能走过五十招,最多的也就是三十几招就分了胜负。 速度最快的,龙一、温风吟都是一招制敌,柳云的武功虽然突飞猛进,但沈郎幽也有高手殿的水准,两人斗到第九招才分胜负,恨得沈郎幽无地自容。相比于他,程棠的运气还要好些,在少林派大弟子决明手下走到了第十二招,虽然也是败了,但好歹拿下了两分,对她这个半吊子来说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其余众人,有胜有负,杨晚心、万剑一都拿下七分,凤三、麟四拿下八分,麒二、韩影则和小春一样,在下半场比试。 相较于上半场的紧张刺激,下半场的热烈程度有些减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龙一这种大咖的缘故。不过这样一来,十一座赛台的观众分布倒是均衡了许多,若说有稍微热闹一点的,那就是小春所在的十号赛台。 要不是此刻站在赛台上,小春还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名声。不过眼下,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平时不正经的嬉皮笑脸已经收起来,一脸寒光瞧着对面的顾清平。 “真巧,小师弟!”顾清平自嘲般笑了笑。 小春眉头一皱,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冒出,却很快被他刹住。 他眼中放出寒光:“我现在已经不是武当派的弟子了!” “虽不是武当派弟子,但你我拜了同一个师父,这是……” “不错!”小春冷笑打断,“我们是拜了同一个师父,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师父还是我师父,但已经不是你师父了,因为你不配!” 顾清平脸色一顿,凄凉的神情显现出来,叫他苦笑摇头。 小春心中竟有些不忍,撇过头:“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出招吧!” 顾清平神色一定:“得罪了……小师弟!” 话音落地,顾清平抽出长剑,一个起纵点跳已朝小春杀了过来,乃是太极剑法中“寒江渡客”一招。 对于太极剑法,小春心中还有不小的阴影。这剑法他之前也认真学过,然而一个多月却只学会了三招,把师父朱清气得恼怒不已。小春还以为是自己天资愚钝,又觉得这门武功实在精妙,对这剑法的害怕多过向往。 可是现在再见到太极剑法,他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太极剑法作为武当九艺之一,虽不如八卦掌威力巨大,但经裴玉春提点、朱清改进之后,也跻身当世几大传世剑法之列。顾清平修习此剑法已有十余年,本就天赋颇高,经过近一年来的勤学苦练更加,功力更是炉火纯青。 然而眼下,他施展剑招杀来,小春见了,却只觉得稀松平常。 他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之前对这剑法的理解出现偏差,当下也来不及细想。但见剑光如寒江水面波光粼粼,惹得台下一阵惊呼,波光不停,寒剑已经杀到。 “臭小春,小心啊!”台下,程棠见小春迟迟没有动作,吓得大喊了起来。 喊声未落,小春的身形已有变化。众人但见他身如闪电,将背在身后的水渊刀猛地抽出,发出“刷”的一声利响。宽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狩猎的豹子一般扑了出去,正咬在顾清平的剑刃上。 “铮!”一声脆响,扣人心弦。 顾清平好不惊慌,完全没想到小春的动作这么快,还没来得及诧异,但觉一阵霸道的内力顺着刀剑翻覆过来,逼得他握剑的右手震颤不止。小春狡黠一笑,运功在手晃动宽刀,猛地身子翻转,将水渊刀的猎猎刀锋如射箭一般从下往上劈出,乃是冲灵刀法中“海底捞月”一招。 这一招来得很是刻意,顾清平却仍是吓了一跳,根本反应不过来。待到钢刀就要劈到脸上,他才想起横剑去挡。只听又是“铮”的一声脆响,顾清平被震得脚下不稳,一连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定,剑刃上已被咬出一道巨大的缺口。 “小师弟,你……”顾清平大惊失色。 话未说完,小春却陡然生怒,吼了一声:“不准你这么叫我!” 刀光顺着怒吼翻覆过来,一顿炫目飞舞,狂刀压住剑刃,将顾清平的一身能耐也死死地压制住了。小春并不松懈,趁热打铁一记猛攻,逼得顾清平再次节节后退,不多时已到了擂台边上。 小春冷笑,毫不留情将一记窝心脚踹了出去,登时将顾清平踹落擂台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赢了赢了,臭小春,你还有两把刷子嘛!”程棠最先反应过来,发出热烈的欢呼。 围观人群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殿前坐着的程啸山、柳川音和杜陵等人,也都是震惊不已。 他们都知道,小春天资出众,又接连拜得名师,一身武艺已是今非昔比。可他们再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功力已如此深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恐怖。顾清平也算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得朱清十几年细心指点,是本届大会好汉楼前五席的有力竞争者。 可就是这么一位被所有人看好的后生,在小春手下却连三招都没走过。要说输了也就输了,眼下却是被直接踹下赛台,真可谓输得一败涂地。 杜陵的脸色黑了,其余众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裁判这时宣布:“第二十一组,叶小春对顾清平,叶小春三招胜,得九分,顾清平得零分。” 听见这个结果,小春冷冷一笑,脸上挂着的却不是骄傲,而是报仇雪恨的快意。顾清平心慌意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挂着血渍,对上小春的眼神却并不觉得羞愧,只是十分无奈地苦笑摇头。 殿前,杜陵心中计较开来:“短短数月,这小子的武功便已到了如此地步,假以时日,岂不要登上七重阁,直指‘鬼神仙圣’?他亲眼见我杀了朱清,对我恨之入骨,若真有那一日,他的成名之日岂不就是我的丧命之时?” 想到此处,杜陵心中慌乱,心念陡然一转,杀心便已汹涌如潮。 (本章完) 444.新秀开战 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这组比试完,下半场几乎已经没了什么悬念,各个擂台分别公布了结果,第一轮比赛宣告结束。成绩很快公布,龙一、小春和温风吟拿了九分,由于不少组别功力相差悬殊,所以八分、七分的都比较多,反倒拿六分的比较少。 经过一个时辰的短暂休整,第二轮比试正式拉开序幕。 和第一轮一样,也是四十四名新秀依次上台抽签。有了第一轮的比试,无论是观众还是新秀,目光都自然放到了龙一、温风吟、小春、柳云等几个佼佼者身上,观众们渴望再一次看他们大放异彩,新秀们则个个暗地里念佛,不要在接下来的两轮遇上他们。 抽签结果很快公布,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轮,龙一的对手是麒二,可以说是冤家路窄,看热闹的观众瞧见无不面露喜色,没有什么比看恶人互相残杀更叫人高兴的了。杨晚心的对手是苗红君,丈母娘和新女婿对上,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春的对手,是天山派的万剑一。 方才小春与顾清平对战,万剑一全程在旁围观,对他的武功实力已是十分震惊。他和小春也算是旧相识,之前见他出手便已十分吃惊,但也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可是几个月后再见,小春的实力便以十分恐怖地速度激增,到达了他完全不可企及的高度。万剑一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目睹了刚才一场对战,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眼见自己跟他分到一组,除了感叹运气不佳,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既然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阴着一张脸对小春拱手致意。 小春神色竟有些难为情,笑道:“万兄,别来无恙啊!” 万剑一冷着脸:“别叫我万兄,我可没你这么个兄弟!” 小春脸上很是不好看,不过算起来,之前确实是自己欺骗他在先,也难怪他生气。 四个月前,小春离开北楼到南京寻柳云,想顺藤摸瓜找到孟九歌和龙一,验证他究竟是不是裴氏后人。后来事情发生变化,小春发现了柳川音的阴谋,想去找他的麻烦又怕被识穿身份,偶遇万剑一计划上门讨要孤鸿剑,又害怕青罗帮人多势众报复,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递上挑战帖上门挑战。 万剑一常年待在天山,当时是第一次下山,怎知人心险恶,还以为小春是真心为了他好,便将他看作有义气的好兄弟。后来孤鸿剑没要到,自己还被柳川音打成重伤,接着小春暴露身份,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变装假扮,连告诉他的姓氏都是假的。 万剑一当时被柳川音打伤,可并不记恨于他,毕竟上门挑战的是自己,技不如人也是自己。可是被小春欺骗,是他下山来遭遇的头一件糟心事,比受伤还要叫他恼恨,对小春的记恨便一直存在心底,四个月过去了也没有半点消散。 眼下见他,万剑一自然没有好脸色,不管小春怎么嬉皮笑脸地道歉,他仍是恨得牙痒痒,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扬剑怒喝冲了上去。 小春眉头一皱,但见万剑一的剑法相较四月前又精进了一些,比之顾清平的好汉楼水平不知高了多少,心中有些警惕。 万剑一银剑杀来,小春忙挥刀抵挡,刀剑相接打得“铿铿”作响、火星乱迸,不多时走过了十来招。两人出招越来越急,小春慢慢占得上风,将万剑一的冷剑死死地压制住,再有三招便可以取胜。然而又走了五招,小春却仍是杀招未出,叫台下观众瞧得好不诧异。 万剑一好不恼怒,吼道:“你个小贼,明明可以胜我,为何不尽全力,又要故意耍逗我吗?” 小春忙要解释,却又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心中有愧才故意放水,一张脸憋得通红。万剑一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故意耍自己玩,更恨得满脸通红,施展浑身解数与小春厮杀,竟慢慢的又扳回局面,两人落得个旗鼓相当。 又走了十来招,小春心里也有些着急,想到自己接下来还有大仇要报,可不能在第二轮就给淘汰出局。他想到师父朱清的惨死,顿时恨意注入刀刃,冲灵刀法在水渊刀下的杀伤力顿时倍增。 万剑一一记杀招不成,叫小春抓住机会趁势而上,将第三十五路的“昆山玉碎”施展了出来。 众人只听见刀锋嗡鸣如烈鸟哀啼,抬头看赛台上,水渊刀的刀锋在一瞬间光芒骤增,吓得所有人心头一凛。下一刻,耀目的刀光便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划过,直取万剑一的剑刃。 “铿――” 一声脆响,极大的力道逼得万剑一连连后退,竟直接退到了赛台边上,险些掉落下去。好不容易站稳,小春已追击而至,扬着宽刀从空中砍下。万剑一无力闪躲,只能硬着头皮横剑抵挡,刀剑相接又是一声脆响,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道逼得万剑一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人群哄然,无不知胜负已是定数。 “我输了!”万剑一突然开口,在小春又一刀要砍落之际。 小春连忙收招,杀红的双眼一时难以恢复平静。待周身热血渐凉,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用力过猛,只怕叫万剑一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裁判这时宣布道:“第六组,叶小春对万剑一,叶小春三十四招胜,得七分,万剑一得两分。” 对于这个结果,围观众人倒是不怎么吃惊,只知道有这两战,小春成功突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眼下小春倒是没心思想这些,他心里盘算着的,都是怎么跟万剑一道歉。毕竟是自己对不住人家,即便当不成朋友,变成仇人也不是小春想要的结果。然而此时的万剑一,脸上虽有几分不甘,却并没有小春想象中的愤怒。 这一下,叫小春想不明白了。在他的认知里,万剑一可是极其自负的,怎么会轻易接受自己的落败呢?他还没想明白,一个更让他吃惊的消息凭空出世。 只听不远处有裁判喊:“第九组,龙一对麒二,麒二四十二招胜,得七分,龙一得两分!” 话音落地,满场轰然,所有人的下巴都惊得怎么合也合不拢了。 (本章完) 445.新秀开战 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落败的消息传出,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将九号赛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惊叹、慌乱,各种情绪几乎将整座翠微山都要点燃了。 小春也是震惊,连忙挤进人群查看,就见麒二负着双手,长满毒疮和脓包的恐怖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而在他视线落下的地方,龙一颀长的黑色身影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让开,让开!”人群外有人大喊。 人群涌动,让出一条道来,便见云莺脚步带风疾朝赛台走来,水绿色的裙摆摇曳生姿,脸上却仍带着得体的笑意。云莺身后跟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颇为道骨仙风。 两人上赛台,那老者便在龙一身边蹲下,将他的眼耳口鼻一一查看,十分详细地检查伤势。小春这才看见,龙一满脸紫胀不成人形,哪里是受伤,分明是中了剧毒。 那老者检查一阵,方才还淡然中带着些许自负的脸上,这时已是又急又怕,好半天对云莺躬身作揖:“姑娘,老朽无能,实在解不了这毒!” “毒?”云莺罕见地皱了皱眉头,声量不小不大。 众人心中虽有猜测,听见这个字顿时炸锅,议论争吵之声沸反盈天。 “我就说,龙一武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打败……” “是啊,这麒二真是卑鄙,打不过就下毒,对自己人都能下手,果然魔教无情!” “不过灵雀山庄的规矩,赛台上只看胜负,不看手段!耍阴招也好,下剧毒也罢,赢了就是赢了!眼下这局面,还真是叫人无奈啊!” “无奈个屁,这魔教妖人,都死绝了才干净!” “就是!狗咬狗一嘴毛,那麒二毒气森森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龙一不也是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千丈崖两大杀手自相残杀,可真是我正道之福啊!” …… 人群议论纷纷,小春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心里矛盾极了。他明知龙一此人恶贯满盈,实在不值得同情,可是几次三番与他接触,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对自己下过狠手,甚至对大哥柳云还是多次相救。 小春起初也对他厌恶无比,可现在,这种情绪早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怜悯、同情,以及莫名其妙的敬意。在这些复杂情绪的驱使下,小春当然不希望龙一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死在麒二这么个恶心的恶人手上。 然而此时此刻,对龙一的情况,小春也是爱莫能助。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凤三、麟四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两人刚刚结束一场比赛,听说龙一中毒,连忙赶了过来。瞧见龙一的惨相,凤三登时慌得浑身发抖,麟四也是气得满脸通红,冲到麒二面前对峙。 “你给大哥下了什么毒,解药呢?”麟四怒吼。 “一池春水,你知道的,没有解药!”麒二冷道。 听见这么个古怪的毒药名字,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而凤三、麟四却是齐齐惊愕。愣了半晌,凤三突然疯了似的冲上来。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凤三歇斯底里地大喊,配合脸上猩红的胎记,面目更加狰狞。 麒二仍是冷笑:“杀了我?杀了我,你的好大哥也救不回来了!” 凤三更是疯狂,麟四却突然道:“不可能,以你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将毒下到大哥身上!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是在耍什么花招,对不对?” 麒二阴笑道:“我的亲弟弟,若说武功,我自是比不上他龙一,可要说下毒的本领,普天之下还没人叫我放在眼里。之前在千丈崖,有师尊护着他,我自然不敢对他下手,可是现在是在灵雀山庄,比武场上,是生是死都与人无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压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也是该叫他尝尝,被……” 话未说完,地上龙一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前起伏如波浪翻滚,接连吐出好几口粘稠的黑血来。 “这……这怎么可能?”麒二好不惊慌,眼睁睁看着龙一恢复意识,坐了起来。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凤三再次哭道。 龙一并不说话,冷冷一眼扫到麒二身上,登时叫他心脏都漏掉了一拍。他想不清楚,自己用了十数年的时间研究出的剧毒,自信天底下无人可解,即便是那位新近扬名的红鹤药坊后人也无能为力。 然而眼下,龙一中毒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却自清毒素,重新恢复意识站了起来,怎么不让他吃惊! “你站住!”麒二猛然喊道。 “你还想怎样?”龙一脚步停住,却并不转身,是凤三怒吼了起来,“今日之事,待回到千丈崖,师尊必定轻饶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麒二脸色一怔,随即便大笑起来,笑声中的狂妄与不甘叫人心中发冷。 “我既然敢下手,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你把师尊搬出来,真以为能唬得住我吗?大不了就是个死,反正这种鬼日子老子也过够了!” “你……真是个疯子!” “我疯?三妹,是你们疯了吧?你这么维护他,可他正眼瞧过你吗?他的心全在那个峨嵋派女弟子身上,你呀,痴心错付了!” “你!”凤三登时怒极,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把飞刀! “铿――” 一声脆响,飞刀被打落在地,麟四拦在麒二身前。 凤三怒吼:“小四,你干什么?他犯下如此大错,你还护着他!” 麟四紧张道:“三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护着二哥。灵雀山庄的规矩,不能在赛场之外斗殴,你要是真伤了二哥,只怕你自己也会被赶出灵雀山庄的!” 凤三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当下按住怒火,狠狠地瞪了麒二一眼不提。 这时,龙一突然转身,对麒二冷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麒二怒吼:“恨,我当然恨,没有一天不恨!这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你,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 “既然如此,今日你我就做个了断!” 龙一话音落地,眼中蓦地寒光一闪。众人但见一道极快的白光从面前飞过,“噗”的一声,麒二近身已有一席黑影。 龙一的冷剑刺入了麒二的心脏! (本章完) 446.新秀开战 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在场一千多人全部都傻了眼!观众们大多数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围观的,可当看到剧情反转,麒二被一剑贯穿胸膛,心中还是不胜唏嘘。 麟四的哀嚎声随即响彻整个翠微山,对众人而言,麒二只是个死不足惜的邪魔外道,对龙一、凤三而言,这也不过是个谈不上感情反而十分厌恶的同门,而对于麟四来说,麒二与他自小虽算不得清净,但彼此确实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哥,哥,你醒醒……”麟四哭喊,已将称呼换到了幼时。 麒二却只是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黑血从胸口汩汩地往外冒。不多时,黑血流尽,人也不再动弹了。 龙一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动静,直到这时才给一旁的凤三递了个眼神。凤三会意,忙招呼两名千丈崖子弟上来,将人给抬走了,凤三、麟四自然也跟着去,只有龙一一人还留在赛台上。 人群再次炸锅,嘈杂吵嚷议论开来。 “这……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反败为胜?” “不能算吧!刚才裁判都宣布了,是麒二取胜,龙一落败!要我说,龙一突然痛下杀手,是破坏了灵雀山庄的规矩,应该从新秀榜中除名,逐出翠微山!”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龙一从头到尾也没有离开过赛台,他和麒二本就是这一场的对手,那一剑怎么能算作是破坏规矩呢?灵雀山庄可从没有过一条规矩,是说赛台上倒地就算输的!” …… 人群议论轰然,执两种观点的人不相上下,几乎要将整座翠微山掀翻。 主殿之前,沈雀的脸色也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宣布成绩有误,改判为龙一四十三招获胜,得七分,麒二得两分。 这一结果招致了大多数人的不满,即便是坐在殿前的十几位高手,也都皱起了眉头。从公理上说,龙一身在魔教,武功奇高,可以说是正道武林的一个巨大威胁;从私心上说,近两年正邪两道几次生恶战,龙一无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杀了各派弟子有少有多。 于公于私,江湖众人都恨他入骨,巴不得他被逐出灵雀山庄。可是话又说回来,灵雀山庄,江湖之外,掺杂江湖恩怨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沈雀才是这山庄的真正主人,眼下他出面做主,谁又敢说个“不”字,满腔愤懑只能咽进肚子里。 一场喧闹过后,第二轮下半场的比试草草开始,几乎所有人的心绪都还停留在刚才的闹剧中,所以这场比试也是草草结束。 第二轮的比赛结果出来,柳云再次获胜,拿下九分。 杨晚心胜了丈母娘苗红君,拿下七分。苗红君脾气火爆,当场便同女婿撕破了脸,闹得不可开交。 在上一轮拿下沈青枫拿下八分,这一轮算是扳回一局,对战青蓑拿下八分。 最惨的当属程棠,对上的是武痴麟四,使出浑身解数挺到了第四招,只拿下了一分。算上第一轮,她到现在也只拿下三分,若是最后一轮不能漂漂亮亮地赢一场,淘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已她的武功,想要赢几乎是不太可能,所以唯一的指望,就是抽到跟小春一组。 第三轮的比试安排在酉时一刻,与现在隔了两个多时辰。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两轮比拼过后,众人都有些疲累了,正好在此期间略作调养。 正午将近,午饭在每人住处单独进行,热闹嘈杂的广场很快陷入一片沉静。漫长的午后时光过去,斗大的红日悬在西边,新秀突围赛的最后一轮比赛即将展开。 所有人再一次聚集到广场上,热闹程度比之上午有减无增,也显示出第三轮比赛的重要性。这一轮比拼过后,二十二名成功突围的选手即将诞生,这也是武林百年来前所未有之盛况。 围观群众,甚至是程啸山等成名多年的高手,也无不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当然,眼前局面虽有几分不确定,但也算得上是十分明朗。温风吟、龙一、小春、柳云、凤三、麟四、杨晚心,这几人都已经连胜两场,突围成功已没有悬念。 沈青枫虽在年轻一辈中表现优异,但今天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太好,要是第三轮再碰上温风吟这样的高手,突围也是无望。其他的,如苗红君、沈郎幽、青蓑等,处境也都和沈青枫差不多,不过相比较而言,他们的实力也都算是在中上水平,所以境遇也不算差。 真正惨的,是十来位像程棠这样,两局连败之人。此时此刻,程棠只能潜心祷告,希望自己能抽到与小春一组。 抽签很快开始,流程与之前别无二致。程棠上前摸了一块木牌在手,却不敢翻开看上面的数字,待到小春抽完签,她忙挪过去瞧,只见木牌上写着“二十二”的字样。 程棠鼓足勇气,盖住自己木牌上的数字,慢慢往下看。先看到“二”,再看到“十”,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手掌再往下挪,却愣是空空如也,笑容便凝在了脸上。 这回却换小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程棠怒极,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慌道:“完了完了,这次铁定要淘汰了!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让我挤进新秀楼,为什么又要把我淘汰啊,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心中想得恨,殿前,云莺已轻笑着开口:“诸位,新秀突围赛第三轮比赛马上开始。由于上午两场比试,千丈崖麒二深受重伤,不能再参加……” 小春听得眉头一皱:“身受重伤?麒二还没死?” 他不由想起上午的场景,当时在现场,龙一突然对麒二痛下杀手,他就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小春怎会不多想。 那是谁?龙一!他要杀人,对方还有活路? 回过神来,云莺已道:“所以这一轮比赛将有一人轮空,经庄主与诸位高手殿上的高手商议,本人轮空者直接计九分,轮空的号码为二十二号!” 小春一愣!程棠一愣!人群沸腾了。 而就在程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被人不经意地一碰,又不经意地移开了。程棠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小春,却见他面目表情地看着前面,有些恍惚! (本章完)我是超级大美女,每天要美美的,做个精致的女人,让我身边的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美丽!详情搜索微信公众号我是超级大美女或者复制微信号meinv92k扫描下面二维码快速加入!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 447.新秀开战 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因为小春的“见义勇为”,程棠成了人人羡慕的幸运儿,一下子九分入账。而不知是不是天道有轮回,小春私底下作弊,现世报转眼就到了。 抽签结果公布,小春看见对手的名字,当场心脏漏跳了一拍――龙一! 惊呆在原地的不止是他,还有现场上千位武林好汉,以及殿前一排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新手突围赛进行到现在,这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对决,虽然说小春在大家眼里,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不过他所展露的武功,可是多少成名多年的高手都自叹不如的。 就连程啸山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小春虽然只是个新秀,但是好汉楼的高度绝对困不住他,而高手殿,只怕也得空出前三席。如此实力,让众人对小春的惊叹甚至过了武当耆宿温风吟的出现,毕竟温风吟虽然厉害,但他的年龄摆在那里,而小春不到二十就有如此成绩,长到温风吟这个岁数,只怕成就早就远远地过了他。 若说小春叫人震惊,龙一就是叫人害怕了。 早在去年年初,龙一在嘉兴铁虎帮第一次现身,云淡风轻的一剑,竟叫当时高手殿第三的朱清当场惨败,已是江湖震惊。后来他每一次出现,武功都要比原先高出一大截,单挑崆峒五老,打败武林领袖程啸山,后来在千丈崖下,甚至和酒鬼孟九歌打了个不分胜负。 龙一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功力,怎不叫一众普通江湖客胆战心惊。而现在他遇上小春,又怎么不叫所有人翘以盼,等待一场真正的高手对决。 上半场比赛匆匆过去,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龙一和小春站上赛台,黑压压的广场上,上千人伸长了脖子,却愣是鸦雀无声。 龙一还是一如之前的冷面冷心,小春脸上虽然还算镇定,但拿刀的手早已经瑟瑟抖,心中哭丧喊道:“妈妈呀,碰上谁不好,偏偏碰上这个冰疙瘩,这是存心要废了老子啊。虽然老子前两场胜了,这场输赢都不重要,可是这冰疙瘩武功那么高,万一下手没轻重,把老子打成了残废,老子还怎么报仇?” 小春想得害怕,只觉得有道寒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正对上龙一冰冷又略带探究的视线。 “看看看,看什么看!”小春豁出去了,顿时恶向胆边生! 龙一倒是一窒,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心中冷笑道:“裴凤霖风姿清隽,这小子却是个地痞无赖,怎么可能是父子关系?想来二人的长相虽有几分相似,应该也只是巧合!” 想到此处,龙一更是一笑,好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然而这一笑落在小春眼里,却以为对方在嘲笑自己,登时勃然大怒! “你笑什么笑,武功高了不起是吗?老子长到十八岁,最讨厌你们这种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人,今天老子就来教训教训你!”小春嚷着,龇牙咧嘴,扬着水渊刀朝龙一杀了过来。 龙一却歪着头,心中徘徊三个字:十八岁! 还没想明白,小春已杀到了眼前,刀锋冷峻、刀光凌冽,出手又快又狠,让龙一着实一惊,心思很快便岔开了。前两轮,龙一每次比试完都是直接离开,从未注意过其他人的表现,竟不知这届新秀中还有小春这样一位人物。 小春此人,龙一是有印象的,毕竟他和这小子,还有柳云那位名侠公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几次三番纠缠在一起。对于小春,龙一的记忆还停留在武当山上,那个武艺平平但鬼点子一堆少年身上。 可是眼下,两人匆匆走过三招,龙一便从刀剑相接的力道中觉,小春的内力已经突飞猛进――不,突飞猛进甚至已经不能形容,可以说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龙一十分惊奇,这才明白为什么十座赛台,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虽说小春实力今非昔比,但以龙一现在的武功,打赢他仍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龙一一身武功,威力最大的还是凌霄七剑中的前六剑,而后三剑又是他从裴凤霖身上学来的,至今还未在人前显露过,眼下也还不到显露的时候。 在前两轮的对战中,他都一直藏着这三招,甚至连凌霄七剑都还没有使过,也都是轻松破敌,可是现在……他似乎有些藏不住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过了二十余招。 与龙一这种绝顶高手对招,小春自然是招招拼尽全力,二十余招下来已是有些疲乏。不过对于身体上的不适,小春还并未在意,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为什么他还没输? “喂,你个没人性的冰疙瘩,你要赢就赶紧赢,遛老子玩儿是什么意思?”小春还以为龙一故意不赢,顿时气得鼻歪眼斜,咒骂起来。 龙一眉头微皱,有些无奈。 又走了二十来招,两人仍是胜负未分,虽然龙一的内力比小春要深厚许多,但小春胜在刀法精妙,水渊刀又不是龙一手上的寻常铁剑能够比的,倒也一直没有显露败势。 龙一心里有些急了! 看来不出凌霄七剑,还真拿不下这小子! 心中如此想,龙一神色一冷,剑势顿时变得凌厉无比。 小春但见他剑气如虹,在半空中没命地闪烁,电光火石间,长剑已如钢刀一般朝自己猛砍了下来。 “华山砍!”殿前,程啸山低吼了一声。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满脸着急瞧着赛台上。 小春早现了龙一的招式变化,临到跟前还是心中一紧,竟忘了应敌。眼见龙一长剑砍来,他恍然大悟已是晚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臭小春……”台下,程棠大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劈到小春额头正中的剑刃却猛然刹住。小春一怔,瞪大的双眼望了望半空中拿剑的人,只见他面目扭曲、十分痛苦,脸上、手臂上都有明显的黑气在游动。 小春吓得忘了呼吸,下意识抽刀击剑,出“铿”的一声脆响。 “砰!” 龙一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内接连吐出黑血,半天没有起身。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生了什么,许久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裁判大喊:“第二十组,龙一对叶小春,叶小春五十一招胜,得六分,龙一得三分!” (本章完)我是超级大美女,每天要美美的,做个精致的女人,让我身边的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美丽!详情搜索微信公众号我是超级大美女或者复制微信号meinv92k扫描下面二维码快速加入!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 448.月下人心 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经过一整日的比拼,新秀突围赛终于圆满地落下帷幕,虽然整个过程出现了不少意外,但总算顺利角逐出了二十二个新秀席位,大部分人都算得上是实至名归,叫上千位江湖中人心悦诚服。 不过,这二十二人的排名,与众人的料想还是稍有出入。 二十二人中,温风吟以二十六分名列第一,可谓实至名归。柳云、小春分别以二十五、二十二分名列二三名,却叫所有人有些吃惊。所有人都料到这两匹黑马会表现不俗,但在一众高手中斩获如此不俗的成绩,还是令人颇感意外。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便是在第三轮爆冷落败的龙一,虽然最终也以二十一分排在第四,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佼佼者,但还是叫人难以接受。毕竟,现在排名第一的温风吟,之前可是他的手下败将。 其他入选者,麟四、凤三、杨晚心三人的分数排得较近,都在十八分以上,再往后便是沈青枫、苗红君、沈郎幽、青蓑等人,分数从十七分到十四分,多有重名者。三个并列第二十名的,分数是十三分,其中一个便是程棠。 对于程棠的晋级,其他人不是没有微词,但一来人家运气好,也没什么可说的,二来她爹是跻身七重阁的程啸山,所以即便看不起她,也不会表现出来,三来她虽然突围成功了,但也并非十拿九稳就进了好汉楼,以她的武功,后面的挑战赛很有可能会排在末位,最后十有八九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些,众人对程棠的晋级也就当个无伤大雅的笑料,笑笑便罢了,谁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灵雀大会第一天的比赛正式宣告结束。如果说昨夜的灵雀夜宴算作是欢迎宴,八月十五的夜宴便是欢送宴,除了这两场宴会,整个灵雀大会都不会再集体就餐,饭食会送到各人的卧房。 而随着晚饭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粒叫作“归元丹”的丹药,可叫真气、内功耗损者短时间恢复元气,是灵雀山庄专门为灵雀三榜和新秀准备的,当然,只有当日参加了比试的人才会得到。 晚饭过后,江湖客们纷纷走出房门,趁着秋高气爽、明月高悬,欣赏起翠微山的夜景来。 小春一向好热闹,到了个新鲜地方必定要四处游览一番,可是今晚他却一反常态,吃罢晚饭只是坐着呆,一点要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陈平看得好奇,试探道:“大哥,你不去逛逛吗?” 小春没有回话,好半天动也不动? “大哥?”陈平又喊了一声。 “啊?”小春回过神来。 “大哥,你还在想下午和龙一的那场对战?” 小春皱了皱眉,狡黠笑了起来:“你怎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陈平嘻嘻一笑,又正色道:“大哥赢了,难道还不高兴吗?” 小春叹气道:“要是我真的赢了那冰疙瘩,当然高兴得飞起来了,可是……陈平,你不觉得我今天赢得很奇怪吗?” “奇怪?怎么奇怪?”陈平不解。他虽然心思聪慧,但武功着实一般,虽然也诧异大哥会赢,但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妥,也就没有多想。 小春看他一脸迷茫,摆了摆手不打算解释,瞧见窗外人头攒动,又望了望远处的七重阁,心思瞬间被转移。 小春怔怔地看了许久,走出了房门。 夜幕下的灵雀山庄,里里外外灯火辉煌,照得俨如白昼。在这月影夜灯下,翠微山白日秀丽恢弘的景色,夜晚更添几分神秘,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春的心思并不在风景上,穿过热闹的广场来到主殿后,光线顿时黯淡了许多,人迹顿时变得稀少。小春不以为意,不多时,那座玲珑宝塔已在眼前。 相比于远处眺望,近处的七重阁直插云霄,月影下更显壮丽气派,叫人心中的震惊止不住地喷出来。七层宝塔,从下往上分别亮着烛火,里头还有人影走动,充满着神秘色彩。 小春看得十分好奇,再要走近,面前突然闪出两个人影。 “前方乃灵雀山庄禁地,叶公子请回!”一人面无表情道。 “你怎么知道我姓叶?”小春奇道。 那人并不回答,仍是道:“叶公子请回!” 小春心中纳罕,瞧这两人的穿衣打扮不过是普通守卫,却能在上千江湖客中从容辨认出自己的身份,这灵雀山庄实在可怕。他知道,自己要想强闯过去,这两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可眼下也不敢造次,尴尬地笑了笑便转身往回走。 走了没多久,小春惊喜地现,自己迷路了。 刚刚过来的时候,自己以七重阁灯火为方向,一路前行倒是无碍。可眼下往回走,却现主殿与七重阁之间隔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林中道路穿插,布置得稀奇古怪,竟叫他走了小半个时辰,仍是在原地打转。 “嘿,我就不信了,还能把老子困死在这里不成?”小春气道,换了个方向又在林中穿梭起来。 这一走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似乎并没有打转,只是前面的林子越走越密,让小春心里打鼓。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没多久,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小春止步细听――是有人在说话。 “东西收好了,明天用处大着呢!”一人压低了声音道。 小春皱了皱眉,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一人答道:“是……” 答话之人音色有些迟疑,更有些害怕,顿了一顿又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废话!我千辛万苦才讨到这宝物,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那人怒道。 “可是……青城派到底是名门正派,虽然人少,但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我杀了他们的人,以后还活得了吗?” “青城派又如何?上了挑战台,便是生死由命,这可是灵雀山庄百年来的规矩,谁敢不遵?青城派再恨,也奈何你不得!再说了,你籍籍无名这么多年,若非我暗中助你,这次怎能在一众新秀中成功突围?你应该知道,明日之战至关重要,你若不能再进一步,只怕今天一番辛苦也都是白折腾了!” 那人没再言声,似是心中有一番挣扎,好半天才道:“是……” 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似是在称呼对方名号,小春下意识凑近一步,细微响动登时被人觉。 “谁?” 一声尖喝,吓得小春心肝一颤。 (本章完)我是超级大美女,每天要美美的,做个精致的女人,让我身边的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美丽!详情搜索微信公众号我是超级大美女或者复制微信号meinv92k扫描下面二维码快速加入!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 449.月下人心 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喊声一起,小春立即全身紧绷,朝着那二人密会的反方向足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小春现身后并没有声音,奇怪之余仍是不敢松懈。好巧不巧,这一通乱跑竟叫他跑出了密林,穿过主殿后来到了广场上。 眼前景致一下开阔明亮起来,游览的人群依旧嘈杂热闹,跻身其中,小春这才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朝新秀楼走去。 他心中猜测:“那两个人是谁呢?他们说要对付青城派,有什么目的?他们要杀谁?” 小春越想越奇,青城六绝的面貌依次从眼前过,实在想不通这六个人会得罪什么人,竟要对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是几个人痛下杀手! 小春虽爱凑热闹,但并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平常遇到这种有危险的事,早就一推二五六,躲得远远的了。可是因为师父赵绰与何三水的关系,他对青城派总是另眼相待,眼下便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将方才听来的话仔仔细细地回想,试图现其中关窍。 他便走便想:“灵雀山庄的名气虽然大,但灵雀大会八年才举办一次,大多数人对这灵雀山庄都生疏得很!那两人趁着月黑风高,躲进那林子里相见,可以说明两件事。第一,他们不是第一次来灵雀山庄,要不然也不会对后山的路那么熟,竟还能指定地方相见;第二,两人平时一定没什么接触,否则大可假借叙旧之名,在房间里商量这些坏事,没必要冒着被现的风险,躲到后山树林里!” 想到第一条,小春脑海中便排除掉了很多人,杨晚心、沈青枫、决明,甚至千丈崖四宗宗主和沈郎幽,据他所知,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到灵雀山庄。此外,小春清晰地记得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所以苗红君、青蓑、程棠等几名女子自然也排出。 这么一通盘点之后,新晋的二十二名新秀竟被剔除了大半,只剩下八九个不熟悉中年汉子,个个都很可疑。小春之所以把目标锁定在新秀上,是因为听到那两人说,要其中一人在明天的好汉楼挑战赛上痛下杀手。 这法子,与他计划对杜陵实施的一模一样。 另一个布命令的,小春虽然觉得声音可疑,但怎么也猜不出来是谁,所以只能将目光瞄向另一个人。 他到底是谁?要对付谁?明天打算怎么下毒手? 小春越想越是迷茫,那几个人的脸在脑子里依次划过,实在叫他没有头绪。 “叶大少爷!”一人突然喊道,声音欺讽之中带着些许欣喜。 小春抬头,只见青蓑脸若明霞,站在自己面前。夜光之下,她褪去了白日里略显倔强的英气,多了几分妩媚与柔情。 小春心念一颤。 青蓑走了过来:“竟然一个人出去闲逛,之前也没现你还有这般雅趣,翠微山的景色如何?” 小春嬉笑道:“你都说我是闲逛了,还能看到什么好景色。再说了,赏景这种事情,还得有美人相伴才行!是不是啊,美人姐姐?” 小春阴笑着眉毛一抖,竟叫青蓑脸色一红,好在夜幕下看不太出来。 “听说翠微山有一处月牙泉,泉水在月光下如星河瀑布,要赏景也该去那儿!”青蓑突然开口,瞥了小春一眼,“你去不去?” “你这是在邀请我吗?”小春皱起眉头。 “怎么,不行啊?” 青蓑这时已经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那句话,但话已出口便收不回来,这时再要退缩,岂不是要让这小子看笑话? “少说废话,去还是不去?”青蓑脖子一梗。 “去,当然去了,美人姐姐邀请,龙潭虎穴也得去啊!” 青蓑抿了抿嘴,明知他是油腔滑调,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喜。 两人朝月牙泉的方向走去。那处景色极富盛名,倒也不难找,只是两人边走边说,心中各有想法,却谁都没想到那处景点上去。 不多时来到月牙泉边,月光柔和,泉水如瀑布般奔腾,静谧中带着些许狂动之势,水中如星河密布,景致当真是不一般。 泉边有不少人在观看,相比于广场上的喧闹,此处便显得十分宁静,叫人心中躁动也平和了许多。 “今天白天,多谢你的指点!”青蓑突然开口。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小春不太理解这个问题。 “对啊,为什么?你那么恨盟主和夫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恨他们,可既然你恨他们入骨,我又是天地盟的人,于情于理你也不应该帮我啊!” 小春瘪了瘪嘴,这才明白对方的话。 现在细想起来,自己确实没有立场去帮她,毕竟对碧心那个毒妇,他的的确确恨之入骨,扒皮抽筋也不解恨。可是,碧心是碧心,青蓑是青蓑,不能混为一谈。 小春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可是随即又反问: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换作天地盟其他人,我还会帮忙吗? 小春笑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在水仙庄地牢里,我练功被内力反噬,差点就死翘翘了。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被我咬了一口,现在世上哪还有叶小春这个人!我这人最讲道理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帮你也是应该的。” 青蓑眼中本来充满希冀,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眸光一暗。 “若是为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如此。一来,当时我出现只是巧合,并非有心救你;二来,你咬我一口的事,我在水仙庄便已咬还给你,咱们算是两清了。”青蓑冷道。 小春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当下竟不敢再说话。 这时,周围人群突然出现些许骚动。 两人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但见一深一白两席身影款款而来,深色长袍男子本来眸光柔和,瞧见人群不由得面色冷峻,白衣女子则始终一脸冷淡,似乎对眼前景、眼前人都没什么兴趣,也全然没放在眼里。 小春瞧着二人,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时青蓑叹道:“这位柳姑娘,容姿如此清丽绝尘,我们这些普通女子与她站在一处,当真是要自惭形秽。” (本章完)我是超级大美女,每天要美美的,做个精致的女人,让我身边的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美丽!详情搜索微信公众号我是超级大美女或者复制微信号meinv92k扫描下面二维码快速加入!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 450.月下人心(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眸光一冷,突然笑道:“谁说的?” “嗯?你有何高见?”青蓑诧异问道。 “神医姐姐虽美,但也不见得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且美丑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各花入各眼。俗话说,王八看绿豆,甭管好看不好看,对上眼才行。大家都说神医姐姐生得美,我瞧着也就一般!” 青蓑心中涌起一丝欣喜,又不好表露出来,故意冷笑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既然你这么嘴硬,那我倒要问问你,若柳姑娘你都觉得一般,那这世间女子,还有谁是你看得上眼的?” “嗯……你咯!”小春突然道。 青蓑吓得心脏一跳,脸上陡然发起烧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春却嬉笑道:“我叫她神医姐姐,叫你美人姐姐,在我眼里谁更美,还用得着多说吗?” “你……油嘴滑舌!”青蓑佯装愠怒,作势要打他,手还未落下他却身子一挺,已然躲了开去。 青蓑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害羞,又很是欢喜。 这时便听小春大喊:“神医姐姐,好久不见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丁克岩望过来的神情先是一怔,随后便露出几分杀意。 这一丝微妙的神情被小春敏锐地捕捉到,心中一阵奇怪。 “是你,叶兄弟!”月桐竟回应了他,叫众人一惊。 “哎哟,神医姐姐还记得我,真是难得!怎么,跟未婚夫出来散步啊?真是好雅兴啊!”小春的话头陡然扯到丁克岩身上来,叫月桐的脸色一顿,低下头不再说话。 “叶兄弟不也是佳人有约吗,彼此彼此!”丁克岩开口,身子向前一步,护犊似的将月桐拦在身后。 “丁大侠说笑了不是!我不过跟朋友出来散散步,比不了丁大侠,马上就要迎娶美娇娘了,神仙眷侣,真是让人羡慕啊!”小春说着,脸上很是遗憾,话锋却猛地一转。 “不过俗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丁大侠明知道神医姐姐跟我那傻大哥是一对,为什么还要横插一脚,破坏别人的姻缘呢?”小春冷笑。 这话一出,周围十来人都是一惊,下巴险些掉下来。 月桐和柳云的事,千丈崖一战后已是江湖皆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二人好事将近了。谁想就在几日前,月桐再现江湖,却成了丁克岩的未婚妻,实在叫人惊骇咋舌,但畏于青城派的声势,心有疑问却都闷在肚子里。 但这并不代表,大家不好奇。小春这一问,大胆又突然,立刻将所有人的胃口大大地吊了起来。 丁克岩眼神一寒,杀意顿时汹涌。 小春离他不过一丈的距离,自然有所感受,但却并不心慌。他本来就是故意激怒他,想借此套出,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月桐放弃柳云,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身边。 对于这位丁大侠,小春本是不想与他为难,毕竟因为师父赵绰和何三水的生死友谊,他对青城派有着天然的好感。不过再有好感,也算不得深厚,比起他和柳云的结拜之情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丁克岩的叔叔被柳川音所杀一事,小春虽然很同情他,但他要挟月桐实在太过卑鄙,不管他的苦衷是什么,筹码是什么,都不足以让小春对他感同身受。 所以现在,他对这位成名多年的丁大侠,公然宣战了。 丁克岩道:“江湖儿女,婚姻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柳公子与月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说白了就是两个陌路人。丁某实在不知,叶兄弟何来‘插足’一说?” 小春心头一颤!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冷静,自己还真是小瞧他了。 “也对!其实话说回来,我大哥那人,又傻又笨,实在配不上神医姐姐,哪里比得上丁大侠,武功又高,名声又好,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男人!”小春换脸比翻书还快,叫人咋舌。 丁克岩不知对方的用意,心里很是警惕。 “叶兄弟谬赞了……” “不过呢!”小春话锋一转,骤然打断,“神医姐姐心思单纯,人又十分善良,今天帮这个解毒,明天帮那个疗伤的,说是救人,其实也很容易招惹仇家。她要是嫁人,一定要嫁个武功高强的人,才能保护她的安全。”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想来对月桐相救江湖正道的情谊还铭记于心,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她受到魔教妖人的报复。 丁克岩脸色微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丁大侠在好汉楼上的排名……不太靠前吧!虽说能进好汉楼,已经很了不起了,可真要是遇上魔教妖人报复,只怕丁大侠自救都是个问题,该怎么保护神医姐姐啊?” 青蓑站在一旁,登时抿嘴要笑。这个叶小春,还真是直接。 丁克岩脸色恶寒:“阁下在此百般挑衅,到底意欲何为?” “哎呀,误会了不是!我是真的为神医姐姐的安全着想,怎么敢挑衅丁大侠呢……”小春一脸奸笑! 丁克岩恨得浑身发抖,一旁的月桐却始终面无表情,似乎眼前局面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那叶兄弟想怎样,与丁某指教一二?”丁克岩嘴角冷笑,目露凶光。 小春心中一惊,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半点害怕,心中很是奇怪。今天三场比试,小春自信表现还可以,最后一场甚至赢了千丈崖龙一,普通的江湖人士都应该怕了他才是。 可眼前这位,区区好汉楼后半段,面对他的挑衅却毫无退缩,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好在小春根本没想过跟他过招,当下笑道:“什么指教不指教的,灵雀山庄有规矩,私底下不能打架。再说了,我对神医姐姐只有尊敬,没有别的想法,要说指教,也轮不到我啊!” 小春冷笑,话锋一转:“不过有一个人,我猜他应该很想指教指教你!” 丁克岩眸光更寒,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知道叶小春说的是谁,也认真看了今天白天,那个人进行的三场比试。他很震惊,甚至有些害怕,但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的好胜心被极大的激发了起来,因为他不肯相信,自己不如别人! (本章完) 451.月下人心(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丁大侠,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小春奸诈笑道。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打过我大哥!如果你能打赢他,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纠缠神医姐姐,如果你打不过他,就乖乖地从神医姐姐身边离开,成全她和我大哥。” 小春说完这句话,心里打起鼓来。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激将法,对旁人或许有用,但丁克岩明显是个聪明人,眼下月桐已被他握在手中,相当于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没有必要跟他打这么一个十分荒谬的赌。 然而,丁克岩答应了。 “叶兄弟,你最好说话算话!如果柳云败在我手上,却依然苦苦纠缠,我不介意将他杀了,以绝后患!”丁克岩冷道。 小春一怔,丝毫没有诱敌深入的兴奋,相反的,一种恐惧在他心底弥漫开来。 按理来说,丁克岩的武功实在是稀松平常,对战现在的柳云,完全没有任何胜算。丁克岩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是即便如此,他应下赌局还是这么爽快,没有一丝惧意,让小春不得不深思,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底牌?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丁克岩已带着月桐离开。周围人兴致寥寥,也都散去,一时竟只剩下小春和青蓑两个人。 “你还挺讲义气!不过,柳云虽是你的结拜大哥,感情之事也不由得你插手吧,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青蓑道。 “我要是没看见,当然管不着,我要看见了,也不能不管!”小春说得坚定。 青蓑还打算说些什么,却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响起:“风儿!” 小春神色一愣,不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碧心的脸色犹豫中有些慌张,却还是缓缓走近,她身边跟着陆源冲和黄箬,身后还有凌曲元、陆万嗔等数位高手。 小春明白过来什么,狠狠地瞪了青蓑一眼,青蓑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事情显而易见,青蓑邀他出来赏景是假,设计碧心和他见面才是真。 小春很愤怒。 虽然刚才丁克岩突然出现,算是一段不甚愉快的插曲,但总的来说,小春今夜还是很高兴的。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被青蓑利用了,一番真心全成了笑话,怎么不让他心中痛恨! 小春拔腿就走,却被凌曲元等一众高手拦住去路,越发愤怒地瞪了青蓑一眼。 “风儿……”碧心再次喊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老子不是什么风儿雨儿!老子叫叶小春,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跟神剑山庄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这个疯女人,别再缠着我了!”小春怒吼。 “风儿,娘知道你恨我,不愿意认我,可是在这世上,咱们到底都只剩对方一个亲人了,你又何必要如此绝情呢?” “亲人?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亲人,不要也罢!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陆源冲护着,就能一辈子安全了,你以为他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早晚有一天会打败他,然后……再杀了你!”小春发恨喊道。 陆源冲冷喝一声:“好大的口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时隔短短两月,小春的武功早已突飞猛进,现在胜过他虽不算容易,但也不至于太难。 “怎么?你不服?”小春冷道。 “不服怎样?”陆源冲玩笑道。 小春冷哼一声,瞧了瞧碧心,再瞧瞧陆源冲,心底的狂恨顿时大浪滔天一般翻涌起来。当下拳头紧握,脑子里尽是杀意,无风出掌朝陆源冲猛锤了过来。 只这一招,陆源冲便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后退两步。他二人都不是拳脚功夫的高手,然而眼下无刀无剑,过起招来倒也公平。只是小春的功力其实已在陆源冲之上,招式虽不算狠辣,内力却已是十分深厚,仅仅三招便对他形成了压制之势。 站在一旁,碧心好不焦急,生怕两人互有损伤。 然而其他人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青蓑惊慌喊道:“先生,小……小春,别打了,这里可是灵雀山庄!” 小春听到青蓑喊他的名字,心中“咯噔”一跳,一种异样的情绪滑过。还没来得及出神,他又想起她方才诓骗自己的事,心中更加愤恨,拳底的杀意更浓。 陆源冲已是惊上加惊,骇上添骇,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堪堪对敌,根本没有赢过对方的把握。匆匆又走过十招,他的一身招法已全被小春压制住,身后凌曲元等人见状,也是纳闷心惊,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想帮! “两位请住手!”一人喊道,声音竟是个女子。 小春瞥了一眼来人,心中大呼不好,忙从占得上风的对局中抽出手来。 喊话之人飘然走近,竟是灵雀山庄那位叫香拂的姑娘。此刻的她身着一席褚色长裙,走起路来纹丝不动,在月色下更显得冷傲清艳。分明只是一个弱女子,可周身的气度和威势,愣是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香拂冷笑起来:“今晚月色如醉,两位侠士趁兴夜游,本是雅趣,怎么因为些小龃龉就大打出手?叶公子头一回来,不清楚规矩也是有的,我要是你,便学着其他人谨小慎微,安安分分在房间里待着。陆盟主是灵雀山庄的老朋友了,竟也如此不知礼吗?” 呵,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小春本来要发火,眼见陆源冲这等身份都没讨到一点好,登时心中冷笑,不仅怒气全消,反而还夸这位不近人情的香拂姑娘干得漂亮! “姐姐误会了!我们既到了灵雀山庄,怎会不知这儿的规矩,绝无明知故犯的道理。方才我家先生与这位叶公子拆招,只是寻常切磋,并非恶意打闹滋事。”说这话的,是碧心身后的黄箬。 “哦?是吗?”香拂冷淡回应,视线往小春和陆源冲身上一扫,似乎是想要验证什么。 “确实是!”黄箬温柔回应,并不被她的气势压制住,继续笑道,“今日的新秀突围赛上,这位叶公子表现优异,我家先生很是欣赏。两人偶遇,一时兴起便切磋了起来,也是习武之人的坏毛病。姐姐随沈庄主纵览江湖风云,应该见惯了才是。” 黄箬云淡风轻地回应,三言两语,竟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撇清,叫小春心中叹服。 (本章完) 452.月下人心(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香拂并不急着回应,将在场的人打量一圈,这才冷笑:“传说中的天地盟也不过如此,一群大老爷们不敢出声,只能靠一个侍女出头,真是可笑!” 如此侮辱,陆源冲登时满面通红,就要怒斥。 香拂冷然抢话:“罢了,既然你们没闹出事来,我也懒得操心!你们好自为之吧!” 香拂说完,完全不给他们回嘴的机会,冷笑一声飘然而去。 陆源冲好不恼怒,满腔愤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眼见香拂已没了踪影,他愤怒又不甘地瞪了小春一眼,这才开口: “我们走!” 碧心本还想跟小春说什么,见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瞧了他两眼只能作罢,跟了上去。青蓑在队伍最后,见小春两眼看天,想要解释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小春见她走了,心里本该是恼怒,不知为何竟又有些失落。 再次回来,夜色已深,闲逛的人群大多已经回到住处休息,广场上没了多少人。 小春心情很是压抑,一径回到新秀楼。 作为收到帖子的新秀,他的待遇相比于昨天闯关成功的新秀又不同,不仅房间在二楼,位置也在视野较好的一段区域。当然,有此待遇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柳云、龙一等人。 小春往自己房间走去,不少房间都还亮着烛火,然而经过龙一的房间时,窗纸上黑洞洞一片。小春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这么早就睡了?”小春心中疑惑,想起白天和龙一的那场比试,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龙一怎么可能会败呢?当时他的剑已经扬了起来,这一剑刺下来,自己不但会落败,只怕小命都会保不住!可他为什么突然停手了呢? 小春怎么也想不明白,眉头紧锁往前走了两步,已到了麒二房间门口。房中灯火明亮,房中人影来回。 小春跳了跳眉毛,连忙蹲在窗下,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怎么办,三姐,二哥还没醒?”麟四的声音很慌张。 “别担心了!灵雀山庄不比其他门派,他们的药肯定是极好的,而且那人也说了,麒二不会有事,你还担心什么!”答话的是凤三,言语颇为无奈。 “可是……哎,都怪大哥,下手也太重了……” 话音未落,只听“嚯啷”一声,像是椅子推动的身影。凤三的身影在窗户上增大了许多,怒喝道: “小四,做人要讲良心!分明是麒二不顾同门之情,先对大哥下毒的,这么丧心病狂,我看他就是死有余辜!” “三姐,二哥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 “可是,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麟四的声音有些酸楚。 凤三声音软了下来:“行了行了,你也别难过了,都说了没事!你以为大哥手下留情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怕你伤心?” “手下留情?”麟四诧异,小春在门外也皱了皱眉。 “你难道没看出来,大哥已经手下留情了吗?以大哥的武功,要是真想杀麒二,这一剑又怎么可能会刺偏?” 麟四好半天才道:“我说呢,大哥从来不失手,这一次怎么会……可是,大哥既然没想过要取二哥性命,又为什么要刺他这一剑呢?” “你傻呀?你知道麒二今天干了什么吗,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对大哥下毒!你也知道在师尊心里,大哥的分量有多重,这次到灵雀山庄也……” 凤三突然打住,麟四没有接话。 “虽说大哥最终没事,但是麒二闯下如此大祸,回宫绝对会受到严惩。师尊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觉得到时候,他这条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所以……三姐的意思是,大哥表面上要取二哥性命,其实只是做样子给师尊看的。只要他们恩怨两清,到时候回宫,不管师尊再怎么生气,对二哥也就不会严惩了?”麟四言语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凤三笑道:“算你不傻,可还埋怨大哥?” 麟四这才笑道:“我哪里埋怨大哥了!我一向都知道,大哥虽然性子冷,但对我们都很好的!” 小春在窗户底下,心中又是诧异,又是瘪嘴,明显是对麟四的话无法认同。这时旁边“吱呀”一声,小春抬头,便见隔壁房门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龙一和小春四目相对,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完了完了,千丈崖肯定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偷听墙角被抓了个正着,他肯定要杀人灭口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小春心中大慌,寒秋山顶,愣是急得汗都下来了。 然而龙一始终没动静,也不出来也不回去,好像是愣住了一样。 小春皱眉,心中恍然:“是了是了,这里是灵雀山庄,又不是千丈崖,他也不能把老子怎么样?再说了,他龙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老子的手下败将!” 想到这里,小春颇为自豪,抬头见龙一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杀意,没有冷漠,只有平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千年冰疙瘩竟然朝他开口了。 “你,过来!” 小春心脏漏跳一拍,好半天指了指自己,歪头询问。 龙一点了点头,回了房间,门却没有关上。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老子这次真是耗子踩了猫尾巴,绝对是活不成了!白天赢了他,肯定是个意外,现在他要找我报仇了!怎么办,我去还是不去?去了肯定死定了,不去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小春想到这里,竟把心一横:“奶奶的,老子豁出去了,大不了跟他再干一场!我就不信了,他还真敢在灵雀山庄杀人灭口不成?” 这般想来,心中有了些底气,小春昂首挺胸走进了龙一的房间。 “关上门!”里间,龙一冷道。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还想开着大门,待会儿如果真打起来,一来可以叫别人很快听到动静,二来方便自己逃跑。现在小心思被戳破,小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咬了咬牙,将门关上了。 房中一片宁谧。 (本章完) 453.月下人心(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亮,没有坐下,小春便也在门口缩脖站着,战战兢兢跟个犯人似的。 龙一并不让座,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今年十八了?” 小春一愣:“啊?” 龙一看着他,目光坚定不似往常,告诉他他没听错。 小春警惕起来。 小春虽然心思简单,但警惕心、防备心可谓是自幼养成,怎会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龙一和他虽有交集,但几次接触都是巧合,认真说来两人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可不相信,龙一会突然向他示好,想要关注他的年纪、家境、过往等等琐碎事情。 要是在小春不知道身世之前,他可能还猜不到龙一的目的,现在的他,对于涉及自己真实身份的点点滴滴都很是敏感,一下子就怀疑起龙一的居心来。 “十八了,怎么了?”小春不在乎回应道,心里却仔细猜测,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让他起了疑心,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 “几月生的?”龙一又问。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如何不确定龙一的居心。 “关你什么事,老子几月生的,你管得着吗?”小春撒起泼来,试图通过激怒他来转移话题,或是套出他心中的猜测。 龙一却很是淡定,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让小春心中慌了起来。 这时,龙一淡淡道:“你叫叶小春!一个男孩儿,用‘春’字取名,十有八九是春天生的,而且是初春时节,是不是?” 小春下意识退了两步,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太可怕了。不错,他确实是春天生的,而且如龙一所说,正是十八年前的春节所生,所以母亲才给他取名“小春”。这个名字的由来,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知道,旁人听了他的名字,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想现在被龙一一语猜了个正着。 小春一向以机灵自诩,没想到眼下在龙一面前,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怎么不慌得六神无主。 龙一将他的失态看在眼里,心中有了七八分把握。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子爱叫什么叫什么,跟你有个屁关系!”小春勃然大怒,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饿极了的豹子一般瞪着龙一。 龙一视线不躲,眼神中却始终平静,与往日的浑身杀意截然不同,叫小春心里瞧得更加没底。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叫老子来,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今天老子赢了你一场,你怀恨在心,现在要找老子报仇?你来吧,老子可不怕你,来啊!”小春叫嚣起来,可他的声音越大,越知道自己心里没底。 龙一仍是不咸不淡地看着他,半点动作也没有,许久才道:“报仇就不必了,我龙一还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不报仇?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作为手下败将,向比我强的人讨教一下,不行吗?” 龙一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把小春震得舌头差点咬断,当即冷笑起来。 小春道:“得了吧,老子虽然谁也不服,但也知道天高地厚。你龙一是什么人,武功有多高,老子也是亲眼领教过的。老子有自知之明,今天赢你只是侥幸,要不是你故意防水,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龙一竟然笑了笑:“故意防水?我为何要对你故意防水?” 小春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要不是你故意防水,那就是有意外情况咯!让我猜猜……麒二那个怪物给你下的毒,其实没有全清,还在你体内,对不对?” 龙一愣了愣,小春确定了心里的答案,冷笑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不错!” “你是猜的?刚才听墙角听来的吧!” 小春才想起自己是因为听墙角被逮了个正着,现在才在这儿的,不由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那两个笨蛋,根本就不知道你余毒未清的事,还以为你是为了怕麒二回去受罚,才故意刺他一剑,来保住他性命的!可是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呐,你不杀麒二,怕是还有别的原因吧?” 小春推理完,龙一的视线中终于有了几分杀意,恢复了他平时的模样。小春浑身发颤,下意识退了两步,已经退到了门口。 “别的原因,你觉得能有什么原因?” “我……我怎么知道!”小春慌乱道,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惊问道,“对了,峨嵋派的孟师姐呢?” 龙一视线再冷,浑身杀意越来越浓,小春连忙将嘴巴捂住,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心里却叫苦连天:“完了完了,叶小春啊叶小春,你猜到就猜到了,胡说八道什么呀!你忘了这冰疙瘩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你知道了他的秘密,还能活命吗?完了完了……” 时间慢慢流逝,房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也不知过了多久,龙一的情绪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小春的心弦却不敢松。 龙一道:“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往外说,否则……” 小春抢道:“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龙一点了点头,这才让他离开,小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又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哆嗦着一双腿逃荒似的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一路小跑,小春回到自己的房间,已是气喘吁吁。陈平连忙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小春想起龙一的警告,连忙摆手说没事,陈平将信将疑地退了下去。 夜色已深,小春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翠微山后山密林中,那两个人到底要对谁下手?青城派的丁克山明明只有好汉楼后半段的水平,为什么面对他的挑衅一点也不害怕?龙一不杀麒二的真正目的,看来是跟孟采星有关,可麒二跟孟采星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最关键的,龙一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的身份?他确认了吗,还是只是怀疑?如果真的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会怎么做? 小春越想越害怕,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本章完) 454.好汉高楼(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心中慌道:“龙一是千丈崖的人,千丈崖是灭我裴氏一族的凶手,当年为了斩草除根,连外公一家都屠杀了满门。他现在既然对我起了疑心,一旦确认我的身世,肯定要杀了我……” 想到这里,小春又觉得疑惑,总觉得龙一今天晚上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对自己起了杀心,最起码在问到自己身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没有半分冷意,反而让小春觉得……有些亲近。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小春就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可是要让他承认,龙一是想将神剑山庄斩草除根,他又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关。思来想去,无论哪种解释都不能叫他解除心中疑惑,最后只能在心烦意乱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早起来,天朗气清,又是秋日好时节。 吃早饭的时候,陈平把今天比赛的规则粗略给小春讲了,吃完早饭,两人就直奔广场而去。 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与昨天不同,十一座赛台已经被拆解一空,只剩广场正中一座阔绰宽敞的高高擂台,比昨天的赛台都要大上不少。 辰时四刻,钟声鸣动,好汉楼挑战赛宣布开始。庄主沈雀照旧说了些鼓动人心的开场白,便由云莺宣布比赛规则。 云莺盈盈笑道:“好汉楼挑战赛,顾名思义就是对好汉楼上的二十七个席位进行挑战,重新角逐排名。挑战赛的主角为参加本届灵雀大会的二十一位好汉楼高手,和昨日角逐出的二十二名新秀。四十三人按照先好汉、后新秀的原则排定初始顺序,随后从低到高,依次向上发起挑战。挑战者可以挑选任意一人进行挑战,胜者取代对方席位,其他人的排名依次下移,负者维持原排名不变。 “原则上,每人仅有一次挑战机会,但为了保证最终排名的相对公平,挑战者如果百招之后落败,便还有一次挑战机会,希望诸位谨慎选择挑战对象。还有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按照灵雀大会多年来的规矩,参加明天的高手殿挑战赛的人员名单,将采取十七加十的方式。二十七人中,减掉高手殿现有的七人,也就是说,只有今天最终排名的前二十名才能参加明天的挑战赛。 “诸位都听清楚了吗?” 广场上议论嘈杂,总的来说都是反应平平,想来对这规则很是清楚。云莺见状不再多言,朝身旁的两名小童挥手示意,那二人便推了一个大展牌上来。 这展牌与昨日的方形展牌不同,呈横短竖长的长方形,分左右两列写着四十三个人名,分别标着序号。左边一列,从第一到第二十名,便是今日要争夺的高手殿挑战赛资格,最上头是好汉楼第一名,武当掌门杜陵,最下头乃是好汉楼第二十五名,青城六绝第六丁克岩。 由于好汉楼上,因死或弃权无法参赛者有六人,所以本来排在第二十五名的丁克岩,便顺延到了第二十五名,刚好结束了好汉楼的原有席位。 右边一列有二十一人,除了第二十一名是之前的好汉楼第二十七名,其余二十二人便是昨日突围成功的二十二名新秀,按积分顺序从高到低排序,程棠排在最底,正是四十三名。 此展牌一出,广场上的紧张情绪瞬间激增。小春本来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排名高低,可是一瞧见排在第一的杜陵,滔天的愤怒便从心底不可遏制的喷发出来,叫他握紧了拳头。 反观小春身边的程棠,排在最后一名却好不慌张,倒是叫人觉得奇怪。 钟声再次响起,好汉楼挑战赛正式宣布开始。 只听白玉阶上,云莺高声喊道:“第一局,请第四十三名,点苍派程棠上台挑战!” 喊声未落,全场轰然,纷纷将目光投向人群中那一袭惹眼的红衣。红衣少女略有羞怯,随即又挺直腰板、昂首挺胸,蹁跹一跃飞上擂台,红衣迎风招展。 “好!”人群呐喊起来。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年纪轻轻便有这份气度,也只有‘铁臂神拳’程大侠的女儿才能使得!” “是啊是啊!” 广场上上千人群,无不对程棠的气势所折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程棠在台上听着,也很是自豪得意,腰杆挺得更直了! “程姑娘,你的挑战对象是?”云莺笑笑问道。 程棠一声冷笑,喊出一个名字:“叶小春!”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只有小春像是早就猜到了似的,脸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吃惊。 小春心里骂道:“他奶奶的,你这臭婆娘算是赖上我了,昨天走运没跟你抽到一组,你今天还不死心,真以为老子怕了你吗?待会儿我就把你打个落花流水,看你怎么收场!” 小春气呼呼地想着,程棠却不住地冲他冷笑,似是完全不怕他耍阴招。小春想起送给她的龙须针,很快败下阵来,摇了摇头,很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正要上台,程啸山突然大喝:“棠儿,不得胡闹,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还不换个年轻些的挑战对象,即便败了,也不至于叫诸位英雄看笑话!” 程啸山的意思,是让程棠找个武功差的,随便挑战挑战也就行了,可是当着天下豪杰的面,他又不能直接说别人武功差,就只能说是“年轻些”。他哪里还记得,叶小春就是在场上千人中,最年轻的人。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庄主沈雀适时站出身来,笑道:“程掌门,武学之道虽有高低之分,但侠义豪情却没有上下之别。依我看,令嫒武艺不俗,胆识却也过人,可谓江湖奇女子。程掌门何不放开手,任程姑娘一搏,若是败了,我瞧程姑娘也是输不起的人,若是胜了,可不是大喜一件?” “这……”程啸山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以程棠的武功,想打赢叶小春无异于天方夜谭,沈雀眼下这么说,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叫他们父女当众闹僵。程啸山又想,横竖程棠不向叶小春挑战,跟榜上其他人比也讨不到好处,既然如此,不如让她放手一搏,输惨了没准还能长长记性,以后练功更勤奋些,当下也不再多言。 小春见状,知道这一场比试是免不了了,当下飞身上了挑战台。 (本章完) 455.好汉高楼(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和程棠在挑战台上对峙,两人脸上各是一台好戏。 台下,泱泱人群早已议论开了。 “这程姑娘虽说气度不凡,可向叶小春挑战,还是有些不自量力吧!” “何止是有些,简直是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叶小春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能在高手如林的江湖上脱颖而出,夺得新秀排行第三名,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少年英雄啊!程姑娘向他挑战,说句不好听的,是自寻死路啊!” “就是就是!最近大家都在议论,虽说叶小春在新秀榜上的排名不如柳云柳公子,可大家都觉得,这小子比柳公子还厉害呢!你们想想,柳公子虽然也是少年英才,但他父亲可是一代大侠,后又拜得酒鬼为师,不出色才有鬼呢!反倒是叶小春这小子,之前从未听过,近一年才从江湖上冒出来,便能有如此成就,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就是就是,这程姑娘真是自寻死路啊!” …… 人群议论纷纷,风向无不偏向小春这边,竟连他是魔教圣仙门的人都忘了。小春在台上听了,心里很是得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输了! 这时,程棠诡异一笑:“叶大侠,叶公子,请多多指教!” 话音落地,也不待小春回应,便是长鞭“泼剌”一响,程棠已乘风破浪飞了过来,一记杀招好不凌厉! “豁!”人群惊叹,只觉得小瞧了这小姑娘。 与程棠的威风凛凛不同,小春却半点动作没有,只是冷笑。他一眼便瞧了出来,程棠的招式只是看着漂亮,实际上杀伤力有限得很。他就这么干站着,旁人还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其实他只是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输,才不会让人觉得太明显! “叶小春,小心!”发愣之际,有人尖呼了一声。 小春惊讶往台下看去,只见青蓑一脸慌张瞧着自己,眼中的担忧分外明显。程棠也瞧见了这一幕,心中一酸,转瞬便是熊熊怒火在心底燃烧起来,本来没什么杀伤力的招式,打到小春身上竟莫名的威力十足。 “刷——” 一声利响散开,小春在关键时刻躲闪开,鞭子擦脸而过甩在了地上。 小春又惊又怒:“臭婆娘,你来真的?” 程棠更怒:“不来真的还来假的?死小春,臭小春,看招!” 话音未落,又是招招凌厉朝小春杀来。 小春既然打定主意要输,自然也不会迎出杀招,便连连躲闪,倒是叫人看得惊险万分。一边躲,一边拿眼睛去瞟台下的青蓑,见她眉头紧皱,两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攥着衣领,担忧惊恐半点做不得假。 小春本来还对她昨夜诓骗自己与碧心见面十分恼怒,眼见她如此,那满腔怒气竟消散一空,十分不忍叫她继续担心下去。 不知不觉,两人在台上已走过了二十几招,程棠全程下死手,招招凌厉叫人看得胆战心惊,而小春则一直在躲,好在没有受伤,让人更是为他捏一把汗。小春估摸着时机够了,见程棠一鞭子甩过来,本来可以轻松躲过,故意将脚下步子一慢,任由那鞭尾在自己胳膊上狠狠一甩! “啊……” 小春大叫一声,滚倒在地,吓得所有人心里“咯噔”一跳。大殿前,程啸山惊得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了……” 小春躺在地上大喊,捂着胳膊痛得极其逼真。场上上千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叶小春就这么输了,可是眼前这一幕,又叫人不得不信,他的的确确是输了。 程棠眼里还有余怒,瞧小春胳膊受伤,这才清醒过来。待要上前问候他,又瞥见青蓑在台下,一双眼睛满是担忧,那慢慢散去的愤怒再次聚拢。 “刷……”程棠将鞭子一甩。 “棠儿,不得胡闹!”程啸山连忙喝道。 程棠一顿,便听台上有人大喊:“第一场比试,程棠对叶小春,程棠胜!” 喊声落地,展牌前,小童已将程棠的名字放到了小春面前,从最末端的四十三名,顷刻间变成了遥遥领先的二十三名,如此大的进步,几乎是整个江湖都极为罕见的,不得不叫现场观众惊了个目瞪口呆。 程棠心里却半分喜悦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叶小春装腔作势下了赛台,朝青蓑的方向走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青蓑眼里含泪,小春虽还装痛,眉目神情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叫她一颗心如堤坝崩塌了一般。 有了这一场叫人跌破眼镜的比赛开头,大殿前、擂台上、观众中,整个灵雀山庄的气氛都被极大的调动起来。接下来上场的新秀无不受到鼓舞,纷纷上台,喊出自己的挑战对手。 不过一场又一场挑战赛下来,却是少有能挑战成功的,观众们兴致寥寥,挑战者也渐渐恢复了理智,有不少选择放弃的,上台的也大多是向比自己排名略靠前的人发起挑战,这才有了几个获胜之人。 作为灵雀大会的小高潮之一,好汉楼挑战赛是晋升三榜的绝妙时机,只要把握好机会,不仅有可能在好汉楼上名列前茅,还有可能参加高手殿挑战赛,在高手殿上获得一席之位。 这么看来,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选择弃权无异于智障行为。 其实不然!要知道上了好汉楼,高手之间的差距便会越来越小,除非是世所罕见的天才,否则即便参加挑战,落败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这么看起来,弃权虽然丢人,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因为二十二名突围成功的新秀,除了最后六名有可能跌出榜单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坐稳了新一届好汉楼的席位。既然如此,与其参加挑战,面临当众落败的难堪,还不如直接放弃,倒让人觉得有自知之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程棠之后一连七人,倒有三个人直接选择了弃权,直到念到第三十五名,才有人再次上台,乃是铁砂帮掌门鱼樵夫。 接连数个不痛不痒的比拼,叫场上观众都有些乏味,直到鱼樵夫喊出他的挑战对象,上千观众才微微一惊。 “我要挑战的是,青城六绝之末,第二十名丁克岩!” (本章完) 456.好汉高楼(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听到丁克岩的名字,着实愣了一愣,再回想入耳的“青城派”三个字,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青蓑问他。 “哦,没事!”小春平淡回应,脑海中已是思绪连篇,心道:“这人名不见经传,新秀榜上的排名也接近倒数,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也不应该向成名多年的丁克岩发起挑战。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难道在昨天的突围赛中隐藏了实力,还是……” 小春没有想下去,“青城派”三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叫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小春的疑惑正是在场上千人的疑惑,也是大殿之前,一众成名高手的疑惑。与众人的慌张不同,丁克岩作为当事人倒颇为淡定,只抬眼瞧了瞧挑战台上的粗野大汉,便徐徐出列,缓步上台。 台上二人,一个镇定自若,一个脸色通红,粗略对比就让人对这场挑战的结果有了准确的预判,满场只有小春心中不解,一种不好的预感聚集不散。 “丁大侠,请指教!”鱼樵夫拱手作揖。 丁克岩只是抬出右手,做出个“请”的动作,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青城派另外五人瞧得皱眉,对这位六师弟的举动很是不满!虽然鱼樵夫的挑战有些不自量力,可不管怎么说,既上了挑战台,就应该以礼相待,如此傲慢实在有失大派风范。 那鱼樵夫也是一惊,耻辱感从心底冒出,登时叫他脸色通红! 他不再说话,钢刀在握凌空一划,带着霸道的劲风朝丁克岩杀了过来。这起手式虽然平平无奇,气势倒是很足,让观者看得一惊。 丁克岩也抬了抬眼皮,颇为惊诧,连忙抬剑以挡。 二人铿铿锵锵拆起招来,都是杀招频出,打得火星子四溅。围观人群本来不对这场比试抱有期望,可是十招过后,大家的观念一点一点发生了改变,下巴慢慢得合不拢了! 鱼樵夫的刀法,太霸道了! 明明是与昨日别无二致的钢刀,别无二致的刀法,可是眼下施展出来,威势却是昨日的十倍不止。众人但见他刀光凛凛,一起一落都干净利索,恍惚间竟有已故刀法大家,“淮北杨”杨展琴的架势。 短短一夜之间,鱼樵夫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怎么不叫人吃惊。 然而让众人吃惊的还不止于此。 鱼樵夫的刀法虽然突飞猛进,但刀法本身的平淡无奇还是不可遮掩,而他的对手丁克岩,剑法恍如云海波涛,缥缈之中带着令人难以窥探的诡异。这是青城剑法的魅力,也是丁克岩叫人吃惊的地方。 要知道,鱼樵夫再怎么不自量力,在众人眼中也并非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因为丁克岩再怎么强,也只是二十七席好汉楼中,倒数第三的位置,并不算得上是什么绝顶高手。 可是眼下,青城剑法的杀伤力在他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众人恍惚间觉得,站在台上的不是“青城六绝”中,那个最不起眼的六侠丁克岩,而是青城派已故掌门,何三水。 满场上下,无一不惊,就连最了解丁克岩的几位师兄,眼下也仓皇而立,惊骇之中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清楚地知道,就丁克岩眼下展示出的高超剑术,已远在他们五人之上,即便是大师兄贺见山,也难以望其项背。 小春是在场上千人中最吃惊,也最不吃惊的一个。此时此刻,缠绕他一夜的两个谜题都已经解了。昨夜在密林之中,要对青城派下手的人就是鱼樵夫,下手的对象就是丁克岩。而丁克岩之所以对小春的挑衅完全不惧,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突飞猛进。 虽然小春不知道,这两人为何在一夜之间,武功都突飞猛进,但他已经可以淡定,昨夜那神秘人的阴谋只怕要落空了!而对于此人的身份,小春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如小春所料,那鱼樵夫虽然表现出了令人惊奇的战斗力,最终在丁克岩一鸣惊人的冷剑下,还是不可避免地败落下来。 此时,两人已拆解了七十多招,整场比试酣畅淋漓,再无人敢说鱼樵夫不自量力! “第八场比试,丁克岩……” 云莺准备宣布比赛结果,最后一个“胜”字还没出口,倒在地上的鱼樵夫突然发疯似的大喊了一声,同时像豹子一般凌空跃起,钢刀折射出寒光,朝丁克岩杀了过来! “师弟,小心!”贺见山等五人一齐大喊! 丁克岩本已不再瞧剑下的手下败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当真叫他大吃了一惊。眼见鱼樵夫雄壮的身躯如泰山压顶一般飞来,钢刀凌厉如电,毫不留情朝他的脖子砍了过来! “铿!”一声脆响扩散开来。 众人惊骇之中,只见赛台上,丁克岩收起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出,恰在脖颈前将鱼樵夫的钢刀稳稳拦住。那鱼樵夫满面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却不能再进一步,而丁克岩虽然脸上有汗,却显得游刃有余,浑身劲力一挺,霸道的内力顺着刀剑翻腾过去,当场将鱼樵夫弹出三丈之外。 “说,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鱼樵夫还未起身,丁克岩已追击而至,森森冷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下。 “我……我……” “谁指使你的!”丁克岩勃然大怒。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这一声喝问,登时叫方才插曲变了性质,引向了一个没有人思考过的恐怖范畴——那就是鱼樵夫不是来挑战的,而是来杀人的,而他与丁克岩无怨无仇,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 骄阳白日,气氛蓦地变得恐怖了起来。 “我……我……”鱼樵夫畏畏缩缩,心中懊悔已是翻腾不住,真相眼看就要大白。 而就在这时,脸色通红的他突然喉头一梗,浑身经脉骤然鼓突,顷刻间便是惨相淋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接连吐出两口黑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死了?死了……”人群惊慌大喊,无不胆战心惊。 沈雀倒是镇定,早已叫山庄中的神医上赛台,一番查探之下发现,鱼樵夫乃是服用了激发内力的药物,药效过猛导致血管爆裂而死。 众人无不心惊。 (本章完) 457.好汉高楼(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这才明白,原本武功只是平平的鱼樵夫,为什么会突然功力大增。眼下见他自食恶果,倒也不怪他方才杀意骤起,只是纷纷叹他可怜。 一瞬间,众人都把鱼樵夫的行为看成是心怀贪念,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将他受人指使的疑点抛到了九霄云外。全场上下,只有两个人心中透亮,小春顺着丁克岩冷眼望去的方向,看到了一张镇定自若的脸——柳川音。 丁克岩怀疑柳川音,完全是有理有据,而小春怀疑他,纯粹是因为再想不到别的嫌疑人。不过即使眼下,小春确认了柳川音就是指使鱼樵夫的人,他也仍然想不明白,柳川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他杀了丁克岩的叔叔?这个理由很是站不住脚!要报仇,也应该是丁克岩绞尽脑汁想杀了他才对,如果为了怕对方报复,便想着先下手为强,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因为他对月桐起了异心?这个理由也明显说不过去。小春虽对柳川音了解不深,但他的阴险狡诈也是多次领教过了,小春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会将小情小爱看得这么重,不惜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铤而走险。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鱼樵夫在临死前把他供出来了呢,他应该如何自处?打拼了半生的侠名,就此毁于一旦,他甘心吗?他不甘心!所以小春相信,如果不是非而不可的原因,柳川音绝对不会走这一步险棋!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是因为他不知道,月桐身上还带着一个秘密,那就是柳云之母,方绿炼的死因。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江湖上流传的版本是,方绿炼被杨展琴所杀,而杨展琴被方绿炼临死前一剑刺中心脏,不久后失血过多而亡。 这个版本自然是柳川音流传出来的,他不知道当时还有一人躲在暗处,那人就是静音师太,他知道的只是月桐目睹了方绿炼丧命的真相,而后面杨展琴被他杀死时,月桐已昏迷了过去,未曾瞧见。 按理说,就月桐掌握的版本,方绿炼的死因与江湖上流传的版本别无二致,柳川音不应该担心才是。其实不然,因为方绿炼虽然是死在杨展琴手上,却只是失手,如果月桐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矛头自然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杨展琴死亡的原因也会被人怀疑,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柳川音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所以那件事之后,他一直将月桐带在身边,名为保护,实则软禁。后来他没有办法暴露身份,月桐也再次步入江湖,他为防止真相外露,也曾对月桐起过杀心,最后却因为自身十二经脉还有一条外副经没有打通,只能留住月桐的性命,劝他不要在柳云面前说出事情真相,徒惹他伤心。 月桐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而柳川音也相信,她只要不对柳云说,就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个秘密最终会石沉大海。谁曾想人生如戏、造化弄人,转眼间,月桐竟摇身一变成了丁克岩的未婚妻子。 那个秘密,月桐会继续守口如瓶吗? 柳川音不敢冒这个险!要是可以选择,他会在最开始就将月桐杀人灭口,可是现在,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将目标锁定在丁克岩身上。只要他死了,这个秘密才能永远的守住! 所以,他利用铁砂帮想依附青罗帮的想法,唆使鱼樵夫演了这一出好戏。可鱼樵夫到死也不知道,柳川音给他的那颗药,虽然能将人的潜能极大地激发,但药效过后,人就会因血管爆裂而亡。 这一场不和谐的插曲,最终被鱼樵夫担了所有罪责遮掩过去,丁克岩并没有追根究底,因为死无对证,贸然指证柳川音也是徒然,还要被冠上一个胡乱攀咬的罪名。 挑战赛继续进行。 有了程棠和鱼樵夫两场意外,接下来的挑战便都显得平淡了许多。五个有两个选择放弃,另外三个,也只是选择名次略高于自己的人,无论胜负,都等于直接放弃了高手殿挑战赛的资格。 一连六七人上台,擂台上也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直到二十二名新秀上台过半,新的小高潮才重新出现。 新秀榜第十一名,也就是整场比赛第三十三名,是青蓑。 到青蓑这个地步,新秀榜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挑战,前面诸人大多都是武功远高于自己,反倒是好汉楼剩下的二十一人中,后半段多有武功平平者。青蓑的挑战对象,直接锁定了第十八名的一位侠客,经过八十余招的苦战才终于险胜,博得了满堂彩。 有青蓑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比赛,新秀们的眼光便都瞄准了前二十位好汉楼高手。 三场比试,少林弟子决明,武当弟子顾清平,仇寨寨主苗红君,均成功闯入前二十名,且名次很是靠前,现场士气大振。随着新秀们不断挑战成功,本排在高位的新秀们也相应排名后落。新的第三十三名上台,一张阴冷寒津的脸,叫观众们本已激昂的情绪登时又冷了下来。 小春看着台上站着的中年人,眼里满是促狭,心道这两天自己竟把他给忘了! 这人与他乃是同门,正是圣仙门阴长老韩影,在昨日的新秀突围赛中排第六名。 对于韩影参加灵雀大会的原因,小春一直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去年千丈崖一战,圣仙门冒然出头,可以说是惹下了大麻烦,现在韬光养晦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说,莫苍龄允许小春参加灵雀大会,是想借他的手解决掉孟九歌这个眼中钉,那韩影呢?他的突然现身,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扬名,给正道人士一个下马威?显然不是!韩影的武功小春是知道的,虽说不止于好汉楼水平,放在高手如云的高手殿也只是平常。而且真要扬名,圣主莫苍龄就可以了,可是他却没来。 小春想不明白,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云莺已经发问:“韩长老,你的挑战对象是谁?” 韩影眯起眼睛,寒光满场一扫,悠然冷笑:“我弃权!” (本章完) 458.好汉高楼(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程棠挑战叶小春成功,顾清平、苗红君、沈郎幽打入好汉楼,排名高于他们的韩影却选择弃权,叫在场千人如何不惊,一言既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眼前的局面已经表明,新秀前十名几乎都有参加高手殿挑战赛的水平,而韩影更以一手“含沙射影”的暗器功夫惊艳武林,杀伤力比之平常兵器又要厉害几分,他的弃权自然叫所有人不解。 而且此时他已上了擂台,等同于默认进行挑战,这个时候才说弃权,可以理解为将众人耍了一通。在场千人顿时怨气大作,韩影却不当回事,满脸阴气下了擂台。 小春很是不解,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觉更深了。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阻挡比赛进程,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因为接下来上场的三人,分别是排在新秀榜第四五六的龙一、麟四、凤三。 经过昨天的三轮突围赛,在场上千人都不敢再对千丈崖抱有任何侥幸态度,算上因同门自残而落得半死不活的麒二,这龙凤麒麟四宗宗主,竟都展现出了高手殿前半段的水准。 尤其是龙一,他的武功实在太恐怖了,以至于众人对他的预期早已超过了高手殿,攀登到了七重阁不知哪一层的位置。而昨天下午,龙一爆冷败给叶小春,又给所有人留下了极大的悬念:他今天会挑战谁?胜负如何? 在场上千人,心中比比皆是猜测,答案各有不同。然而越是这样,众人的好奇心反倒越高,心中无一不是矛盾,既想看他胜出,又想看他落败! 不出众人所料,尽管麟四、凤三挑战的是好汉楼原排名第三和第六,青城六绝前两位的贺见山和范南松,但两人还是轻轻松松获胜。尤其是贺见山继任青城派掌门后,剑法已经突飞猛进,具备了高手殿十二三位的实力,可在年纪轻轻的麟四手下,却愣是没有过二十招,当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今天这一战,必将被青城派视为奇耻大辱,然而所有人在为青城派感到惋惜的同时,心情早已随着龙一的上台,而紧张到了极点。 人头攒动的广场,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却端的是一声不闻。 云莺问道:“龙宗主,你的挑战对象是?” 龙一仍是那副寒霜一样的脸色,冷冷吐出两个字:“杜陵!” 好汉楼第一名,杜陵。 龙一说出这个名字,在场众人都是一惊,随即却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以他的武功,挑战高手殿上任意一人都是不在话下的,眼下屈居好汉楼,即便是排在第一位的杜陵,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既然他连杜陵都不放在眼里,自然更没有必要向剩下的人进行挑战,选他作为挑战者,也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杜陵上了擂台,握着银剑的手鼓足了劲,憋得满脸通红。 与他的紧张截然不同,站在他对面的龙一却连正眼都不曾瞧他,脸色始终冷冷的,视线落在地上,十足的倨傲。 一种漫天的耻辱感爬上了杜陵的心头,他忍不住地浑身颤抖,大喊一声:“妖孽,看招!” 话音未落,剑光抖动,一阵流光溢彩在烈日的折射下闪耀全场。只出了这一招,满场上千人便无不惊讶,坐在殿前的十数人也都瞪圆了眼睛,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 杜陵手下,太极剑法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 龙一却仍是不为所动,连眼皮也不曾抬起。 眨眼之间,杜陵已杀到身前,叫所有人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龙一仍是未动,连杜陵都觉得很是吃惊,一咬牙将手中剑刺了出去。 “铿”的一声。 全场上千人,无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们根本没有扎眼,却愣是不知龙一什么时候出的剑。杜陵本是恼羞成怒,到这时,浑身怒意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事漫无止境的惊慌,叫他不可禁不住双手发颤。 这人根本不是人,而是魔鬼。 杜陵一分神的工夫,龙一的招式再次有了变化。同刚才一样,杜陵仍是没有看清他怎么出手,自己就已被一脚踹了开去,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广场上下,鸦雀无声。 相比于一招落败的耻辱,杜陵的心口像是要裂开,此时此刻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挣扎着爬起身,双眼通红地看着龙一,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龙一却并不看他,依旧是那一副冷漠至极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我认输!”杜陵闭上眼睛,咬牙喊出这四个字。 全场又是震惊,连小春也十分诧异,转念一想,却又不得不赞他老谋深算、敢舍敢得! 人在江湖,争强斗胜是生存法则,而投降认输,在江湖人眼里可是比认贼作父、仇人夺妻更大的耻辱。所以江湖争斗中,武功弱的一方即便拼了性命,也绝不投降认输,这便是江湖人眼中的气节。 之所以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所以眼下杜陵认输,看起来是十分耻辱的事情,寻常人绝不会做。可是细想之下,又不尽然。 在这敌我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龙一一招制敌,分明可以继续强攻取得胜利,他却只是站着不动,这样便表露出一个强烈的信号,他在逗杜陵玩。这种局面下,生气、愤怒是没用的,一味逞强也只能显得不自量力,认输是唯一可取的办法。 这样做虽然有点丢脸,但是相比于在台上被当猴子一样耍来耍去,最起码还能博得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名声,也免去了被无情虐杀的耻辱。 然而即便如此,走出这一步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而杜陵几乎没有过多的挣扎便做到了这一点,让小春很是佩服。 “第十九场,龙一胜!”云莺宣布结果,话音落地,龙一的名字便将榜首位置的杜陵取而代之,叫在场上千人可望而不可即。 “下一场,挑战者,叶小春。”云莺柔声宣布。 小春浑身一紧,脸色隐忍,捏紧拳头走上擂台。 云莺问道:“叶楼主,你要挑战的是?” 小春咬牙吐出一个名字:“杜陵!” 全场哗然。 (本章完) 459.好汉高楼(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小春的挑战对象会是龙一,毕竟在昨天的比赛中,他已经赢了龙一一场,眼下再赢他一回,便能取代他成为好汉楼第一席。眼下他却跳过龙一,向杜陵挑战,即便赢了也只是好汉楼第二席,实在叫大家难以理解。 可是仔细想想,昨天小春的爆冷胜出,本就充满了疑点。两人的武功大家都看在眼里,小春虽然是罕见的少年天才,可对上龙一,两人的差距那可不是一点点。虽然大家至今都想不明白,昨天龙一是怎么输的,小春又是怎么赢的,可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小春赢得并非实至名归! 现在小春跳开龙一,向杜陵挑战,只能是证实了大家的猜想。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怀着师父朱清的血海深仇,这一场挑战,不是来争夺好汉楼排名的,而是来拼命的。 此时此刻,广场上上千人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杜陵了。作为好汉楼第一名,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可以说是暴虐的挑战,被逼得不得已投降认输,已经是颜面扫地。 现在,又有一人向他挑战,还是曾被武当派逐出山门的弟子。这一战不管是输是赢,对他来说都有够臊得慌,而他要是输了,只怕从今往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杜陵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杜陵,你没想到吧!”小春冷然开口。 “我确实没想到,你这团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能出现在灵雀大会,还敢不知死活地向本掌门挑战!”杜陵浑然不惧,看起来颇为自负,“不过烂泥始终是烂泥,你以为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就能一雪前耻吗?真是痴人说梦!” 小春冷笑起来:“是不是痴人说梦,待会儿自然能见分晓。不过说到一雪前耻,本少爷好像不太需要,倒是杜掌门你,一招败在挑战者手上,还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投降认输,我看你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吧!” “你——”杜陵恨得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小春好不得意,压低声音冷道:“狗贼,这就受不了了?待会儿还有更刺激的呢!你听好了,今天,老子,要取你狗命!” 杜陵浑身一震,翻天的耻辱,滔天的怒意从心底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就凭你?!”杜陵嘶吼起来。 话音未落,长剑猛然抖出,发出“嗖”的一声利响。在场众人都是惊喝,这个杜陵与刚才那个几乎是天壤之别,浑身杀意如大浪滔天,排山倒海一般将小春包裹起来。 小春在浪潮之中,避无可避! “铿!” 水渊刀不知何时甩出,与杜陵的犀利快剑凌锋相抗,力道、稳度、杀意分毫不差,两人竟落了个旗鼓相当! 杜陵有些震惊,虽然有准备,却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使出的杀招,竟被他这么轻易地抵挡开来。与他相比,小春更是震惊,这才相信自己的确低估了杜陵的实力。修习完八卦掌的他,武功已不逊于当初的朱清,又何止是高手殿第三的水平。 刀剑频频相接,铮铮鸣响不绝,炫目的冷光扩散于全场。小春和杜陵使出浑身解数,出招拆招都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看得广场上千人无不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已走过了整整一百五十招,仍是不分胜负。两人都已经十分疲累,小春看复仇的念头苦苦支撑着,而让杜陵坚持下去的,怕只有保命的原始动力了。 杜陵心中慌道:“这小子实在太恐怖了,若再跟他纠缠下去,即便我不输也要被他活活累死!这可万万不行!需得想个办法,快刀斩乱麻解决了他才好!” 苦思冥想之际,两人又走过了六七招,杜陵脑中突然电光一闪,阴险地冷笑起来。 “臭小子!你的冲灵刀法虽然厉害,但我武当派的太极剑法也不弱,你在武当学过艺,应当知道老夫说得不错!”杜陵突然道。 小春心中疑道:“这狗贼说得倒是不错,不过太极剑法虽然厉害,冲灵刀法却还是更胜一筹,我眼下胜不了他,无非是我修炼这刀法时候不长,而他却早已将太极剑法练得登峰造极,如此一来,两人才落得个旗鼓相当。只是不知这狗贼突然这么说,打的什么主意?我不如先听上一听!” 小春没有搭话。杜陵见状,更是得意冷笑:“眼下你我已经走了上百招,你要想赢我,光靠这冲灵刀法必然是办不到。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各自丢了兵器,改用拳脚功夫拼出个胜负来。其实老夫也知道,你向我挑战是想借此机会,为你师父朱清报仇。既然如此,你更应该用他传你的武功打败我,这血海深仇报得才名正言顺。而据我所知,武当九艺朱清传了你好几种,你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排云掌。哼哼,你要真有胆量,咱们定个约定,就用此掌过招如何?” 小春心中泛起冷意来,心道:“这狗贼已经看出了我的用途,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让我在别的武功上胜过他?哼,他分明是自负排云掌练得登峰造极,绝对不会败给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他虽奸诈,有一件事却说对了,那就是光凭冲灵刀法我虽能保持不败,却也绝对取不了胜,要想赢他只能想别的办法。好在排云掌我虽练得勉勉强强,但噬血珠心咒已修炼到第六层,眼下我的内功已颇为深厚,借着掌法与他拼斗内力,倒是有七八分把握能赢他!” 想到此处,小春便将计就计,两人对上一个眼神便同时将兵器扔在地上,下一刻四掌已飞快地拆解起来,打得满场风起云涌。在场众人瞧得惊骇,不知不觉又是一刻钟过去了,二人却仍是胜负未分。小春的排云掌虽练得马马虎虎,但他胜在内力深厚,倒是叫杜陵越打越急,满盘打算崩了个七零八落,完全占不到半点便宜。 小春却也心里叫苦,完全没想到杜陵的内功已经深厚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虽没有吃亏,却也难奈他何。 (本章完) 460.好汉高楼(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不知不觉,几十招又过去了,小春和杜陵的战局再次陷入胶着态势。 小春心中焦急,杜陵心中更加急切,这时将一招“长袖拂云”朝小春胸口打落,掌风未至,他眼中的阴寒蓦地一闪,打落的掌法突然变成了八卦掌中的“乾上飞鹰”,威力顿时大了数倍。 小春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已经来不及变招,原本发出的拆解招数被生硬挡回,胸口狠狠地受了一下。 “砰!” 一声巨响,小春被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一连吐出了好几口血。 “喔——”整齐划一的惊呼在广场上响起。 “小春……” 柳云、程棠、青蓑,以及远处戴着纱巾观战的碧心,都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程棠不分青红皂白要冲上擂台,被几个点苍派弟子赶紧拉住。 小春听着底下的呼喊声,心中的震惊和愤怒久久翻腾不下,爬了许久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云莺终于开口宣布:“第二十场,叶小春挑战杜陵,杜陵胜!”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全场仍是哗然。 “不过,由于二人打了整整两百三十六招,已经超过了一百招的限制,所以叶小春明日还有一次挑战机会!”云莺继续道。 惊讶的人群又陷入了沉默。 小春爬在擂台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以及对师父朱清深深的愧疚。本来是信心满满地来报仇,却被仇人狠狠地打倒在地,他恨,他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小春本已发现,杜陵违背约定用了比排云掌威力大上好几倍的八卦掌,可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与他对峙,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用。不管杜陵用了排云掌还是八卦掌,在这个擂台上都是百分之百合规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过于自信才掉入了对方的圈套。 对,他怪不了谁,只能怪自己。 想到这里,小春愤怒地对着擂台一顿捶拳,拳头上砸出了殷殷血迹,才满怀不甘地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穿过人群,向远方走去。 “第二十一场,挑战者,柳云!”比赛还在继续,云莺一声娇软的喊声,把众人的情绪重新集结在擂台上来。 万众瞩目之下,柳云手持长剑,一身白袍上了擂台,端的是潇洒俊逸、风度翩翩。人群之外,丁克岩在角落里冷冷地瞧着他,眉梢眼角带着十足的杀意。他的身边,站着极度失落又极度悔恨的月桐。 柳云的心情沉了沉,握紧了手中剑。 云莺发问:“柳公子,你的挑战对象是?” 柳云顿了顿,与月桐四目相对,要喊出那个埋在心里好多天的名字。 “大哥!”人群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高喊。 柳云一怔,只见小春去而复返。 “小春,怎么了?”柳云奇怪问他。 “大哥,我被人欺负了,你不要为我报仇吗?”小春突然道。 “报仇?你说谁,杜道长吗?” “对,就是他!”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我今天向丁……”柳云很是疑惑。 小春打断道:“大哥,这件事咱们虽然说好了,但是挑战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向别人挑战了,就没办法为我报仇了。” “可是……” “大哥,只要今天帮我报了仇,自然就可以挺进好汉楼前二十名,不管你今天想向谁挑战,都可以在向高手殿挑战的时候进行挑战。如果那人连高手殿挑战赛的资格都拿不到,那你也没必要向他挑战了!” 小春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向柳云使眼色,柳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猛然想到,丁克岩虽然最开始排在好汉楼第二十位,可是经过这么多场挑战赛后,他的名字早已跌出了第二十名外。如果自己现在仍然向他挑战,即便赢了,名次也不足以叫他参加后天的高手殿挑战赛。 而小春压抑着心中的屈辱,特地回来提点他,无非是不想看他武功高超,却只得了个好汉楼的名声,替他不甘心而已。 柳云心中十分感激,可是在他心里,高手殿、好汉楼的排名跟月桐比起来,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所以面对小春的好意,他也只能拒绝,然而还没说话,小春又将话头抢走了。 “大哥,我知道你不在乎高手殿,可是我在乎啊。现在我打败了,没了参加高手殿挑战赛的资格,即便明天能再比一场,十有八九结果都差不多,这一届灵雀大会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你既然当了我大哥,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这样不管吧!”小春说得无比凄楚。 柳云还想解释,可是小春却始终坚持,他思想来想,想到以丁克岩的武功,稍后必定会拿到一张高手殿挑战赛的入场券,既然如此,自己过两日再向他挑战也不迟。 眼下,不如先将男女之情放下,拾起兄弟之义向杜陵发起挑战,既是为小春的被陷害落败报仇,也为自己去年此时被偷袭的那一剑,讨个迟来的公道。 面对云莺的询问,柳云喊出杜陵名字的时候,全场真是惊呆了。 杜陵的脸色黑到了极点,方才取胜的几分荣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更让他颜面大失的,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他虽拼尽全力却仍是无法将柳云压制住。他的剑快,柳云的剑却更快,他的八卦掌精绝无比,柳云的天衍功却更是霸道异常,他的内力突飞猛进,却怎么也想不到,贯通全身经脉的柳云,眼下的内力早已在他之上。 杜陵坚持走过了三十招,最终还是败在了柳云手上,全场一片哗然。 一时间,全场对柳云的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无不是敬叹佩服之至。然而在众人的目光中,还有几个人的神情略有不同,分别是柳川音、丁克岩和碧心。 作为父亲的柳川音和作为情敌的丁克岩,望向柳云的眼神却是离奇的一致,充满着警惕和恨意。而作为陌生人的碧心,此时眼中的震惊来得十分意外,却又都在意料之中。 她从柳云的翩翩身姿中,看见了一个叫她思念了半生、悔恨了半生的人的影子——裴凤钧。 (本章完) 461.好汉高楼(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比赛仍在继续,当满头白发的温风吟走上擂台时,全场观众屏息以待,似乎等着迎接今天整场挑战赛的最高潮。 是的,即便在温风吟之后,还有好汉楼上的二十一人也要分别进行挑战,可是温风吟早在一年前武当山大乱时,便已展露出了不输“铁臂神拳”程啸山的绝世武功,眼下他作为新秀参赛,可是谁又敢真的把他看作新秀呢? 拥有着七重阁的惊人身手,自然叫全场上千人,无人敢小瞧他一眼。 “唉唉,你们说温老前辈会向谁挑战?”人群热烈议论了起来。 “我才是龙一!去年十月在武当山,这位温老前辈就在龙一手上败过,如今他在归隐四十多年后,以八十有余的高龄再出山,摆明了是要找龙一报仇,一雪当日之耻!”一人自信道,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你说得有理,但我不这么认为!” “哦?兄台有何高见?” “温老前辈虽然隐居多年,但想来自知之明也是有的,一年前他便在龙一手上败过,如今眼见龙一武功更加精进了,只要不蠢,怎么还敢送上去自取其辱?所以我猜,他的挑战对手绝对不会是龙一,而是柳云柳公子!” 这人说完,众人又齐齐点头,显然极是赞同这话。 底下议论纷纷,擂台上,云莺也已向温风吟发问。 年纪已耄耋,满头白发的温风吟却仍显得精神矍铄,只是神情十分严肃,浑然不似半生归隐之人。他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众人等得心急之时,他才喊出了一个名字。 “杜陵!”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却是浪花翻涌一般的哗然。 “有没有搞错,温老前辈向自己人挑战?” “对呀,而且杜陵可是他的徒弟啊!师父向徒弟挑战,这可真是千古未有之奇闻啊!” “是啊,这位温老前辈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 一时间,质疑声频出,可温风吟却是脸色坚定,叫人不解其意。 其实温风吟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他这次来参加灵雀大会,一方面是想找龙一血战一场,洗雪落败的耻辱,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武当声名凋落,他作为武当派现存于世武功最高之人,重振武当责无旁贷。 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的灵雀大会,他必须保证不能出任何一丝差错。而经过这两天的观察,龙一的武功比一年前大为精进已是不争的事实,即便在来灵雀山庄之前,温风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眼下面对龙一仍是没有半分胜算。 虽然温风吟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龙一在昨天与叶小春的一战中,竟会莫名其妙地落败,可是方才与杜陵的那一战,他又明显发挥出了正常水平。温风吟不敢赌,也赌不起,只能将他从自己的挑战对象名单中排出。 剩下的,只有杜陵和柳云。 很明显,柳云也已经不是当日的柳云,三十招能胜杜陵,如此功力俨然已经有了七重阁水平。温风吟的武功也只能与七重阁第一层的程啸山一较高下,他不不知道柳云的底细,所以向他挑战,也是一个十分冒险的行为。 除了他们,前二十名中的人其他人,温风吟虽然都能轻易取胜,可是以他的武林声望和地位,选排名跌出前三的人进行挑战,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所以思来想去、权衡再三,他只能喊出了自己的徒弟,杜陵的名字。 可怜杜陵在经过一连三场挑战赛后,还要迎来第四场比试,比武对象还是自己的师父。站在台上,他的脸色已经阴得可以挤出水来。 这一场比赛应该是灵雀大会进行到现在,最没有悬念的一场比赛了,不说温风吟的武功在杜陵之上,即便杜陵青出于蓝,面对自己的师父,他也绝对不敢赢他,因此温风吟的获胜可以说是必然的。 比赛的结果也如众人所料,温风吟不到十招获胜,赢得十分漂亮,杜陵输得也是虽败犹荣,可众人看得仍是兴致索然。 二十二位新秀挑战外,整场比赛也已经过半,时已到了中午。 比赛宣布中场休息,众人各回住处用饭,三三两两谈论的无不是上午的场场精彩对决,个个都是意犹未尽。 小春自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吩咐陈平不许任何人打扰。陈平知道输给杜陵,对小春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无不听从,把前来探望的柳云、程棠和青蓑全部拦在门外。大家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作打扰。 中午歇了一个时辰,下午的比赛宣布开始,接连上台挑战的,便是之前排在好汉楼上的二十一人。 相比于上午的比赛来说,下午的比赛注定乏味,因为这二十一人几乎都已经接受了挑战,而且有十来人已经败下阵来。如此一来,下午他们作为挑战者再上台,自然不敢向上午战胜了他们的新秀进行挑战,挑战对象只锁定在排名靠后的几人,不跌出这一届的好汉楼已是最大的希冀。 二十一人中,最有看点的还是青城六绝。 青城六绝在上午接受挑战中,除了丁克岩展露出不俗的武功外,其他五人竟全部败北,算得上是本门成立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奇耻大辱。不知是不是巨大的失败对青城派的刺激太大,下午,六人作为挑战者上场,重整士气后竟都表现不俗,发挥出惊人的战力。 首先是贺见山挑战老对手凤三,上午在九十六招落败,这次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竟然以七十七招险胜。其余五人中,除了老五郑归渊惜败外,三人都挺进了前二十名,最后一位丁克岩虽然没有挑战成功,但在众人眼里,他以好汉楼第二十五名的惨淡名次,能打下如此惊人的战绩,足以称得上是虽败犹荣。 因为他挑战的,是当前排名第二的柳云,最终一百六十六招惜败。 除了丁克岩的大爆发外,下午的比赛若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杜陵的弃权了。 这事虽然叫人诧异,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作为好汉楼第一名,杜陵经过上午四轮挑战后,排名已经从第一跌到了第四,前面三位都是亲手将他打败的赢家。 眼下他作为挑战者上台,虽然不甘心,但除了弃权再没有别的出路,倒是叫上千观众为他生出一些惆怅之感来。 (本章完) 462.报仇雪恨(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下午的挑战赛,除了丁克岩的大爆发外没有什么值得一提,杜陵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宣布弃权,虽然叫观众为之惋惜,但也都表示理解。毕竟彼时,排在他面前的是龙一、柳云、温风吟三人,他可谓是彻彻底底的手下败将,要再去挑战,无异于自取其辱,弃权是最理智也最明智的选择。 至此,持续一天的好汉楼挑战赛宣布结束,除了三五人在挑战中挨足了一百招,获得了明日的另一次挑战机会,好汉楼的排名基本上已经明确。 要说还有些悬念的,只剩小春。 夜色慢慢落下,小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整整四个时辰。房中一片静谧,一点声响也没发出,门外的陈平却已急得团团转。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柳云、程棠一同前来探望,过了没一会儿青蓑也来了,两个姑娘家本来无仇无怨,眼下却莫名其妙成了见面眼红的仇人,二人又都是倔强不服输的性子,你瞪我一眼,我必还你一眼,浓浓的战火一触即发。 柳云没心思管她们,问陈平:“午饭也没吃,晚饭也没吃吗?” 陈平急道:“是啊,上午从赛场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一直没出来过。从没见大哥这样,敲门也没人应,叫人好不担心!” “这臭小春,平时整天嘻嘻哈哈的,没想到得失心这么重!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有必要这么赌气吗?”程棠没好气,将对着青蓑发不出的怒气,全部转嫁到了小春身上来。 “姑娘有所不知,若败在旁人手上,大哥也不至于如此,可那杜陵与我大哥有不共戴天之仇,败在他手上,叫大哥怎能不伤心难过?”陈平解释道。 这话一出,三人都不言语了,表情甚是凝重。 好半天,程棠才害怕起来:“这臭小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不会做了什么傻事吧?” 青蓑听了,登时大怒:“你个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 程棠也是一点火就着:“你喊什么喊,我这不是担心他吗?” 青蓑冷笑起来:“亏你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竟连他的心性如何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若是这么点挫折就寻死觅活,那他叶小春也不配活在世上了!” “你这人,心肠怎么如此歹毒,小春都这样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都不知道替他担心吗?”程棠怒吼起来,恨得几乎要掏鞭子。 两人越吵越凶,叫柳云和陈平很是烦恼。眼见她们马上要动手,柳云不得已才出言制止,这才叫她们闷闷地闭了嘴。 柳云思来想去,决定撞门进去查探究竟,而陈平想起小春的嘱咐,连忙将身子拦在门口,硬是不让开门。三人哪里管他,直接上手将他推开,就要伸脚踹门的时候,一声惨叫从房中传了出来。 “啊——”叫声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四人都是惊讶,连忙破门而入,就见小春蜷缩着身体滚倒在地,两手成爪,将一张脸抓得鲜血淋漓,骤然一看甚是恐怖。 四人瞧见这场景,无不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扑上去将小春按住,拼命呼喊他的名字。然而小春只是不停地原地打滚,半点意识也没有,任凭几人怎么喊也没能醒过来。他的身体紧绷,浑身力气极大,竟叫柳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完全将他的两掌按住,脸上又添了几道血痕。 “小春,你醒醒,我是大哥!”柳云惊慌大喊,完全不知所措,程棠在一旁早已吓得哭了起来。 四人拼尽全身力气,仍是不能将小春控制住。柳云见状,连忙叫陈平去通知程啸山等人。 陈平也吓傻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往外跑去,还未出门便直接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怎么了?”来人发问。 众人将视线一瞧,顿时惊呆在原地,站在门口的竟是龙一。 柳云最先反应过来,将小春的情况大概说了,也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龙一见状,本就十分阴冷的脸上,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在四人惊讶的眼神中,龙一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将小春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四人不知其解,竟也忘了提防,眼睁睁看着他朝小春的肩颈处砍落一掌,登时叫他昏睡了过去,浑身一动也不再动。 “你干什么?”程棠大喊起来,连恐惧也不怕了。 龙一似是恍若未闻,在小春身后席地而坐,将浑身真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后输了进去。程棠不知他在做什么,又要大闹,被柳云给拦住了。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龙一的脸上渗出浓重的汗珠,小春的脸色却渐渐恢复正常,将眼睛睁开了。 “醒了,醒了!”程棠兴奋大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在这儿?”小春一脸迷惑。 “还说呢,臭小春你怎么回事,中邪了还是中毒了,一个人又是惨叫又是满地打滚,快把我们吓死了。你看看你的脸,挠得都没人样了!”程棠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地大吼起来,还拿来一面镜子给他。 小春一瞧镜中人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原来,上午在杜陵手上落败之后,小春又是愤怒又是不甘,思来想去只恨自己功力太弱,这才在仇人手上一败涂地。他知道自己明天还有一次挑战机会,可是就自己眼下的武功,只怕向杜陵挑战一百次,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要想为师父报仇雪恨,除非能在一夜之间功力大增,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小春思来想去,将这微乎其微的希望,寄托在了嗜血诛心咒第七层的心法修炼上。 然而要参透这一层,谈何容易。世间武功成千上万,无不是越到高深的招数和级别,修炼起来就越难,嗜血诛心咒也不外如是。 小春修炼这门功法时,有赖天赋高超、运势巧妙,前面三层都不算困难便取得了成功,然而到四五六层时,便都遭遇了不小的瓶颈。而在上翠微山前,他也曾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参悟这第七层的功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眼下,要在一夜之间参悟并修炼成功,难度无异于登天。 (本章完) 463.报仇雪恨(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然而不知是不是骤然落败的刺激,小春静坐房中一下午,苦苦挣扎寻觅中突然灵光一闪,叫他在千难万险中触摸到了修炼的门道。 小春如何不大喜,忘乎所以地修炼起来,并在短短一炷香后获得成功。 然而小春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每一层嗜血诛心咒修炼成功后,那全部身心遭受折磨的巨大痛苦。这痛苦随着功法修炼越是往后,便越是残忍非常,叫人难以忍受。 早在第一层修炼成功的时候,小春就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往后每一层,他经受的都是扒皮拆骨、洗血筑肉的极致煎熬,而每一次,他都是依靠着为师父和裴氏满门报仇,以及寻找两位哥哥的信念,才得以坚持下来。 然而这一次,痛苦似乎已经到达了身体所能承受的临界点。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小春失去了理智,形同疯魔地肆虐起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若不是龙一及时赶到,小春将会在剧痛中折磨上整整一个时辰,最终精力衰竭而亡。 后面的事情小春自然不知道,所以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清醒过来。直到眼前的镜子一晃,瞧见了身后闭眼打坐,满脸惨白的龙一。 小春吓得瞪大了眼睛,回头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越发惊得连呼吸都停住了,连忙用眼神问旁边站着的四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棠和青蓑都只是撇嘴,表示自己也受到了惊吓,还未曾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柳云则直接绕开他,在龙一身边蹲下,问道:“龙大哥,你怎么样?” 话才刚出口,龙一突然面色如土、喉头大动,吐出一口黑血来。 众人惊慌大喊,着实是吓了一跳,小春也惊呆在原地。 “龙大哥,你……你……”柳云十分慌乱。 “不妨事!”龙一冷道,然而话才出口,胸口又是剧烈涌动,一连吐出好几口黑血来。 众人更是惊慌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春瞧得若有所思,突然发问:“是不是那天麒二给你下的毒?” 龙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黑气尽显,已是说不出话来。 小春瞧他如此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慌道:“可是你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那天在擂台上,你反败为胜把麒二杀了,昨天又一招打败了杜陵……” 龙一并没有反应,小春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只解了五分而已,另五分只是暂时被压制,无法尽解!”龙一说得淡然,看不出一点惆怅,好像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众人怫意,竟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现在……”小春问道。 龙一并没有回应,但是小春已经知道了答案。从昨天麒二的嚣张态度来看,给龙一下的毒必定十分厉害,常人想要压制根本不可能,而龙一即便能做到,也必定需要耗费大量真气。可是现在,他为了救自己,竟将大部分真气输入到自己体内,这才导致他本已压制住的毒性再次发作。 想明白这一点,小春心中五味杂陈。他昨天还在怀疑,龙一是不是察觉了自己的身份,要对自己斩草除根,可是今天,他就舍出性命救了自己一命。小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愧疚,对龙一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云此时道:“若是真气能压制这毒性,那好办,我将真气输给龙大哥,不就完了?” 龙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没用的,他……他已经毒发了,现在才想着压制恐怕已经晚了。而且这毒如此厉害,连他都只能压制住五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即便大哥你耗尽全部真气,想来也没什么用处!”小春安静解释。 “那这可如何是好?”柳云急了起来。 在场陷入一片沉默,小春、柳云都是满脸焦急。程棠、青蓑和陈平三人站在一旁,心中早已是巨浪翻涌,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三人两个出自魔教,一个出自正道,本该是互为仇敌,眼下却相互关怀好似亲兄弟一般。 若是小春和柳云也就罢了,二人相识于微时,早已结拜成兄弟,可龙一此人可谓恶贯满盈,从来都是杀人如麻,可为什么偏偏对小春和柳云流露如此善意,甚至不惜以命相救? 他们想不明白,皱着眉头,很是苦恼。 陈平突然小声道:“大哥,其实要为龙宗主疗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春惊慌道:“什么意思,你有办法?” 陈平拱手道:“我没办法,可是天底下解毒最厉害的人,眼下就在这灵雀山庄,她或许会有办法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春等这才想起,身为红鹤药坊当世唯一传人的月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这就去找她来!”小春留下这句话,便已消失在房门口。 柳云见门口空洞洞的,一时竟有些失落,当下收起心神,与陈平一起扶着龙一在榻上坐好。 有龙一在房间里待着,气氛顿时便是阴森恐怖,叫程棠和青蓑都有些坐立不安。柳云想到若能将月桐请来,疗毒现场实在不宜有太多人,便嘱咐二人早些回去休息。二人早就想走了,这时巴不得,连连点头赶紧离开。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龙一静心打坐,陈平去准备稍后可能会用到的一应器具用品,只有柳云一人望着远处发呆,猜测月桐会不会来,能不能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安静的房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小春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席飘然白衣,正是月桐。 距离上次在山下客栈相遇仅仅隔了三天,此时再见,恍如隔世。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不知不觉眼中都有清泪。柳云很想问问月桐,近来怎么样,有没有受到刁难,那人对她还好吗?可话到嘴边,最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小春在一旁看着,瞥了瞥龙一毒气更甚的脸色,心里干着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静坐在榻上的龙一突然睁开眼睛,十分冷峻地喊道: “谁?” (本章完) 464.报仇雪恨(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这才察觉到门外有人,顿时警觉起来,要出门查看。然而那人早已听见响动,此时倒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走进门来。 小春一看来人,登时好不惊讶,竟不是他喘息之间脑中猜测的丁克岩,而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老熟人——顾清平! “你来干什么?”小春问道,语调里带着奇怪、愤怒和疑惑。 “听见你房间有响动,过来看看!你没事吧?”顾清平答得平淡,若不是一双眼睛在房中来回逡巡,小春险些就信以为真了。 小春冷笑起来:“我当然没事,就怕你盼着我有事吧!识相的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小师弟,何必如此?” “别叫我小师弟,老子听着恶心!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你要身上不氧,就赶紧滚!” 小春半点不留情面,叫顾清平的脸色登时大红,然而喘了半天粗气,他的步子却始终未曾挪动一步。小春见状,还以为他是故意挑衅,登时怒气上头,抬手就要收拾,顾清平却突然开了口。 “我是来找月桐姑娘的!”他突然喊了一声。 月桐转过身来,不知何解。 小春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顾清平却又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我瞧龙宗主中的毒好像很是厉害,小春将月桐姑娘从好汉楼请来,想是为了他吧?不如你们先为龙宗主疗毒,我的事稍后再说!” 顾清平的行为举止实在奇怪得很,然而此刻小春已没有心思跟他纠缠,料想眼下在灵雀山庄,而且以他的武功也捣不了什么乱,当下将他丢开手去,拖着月桐到榻前,为龙一细细诊断。 月桐很是敬业,立即进入状态,身后的小春、柳云却很是焦急。 柳云问他:“你是如何将月儿带来的,丁克岩竟没有阻拦?” 小春冷笑道:“他倒是敢拦!神医姐姐虽说答应嫁给他,到底还未成婚,而且即便成婚了,神医姐姐还是红鹤药坊的传人,无论正邪,只要有人中毒必须前来相救。这是红鹤药坊的铁则,更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一个青城派的弟子,凭什么敢拦着,又有几个胆子敢拦着?” 柳云想了想,这才有些明白。 即便丁克岩怀疑小春的目的,但只要涉及中毒,月桐前去搭救便是江湖默许的真理。丁克岩再怎么自负,也不敢公然挑战江湖秩序,与整个江湖为敌。即便大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青城派五位师兄,也断不能允许他胡闹。 小春想是将贺见山等五人抬出来,才叫丁克岩无话可说,放了月桐出来。 二人不再言语,房中静谧如斯,月桐的脸色却越来越严峻。 “怎么样了,不能治吗?”小春弱弱地发问。 “能治!”月桐说道。两人听了,登时长吁了一口气,然而脸色还未全部舒缓,又听月桐道:“但是很难治!” “怎么难治?” “需要活人鲜血为引,与他体内气血相容,再配以红鹤药坊的秘制药水,用金针刺入周身穴道,方能有一线生机。” 月桐一口气说完,所有人都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吱声了。 月桐又道:“这药水我随身携带,金针刺穴之术也不是难事,唯独这活人鲜血……” “如何?要同之前救荀筝意一样,引渡一半的鲜血到龙大哥体内吗?”柳云慌张问道,要真是那样,的确不好办。 月桐却摇了摇头:“倒也不至于。这毒虽然比之前荀姑娘中的毒还要厉害,但他内功深厚,发现中毒后及时用内力化解,不至于到药石无灵的地步。” 小春急道:“既然如此,姐姐为什么又说难办呢?不就是活人鲜血吗,我们有的是血,你尽管用吧!” 小春说着,撸起袖子伸出胳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龙一坐在榻上,远远瞧着他们,心中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月桐为难道:“活人鲜血不难,但此毒已在他体内全面发作,渗透到脏腑经脉之中,这便要求引入他体内的活人血,必须与他的脏腑经脉能够相融。简单来说,只有两种活人血可以做到,一则气血相通,二则血脉相连。” “什么叫气血相通,什么叫血脉相连?” “气血相通,就是指供给活血之人,与他自幼修炼同一门武功,体内真气源于一宗,自然便能够气血相通。而血脉相连,则是指两人有三代以内的亲属血缘关系。” 月桐解释完,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月桐为难道:“若现在中毒的只是寻常门派弟子,解毒倒是十分简单,只要寻一个同门师兄弟即可。可我方才为他诊脉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真气紊乱,少说有十几种来源,只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到一种能与他气血相通之人。如此一来,要想解毒,只能找到他的血脉亲人才行!” 这话说完,龙一便自嘲一般冷笑起来。 柳云问道:“龙大哥,你……” 龙一摇头,十分平静道:“千丈崖下,全是孤儿,只有麒二麟四有兄弟血缘之亲。看来是天要亡我龙一,罢了,反正这人世……” “我可以来!”一人突然喊道。 龙一很是诧异,瞧了瞧眼前此人,正是小春。 “你?”月桐疑问,她以为自己刚才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不错!方才我在房中练一种功夫,这种功夫很是邪门,一旦修炼完成,浑身真气、内力会全部消失,需要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才能恢复。而刚才我修炼成功,一下子失去神智,是龙大哥将他的真气输入到我体内,这才救了我一命。现在我体内的真气,与龙大哥体内的完全一样,这么说起来,是不是也等于气血相通?” 小春一番话说出来,全场陷入沉思,不置可否。 “爷爷留给我的医术上,只写了那两种方法,你这种情况却并未有所标注。虽然从理论上是说得通,但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月桐不敢做决定。 “那我问你,若是不救,龙大哥是不是死定了?” “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时辰!” 小春点了点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眼神坚定望着龙一,让他做这最后的决定。 龙一也看着他,相比之下目光很是平静,不多时点了点头。 (本章完) 465.报仇雪恨(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陈平、顾清平三人被请到门外。 时间匆忙而又缓慢地流逝,三人之中,尤以柳云心急如焚,几次想要上前询问情况,却又怕打扰月桐施针,只能忍耐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月桐脸色疲乏却十分轻松地出现在门口。柳云见状,心中便有猜测,一问之下果然是施救成功,登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陈平和顾清平早已进去查看,柳云却在端详月桐许久之后,才摸出一方手帕送上。 月桐见了一愣,眼眶登时湿润了。 柳云见她伤心如此,心中已然确定,她答应嫁给丁克岩必有不得已的苦衷。眼下问她,她却只是摇头不说,急得柳云心急如焚,当即就要去找丁克岩拼命。然而步子还没迈出门槛,仇人竟在眼前出现了,柳云一瞧,登时双眼怒红! “姓丁的,你到底把月儿怎么了?她心里分明没有你,又怎么会答应嫁给你?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柳云怒吼起来,浑然没有半分理智。 丁克岩冷笑道:“卑鄙?手段?月桐答应嫁我,自是因为与我情投意合,柳公子莫非是伤心太过,得了癔症吧?” “你还敢胡说,分明是你……” “大哥,别跟这种小人浪费唾沫了!他既然敢做,就不会怕你骂!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后天的高手殿挑战赛,你逮着他往死里打,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小春出来帮忙。 三言两语,丁克岩被彻底激怒,瞪圆了眼睛怒吼:“想打败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哟,不服?” 丁克岩冷笑。 “很好!还是咱们之前的约定,后天高手殿挑战赛,你要是能赢我大哥,神医姐姐的事我们不再过问……” 柳云慌道:“小春,不可……” 小春连忙使眼色,示意他闭嘴,继续道:“要是我大哥赢了,嘿嘿,你就得老实交代,神医姐姐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怎么样,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丁克岩信心满满。 “很好!” 柳云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小春与丁克岩达成约定,又眼睁睁看着月桐被丁克岩带走了。柳云心急如焚要去阻拦,却被小春强硬拦住。 “小春,月儿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怎能拿她做赌注?若是我输了,难道你真要我从此对她不管不问,任由她被丁克岩逼迫成婚吗?”柳云很是愤怒,对小春却也生不起气来。 小春白了他一眼,对这个一根筋的结拜大哥,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就这么没自信,连丁克岩都打不过?”小春反问。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月儿不能用来做赌注,她是……” “她是个大活人,我知道,我也不想拿她打赌。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人家男未婚女未嫁,谈婚论嫁也是你情我愿,我要是不打这个赌,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把神医姐姐抢回来?” “我……可要是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呗!我问你,守信重要,还是你的月儿重要?” “当然是月儿重要!” “那不就完了!输了你耍无赖不就完了,再怎么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小春说完,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留下柳云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柳云听见房中传来小春的喊叫,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推门进入,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扑通”一声,顾清平竟在小春面前跪下了。 “你干什么?”小春也很是慌乱。 顾清平满脸苦涩,痛哭流涕道:“小师弟,是大师兄对不起,千丈崖下没有站出来为你作证,指证杜陵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对不起……”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都晚了!”小春也是满脸苦涩。 “是没用,是我的错。小师弟,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相信,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 “我……我不能说!” 小春冷笑起来:“不能说?顾清平啊顾清平,我真是差一点就相信你了!你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替杜陵来打探一下虚实,看看我明天是不是还会向他挑战吗?” “不,不是的!”顾清平连连摆手!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小春冷笑更甚,浑身杀意尽显。 “小春,你……”柳云试图说劝,却被小春一个阴冷的眼神扫过来,叫他闷闷地闭上了嘴。 顾清平似有一肚子话要说,到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相不相信我都不重要,我本来也不该来奢求你的原谅。不过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还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倒现在还敢跟我提条件?”小春真是觉得好笑,可又十分好奇,“你倒说来听听,有什么事情我非答应你不可?” 顾清平支支吾吾开口:“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请动月桐姑娘到我那儿去一趟,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 小春眉毛一皱:“怎么?你也中毒了?” “不……不是!” “那是谁?二师兄,还是七师兄?”陆淮山和郑溪云与顾清平同住,所以小春一下子想到了他们。 顾清平却仍是摇头,似是有所顾忌:“小师弟,你先别问了,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但是我……” “我答应你!”小春突然道。顾清平一惊,又听他继续道:“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尽力去做,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清平自是千恩万谢,这才偷偷摸摸离开,小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你一向这么乐于助人吗?在不知对方企图的情况下,对一个曾经害过自己的人,也能如此尽心相帮?”龙一突然开口,语调有些冷嘲。 小春笑了笑,不答反问:“那你呢?你身为千丈崖第一杀手,江湖上关于你的传言,要么是杀人如麻,要么是嗜血成性,现在怎么转性了,对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都能拼了性命相救?” 龙一被他问得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摇头苦笑。见他如此,小春和柳云也是相视一笑,气氛莫名缓和了起来。 (本章完) 466.报仇雪恨(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毒素尽除,此刻身体已经无碍,反倒是小春的身体仍十分虚弱,为让他能在明天的比武中有充沛的精力,柳云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将大半真气全注入到他体内。 此时的小春,体内真气充盈,内力也稳步攀升,达到了前所未有之境,为师父报仇雪恨的心思坚定得不能再坚定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好汉楼挑战赛第二场顺利开幕。今天上场挑战的,只有包括小春在内的五人,皆是昨天挑战落败,但挺过了一百招的人。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些人只要重新谨慎挑选挑战对象,将目标放在昨日挑战对象后两三名的人身上,今天都能轻易获胜。毕竟与挑战对象拆招过百,两人的实力已经非常接近了。 因为挑战者很少,所以今天的赛事只安排了上午。之所以没有紧接着进行高手殿挑战赛,也是考虑到一连三天比赛,虽有灵雀山庄的归元丹,各路高手的身体也会有些吃不消,正好借今日之机好好休养一番。 因为种种原因,这一天的比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看头,观众的兴致也往往寥寥。然而今年的赛场,观众们的热情相较于昨天却是有增无减,待小春走上擂台,这热情更是达到了巅峰,看来观众们如此捧场,竟全是为了小春而来。 若是换了平时,小春定要有些飘飘然了,可是今天的他心思却格外沉寂,眉目始终阴沉如水。 “叶楼主,比赛即将开始,你的挑战对象可有选好?”云莺柔声问道。 “选好了!”小春沉道。 “是哪一位?” 小春沉寂了片刻,终于吐出了杜陵的名字,换了全场上千人的片刻沉默,随即又爆发了热烈的讨论声。 “又选杜陵?这叶小春不会是昨天被打傻了吧?” “就是,输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输第二次不成?” “或许是他觉得昨天的落败只是一时失误,并不是真的技不如人,如果今天准备充分,也并非不能反败为胜!” “就是,叶小春的功夫可是深不可测,我看他这么淡定,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我相信他能赢!” …… 人群议论纷纷,小春却不为所动,好像置身事外一般。 云莺也颇为诧异,不过并没有多作询问,只呼叫了杜陵上台,便不再多发一言。小春静静地看着眼前此人,眉目阴沉到了极点,然而想到他待会儿的惨状,又忍不住冷笑起来。 杜陵亦是冷笑:“你这狗杂碎,失心疯了不成?昨天输了一场,今天还敢向老夫挑战,厚颜无耻到了如此地步,也真是叫人骇然!” “要说厚颜无耻,我可比不上你这又老又丑的狗贼!”小春轻飘飘回应。 杜陵登时大怒,后悔不该同这小痞子逞口舌之争,当下将长剑一甩,怒喊一声:“小奸贼,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老夫的剑厉害!” 话音未落,剑光已凌厉转起,闪电一般朝小春的方位劈斩过来。 小春瞧着这剑招,心中只是冷笑,待嗡鸣的剑刃即将落在自己的肩头,他才云淡风轻地出刀抵挡。众人瞧得诧异,不知他何时动的手,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招数,只听“铿”的一声清脆响声,杜陵的凌厉杀招已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全场怫然,似乎嗅到了一丝情势逆转的气息。 小春对面,杜陵心中已是乱作一团,只觉得眼前此人与昨天那个手下败将,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若说昨天的叶小春与他旗鼓相当,那么今天这个,武功俨然已经远在他之上。 他不敢相信这一点,因为他不敢相信,世间会有一夜之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情。可是眼前的景象,又叫他不能不信,心中的惊慌顿时像山崩地裂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弥漫开来。 杜陵还没有想明白,擂台上的局势便已不可遏制的逆转了。全场人惊讶的目光中,水浑刀在小春手中如狂风闪电一般,将杜陵杀得七零八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不知不觉,三十招已经过去,杜陵已被逼到了死角。小春的气势却越来越足,眸中寒光一闪,冲灵刀法最后一路——万鸟冲灵,已铺天盖地一般朝杜陵席卷了过来。 这乃是实实在在的杀招,一招下去,杜陵焉能有命在! “不!你不能杀我!”生死存亡之际,杜陵大喊。 小春的刀锋应声止住,眉目阴得能挤出水来。场下,上千人忘记了喘息。 “你这挨千刀的狗贼,竟然还有脸求饶?今天就算朝老子磕一万个脑袋,老子也不会放过你!”小春咬牙切齿地怒吼。 “你不能杀我,这可是灵雀山庄,是江湖瞩目的灵雀大会!你要是杀了我,会被江湖正道唾弃的!”杜陵试图抵抗。 “那又怎么样,老子不在乎!” “那你师父惨死的真相,你也不在乎了吗?” “你什么意思?”小春眼光再次骤寒。 “我知道你对我痛下杀手,是想为你师父报仇!可你要知道,即便你现在杀了我,在江湖众人的眼里,杀死朱清的凶手还是龙一,你还是没能真正为你师父讨回公道!” 小春一愣,竟然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这些日子以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为师父报仇,将真凶斩杀。可是现在,凶手就在他的刀下,只要轻轻一用力,师父的大仇就算报了。 可是这仇,真的算报了吗? 杜陵一死,即便他再怎么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才是杀死朱清的凶手,哪怕顾清平转了性站出来作证,也只会被当作树倒猢狲散的假话,没人会相信。如果朱清惨死的事实,要一辈子同龙一绑在一起,而杜陵却始终是个无辜的人,那这样,师父的大仇真的算报了吗? 小春有些恍惚,抵在杜陵脖子下的刀刃蓦地松了。而在他还未回神之际,杜陵已然扯着脖子大喊: “我认输!” 小春一怔,望了望已经远去的杜陵的背影,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巨大擂台,望了望手上光亮如新的水渊刀,心中没有仇恨,只有几分萧索。 (本章完) 467.报仇雪恨(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好汉楼挑战赛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结束了,小春的再次爆冷胜出,给这场本来关注度不高的比赛,带来了十分不错的传播速度。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小春,直到比赛结束了整整三个时辰,也没想明白自己的手下留情,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时间如水流,夜幕再次降临。柳云、程棠、青蓑分别来看了一回小春,见他兴致不高,安慰了几句又都离开了。 小春呆呆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略显朦胧的景色,脑中突然想起顾清平来。 小春心道:“杜陵今天一切正常,看来顾清平昨天突然出现,应该不是要为杜陵打探消息。他昨天又要我带月桐去他房间,还不肯说是什么事情,难道真的有人中毒?如果是,直接找月桐去解不就完了,为什么非要让我出面,还不能惊动别人……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好奇得紧,当下拍案决定,现在就去找月桐。 把月桐带到顾清平的住处不难,难的是不被人发现,毕竟丁克岩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要想把月桐带出来,就得先把丁克岩引开,可怎样才能把他引开呢? 小春陷入深思,不一会儿,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来。 夜色完全降临,各方各院几乎都吃过了晚饭,在山庄里闲逛起来。在好汉楼第一层靠右的一个房间里,月桐一如前几日一样在房中发呆,不知不觉脸上又有泪痕。 不远处,丁克岩静静地在书桌旁打坐练功,也不说一句话。 “你走吧,我要睡了!”月桐面无表情,突然道。 丁克岩睁开眼睛,自嘲般笑道:“今天比昨天还要早一个时辰,看来你真是越来越讨厌我了!” 月桐并不回应,面上的冷意却叫人看得不寒而栗。丁克岩心里清楚,是月桐对不起自己,而不是自己对不起她,可面对她这般模样,还是生不起气来。 丁克岩叹了一口气,要往外走去。 “嗖”的一声利响,有东西从窗外飞入。丁克岩出手接住,眉目深寒,只见手中是一块石子,石子上绑着一个纸条。 摊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想胜柳云,到主殿外树林一见。落款处画着一支柳条。 丁克岩看完,登时脸色大变,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匆忙起身,嘱咐月桐好生休息后便开门出去了。 月桐并没有将他的异常反应放在心上,刚要上床休息,门又被匆忙打开了,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丁克岩,而是一脸嬉笑的小春。 “是你?”不知为何,月桐竟有些欣喜。 “是我!” 小春不再多言,简单说明来由后便拿出一身陈平的衣服给她换上,一路离开好汉楼回到新秀楼,愣是没人发现不妥。小春不禁暗叹自己的高明,想起那张纸条,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其实他并没有十分把握,确定丁克岩会被引开,他只是在赌,赌叔叔的血海深仇和与心上人白头偕老,丁克岩到底会选哪一个。 小春已经猜到,月桐答应嫁给丁克岩,只是出于未能相救丁义山的愧疚。而丁克岩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找柳川音报仇,可是就灵雀大会这几天的情况看,他的恨意似乎完全不在柳川音身上,反倒对柳云恨得咬牙切齿。 究其原因,只能是因为月桐。 小春便猜想,丁克岩或许在叔叔惨死之后,的确对柳川音恨之入骨,可是很快他发现,叔叔的意外去世,竟十分巧合地换来了月桐的愧疚相许。这对苦苦思念的丁克岩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以至于他对柳川音的恨意也减弱了许多。 小春写的那封信,落款是一支柳枝,便是有意把他的注意力引到柳川音身上来。作为柳云的父亲,柳川音得知他们的赌局是顺理成章,知道柳云剑法上的弱点,也是易如反掌,这也足以让丁克岩相信,柳川音确实能够助他取胜。 至于柳川音为什么要帮他,其中原因可就有的猜了,或许是看见了他的实力后,生怕他再向自己寻仇,现在主动示好,或许是他们父子俩早已貌合神离,毕竟以柳川音的伪君子面目,很难与一身正气的儿子志同道合。 柳川音的动机,小春根本不用多想,因为只要丁克岩真的想得到月桐,不管这件事多说不通,他都会想出道理来把它说通,然后前去赴约。 现在看来,小春猜对了,而一旦丁克岩进了主殿后的树林,漫山遍野里找一遍,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小春这头就有充足的时间。 来到顾清平房间外,小春心中已被好奇填满,敲响了房门。 顾清平很快开门,见他们二人后先是一愣,十分紧张地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才将他们让了进去。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陆淮山、郑溪云一齐大喊起来。 小春两天前才见了郑溪云,这时又见到之前在武当学艺时的“死对头”——二师兄陆淮山,心中五味杂陈。不待说话,只听“扑通”一声响,众人皆是一愣,竟是顾清平在月桐面前跪下了。 “你,你做什么?”月桐惊慌道。 “求姑娘,救救我的两位师弟!”顾清平拜倒在地,已是泣不成声。 小春、陆淮山、郑溪云,都是惊愕。 “大……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和二师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月桐姑娘救我们?”郑溪云奇道。自从上次与小春见面,他一直没再叫顾清平大师兄,这时又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顾清平摇头不迭,泪如雨下:“不,你们有事,你们出了大事!这近一年来,你们可有发觉自己时常感到虚弱无力,练功也总是觉得疲累,真气、内力都是原地踏步,甚至还有衰退的现象?” 两人一惊,陆淮山急道:“师兄不说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功的缘故,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总觉得精力大不如从前。” “我也是,我也是!大师兄,我们是得病了吗?” “不是得病,你们是……中毒了!” 顾清平说出真相,小春、陆淮山、郑溪云全都惊呆在原地。 (本章完) 468.报仇雪恨(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我们中毒了?大师兄,你不会在开玩笑吧?”陆淮山还是不敢置信。 顾清平脸色痛苦,摇了摇头不再解释,而是直接让月桐上前为他们诊断。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小春与陆淮山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惴惴不安。过了一会儿,月桐微微叹息,站起身来。 “怎么样?”顾清平连忙发问。 “的确是中毒了!” 小春等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中毒?”郑溪云慌张问道。 顾清平一脸难色,踌躇着到底该不该说,这时只听小春十分狐疑道:“是杜陵?” 顾清平脸色微惊,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小春只觉得自己坠下了万丈深渊,心中片刻惊慌后,很多事情又都变得清晰了起来。顾清平的反常叛变,杜陵的有恃无恐,到现在,两位师兄离奇中毒,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古怪,单独来看都叫人摸不着头脑,然而串联起来,好似构成了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操纵那黑白棋子的人,将他们几个全都算计了。 小春心中冷笑,又后悔自己醒悟得实在太晚了。 “月桐姑娘,我师弟他们中的什么毒,能不能解?”顾清平慌张问道,说这句话时,两手在瑟瑟发抖。 月桐的反应倒是平静了许多,一句“能解”,登时叫众人放下心来。 月桐道:“相比龙一所中的‘一池春水’,这毒倒寻常许多,只是他们二人中毒时间过长,要立即根治有些困难,不过我将解毒的法子教给你们,有半年的工夫,也能痊愈了!” 话音未落,顾清平又是“扑通”一声跪下,拜头不住、泣泪连连。 月桐不擅这些人情客套,有些慌乱,小春忙将顾清平扶了起来。 “敢问姑娘,我师弟中的是什么毒,又要如何解?”顾清平又是追问。 “这毒叫金蚕蛊毒,是苗疆蛊毒的一种,也是最厉害的一种。金蚕以人体精血为食,人白日醒着,它便休息,人在夜间睡着,它就醒来,吸食人的精血。这金蚕生命力顽强,种入人体内后轻易不能灭杀。而它吸食人的精血,每日只有少量,三五天不会造成身体不适,时间一长便会觉得体弱气虚,真气、内力修炼也极不稳固,三年之后,即便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会因血气蠹空而呜呼殒命。” 月桐解释完,在场四人都已是头皮发麻,陆淮山二人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中了这么恐怖的毒。 “那此毒应当如何根治,还请姑娘告知,在下当牛做马,感激不尽!”顾清平说着,又要跪地磕头。 小春连忙将他拦住,月桐便道:“若是中毒三月以内,这金蚕蛊命力尚弱,我还有法子将它钓出来。现在,你两位师弟中毒已将近一年,金蚕蛊已长得甚是茁壮,无论如何也引诱不出。要想解毒,需得每日服用一种名为‘惊尸散’的毒药,通过以毒攻毒的法子,将这金蚕杀死在体内。这法子极其痛苦,尤其是金蚕生命力最顽强的头一个月,你们的身体也会反应极大,而且为了保证药效,需得硬生生扛过去才行,不能服用任何止痛药物。不过只要挨过了这一个月,这解毒的法子便算是成功了一半,后面五个月每日服毒量减,止痛药也可适量吃些,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痛苦。半年之后,金蚕彻底杀死,你们再将‘惊尸散’的解药服下,这毒才算彻底解了!” 顾清平等人早已惊呆在原地,听着这解毒的法子虽然麻烦,却还是欣喜得几乎一蹦三尺高。月桐也不再多言,让小春随她回去拿惊尸散和解药,二人又连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小春又回来了,月桐还将惊尸散的服用方法和止痛药、解药的服用时机详细写下,顾清平好不激动,竟对着好汉楼的方向一拜再拜。 小春已追问道:“大师兄,这大半年你跟着杜陵,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那狗贼拿两位师兄的性命要挟你,是么?” 顾清平回过头来,眼中饱含热泪,十分屈辱地点了点头。 “扑通”一声,郑溪云跪倒在地,满脸愧疚:“师兄……” “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顾清平忙道。 “不,师兄,我对不起你。师兄为了我们忍辱负重,可我却……却将你误会成那等良心泯灭的小人,师兄,我,我不是人!”郑溪云说着,竟直接给了自己两巴掌,已是泪如雨下。 顾清平忙将他扶起来,好言安慰,直说兄弟之间无需如此。陆淮山在一旁看着,心中只是奇怪。他并不知道杜陵就是杀害师父的真凶,眼下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恨得牙槽沥血,当下就要冲出去找杜陵决一死战,为师父报仇雪恨。 三人将他拦住,说明其中原因才罢。 小春冷笑道:“师兄放心,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一定会杀了那狗贼,为师父报仇雪恨!我不光要杀了他,还要将他残害同门师兄、篡夺掌门之位的恶行公布天下,让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才是真正为师父报了仇!” 郑溪云、陆淮山登时响应:“不错!” 顾清平一脸愧疚道:“小师弟,说起此事,是师兄对不住你。去年在千丈崖底,你面临生死难关,指出杜陵的恶行,本可以将他的丑事全部揭露。可最关键的时候,我却撒了谎,不但救了杜陵一命,还将你推入万丈深渊。小师弟,终究是师兄对不住你……” “师兄别说了,你也有你的苦衷!”小春不以为意,心中却有些苦涩。 他真的不在意吗?不是的!当时的情形,顾清平若是指认杜陵,那就能救他一命,可郑溪云、陆淮山就会性命难保,最起码当时未经月桐诊断,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能够得治。而他要是维护杜陵,按照他与杜陵的约定,两位师弟最终能得到解药,只是这样一来,小春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勾结魔教、恶意构陷的深渊,丧命几乎是唯一的结局。 当时的局面,即便小春换到顾清平的位置,也只能二中选一。对于他的最终决定,小春无法苛责,但是心中总归有些失落,毕竟自己到底还是被舍弃了。 (本章完) 469.报仇雪恨(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夜色已深,吵嚷了一整天的灵雀山庄,再一次回归静谧。 隔着广场与灵雀主殿相对,新秀楼、高手楼中间,是好汉楼参加本届灵雀大会的二十一位在榜者居住的地方。 杜陵作为好汉楼第一席,宽阔的房间坐落在二楼东南角的黄金位置,窗外是一眼无际的壮阔山景。此时此刻,杜陵站在窗前,不知为何,心中是不可遏制的慌乱。想起这几天来种种,四次落败,两次投降,身为好汉楼第一席,本该在本届灵雀大会上大放异彩的他,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为什么?为什么? 杜陵想不明白,也没有心情多想,莫名的恐惧将他的全部思绪占据。这种感觉很强烈,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控制不住。 窗外,夜风如魅,黑洞洞的叫人心里发慌。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杜陵一怔,立即警觉起来。 “谁?” “掌门,是我!”是顾清平的声音。 “何事?” “师祖唤您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顾清平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异样。杜陵这才完全放心,因为他住在好汉楼,而温风吟虽然是他的师父,但此次上灵雀山庄是以新秀的身份,与顾清平同住在新秀楼中。 温风吟有事,叫顾清平来唤,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 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下楼,没有任何异样。 好汉楼的位置虽与新秀楼比邻,但距离实在不近,因为三座楼的面积都太大了。楼的外围,有一条十分宽敞但颇显得偏僻的甬道,是三座大楼相连的唯一通道。由于住在三座大楼里的人数实在算不得多,所以走这条路的人也少得可怜,此时夜色已深,更是茫茫然一个鬼影都没有。 顾清平与杜陵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稍有些诡异。 即将到达新秀楼入口的时候,甬道高墙下的暗影里,杜陵瞥见了一个静立不动的人影。 “谁?”杜陵警觉大喊。 人影从暗处走出,脸上带着狡黠的冷笑,正是小春。 “是你……你要干什么?”杜陵下意识后退两步。 “怎么,怕了?”小春冷笑起来。 “怕?叶小春,你不要太嚣张,这儿可不是比武的擂台,我不信你敢对我怎么样!” 小春不屑冷笑:“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不是怕什么,而是在没有揭露你杀害我师父的罪行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杜陵略略放心,当即要与他辩驳,话未出口却又十分警觉,竟将满腔怒气压了下来。 “你这小子,失心疯了吧!你师父分明是在千丈崖底下自刎而亡,诸多武林豪杰全看见了,如何能怪到老夫身上来!” 小春颇为诧异,冷笑道:“杜老贼,在我面前就不用演戏了吧!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师父,不是那位,而是武当派前任掌门,你的师兄,朱清朱道长!” “好个奸贼!师兄之死,乃是千丈崖龙一所为,我武当上下与那妖人誓不两立,不将他诛杀绝不罢休!你个孽障,欺师灭祖堕入魔教在先,如今又堂而皇之构陷老夫在后,真是可恶!师兄真是走眼,竟收了你这孽障为徒,真是我武当派的耻辱!” “哟呵,敢做不敢认?很好!”小春冷笑着,向一旁的顾清平递了个眼神。 杜陵瞧见,皱了皱眉,看见顾清平的脸上恨意尽显,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顾清平已抑制不住地怒吼起来:“狗贼,淮山和溪云的金蚕蛊毒已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听见“金蚕蛊毒”四个字,杜陵浑身一震。 “什么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我为了师弟们的安危,一直受你要挟,明知师父惨死的真相也不敢明说。好在老天有眼,这次灵雀大会,被小师弟却瞧出了淮山二人身体有异,请了红鹤药坊的月桐姑娘诊断。可怜我只知道他们身中剧毒,还以为只有你才有解药,如今金蚕蛊毒已被月桐姑娘解了,你休想再要挟我!” 顾清平怒吼起来:“你个狗贼,心肠真是歹毒。若非小师弟明察秋毫,再过两年,你的掌门之位已经坐稳,淮山和溪云却成了两具干尸,而我,也必定被你寻个由头处死,你杀害师父的恶行,便再也没人知道了,是也不是?” 一顿怒吼之下,杜陵已经方寸大乱,却还是狡辩:“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狗不挡道,快给我让开!” 小春见状,对他倒有些佩服,冷笑起来:“杜陵啊杜陵,事到如今你不认也没有用。到明天,你谋杀师兄、残害弟子的罪行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装傻充愣!” “你以为你说什么,别人就会信什么吗?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个邪魔外道,根本没人会信你的鬼话!”杜陵阴寒怒吼起来。 “是,我的话当然没人会信,但是大师兄的话,我相信没人会不信!”小春毫不在意地冷笑。 杜陵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顾清平见状,连忙步步紧逼,森然低吼:“你个狗贼,这几个月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将你千刀万剐,为师父报仇!可恨你给两位师弟下毒,我才不得已听命于你,现在师弟们的毒已经解了,你休想再逍遥法外。我和师弟现在就杀了你,明天再把你的罪行宣扬出去,为师父报仇!” “你……你们敢,这可是灵雀山庄,我是武当派掌门!你……你们竟敢如此放肆……”杜陵大喊,已是连连后退。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老子到灵雀山庄来,就是为了杀你,白天饶你一条狗命,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小春勃然怒喝,水渊刀已经出鞘,寒光凛凛打落在杜陵脸上,更叫他慌不择路,连连败退。 “不,不……你们不能杀我!要是我死了,不管你们怎么解释,都是死无对证。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没有人会相信,是我杀了朱清……” 话音未落,甬道中突然呼喝大作,两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现身。小春和顾清平自是还不诧异,那杜陵却惊得目瞪口呆,但见来人怒目圆睁,恨得睚眦欲裂,正是点苍派掌门程啸山和华山派掌门周白隐。 (本章完) 470.报仇雪恨(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让程啸山、周白隐躲在暗处,也是小春和顾清平计划的一部分。 叫动两人并不难,只要顾清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便信了七八分,剩下的几分犹疑,便等着杜陵亲口说出来。 而只要杜陵认罪,凭程、周二人的江湖地位,真相便算是大白了。 这也就是小春和顾清平一直与杜陵周旋的原因,几番来回试探、威逼,总算逼他承认了杀害朱清的事实。程、周二人乃是朱清的生前挚友,听见真相竟是如此,如何不震怒,已是恨得浑身颤抖不住。 “狗贼!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你!”周白隐暴喝上前,话音未落,长剑已然甩出,森然剑意架在了杜陵脖子上。 “不是我,不是我……”杜陵慌乱大喊。 “还说不是你?方才你已然承认,是你杀了朱兄!” “不是的,是他们逼迫于我,我……我是冤枉的!” 程啸山怒目一瞪,冷喝道:“冤枉你?若小春冤枉你也就罢了,顾清平乃是你武当弟子,你若不是真凶,他又为何要冤枉你?那两名武当弟子我已见过,确实是身中剧毒,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杜陵已吓得浑身筛糠,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这恶贼,谋害同门师兄、篡夺掌门之位,还将罪行嫁祸旁人,当真瞒得我们好苦!我这便杀了你,为朱兄报仇!”周白隐怒吼罢,便要提剑杀人。 “住手!” 一声雄浑震喝,吓得所有人颤了一颤,温风吟已站在了杜陵身前。 杜陵像看见救星一般,登时大喊:“师父,救我!” 温风吟脸色铁青,冷道:“程掌门、周掌门,此乃我武当家事,就不劳两位掌门费心了!” “温老前辈,此贼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竟还要包庇于他?”周白隐不敢相信。 “周掌门多心了!老夫方才已经说明,此乃我武当家事,是非善恶、赏罚奖惩,老夫自有主张,用不着外人插手!”温风吟的态度决绝,叫小春看得冷笑连连。 “你……”周白隐恨得眼珠子都要碎了,还要理论,被程啸山抬手拦住。 “温老前辈说得不错,这本是武当家事,与外人无干。只是,他们三人在此理论多时,我与周兄一直藏在暗处,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温老前辈一现身,一不问发生何事,二不问杜陵何余辜,一句家事便将此事囊括!” 程啸山说着,冷笑起来:“程某若是没猜错,朱兄死于杜陵之手,此事前辈早已知情,却一直不闻不问,是不是?” 温风吟心头错愕,竟没想到自己救人心切,一番口不择言,反倒坐实了杜陵的罪行。 事到如今,他再辩解也没用了,干脆硬着头皮,托大到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夫已经说过,此乃我武当家事……” “家事?很好!”小春骤然打断,满面恶寒,“老子也是武当派的人,既然你说是家事,那就让我就来跟你清算清算!” “你?不过是个欺师灭祖的孽徒,早已被逐出师门,竟还敢自称本派之人,真是可笑!”温风吟凛然怒喝,神色却颇为慌张! “老子是武当掌门正儿八经收的徒弟,是不是武当派的人,大家自有道理!现在老子要为师父报仇,你要是识相就滚一边去,你要是不识相,哼哼,你纵容徒弟为非作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我叶小春今天就替师父做一回主,扫清你们这些武当派的蛀虫!” 话音落地,长刀舞起,森然刀光已朝着杜陵劈斩而去。 杜陵吓得心脏都停了,本来还能抵挡两招,眼下心中有愧,还未出招便已泄了底气,如何招架得住。那温风吟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连忙出手相救,与小春风雷火电一般拆起招来,二十余招过去了,却是胜负未分。 甬道内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山庄内外的所有人,不多时便将此道前后两端堵了个水泄不通。杜陵的事情早已散播了出去,众人口口相传,无不诧异震惊。 而人群正中,小春在温风吟手下却颓势渐显,叫周白隐和程啸山看得心里焦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小春一个躲闪不及,温风吟的狂招便已朝他胸口拍来! “小师弟!”顾清平惊慌大喊。 喊声未落,一席阴风突袭而至,温风吟的狂招竟已停在了半空。小春大惊之下睁开眼,只瞧温风吟身后站着一个人,满脸冷峻阴寒,竟是龙一。 “你报你的仇,其他的不用多管!”龙一淡然道。 “恶贼,这是我武当家事,你休要插手!”温风吟半点动弹不得,喊得激烈而屈辱。 “家事?你徒弟杀了人,却栽赃到我身上,早就该死!现在我不动手,你就该烧高香了!” 龙一冷冷一言,叫温风吟彻底泄气,脸色不可遏制地垮塌下来。 小春对龙一好不感激,当下却不多言,刀锋一转,往杜陵的方向踱步而去。 一步,两步…… 小春步步前进,杜陵连连后退,很快被逼到墙角。甬道两端堵得死死的,他即便想逃,也已是插翅难飞。 “不要,不要……”杜陵失魂落魄地喊着。 小春冷笑不迭,心中默念一句:“师父,小春要为您报仇了!” 旋即,刀光一转,精湛的冲灵刀法在夜色下如鬼魅幽灵,朝杜陵斩了出去。 甬道内外,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刀刃凌风之声。只用了短短三招,杜陵便已败在小春手下,即将被刀刃饮血。 “且慢!”一人突然大喊。 小春一怔,回头却见是顾清平走上前来,很是诧异。 顾清平眼里有泪,神情却是肃杀阴寒:“小师弟,以你的天资,今后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绝不能让这个狗贼给毁了!此贼欺我辱我数月,我早已对他恨之入骨!这最后一刀,让我来砍!” 小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却也没有多想,将水渊刀递了出去。 “不要,不要……”杜陵惊恐高呼。 “不要,不要……”温风吟萧索低吟。 顾清平将水渊刀握了又握,眼睛一阖,泪水缓缓滑落。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下猛然高扬,带着十足的决然斩下。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杜陵倒地而亡。 (本章完) 471.报仇雪恨(10)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夜风中弥漫着鲜血的气息,黑压压挤得水泄不通的甬道,静得一丝声响也难闻。良久,温风吟的呼喊才飘扬了出来。 “陵儿……” 温风吟跪倒在地,武当耆宿的光环已然卸下,泰山北斗的威风也荡然无存,八十高龄却鹤发童颜的他,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显现出原本风烛残年的本来面貌来。 众人见状,竟觉得有些可怜。 这时,甬道东端的人群嘈杂大动,不多时让出一条小道,庄主沈雀和云莺、香拂两名侍女走上前来。 沈雀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程啸山等人方才还沉浸在大仇得报的欣慰之中,这时才想起,此地乃是灵雀山庄,赛台下不得私相斗殴是百年铁则。而现在,事情可比斗殴严重多了。 “沈庄主,这……”程啸山试图解释,话未说全,已被沈雀抬手拦住。 “程掌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灵雀山庄也有灵雀山庄的规矩。你们的恩怨情仇,本庄主管不着,但是在灵雀山庄发生斗殴,甚至还闹出人命,沈某也只能按规矩处置,将闹事之人逐出翠微山,且永不得登灵雀三榜!” 沈雀一番铁辞,叫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沈庄主,能否听在下一言!”顾清平突然开口,神色十分平淡。 “若是求情的话,还是……” “并非求情,只是陈述事实!”顾清平打断道,“违背灵雀山庄的规矩,是在下不对,沈庄主有所惩罚,在下也全部认领。但是我师弟小春和那位千丈崖的龙一,并非今日争端的主谋,充其量只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沈雀冷笑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龙一也就罢了,叶小春从头到尾与你携手并肩,今日杜陵丧命,没有他断不能成事。依沈某之见,你只不过是帮凶,他才是主谋罢!” “对,你说得没错……”小春十分不屑地叫嚷起来。 “庄主这话确实错了!今天上午,好汉楼挑战赛上,小春有机会将杜陵杀死却没有下手,在场诸位都是瞧见了的,可见他对杜陵并无十分杀意。而今天的种种,都是我一手策划,最后杜陵了了性命,也是我下的毒手。小春虽有相帮,其实只是出了一股蛮力而已。 “我知道,沈庄主按律办事,是要给江湖众人一个交代,维护灵雀山庄在江湖上的威严。但灵雀山庄号称‘江湖之外,人世之中’,虽不过问江湖恩怨,但涉及人世情仇,想必也难以免俗。今日我与小春诛杀杜陵,是为师父报仇雪恨,这虽是江湖争斗,但也是人世情仇,还望沈庄主明察。 “庄主若将我二人全部逐出灵雀山庄,虽然处事公正,但江湖中人必定要说灵雀山庄冷血无情,枉称‘人世之中’。既然如此,今天晚上的事,不如江湖争斗算在我身上,人世之情算在小春身上,沈庄主以江湖争斗处罚我,以人世情仇放过小春,既维护了灵雀山庄的规矩,又保存了沈庄主的颜面,如何?” 顾清平一番话说出来,字字铿锵、面色沉稳,浑然不复方才杀人时的情绪动荡。 在场众人,无不对他重新审视。为师父报仇是大忠,为师弟顶罪是大义,如此忠义两全之人,即便此生无缘灵雀三榜,也必然是江湖众人心中的一号侠义英雄。 小春站在一旁,这才明白顾清平杀杜陵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说:“小师弟,以你的天资,今后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绝不能让这个狗贼给毁了!” 小春现在才知道,顾清平口中的“毁了”,是知道他们将面临被逐出灵雀大会,此生不得登入灵雀三榜的惩罚。 小春心中震动。 他完全没把登上所谓的灵雀三榜当一回事,然而顾清平奋力维护于他,处处为他着想,叫他甚是感激。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在武当山上处处维护他的大师兄,不禁泪水盈满了眼眶。 顾清平一番有理有据的辩解下,沈雀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他的意见。最终的抉择是,顾清平被逐,小春安然无恙。 小春想要辩解,却被顾清平用眼神拦住,微微一笑表露出他的坦然。 小春没有再说话,接受了师兄的好意,而就在这时,呆坐在杜陵尸首旁边的温风吟突然肆意大笑了起来。空洞的笑声过后,他已如槁木死灰一般,突然跪倒在地,绝望大喊: “各位先祖,弟子本意重振武当,谁知一念之差纵容杜陵,反叫门中弟子互相残杀,今日终于衰败至此!天道好轮回,因果终要报!如今杜陵已遭裁夺,弟子罪孽深重,不敢苟活于世,这便来向各位先祖请罪!” 话音落地,温风吟长啸一声,两掌交叠击于额前,登时一命呜呼而去。 在场众人,无不惊恐骇然,沈雀瞧了却只是摇头叹息,摆手去了。 月色西沉,甬道内陷入一片阴暗。 江湖众人早已散去,只剩顾清平师兄弟几人还留在那里,为温风吟和杜陵收殓尸身,这是他作为武当弟子最后能做的事情。小春在一旁呆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忙,也不肯离去。 顾清平倒是浑身轻松,将两具尸首收拾妥当,便与小春话起了当初点滴,气氛很是融洽。 “大师兄,其实我对这灵雀大会根本没什么兴趣,这次来……”小春终于说到这件事。 顾清平将他打断,笑道:“师兄知道你对灵雀三榜没兴趣,也不是鼓励你去争什么,只是听说七重阁第一层的段逍遥,乃是圣仙门阳长老赵绰的徒弟,算起来,他还是你师兄呢!我瞧你与赵长老师徒之情甚笃,想来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师兄,若是被逐出灵雀大会,此生可再也不能了!” 小春见他为自己打算至此,心中如何不感激,鼻子一酸,竟要掉下泪来。 顾清平忙道:“行了,莫要难过,更不要为了师兄难过。旁人瞧我被逐出灵雀大会,都为我可惜,可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毕竟武当经历诸多磨难,只怕数十年里都要萧条下去。我与两位师弟正好安分练功,从此远离江湖恩怨,若有一日能重振武当威名,也不算愧对师父多年教养之恩了!” 小春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可一想到三位师兄青春年少,本是笑傲江湖的好年纪,却要从此在深山古刹之中,与古木青山为伴,不免一阵叹息。 顾清平不再多言,见东方薄雾朦胧,十分潇洒地与小春告别。 小春见他如此,倒有些不好意思,将龙一给他的八卦掌掌法和心法转交。顾清平收过,留下一句“有缘再见”,便与陆淮山、郑溪云二人朝山下走去,不多时消失在了朦胧白雾中。 (本章完) 472.高手大殿(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夜风波过后,灵雀大会继续进行。 温风吟和杜陵两大武当高手的惨死,到底给上千江湖客留下戚戚阴影,这一日广场上的气氛明显弱了许多,倒是庄主沈雀,说起开场白来还是一脸明媚春光的笑容,浑然不似昨天那副杀伐决断之态。 沈雀说罢,仍是云莺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英雄,经过前两日的激烈比拼,好汉楼前二十名的名单已经出炉,由于昨夜发生种种意外,导致前二十名有三个席位空缺,因此排在第二十一的万剑一,第二十二的徐崖子和第二十三的青蓑,作为替补跻身前二十名,分列第十八至第二十名三个席位。” 一言既出,在广场上掀起不小的波动,江湖众人无不歆羡,唯有程棠瞪着青蓑的脸,恨得牙根痒痒。 云莺继续道:“高手殿挑战赛即将开始,因今明两日的比赛,规则与前两日有所不同,请容小女子作详细说明。参加高手殿挑战赛的人员共有二十七名,分别是之前在榜单上的七人,以及方才宣布的好汉楼前二十人,按照先后顺序排定二十七个席位。 “进入这个阶段,榜单上的人已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阵容,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有毫发微末之差,因为为保证最终比赛结果的绝对公允,二十七人每人拥有两次挑战机会。当然,诸位高手自有放弃挑战的权利。 “比赛分上下两场,分别在今明两天进行,还是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挑战,胜者取代被挑战者的排名,其余人依次下移,负者,排名保持不变。两天比赛过后,排在前三名的人将有资格参加后天的七重阁闯关赛,当然,作为原先高手殿的前三席,素檀、陆源冲、周白隐三位前辈也拥有挑战资格。 “七重阁闯关赛过后,闯关成功者登入七重阁内,负者仍保留高手殿排名,十七名之后自动列入好汉楼上,与在好汉楼挑战赛中排名二十名之后的数人,凑齐好汉楼二十七席。诸位若有疑问,尽可指出。” 云莺的话像春风一样拂遍整个广场,众人议论纷纷,个个容光焕发,这才显露出高手殿挑战赛现场应有的热闹氛围来。 这时,挑战赛二十七人的名单早已推出。展牌上,左边一列有七个名字,以素檀为首,以本来排在第十六名的少林派继任方丈枉思为末。右边一列有二十个名字,排在最前的是龙一,排在最末的是青蓑。 云莺见众人无话,便宣布比赛开始。 青蓑方才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这时要上台,心中才有些戚戚然。她知道武功自己平平,向人挑战也九成九会败,倒不如直接弃权给自己留些颜面。 众人略有惊异,不过也并不觉得奇怪。 接下来挑战的是排在第十九名的徐崖子。此人原本就在好汉楼的榜单上,因前天接受挑战接连落败,自己挑战别人也未能成功,竟跌出了前二十名外。如今捡了个大便宜,重新获得挑战资格,他如何不谨慎把握,只敢向排在他前面的万剑一挑战,再多一名都不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万剑一的排名其实是有些水分的,他的武功实则高过徐崖子许多。他之所以会落得这个排名,不过是选择挑战对象时太过保守的缘故。当下二人对战,万剑一不到十招便取胜,着实叫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待万剑一挑战时,他直接喊出了第十二名,杨晚心的名字。 其实万剑一最想挑战的,当然还是小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决然不是小春的对手,眼下选择挑战对象,倒是既不过分冒失,也不太过保守,选了一个自认与他武功相当之人。 这一战打得十分激烈。 二人都是青年侠士,又都是使剑之人,一会儿这个取得上风,一会儿那个又占得先机,叫上千观众看得好不紧张。不知不觉,上百招过去了,旗鼓相当的二人这才略略分出高低,杨晚心以极微弱的优势取胜,万剑一挑战失败。 接下来的挑战,众人选择对象都十分谨慎,不敢超过自身排名太多。 由于这个原因,擂台上的两人往往都是旗鼓相当,比赛便也一场赛过一场的精彩。不知不觉,一连八九场比试过去,挑战者自是有胜有负,但总的来说还是胜的少,输的多,可见好汉楼最终的排名还是颇为准确的。 上千观众的嗓子早就喊哑了,气氛到达顶峰之后,略略显现出颓败之势。这时,排在第八名的沈郎幽走上了擂台。 以沈郎幽现在的排名,已是十成十坐稳了高手殿的席位。若是普通江湖客,能达到这个成就,只怕要在家里烧高香了,然而沈郎幽的野心却不止于此。 “沈郎幽,你的挑战对象是?”云莺柔声问道。 沈郎幽邪魅一笑,喊出了“枉思”二字。 枉思,高手殿排名第十六位,是原本高手殿第四位,少林方丈枉闻的师弟。千丈崖一战,枉闻大义惨死,枉思作为少林在灵雀三榜排名最高的人,继任了方丈之位。 现存于高手殿的七人之中,枉思排在最后,但按照往届灵雀大会的惯例,高手殿和好汉楼之间的水准其实有不小的差别,而新秀虽然称之为新秀,整体水平又要比好汉楼弱上几分,这是江湖众人都知道的常理。所以,虽然枉思的排名在高手殿最后,但也代表着灵雀三榜第二榜的门面和地位,常人轻易不敢挑战。 更何况,眼下站出来的,还是以新秀身份参加灵雀大会的沈郎幽。 众人很是惊异,可是回想这几天在灵雀大会上发生的种种逆转和绝杀,却也不觉得意外了。沈郎幽之上,从第一名的龙一到第七名的凤三,无不展露出精妙绝伦的武学造诣,谁都知道,这些人虽然出自新秀榜和好汉楼,但其实早已有了高手殿的水准。 说来说去,终究是这一届灵雀大会与往年不同。许是武林风云沉寂了太久,而现在,爆发了。 (本章完) 473.高手大殿(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沈郎幽最终挑战成功,一跃成为高手殿排名第七。枉思的名次也没有腾挪到右边那列,而是作为第八名,排在了沈郎幽之下。 有了沈郎幽开头,接下来的挑战赛,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转移到高手殿上来。一番激烈比试,凤三胜了排在第六的凌曲元,贺见山又再一次打败了凤三,接下来上场的就是排在好汉楼第五位的麟四。 麟四的挑战对象,是柳川音。 柳川音的排名本是高手殿第十二位,现在的榜单上排在第四,可以说是高手殿上最精锐的力量。麟四向他挑战,叫全场上千人无不惊讶,顿时议论纷纷。 “这麟四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向柳大侠挑战?” “柳大侠又怎么样,虽然他现在排名第四,但原本在高手殿上的排名只是十二位,实在也算不得顶尖高手。而这位麟四,武功奇绝,身兼百家之长,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我倒觉得,今日一战,他未必会败!”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的柳大侠,可不是原先的柳大侠。我听人说,这几年他内力大进,秋风剑法更是取得极大的突破,有可能已经超过了华山派的周掌门。麟四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今日只怕要栽跟头了。” “其实说起来,麟四也是没的选。贺见山的名次在他之后,方才已打败了凤三,而凤三又胜了峨嵋派静音师太。如此一来,麟四自然不能向静音师太挑战,凤三又是自己人,他的选择只有贺见山和柳川音二人,再往上乃是高手殿一二席和华山派周掌门,若要选他们,那才是真正的不自量力。麟四到底是年轻人,在柳川音和贺见山之中选择柳大侠,虽算不得稳妥,也未尝不能试一试。” …… 人群议论纷纷,大殿之前,端坐着的柳川音却面色沉稳,没有流露出一丝傲色或者冷意,叫人好不佩服。 比试很快拉开序幕,在场上千人的眼睛无不瞪得老大,生怕错过丝毫的精彩瞬间。众人心中各有猜测,或是麟四施展浑身解数,终于挑战成功,或是柳川音费尽千辛万苦,保住自身地位。 不管人们作出什么猜测,无一例外都认为,这场比试将万分的险恶胶着。可是让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仅仅走了十五招,胜负便已分出。 柳川音获胜。 在场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麟四倒在地上,捂住肩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两只眼里也写满了震惊。他将方才的十五招一一回顾,竟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压制得死死的,拼尽全力也难以扭转局面。而他的对手,却始终不咸不淡,出招看似随意却毫无破绽,最后一剑更是可以轻易取他性命,若不是他及时将剑锋偏离,自己现在已经呜呼殒命。 惨败,这是麟四入江湖以来,前所未有的惨败。 震惊在广场前后持续了好几个喘息,上千人才露出欢腾的喜色来。抛开个人猜度不论,这场比赛,是本届灵雀大会正道遭魔教欺压多日后,罕见的一场复仇之战。柳川音作为一代大侠,完败千丈崖第二号种子选手,给了这几日受尽憋屈的上千名江湖同道以极大的信心,此刻自然欢欣鼓舞,一个个比自己登上高手殿还高兴。 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之中,柳川音的脸色却始终是淡淡的,看似不以为喜,实则眉梢眼角都是风光,频频拱手致意下了擂台。 广场上的鼎沸气氛久久不能散去,直到丁克岩走上擂台,众人的目光才慢慢冷静下来。 丁克岩的脸色很不好看! 若说方才,麟四面临的选择有限,但最起码还有两个选择,可是眼下自己却陷入了一个无法选择的地步。之前的好汉楼挑战赛,他虽胜了麟四,却也是四十招之后的事了,可现在,柳川音十五招将麟四打败,足以证明,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在上台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向柳川音挑战的准备,想用今天的胜利,来为叔叔丁义山报仇雪恨。可是现在,他已毫无胜算,再上台挑战无异于自取其辱,报仇更是痴心妄想。而麟四作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他总不可能向一个排名比自己低的人挑战,要真喊出麟四的名字,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丁克岩心中矛盾,思考了好半天之后,最终将目光从高手殿移开,转向了好汉楼。他的排名位于好汉楼第四,再要挑战,只能是排在他面前的三人。 这三人分别是,龙一、柳云,和叶小春。 几乎不用思索,龙一便被丁克岩排除在挑战对象之外。即便他再怎么自负,也知道自己与龙一的武功高低,实则有如云泥之别。剩下的柳云和叶小春,武功倒是不分伯仲,丁克岩想了又想,喊出了柳云的名字。 柳云的目光头一次冷冽,反手持剑,慢步上台,每一步都走出漫天的杀意。 丁克岩望着他走来的方向,心头有些发冷,脸上无比恶寒。他选择柳云,并不是想要践行与他的约定,而是因为没得选。 关于小春一夜之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情,丁克岩已经听说了,而昨日上午与杜陵的那场比赛,他也的确爆冷完胜。不论丁克岩愿不愿意相信,这件无比诡异的事,的的确确已经发生了。他自认武功胜过杜陵,但是面对叶小春这么一个怪物,他有必胜的把握吗? 他没有,所以他选择了柳云,因为他没得选。 柳云已站上了擂台,两人成对峙态势,还未出招,滔天的杀意便已叫日色阴沉,黑云阵阵散也散不开。 “你我的赌约,还算不算数?”柳云冷冷发问。 “我既已向你挑战,自然算数!不过……也要你赢了才行!”丁克岩十分不屑地冷笑,心里其实很是没底。 “很好,为了月儿,我定要赢你!” 话音落地,长剑舞起,搅动得深秋山风都凌厉了十分。广场上下,上千人的心潮迎风大动,无不屏气凝神,等待着一场真真正正的高手对决。 (本章完) 474.高手大殿(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双剑相争,剧烈的交锋在擂台上打响。 若按照柳云的性子,即便自己的武功已经极高,也轻易不愿意取胜,生怕叫对手烦恼似的。而此刻面对丁克岩,他却拼尽全力,每一招都是实实在在的杀招。 观众在台下看得惊险刺激,三五招过去却也发现不妥,柳云今日的风格,实在与往常十足的不同。观众们自然不敢定论什么,却也为发出挑战的丁克岩担忧起来。 擂台上,丁克岩亦是使出浑身解数在抵挡,一柄长剑舞得阴风阵阵,虽是惊险刺激,却将柳云的杀招无一例外全部拆解下来。柳云好不愤恨,咬牙切齿、满面怒红,愈发将天衍功的功力全部倾注于银白长剑,往丁克岩周身要穴暴雨一般打落下来。 “铮铮挣——” 密集如雨的脆响之下,柳云的出招越来越快,丁克岩的抵挡之势也相应愈现疲软,好几次险些被剑刃刺中,避得十分惊险。 丁克岩恨得浑身发抖,想要扭转局面,却是有心而无力。 台下,青城派另外五人都将心揪成一团。这位六师弟虽然不是掌门,但自从好汉楼挑战赛排名超过贺见山后,他就毫无疑问成了青城派重振声名的最大希望。若能胜了柳云,超越师父何三水当初的高手殿排名便不在话下,师父在天之灵也就可以告慰了。 台上,丁克岩的处境却实在算不得好。自从与柳云开战起,他就始终处于被动状态,柳云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一般,叫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即便丁克岩不愿意承认,此刻事实却摆在眼前,柳云的剑法、内功的确要高于他,即便他吃了月桐给的红鹤药坊秘药,全身潜力一夜之间激发了五成,面对柳云却还是一败涂地。 丁克岩不敢相信,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震怒和杀意。 凭什么?自己自被师父带到青城派起,二十多年来每日勤勉练功,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八年前的灵雀大会,年仅二十五岁的他便以一身精湛的青城剑法成功闯入好汉楼,被满江湖视为罕见英才。 那时候,他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得意。可是现在呢,自己面对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却被对方死死地压制在剑下,即便他拼尽全力,即便他已成为青城派武功最高的人,面对这个意气少年,却仍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这是史无前例的重击,也是前所未有的侮辱。 丁克岩认输吗?他认输!可他甘心吗?他不甘心,因为他不服气!他比柳云差,一不差在天赋,二不差在勤奋,要说差,他唯独只差了个运气而已。 凭什么他一出生便饱受颠沛流离,父亲失踪,母亲病故,好不容易被人收养,养父养母却突遭意外惨死。被何三水巧遇收徒,可以说是他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幸运,然而如今师父也死了,他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和他比起来,柳云的运气简直好到令人发指。父亲是一代大侠,从小对他悉心教导;师父是当世四大高手之一的酒鬼,又传授惊世神功。上天如此眷顾他,却犹嫌不够,还让他在机缘巧合下打通十二经脉,武功再次突飞猛进……抛开这些不谈,丁克岩唯一动心的女子,偏偏只对他动心。 丁克岩怎么不恨! 强烈的不甘冲击着丁克岩的大脑,顷刻间,让他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若说柳云的浑身杀气已叫人头皮发麻,那么丁克岩的这种状态,更足以震得人目瞪口呆。这一瞬间的气质爆发把柳云也吓得一怔,气势瞬间就弱了,本该趁热打铁取得这场比试的胜利,眼下反倒叫丁克岩占得一个时机,两人落了个旗鼓相当。 柳云眼里有诧异,丁克岩眼里却是浓浓的杀意。 双方对峙的片刻,丁克岩心中盘算起来:“这小子武功实在是高,我能扛到现在实属不易,若是再陷入被动,只怕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化险为夷了。要想不败,只能主动出击,若能逼他露出破绽来,或许还有几分机会能反败为胜!” 丁克岩心中慌急、低眉凝思,无意间往台下一瞥,但见月桐满脸慌张望着柳云站立的方向,登时勃然大怒。然而此时,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又叫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 正是此时,柳云重整旗鼓,再一次挥舞长剑凌空刺来。这剑招好不迅猛精湛,若是稍微慢上一分,只怕就要被扎个血窟窿出来。丁克岩反应虽快,也只是堪堪躲过,好不惊险。 柳云眼见刺他不到,招式未老又作变招,锋利的剑锋陡然回旋,擦着丁克岩的肩膀刺落下去。丁克岩慌乱间侧身一闪,与柳云肩肘相碰,要擦肩而过时蓦然开口:“何必呢!” “什么何必?”柳云眉头高皱,莫名地愤怒起来。 “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丁克岩又是冷笑。 “哼!你若觉得月儿不重要,又何必用心险恶拆散我二人?如今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可恶!” 柳云冷喝着,胸中早已是盛怒磅礴,然而一心二用之下,招式终究慢了下来。 丁克岩好不得意,越发冷笑道:“你与月桐郎才女貌,我从中作梗拆散你们,是我的不对。可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月桐已成了丁某未过门的妻子,柳公子又何必苦苦纠缠?不如就此罢手,成人之美,岂不是好?” 柳云怒吼起来:“一派胡言!若月儿真心悦你,我无话可说,可现在分明是你恶意要挟于她!我若就此罢手,哪里是成人之美,分明是推她入火坑。你这恶贼,休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蒙骗于我!” 丁克岩冷笑:“柳公子多虑了,丁某根本用不着蒙骗你。我与月桐乃是情投意合,要挟一说,不过是柳公子自欺欺人,不肯承认事实罢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与月桐虽然尚未行嫁娶之礼,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你强行将她抢过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道惊雷从柳云头顶劈过,登时叫他惊呆在原地。 (本章完) 475.高手大殿(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好半天讷讷发问:“你……你说什么?” 丁克岩心中得意,冷笑道:“你分明听清楚了,何必再问。这些天,我与月桐共寝一室,难道你竟不知吗?” 这一句话,像是对事情的真相作了最后的宣判。 柳云失魂落魄地退了两步,脑中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眼前视线突然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擂台之下,上千名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奇怪。小春虽然站在人群最里,但碍于擂台太大,根本听不清台上二人说了什么,但只瞧柳云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 “大哥,你醒醒!” 小春蓦地大喊,生怕柳云遭了丁克岩的暗算。 这一声喊,叫柳云浑身震了一震,双眼迷茫地环顾四周,瞧见台下的月桐突然一定,顿时清醒了过来。转瞬之后,他浑身上下开始颤抖,满脸的恶寒叫人瞧得触目惊心,不知为何。 “奸贼,我杀了你!” 柳云大喊一声,将银剑甩得有如闪电一般,毫无章法地朝丁克岩劈斩过去。这一下来得迅猛而突然,众人但见寒光漫天闪烁,只觉得很是厉害。然而小春在台下瞧得却连连皱眉,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台上,丁克岩看着气势汹汹杀来的柳云,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又一轮刀光剑影急剧展开,两剑频繁相接,发出铮铮声响不绝。台下观众起初只觉得炫目,看着看着觉察出不对劲来。擂台上,柳云虽然在气势上将丁克岩死死压制,招式也十分精巧猛烈,然而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占得一丝上风。反倒是丁克岩,应变招数只是平平,浑身气势也可以忽略不计,却叫柳云奈何不得他一分,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不知不觉,两人又走过了二十来招。 柳云越打越急,竟叫台下观众也看出招式上的漏洞越来越大。擂台上,丁克岩的得意冷笑越来越明显,终于在接连三招反守为攻之后,打得柳云招架不住,一招“”,剑刃以极快的速度从柳云右臂划过。 “哐当”一声,柳云长剑脱手落在地上,全场陷入一片沉默,台上台下都是一声不闻。 “滴答滴答……” 淋漓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不多时,地上已积累起一大滩血渍。柳云看着地上的刺目鲜红,忘了疼痛,忘了恨意,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惨败。 “你输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从今以后,月桐,是我的了!”丁克岩一字一顿地说完这番话,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与得意,猖狂大笑走下赛台。 好半天,柳云才从骤然的惨败中回过神来,望着台底下双眼盈泪的月桐,二人皆是久久无言。 午时钟声敲响,第一天的比赛过半,观众们带着意犹未尽的情绪离开广场,无不为柳云的落败而扼腕叹息,又为这意料之外的结果而感慨不绝。 柳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擂台的,回到房中,灵雀山庄的大夫为他包扎了伤口。这一剑伤得极深极重,而在整个包扎过程中,柳云却未曾皱过一次眉,脸上浑然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情。 小春瑟瑟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大夫包扎完,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叮嘱一个月内不能提拿重物,这才放心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小春和柳云两个人。 “大哥,我……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跟那姓丁的打赌的……”小春颤颤巍巍开口。他本以为与丁克岩比武,柳云百分百会获胜,怎会料到丁克岩的武功竟在短时间内这般突飞猛进,竟叫局面反转,当真叫他措手不及。 柳云低着头,没有回应。 “大哥,你骂我吧,打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消气,怎么着都行!”小春瘪了瘪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跟你没关系,都怪我!”柳云苦笑起来,“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是我没有保护好月儿,是我一手导致了眼前这个局面,都怪我,都怪我!” 小春听得心里发苦。柳云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还不如直接给他两拳来得痛快,现在说不怪他,反倒叫他心里难受。 “这也不能怪你,都是那姓丁的太卑鄙了!下午比赛该轮到我上场挑战,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那姓丁的打得满地找牙,给你报仇!”小春说得信誓旦旦,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不必了!” “啊?为什么?” “你把他打一顿又能怎么样呢?月儿也回不来了!” 小春一窒,说不出话来,眼下这局面当真让他不知所措,总觉得憋着一股气不知道往哪儿撒。 闷了半晌,小春想起方才擂台上的种种异常,连忙问道:“按理说以你的武功,打赢那个姓丁的没问题,可后半段你的情绪明显不稳,招式上的漏洞也就多了,这才让那姓丁的钻了空子。大哥,你平常不是按捺不住的人,那姓丁的在擂台上跟你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失控?” 柳云眸光一闪,想起丁克岩说他与月桐已有了夫妻之实,蓦地杀意骤增。小春看得一愣,再要追问,柳云的神情又萎靡了下来。 “没什么,你别再问了。” “为什么?”小春愤怒大喊。 “并非我有意瞒你,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总之,你别再问了。”柳云神色认真,叫小春心中更是好奇,却还是忍耐下来。他怎会知道,柳云顾及的是月桐的女儿清白。 “真相不让我问,我说替你去报仇,你也不让我去,难道姓丁的抢走了神医姐姐,咱们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就由着神医姐姐嫁给他?”小春急了起来。 “当然不行!”柳云陡然一喝,吓得小春一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云目光坚定,许久才道:“今日之败,是我中计,但这并非我和他恩怨的最终解决。他既能向我挑战,下午,我自然还能向他挑战!” (本章完) 476.高手大殿(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下午的比赛准时开始。 挑战赛进行到这一阶段,不管是发起挑战的还是接受挑战的,无疑都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人。他们走上擂台、比武拆招,也宣示着本届灵雀大会,将迎来最精彩最刺激的部分。 若说后天的七重阁闯关赛才是灵雀大会真正的压轴大戏,没有人会否定,因为那时对决的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是整个武林最风云的人物。但是七重阁闯关赛,整个比赛过程都是在七重阁内部进行,江湖人士根本不能亲眼见证,兴致反倒不如高手殿挑战赛。 因此,下午的擂台,上千江湖客的热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紧张的气氛似是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紧绷了一根细弦,面临着随时可能崩断的风险。 下午的第一场比赛,便是不负众望的激烈争斗,小春作为挑战者,直接向高手殿第一名的素檀发起了挑战。 若按照小春的本心,他要么挑战丁克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为大哥报仇,要么挑战高手殿第二名陆源冲,以报在天地盟败在他手下的耻辱。不管怎么选,都不会选择第一名的素檀。 小春曾在点苍派跟这个老头接触过,知道素檀虽是一派宗师掌门,但其实就是个武痴,年纪虽大,人却正直单纯,很是对自己的胃口。而之所以选择向他挑战,一来是柳云不让自己找丁克岩报仇,二来是他想获得七重阁闯关赛的资格,到第一层见一见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兄。 要想闯入七重阁,需要在高手殿挑战赛中获得前三名,而依小春的判断,龙一肯定是铁打的第一名,如果自己只向陆源冲挑战,即便胜了也只是第三名,若是再有人挑战素檀胜出,自己就会跌出前三,地位很是不稳。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素檀。 然而素檀此人,脾气虽好,打起架来实在不是善茬。他高居高手殿首席之位已经多年,每年接受挑战不下百场,却从未有人真正胜过他。距离上一届灵雀大会已经八年过去,这八年间,素檀仍是醉心于武,功力比之当初又有大进,只怕早已突破了七重阁第一层的水准。 小春即便已经突破嗜血诛心咒第七层,想要胜他,仍是十分艰难。 这是一场恶战。 比赛开始,擂台上便风起云涌,上千观众从头到尾未曾挪开眼睛。两人斗了三百多招,飞天遁地、刀剑盘桓,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将分出胜负。小春虽以微弱的优势获胜,但已然累得真气衰枯、精疲力竭,很是为自己觉得不容易。 相比之下,素檀倒还能站得稳,显示出武林宗师的深厚内功来。他虽输了,却很是高兴,连说了好几声自古英雄出少年。众人见他如此气概,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小春这般狡诈自负之人,也自觉作揖拱手、甚是尊敬。 一战下来,日色便有些向西,观众们无不意犹未尽,眼睁睁看着柳云左手握剑,走上了擂台。 云莺狐疑道:“柳公子,你身受重伤,还要进行挑战?” 柳云面色从容,点了点头。 全场惊异,无不怫然。 “那你的挑战对象是?”云莺又问。 “丁克岩!”柳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广场内外,没有一个不是惊呆在原地,好半天,喧闹的议论才爆发开来。 在众人惊异的猜疑声中,丁克岩带着冷笑,走上擂台。柳云始终面无表情,说不清楚是淡定从容,还是心如死灰。 “你已受伤,竟还敢向我挑战,难道不怕死吗?”丁克岩挑衅道,神情甚是不屑。 上午那一战,本来胜负已分,他故意重伤柳云,便是防止他下午再向自己挑战。方才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丁克岩着实吃了一惊,可若是平常的柳云,他自然有些忌惮,而现在,他根本不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柳云并不理会他的嘲讽,冷道:“废话少说,接招吧!” 话音未落,银亮长剑在他的左手举起,挑动剑花朝丁克岩杀了出去。 台下上千人登时惊呼起来,完全没想到,柳云还有一手左手使剑的本领,当下十分错愕。但瞧他出剑行云流水、一如往常,浑然没有半点扭捏僵硬之态,又叫人叹服不止。 全场最惊愕的,当属丁克岩。 他虽诧异,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多想,连忙出剑抵挡。二人穿行如风、出剑似电地拆起招来,不多时便陷入胶着之势。 众人方才瞧得诧异,二十招之后却不难看出,柳云左手使剑的威力到底比右手要弱上几分。他上午身心俱佳,对战丁克岩都难免一败,眼下左手使剑,想要取胜更是难如登天。 众人料得不错,二十招之后,两人的胜负之势就逐渐显现。丁克岩看清当前局面后,心中的惊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自信和冷静。 腾腾杀意在擂台上升起,柳云左手使剑,漏洞颇多,而这些漏洞无一例外全都落在了丁克岩眼中。丁克岩懒得再跟他纠缠,将柳云的杀招轻而易举地挡开,反手一剑便刺向他的小腹。 “噗”的一声,剑尖隐没,鲜血喷射出来。 “大哥!” “云郎!” 小春和月桐一同大喊。 丁克岩听见月桐的声音,脸上顿时凝聚起滔天怒意,手中剑更加用劲地往前刺去。 “啊……”柳云忍不住大喊,脸色惨白,浑身发颤。 “姓丁的,你赶紧住手!”小春怒吼起来。 话音未落,柳云却咬牙出剑,将腹部的长剑猛地一挑。这一下用尽了柳云的全身力气,长剑挑开,他却虚脱一般跪倒在地。 在场千人,无不大动。 擂台上,丁克岩的杀意更加浓厚,凌空踏步又朝柳云杀来。银亮的白剑从空中斩下,柳云已没有半分力气抵挡,意识迷离之中瞧见师父突然现身,朝擂台飞来。 孟九歌要来救他。 以师父的功力,赶在丁克岩得手之前将自己救下,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那样也就代表着,这场比赛以自己落败告终。 想到这里,柳云顿时惊醒。 他不可以输,他绝对不可以输! 凭着这股强烈的信念,柳云大吼一声猛地站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丁克岩猛冲了过去。 (本章完) 477.高手大殿(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噗——” 又是一剑,刺入了柳云的胸口,引发全场一片哀呼。 孟九歌的身形停顿在半空,小春和月桐的哭喊久久不散。擂台上,柳云已成了一个血人,脸色惨白俨然死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丁克岩没想到他竟真的不怕死,先是震惊,随即又是暴怒,心中盘算:既然你宁死不降,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正好借此机会了结了你,也好叫月桐彻底死心。 滔天的杀意从丁克岩的眼中射出,他骤然撤手,要拔出长剑,再下杀招。 然而剑却纹丝不动。 丁克岩愣了一愣,再发力拔剑,仍是拔不出,这才发现柳云的右手死死地握住剑刃,鲜血从他的掌心汩汩流出,滴滴答答坠落在地。这一用力,胳膊上本已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了袖子,胸口处和小腹处的伤口更是喷血不止,这般伤上加伤,已叫柳云人影昏昏。 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死死地握着剑刃,怎么也不肯松手。 全场上千双眼睛,无不直勾勾看着擂台,没有一个人说话。将挑战赛打到如此惨境,可以说是灵雀山庄百年来少有的景象,然而即便如此,只要柳云未曾倒下,这场挑战便分不出输赢,而只要输赢不分,灵雀山庄便绝不会出手阻止。 这是灵雀山庄的规矩,所有人都了然,因此无人相劝。 “啊——”柳云突然怒喊起来。 这一声高呼,实打实吓了丁克岩一愣,还未醒过神,剑下的柳云已是满面狰狞,鼓突出来的青筋和血管如老树盘根一般,在苍白的脸色上甚是明显,十分恐怖。 喊声未落,剑刃在柳云手中应声折断。 丁克岩此时已经有所警觉,下意识松开剑柄往后退,然而眼前柳云已进入疯魔状态,突如其来的进攻如鬼魂穿梭一般,叫他根本躲闪不及。他眼睁睁看着柳云杀到近前,沥着淋漓鲜血的右掌猛然落下,半截剑尖生生插入了他的胸口。 停顿了片刻,钝痛袭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将震惊全场的江湖客们陡然惊醒,无一不是惊慌害怕,吓得浑身打颤。他们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景象,然而一片鲜血淋漓的擂台上,柳云站在正中垂手不动,丁克岩一连退了七八步,终于“砰”的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场面,叫众人不得不信,他们看到的一切确实发生了。 “大哥……” “云郎……” “六师弟……” 一大串喊声慌乱响起,最先冲上擂台的是孟九歌。他目光冷峻,动作极快地将柳云的周身要穴锁住,这时小春和月桐已冲上了擂台。 小春纵是巧舌如簧,这时也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月桐跪在一旁只是痛哭,她知道柳云落到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当初不辞而别,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导致如今如此惨境。 月桐本已昏迷,这时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月桐就在眼前,苍白无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咧出一个笑来。 这时,云莺的喊声在全场传散:“高手殿挑战赛第一轮第十九场比赛,柳云挑战丁克岩,柳云胜!” 柳云听见这句话,嘴里的笑容更甚,伸出尽是浓稠血浆的手掌,与月桐紧紧相握。 他说:“月儿……我……我赢了,我赢了……你不用,不用嫁给他……我好高兴……” 柳云说完这句话,浑身一轻,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两人被抬下擂台,回到房中好生医治。场上的议论这才蓬勃展开,持续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停,直到沈雀宣布比赛继续,广场上下才慢慢安静了下来,便见龙一闲庭信步走上了擂台。 擂台方才已经过打扫,浑然没有一场恶战过的痕迹,只有空气中的丝丝血腥气还持续未散。 几乎毫无意外的,龙一的挑战对象锁定为素檀,素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比赛很快拉开序幕,素檀知道龙一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因此甫一出招便用上了全力。众人瞧了,都觉得很是厉害,然而龙一只是轻飘飘地回应,并不见得剑招如何厉害,却将素檀的进攻丝毫不错全部挡了回去。 素檀很是惊异。他知道龙一的武功很高,却也没想到会高到这种地步,心想自己若能挨过十招,便已算是挣了面子了。当下杀招再发,可谓用尽全力,却无一例外在龙一手下讨不得半点好。 不知不觉,十招过去了,素檀疑惑起来。 对于他的杀招,龙一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一番争斗下来,他分明可以取胜却始终未下狠手,倒像是故意在拖延似的。 想到这一点,素檀顿时勃然大怒。自己败了也就败了,可对方自恃武功高强便如此凌辱,怎叫他心中不忿,登时怒吼:“你这奸贼,分明能胜我,为何不出招?” 龙一并不回应,脸色淡淡的,叫素檀瞧得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将十分精绝的昆仑剑法一一施展。龙一只是抵挡,始终不曾进攻,脸上神色也始终平淡。 众人瞧得奇怪,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终于到第二十二招的时候,龙一才皱起眉头,“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招数?”龙一突然发问。 “昆仑剑法第十八式,‘寒心一破’,如何?”素檀愤恨道。 龙一的眉头更加深了,叫人瞧得很是奇怪,但见他手中剑突然凌厉了几分,终于往素檀身上要穴刺去。这一下来得好不急切,叫素檀惊骇之下竟不知如何抵挡,茫茫然又是剑花甩动,将方才那一招“寒心一破”使了出来。 龙一手中动作顿时一愣,眉头再次皱起。 素檀这才觉察出不对劲,龙一突如其来的进攻,倒好像是故意逼他使出这招剑法似的。可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于理不合,龙一的剑法如此之高超,实在远胜昆仑剑法,他又怎么会对昆仑剑法的招数瞧得上眼呢? 素檀百思不得其解,脑中突然电光火石地一闪,想起一位故人来。 (本章完) 478.高手大殿(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剑圣”裴玉春,这是素檀脑中突然跳出来的名字。 若没有裴玉春的凌霄七剑,昆仑剑法即便说是独步武林,只怕也没有人会反对。而凌霄七剑虽然是裴玉春一手创立,但其实吸收了当世剑法所长,这一点光听这七招剑法的名称就能察觉,华山砍、峨眉刺、太白引、雁荡拂、武当挑,以及最后一式,昆仑破。 七式剑法,对应当世武林的七个剑术流派,每一招都将原有剑法进行浓缩精炼,保留精华再进行创新,成为了一记又一记所向披靡的绝顶剑术。这七式剑法中,又以昆仑破最为精湛高深,见过的人都说这一招有开天辟地之威,传得神乎其神。 昆仑破,源自昆仑剑法,要诀在一个“破”字。 而这一招,便是龙一在山谷之中拜裴凤霖为师,师徒二人都始终无法参透的一招。龙一心想,既然裴玉春创出“昆仑破”是从昆仑剑法中找到的灵感,自己想要参透,或许也能在昆仑剑法中找到些许痕迹。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没有向已经战胜了素檀的叶小春进行挑战,去争夺高手殿首席的名位,而是将目标锁定在退居第二的素檀身上。在比武过程中,龙一本可以轻易取胜,偏偏只守不攻,逼得素檀将十八招昆仑剑法使了个遍,这才瞧见了这招“寒心一破”。 龙一瞧得眼前一亮,脑海中好像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但又转瞬即逝,什么也没留下。龙一有些慌乱,一改只守不攻的风格,对素檀连连痛下杀招,却来来回回只有一式,逼得素檀只能用“寒心一破”才能抵挡。 五个来回过去后,素檀已是愤怒至极,咬得牙槽“咯吱咯吱”作响。 “好个恶贼,竟敢如此羞辱于我,当真是可恶!我同你拼了!”素檀怒吼一声,面对龙一与方才一般无二的杀招,生生将已使了半截的“寒心一破”按下,改作别的招数使出。 如此一来,他的命门全在龙一剑下,迅疾如电的剑尖就要刺入他的额头。 “嗡——” 一声悠长剑鸣,寒利的剑尖骤然停下,素檀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已被剑刃猛地一拍,整个人跌落在地。 “高手殿挑战赛第二十场,龙一挑战素檀,龙一胜。”云莺宣布道。 喊声飘散在空中,人群还没咂摸过味来,龙一便已经消失不见。 比赛进行到这里,挑战赛的好汉楼部分便已经进行完毕,接下来上场要便是之前高手殿上的七人。 按照往届的惯例,高手殿挑战赛虽然非常精彩,但是比赛结果往往是挑战者落败得多,受挑战者落败得少,所以整场比赛下来,高手殿上的排名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而这一届灵雀大会,明显与往年不同。 首先是高手殿、好汉楼上的席次大量空缺,尤其是高手殿,生生少了一大半人,给了后起之秀很大的前进空间。其次便是在这一届的比赛中,实实在在涌现出许多少年英才。 这些人虽然年轻,然而武功却并非寻常的江湖英豪可比,甚至高手殿前三席的人物也纷纷败北,实在是数十年罕见。若要追溯如此盛况,怕只有三十二年,四大高手横空出世的状况可比,而那时,年纪最轻的“拳仙”牧怀山也已经二十五岁,其余三人都已年过三十。 相比他们,龙一、柳云、叶小春都是真真正正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惊人的本事,怎么不叫人骇然。 正因为有他们三人,以及丁克岩、凤三、麟四等年轻高手的横空出世,这一届灵雀大会才充满了变数。往常高手殿挑战赛进入后半段,排名靠前的高手们往往都是切磋性质,并不敢随意挑战,观众们也就看个热闹。 而到了这一届,静音、凌曲元、枉思三人,虽然仍在高手殿的排名之内,却已被多名挑战者打败,现下轮到他们上场挑战,竟陡然陷入了一种无人可选的境地,实在是有些为难。 比赛总要进行,三人相应作出选择后,无一例外都以落败告终,倒是成了高手殿挑战赛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在场观众看得有些憋气,毕竟“高手殿”三个字,可以称得上是江湖人士无不梦寐以求的殿堂,对能跻身其中的人,大家自然十分尊敬。然而现在,他们尊敬的人却纷纷败在一群后起之人的手下,觉得憋屈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在三人过后,柳川音上场了,这个方才在接受麟四挑战时轻松取胜的高名侠客,重振了上千观众的信心。 柳川音的挑战对象,选择了此时排在第四位的陆源冲。对于这个选择,大家既觉得大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柳川音自然也想选择素檀,争一争高手殿前三席的名次,获得进入七重阁的入场券。可是以他的武功,本就不可能是昆仑剑法集大成者的素檀的对手,若是十二经脉全部贯通,或许还有几分可能,而现在,偏偏又有一条外副经未曾贯通。 柳川音久在江湖,如何不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高手过招往往容不得一丝偏差,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只能先向陆源冲挑战,横竖明天还有一次机会,若是今天胜了,明日再向素檀挑战也不迟。 这一战打得旷日持久,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柳川音才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 观众们看得很是过瘾,无不为柳川音的胜利而欢呼。擂台上,落败的陆源冲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柳川音,脸上没有丝毫喜悦,眉头皱得很深。 “打败一个陆源冲就已经如此费力,明天对上素檀,岂不是毫无胜算?如此一来,我在灵雀大会上的成就也就止于此了。”柳川音心中想着,竟冷笑起来,“第四名,偏偏是第四名。若能进入前三席,便能获得七重阁挑战赛的资格,与止步七重阁外的第四席简直是天壤之别。” 柳川音越想越不甘心,双拳紧握,眉头紧锁,一个念头在脑中飞快地闪过。 如果,十二经脉全部打通了呢? (本章完) 479.父子反目(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想到这个念头,柳川音很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要想打通最后一条外副经,需要的时间倒是不长,巧的是唯一能促成此事的月桐,此刻就在灵雀山庄。若能寻求她的帮助,只要短短半个时辰,他的功力就能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巨大飞跃,打败素檀定然完全不在话下,即便是登入七重阁也并非没有可能。 柳川音想得眼热,可是一想到自己眼下所在,心又冷了下来。 这里是灵雀山庄,偏偏这里是灵雀山庄。 经过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月桐已对他怀有十分警惕,绝不可能再相信他。若要强逼,在别处或许还有可能,在江湖众人聚集的灵雀山庄,他没有任何机会。天时人和偏偏地不利,便将这看似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完全不可能。 柳川音很是不甘,眼下又是无可奈何。 若说柳川音面临的选择少得可怜,陆源冲此刻更是没有人可选。其实他从未跟排在他前面的素檀比试过,一向以为两人或许不相上下,更有甚者,其实自己的武功在他之上。可是方才几场比试,他真正见识了素檀的昆仑剑法之后,便知道自己与他实在还有些差距。 好在陆源冲并非重名之人,自知不是对手也不强求,干干脆脆选择放弃,倒是让在场诸人诧异之后,对他颇有几分佩服。 陆源冲弃权后,不出众人意料,素檀也选择了放弃,为持续一整天的高手殿挑战赛划上了一个颇为落寞的结局。此时日色已经西沉,江湖众人纷纷散去,喧嚣吵嚷了一整天的广场顿时空寂下来。 广场往西便是新秀楼,此时已是彩灯高挂,里里外外十分热闹。 一个身量瘦弱的少女身影站在新秀楼下的院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抬头望着某处,身上一动不动,只有十指手指扣在一起,捏得死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二楼靠南的一个房间,此时房门敞开,人影进进出出很是忙乱。 少女瞧了许久许久,深秋夜寒浑然不觉,脸上是两行清泪。 一个匆忙的身影进入院子,头也不抬地往二楼走去,目光一瞥,瞧见院中站着的少女蓦地一愣,连忙走了过来。 “筝意,为师找了你许久,你果然在这里!”那人说话,正是峨嵋掌门静音师太,而她对面的那名少女,乃是荀筝意。 这次上灵雀大会,并非荀筝意自己想来的,是静音师太见她大病初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峨嵋派,便与程啸山等人一道来了灵雀山庄。若按照筝意自己的心思,她实在不想到这里来,因为她不想见到柳云。 不,不是不想,是不敢。 筝意怎么会不想见柳云,经过之前的种种事故,她险些成为柳云的妻子,即便后来婚事作罢,也是柳云输了一半的鲜血到她体内,成功救了她一条性命。如此一来,筝意怎会不感激他,对他的倾慕之情更是浓得无法化开。 要是之前,她必定更像个赖皮虫一样,不知羞耻地黏着柳云。然而经过点苍山的事,她已经知道,她的云哥哥与神医月桐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她那么在乎云哥哥,生怕他有一点不高兴,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他与月桐。 所以即便到了灵雀山庄,她也尽量躲着柳云,既是怕柳云不悦意见到自己,又怕自己见了他,眼泪便会止不住的流。 陡然知道月桐要嫁给别人为妻,筝意的心里有过一丝窃喜,即便她知道,月桐哪怕真的嫁作他人妇,柳云也必定放不下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十年等不到等一辈子,她相信终有一日,柳云会看见她的存在。 她在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直到今天中午,她都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很快,她看见了擂台上,那个为了心上人可以豁出性命,曾被她热切称为“云哥哥”的人。 筝意死心了,不再抱有一丝奢望。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担心柳云的伤势,想着远远地来看一眼就好。 这一看就看了半个时辰,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静音师太从小看着这小徒儿长大,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发现她不见便直接到新秀楼来找寻。找是找到了,可眼下的荀筝意,叫她心疼又不解。 静音柔声道:“好徒儿,你要是真担心他,何不上去看看?” 筝意摇头,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月桐姑娘是个很厉害的人,又有那么多高手在那里,云哥哥……他肯定会没事的。” 静音师太瞧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疼得紧,替她擦了眼泪便要带她回去,然而还未走出大门,又拽着她回来,径直往柳云房间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房门外,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传了出来。 房间里,人群乌泱泱地站着,却静得一声不闻。静音师太直接进去,但见月桐神色郁郁坐在床前,柳云身上多处伤口包扎躺在床上,此时仍是昏迷未醒。 对她的到来,小春、孟九歌等都有些诧异,然而看到她身后的荀筝意,又都明白过来。他们都未曾注意到,一向孤僻的静音师太,此刻眼里的担忧也做不得假。 “柳……柳公子怎么样了?”静音师太发问,尽量不让人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孟九歌摇了摇头:“很不乐观!身上的外伤虽然严重,用了灵雀山庄的秘制好药,倒是不妨事。然他最后那几招,拼尽了全身内力,如今身上经脉竟全部锁住,真气、血液流通很是不畅,若非用金针刺开他的两条主脉,只怕现在早已一命呜呼了。” 静音师太浑身震了震。 筝意惊慌开口:“那他还能不能醒,有月桐姑娘在,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这一问,叫众人本就十分严肃的脸色,这时更加阴寒了起来。筝意如何还不明白,柳云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怕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本章完) 480.父子反目(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夜色已深。 柳云的伤势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再多人站在床前也于事无补,经过商议,众人决定轮流看守,一有情况及时汇报。 第一轮执意留守的,除了月桐,便是小春和柳川音。 小春是听见柳川音要留下,所以他也要留下。旁人不知道柳川音的真面目,他可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说这个伪君子从前干了多少阴缺事,就凭他对月桐的那分淫心,小春也断不能让他有机会和月桐独处。 然而此时此刻,小春似乎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月桐与柳云虽无正当关系,但她是医者,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而柳川音乃是柳云之父,再没有比他更能名正言顺留守之人,小春这个结拜兄弟也只能退居次位。 即便他打定主意要留下,孟九歌等几人却说,人太多影响柳云休息,硬生生将他拽走。小春无可奈何,又着实放心不下,想到自己的房间与柳云相隔不远,便想着先假意离开,过一段时间便来探查一次动静,想来即便出事,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人群纷纷撤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人,月桐、柳川音,还有一个昏迷未醒的柳云。 小春说到做到,每隔一刻钟便过来查探一次动静,一直持续到了三更天。其间跑了十来次,房中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月桐双眼不离坐在床前,柳川音则在一旁的塌上盘腿打坐,闭目休憩。 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小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转念一想,这里是灵雀山庄,英雄云集、高手众多,即便柳川音有贼心想作乱,怕也没有那个贼胆。更何况柳云重伤,他再怎么说也是柳云的父亲,又怎会半点不担心呢? 想到这里,小春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多虑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最终抵不过困意袭来,回房睡觉去了。 后半夜,灵雀山庄陷入一片沉寂。这种沉寂不似别处,而是真真正正一点声响也没有——山间常年弥漫的剧毒烟瘴,导致整座山林没有一条活物,即便现在鬼域陀罗盛开,烟瘴消散,仍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 这种沉寂,是没有一丝生气的寂静,气氛阴森十分恐怖。 灵雀山庄内外,上千江湖客都已进入梦乡,除了各院廊下还有几盏微弱的灯火,里里外外都黑洞洞的一片,新秀楼二楼一个房间的通明火光便显得十分惹眼。 房间里,柳云躺在床上,外人看来他是昏死过去、毫无意识,其实不然。 柳云进入了一种从未进入过的虚空地带,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没有上下高低之分,没有远近深浅之别,有的只是荒芜空虚,平静而又叫人心慌。 柳云十分诧异,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有人吗,有人吗?” “月儿,小春,师父,你们在哪儿?” 柳云声嘶力竭地大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四处跑动,试图找到一个离开的突破口,然而不管怎么跑都是一片白茫茫地境地,根本没有尽头。 柳云累极了,在地上坐下,颓然地喘息起来。 片刻沉寂之后,有声声啜泣入耳。 柳云下意识以为自己幻听了,然而闭上眼睛仔细分辩,的的确确是有女子的轻声啜泣而回荡。 柳云慌乱起来:“月儿,月儿是你吗?” 哭声持续不断,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不管他怎么喊都于事无补。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那哭声渐渐微弱了下去,叫柳云心中更是慌乱,却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有人开始说话。 “你要干什么?”女子的惊呼,不是月桐又是谁。 柳云大喜,忙要开口回应,却听到有人抢先回答了。 “怎么,害怕了?” 声音十分阴寒冷峻,几乎让柳云不敢确信,这竟是父亲的声音。他登时慌得不能自已,心中又有无穷的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对话还在持续。 月桐惊慌道:“你把手拿开,云郎的性命全靠这根金针维持着,你若动了半分,他的命就没了!”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番道理,但我若不拿你的心上人相要挟,你又怎么肯乖乖听话呢!”柳川音的话里,阴狠猖獗之意已十分明显。 “你……你这坏人,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胳膊肘向外拐,这世道,谁也不可信,唯有相信自己才最妥帖!” “你真是疯了!若云郎有个好歹,你绝对逃不了干系,孟爷爷和小春,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话就说岔了!这小子身负重伤,能不能活成本就不一定,若是不留神死了,那也怪他自己命短,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别人就会信吗?” “你……你……”月桐气得说不出话来。 短短几句对话,柳云听来,脑海中已是波涛汹涌,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这般冷漠无情,好像还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月桐为什么说自己深受重伤,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却根本瞧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千般疑问在他脑中翻腾开,叫他想不清楚,头皮已经发麻。他拼了命想要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这时才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昏迷不醒,生死悬于一线吗?可我现在分明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柳云越想越觉得可怕,脑子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现在我看到的,其实并非真实的世界,而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柳川音已彻底撕开假面,展现出暴戾凶残的本来面目来。 他压低了声音怒吼:“我没耐心跟你纠缠,最后问你一句,这小子的性命你要不要保?” “你……你真是疯了,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竟然听信你的话,替你隐瞒你杀死丁克岩叔叔的事情!”月桐的声音颤抖起来。 柳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章完) 481.父子反目(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还没有心中惊骇回过神,柳川音的冷笑嘲讽再次传来: “替我隐瞒?好姑娘,咱们俩有交易在先,你替我隐瞒真相,我保你嫁给柳云,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从未强迫过你,是你,是你自己怀有私心,背弃了你所谓的良知。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受丁克岩要挟,竟答应嫁给他为妻?” 说到最后,柳川音竟是怒不可遏,尽管压低了声音,怒吼咆哮仍是如惊雷一般。 月桐痛哭起来,口里反复念着:“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恶魔!” “我是恶魔,这世上谁又不是恶魔,嗯?” “你……你就不怕等云郎醒来,我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他吗?” “怕!我当然怕!我这一生做下的恶事,三件倒有两件都被你知道了。若你说出去,我维持多年的儒侠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柳川音说着,话锋陡然一转,“可是你真的确信,这小子还能醒过来吗?” “他会信的,我定要告诉他,是你杀了丁克岩的叔叔,你是杀人的魔头。还有云郎的娘亲和师伯,也是被你害死的……” “闭嘴!”柳川音惊慌怒喝。 场面陷入冷清,柳云的意识却掀起一阵风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川音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了结了你!” “你动手吧,与其受你百般要挟,还不如死了干净。反正我答应嫁给丁克岩,本就不想活了,你便杀了我吧!”月桐嚎啕大哭,叫人听得心碎。 “闭嘴!若再这么大声,我现在就杀了你的情人!” 柳川音惊慌低吼,显然怕极了被人发觉动静,月桐很快止住了嚎哭。 柳川音恶寒道:“你听好了,不管你怎么说,绿炼死在杨展琴刀下,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休要诬赖到我身上。” “那杨大侠呢?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当时树林里没有别人,他肯定是死在你的手上!还有云郎的娘亲,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但也……” “住嘴,不要再说了!”柳川音暴怒打断,神色已如地狱恶魔一般,再次低吼,“我没工夫跟你翻旧账,总之一句话,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立即拔了他头上的金针……” “不要,不要!”月桐惊呼起来。 “很好!我的要求并不难,对你来说更是易如反掌,只要你用金针刺穴之法,替我打通头部这最后一根外副经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你说破大天,待柳云醒来,定然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你可不要忘了,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生他养他十九年的好父亲呢!” 柳川音说得很是自信,月桐心中又惊又怕,除了接受他的摆布,根本没有其他选择。按理说进行这金针刺穴之法,柳川音足足有半个时辰无法动弹,月桐想要取他性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一来,月桐心思单纯善良,怎会有这般杀人夺命的险心,二来柳川音说得的确不错,若是柳川音真的有什么差池,柳云醒来后,必定会将矛头指向她,两人之间隔着杀父之仇,今生当真是再无半分可能。 想到这里,月桐这才含泪点了点头,当即要为他行金针刺穴之法。 柳川音心中狂喜,几乎要笑出声来。今天下午,这个念头在他脑中还只是一闪而过,根本没有任何可行性,不想柳云生死未卜,很快给他创造出天时地利与人和的绝妙境遇。 想到此处,他不禁要感谢这个养了十九年,也颇有几分真心意的儿子了。 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柳川音怎么也想不到,他与月桐的对话竟然一分不剩,全部落在了柳云的耳中。 柳云心中的惊骇,早已达到了毁天灭地的程度。此时此刻,即便他再怎么不肯相信,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他一向敬重并引以为豪的父亲,表面上是名震江湖的一代儒侠,其实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甚至娘和师伯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柳云心中震荡,不可遏制的愤怒在心底爆发出来。他怒吼,咆哮,但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这白茫茫的世界。 柳云绝望了,满腔的愤怒与恐惧、委屈与不甘、疑问与担忧,在他脑海中如飓风一般地咆哮呜嚎。这剧烈的动荡让他承受不住,到达极致的痛苦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慢慢的,慢慢的,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起来。 “滴答,滴答……” 鲜血从他眼耳口鼻中涌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成了这白茫茫世界里唯一的杂色,很是刺目。 柳云满面通红,浑身震颤,意识在慢慢抽离。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跳动让他再也无法忍耐,来自骨髓深处的剧痛,也终于突破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啊……” 柳云仰天长啸,磅礴的怒吼往四面八方扩散,一瞬间后,这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竟然开始剧烈晃动。不多时,茫茫白色缓缓脱离,露出真实世界本来的面目。 两盏灯火,一架高床,床前的女子泪流满面,女子身后,是一个满面阴寒的中年人。 柳云瞧了半天,剧烈的喘息从胸腔发出,叫房中两人都是一震。 “云郎,云郎你醒了……”月桐惊慌大喊。 柳云剧烈地喘着粗气,想要回应却不能,炯炯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柳川音。 柳川音一脸惊诧,在柳云的注视之下竟有些心虚。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柳云一直昏迷未醒,刚才自己和月桐的对话,他应该完全没听到才对。 “云儿,你终于醒了,可叫为父给担心坏了!” 柳川音轻松笑道,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若非柳云听到方才那些话,只怕还以为这是他可亲可敬的父亲大人。 柳云并未说话,眼底的愤怒丝毫不减,叫柳川音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无踪。正是心里打鼓,柳云突然一字一顿地开口,虚弱又带着滔天的怒意: “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章完) 482.父子反目(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清了柳云的问题,柳川音着实愣了好一愣,不可遏制的惊慌才在心底弥漫开来。 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下一刻,他便挥手在月桐脖颈上一点,同时将她抓在手中夺门而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待柳云反应过来,房间里已是空空如也。 “月儿,月……” 柳云大喊,挣扎着要起身去追,稍稍一动便有剧烈的疼痛在全身弥漫开,叫他分毫动弹不得。正是此时,巨大的响声将旁边居住的人惊醒,小春过来时还未开口,柳云便已大呼:“快,快去追月儿……” 小春慌乱道:“追谁?对了,你爹和神医姐姐呢?” “父亲把月儿抓走了,你快去追,快点!” “哦,哦!” 小春胡乱答应,根本来不及多想发生了什么,便茫茫然冲出新秀楼,又跳到房顶上查看动静。然而整个翠微山一片阒静漆黑,既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分毫异常,小春无功而返,房中已聚集了孟九歌、程啸山、静音师太等数人。 灵雀山庄的大夫正在给柳云重新包扎伤口,疼得他脸色比纸还白。见小春回来,柳云登时坐起,又疼得撕心裂肺,却还是咬牙问道:“怎么样,追到了吗?” 小春无奈地摇头。 “不行,月儿有危险,我得去救她!”柳云说着,不顾一切要挣扎起来,被众人强行按下。 孟九歌一脸狐疑道:“木鱼徒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爹好端端的发什么疯,抓那小姑娘做什么?” “他……他……”柳云却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了?”孟九歌追问,房中众人无不好奇。 柳云却一脸难色,支支吾吾好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静音师太站在人群外,听到柳川音抓走月桐的时候便已十分惊讶,眼下见柳云如此难色,心中猜到了几分。 “你知道了?”静音师太突然道。 众人侧目,柳云惊讶抬头,对上了她笃定又带着审视的眼神。 “知道什么?师太,你又知道什么?”程啸山警觉发问。 静音师太却不说话,仍是定定地望着柳云,等待他的回答。 柳云这才将方才自己昏迷之时,月桐与柳川音的对话略略说了,简短的几句话便已耗费了他大量心神,呼吸不稳起来。 在场数人,无不惊得瞠目结舌,庞大的信息量叫他们好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小春虽然早已知道了柳川音的为人,也猜到是他杀了丁克岩的叔叔,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连杨展琴和方绿炼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连小春都惊慌不已,其他人一直沉浸在柳川音光辉伟岸的儒侠形象中,这时自然更不能接受。现场最淡定的,也只有静音师太了。 柳云继续道:“月儿说,我娘和师伯的死也和父亲有关,但是未曾多说却被父亲打断了。师太,你方才那般问我,可是知道其中隐情?” 柳云问得急切,眼下他已没心思去管他和柳川音之间的父子之情,月桐的性命安危、母亲的惨死之仇,这些才是他最关心、最紧要的事情。 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转移到静音师太身上来。 静音师太脸色平淡,好半天只是摇了摇头,淡然道:“没有,只是听到些许风声罢了!” 柳云如何肯信,还要继续追问,这时有山庄童仆过来禀报,说庄主沈雀已派了大量人马在山中和山下搜查,若有消息,立刻来报。 众人这才略略安心,柳云又恳切道:“师太,我娘死得不明不白,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回公道。若师太果真知道内情,还请据实相告,柳云当牛做马感激不尽。” 静音师太颇为动容,这才松口:“要我说出内情也可以,但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众人纷纷侧目,心中很是不悦。在这人命关天的当口,她竟还能一脸从容地谈条件,实在有失正派掌门的体统。 “师太请说,上刀山下火海,柳云在所不辞!” “先别答应那么快,听我说完再回复也不迟。我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便是要你履行在点苍山时对我徒儿作出的承诺,继续与她完婚!”静音师太字字铿锵道。 众人惊异,完全没想到她的要求竟是这条。 “这……师太,当初在点苍山,在下的确答应与荀姑娘成亲,但那时只是看她不久于人世,一时周全才应下的。如今荀姑娘也已经好转,师太明知在下已有心上之人,又何苦要乱点鸳鸯谱,故意为难在下呢?” “为难不为难,是不是乱点鸳鸯谱,这些道理贫尼自有主意,用不着你多言。你只消回答,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静音师太冷漠道,竟是半点不讲道理。 “这……这……”柳云很是为难,好半天才继续道,“请恕在下……” 话未说完,被人骤然打断,荀筝意闯入门来:“师父,你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吧,我……我不嫁人了!” 众人又是惊讶,望着荀筝意因匆忙奔跑而红扑扑的脸颊,眼底的失落与伤心十分明显。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忍叫柳云为难,要成全他对母亲和月桐的一片心意。 静音师太忙道:“筝意,你怎么来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且站在一边,莫要说话。” 筝意道:“师父要将我嫁人,怎么与我无关。师父,筝意年纪还小,不想嫁人,您别急着把我嫁出去。” 静音奇道:“你不是属意柳云,想与他结成佳偶吗,怎么又……” 筝意抢道:“师父误会了!徒儿虽然与云哥哥亲近,但只是感激他几次三番相救我的缘故,绝没有别的意思。徒儿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只是见到云哥哥与月桐姐姐两情相悦,觉得甚是欢喜。师父若是强行让我嫁给了云哥哥,到时候月桐姑娘伤心,云哥哥难过,徒儿也定然开心不起来,这又是何必呢?” 一番话说得急促,叫筝意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筝意对柳云的心意,之前只觉得是小女儿心思,都笑而不语。可眼下她为了成全柳云和月桐,竟能这般牺牲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叫人觉得可爱又可敬。 愣了好半天,静音师太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本章完) 483.父子反目(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静音师太道:“罢了,罢了,既然筝意如此说,我也不做此无谓之争了。看在你为救筝意舍了半身活血的份上,我便将此事告知于你。 “你母亲和杨展琴杨大侠死的那日,正是你为找月桐姑娘,不饮不食多日后陷入昏迷的时候。那时我大徒弟采星不辞而别,离开峨嵋派,我猜想她是要去找龙一那魔教妖人。 “当时经过千丈崖一战,龙一被酒鬼前辈所抓不知去向,我为了打听孟前辈的下落,便想着找到他的徒弟,或许就能有所收获。带着这个目的,我带着筝意来到南京,到柳府拜见得知你已昏迷,便先在南京客栈中住下。头一天晚上,我便察觉到筝意半夜偷偷出门,怕她有危险才一路跟踪,一直跟到了柳府外。 “原来我这小徒弟听说你昏迷未醒,十分担心,因此深夜前来探望。之所以赘述这些闲言,便是要让诸位知道,我得以瞧见后来的事情经过纯属巧合,或许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 众人见她神色颇有愁绪,也不知是为何,听她继续道:“我在柳府外等了一会儿,便想带着筝意离开,然而这时却见一个黑衣人从柳府飞出,一径往城外去。 “我心中好奇,联想到酒鬼前辈和龙一不知所踪一事,怕跟这黑衣人有所关联,便赶紧跟了上去。跟到半路,又有一黑衣人出现,目标明确便是为了追踪先前那人而来。 “这两人的武功都在我之上,叫我十分戒备,不敢跟得太紧。不多时出城进了一片密林,林中竟有一个茅草屋,里头亮着灯火。我躲在不远处查看,很快便见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才发现竟是‘淮北杨’‘淮南柳’这对师兄弟。第一个黑衣人是柳川音,后面那个是杨展琴,二人之所以先后到此,是因为柳川音金屋藏娇,竟把月桐姑娘藏在了那茅草屋中。” 静音师太说到此处,众人都是瞪眼咋舌,面面相觑。 “杨展琴发现此事,当即与柳川音争执起来,柳川音不但不认错,反倒倒打一耙,诬赖杨大侠与方绿炼有苟且之事。二人相互不让,谁想到方绿炼其实也跟到了林中,在远处将二人之事听了个清楚明白。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非比寻常,柳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三人的恩怨情仇不消多讲,但在争执之中吐露了一个大秘密——柳云,并非柳川音、方绿炼的亲生子。” “什么?”众人诧异,小春惊呼,许多个念头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十九年,方绿炼怀有身孕回娘家待产,然而柳川音一直怀疑她腹中骨肉不是自己,而是师兄杨展琴的,便在那孩儿出世后……直接溺死了!” 众人惊呼,头皮发麻。 程啸山惊慌道:“虎毒还不食子,他竟然……他竟然亲手溺死了自己刚出世的孩儿?” 静音师太点了点头:“可怜方绿炼还以为自己诞下了一个死胎,连孩儿的面都没见到,伤心欲绝。休养数月之后,二人归途去往南京,在路上捡到一个孩子。方绿炼刚失了孩儿,得了这个孩子自然万分珍惜,十几年如一日地悉心教养,终于叫他长大成人,便是柳云。” 话到此时,柳云已是泪如满面,房间里一片死寂。 “后来呢?” “那天夜里,方绿炼骤然得知当年真相,又知道丈夫十数年来,竟从未真心实意相信过自己,顿时心如死灰。杨展琴很是愤怒,要为方绿炼讨回公道,便与柳川音厮杀了起来。 “以杨展琴的武功,打赢柳川音自是不在话下,要下最后杀招时,方绿炼却突然冲了出来,挡下了本该砍在柳川音身上的一刀。柳川音借机逃遁,待我后来要离开树林之时,又亲眼看见柳川音施展诡计,生生将杨展琴杀害了。” 一席话说完,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柳云早已是泪流满面,无比哀凄地坐在床上,双眼空洞而无神。一干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劝他,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不多时,一个童仆过来打断沉默,说是在山下发现了柳川音的踪迹。众人闻风而动,程啸山、孟九歌等人纷纷下山搜寻,房间里只剩下静音、筝意、小春和柳云。 小春本想跟去帮忙,想起柳云的身世,迈出门槛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之前在天地盟,碧心凭着一方手帕和一枚龙须针,便将他认作是二伯的儿子裴风。那方手帕是柳云的,小春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世,但是一来他父母健全,未曾有过什么身世之谜,而来他千辛万苦叫碧心与柳云见了一面,也没有惊起半分波澜,他这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现在,柳云的惊人身世爆出,怎么不叫小春浮想联翩,又想起柳川音夫妇是在回南京的途中捡到的柳云,神剑山庄也在南京范围内,是不是…… 小春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但是他不敢确定,所以他留了下来。 这时,静音师太突然道:“你们先出去,我还有要事要同柳云说。” 小春心尖一抖,故意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师太还有什么事?我和大哥是结拜兄弟,大哥不会防着我的……” “不行,此事关系重大,断然不能说给你听。快出去!”静音师太毫不留情。 小春心中疑问更深,不敢继续胡搅蛮缠,便同荀筝意一同退了出去。下了楼,来到无人处,小春又飞身上了房顶。 他的武功已经超过高手殿首席的素檀,与静音师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柳云又伤得极重,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房中寂静,二人久久没有说话。 柳云从巨大的沉痛中略略回神,这才问道:“师太喝退小春和荀姑娘,可是那天晚上的事,还有什么没说?” 静音师太点了点头,神情很是肃穆。 柳云苦笑一声,道:“我现在得知真相,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了,师太请说吧!” 小春在房顶趴在,聚精会神听得十分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内容。 好半天,静音师太才淡淡道:“我要说的,是你真正的身世。” (本章完) 484.父子反目(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许是方才的真相太过残忍,当柳云听到神剑山庄、剑圣后人等字样时,反倒不那么惊讶了。毕竟这些事情离他太过遥远,而柳川音、方绿炼、月桐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所有的震怒、心痛、哀伤,都已在方才的事物上交付了,再没有过多的情绪给这个只停留在传说中的神剑山庄。 真正惊慌不知所措的,是房顶上趴着的小春。 除了神剑山庄、剑圣后人,他还听到了一些关键词,譬如柳川音夫妇是在中秋之后捡到的柳云,这与神剑山庄覆灭的时间完全吻合。而如果这还不能证明柳云的身世,那么静音师太拿出的龙须针,便足以将柳云的真实身份,牢牢锁定在剑圣后人身上。 小春彻彻底底惊呆,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竟叫他一时有些害怕。 他没有立即下去跟柳云相认,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他还是柳云,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那就是柳川音与柳云的父子之仇。 东方亮起鱼肚白,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 匆匆下山的孟九歌等人终于回来,这一夜的奔波总算有些收获,虽未能擒住柳川音,却将月桐救了回来。 他们是在一个破庙里发现了两人,那时月桐被点住穴道丢在一边,柳川音则在地上盘腿而坐,脸上几十个穴道扎满了金针,模样甚是可怖。 程啸山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景象,孟九歌却一眼看出,他是在利用《十二少阳经》上的周天运行法门,辅以金针刺穴之法,打通周身经脉。 这法子本来是治疗断筋断骨的奇妙法门,被柳川音骤然得知后,却视作提升内力的捷径,三番两次用苦肉计骗得月桐为她施针,如今见他一脑袋插满金针,显然是十二经脉中,只剩最后一条“头”外副经未曾贯通。 发现有人闯入,柳川音登时停止运功,而突然的停顿带来浑身巨变。他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出,竟叫孟九歌发力穷追之下也无功而返,众人都生起莫名的惊恐来。 好在月桐被救了回来,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对有情人受尽苦楚,能再次相逢实属不易。众人见柳云已无大碍,便也十分知趣地离开,第二轮高手殿挑战赛即将展开,诸位一夜疲惫,也正好用一两个时辰做些休养。 房间里只剩柳云、月桐二人。 让月桐经历如此,柳云心中愧疚万分,当下只是眼中含泪,一句话也说不出。而月桐却一心记挂着自己隐瞒多时的秘密,想着若是能早让他些知晓,也不至于阴差阳错伤到如此地步。 两人都十分懊悔,相对而泣,气氛很是哀伤。 好半天,柳云才沙哑开口:“月儿,若你不记恨我,还回来我身边好吗?此生我若再负你,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别,别说这样的话。”月桐忙道。 “那你可答应?” 柳云目光炙热,月桐却只是低头不语,哭得更大声了,好半天竟决然地摇了摇头。 柳云心慌道:“为什么,月儿?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我做什么都甘愿……” 月桐打断道:“不,我不恨你,也不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我……我不能同你在一起了,大家都知道我要嫁给丁克岩,我若反悔,旁人定要说我不知廉耻,虽然我不在乎,可若是重新与你在一处,旁人又定要对你说难听的话,那怎么能行……” 柳云忙道:“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事,我又怎会放在心上。我只问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我……我……” “你莫要担心旁的,只要你愿意,即便丁克岩也不能怎样。我父……他叔叔无辜惨死,我也十分遗憾,可这笔账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到你的头上来。他要实在不消气,便让他再给我来几刀,要了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只要能换得你自由,怎么样都没关系。” “不,不行的,他会杀了你的。” “月儿,你怎么还不明白?若你执意同丁克岩成婚,那才是真正要了我的命。若你真心喜欢他也就罢了,可我分明知道你心里有我,并没有他半分,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月桐仍是摇头不迭,哭得更加伤心了。 柳云满心炙热,眼见月桐死活不答应,胸中冷意慢慢沉淀。 好一会儿,他才道:“月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顾虑?我知道当初为父亲施金针之法疗伤的事,是我叫你伤心了,那件事过后我也十分后悔,可不管你相不相信,当时我的那些话并非我的本意。我……我怎会舍得抛下你呢? “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两人兜兜转转,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今天。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我,这实属不易,断不能被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给生生拆散,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月桐只是哭泣,被柳云话里的真心实意所感动,但也实在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见月桐一脸迷思,柳云也不再打哑谜,有些难为情道:“你与丁克岩……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并不在乎,真的!月儿,能将你找回来,我已经花光了全部的运气了,我又怎会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事呢?” 月桐更是疑惑:“哪些事情?我虽答应嫁给他,但这件事,你早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又要……”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是……”柳云话到嘴边,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并不是心里介意,而是怕月桐多心,毕竟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性命。 两人就这么打了半天哑谜,一个说不出口,一个猜不出来。好半天月桐才知道,柳云说的“事情”,是丁克岩告诉他两人已发生了夫妻之实。 月桐听到此事好不诧异,回过神来,又是充盈的感动从心底发出,眼泪从眼睛里喷涌出来。 回想这几日发生的诸多事情,柳云在擂台上两次与丁克岩殊死搏命,头一场惊险落败,第二场不顾身上重伤,豁出性命才将丁克岩打赢,只是为了把她夺回来。 (本章完) 485.父子反目(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经过擂台上的种种事,月桐对柳云的真心早已不疑,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为了她不惜以命相搏的柳云,心里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女子名节,乃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道,哪有男子会不在意。 而柳云明明已经知道此事,却还是奋不顾身地要去救她,带她脱离苦海,如今又这般诚恳地向她致歉,表诉衷肠。月桐怎会不感动,又怎会不心酸,终于将内心最后一点顾虑也冲散,重重地点了点头。 “果真,果真吗?”柳云好不欢喜,不敢置信。 月桐仍是点头泣泪,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来。 两人俱是欢喜异常,分别多时,有好多好多话要说,这时千言万语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过了不多时,山庄内外突然钟声大作。响声从广场上传来,柳云听了,神情登时冷峻。 “月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沉思半晌,他突然说道。 灵雀大会多日擂台赛,均已钟声为讯,声音拂遍整个大殿,第二轮高手殿挑战赛即将开始。 广场内外早已经人满为患,此刻的热情比昨天还要高涨,一来是因为高手殿前三席的名单终将产生,二来是因为昨夜柳云房中发生的事情,早已在众人之中传了个遍,此时此刻无不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一代大侠‘淮南柳’,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真是人心隔肚皮,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不是!不说杨展琴杨大侠一身正气,根本不可能与方女侠有苟且之事,即便是有,到底多年同门之谊、夫妻之情,他怎么下得了手?” “同门之谊算什么,夫妻之情更是狗屁!可他却连刚出生的亲生儿子都能直接溺毙,简直是没有人性!” “就是,就是,太恐怖了,虎毒不食子啊!” “说来说去,最惨的还是柳云柳公子。一夜之间,亲生父母成了养父养母,母亲还被父亲亲手所害,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债。这样好的一个年轻人,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是啊,是啊!” 说到此处,人群之中皆是连连叹气,无不为柳云扼腕。 关于柳川音的惊天新闻,虽然引发了江湖众人的热烈讨论,但也未能阻止灵雀大会的进程。 经过昨天一番恶斗,高手殿七人和挑战者二十人的排名,已经基本固定,今日再作挑战,每一名挑战者都十分谨慎,虽有几人直接选择放弃,但大多数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选择了排名靠前的高手进行比拼,不过也均是胜少输多。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比试过去了,擂台上风起云涌很是惊心动魄,排名却没有多少变化。吃过午饭,下午的比赛立即紧张开始,首先上场挑战的是排在第九名的麟四,由于排在他前面的丁克岩和柳云都因为重伤而无法参赛,因此他的挑战对象选定为排名第六的周白隐。 华山派掌门的江湖地位还是十分高的,因此麟四向周白隐挑战,众人心中还是十分不屑,纷纷骂麟四不自量力。然而一场激烈的比拼下来,两百多招之后,麟四竟然爆冷胜出,叫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咋舌。 这一场胜利,算得上是第二轮比赛进行到现在,最叫人跌破眼镜的结果了。 比赛继续进行,接下来上场挑战的,应该是排名第八的丁克岩。虽然他伤势极重,但灵雀山庄的规矩,只要挑战者没有直接弃权,还是要按程序宣布挑战者上台,若是三声之后无人应答,这才当作弃权处置。 丁克岩自然没有回应,昨日重伤的他今天仍是昏迷状态,因此三声之后直接被当作弃权处理,叫对他寄予厚望的贺见山气得满脸黑云。 而同样的情节随即又出现在第七名的柳云身上,云莺喊了三声柳云的名字,无人作答后也直接作弃权处置。 接下来上场的,便是方才败在麟四手上的周白隐。 周白隐的名声之所以传遍江湖,并非因为他一手精绝的华山剑法,而是因为他嫉恶如仇的性子。方才与麟四一战,陡然落败让他无法接受,而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败在了一个年纪轻轻的魔教妖人手中。 若按照旁人的性子,此刻定然选择弃权,保留一点武学宗师的脸面,可周白隐却怎么也按不住心里的那口恶气,在擂台上喊出了麟四的名字。 麟四颇为惊讶,但方才的胜出给了他十分信心,这时再上擂台,心中底气十足。然而一番恶斗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小瞧了这个华山派掌门,以及他手上精湛的华山剑法。 麟四所学,杂而不精,常人第一次与他过招,即便武功胜过他,也要被他一手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招式唬得心生害怕,最后被他钻了空子取胜,周白隐方才便是如此。 这时再战,面对麟四杂乱无章的招数,方才的慌乱之感半点也无,倒是他的华山剑法十分精绝,每一招都能衍生出无数新招,以不变应万变之势,将麟四打了个七零八落,只不到一百招便取胜了。 满场江湖客无不欢欣鼓舞,周白隐也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重新夺得高手殿第六的排名。 接下来应该上场的,乃是今日引发轩然大波的主角,柳川音。 全场屏气凝神,明知柳川音不会出现,紧张的情绪还是不可遏制地在广场上蔓延。 “请柳川音上台挑战。” 云莺连呼三声,娇柔而有力的声音远远地推出去,覆及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三声之中掌控着相应的间隔,全场的情绪压抑到极点。 三声落地,无人回答,上千观众的心情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云莺倒是没什么情绪,吸一口气又要喊下一位挑战者上台,然而话未出口,就听一声阴寒的高呼从远处传来: “柳川音在此!” 声音咆哮翻腾,如惊雷闪电一般拂过全场,叫上千人尚未全部按下的紧张再一次充斥全身,头皮发麻起来。 (本章完) 486.父子反目(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喊声尚在空气中漂浮,擂台上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具身影。 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人也还是那个人,但是此刻站在台上的这具躯体,叫众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就是一代儒侠,“淮南柳”柳川音。 从前的柳川音,一身儒雅清风,叫人无论武功高低,见了他都会忍不住浮出几分羡慕。然而现在这个人,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浑身的杀意即便站在广场最外沿的人,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吓得头皮发麻。 如此转变,只隔了短短一夜。 不过大家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很快,新的惊愕传遍山庄内外每一个角落。 “是孤鸿剑!” 一声惊呼,叫全场倒吸凉气,但见柳川音手中握着的,正是三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孤鸿剑,幽蓝的剑光在日暮下十分惹眼。 “孤鸿剑,真的是孤鸿剑!” “之前江湖传言,孤鸿剑没柳川音夺了去,起初没人相信,后来天地盟把柳府翻了个底朝天,连剑穗子都没瞧见,更加坐实了这是谣言。没想到,这剑还真在他手上。” “好一个柳川音,隐藏得可够深的,如此绝世宝剑被他夺到手中,愣是近一年的时间也未曾走漏风声!” “若没有这点本事,当初杀死亲子,如今残害师兄的阴毒之事,又怎能做得出来。” “可不是……” 人群议论纷纷,小春在台下望着那把幽蓝宝剑,登时在心中恨到极点。他对这剑并没有兴趣,只是想到当年神剑山庄覆灭,正是因为孤鸿剑、克己刀、西风扇三件东西,他再见此剑,便莫名地心中发恨。 愤恨未退,小春一撇眼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龙一,他的反应倒是比小春淡定得多。 “你的剑都被人抢了,你还这么淡定?”小春揶揄道。经过这几天的事,他已对龙一彻底放下戒心,自然而然,害怕也消失无影,倒能与他如常交谈。 “有什么好惊讶的!” “是了,江湖传言孤鸿剑被柳川音抢走,风声便是从千丈崖放出来的,难不成是你?” 龙一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小春见他这副神情,也就知道答案了,恍然一笑中发现龙一的脸色略显得惨白,很是疑惑,想了想还是将疑问说出。 龙一避而不答,冷笑道:“你有这份闲心,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柳川音现在排名第四,他拼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回到灵雀山庄,定然是要夺去高手殿前三席,获得闯入七重阁的资格。 “以柳川音的个性,高手殿第三当然不能叫他满足,怕只有高手殿首席之位才能叫他得意。你不要忘了,现在排在高手殿第一名的是你,你就不怕他向你挑战吗?” 这可能是小春认识龙一以来,头一回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心中先是诧异,随即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内容。 还没来得及担心,柳川音已将挑战对象的名字说出,不是小春,而是素檀。 龙一的分析固然不错,然而柳川音虽然极重在灵雀三榜的排名,但是眼下名声破裂的他,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就是江湖高手的追杀。旁人不说,一个青城派就够他受的,更有柳云得知身世,对他定然不会再有顾虑,而他的师父孟九歌一旦出马,只怕自己即便坐上了高手殿首席之位,出了灵雀山庄也活不了多少时候。 所以他去而复返,目标并不是高手殿首席之位,而是七重阁。 只要闯入七重阁,便是灵雀山庄的座上宾,无论正邪全受灵雀山庄庇护,这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真理。如今的七重阁第一层,“沧海一刀”段逍遥便出自魔教圣仙门,据说多年前也曾杀人如麻,沾惹了不少鲜血。然而在灵雀山庄八年,却没有一人动得了他,一来是打不过,二来也是灵雀山庄的庇护。 同样的例子还有剑圣裴玉春。 十九年前,神剑山庄一夜覆灭,裴玉春被残忍杀害,灵雀山庄便派人下山查探,最终因没有线索而不了了之。去年此时,孤鸿剑惊现江湖,将当年惨案的疑点指向了千丈崖龙一。灵雀山庄再出“青雀令”,号令三江五湖之士打探缉拿龙一归案,重审当年之事。 按道理,灵雀山庄号称江湖之外,本不应该过问江湖之事,但是对此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原因无他,只因剑圣裴玉春,乃是七重阁之人。他活着,得灵雀山庄庇护,他死了,灵雀山庄将为他报仇雪恨。 眼下,柳川音需要的便是这样一层踏踏实实的庇护,即便他今后离开灵雀山庄再入江湖,也没有人敢动他半分。 选择叶小春挑战,固然有机会拿下高手殿首席之位,但是存在不小的风险,而第三名素檀,才是他进入七重阁最稳妥的选择。 没有人猜到柳川音的动机,只瞧见素檀十分冷峻地上了擂台,一场大战即将打响。 虽然柳川音相比昨天大变样,但是对这一战,众人还是抱持着素檀获胜的猜想。毕竟柳川音昨天打赢陆源冲都已经十分艰难,今天想胜素檀,实在是有些困难。 然而接下来的比试,却叫在场众人惊掉了下巴。 短短十五招,素檀就受了重伤,惨败于台上。即便柳川音有孤鸿剑在手,获胜如此之快,仍是叫人万分震惊。 小春心中亦是慌乱,要知道自己昨天打赢素檀,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柳川音如此轻易地取胜,证明他的武功已经远在自己之上。 小春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想起龙一刚才的话,真是有些后怕。 不管人群再怎么不敢相信,也无法阻止柳川音的胜出,比赛进行到此时,唯一还有挑战资格的就是素檀、龙一两人,素檀身负重伤,龙一排名高手殿第二,不管他向小春胜负如何,也无法撼动柳川音跻身前三的事实。 人群惊慌、骇然,却也于事无补。 云莺自始至终是最淡然地一个,宣布柳川音胜出后,又喊龙一上台挑战。龙一倒是干脆,直接弃权,叫人又是跌破眼镜。 “其实……你不用给我留面子的!”小春不好意思起来。 “保存体力而已!” 龙一的回答很简单,叫小春没说完的话憋在肚子里,登时脸色通红。 至此,持续两天的高手殿挑战赛落下帷幕,众人的情绪都各有万千。 沈雀宣布了最终的排名,对前三席和原来的高手殿三席表示祝贺,便要宣布高手殿挑战赛结束。 话未出口,却被人打断: “我还未曾挑战!” (本章完) 487.父子反目(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喊声过后,一袭白衣从远方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十分坚定。 上千人瞧清楚来人面目,登时一个个吓得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那神情还以为是看见了鬼。 “那是……是柳云吗?” “是柳云,是他!” “可他昨天……明明伤得极重,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罗殿,怎么现在……没事?” “是啊!真是见鬼了,参加这一届灵雀大会,老命都要吓掉半条,明天哪怕七重阁炸开,我都不惊讶了!” …… 人群议论纷纷,无不惊慌骇然。小春也着实吓得不轻,瞧龙一却神色不变,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怎么回事?我早上从大哥房间离开的事,他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跟没事人似的……” 龙一意外答话,冷道:“又不是第一次瞧见,慌什么?” “你什么意思?难道又是《十二少阳经》?可是不对啊,那法子虽然治疗外伤厉害,但其实跟我练的嗜血诛心咒一样,每成功一次都要耗费大量真气,人虚脱得厉害,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小春自说自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龙一。 “是你!”小春得出结论。 龙一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否认。 小春这才恍然,惊喊道:“难怪你脸色这样惨白,你给我大哥输真气了是不是?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你为什么这么做,先是我,现在是我大哥,你图什么?” 龙一仍然没有回应,他不是故作高深,而是连他也不知道答案。 显而易见的,他并非心肠热切之人,说得准确一点,简直是冷血。然而看到小春和柳云遇险,他却总是忍不住出手相救,连他也不知道原因。小春的身份他已经确定,是师父裴凤霖的孩子,自己挺身而出相救于他,还可以说得过去。 但是柳云呢? 柳云与他毫无关系,更隔着正邪之分,若是旁人受难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偏只有这个少年,会让他几次三番忍不住出手相助。之前在武当山,柳云被杜陵的大徒弟一剑穿腹,他救了,现在在灵雀山庄,柳云经过两个多时辰的经脉贯通,浑身真气消耗得半点不剩,他又相助。 为什么会这样?龙一想不明白,只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他,推动他去做这件事。可要说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连他也说不清楚。 柳云已走到了广场前段,隔着白玉石阶与庄主沈雀四目相对。 相较于众人,沈雀的反应算是最淡定的,自始至终没有流露一丝讶异。 “柳公子方才说什么?沈某没听明白!” “我说,我还未曾挑战!”柳云字字铿锵,平淡的脸色中带着些许坚毅。 沈雀一笑:“怕是之前沈某没有说清楚规矩,叫柳公子误会了。挑战赛按排名由低到高依次进行,错过便等同于弃权,也就是说,公子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挑战了。” 柳云平静道:“灵雀大会的规矩,在下自然明白,在下也并非有意挑衅灵雀山庄的威严。只是我身受重伤之事,在场诸位都十分清楚,沈庄主也是亲眼所见。非我主动弃权,而是实在没办法上台。现在我身体恢复,可以上台一战,沈庄主何不网开一面,给我一个机会呢?” 一席话毕,广场上又议论开了,有赞成的有反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小春倒是未曾深思柳云的话,只是觉得今日的他,与平日那个老好人大哥,似乎有些不一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件事恐怕……” “若我胜了,不要排名,若我败了,也无甚影响。沈庄主觉得如何?” 沈雀一滞,许多年未曾有过的措手不及,竟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出现了。他将柳云上下打量,见他神色淡定从容,没有半分慌张,通身气度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若不影响现有的比赛结果,这提议倒也无妨,只是要你的挑战对象愿意才行。”沈雀松口,眸光一闪道,“你要向谁挑战?” “柳川音!”柳云双眼一阖,喊出这个名字。 人群炸开了锅,还未下台的柳川音面色阴寒至极,嘴角却带着冷笑。 沈雀诧异,很快回过神来,问柳川音是否愿意接受挑战,得到肯定答复后更是引发轩然大波,紧张的情绪迅速在广场上点燃。 柳云神色微冷,走上擂台,与他叫了十九年父亲的男子分两端对峙。 “出招吧!”柳川音丢下一言,很是不屑。 柳云却没有动,怔怔地望着对方,神色竟还能保持平静。 “去年此时,巫山山顶,三个黑衣人围攻青海蛟帮帮主赫连坞,抢夺孤鸿宝剑。被我撞破后,其中一个将我踹下悬崖,那人是不是你?” “是!” “四个月前,你手筋脚筋全部挑断,自称被人暗算,其实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为了骗取《十二少阳经》秘籍,贯通全身经脉,是不是?” “是!” “因为此时,我与月儿生了嫌隙,她负气出走,后来一无所踪。你将她掳劫了,是不是?” “是!” “三个月前,我娘……和师伯被人杀害于城外密林,凶手是不是你?” “是!”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直到此时,柳云的平静才被打破,浑身瑟瑟发抖。 他的目光阴寒起来,极力压抑着胸中恨意,低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娘她……她哪里对不住你?” “与人苟且,生下孽种,我留她在世十多年,已经是留了情面。” “你胡说,你胡说!”柳云怒吼起来,“娘对你的心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你真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柳川音阴寒冷笑:“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我当年连那孩子都能亲手溺毙,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顾忌的!” “那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自幼长大的同门师妹!” “妻子如何,同门又如何?人生来便是自私的,旁人终究是旁人,只有自己才最靠得住。你口口声声质问我,可你以为,你与我有什么不同?好儿子,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一手教养出来的。” “我,我杀了你……” (本章完) 488.父子反目(10)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声嘶力竭的怒吼震彻天际,众人回过神时,柳云的长剑已然凌风刺出,朝柳川音劈斩了过来。 两柄剑,两个人,同样的剑招,同样的杀意,在巨大的擂台上扭打成一片。上千人伸长了脖子,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却看不清楚人也看不清楚剑,只有一白一蓝两团光影飞快闪动,杀意如海浪一般往周围扩散。 不知不觉,三十余招过去了,柳云没有落于下风,柳川音也未曾占得优势。 柳川音冷嘲起来:“你省省吧,你的剑法还是我教的,不过托赖运气好拜了孟九歌为师,学了两手天衍功,凭此就想胜过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柳云并不回应,浑身青筋暴起于皮囊之上,杀意愈发浓厚。手中长剑继续纷繁刺出,倾注了全身功力,再次与柳川音厮打起来。 “铮铮铮——” 脆响不绝,光影不散,又是三十余招过去,柳云渐渐败下阵来。 他并非败在武功上,也并非败在内力上,败只败在他用的是普通铁剑,柳川音手里拿的,却是宝剑孤鸿。 灵雀山庄的规矩,只分胜负,不较长短,上了擂台,使什么兵器、耍什么花招全不管,只要有输赢即可。柳云望着手中满是豁口的剑刃,恨得睚眦欲裂,然而再怎么不甘心,此刻也没有办法。 柳川音更是得意狂笑:“死心吧臭小子,凭你还想答应我?今天我便让你领教领教忘恩负义,意图弑父的下场。” 寒声落地,孤鸿剑再次发出,发出“嗡嗡”鸣响不绝。 凌厉的剑势如泰山崩塌一般杀来,遮天漫地、欺云压月,根本无从躲闪。柳云咬紧牙关,使尽浑身解数抵挡了三招,终是不敌。随着“铿”的一声脆响,铁剑被孤鸿剑硬生生斩断,森然剑意朝着柳云的天灵盖劈了下来。 这一剑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剑锋势急,已与孟九歌的功力相差不远,此时即便他想出手相救,也根本无能为力。若以龙一的武功,此时出手倒是有可能将柳云救出,然而他刚刚耗费了一身真气,眼下亦是无可奈何。 上千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幽蓝宝剑砍落下来。 “大哥……”小春惊呼,话音还未散去,台上的局势却骤然发生变化。 孤鸿剑停在了半空。 众人疑惑地瞧着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柳川音的脸色有些古怪。 柳云憋在胸口的长气这才喘了出来,不明所以却也无暇猜测,抓住时机登时起身,断剑拦住孤鸿剑的幽蓝剑身一转一挑,登时将眼前危局化解。 柳川音被打退三五步,神色仍是怔怔的。 就在刚才,他使出全力要了结柳云的时候,体内真气流转骤然有一丝异样。这种感觉他从未遇到过,就好像……就好像一个鼓足了气的麻袋,突然泄气了一般。 念头转到此处,柳川音惊慌起来。 他不敢确信,不停地告诉自己刚才只是个意外,凌厉杀招再一次发出,朝柳云砍了过去。 这时威力又施展了出来,更加叫他相信,刚才的确只是个意外。两人生死拆招,不多时又是十来招过去,柳云一把断剑怎会是柳川音的对手,这时再次落入下风,眼看煊赫狂剑又要取他性命。 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柳川音的杀招又一次停在了半空,脸上的古怪神情已被无限的惊慌所取代。 柳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抓住时机出剑,将孤鸿剑挑开之后并不罢手,而是顺势而下,将齐整利落的铁剑断口,抵在了柳川音的脖颈之下。 柳川音疯了似的摇头,无法接受自己的落败,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不可能,不可能……”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的报应,是老天给你的惩罚!”柳云怒吼道。 柳川音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起来,阴寒诡异直摧人心。 他疯魔一般冷笑:“报应?哪来的什么报应!世上恶人如此之多,若每个都遭报应,老天哪忙得过来。”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 “悔改什么?我没错!我杀的那些人,他们都该死!那孩子是个孽种,他该死!方绿炼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也该死!杨展琴,杨展琴他凭什么?我与他一同拜入师门,自认资质不比他差,可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学到师父最厉害的刀法,而我只学到了一套平平无奇的剑法?若是当年他练剑我练刀,八年前我必定便已登上高手殿首席之位,何至于只落得个丢人现眼的第十二席,遭受江湖众人耻笑?凭什么?” 柳川音喊得疯癫如魔,众人瞧得不寒而栗,却又不免心有戚戚。 柳云也震怒大吼:“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你的疑心病而已。娘没错,师伯没错,当年被你杀死的那个孩子更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都只是你,都只是你!” 柳川音再次大笑起来。 “我是错了!我错就错在,当年不该把你这个野种捡回来,错在那次在巫山上不该推你下悬崖,我应该直接给你一剑,当场了结了你!” “你……你……” “你什么?柳公子,柳少侠,如今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你不是要为你娘报仇吗?你来呀!啊!” “我……你别以为我不敢!” “不,你敢,你当然敢!你个没人要的野种,不该活在世上的天煞孤星,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来啊,为你娘报仇啊!” 柳川音森然怒吼,形同鬼魅,来自灵魂深处的滔天恶意,逼得久经风雨的江湖英豪都无不胆寒。 擂台上,柳云的神智已然不清醒。他浑身发抖,双眼狂怒,剑柄在两掌之中握了又握,已叫柳川音的脖颈处刺破,流出醒目的血痕来。 柳川音再次狂笑起来,明明跪在地上,声音却好似从天上来,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与冷意:“你个孬种,我就知道你不敢!老子养你这么大,还能不知你是什么东西?犹犹豫豫、婆婆妈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蠢货,废物……” 柳云的隐忍到达了极限,仅存的意识崩塌瓦解,一声震彻天地的狂吼骤然发出。 吼声不绝,杀意未散,断剑猛然扬起又瞬间落下。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柳川音瞪大了眼睛,看着鲜血喷溅到眼前。 “你……” 只说了这一个字,便是“砰”的一声,人如枯木一般倒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到死,柳川音的双眼仍怒睁着,诉说着不甘、不幸与不休。 (本章完) 489.七重楼阁(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人死如灯灭,生前再怎么无恶不作,死了也是万事皆休。然而该死的人一死了之,活着的人却仍要忍受痛苦。 杀了柳川音,柳云并没有一丝一毫为母亲报仇的快感,相反的,巨大的痛楚蹂躏着他的躯体和灵魂。虽然柳川音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教养了柳云十九年,漫长的岁月里不乏父慈子孝的温情时刻,叫柳云如何敢忘,又如何能忘。 然而记忆里的那个父亲,却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柳云无法忍受,关在房间里不停地干呕,总觉得体内藏着许许多多排不完的污浊。他觉得自己很恶心,是个应该遭受千刀万剐的狂魔,没人能劝得动他,也没人能救得了他。 小春、月桐、孟九歌被挡在门外,只能干着急。 “要不进去一掌把他打晕算了,好歹能叫他消停下来。他重伤才刚刚好,怎么禁得起这么折腾?”小春担忧道。 孟九歌摇了摇头,叹气道:“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这孩子本就极重情义,柳川音再怎么不该,到底教养他长大成人到如今,父子恩情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杀了他报仇容易,可要迈过心里这道坎儿,怕是难啊!” 众人叹息摇头,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由他去。 夜色降临,时间一点一滴滑过。 小春在房间里待得心慌,生怕柳云一个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待了不多时又来到柳云房间。房门紧闭着,月桐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去,房间里却没有动静。 “怎么了,睡着了?”小春有些诧异。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月桐神色郁郁,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担心了。 小春推门而入,一股冲人的酒气扑面而来,酒坛子整的碎的铺了一地,柳云倒在塌上一动不动,半坛酒将脏乱的衣服浇得透湿。 小春皱眉,心中腹诽:“还真不愧是老酒鬼的徒弟,武功没怎么学到位,借酒消愁倒是会了!” 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同月桐一起收拾,替他宽了外衣要扶到床上去休息。这一动将他催醒,望着二人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还能笑得出来,看来喝酒还挺管用啊,听话,去床上睡觉吧!”小春打趣起来,其实心里颇有些心酸。 柳云撒起酒疯来,一边笑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喊:“不睡不睡,小春,月儿,我们一起喝酒,喝完酒,我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其实我是……” “大哥,你喝醉了!”小春惊吓打断,把柳云还未出口的半句话堵了回去。 “没醉,我没醉,我……” 说到这里,腹中一阵翻涌,便要吐出来。小春连忙打发月桐去拿热水,待柳云吐完又将他扶到床上,便听他继续嬉笑道:“小春,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我的亲生爹娘是谁了,他们……他们是……” “大哥,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听话,谁也不能说,知道吗?”小春忙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对你,还有月儿,我就放心,我只说给你们听。你……你不好奇吗,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柳云笑得像个孩子,竟引逗起小春来。 小春心中百感交集,想起自己寻找两位堂哥的过程中,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弯路,谁曾想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早就做好了安排,将亲人送到他身边,只是自己一直没能发现罢了。 “我不好奇,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大醉的柳云竟也知道诧异。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咯。既然你这么问我了,那我也问问你,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你?”柳云咧开嘴,孩童一般纯真地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我兄弟吗,还能有什么身份。” 小春蓦地一怔。 是啊,他们一直都是兄弟,从前是,以后也是,有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好像并不重要。 小春咧嘴笑了起来。 月色上了柳梢头,滑过天际,又在西边落了下去。不多时,东边的天空亮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大早,柳云被头痛给痛醒,揉着脑袋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月桐趴着床沿入睡,房间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还是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柳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见深秋早间的寒冷冻得月桐佝偻成一团,心中很是歉疚。 “云郎,你醒了!”月桐醒过来,神色欣喜,却也不敢多问。 柳云知道自己过分颓靡,反倒叫月桐伤心,心中歉意又多了十分。正要向她致歉,几个零星的片段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叫柳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云郎,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月桐担心道。 “没有,没有,我很好。月儿我问你,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以后,谁来过?” “没谁啊,除了我,就只有小春兄弟了。” “小春?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月桐皱了皱眉,道:“没说什么,就是说你明明不会喝酒还要喝,并没有旁的话。” 柳云不肯相信:“果真,你都听清楚?” 月桐肯定道:“听清楚了,他并没有说过什么。” 柳云这才怅然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我想多了,又或许是做梦吧!” 他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拉着小春要说自己的身世,但小春说他已经知道了,又问他自己想不想知道他的身世。 柳云脑子里乱得很,实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若是梦境,倒也还说得过去,若是现实,那可真是奇了。小春也曾跟他说过家里的事,父亲是个樵夫,在他几岁时便重病去世了,母亲多年守寡,平日里做些粗使的活计谋生,这家庭虽然命苦但也寻常,实在不像是有什么身世之谜的样子。 柳云想得皱眉,不多时又是摇头苦笑,暗道自己竟会做这等稀奇古怪的梦。 回过神来,瞧见月桐的瞧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和试探。 柳云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当下好不心疼,拉着她的手道:“月儿放心,我已经好了,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果真吗?你……你能放下了?” “自然是要放下的,我的路还很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柳云的神色很是坚定。 (本章完) 490.七重楼阁(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想要从柳川音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柳云自问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为了他在乎的人,为了他骤然得知的惊人身世,他也在一夜自我麻痹之后,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肩上的使命与责任。 他必须要振作,因为月儿需要他保护,小春等着他关照,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真相,也等着他来挖掘。 新的一天新的气象,不止柳云如此,灵雀山庄也是如此。 柳川音的魔变与惨死,以及之前杜陵被杀、温风吟自裁,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故频频发生,为这一届灵雀大会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在大会进行到现在,整体过程尚在掌控之中,高手殿、好汉楼两榜的排名也最终确定,而在今天,灵雀大会也终于迎来了最惊心动魄的一个环节—— 七重阁闯关赛。 七重阁,那是武林儿女的信念,是江湖风云的图腾,是成千上万武林英豪追逐一生,也始终无法企及的美梦。 辰时四刻,比赛开始的钟声准时响起,在翠微山顶不住地回荡。相比于前几日广场上的热闹纷繁,今天的风云际会,转移到了主殿后七层八角的玲珑宝塔前举行。 小春早已随着江湖人到达了宝塔脚下,到此时,他才能真真正正地瞧一瞧这座叫江湖中人无不为之神魂颠倒的七重阁。 阁楼虽然只有七层,立于山巅却显现出一种穿云插雾的雄壮之感,森森威严叫人心生敬畏。 前几日在夜间,小春曾远远地望过七重阁一眼,瞧见每一层的灯火之中,有人影投射在窗户上。现在再看,门窗全部关着,丝毫察觉不到里面半分动静,叫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真的住着七位决定高手。 然而这七人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而对于他们的真实身份,江湖上众说纷纭,却从未有过定论。 有一些江湖客,也曾做过名列七重阁的美梦,后来发现这梦太过不切实际,也就不作多想,然而对七重阁的好奇却始终未曾停止过。大多数人毕生的愿望里都有一条,就是在有生之年搞清楚,这七层高楼里住着的,到底都是什么人。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一届又一届灵雀大会上,然而八年又八年,总是一场空。今年,谜底会揭开吗? 众人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却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钟声敲响三下,余音散去,阁楼东面的空地上,议论纷纷的上千人顿时噤若寒蝉,个个神情严肃。 与前几日广场上的场景不同,今日上千江湖客对面站着的,只有沈雀、云莺、香拂三人,程啸山、素檀、龙一、小春等人全部站在了人群里,显现出一派挑战者的姿态。 沈雀上前,朗声开口:“各位英雄,经过整整五日的精彩角逐,这一届灵雀大会终于到了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也就是诸位最期待的七重阁闯关赛。在比赛正式开始前,沈某要说一个决定,虽然柳云在昨天的挑战赛上,是以弃权者的身份参加比试,结果本不应该算数。但沈某与七重阁诸位高手商议过后,觉得柳云乃是当世罕见的少年英雄,应当网开一面,因此决定认可他昨日比赛的成绩。也就是说,他将取代柳川音,位列高手殿第三席。” 话音落地,人群沸然,倒是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结果很是通情达理,纷纷表示赞同。柳云接受着众人歆羡、赞许的目光,心中倒是一片澄净,想的念头是:若我是剑圣的后人,如此,也不算辱没裴氏一族的威名吧! 沈雀继续道:“诸位好汉,七重阁闯关赛即将开始,还是老规矩,由沈某说一下闯关赛的规则。之前的规则里已经介绍过,只有高手殿前三席和之前的高手殿前三席,以及本已名列七重阁之人,方能有资格参加闯关赛。本届灵雀大会英豪辈出,高手殿新旧前三席竟是完全不同,算上前来赴会的两位七重阁高手,今明两日的比赛,一共有八人参加。 “闯关赛人员按照在七重阁、高手殿上的排名,从低到高依次进行。闯关者自第一层起,逐层向上进行挑战,只有打赢第一层者可以直接进入第二层挑战,打成平手,也可获得当层的名次,但不可继续向上挑战,下一届闯关赛时方可进入下一层挑战。 “闯关者闯关成功后,守关高手会摇铃为号,闯关者可在今明两天内,自主选择下一场的挑战时间。若是闯入第三层以上,闯关者将获得第二次挑战权利,可在落败后随时选择启用,八位闯关者可有听明白?” 八个人里,除了龙一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其他七人都显得颇为紧张。小春这才发现,七层阁楼的东面房檐下,都挂着一个脑袋大的铜铃,便是沈雀口中闯关成败的信号。 铜铃一响,闯关成功,铜铃不响,退出门外。 沈雀见八人不语,当即宣布闯关赛开始,随着周白隐的名字喊出,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作为第一个闯关的人,周白隐挺身而出,周身的气度仍是威武不凡,然而相比平常时候仍是多了几分怯意。 “周掌门,可愿参加闯关?” “愿意!”周白隐喊得十分坚定。 话音落地,七重阁第一层的大门徐徐展开。人群顿时窸窸窣窣响成一片,上千人无不踮着脚尖、抻长了脖子,想从那打开的门缝里瞧一眼“沧海一刀”段逍遥的风采。 小春的好奇心也已经到了极点,然而瞧了半天,除了几分略显生活气息的布置以外,可以瞧见的视野里哪有半个人影,不禁叫他失落了起来。 周白隐望着大门定了定,终于脚步迈开上了台阶,一步一步朝阁楼内走去。 漫长的“吱呀”声响起,房门终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偌大的七重阁再一次恢复了沉寂。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即便不能亲眼瞧见里面的场景,上千人在外面仍是个个悬心,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铜铃仍然未响。 小春觉得像过了好几年一样,很是焦急心慌。正要有些不耐烦,沉寂许久的阁楼再次发出响动。 “吱呀”声传来,周白隐出现在门口。 他败了。 (本章完) 491.七重楼阁(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七重阁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八年前的灵雀大会,获得闯关名额的也有四人,可最终只有程啸山一人成功闯关,也才与段逍遥打了平手而已。 对于周白隐的落败,大家并不感到意外,只不过仍有些失望罢了。 同样的事情仍在继续,接下来进入阁楼挑战的陆源冲,也在奋战近半个时辰后以落败告终。众人的失望不免又上了一个台阶,将希望全部放在了素檀身上。 好在素檀不负众望,在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拼斗后,那始终沉寂的铜铃才迎来了灵雀大会八年后的第一次响声。 “当,当,当——” 三声脆响悠扬传出,给了在场武林人士极大的振奋,喜庆的欢呼声由近及远地扩散开来。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阁楼门再一次打开,素檀出现在门口。 他的脸上却并无半分喜色,反而十分阴郁。 人群中有人喊道:“素掌门,打了一个时辰想必是累坏了,休整几个时辰再挑战第二层也好!” “是啊,是啊……” 响应之声不绝,素檀的脸色却更是难看,好半天才阴沉沉地开口:“不用再挑战了!” “为何?素掌门这话,是要弃权不成?”众人无不惊慌。 杨晚心道:“是啊,师父,您为何不继续挑战呢?以您的武功,闯过第二层想来也……” “我已经败了!”素檀冷然打断,脸色很是惆怅。 全场惊愕,无不怫然。 从一楼的铜铃敲响到阁楼门打开,素檀出来,也就短短一盏茶的工夫而已。众人都以为他是想稍作休息,再择时机进行挑战,不想他已经上了二楼,与那位“人”字号的高手比过招了……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怎么可能? 上千人立于阁楼之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是又不得不信。 大家自然知道,七重阁越往上走,里面的人武功便越高,但也完全没想过仅仅一层之差,武功竟是这般天差地别。那第二层住着的,又是何方神圣呢? 这个问题问出来,素檀只是摇头,竟说他从未见过。再问他那人是男是女,武功如何,素檀更是脸色恓惶,除了告知是个老翁外,再无任何一点信息—— 因为他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招式,就已经落败了。 虽然信息量少得可怜,但是人群中仍是爆发出数十种猜测,甚至连一些早已过世的高手也被列入可疑之列,说当时只是假死,听得人一脑门冷汗。 人群的猜测挡不住闯关赛的进程,按照排名,下一个入阁的便是排在高手殿第三席的柳云。 沈雀喊出柳云的名字,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将希望又转移到了他身上。 柳云神色淡然,拿着一把铁剑入了七重阁,随着悠长的吱呀声响起,阁楼门再一次被紧紧关上。 又是漫长的等待。 说是漫长,只是人们心里慌张罢了,其实这次等待的时间并不如方才,半个时辰过后铜铃便被敲响。 人群好不振奋,都猜想或许柳云会先休息,稍后再作挑战,不想一楼大门却迟迟未开。 这离奇的安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也直接上了二楼。 人群沸腾,接下来又是死寂一片。 此时的等待并不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等待的时间越长,说明柳云胜出的可能性越大。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上千人纷纷面露喜色,心中紧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而这时,一楼大门却突然开了,柳云出来时脸色仍是淡然,只是眼色里颇有几分落寞。 被众人看好的柳云,也只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上千人的心纷纷堕入了无底洞,对这第二层内住着的高手,已然觉得恐惧。 四位高手挑战过后,时已正午,短暂的休憩既是大家腹中馋虫的需要,也是七重阁一二层两位高手的需求。 午饭依然在各自的房间进行,小春对师兄段逍遥实在太过好奇,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找到柳云房间张口便问:“我那师兄长得怎样,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你还真有想象力,好歹是你师兄,不能积点口德?”柳云笑他。 “我也是好奇嘛。他要不是丑八怪,为什么会被师父逐出师门……哎呀,他不会跟师父有什么过节吧?完了完了,他恨师父,肯定也就顺带着恨我了,亏我还想着跟他见面呢。下午比武的时候,他不会给我穿小鞋,故意为难我吧?”小春一脸恐慌。 因为在他看来,段逍遥八年前就已经是七重阁第一层了,这么多年过去,按照他那武学天才的属性,武功应该已经早已突飞猛进,不止于七重阁第一层的水平。不过对于他的名号仍是“沧海一刀”,现在仍在第一层迎战,小春就想不通了。 对于小春的一番猜测,柳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笑道:“你想多了。段逍遥为什么被逐出师门我不得而知,但当我说跟你是结拜兄弟时,他很是意外也十分高兴,非常期待与你见面,对你师父也十分尊敬。” “当真?” “当真,我还能骗你不成!” 小春心中顾虑尽消,脸上终于浮现笑意,然而不多一会儿又叹起气来。 “你又怎么了?”柳云问道。 “今天能不能见上师兄还不一定呢,有什么可高兴的?” “为何不能见上?下午一开赛,除了龙大哥便是你,待龙大哥闯关结束不就……”柳云说着,也停顿了下来。 小春耸耸肩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柳云很是赞同地点头:“你的顾虑也对。以龙大哥的武功,一旦进去挑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若是在里头耗上一下午,你再想进去,只能等到明天了。” 小春躺倒在榻上,叹气道:“谁说不是呢。龙大哥武功那么高,里面的人武功也一个比一个厉害,到时候他卡在其中一层,跟里面的人斗上三百回合,别说今天了,就怕明天我都不见得能进得去!也怪我,高手殿挑战赛的时候不应该向素檀老头儿挑战的,一不留神排在了第一名,好事儿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小春说着,又是叹气连连。 (本章完) 492.七重楼阁(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时辰一到,下午的闯关赛如时进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龙一的身上。 众人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们都知道龙一虽然排在高手殿第二,但他的武功实实在在比排在第一的叶小春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之所以会有这么戏剧性的排名,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湖客们既然对七重阁充满好奇,那么探秘七重阁的愿望在柳云身上未能实现,便只能寄托在小春和龙一身上,更准确地来说,是寄托在龙一身上。但是令人难堪的是,这个唯一有机会撕开七重阁隐秘的闯关者,偏偏是个魔教杀手。 他若闯关不成,众人难免失望,可他要是闯关成功,大家又难免要人人自危起来,毕竟魔教实力如此高超,不得不叫人心中提防。 不管江湖客们想得再多,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沈雀已高声喊出了龙一的名字,现场气氛顿时一片紧张。 龙一却没有答话。 沈雀眉头微皱,又问:“龙一,是否愿意参加闯关赛?” “愿意!”龙一脸色平静。 “那么请……” “我现在还未准备好,先叫旁人吧!”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是在打商量,完全是在发号施令,叫在场千人都脸色惊诧起来。 小春瞪大了眼睛,瞧见沈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然而他最后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直接同意了龙一的主意,更叫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叶小春,你是否愿意参加闯关赛?”沈雀继续如常发问。 “愿……愿意!” “请入阁!” 阁楼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春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没有反应过来,两只脚已如常迈步、登上台阶,踏入了七重阁第一层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房中装饰,给小春的第一感觉是单调和空旷。一张床,一张桌,几条矮凳,一些杂物,东西少得可怜。午后的光线从西面的窗户里打进来,为暗色的房间渡上了一层金光,却仍显得寒津津的。 北面窗户下有一座小榻,榻上坐着一人,看起来三十来岁,长得平平无奇,一只脚踩在榻上,一只脚在榻下垂着。他手中有一把刀,刀鞘拄在塌上,把下巴枕着刀柄望着窗外,显得有些萧索落寞。 “你是龙一?”段逍遥开口,声音平静中带着冷淡。 没来由的,小春紧张起来,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不……不是。” 段逍遥立即回过头来,本有些落寞的眼神瞬间聚起光,如鹰隼一般锐利地将小春上下打量,看得他很不自在。 “那你是谁?”段逍遥严肃发问。 “我……我……叶……” “叶小春?” “嗯!”小春点了点头。 段逍遥愣了一愣,房中拂过一阵轻风,人便已到了小春面前。 小春这才将他瞧清楚,长相上确实普通,但一双眼睛却饱含灵气,叫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段逍遥也将小春上下打量,眼神里的审视慢慢变成了欣喜的笑容,最后视线落在了小春的刀上,神色更是一亮。 “果然是小春,果然是你!”段逍遥说着,将手中刀抬了起来。 小春瞧得一亮,那柄刀与自己的水渊刀看起来一模一样,细看又略有不同,可以看出是一对兄弟刀。他想起圣主将这刀给他时曾说过,这刀本来是一对,说到另一把水浑刀的去处时,圣主的语调却支吾了起来。小春当时的心情还沉浸在得到好刀的喜悦之中,也就没有多想,现在才知道,这把水渊刀竟然在师兄段逍遥手中。 来不及多想,段逍遥已是开怀大笑,拉着小春在塌上坐了下来。 小春眉头皱了皱,心想:“怎么还坐下了,不是要比武吗?这节奏,看着不太对劲啊!” 段逍遥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兴奋道:“还以为我注定要在七重阁里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师弟,老天爷可真是给我面子,哈哈哈!” 小春第一次听人用“可爱”来形容他,很是觉得别扭,但也确确实实感觉到这位师兄喜欢自己,心中的紧张和戒备也就放了下来。 “小师弟,你何时被师父收入门下,冲灵刀法学了没?是了是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打到高手殿首席,想来三十六路冲灵刀法定是全学会了。看来师父定是很喜欢你,当初我求他将最后三路刀法教给我,他老人家还说什么都不肯呢……” 段逍遥一个人手舞足蹈、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虽然听起来是在抱怨师父偏心,但话里没有丝毫怨气,反倒为师父收了小春而打心底里开心。 “那个,师兄……” “你叫我什么?师兄?”段逍遥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师兄听着贼舒服。你再叫两声来听听!” “啊?” “啊什么啊,叫师兄啊!” “哦,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哈哈哈,真乖我的小师弟!”段逍遥自顾自笑得前仰后合,好像一辈子也没这么高兴似的,看得小春脸上直冒黑线。 “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小春很强硬地打断他。 “问吧,问吧,小师弟想知道什么,师兄都告诉你!” “那个,我是来闯关的,咱们俩就这么坐着聊天,行吗?” 段逍遥笑容一顿,紧接着又是大笑起来。 小春黑下脸来,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心想难道这位师兄是个疯子吗? 段逍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摸着小春的脑袋道:“我说小师弟,你也太听话了,他让你闯关你就闯啊。不就是打架嘛,早打晚打都是打,急什么。我替沈雀守着七重阁第一层,每一届灵雀大会都要打上个三五轮,八年前还跟程啸山打了一天一夜,累得我够呛。哼,沈雀他欠我的多着呢,现在我跟我小师弟聊会儿天还不行?小师弟,听师兄的,别理他们!” 小春讷讷地点了点头,想到江湖上都说,在灵雀山庄,七重阁的绝顶高手享受的都是无上礼遇,还以为只是传言,现在看来竟是真的。既然师兄有这么大本事,小春也就安心坐了下来,与他话起了家长。 “师兄,师父当年为什么要将你逐出师门啊?”聊了一会儿,小春突然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多时的谜题。 段逍遥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本章完) 493.七重楼阁(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笑了笑要把话题岔开,段逍遥却叹了一口气,神色忧愁地念了几声“师父”。 罢了,段逍遥道:“要想师兄说给你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先考教考教你的武功。若你连七重阁第一层都过不了,师兄也就懒怠同你多说了。” 小春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段逍遥颇为赞许地笑了笑,脸色顿时严肃,下一刻抽刀纵身一气呵成,如一刀闪电一般杀了过来。 小春登时一惊,一口凉气吸进去吐不出来,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已下意识将手中的水渊刀举起来。宝刀还未抽出,刀鞘刚刚打平,便听“铿”的一声闷响,段逍遥的已凌空斩了下来。 快,实在是太快了。 小春基本上来不及思考,便见段逍遥再次收招发出,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银白色的寒冷刀锋再次朝他腰腹横劈了过来。 小春大吃一惊,好不慌乱,发动全身力气“蹬蹬蹬”退开三步,还未站定,段逍遥却又再次变招追至,几乎先他一步再将狂刀朝小春左肩胛削落。小春的脚步尚且虚浮,根本不能再退,也还来不及思考如何应敌,下意识便将手中的水渊刀迎着段逍遥的刀锋猛掷了过去。 “铛”的一声,刀鞘与刀面相接,段逍遥的浑身力道被打偏了几寸,刀锋顺着小春的手臂滑落,一绺青丝迎锋削断,悠悠地从空中飘落。小春好不震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呼吸也下意识止住了。 而这时,那与段逍遥刀锋相撞的刀鞘弹了回来,小春眸光一闪连忙接住,顺势将狂刀抽了出来。 “刷”的一声,银亮的刀锋迎着西向窗户打进来的太阳,折射出耀眼的白光来。光芒转瞬即逝,此时段逍遥的招法再次变动,收刀要朝小春的双腿砍去。 小春来不及惊讶,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刀锋俯地一挑。 “铿”的一声,段逍遥的杀招还未得逞,便被小春的钢刀挡住,顺着力道从下往上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段逍遥略有惊色,眼睁睁看着场上局势就这么发生变化,小春掌握了主动权。 小春心中却不敢放松,带着对方的刀锋左牵右引、上盘下桓,最终用巧劲一推一送,竟叫段逍遥一连退出去五六步。 小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段逍遥神色有些吃惊,小春瞧着却心里纳闷,先是感叹师兄不愧是江湖上人人赞叹的七重阁第一层高手,出招之快超乎他的想象,竟好似连程啸山乃至孟九歌,都没有他这么快的身手。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师兄的招式虽然发得极快,内功却似乎只是平平,方才自己一推一送只是借力打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可师兄愣是退了五六步才站稳,完全没有七重阁第一层高手应有的水平。而且方才这几招小试牛刀里,师兄出招虽让他应接不暇,但那几下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招式,最起码不是小春学过的三十六路冲灵刀法,倒好像是随意使出的碎招。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纳闷,段逍遥再次出招,一柄寒利刀锋仍是快如闪电,叫人看都看不过来。不过这次小春早有准备,应付起来不似方才那般匆忙,也就不觉得如何了,三五招下来,段逍遥完全不能拿他怎么样,反倒再次叫他扭转了局势,占得了上风。 不知不觉,两人比斗了一刻钟左右,小春更是觉得稀奇。 原来段逍遥的招法,来来回回总是那么一套,先砍头,再削肩,后扫腿,等等。一套动作打完了,又从头到尾再来一遍,叫小春想不明白,他是自负这套武功练得最熟,还是……就会这么一套? 小春被自己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但是看了看眼下的情形,几乎不用多想便能断定,自己猜得不错。 此时,小春已完全适应了段逍遥的出招方式,头一回的慌张半点也没有了。他虽然不愿意折了师兄的面子,但一来十分好奇,师兄明明对师父十分尊敬,对自己也十分喜爱,为什么师父要把他逐出师门,二来,师兄瞧着也不像是输不起的人,若是自己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故意认输,只怕反倒不妥。 想到这里,小春心里也不再顾虑,平稳的一招“高山月落”后,招式突然变得凌厉,冲灵刀法第三十五路“昆山玉碎”突然发出,刀锋铮鸣如山崩地裂一般,叫段逍遥根本无力阻挡,眼睁睁看着那煊煊刀刃如泰山压顶一般坠落。 段逍遥横刀以挡,只听“铿”的一声脆响,两刀相接打得火星子直往外蹦。段逍遥的脸色早已扭曲了,这时竟半点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我输了!”段逍遥颓然道。 小春连忙收招,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将师兄扶起来时,他的失落便已一扫而空,笑道:“小师弟能打到高手殿第一名,我便知道你的武功当是不俗,却没想到会如此厉害,当真让师兄刮目相看。想当年,师兄也曾以少年英才自居,如今你的资质比起当年的我来,却还要出色三分,师父的眼光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小春一向脸皮厚,这时被师兄一顿夸奖,却头一次不好意思起来。 “师兄,现在你能告诉我,师父当初为什么要把你逐出师门了吧?”小春追问。 段逍遥的神情再次惆怅,也不说话,走到南面窗下握住一个圆形拉环。轻轻一拉,便听窗外的铜铃“铛”的一声脆响,连拉三下,铜铃响了三声,段逍遥才将拉环放下。 此时,外面已是欢呼吵嚷一片,那些人倒是比小春还开心。 段逍遥走回小春身边,神色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师父当年逐我出师门,也是我活该的,并非师父心狠。相反,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若非真的被我气急了,也断然不会狠心至此。” “师父虽然严厉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师兄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师父那样生气?”小春试探一问。 段逍遥又是叹气连连,望着窗外青山,说出一段往事来。 (本章完) 494.七重楼阁(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段逍遥被赵绰收为徒弟,还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彼时的圣仙门还未被正道所灭,赵绰也还只是一个东楼楼主,居住在杭州一带。 那一年段逍遥只有十岁,在街上跟人打架被赵绰看到,见他反应机警、动作迅速,凭一股巧劲便能叫四五个大他许多的少年全部吃亏,当下很是欣赏,带回东楼收养。 段逍遥是个孤儿,头一次被人如此疼爱,对赵绰也很是喜爱尊重,二人相处不到一年,情谊便已十分深厚。赵绰为人慷慨,见段逍遥武功极具习武天资,早就有意收他为徒、传授武功,怎奈圣仙门规矩甚严,因此一直未敢擅动,只教了他一些强筋练骨的外门拳脚功夫。 过了两年,赵绰被擢升为圣仙门阳长老,诏令回嗜血峰就任,便把段逍遥也带了回去。请示了当时的圣主莫盾,这才正式收段逍遥为徒,开始传授他冲灵刀法。 彼时的段逍遥十三岁,正是少年郎最聪慧机灵,也最反叛多思的年纪。起初赵绰传他武功,他还好好练习,过了一两个月便开始偷懒耍滑,要么装病拉肚子要么无意摔肿了脚趾,总之花样百出。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赵绰也警醒起来,恨铁不成钢地一顿鞭子下来,才知道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原来段逍遥是嫌冲灵刀法练得太慢,即便将三十六招刀法全部学会,内力不足也无法发挥出极大的威力。而要想修炼出极强的内功,只能依照心法日复一日苦练,非二三十载不能成事。 赵绰很是诧异:“练功不就是如此,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段逍遥道:“若是人人只要肯下苦功,那么天底下就不会有高手低手之别了。师父练功一向勤勉,可是您年纪不比剑圣小几岁,比之酒鬼、拳仙更要长,为何他们已身居七重阁,师父还只在高手殿十多席呢?” 段逍遥一番话,竟说得赵绰哑口无言,脸面上很是挂不住。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依徒儿的见识,人有高矮之别,学武的机缘也有深浅之分。师父当年把我从大街上捡回去,想必就是看中了我的聪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常人习武的法子来教导我,花上十几年的工夫,最后却把我教成了一个庸才呢?” “放肆!”赵绰怒不可遏,对段逍遥好一顿严厉批评,甚至叫他面壁思过长达三月之久。 三个月过去,段逍遥表面上是老实了,但练功仍是能偷懒就偷懒,能耍滑就耍滑,叫赵绰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思来想去与他订了个约定。 赵绰给了段逍遥一年时间,这一年内,他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修炼武功,赵绰绝不插手。一年之后,师徒二人进行比试,若他能扛过三十招,赵绰便不再过问他的习武练功之事。 彼时的赵绰已是高手殿排名十一名,是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刀法大家,段逍遥却只有十三岁,之前从未有过半点习武基础,短短一年时间,既无绝世秘籍,又无师父指教,就想从赵绰手下走过三十招,简直是天方夜谭。 赵绰想出这个办法,无非是想搓一搓段逍遥的锐气,引导他走上正途。而段逍遥一听到有机会脱离师父的掌控,任他发挥自己的绝世天资,当下无不同意,只拿着一本冲灵刀法的秘籍便开始了长达一年的闭关生活。 一年之后,师徒两人如约比试。 师父赵绰根本没把这场比试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不管段逍遥的天资再高,一年时间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成就。然而这一次他大错特错。 这一次比试,段逍遥虽然在武功上没有取胜,但是却扎扎实实在赵绰手下走过了一百三十多招,也就是说,按照师徒两人的约定,是段逍遥获胜了。 赵绰很是吃惊,质问段逍遥如何修炼,才知道他这一年里根本没有练冲灵刀法,而是通过在后山树林里,通过徒手捕鸟练习出招的速度。一年的时间里,后山的鸟儿被他砍死了上万只,他的出招速度也已突飞猛进,若非赵绰内功深厚,这一场比试的胜负如何,只怕还真不好说。 赵绰惊呆了,完全没料到这个局面,可要让他就此对段逍遥放任自流,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不放心,而是不甘心。 因为他知道,段逍遥是个真正的天才,而如此天才,若是靠这种旁门左道练习武功,终究只会败在自己手上。可是他跟段逍遥说道理,心高气傲的徒弟根本听不进去,师徒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彼时,圣仙门在江湖上的势力越来越大,正道联合伏诛之心已起。圣仙门自恃门徒过万,不把正道人士放在心上,可赵绰冷静下来却十分担心,劝诫圣主莫盾无果,一面下定决心誓死为圣仙门效忠,一面却把心一横,以不服管教的罪名将段逍遥逐出了师门。 段逍遥虽然自负,对赵绰的尊敬却是实打实的,当时就慌了。然而赵绰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也为了让他认识到自己练功的法子有错,生生没有收回成命。师徒二人最后一次定下约定,若是有朝一日,段逍遥能登上七重阁第三层,他就允许他重新拜入师门。 这约定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段逍遥若能登上七重阁第三层,赵绰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拜不拜入师门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段逍遥心里知道,赵绰于他不仅仅是师父这么简单,更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为了达到师父的目标,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动荡岁月。将近四年的时间,他拼命地练功,不断向人挑战,武功越来越高,出招的速度已慢慢得几乎无人能敌。 十六年前,灵雀大会,年仅十九岁的段逍遥,以傲视群雄的惊人之姿,成功闯入七重阁,获得沈雀亲赠“沧海一刀”的名号,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然而作为主角的段逍遥却并不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速度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不可能再快,所以也不可能再厉害,可是现在的他还只是七重阁第一层,离师父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 段逍遥这才幡然醒悟,师父的话是对的,自己错得一塌糊涂。可此时圣仙门已灭,师父赵绰生死不知,他即便想向师父忏悔认错,也已经无处可去了。 段逍遥心灰意冷,就此留在灵雀山庄,一住就是十六年。 (本章完) 495.七重楼阁(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积压心头十几年的往事,短短几刻钟的时间就说完了。 段逍遥早已是眼眶含泪,无限感伤,小春也是又惊又叹,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半天,他才问道:“师兄,你在灵雀山庄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师父吗?” 这一问,段逍遥的眼泪便登时抑制不住,从眼眶中喷涌出来。 “想,怎会不想!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这世上就师父一个亲人,怎会不想!只是,我实在无颜面见师父他老人家啊!”段逍遥说着,擦了擦眼泪,双眼通红望着小春,有些渴望又有些畏缩地发问: “小师弟,师父他……他还好吗?” 小春登时一怔,无边的苦涩在心底蔓延起来。他这才想到,灵雀山庄远离江湖,即便能打听到所有的江湖风声,七重阁内却是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师父赵绰死了已有大半年,段逍遥却仍然蒙在鼓里,叫小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段逍遥慌道:“怎么了小师弟?师父他……他不好吗?” 小春忍了忍泪,这才将赵绰在千丈崖下如何被正道人士所逼,如何与青城派掌门接连自戕之事说出,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段逍遥像是遭了雷劈一般,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痛哭起来:“师父,师父……徒儿不孝,徒儿对不起您,徒儿对不起您啊……” 小春也不拦着,由着他哭喊半日,声嘶力竭,自己在一旁也是泪流不住。 段逍遥突然起身,浑身震怒嘶吼:“人呢,那群人呢?谁将师父活活逼死的,我要杀了他全家,我要把他们都杀了,为师父陪葬!” 小春摇头道:“师兄,师父死前就说了,不许我为他报仇。而且当时逼死师父的各门各派都有,起主要作用的就是‘淮北杨’杨展琴,如今杨展琴也死于非命,这个大仇,也就算是了了吧!” 段逍遥听了,更是泪流不止,双手不住地擂到墙上,打得鲜血奔流不住。 “师父,徒儿不孝,徒儿不孝!徒儿当年冥顽不灵,不听师父教导,以至于如今幡然悔悟,却没办法向您当面忏悔,叫您含恨而终……师父,徒儿不孝,徒儿对不起您啊!”段逍遥已是泣不成声。 “师兄,你别这么说。师父死前,最惦记的就是你,还有话让我转托给你!” “果真?师父说什么,他说什么?” “他说,他说他不怪你了!” 段逍遥浑身一震,等了十六年的一句“不怪”,登时叫他心中释然,然而一想到师父惨死,这释然又将内心的痛苦加剧了千万倍,哭得浑身痉挛起来。 小春拭泪道:“师兄,师父心疼你,又怎么舍得怪你呢!当初将你逐出师门,不过是希望你能醒悟,如今你既已知道悔改,想来师父在九泉之下,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段逍遥仍是哀嚎痛哭,过了许久许久,心中哀伤才减弱了几分。 小春问他以后有何打算,段逍遥苦笑道:“我在世上,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如今师父已死,大仇又无所谓报与不报,我一点念想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打算呢?” “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师父生前对咱们抱有极大的希望,若是能登上七重阁三层以上,必定为他老人家长脸。师兄天资比小春高,怎么能这么自暴自弃,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啊!” 段逍遥想了想,神色才振奋了几分:“小师弟说得对,是师兄相差了。只是冲灵刀法三十六路,师兄半点也不记得了,想要重新修炼也无法,又如何继承师父遗志……” 小春听得这个,登时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刀法与心法的秘籍,一股脑儿交到段逍遥手中。 “这刀法只有三十三路,后三路是我偷看师父与圣主说话,才学来的,我给师兄演示一遍,你想必就能记全了!” 小春说着,登时扬刀挥舞,将冲灵刀法末三路演示出来。段逍遥瞧得瞠目结舌,很是吃惊,回想起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头一次见到这刀法,只觉得威力平平,所以才导致了他练功不走正途。 如今再看,一来是相较于前三十三路,这末三路刀法精绝得厉害,二来是小春的内功已高过赵绰,展示出来的刀法威力便也天差地别,这才叫段逍遥真正见识到此刀法的威力。 段逍遥这才清楚地认识到,当年的自己有多坐井观天,当下摇头叹气连连。 段逍遥道:“师弟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师兄怎能不回赠你点好东西。这二十年来,我练功误入歧途,落得现在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境遇。师兄虽悔不当初,但好在这二十年来的工夫,也不算全然白费。师弟方才与我过招,可瞧出我的刀法有何过人之处?” “快!师兄的刀,实在是太快了!”小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师弟一语中的!其实师兄内功平平,刀法招式更是半点也无,之所以能跻身七重阁第一层,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是靠这一个‘快’字。师弟莫要以为,这一个‘快’字是勤学苦练便能铸就的,多少武林人士习武练功,几十年如一日,却也未曾有师兄这般杀伤力,便是因为,快有快的诀窍。” 小春听得很是感兴趣,回想自己刚才的险境,若非强行镇定心神,只怕现在已经败在了师兄手上。连他是如此,天底下能在师兄快刀下脱身的,便也没有几个了,如何敢小瞧于他呢。 段逍遥笑道:“现在我就将这‘快’字绝学传授给师弟你,以你的武功和内力,若能尽快参悟师兄的诀窍,即便登上七重阁第三层也不在话下。假以时日,高居七重阁顶,获得‘尊’字封号,师兄也好不诧异。” 对于七重阁顶的威风,小春是不在意的,但是他身上肩负着为神剑山庄的血海深仇,有朝一日必定要去千丈崖,找司徒骏问个清楚明白,杀个你死我活。千丈崖下高手如云,龙一现在虽然与他交好,难保到时候不忠心护主,与他生死相搏。 小春若想胜他,光靠眼下的能耐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尽快提升功力,是他无从选择的道路。 想到这里,小春才静下心,听段逍遥说起刀法的“快”字要诀来。 (本章完) 496.七重楼阁(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快”字要诀,听起来神乎其神,道理却十分简单,无外乎“一人一剑、意念相通”八个字。然而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又是无比艰难。 刀剑棍棒是死物,却要赋予其活的思想,还要让人的思想与其相通,听起来都觉得不可能。然而在段逍遥的阐述下,小春最开始的诧异逐渐改变,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境地。 一炷香后,小春与师兄依依惜别,离开了七重阁。 他并没有一鼓作气继续向上挑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与柳云不相上下,甚至还不一定比得过他。连柳云都不是第二层高手的对手,想来他上去挑战也是徒劳,不如趁夜参悟一下师兄的“快”字诀窍,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众人见他出来,还以为他战败了,神色有些失落。而当听到小春说他根本没有上二楼挑战时,众人又是震惊不已,因为自从铜铃声响到他出来,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小春懒得解释,沈雀倒也不疑他,因为撒谎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消上楼问上一问便清楚了。在众人仍是诧异之际,沈雀开口:“请龙一入阁挑战。” 才关上的七重阁大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龙一眉头轻皱、神色冷静,顿了一顿后迈步进去了。 大门关上只有三个响指的时间,铜铃便“铛铛铛”连响三声。 阁楼外上千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如炸了锅一般吵嚷议论开来。程啸山、素檀等人的脸色也是尽黑,甚至庄主沈雀,眉头也轻微地皱了皱。 余惊未散,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铛铛铛”三声脆响再次从二楼传了出来。 楼外无不惊慌失措,张大了嘴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第三层楼的铜铃也即将响起,怪异的现象发生了改变,三炷香的工夫过去了,三楼仍没有半点动静。 众人惊愕的心神慢慢平复,议论了起来。 “哈,我就说嘛,龙一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直接突破七重阁第三层。当初在千丈崖下,他可是在酒鬼前辈手上栽过跟头的,这才短短几个月的工夫,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突破第三层?” “就是就是!依我看,他闯过第二层也只是运气好罢了,现在到第三层,哪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可不是!要知道到了七重阁中,那可都是真正的绝顶高手,级别只差一层,武功却相差万里,哪有那么好闯的!” “就是!龙一再厉害,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 人群议论纷纷,无不看准了龙一的闯关之战将止步第三层,唯有小春和柳云两人心头有些诧异。 他们知道,龙一的武功相较于去年千丈崖底时,已是再次突飞猛进。之前他在孟九歌手上便是惜败,按理说现在应已在孟九歌之上,而且要高出好大一截,第三层不该挡住他的脚步才是。 可是现在,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三楼的铜铃怎么还不响呢? 小春、柳云心头疑惑,却没想过,龙一压根就还未上第三层,而是在二楼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静肃而对。 老者穿一身灰色的道袍,满头白发没有一根青丝,沟壑纵横的脸上老态尽显,既没有一分威风潇洒,也无半点超脱俗尘。若不是在七重阁内,人见了他只怕会认作是个乡野村夫,而不会与少有人能敌的绝顶高手联系在一起。 此时此刻,老者望向龙一的眼中有些吃惊,却还是显得落寞十足。 “你为何会使盘龙掌?”老者沉沉发问,语态之中又没有半分好奇,好像这话只是随便问了问似的。 龙一冷冷一笑:“盘龙掌?这分明是武当八卦掌!” 老者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八卦掌,盘龙掌……哼哼,有什么区别呢!你说是八卦掌,那就是八卦掌吧!” “八卦掌是武当派的看家本领,江湖中人十个少说有五个见过。而盘龙掌,却是门阴邪至极的武功,几乎没有人认得。老前辈,你又怎会识得?”龙一试探起来。 “你这话是在问我吗?”老者淡淡一笑。 “自然!” “既然问我,那我先问问你。你手持长剑,显然最厉害的武功并非掌法,而是剑法。而方才你与我过招一招剑法不出,偏偏要使这威力有限的盘龙掌法,难道不是故意试探我吗?” “绝命道人,果然不同凡响!”龙一冷冷一笑。 那老者神色顿了顿,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什么绝命道人,这名号已是几十年没人叫过了。你若要称呼,便喊我‘绝尘’吧!” “昔日绝命,今已绝尘,看来道人当真是放下了。”龙一的神色平静下来。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与世隔绝数十载,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老者平淡道,浑浊的眸光突然往龙一身上一望,“你呢?你小小年纪,武功如此高强,又还能认得我?谁派你来的,是他吗?” “他?他问谁?” “你知道我在问谁……”道人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回过神来面色有些萧索,笃定开口:“千丈崖,司徒骏!” 龙一浑身微微一震,心道:“果不其然!” 道人见他不说话,便知自己猜对了,淡然问道:“七重阁不是好闯之地,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想来他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力气吧?” 龙一淡淡一笑,神情有些发苦,没有接话。 “说罢,他叫你来干什么,可是还惦记着我的性命?”老者苦笑起来。 “不,他不要你的性命。” “那他要什么?千丈崖?我已给他了!盘龙掌的心法?哼哼,连你都练得炉火纯青,功力远在我之上,看来他已经得手!既然如此,我现在也没什么好给他的了!” 龙一摇头道:“确如道人所言,他并非想向你索取什么,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道人神色一凛,一丝慌张在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 龙一顿了顿,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莫循灰骨,埋于何处!” (本章完) 497.七重楼阁(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平平淡淡八个字,叫老者听来浑身一震,平静的神态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蓬勃地杀气不断地向外扩散。 老者喘着粗气,压低了嗓子怒吼:“怎么?他还不罢休,还想撅了他母亲的坟吗?” “道人误会了,师尊从未有过如此丧心病狂之想!” “从未?”道人大笑起来,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苦涩哀伤,“年轻人,你才多大年纪,见过多少世面,又懂得多少人心?你可知你口中的师尊,当年做下何等天地不容之事?你……” “当年之事,我已知晓!”龙一十分平静。 “你知道?你……你怎会知道?”道人愣了愣。 “千丈崖虽然历经风云更替,但仍有不少老臣子留守,当年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龙一始终云淡风轻,说到此处时神色才动了动,终于称呼了老者一声:“老宫主!” 道人浑身震了震,神色愈发凄怆,形容更加哀伤,苦笑着喃喃:“宫主,宫主……许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竟觉得生疏了许多啊。” 原来这道人,就是三大魔教之首千丈崖的创教之人,当年武当四侠之首的叶松波。 叶松波原名司徒千波,十四岁拜入武当山。当时的武当掌门说他这名字戾气太重,便为他更名为叶松波,居为武当弟子之首。十年后,二十四岁的叶松波便带着几名师弟横空出世,武当派在八大正派中声名鹊起,叶松波、项天寒、温风吟、卓山野等四人包揽了高手殿前四席,风光一时无二,让武当派迎来了鼎盛辉煌时期。 然而好景不长。不多时,叶松波逆练八卦掌走火入魔,被掌门关入后山静修时,与闯入后山的魔教圣姑相识。 圣姑名为莫循,乃是当年圣仙门圣主莫盾之妹,美貌无双、机灵古怪,与正经中不失叛逆的叶松波初相识时彼此看不过眼,前后相斗不下五十次,却在相处中慢慢萌生爱意。 莫循受不了武当山的拘束,也自认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被武当上下接受,便怂恿叶松波离开武当,自立门户。而叶松波本来习武天资极高,早已瞧出八卦掌的真实威力其实只发挥了十分之一,按自己摸索的方法修炼,却被师父视为旁门左道,他也心灰意冷。 在莫循的怂恿下,二人逃离了武当山,寻了一处荒僻山谷创立千丈崖,两人也结为夫妇。而在这期间,叶松波更名为司徒千波,逆练八卦掌让他的内力武功突飞猛进,性情也越来越暴躁,千丈崖的风气也渐渐由正向邪转变。 不多时,两人的孩子降生,正是现任宫主司徒骏。 司徒骏在如此环境中长大,性情天生冷漠孤寒,比起司徒千波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光匆匆,司徒骏长到十七岁,便是三十二年前的灵雀大会时期。 彼时的千丈崖已成长为武林三大魔教之一,虽然恶名相较于圣仙门、逍遥岛略有不及,但颇有蒸蒸向上之势。这时的司徒千波早已坠魔,一门心思想将千丈崖打造为三大魔教之首,便起了上灵雀山庄扬名的心思,带着妻子莫循、十七岁的儿子司徒骏以及教中一众高手,奔赴了灵雀山庄。 在赶赴翠微山的途中,一干人路过一个小村庄,见村民们正要用烈火焚死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却有如天人之姿,叫人看一眼就摄魂夺魄。众人驻足打听,才知烧死这女孩的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她太美,叫村中男子无论老少皆为之疯狂。村民们便将其视为妖孽,试图一把火烧死了事,却被十七岁的司徒骏给救了下来。 少女随千丈崖等人上了翠微山,因姿色太过出众,整场灵雀大会都蒙着面纱,倒也没再惹出什么乱子。 那一届灵雀大会,剑圣、拳仙、雷神、酒鬼横空出世,司徒千波也成功闯过七重阁第二层,获赠“绝命道人”的名号,千丈崖名声大振。灵雀大会结束当日乃是八月十五,由于这一届灵雀大会盛况空前,一次性爆发出数位七重阁高手,新任庄主沈雀便在七重阁顶设宴,款待数位绝顶高手,众人也都带了家眷参加。 夜宴进行得热闹而平静,一直持续到尾声将近,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将少女的面纱拂开,众人见了,无不觉得惊为天人,就此引发了七重阁排名有史以来的剧烈变动,不过这是后话。 灵雀大会过后,那少女随着司徒千波等人回了千丈崖。 司徒骏早被少女勾走了魂魄,回到万寿宫便要父母亲做主,让他与那少女成婚。莫循无甚意见,司徒千波却意外地表示反对,说是少女年纪太小,态度十分坚定。司徒骏只得作罢。 过了两年,司徒骏已经十九岁,少女也十六了,到了成亲的合适年龄。然而当他再向父母提起此事时,司徒千波却仍是坚决反对,问他原因却也说不出来,本来就感情淡薄的父子俩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争吵愈演愈烈,司徒千波却始终不肯让步,让司徒骏察觉出不妥。在他的逼问之下,司徒千波才说出他的真实目的,原来他从看见少女的第一眼里,便已对她动了心,早就有意迎娶他为妻。 这心思被司徒骏听到,便是惊得目瞪口呆,落在莫循耳中,更是有如天崩地裂一般。几番争吵、苦劝、相逼皆不管用后,莫循将漫天怒火发到了少女身上,竟起了心思要将这个祸害除掉,便可恢复一家三口的感情。 然而她想得太简单了。就在她动手的当天,司徒千波和司徒骏同时赶到,司徒千波出手去救那少女,司徒骏却直接出剑,冰冷的剑锋直接刺入了他母亲的心脏。 莫循死不瞑目,司徒千波却在剧烈的悲痛中幡然悔悟,想起他与莫循多年的夫妻之情来。巨大的痛苦萦绕在心头,叫他恨不得杀了司徒骏为妻报仇,然而要动手时却又心软,只得抱着莫循的尸首悄然离去。 司徒千波离开后,那少女也失了踪迹,整个千丈崖只剩下司徒骏一人。 (本章完) 498.青云直上(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悠悠往事三十载,回忆起来也只有极短暂的一瞬,而在不知不觉中,司徒千波的脸上已有泪痕。 “他要他母亲的坟,想做什么?”司徒千波恢复平静,问道。 龙一无言。 “赎罪?忏悔?哼,不觉得太晚了吗?”司徒千波转过身,皱起眉头来。 “师尊想做什么,我不得而知,只问老宫主一句,宫主夫人的坟茔……” “想都别想!”司徒千波的态度再次激动起来。 龙一怔了怔,冷笑道:“老宫主又何必如此呢?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孰是孰非也算不清,老宫主拿捏着师尊的错处不放,难道你当年就没有错吗?” 司徒千波一顿,失控大笑起来,磅礴的笑声中满满都是苦涩。 “对,你说得没错,当年的事我也有错!正是因为我有错,所以我才惩罚我自己,将自己关在这七重阁中整整三十年。我罪孽深重,三十年仍不够赎,他的罪过更加天理不容,又有什么资格祈求原谅,得到心安,啊?”司徒千波激动大吼,两个眼睛如枯井一般瞪得老大,甚是可怖。 龙一却只是冷笑,觉得甚是乏味。 他对这父子二人的前尘恩怨不甚感兴趣,多嘴劝上几句,也只是想完成任务罢了。但见司徒千波如此决绝,他很是苦恼,想来若完成司徒骏交付的另一件嘱托,这件事能不能办成,也就无足轻重了。 想到这里,龙一便对司徒千波随意拱了拱手,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要上楼时,龙一又回过身来,淡然道:“昔日绝命,今已绝尘,道人不肯放过旁人,也不肯放过自己,又何谈‘绝尘’呢?” 言毕,龙一转身上楼,徒留司徒千波怔怔地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满是沟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蹬蹬蹬——” 脚步声消失在拐角,七重阁二层的故事初歇,三层的高手却惊异了起来——距离上一次四大高手闯入第三层,已有三十年没有人跨入此境,今日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呢? 楼上的人觉得诧异,走在楼梯上的龙一,也难免有些好奇。他虽性子冷淡,对武学之事也多少感些兴趣,很想知道这世上出了酒鬼孟九歌,还有什么人能高居七重阁第三层之位。 走过拐角,步上高梯,西斜的秋日已将整个第三层渡上了一层金光。而即便如此,楼层中的冷淡之气也半点不散,龙一步入,叫阁楼内的阴寒之气更浓郁了几分。 放眼一望,龙一微怔。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一男或一女,而是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四个人。 瞧这四人的打扮都不像中土人士,年纪相差无几,都约摸五十岁上下,各有一柄铁剑持在手中。 龙一打量四人的时候,四人也将他上上下下瞧了好几回,无不吃惊。他们料想能闯入七重阁第三层,不说是个练了一辈子武功的花甲老头,也该是八年前闯入第一层的“铁臂神拳”程啸山,不想如今一瞧,竟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人,叫人如何不吃惊。 然而龙一站在那里,浑身寒气如浪涌一般翻腾出去,又叫那四人不敢小觑。 “喂,小子,你是什么来头?”一个满面通红的胖子喊道,模样甚是嚣张。 “千丈崖,龙一!” “千丈崖?千丈崖是什么东西?” 龙一微微一怔,竟没想过当世武林还有人没听过千丈崖,当下很是吃惊。不过念头一转,这七重阁中住着的,多有数十年未曾涉足江湖,而千丈崖的名号在几年前还算隐秘,他四人没听说也是常理。 龙一冷道:“不知道便罢了!你们又是谁?” 那胖子要答话,还未开口却被一个模样精明的瘦高个拦住,神色不屑道:“想知道我们是谁,简单,赢过我四人手上的剑再说!” 话音未落,四个人好似通了心神一般同时一起出剑,没有一个早一分,没有一个晚一分,四柄铁剑同时朝龙一的上下前后四个方位刺来。 龙一好不吃惊,此时若略有慌乱,转瞬就要葬送在这四柄铁剑下。好在龙一在那瘦高个起手之时,便已瞧清楚了他的打算,不待他长剑杀至便已将右手反转,脚步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瘦高个杀了过来。 那四人本是作势一鼓作气将他拿下,不想还未得逞,倒叫他先下手为强占得先机。此时再要强攻,带头的瘦高个必然受损,另外三人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四人在惊慌之中迅速计较得失,几乎在一瞬间便下定决心,瘦高个极速后退,左边的络腮胡子大汉抢身一步上前,意图挑开龙一的长剑。 龙一见状,借力打力缠着他的铁剑转了两转,反倒把他推开了,然而还未稳定心神,右侧的羊角辫汉子和身后的胖子已一同杀至,分别袭向龙一的两处要穴。 龙一微惊,连忙回身以挡,将二人拆解之后待要反攻,那两人却十分聪明地各自退开了,又回到起初的四人四角夹击之势,新一轮恶战一触即发。 龙一虽未吃亏,也没有占到便宜,短短几招便已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之处。这四人的任何一人单独拎出来,武功都只是平平,甚至连第一层的段逍遥都比不过,可是四个人在一起,却发挥出了成百上千个人的威力。这其中的诀窍不在于他们人多,而在于四人意念相同,彼此之间的攻守之势配合无间,就如同同一个人施展出来得一般。而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一个人”,长着四双眼睛,八只手八条腿,叫龙一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龙一站在阁楼正中,脸色有些为难,心中却也有了几种应对之法。 正是此时,瘦高个右脚一跺,凌厉的剑法直取龙一腰眼。与此同时,另外三人也杀招齐出,四人同时攻向龙一要害,又彼此拦住了龙一的后退之势,叫他登时陷入了天有罗地有网的绝境之中。 龙一脸色严峻,目光阴冷,眼见四柄森然剑锋映着夕阳杀至,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冷笑来。 那四人瞧着,齐刷刷都是脸色发怔,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章完) 499.青云直上(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四人还未有所防备,龙一突然浑身大动,一柄寻常铁剑绕着身体不住地旋转,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响声,紧凑而森寒。响声扩散,龙一不知如何变化,一柄剑顿时化作几百把剑一般,同时朝那四人的周身各大要穴齐齐刺去,叫他们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那四人本来在人数上占着优势,不想龙一此招一出,一个人登时变作成百上千个人,不论是人数上还是武力上,都达到了碾压之势,那四人无法匹敌,登时惨败,“砰砰砰”接连四声已是重伤滚倒在地。 四人不敢相信,他们天衣无缝的阵法当世无敌,连酒鬼孟九歌也无法全身而退,怎么可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三招都没走过便败了。然而不管他们如何不可置信,眼前的局面也没有别的解释,四人低下头去,脸色无不羞愧通红。 “说吧,你们是谁?”龙一半点喜悦也无,冷道。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认命似的摇头叹气。带头的瘦高个率先说话,另外三人依次接上。 “在下田斩风!” “在下狄扶林!” “在下宣青火!” “在下黄遥山!” 龙一的眉头皱了起来,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狐疑道:“田、狄、宣、黄,天地玄黄!难道你们就是,十多年前声名鹊起的‘天山四鬼’?” 四人并不答话,看样子就是默认了。要是换了从前,四人听到旁人称呼他们的名号,早就高兴得跳了起来,眼下落得如此惨败,听到这名号只觉得讽刺和屈辱,又哪敢承认呢? 龙一更是诧异。 天山四鬼的名头在江湖上并不陌生,只是这名头虽然以“鬼”字结尾,听起来与酒鬼孟九歌同属一级,可实际上,酒鬼的名号是灵雀山庄亲赐的,得到了整个江湖的认可和尊重,而天山四鬼的名号却是他们自己封的,自然没有人当真。 龙一没想到的是,这野路子出家的四人,竟然真的达到了七重阁第三层的位置,怎么不让他吃惊意外。现在想想,江湖上的人猜不到七重阁上每一层的对应人物,也是理所当然了。 “你们四人凭什么在七重阁第三层?”龙一相信灵雀山庄的榜单绝不会出错,方才也领教了四人的武功,认可了他们的“鬼”字号称呼,但还是好奇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那四人以为他在讽刺,登时暴怒起来。 叫黄遥山的胖子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四个在七重阁第三层的席位,可是堂堂正正得来的,你自恃武功高过我们,便这般目中无人吗?” 龙一冷冷道:“我无意冒犯!只是这十多年来,从未听说天山四鬼参加过灵雀大会,也不曾听说你们有过什么超人的战绩,又何以一举坐上‘鬼’字号的排位呢?” 黄遥山怒道:“你们没听过,那只是你们孤陋寡闻罢了。十二年前,我兄弟四人深入西域荒漠,打败了隐居多年的清静散人,这才有了今天的席位。” 龙一惊道:“十二年前,清静散人惨死大漠,是你们下的毒手?” 大哥田斩风站出身来,正色道:“我兄弟四人一向敢做敢当,只要是我们做下的,绝对会认。但清静散人之死,与我兄弟四人绝无半点干系,这么多年我们未将打赢他的事说出去,也只是怕江湖中人听风是雨,乱嚼舌根罢了。” 龙一没有说话,觉得事情稀奇。按理说,天山四鬼亦正亦邪,杀了谁也不至于不敢承认,更何况刀剑无眼,比武死伤与人无尤,这是满江湖都认可的规矩,天山四鬼更没有任何理由说谎。 也就是说,清静散人的死十之八九与他们没有联系,可是作为身居七重阁第二层的隐世高人,十二年前清静散人暴毙的消息一传出,引发整个武林动荡。即便天山四鬼不是凶手,他们为了避嫌却能躲在灵雀山庄十二年,可见他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 对于这件事情,龙一没有继续追问,毕竟清静散人的死亡真相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也叫他提不起任何兴趣。相比之下,他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龙一神色突然一寒,叫那四人不约而同,一起打了个冷战。 “嗡——” 长剑突然从龙一手中甩出,田斩风等三人刚要防备,剑刃已架在了黄遥山的脖子上! “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灵雀山庄!”田斩风怒喊。 “灵雀山庄又怎样?”龙一不屑。 “你……我们已经输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我的目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们一句,要想让他安全,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若有一句假话,他就没命了!”龙一冷淡地威胁起来。 那三人恨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道:“你问吧!” 龙一冷冷一笑,神色突然又狠厉起来:“说,孤鸿剑到底有什么秘密?” 三人一怔,万万料不到他会吐出这三个字来。 “怎么,不想说?”龙一轻讽,冷笑一声,就要有所动作。 “不,不!”田斩风大喊,急得汗如雨下,慌道,“好汉饶命!并非我们不想说,而是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龙一只反问了三个字,强大的气场便叫年纪长他一倍有余的田斩风心慌起来。 “是,是啊,好汉,我们真的不知道!” 龙一冷冷一笑,二话不说晃动剑花,以极快的速度在黄遥山胳膊上一拉。鲜红的口子登时显现,血还未流出,长剑再次回到黄遥山颈下。 黄遥山杀猪一般大叫了起来。 “你这奸贼,不得好死!”田斩风愤怒大吼! “还不说实话?”龙一根本不理会他们。 田斩风愤恨又绝望,十分无奈道:“好汉,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兄弟四人虽然出自天山派,但十几年前便下山闯荡江湖去了,与门中联系弱得很。孤鸿剑的秘密是天山派的头等机密,世世代代皆由掌门亲传,我们四人又如何能知?好汉,田某所言句句属实,求你放了我师弟罢!” (本章完) 500.青云直上(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见他不像说假话,也就不再多费工夫,把黄遥山给放了。四人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恨自己不是对手,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可谓闯荡江湖数十年未有之大辱。 龙一心里却计较开了。 从他在十岁那年得到孤鸿剑后,他就知道这把绝世宝剑的神利之处,绝不止江湖传言的吹毛断发如此肤浅,必定有更为深刻的秘密。只是在那之前,关于孤鸿剑的信息他知之甚少,只知道曾被“剑圣”裴玉春收藏。 如今神剑山庄满门覆灭,龙一想寻找答案也不可能,便一直将此事搁置。直到今年上半年,自称天山派的万剑一突然下山,来到南京找当时已成为青罗帮帮主的柳川音挑战。 挑战虽然输了,但是孤鸿剑出自天山派的消息却不胫而走,最终传到了龙一耳中,叫他搁置多年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刚才威胁天山四鬼,龙一心里其实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最起码坐实了孤鸿剑的确有秘密。只是要想弄清楚这个秘密,看来还得在灵雀大会的任务完成后,亲自上一趟天山派才行。 想到这里,龙一闯关的心情更加迫切,向窗外瞧去,只见落日已在西边落下去半个,当下不敢耽搁,往四楼走去。 待沉稳而略带急切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天山四鬼眼中的戾气也慢慢消散,最后只留下一抹溃败后的落寞。带着这久违的情绪,田斩风慢慢走到南面窗下,拉响了圆环。 “铛铛铛——” 铜铃发出三声脆响,在阁楼外不住地传散,叫上千人沉寂了片刻后,登时炸开了锅。这一刻,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不是兴奋,不是诧异,而是恐惧。即便程啸山、孟九歌,乃至庄主沈雀,脸色也有些惊异起来。 阁楼内却是一片沉寂。 龙一还未走到楼梯的最上一层,便有一阵轻缓的木鱼声传来,木鱼声声下,是一个清澈而微弱的低吟,像是在念经,叫人听来心中格外平静。 不知不觉,龙一心中的戾气减弱了几分,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但见柔柔的夕阳光线下,两个人面对面盘腿而坐。背朝着龙一的是个身着袈裟的僧人,敲经念佛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龙一往侧边走了两步,便见僧人白眉白须,瞧模样似有七八十岁,神态安详如佛一般。 僧人对面却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此时闭着眼睛,神态十分平和。这平和与僧人略有不同,僧人的淡薄从容是由内到外散发出来,青年人的眉宇之中却隐隐有一股戾气,通过听经念佛才得到压制,获得了眼下的平和之境。 龙一瞧得十分意外,那青年人他自是不认识,倒是那僧人出现在这里,年纪又这么大,应当是江湖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可是龙一思来想去,也不记得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直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少林派曾出过一位神僧,名曰渡难。 渡难神僧是少林派第二十八代方丈,也正是已故方丈枉闻和现任方丈枉思的师父。神僧之所以称之为神僧,自然有其传奇之处。渡难的传奇,一来是因为在二十二年前,是他号召八大派和江湖各派,成立了数千人的“除魔之师”,将为害武林多年的魔教圣仙门血洗;二来是因为血洗圣仙门后,渡难便卸任了掌门之位,从此缥缈江湖数十年之久,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三来是传闻渡难武功奇高,但他从未跟任何人动过手,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灵雀山庄也未曾给出过可确定他武功高低的封号,因此传闻一直都是个传闻。 而现在,龙一在七重阁第四层瞧见的这位僧人,如果真的是神僧渡难,那是不是就证明他的武功已经达到了“神”字号的地步?如此说来,“神僧”的称呼虽然不如灵雀山庄的取名方式严谨,渡难倒也当得起。 龙一想到此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喜和诧异,然而目光一转,落到那青年身上,又叫他警惕狐疑起来。 方才第三层,天山四鬼是四个人的合称,也就是说四个人加在一起才够得上一个“鬼”字号的地位。那现在呢?渡难神僧和这个青年人,也和天山四鬼一样是一个组合吗? 龙一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二人一老一少,一僧一俗,一个神态祥和,一个胸怀戾气,叫人如何能相信他们竟是一个组合?可是眼前局面,确实是两个人出现在第四层,龙一即便不信,也想不出别的解释来。 正是纳闷的时候,木鱼声突然停下,念经的低吟也戛然而止。 龙一心神一凛,见僧人老态龙钟的眼睛缓缓睁开,眸光温和而澄澈,陡然望向龙一,似乎要将他的心事全部看穿一般。 龙一头一次感到慌张,不自觉退了两步。 那青年仍是静坐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僧人将龙一上下打量,神色有些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一笑。 “大师笑什么?”龙一好奇发问,神色十分恭谨。 “笑我清修多年,心念却仍难免流俗,可怜可叹罢了!”僧人闭目道。 “弟子不明白!” 僧人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朝龙一走近两步。出乎意外的,向来警觉的他却并未在第一时间躲避,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施主年岁几何?”僧人突然问。 “我……二十四五吧!”龙一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只是这“如实”还是让僧人有些讶异,神色很快又如常。 僧人和蔼笑道:“我方才笑,是因为我瞧你年纪轻轻,便能闯入这七重阁第四层,觉得十分诧异。而这诧异的念头一冒出来,我便想起三十二年前,剑圣、拳仙、雷神、酒鬼四人出世,最年轻的拳仙也只有二十五岁。既然前人已有少年英才,方才我见你,便也不该觉得奇怪。那么我觉得诧异,便说明自己仍摆脱不了对事物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看法,多年清修仍是这般流俗,不免叫我笑了出来。” 僧人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龙一听来却是肃然起敬。他虽是在自省,但人活一世若能时时自省,不是神佛,胜似神佛了。 (本章完) 501.青云直上(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僧人话毕,二人都不再开口。龙一在对方沉着而略显侵略的目光下,竟头一次感觉到局促不安,便找了话题问道:“大师与此人,是何关系?” 僧人淡然一笑:“无甚关系!” 龙一疑惑道:“既然没关系,你二人又为何会同时出现在第四层?” 僧人又是一笑,也不回答,叫龙一更是不得其解。这时,端坐一旁的那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眼眶中血丝密布,狠厉的神情叫龙一看得一愣。 青年将视线转过来,阴寒如冰的气势如飞雪一般铺天盖地,加上披头散发的张狂感,叫人只瞧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冷,与慈眉善目的老僧有如天差地别。 看见龙一时,青年也是一愣,森寒开口:“你是何人?” 龙一阴冷回应:“你又是何人?” 那青年一窒,似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丝毫不怯,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青年不再多言,悠悠起身,深色的长袍随风摆动,展露一股咄咄逼人的阴寒和霸气。暖色的夕阳此时已在西边落下,深秋的寒冷慢慢浮起,将阁楼内的气氛更衬得阴寒冷瑟,叫人心里发慌。 不可避免的,龙一心中也有了三分紧张的情绪。 青年并未向他走来,而是脚步轻踱来到东边,紧挨着墙壁的地方置着一张古朴无华的床,床头放着一个深棕色的木匣,足足有四五尺长。 僧人的眼中浮现几分担忧,见青年将木匣打开,终于开口:“姚施主,你可想好了?” 青年身子顿了一顿,随即继续弯腰,从木匣中拿出一把刀来。 刀身极长,刀刃极窄,是江湖人鲜少会用的朴刀。习武之人用刀大多用大砍刀,练起来容易上手,武功平平也能施展出较大的威力,而朴刀却完全相反,身子细长超过平常铁剑,很是不好操控,杀伤力也只是一般。 不过这只是寻常人的看法,若是真正的刀法行家,绝对不会这么想。 且不说十八般兵器各有所长,本身是不存在哪一种威力大,哪一种威力小的说法,即便兵器真有长短,朴刀上手虽难,威力却着实不弱。若练好了,一把刀足以兼备长剑之灵、长枪之威、长刀之猛,着实不可小觑。 龙一见青年拿出这样一把兵器,登时眼神一亮,将反手持着的剑柄紧握了一下。 “正枫苟活半生,杀人作孽无数,承蒙灵雀山庄沈庄主不弃,才有了这三丈安生之所,又日夜得大师佛法养教,得以免受心魔噬咬之苦。正枫性残,如今也愿弃恶从善,既已承恩,自当报答,若无人闯入此层也就罢了,今有人来,正枫自当拼尽所能与他一战!”青年神色冷峻,说出这一番话来,叫那僧人要拦他又不忍再拦,终究只叹了一口气。 龙一听得早已眉头紧蹙,对“姚正枫”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人自称杀人作孽无数,武功之高又已经达到了七重阁第四层的高度,当世几乎只有“拳仙”牧怀山在他之上。可这样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龙一却是闻所未闻,怎么不叫他吃惊纳罕。 他攒头凝思想了又想,怎么也记不起,江湖中有哪一个用刀的门派,出过这样一位绝世高手。若说当世用刀大家,莫过于“雷神”穆渊,而他所用的似乎也是这样一把朴刀。雷神虽然也在七重阁第四层,可年纪已有六十多岁,而这个姚正枫只有三十出头,武功却和大名鼎鼎的雷神一般高低,怎么不叫人吃惊。 龙一猜想,这姚正枫是不是雷神的徒弟,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且不说从未听说雷神收过徒弟,即便收了,想要学到雷神一身武艺,与他在七重阁上平起平坐,又谈何容易? 龙一越想越觉得奇怪,然而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腾腾的杀气已在阁楼中燃点了起来。 姚正枫望了龙一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出手吧!” 龙一愣了愣,入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瞧不上别人,还从未有人敢瞧不起他。就这么简单三个字,在他听来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叫他的隐忍与傲气瞬间从心底喷发。 龙一也不客气,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甩动长剑发出“刷”的一声利响,如游龙飞天一般朝姚正枫杀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一下,叫姚正枫神色一震。他们眼见龙一能连闯三层,自知他不是简单人物,却不曾想他的武功如此惊艳,当下心底怯了三分。那老僧静立一旁,瞧着龙一出招双眸也是一亮,捻着花白的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正枫的反应倒也不慢,当即横刀抵挡,与长剑相接发出“铿”的一声。龙一并未打算一招便能将对方拿下,招式未老又将剑刃回引,挺身再发又似飞流击水,以气贯长虹之势从天上奔腾而下,乃是凌霄七剑中的“祁连甩”。 这一招使得突然,登时叫姚正枫变了脸色,匆忙之下连退三步,再将朴刀刀柄巧握于腕中,刀身在柔和之力的操纵下轻飘飘晃动,虽未能将龙一的汹涌杀意全部抵挡,却也意外地化解了七八分,退到墙角时又是侧身一闪,竟从这剑下脱身出来。 龙一好不意外! 即便方才在第三层,他以一敌四,也没有一上来就用如此杀招,毕竟“祁连甩”作为凌霄七剑的第六剑,威力之烈仅次于最后一招“昆仑破”。而昆仑破太过精妙,连师父裴凤霖都未能完全领悟,他也尚在迷雾之中,这招“祁连甩”便是他最后的杀招,轻易是不会使的。 然而面对姚正枫,对方身上有一种俯视一切的霸气,这种气势将龙一的好胜心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出来。史无前例地,龙一竟害怕自己会输,于是脑袋一热,第二招便用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本想速战速决取胜,不想竟被对方避开了。 龙一十分错愕,一丝惊慌在心底慢慢弥漫开来。 而比起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他的对手。 (本章完) 502.青云直上(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姚正枫不可置信地看着龙一,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一招杀招,是从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上使出来的。他清楚地知道,若不是龙一急于求胜,将方才那惊为天人的一招使得急而不稳,只怕他根本没有避开的机会,现在已经败在对方剑下了。 方才的傲气,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姚正枫惊恐开口。 “你又是谁?”龙一狠厉问道。 姚正枫的神情没来由地一怔,突然在眼里闪现的疑惑,叫龙一瞧得十分古怪。 这一丝异样一闪而过,叫龙一都不敢确定真的出现过。下一刻,姚正枫的冷笑与阴寒再次出现在脸上,二话不说,杀招再起,朴刀狭长略弯的刀刃如银刀剑雨一般朝龙一周身杀来。 这刀法十分古怪,却毫无疑问地精绝,一时间竟叫龙一陷入被动,好几次险些受伤。好在他小心应付之下,终于将局面慢慢扭转,两人陷入胶着之势。 不知不觉,斗了六十余招,窗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阁楼中并无人添灯,灰蒙蒙的一片叫人看不真切,只听到“铿铿”脆响不绝于耳,传到楼下翘首以盼的上千人耳中,撩拨着每一个人紧张又惊恐的心弦。 “铮——”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铁刃嗡鸣,后续无声。上千人在阁楼下听得惊慌,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而在阁楼上,静立一旁的僧人自始至终神色平和,直到这一刻,一抹惊慌才从眼底显现。 地上一截断刀,一截断剑,断口齐整利落。龙一心中诧异,没想到对方有能耐将自己的剑折断,可是相比于姚正枫的激烈反应,龙一的诧异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云淡风轻了。 姚正枫怔怔地望着地上,昏暗的暮色下,断刀断剑其实有些看不清楚,然而他仍是怔怔地望着,神色十分古怪。过不多时,他浑身上下开始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一身戾气愈发明显起来。 龙一皱紧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眼见着他十分痛苦地蹲下身去,嘴里似是在念:“恩断义绝,生死……生死两不见……生死两不见……” 龙一不解其意,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站着的僧人却颇为慌张,快速绕到姚正枫身后,脚步却仿佛未动。龙一颇为诧异,但见僧人横出两指在姚正枫身后几处穴道飞快点落。 姚正枫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痛苦,周身戾气似有减弱的趋势,很快又聚集了起来。 “姚施主,勿思,勿念!”僧人大喊起来,方才的云淡风轻全然不见。 姚正枫神情十分痛苦,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他的脸色便已是通红,密密麻麻爬满了青筋,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狰狞恐怖。 “大师,我控制不住,我……我好痛苦……”姚正枫双拳紧握,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但身体仍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一切痛苦来之于心,若要解脱,需得斩断妄念!” “何为妄念?大师,你告诉我,何为妄念?” “情爱是妄念,恩义是妄念,七情六欲烦恼丝,一切都是妄念!” “不,不!大师,世间没有妄念,情爱不是妄念,恩义也不是妄念!”姚正枫似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突然仰天大吼,澎湃的内力骤然爆发,将他身后的老僧也震得浑身一颤,整个人飞了出去。 老僧喷出一口鲜血,仍是竭力在喊:“姚施主,斯人已逝,往事如风,一切终将过去!你已将心魔压制了十六年,再过数月,便能功德圆满,切不可在这紧要关头前功尽弃啊!” “住嘴!”姚正枫大吼,暴怒的神态与方才的谦卑尊敬判若两人。 “什么是心魔?无欲无求,才是最大的心魔!老秃驴,你骗了我十几年,折磨了我十几年,到头来,我还不是这一副鬼样子!是我害死了彩衣,是我亲手断送了我和师父的师徒情分,都是我,都是我!前尘孽缘已经种下,却想通过诵经念佛偿清罪孽,可笑,可笑!” “姚施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是啊,人非圣贤!”姚正枫骤然打断,突然张狂大笑起来,“既然人非圣贤,我又何必自苦,非要求一个解脱呢?杀一人是错,杀两人也是错,反正我现在也只是个没人要没人疼的野种,便干脆成魔好了!” 姚正枫说着,神色阴寒已然彻骨,低吼道:“老秃驴,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姚正枫要做这世间第一大魔头!待我杀了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的老命也就到头了!” “不,不……” 僧人惊恐大喊,待要上前制止他,方才那一下又被伤了元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俨然如魔,挥动一把断刀朝龙一杀了过去。 龙一好不惊愕,虽然心中早有戒备,面对这汹涌杀招仍是不可遏制地心颤。眼前的姚正枫与方才截然不同,不论是招式的狠辣还是出招的决然,都要更加凶猛三分。 若说龙一方才要略胜于他,此时此刻,他与姚正枫已是旗鼓相当,更有甚者还要挫败于对方的狠辣之下。 风雷涌动地走过二十余招,姚正枫越杀越猛,龙一则节节败退,情势很是凶险。 龙一心中急切且不说,一旁看着的老僧,这时也急得手足无措。想了又想,他大喊起来:“小施主,姚正枫已被心魔控制,理智全失。现在你在闯关,他却要杀人饮血,如此情境,你定要竭尽全力、背水一战。如若战败,你面临的可不止是止步七重阁第四层,还有性命之忧!” 龙一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他根本来不及应对,便已被对方的阴寒魔意给压制住,再也无法翻身。 不知不觉,两人又走了三十来招,龙一一连战了四场,此时已有些疲乏,那姚正枫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反倒杀意越来越浓。龙一渐渐处于下风,一着不慎,对方断刀便已朝他胸口狠厉插下。 危急关头,僧人突然大喝一声:“姚正枫,你可还记得彩衣施主死前说了什么吗?” 姚正枫蓦地一顿,场面静止下来。 (本章完) 503.青云直上(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姚正枫怔住的极短暂一瞬,龙一抓住机会,一招豹子打挺从断刀下脱身而出,与此同时,他奔走如云,出剑如雨,闪电一般的一道寒光在暗黑的阁楼中闪过,又是一招“祁连甩”使了出来。 湍急的剑势如瀑布倒挂,相比于第一次使出此招,眼下这招使得急中带稳,叫人根本无力抵抗。姚正枫回过神来,慌忙迭步后退,竭尽全力抵挡,却仍不可遏制地叫那森然断剑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龙一十分畅意地舒出一口气,眼中的疾厉却半分不减。 姚正枫惊讶错愕,完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挫败,愣在原地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夜色慢慢黑尽,阁楼下的熊熊烈火打进来星星点点的火光,恍惚中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 森然的寒意从姚正枫身上慢慢褪去,嗜血的魔性也一丝一丝剥离,显现出姚正枫失落、难受的本相来。 “我……我输了!”他轻叹道。 这短短的三个字,似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耗尽了他毕生的傲气。 龙一脸上并无半点傲色,“嗡”的一声收回断剑,退开两步冷然开口:“再来!” 姚正枫目露疑光,以为自己听错了。 龙一笃定道:“方才大师突然开口,叫你分心,我才侥幸取胜,算不得实至名归。我龙一输要输得心甘,胜要胜得磊落!再来!” 姚正枫和僧人都是一震,对龙一越发刮目相看! 龙一严阵以待,姚正枫却瞧了瞧手中断刀,突然脱手掷在地上。断刀与地上的一截刀刃和一截剑刃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暗夜里十分刺耳。 龙一很是疑惑,便见他走到东面窗下拉动圆环。 “铛铛铛——” 三声铜铃清响在夜色笼罩的翠微山上不住地传响,音浪交叠不散,一浪一浪送到没有尽头的远方。龙一很是诧异,在响声散去的短暂停顿后,剧烈的喧嚣从阁楼脚下传来,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过不多时,响声慢慢消散,笼罩在山顶的便只剩深秋的顾及与冷清。 “为什么?”龙一好奇发问,心里不太舒服。 他承认姚正枫的武功奇高,但是他仍有自信可以凭本事取胜,根本不需要他相让。眼下铜铃响过,即便姚正枫事后反悔也不作数,可即便如此,龙一心中仍是不大乐意。 “不为什么,你赢了!”姚正枫平静回答,方才滔天的魔性此刻荡然无存。 “我说了,刚才有意外,我胜之不武!” 姚正枫冷冷一笑,摇头不语。 龙一怒了起来:“你笑什么?” 姚正枫淡然道:“我笑,这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想登上七重阁,想要里头的人物在他们面前心甘情愿认输,这将是身为武林中人莫大的荣耀。如今这荣耀到了你身上,你却这般不屑,可知‘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这话,是有道理的!” 龙一冷哼一声:“蜜糖也好,砒霜也罢,在这七重阁里,武功高低才是硬道理。我若胜你,便要堂堂正正地胜,我若败在你手上,输得再惨我也承受得起。无论如何,我不想糊里糊涂被人送上神坛!”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送你上神坛?”姚正枫觉得好笑,皱起眉头来。 “这得问你!以你的武功,分明还能再战,为何要投降认输?” “并非我认输,只是你的挑战对象是现在的我,不是方才的我!” 龙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姚正枫抿了抿嘴,与一旁的僧人相视一笑,叫龙一更加疑惑。 僧人胸前立掌,走上前来,脸色平和笑问道:“小施主可知,老衲为何会在此处?” “不瞒大师,这正是在下疑惑的地方。七重阁第三层,天山四鬼四人联手方称得起一个‘鬼’字,与我比斗时也是四人一起上。而到了第四层,我见到大师与此人,还以为你二人联手才是这第四层的关卡所在。然而刚才比武,又是此人单独出手,武功也着实高出天山四鬼许多,当得起第四层的‘神’字号。既然如此,大师为何在此处,我便不得其解了!” 龙一说这些话时,态度始终恭谨。他虽然没见这老僧出手,但知道他既然在这七重阁第三层出现,必然不是普通人。况且他一身平和、心怀慈悲,不禁叫人肃然起敬,更有自己方才险些丧命,也是大师出言扰乱了姚正枫的心神,自己才幸免得救。 如此种种,龙一怎会不对他真心敬重,一贯的傲气这时全部收敛了起来。 老僧笑道:“你不知道也是平常,便是眼下这灵雀山庄内外,知道其中关窍的也没有几人。眼下天色已昏,小施主与我二人有缘,不若在此用个便饭,也叫老衲和姚施主将前尘往事细细告知。你听了以后,也就知道自己闯关成功,当得起还是当不起了!” 龙一眉头皱得越发深。他对姚正枫的往事没什么兴趣,但对这老僧的身份和自己为何取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猜疑,便点了点头。 老僧淡然一笑,走到窗下再次拉动铁环。 这次铜铃只响了一下,龙一很是不解,不多时便听见阁楼底下有沈雀的声音传来,似是在宣布比赛结束。上千人吵嚷疑惑之际,井然有序又轻不可闻地登梯声传来,不多时,五个身着青衣的小童鱼贯而入,有的拿食盒,有的拿烛火,面色无不沉静平和,看起来早就做惯了这些事。 小童们排成一排,朝三人鞠一个礼,便各自忙活了起来。 摆桌、放饭、点灯,五人忙得井然有序,却几乎一声不闻,甚至有两名小童给窗外飞檐翘角上的十来个灯笼点火,也听不到一丝响声。 不多时,整个七重阁已里里外外亮成一座灯塔,小童们早已告退,居于宝塔正中央的第四层内,便只剩下老僧、姚正枫、龙一三人。 夜风如魅,阁楼内外阒寂一片,浑然不复白日里的嘈杂与喧嚣。 三人对坐良久,桌上除了两碟斋菜外,酒肉荤食并不少,叫龙一看得诧异。抬头望向那老僧,却见他神态平和,看起来不以为意。 (本章完) 504.青云直上(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打破沉默的是龙一,他望着老僧,单刀直入发问:“大师可是少林方丈,渡难?” 老僧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发问,既不吃惊,也不意外,仍是一脸平和,笑而不答。 “大师不说话,可是晚辈猜对了!”龙一不死心道。 “老衲的确是渡难,只是方丈和少林,却早已与我无关了!” 龙一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不解。 渡难笑道:“小施主不必多心。二十二年前,正道除魔之师与圣仙门在嗜血峰决一死战,正道大获全胜固然可贺,但老衲自觉背负一身血债,夜夜想来心中不安,便辞去少林方丈一职,苦行四方寻求解脱。如今二十余年如弹指一挥间,渡难仍是渡难,却并非少林方丈,只是天地之间一尘埃罢了。” 龙一恍然大悟,对渡难更加肃然起敬,又道:“既然大师决意云游四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七重阁内,而且一待就是十几年呢?” 渡难和姚正枫的神情都有些飘忽,望着远处,久久无言。 龙一更是疑惑:“据晚辈所知,灵雀山庄的规矩甚是严格,能进这七重阁的除了在榜者,只有灵雀山庄的人才行。大师为姚正枫讲佛驱魔,虽是出于悲悯之心,只怕也不合规矩罢?” “谁说不合规矩?”姚正枫突然回话。 龙一皱紧眉头,想不出到底怎么“合规矩”来。 姚正枫继续道:“你可知,姚某在这七重阁第四层,是沈庄主亲自认可的,而大师武功更在我之上,乃是七重阁第五层的守关者。你说他在此处,合不合规矩?” 龙一大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渡难真的住在七重阁第五层,那他出现在此处,自然是合情合理,毕竟灵雀山庄的规矩只规定了外人不能随意进入七重阁,但没有说七重阁内的人不能随意走动,不能随意出阁。 最简单的理解是,七重阁内的七层高手,都是主动入住,并非灵雀山庄恶意强逼。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想要出阁,也绝不会有人阻拦,而平常在阁楼里互相串个门,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此处,龙一才豁然开朗,很快又眉头紧皱起来,冷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两位的名号是什么?” 姚正枫神色一亮,有些不悦道:“名号不过是些虚节,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所谓,你若想查个究竟,告诉你也无妨。沈庄主赠我一号,叫做‘饮血狂魔’,大师看淡名利,人称‘渡难神僧’,他只不受罢了!” 龙一的眉头皱得愈加深了,冷道:“自我入阁挑战,一至三层都严格按照七重阁的规矩进行命名……两位既然住在第四、第五层,何以称号不是对应‘神’‘仙’二字呢?” 姚正枫神色陡然发冷,渡难的神态却依旧平和。 刀拳人鬼神仙圣,天下为王是为尊。 龙一之所以有那样的疑问,便是因为这句话,这是灵雀山庄为七重阁内不同级别的高手取别号,所严格依照的森严等级,由于“刀”和“拳”分别对应兵器功夫和拳脚功夫,同属第一层,所以八个字代表着七个级别。 自龙一入阁,第一层的“沧海一刀”,第二层的“绝尘道人”,第三层的“天山四鬼”,别称分别对应着“刀”“人”“鬼”三个字,可谓十分严谨。按道理,第四第五层应该分别以“神”“仙”二字为尾缀,可是“饮血狂魔”和“渡难神僧”两个称号一出,便将这江湖人奉为圭臬的规矩打破,也叫龙一不得其解。 姚正枫有些发怒:“你这是在怀疑我与大师的武功吗?” “并非怀疑,只是好奇罢了!”龙一不说假话。 “有什么好奇的!姚某既在七重阁第四层,自然当得起这一层的名誉,大师武功在我之上,第五层更是实至名归,你还怀疑什么?” 龙一冷笑:“你说大师武功在你之上,可方才你魔性大发,他要为你疗伤,却为何被你轻易震开?” “啪”的一声,姚正枫拍案而起,脸上怒不可遏。待要发作,却被渡难淡淡挥手拦住,又愤愤不平地坐下了。 渡难淡笑道:“之所以会被姚施主一掌震开,只因我二人在这七重阁内修炼十余载,他的武功日益精进,而我却始终在原地踏步。十二年前,我还能勉强将他压制住,如今却早已不敌了!” “那这么说……” “不错!这便是姚施主方才说的,你虽是在老衲的提醒下方能胜出,有些胜之不武,但若是以姚施主十二年前的武功,你其实早已胜了他!” 龙一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渡难又笑道:“小施主,姚施主的武功早已胜过老衲,也就是说方才与你对招的,其实是个七重阁五层以上境界之人。若非最后老衲多言提醒,方才应该摇响的,便不止是第四层的铜铃,你可明白老衲的意思?” 龙一点了点头,倒是半点也不谦虚。他自认刚才与姚正枫对战,即便没有渡难的帮助,他也有办法反败为胜,所以这七重阁第五层的荣誉,他也当得起。只不过渡难也是一片好心,他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当下便也看得淡然了。 “二位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你二人的称谓,与灵雀山庄规定的不同?”龙一继续问道。 姚正枫没好气道:“你这怪人,怎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 “跟那断刀断剑有关?”龙一猛然打断,叫二人皆是一惊。 “你……你怎么知道?”姚正枫有些慌张! “我不知道,乱猜的!” “猜的?你……你如何猜到?” 龙一冷笑起来:“你与我拆招两次!第一次武功不俗,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要厉害!之前我还纳闷,大师解释后我才明白过来。若你第二次使出的是你现有的武力,那么第一次便是按照七重阁的规矩,藏了三分实力,只施展了七重阁第四层的功力应敌,是也不是?” 姚正枫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按理说,你既然打算履行七重阁守关之责,便不该暴露本身武艺才是,之所以突然发狂,便是在我二人刀剑相斫,齐齐断裂之后。所以我猜测,那断刀断剑,便是你叫你突然发狂的根源!” 龙一话落,姚正枫的神情已然十分凄楚,望着远处山坳的眼睛涌出热泪。 (本章完) 505.青云直上(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切还要从姚正枫拜师学艺开始。 二十年前,在偏僻的四川雅安县,只有十二岁的姚正枫就已经显露出了极高的习武天赋。先后拜了三个好汉楼上的高手为师,却都在不到一年之后,将师父打败。小地方的人眼界再窄,也知道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即便是成为名震江湖的一代英豪,登入七重阁也极有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觅得一个名师的前提下。 那时候,七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给姚正枫出主意,八大门派,南北双青,评定优劣不知讨论了多久,却始终没有一个定论。最后让姚正枫自己拿主意,心高气傲的他却谁也瞧不上眼。 恰逢此时,有一个无名刀客路过雅安县,据说要去西域会见老友。在雅安县入住客栈时,因伙计摆的茶碗不干净,一气之下将伙计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此事一出,雅安县内大小武庄上百号人全部出动,却无一例外尽折在那刀客手中。 彼时的姚正枫方从外地学艺而归,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经是雅安县城内武功最高强之人,寻常的江湖客根本不是其对手。武庄的人吃了亏还是其次,折了面子最要紧,便请姚正枫出手,为雅安县的大小武庄讨个公道。 姚正枫本就心高气傲,何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眼睛望着天便去了。谁知一瞧那刀客,穿着打扮很是儒雅,却有一副不怒自威之态,登时叫他矮了三分,心里惧怕起来。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姚正枫即便萌生退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却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出,便已被重重地打倒在地。 要知道,此时的姚正枫已有好汉楼中段的水平,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打败,对方武功之高深,必然在高手殿前五席之上。姚正枫这才知道,今日遇见的是真正的高手,连忙收敛傲气,恳求拜对方为师。 谁知那刀客的傲气比起他来,更是浓郁百倍。他看也不看姚正枫一眼,便将他拒绝。姚正枫不死心,在刀客房门外跪了一晚上,刀客仍是不为所动,第二日一早便离店,出关往西域去了。 姚正枫如何甘心,当下毫不迟疑追了上去。那刀客也不故意甩了他,也不搭理他,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到了西域荒漠。 这地方的气候与群山环绕的雅安县完全不同,姚正枫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适应得了,不到三天便发起了高烧。沙漠中缺水缺粮,有的只是无尽的野狼和风沙。那刀客倒是毫不在意,淡水、干粮准备充足,姚正枫却又累又饿又病入膏肓,终于在坚持了两天之后,一头栽倒在无边砂砾之中。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多少天之后。 姚正枫发现自己躺在一处低矮的土木屋中,房中陈设简陋不失干净,显然是被人救了。 他醒了没多久,有人进了房间,不是别人,正是那刀客。姚正枫蓦地心中发紧,因为这是他结实这刀客以来,他第一次与自己对视,神情之中竟颇有几分欣赏之意。 姚正枫连忙再次拜师,那刀客沉默许久,才终于答应了他。不过刀客事先说明,要等他办成一件事后,才能正式收他为徒。姚正枫自然赞同。 谁知这件事一办就是五年。 这五年,姚正枫一直住在大漠里,期间没有见过刀客一次。他不止一次地怀疑,刀客是不是诓骗了自己,其实那人根本不想收他为徒,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更好地摆脱他,其实那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大漠,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直觉告诉姚正枫,不会的,那刀客还会回来。因为他相信刀客的眼神,眼神不会说谎。 五年后,刀客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的名字叫做彩衣,成了姚正枫的师母。 对于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刀客从未提过一句,对于那女孩儿的来历,姚正枫也并未多嘴询问。反正最后,刀客遵守承诺收了姚正枫为徒,三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了,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之中,刀客十分尽心地传授姚正枫武功,致使他的刀法每一日都在突飞猛进。三年之后,身为师父的刀客想要打赢徒弟,已需要足足百招。 姚正枫当然得意,作为师父的刀客却不那么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有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到访,刀客很是高兴,与那书生把酒言欢到深夜,看起来是十分投契的朋友。 那书生在荒漠中住了下来,与刀客谈论武学、切磋武功,每日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姚正枫也算是个武痴,自然想要参与其中,刀客却十分不悦意,呵斥了几次之后,他也就不敢再听,只知道那书生有个俊雅的称号,叫做“清静散人”。 清静散人在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刀客与他每天醉心武学,把妻子和徒弟忘了一干二净。姚正枫每天闲得无聊,住处附近又都逛了遍,实在没地方去,便陪着师母种菜开荒、买就买肉,操持起家中俗物来。 彩衣生得算不得美,但有一种极质朴的纯真,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在与她相处的三年时间里,姚正枫每日痴心武学,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如今成天腻在一处,一个是纯真质朴的女子,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二人便如干柴烈火一般不可收拾。 起初,姚正枫还因为师徒伦常而自责痛苦,下定决心要与彩衣断了往来,可一看到她的清澈笑容,却又情不自禁地沉沦下去。时间一天一天过,师父终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姚正枫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与师母的不伦之恋也越陷越深。 三个月后,清静散人终于决定告辞。 就在告辞当天,一伙四人不知从哪里寻来,要找他挑战。江湖规矩,武功排名弱于自己的人出手挑战,被挑战者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就这样,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大漠,一场精绝惨烈地对战开始了。 (本章完) 506.青云直上(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场比试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以清静散人重伤落败告终。 那四人虽然获胜,但他们并非恶人,将清静散人重伤也并非出于恶意,只是急于求胜而已。大战之后,本想离开的清静散人自然是走不成了,刀客竭尽全力为他治疗,那挑战的四人也留下来相助。 一晃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清静散人的伤势慢慢痊愈,而刀客却因为真气耗损严重,每日晚饭后都要打坐运功整整两个时辰,体能才有慢慢恢复的迹象。 这一日是漫长人生里最平凡的一日。晚饭过后,清静散人仍在房中养伤,刀客也自去打坐,整个戈壁滩上只剩姚正枫、彩衣还有天山派四人。 四人自入了这片戈壁滩起,每日吃粗粮,喝白水,没有一天不是想肉想得口水直流。这天夜里听见远处有狼嚎声传来,四人便起了猎狼食肉的心思,当下也顾不了使得使不得,拎着家伙便出了门。 夜风凛冽,四人循着狼嚎声走出了十几里地,狼群没有瞧见,却意外发现远处一个土山下,有星火燎得极其旺盛。四人好奇走近,瞧见的一幕登时叫他们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他们看见的,正是赤身裸/体**在一起的姚正枫和彩衣。 沉沦在欲火与爱意里的二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已经叫人发现,仍旧是缠绵悱恻。然而在远处观望的四人,在惊骇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慌乱与恐惧。 是的,他们慌乱是因为撞破了别人的秘密,而恐惧则是因为,以刀客心狠绝情的性格,一旦他知道这件事,姚正枫和彩衣固然难逃一死,他们作为知情人却也十成十会被封口索命。 四人如何不惧,即便他们打败了七重阁第二层的清静散人,面对刀客,却仍然是卵石之别。他们没有一分获胜的把握,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逃! 夜色高悬,大漠的星空十分耀眼,而在纯净的星空下,很多事情就此发生改变。 第二天一早,天山派四人消失无踪,让清静散人和刀客很是不解。然而姚正枫是聪明人,即便不敢确信被他们撞破了秘密,也约摸猜到了几分,心中慌乱起来。 这一慌乱,便叫刀客起了疑心。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风平浪静。刀客并未对那四人的离去过多追问,姚正枫也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三天里,即便他极力抑制自己的冲动,没有与彩衣讲一句话,没有与她对上一个眼神,刀客却仍然将他二人苟且的罪名坐了个铁实。 刀客不需要证据,姚正枫的刻意回避,以及彩衣眼神里压制不住的爱意,便是最好的证据。这些蛛丝马迹,放在平时刀客从未留意,可是如今有心观察,便处处都能发现端倪。 三天之后,傍晚时分突然打起了惊雷,狂暴的龙卷风过后,罕见的暴雨在戈壁滩上倾盆而下。 漆黑的夜色,狂乱的雨声,叫姚正枫困于房中,心内久久不能平静。到后半夜,风声雨声渐渐消停,姚正枫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凄厉惨叫给惊醒,脑门上已是热汗淋漓。 姚正枫以为自己听错了,再要入睡,那惨叫却接二连三传了出来。 暗黑的夜,惨叫声如阴曹地府里传来的控诉与冤屈一般,夺人心魄,噬人骨血,叫人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震颤。 那声音,是从隔壁师父的房中发出的。 惨叫的声音已经失真,姚正枫辨认不出,却下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飞快地下床,来到师父房门口,疯狂地砸门。 门从里面反锁了,没有要打开的迹象,惨叫声仍在持续。 这时清静散人闻声过来,一脸惊慌不知发生了什么。姚正枫却已经等不及,使出蛮力将大门撞开,只见彩衣被脱得精光定在墙上,浑身上下尽是刀口。刀客如恶鬼一般站在她身前,手中的朴刀细长而锋利,刀刃鲜血滴答不停。 姚正枫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师父转身,眼神阴毒恶寒地一扫,叫他清醒了过来,然后便见师父手中的朴刀如电一般飞出,朝彩衣的咽喉刺去。 姚正枫歇斯底里地大喊,却什么也没喊出来,眼睁睁看着寒利的刀尖生生刺入彩衣的咽喉,叫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凄然殒命。 窗外电闪雷鸣,房中寂静一片。 过了许久许久,静立于阴暗处的刀客才再次有了动静,他拔出插在墙上的尖刀,绕过姚正枫,在清静散人还未回过神的时候,便已将他残忍杀害。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房中出现了两具尸体,姚正枫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刺激,在那一瞬间,他头疼欲裂,有无数的怒吼和哀嚎在他的体内喷涌爆发。可是自始至终,他却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只是十分决绝地将手中朴刀打横,将刀鞘撇落在地,寒利的刀锋在闪电的映射下,发出了如地狱般的阴寒。 这一战,刀客不屑而又阴毒,姚正枫拼尽了全力。 出乎刀客意料的是,姚正枫没有输,他也没有赢。两人打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打到双刀齐齐折断,最终也没能分出胜负。 然而姚正枫到底年轻,而刀客之前为清静散人疗伤,耗损了太多的真气,此时即便不败,也终于身疲力竭地瘫倒在地。在他想到要支撑起身的时候,姚正枫的断刀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下。 刀客冷笑三声,望向姚正枫的眼神一如他们初次相见,充满了不屑。 姚正枫恨得双眼通红,巨大的魔性操控了他的意志,将他从一个傲慢不羁的少年郎,转变成了一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然而他没有杀刀客,师徒之恩是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他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彩衣裸露的躯体上,起身时他已不再是他,而成了整个西域叫人闻风丧胆的“饮血狂魔”。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死在姚正枫刀下的武林人士便有百人之多,死后无不是被他吮干鲜血,成了一具干尸。若不是云游到此的渡难神僧将他制服,再将佛法感悟,只怕饮血狂魔造成的恐慌就不止是西域,而是整个江湖了。 (本章完) 507.七重阁顶(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八月十四的月色已如银盘一般浑圆明亮。 吃罢晚饭,三座大殿,十几处院子,整个灵雀山庄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喧闹和嘈杂之中,上千号江湖人士几乎都是以争吵和咆哮的语气,议论着白天在七重阁内发生的,数十年难得一遇的诡异之事。 议论未绝,澎湃不散,一阵悠长而沉闷的铜铃声从远处传来。 声音很弱,几乎要被人们的争吵声给淹没,然而还是有耳朵尖的人听到了,上千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停顿了下来。 一时间,刚才还沸反盈天的灵雀山庄,登时陷入叫人心慌的寂静。 “铛,铛,铛——” 三声铜铃响过,仨一群俩一伙的江湖客无不面面相觑,上千双眼睛里袒露的只有一种情绪——恐惧! 小春在房间打坐,认真参悟段逍遥传授的“快”字诀窍,被这突如其来的铜铃声惊醒,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和上千旁观者一样,他也十分惊讶,然而这惊讶之中又有几分欣喜在其中。 小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为了龙一取得如此成就而高兴,他只知道这三声铜铃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一般,小春尝试、领悟、思考,终于在三更时分,隐约进入了师兄段逍遥所说的“一人一刀,意念相通”的境地。他好不欢喜,连忙抽刀在手,按照心中感悟修炼了起来。 明月悬至正空,渐渐往西边落下,东方亮出鱼肚白。 新的一天,也是这一届灵雀大会的最后一天,拉开了帷幕。 不等钟声敲响,上千高手们便已全部聚集到了七重阁楼外。人们的紧张和恐惧,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天,眼巴巴地望着高耸入云的玲珑宝塔,寂静得一声不闻。 沈雀的神色一如往常平淡,也不多说,便宣布了闯关赛继续进行。 今天的赛程与昨天一致,仍旧是挑战者按照排名高低从低到高依次入阁挑战。而与昨天不同的是,由于龙一已经高居七重阁第五层,小春也成功闯入了第一层,所以论起来,之前同样排在第一层,但是只和段逍遥打成了平手的程啸山,反倒成了今日四名挑战者之中,排名最低的人。 程啸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即便他再怎么正义凛然,此刻被两个后生小辈压制,也难免觉得英名有损、脸上无关。 然而他望着高高的七重楼阁,却也只是无奈,心中升起一种乏力之感。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程啸山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去。 按照灵雀大会的规矩,今年他入阁可直接向第二层发起挑战,因此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第二层。 时间平缓滑过,阁楼内半点动静也没有,不禁叫人等得心慌。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阁楼底下开始有嘈杂的议论声,而不等这声响扩散,一楼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程啸山面色如土走了出来。 众人无不诧异,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却仍是不敢相信,一向被江湖中人视为精神领袖的点苍派掌门,竟然败了。 全场怫然,鸦雀无声,直到小春入阁,众人的心思才有所转移。 一刻钟过去,铜铃声突然敲响,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铛铛铛——” 悠扬的声音不住地扩散,除了柳云、程棠、青蓑等几个人真心实意为小春高兴以外,上千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慌的情绪当中。小春的为人,江湖中人毕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现已入了魔教,是彻头彻尾的魔教妖人。而这一届灵雀大会进行到现在,最出人意料的便是龙一和小春二人。 两个魔教妖人,闯关七重阁却接连成功,这股邪风将正道的风头死死地压制住,怎么不叫上千江湖客心头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春才出阁,宣布第三层闯关失败。不知为何,众人都叹了一口气,而想起他不到二十岁已是“人”字号高手,又都惊恐害怕起来。 接下来入阁的是“酒鬼”孟九歌。 不出大家意料,这位千杯不醉的老前辈早已将武功、名声置之度外,沈雀连呼三声没有现身,便将他视作弃权处理。 接下来入阁挑战的,便是本届灵雀大会最后一个闯关选手,也是叫所有人提心吊胆不肯放松的人——龙一。 在上千人的瞩目下,龙一十分沉稳地走上台阶,朝敞开的大门步去。耀眼的阳光下,他抱在怀中的宽剑很是醒目,叫所有人都锁定了目光。 “那是……是孤鸿剑吗?” “是,是孤鸿剑!” “孤鸿剑怎么会在他手上,是沈庄主给他的?” “胡说!这把剑根本没有到沈庄主手上,前天柳川音惨死,我记得是……是柳少侠将这把剑拾走的。” “是了是了,我也记起来了。天呐,难不成是他逼迫柳少侠,强行将这宝剑夺去的?” “定是如此!他自知闯到七重阁第六层,已经很难取胜,这才想着借助孤鸿剑的神利。好一个千丈崖头号杀手龙一,果然是出自魔教,当真是卑鄙无耻!” “就是就是……” 人群议论纷纷,无不将龙一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灵雀山庄的规矩大家都清楚,耍什么花招,用什么兵器,一概不过问,只以最终的输赢论英雄。所以眼下龙一拿孤鸿剑进去,一不能控诉他破坏规矩,二不能拿捏他盗人财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气得干瞪眼。 众人怎会知道,这剑并非龙一抢来的,而是昨天夜里,柳云亲自送去的。 对于柳云的到来,龙一也十分诧异,得知他的来意后更是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要将此剑赠我?” “这本身就是你的东西,现在完璧归赵,也是理所当然!”柳云十分洒脱。 “完璧归赵?你可知我用这剑杀了多少正道之士,你不怕我得了这剑,往后杀更多的人,甚至杀了你吗?” 柳云淡淡一笑:“你并不是这种人,又何必故意将自己说得这么冷酷呢?” 龙一愣了愣,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最终接下了那柄剑。 (本章完) 508.七重阁顶(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并不知道,柳云之所以将这把剑送给他,一方面是想报答他几次三番搭救自己,让他在今天的比赛中有所助益,一方面是因为,这把江湖中人人觊觎的绝世宝剑,实则是裴氏一族惨遭灭门的真凶。他将此剑送出,也是不想此物再引发江湖中人争抢,思来想去,只有武功高如龙一拥有,才最为妥当。 正是柳云的这番考虑,他才会在杀了柳川音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柄自己并不稀罕的绝世宝剑收入了囊中,最后交到了龙一手上。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把宝剑的回归,帮了龙一一个大忙。 在柳云上门之前,龙一还十分苦恼。 昨夜两场对战,龙一虽然最后胜了渡难神僧,但在之前与姚正枫的比试中,他在真正意义上是败了的。诚然,姚正枫的武功已经高过渡难,因此龙一即便败了,也足以获得七重阁第四层的席位,甚至后面的第五层也被他拿下。 可是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司徒骏给他的任务,是七重阁最顶端,高耸入云的第七层。 想起这个自己拼死也要完成的任务,一天之内连胜五场的喜悦便荡然无存。按理说,姚正枫的武功是在第五层到第六层之间,如此身手龙一便已不敌,接下来的两层又要拿什么去应付? 龙一很是犯难,不得以之下服食了一颗龙胆血珠,激发了许多潜力出来。服用过后,他感觉到体内真气充沛了许多,内功也深厚了不少,但仍是止不住的心慌。柳云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及时到不能再及时。 龙一握着失散一年有余的孤鸿剑,像是老友重逢一般心生欢喜,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再入七重阁,他直接来到第六层。 与楼下五层一般无二的场景中,一席颀长的灰衫背影立在床前,两只满是老茧的拳头交叠在背后。明明瞧不见正脸,可那一身的气势,和不可言说的些许落寞,还是叫龙一浑身一震。 “难得!”那人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又不失威势。 “难得什么?” “时隔三十二年,难得还有人能闯入七重阁第六层。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也该认老了!”那人说着,摇头叹笑,转过身来。 龙一快速地将眼前此人打量,看他约摸五十来岁,面色蜡黄,双目炯炯,一身劲装结束,很是干练洒脱,一看就是个拳脚功夫的高手。放眼整个江湖,能有这一身气度,又能在脚下此地出现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拳仙”,牧怀山。 想到他的名字,龙一的第一个反应是奇怪,随后却又恍然了。 奇怪是因为,七重阁第六层已经是“圣”字级别,也就是说只有“剑圣”裴玉春才有资格在此出现,牧怀山的声势威望虽与剑圣一般无二,论高低到底矮了一截,只能待在第五层。 恍然是因为,他想起了关于三十二年前那场灵雀大会的种种传闻。彼时,龙一尚未出生,只听说当年的灵雀大会,七重阁内高手凋敝,只剩下镇守第三层的一位“鬼”字号高手还在人世。 进入到七重阁闯关赛后,江湖中人还很是焦虑,不知这闯关赛该如何进行,谁知接下来的比赛中,四人先后将那位前辈打败。灵雀山庄为了排定次序,便让四人同时进行比试,最终以裴玉春居首,孟九歌为末,定了圣仙神鬼四个席次,一直从第三层排到了第六层。 正因为有这桩往事,今日比试,自己若能胜了拳仙牧怀山,便已经有了第六层的实力,便如当年剑圣胜了拳仙一样。即便二人打平,想来三十年后的牧怀山武功也有进益,即便没有突破“圣”席,高过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毫无疑问。所以不论是胜是平,龙一挑战成功都是理所当然。 “你手上的……是孤鸿剑?”龙一思索之际,牧怀山已经惊骇开口。 “是!” “这剑为何会在你手上?”牧怀山怒喝道。 “这好像不关前辈的事!”龙一冷道。 牧怀山一愣,没想到他敢这么跟自己讲话,就像他没想到闯入到七重阁第六层的,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一样。 龙一的态度并没有激怒牧怀山,激怒他的,只有孤鸿剑。 牧怀山一言不发,浑身震怒的气息在阁楼内翻腾。龙一还未警惕,站在窗边的那具身影突然闪动,眨眼之后便已冲到他的跟前,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领。 “不关我的事?你可知这把剑从何而来,你又知我与这剑的原主人有何关系?”牧怀山怒吼了起来。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知道,你便该将这剑的来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若不知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知道!” 龙一冷冷一笑,突然发力,身形一晃,便在牧怀山出神时从他手中脱身。牧怀山好不震惊,随即想起这人能闯到这一层,也应当有几分能耐。 龙一冷笑道:“孤鸿剑的事,用不着前辈告知于我,我也懒得解释。今天我到前辈的地盘,只有一个目的!” 龙一说着,将剑鞘拔下,露出银亮泛着淡淡蓝光的幽寒剑刃,指向了牧怀山的胸口。 牧怀山瞪大了眼睛,将那剑身每一处细节都仔细观摩,不知不觉已是泪盈满眶。想起三十二年前那场大战后,他与裴玉春、穆渊、孟九歌四人,彼此惺惺相惜结成挚友,时常在神剑山庄切磋武功,往往一待就是数月之久。 那些年月里,孤鸿剑、克己刀、西风扇三件宝物,他与穆渊、孟九歌二人不知看了多少次,从未放在心上。不想十九年前,突如其来的一把大火将偌大一个神剑山庄烧成焦炭,老友惨死,宝剑失踪,惨绝人寰。 惨案发生后,牧怀山等三人也曾四处探查,要为裴氏一族报仇雪恨,却是半点蛛丝马迹也未曾发现,只能恨恨将此事罢休。后来,三人各自发生变故,穆渊失落不知所踪,孟九歌浪迹江湖,他则因为一些意外,将自己困锁在这七重阁,不知不觉也已经十六年之久。 时隔多年,再见孤鸿剑,怎能叫牧怀山不追忆往昔,又怎能叫他不恨得咬牙切齿。面对龙一的挑衅,他将钢拳握了又握,终于仰天长啸痛呼一声,猛虎猎豹一般扑了出去。 (本章完) 509.七重阁顶(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一场恶战,比龙一想象的还要难打。 从牧怀山出拳开始,到正午的日光当空,整整三百招过去,龙一所有的杀招全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当然,他借赖孤鸿剑的绝世神利,也让赤手空拳的牧怀山近不了身,两人落了个旗鼓相当。 龙一的眉头已然紧皱到了极点,眼神里是触水成冰的阴寒。他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因为他料到了第六层住着的必是位真正的绝顶高手,但他没有想到,手无寸铁的牧怀山仅凭血肉双拳,武力便能达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他出的招数,与“铁臂神拳”程啸山截然不同,甚至是云泥之别。之前与程啸山过招,龙一也还是只有三式凌霄七剑的水平,但既无内力雄劲的盘龙掌,也凌霄七剑的四到六式,但应付程啸山仍是绰绰有余。究其原因,是因为程啸山的开山伏虎拳到底还是肉眼可见的拳。 然而在牧怀山的手上,拳已然不是拳了。他使出的拳法,根本叫龙一没有办法概括,一会儿快得有如段逍遥的速度,一会儿猛得超过程啸山十倍,一会儿又柔得比武当八卦掌还要绵软十分,根本叫人捉摸不透,无法应对。 龙一到此时才真正明白,“拳仙”名号到底是怎么叫出来的,若说段逍遥做到了“刀人合一”,那牧怀山的境界便与之截然相反,他做到了双拳离体,本来长在身上的双臂已然如外物一般可长可短可发可回,根本不是程啸山这种以刚猛为本的拳法可以比拟的。 正因如此,龙一也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有孤鸿剑在手,只怕早就败了。而即便现在双方是利器对空拳,宝剑对肉身,他仍然占不到半分便宜。 龙一心中的紧张已然无以复加,甚至头一次,生出了几分败退之意。 但是他不能败! 他知道对于七重阁顶的秘密,司徒骏势在必得,而他的手段,龙一也清楚得很。即便现在,自己的武功已经在他之上,可是他也不得不听命于他,每年需要服食一颗龙胆血珠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采星还在他的手上。 龙一心头一紧,双眼顿时寒了几分,这时,牧怀山开了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神情竟有些惊恐。 “要打就打,费什么话!”龙一阴冷道。 “混账!”牧怀山怒吼起来,“你身怀孤鸿剑,牧某已然不能同你善罢甘休,如今你又使出了凌霄七剑,显然与神剑山庄和裴氏一族有十分密切的联系。若非后人,便是仇家,牧某怎能不多嘴一问。” 龙一心头一凛,倒是忘了自己施展凌霄七剑,如何能瞒得过这位“剑圣”挚友,当下倒是不知该作如何应答。 “为何不说话,心虚了不成?”牧怀山再次怒吼。 此时此刻,他已将龙一上下打量了好几回,瞧他的年纪与裴玉春长孙裴远差不多,便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几分裴氏血脉的蛛丝马迹来。然而左看右看,这个神情极其冷峻的青年,与当年那个活泼好动的裴远实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再瞧他眼下低眉不语、状似心虚,便叫牧怀山登时绝了这个念头,将猜想的方向转移到仇敌上来。 龙一冷笑道:“心虚,我为何要心虚?” 牧怀山怒吼:“屠门灭迹,血债累身,当然要心虚。我瞧你年纪不大,神剑山庄的血债不应与你有关,只要你将孤鸿剑和凌霄七剑的来历说清楚,牧某定不与你为难,如……” “办不到!”龙一冷道。 “好个畜生,当真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便莫怪我手下不留情,先拿你的狗命祭奠裴兄一家的在天英灵了!” 牧怀山怒吼着,再次出拳朝龙一杀了过去。拳风凌厉,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叫龙一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连连后退。 龙一心中败意再起,然而想起采星还被困守在千丈崖下,心念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不能败,他败不起,所以面对牧怀山毫无破绽的精湛拳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挥舞寒剑,咬着牙冲了上去。 不知不觉,又是三百招过去,日色渐西,二人仍是不分胜负。 龙一已经力竭,对面的牧怀山也一般如是,但二人一个心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一个惦念着生死挚友的血海深仇,都没有显露半分怯退之意。牧怀山心里清楚,这年轻人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上,因此只要自己竭尽全力不放松,他终将不敌落败。 龙一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知道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自己体力耗尽之前,抓住对方的弱点反败为胜。 然而要做到这一点,简直难如登天。龙一起了这个念头,几乎没怎么深思便要放弃,可是脑海中电光一闪,蓦地想起昆仑派掌门素檀来。 昆仑剑法,稀世精绝,其中有一招“寒心一破”,更是与凌霄七剑的最后一剑“昆仑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龙一突然想起来,三十二年前,牧怀山之所以只能做个“拳仙”,而裴玉春却胜了他,成为四大高手之首的“剑圣”,便是因为这凌霄七剑。现在他七剑已经学会了六剑,在牧怀山手下却仍然讨不了好,便可知高手过招,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同样也证明,若要打败牧怀山,只能靠这第七剑。 想到此处,龙一心中就好像暗无天日的房间,突然透进来一束阳光一般。可是念头一转,他又紧张起来。 要知道,师父裴凤霖当年可是资英才绝出了名的,二十一岁便已名列高手殿首席之位,风光一时无二。连他这般天纵英才,近二十年都未能参悟这最后一剑“昆仑破”,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在短短一瞬就领悟到真谛呢? 龙一心灰意冷,手中剑招也慢了一分,便被牧怀山抓住机会连出数拳,几乎就打得他要落败。 龙一心中顿时慌乱,情急之下将长剑如旋风扫地一般甩出,竟打得牧怀山有些措手不及。二人分左右站定,龙一只觉得方才那招似曾相识,思考片刻恍然大悟,方才自己使的,可不就是昆仑派的绝学,寒心一破! 天下侠名最新章节地址: 天下侠名全文阅读地址:/51781/ 天下侠名txt下载地址: 天下侠名手机阅读:/51781/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右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509章 509.七重阁顶(3))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天下侠名》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青豆(),谢谢您的支持!! 510.七重阁顶(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日色向西,暖洋洋的夕阳打落在七重阁下,却叫一千余看客焦急的心中,升不起一丝暖意来。 他们等了整整一天,脖子都仰酸了,高耸入云的七重阁顶却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人群本来就心情忐忑,经历了猜测、松懈再猜测,耐性已消耗到了极点。 纷纷议论,以席卷之势弥漫了开来。 “怎么还没结束?难道那第六层‘圣’字号的绝顶高手,也制不住一个区区龙一?” “区区龙一?您老开玩笑吧!这三十年来的江湖中,何曾出过如此怪才?依我看,那位声名未曾外露的高手,未必是他的对手!” “放屁!当年剑圣,天下无敌,这位‘圣’字号高人也必定如此。龙一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人,怎能相比?” “就是!他若真的能胜,那第六层的铜铃早就该响了,可咱们谁听到半点动静了?” “铜铃未曾听到,可大门也未打开。即便龙一未胜,最后落得平手,这江湖之中又要多一位‘圣’字号绝顶高人,其实你们拦得住的?” …… 双方人马各执己见,越吵越凶,谁也不服谁。 阁楼下乱成一团,插入云霄的七重阁上,渡满金光的第六层内却是一片难得的宁静。 龙一与牧怀山相隔对峙,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牧怀山才从方才的震惊中抽身出来,不可思议地发问:“刚才这招,你从哪里学来的?” 龙一没有回答。 “说!你从哪里学来的?”牧怀山吼了起来。 龙一只是冷笑,一瞬间明白了“昆仑破”的玄机,顿时信心满满。 牧怀山见他不说话,登时是恼羞成怒,再次大吼着如旋风一般出拳,分明只有两个拳头,杀意却如巨浪滔天一般汹涌袭来,将龙一团团包围,没有任何后退之势。 龙一一动不动,嘴角带着狞笑。 牧怀山拳到半空,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慌,却仍是咬紧牙关将钢拳擂落。莫说是人,即便是一头野牛,挨了这一拳只怕也登时丧命。然而龙一却不闪不躲,眼见拳风呼啸而至,他突然将身形扭转,幽蓝宽剑没命地旋动,搅弄起一股不输于牧怀山的飓风,与他正面相对撞了上去。 两股飓风相对,顷刻间不分胜败之势。尽管如此,牧怀山仍是震惊骇然,拼尽全身内力朝对方倾轧而去。 “砰,砰,砰——” 接连巨响,第六层的八面窗户一瞬间全部爆开,吓得底下焦急等待的上千人无不惊骇。而在房中,对战双方仍是奋力拼杀,而在牧怀山的生死拼杀下,龙一的剑意才渐渐显露颓势。 牧怀山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终于要获胜了,然而兴奋了仅仅短暂一瞬,龙一形成的飓风当中,一柄幽蓝宽剑猛然从风眼处刺出。 “铃铃铃——” 蓝剑不住地旋转响动,声音急促连城线,叫人惊慌之余便已无力躲闪。牧怀山全身力道全在掌上,根本想不通,与他全力相抗的龙一是如何出剑的。他只知道自己若是撤掌,这两股巨大的内力就会全部反噬在自己身上,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可若是不退,这孤鸿宝剑凌厉无比,又岂止是伤他几分这么简单。 短短一个眨眼的工夫,千般选择便在牧怀山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没有办法深思,也根本无法进行选择,下意识将双掌猛然止住。几乎就在同一刻,一股巨大的内力便朝他的五脏六腑狂涌而入,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牧怀山狠狠地撞在墙上,内脏好似搅碎了一般。一口鲜血喷出,他来不及思考,孤鸿宝剑已乘风破浪飞了过来,就要刺入他的胸口。 牧怀山有时间躲闪,然而此刻的他已然伤得极重,根本动弹不得。 他冷笑、愤怒、无奈,仰天长啸,只能不甘地闭上了眼睛,认输却不投降。 “嗡——” 一声绵长的鸣响,等待落下的剧痛并未如约而至。 牧怀山睁开眼睛,只见锋利的剑尖就在眼前,因距离眼珠太近,反而看得有些发花。倒是长剑背后,龙一双腿成弓,以力挽狂澜之势遏住了剑柄。 他的嘴角也有殷殷血迹,脸色亦是通红。 “你……”牧怀山大惊,说不出话来。 龙一收剑,一连喷出好几口鲜血,已然站都站不住。牧怀山已然伤得十分严重,可瞧着龙一这架势,倒是伤得比他还要严重几分。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即便他最后关头参悟了“昆仑破”,到底也只有剑圣裴玉春三十二年前的水平。 若是牧怀山也还在三十二年前,眼下顺理成章也就败了,可如今的他已然与当年不同。龙一之所以能胜,与其说是“昆仑破”的威力,倒不如说是这一招使出来,让牧怀山震惊之余分了神,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牧怀山骤然撤掌,龙一其实也先遭了他掌力的冲击,两掌再交叠反噬到他身上去。而此时孤鸿剑已经发出,龙一为救其性命,不顾自身重伤冲出去拦截,更是累极五脏六腑十二经脉,伤上加伤,自然比牧怀山还要严重几分。 这道理牧怀山如何瞧不出来,着实呆愣了许久,才惊骇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为什么!”龙一咬牙回应,已然没了什么力气。 “不为什么?你可知我要杀你,要为裴兄报仇?” “知道!” “你可知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恩于你?大不了查清当年惨案,为裴氏一族报仇后,我再自杀向你谢罪……” 龙一眼睛一抬,寒光已全部消失,竟淡淡一笑:“前辈如此大义,剑圣九泉之下,也应当瞑目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神剑山庄灭门血案,难道竟与你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龙一说话已是十分艰难。 “不知道?混账!” “前辈,我当真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救我,你明知自己会受重伤,甚至性命难保,为何……为何还要救我?” 龙一冷汗涔涔,脸色已经惨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句话:“因为,若我杀了前辈,便愧对师父教诲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便双眼一阖,昏迷了过去。 (本章完) 511.七重阁顶(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再次醒来,展露在龙一眼前的是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以及一个春光明媚的笑脸。在瞧见这张脸的一瞬间,龙一是发愣的,这严肃到甚至有些古板的七重阁内,怎么会有如此青春洋溢的笑脸。 龙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这脸又这么真实,活泼明媚的笑容,侧脸打着闪闪金光,连细碎的茸毛明亮发光,看得一清二楚。那张笑脸也看着他,葡萄一般漆黑发亮的眼珠里写满了好奇,一副懵懂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持续了近一盏茶的工夫。 “啊——” 娇柔的喊叫突然从那笑脸主人身上发出,下一刻,她便倏地转身往阁楼外跑去。龙一侧过头,见她脚步欢快、背影欢脱,踩着楼梯“蹬蹬蹬”跑上了楼。 龙一愈发好奇,突然一下,眉头紧锁起来。 这时,牧怀山从一旁走来:“你醒啦!” 龙一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虚脱得厉害,牧怀山倒是已经神色如常。 “刚才……”龙一的脑袋有些不清楚。 “刚才你拼死救我,被内力反噬,伤得极重。若不是沈庄主送来续命丹,你这条小命早就不保了!”牧怀山平静叙述,好像龙一的救命之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似的。 龙一的神情有些发冷,隐约猜到牧怀山的目的。按理说,他受伤之后不能再战,应该挪到自己的住处休养,何以现在醒来还是在七重阁中。显然,这是牧怀山的主意。 牧怀山倒是坦率,淡然道:“你不用猜了,是我做主将你留下的。你放心,我并非是想找你寻仇,只是多嘴问你一句,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龙一顿了一顿,冷然回应。 “没有师父?”牧怀山讶异,随即有些发怒,“你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是故意糊弄牧某吗?你昏迷前分明说,若我死在你手上,你师父定然不会放过你,怎的现在又说没有师父了?” “前辈所说,乃是传授我武艺之人。我虽在心中认他做我师父,到底他也未曾真正收我为徒,之所以传我武艺,也只是事出有因,因此算不得师徒情分。”龙一说得十分冷静。 牧怀山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道:“罢了罢了,牧某不愿听你说这些琐事,也懒得计较这其中的长短。你只要说,传你武艺的人,到底是谁?” 龙一神色一凛,顿了好一顿,才终于道:“裴家三少,裴凤霖!” 牧怀山浑身一震,眼里顿时涌出清泪,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龙一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他与裴玉春有过命的交情,陡然听说裴氏一族全部惨死,怎会不伤心痛苦,近二十年后却得知故人尚有后人在世,心中自然悲喜交加,一时无法适应。 龙一耐心等待他回神,视线往他身后打去,却在楼梯口瞧见了一张扒在门框上的秀丽脸庞,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龙一浑身一震,本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不想这小姑娘是真实存在的。 他纳闷,怀疑,根本想不清楚她从哪里来,为何会在这庄重森严的七重阁中出现。回想起她刚才逃走的方向,不是往下,却是往第七层奔去了,更叫龙一惊得喘不过气来。 难道,这第七层的“尊”字号高手,竟是这么个及笄年华的明媚少女? 不可能,不可能! 龙一怎么也不敢相信!即便刨去这少女的年纪不谈,但见她一脸天真纯粹,并无半点世俗风霜之气,如何能是久经风雨的江湖中人呢? 龙一百思不得其解,而不待他想明白,牧怀山已经回过神来,慌张问道:“凤霖他……他真的还在人世,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 “不可能!若他还在人世,为何这么多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以他的武功和个性,满门被灭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不报,他……” 数不尽的疑问从牧怀山的心中喷发,相伴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震撼与惊喜。龙一既然选择说出实情,自然不再有任何隐瞒,将如何掉落紫金山下,如何遇到裴凤霖,以及裴凤霖已经内力全失,将凌霄七剑的剑法传授于他,助他脱离绝境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到这时,牧怀山才真正相信,裴凤霖尚在人世,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牧怀山又哭又笑,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又阴寒了起来,问道,“你既然认凤霖做师父,为什么自己出谷之后,却将他遗落在里头?” 龙一听问,叹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离开山谷后直接遇上司徒骏,他和采星一起被抓之事说了。龙一自然惦记着救裴凤霖出谷之事,只是一来自己没找到机会脱身,二来裴凤霖虽然剑术出神入化,但毕竟内力全失,若是当年凶手得知风声必然会寻到崖下对他斩草除根。 思来想去,龙一便把这件事彻底隐瞒了下来,不曾对任何人吐露半句。眼下若非信任牧怀山的为人,他会继续守口如瓶,直到自己有能力将裴凤霖救出来,并确保他万无一失为止。 此时此刻,牧怀山才相信了龙一的良苦用心,对他疑心尽除。即便他有孤鸿剑在手,牧怀山也不再追问宝剑从何得来,毕竟这把剑流落江湖多年,落在谁手里都有可能,也说明不了什么。 牧怀山叹气道:“这件事你做得对!裴兄一生光明磊落,生了三个儿子,皆是少见的江湖英豪,老天不开眼,叫他们父子落得这般结局。凤霖能够劫后余生实乃大幸,当下报仇的事倒可以放一放,保住他的性命才最要紧!” “前辈说的是!”龙一淡然回应。 “方才是我误会了你!好在你这孩子宅心仁厚,救了我一命,最后也救了自己一命。今日咱们不打不相识,你虽重伤如此,牧某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方才一战是你胜了,我已摇响了铜铃,你年纪轻轻便能闯到七重阁第六层,既是你的造化,也是凤霖教导有功,裴兄在天之灵知道他的凌霄七剑威力不减,也可以瞑目了。” 对于“拳仙”的夸奖,龙一只是淡淡一笑,心中并无半分欣喜之意。他顿了一顿,突然神情严肃道:“若我闯到七重阁第七层,又当如何呢?” (本章完) 512.七重阁顶(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牧怀山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神色激动地喊叫起来:“你……你说什么?” 龙一察觉到他的反应过激,觉得奇怪却并不点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我说的,前辈已经听到了!” “不行,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不行?”龙一觉得好笑,懒懒发问。 牧怀山一窒,突然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天将一张脸憋得通红,最后却仍是咬紧牙关不松口:“我说不行就不行!” 龙一冷笑起来:“前辈说笑了!七重阁闯关赛,是否决定闯关,什么时候闯关,全由闯关者自己说了算。连楼上那位‘尊’字号的高手都无法拒绝,前辈你,又凭什么说不行呢?” 牧怀山脸色更红:“我……因为……这……你这小子,为何这般冥顽不灵!牧某好心劝阻你,不过是看你重伤在身,替你着想罢了。你想想,你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现在要踩死一只蚂蚁都困难,怎还有力气打赢那位天下无敌的‘尊’字号高手?” 牧怀山说这番话时,语气急促,神情闪躲,显然不是出自真心。龙一心中十分冷静,如何能瞧不出猫腻,心中冷笑道:“我方才说到师父没死,牧怀山虽然激动欣喜,却也不算失态。现在我不过是要上去挑战,照理来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他的反应却如此之大,这其中必有内情。还有方才那少女,神态天真,看行动状态也不似有武功之人,却能在第七层出现……这七重阁顶的秘密,定然不简单!” 想到此处,龙一上去一探究竟的决心越发坚定了,冷笑道:“前辈这话说岔了。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去不去打又是另一回事。即便我身受重伤,无力再战,到七重阁顶瞻仰一下那位‘尊’字号高手的风采,熟悉一下他的武功路数,为八年后作挑战做些准备,又有何不可呢?” 牧怀山见他打定了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最后一点耐性也消磨殆尽。方才被龙一救下一命的感激顿时荡然无存,他冲到床前,满脸凶恶,一把抓住龙一的衣领便怒吼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还想上去,信不信我现在就了结了你,看你还怎么上去!” 话音落地,青筋暴起的钢拳已然高高抬起,霸道的杀意不住地往外扩散。这一拳下去,即便龙一没有受伤,也要登时丧命。 龙一却丝毫不惧,嘴角带着冷笑,眼神中尽是嘲讽,看得盛怒磅礴的牧怀山心中竟有些发虚。 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彼此的立场都没有松动半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打破房中平静。二人侧过头,正是方才那明媚少女站在阁楼正中,一身俏皮的柳黄色裙衫,红色头绳在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总角,十分天真可爱。 第一次见到她,龙一只瞧出是个女孩,光顾着震惊了,没来得及观察她的相貌,第二次也只是瞧见半个头,所以现在,是他真正意义上看见这少女的正脸。 龙一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未曾想过,这世间竟有这般绝色。 他自认对人肉皮囊从不看重,眼前这少女身量模样又尚未长齐,天资绝色却已经掩盖不住,叫他都忍不住浑身一震。倒是牧怀山,瞧见她没有差异,只有慌张,忙道:“凡凡,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龙一皱了皱眉,不想牧怀山竟认识这少女,转念又想,他如此决绝地阻止自己上楼,与楼上的人有些渊源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这个叫“凡凡”的少女到底是何许人也。 少女却不动,两只葱白小手交叠在背后,歪着头,闪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将龙一上下打量。即便龙一神色阴寒地瞪着她,少女也没有半点怯意,眼神里除了好奇,竟还有几分欣喜。 “扑哧”一声,少女竟明眸皓齿地笑了起来,这一笑,连龙一的满面冰霜都有些化解了。 “凡凡,听话,快回去!”牧怀山又催促起来,言语里没有生气和责备,倒是疼惜怜爱满满。 少女自顾自地笑,又站了一会儿才倏然转身,“咯咯”的笑声一直持续到她小跑着离开阁楼。 西边的阳光已经彻底落下,烧得通红的晚霞布满天际,为七重楼阁内渡上了一层红光。 第六层里,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原本针锋相对的杀意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春风一般的温柔与平静。牧怀山的拳头仍然高高地扬着,此时此刻显得十分突兀。 龙一本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咯咯”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那少女从门框后伸出头,第一次开了口。 “让他上来!”少女笑道,说完话又缩回了头。 龙一眉尖一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样诧异的还有牧怀山。 “这……凡凡,你在说什么?” “我说,让他上来!”少女在墙外笑道。 牧怀山严肃起来:“不行!凡凡不得胡闹,快回去!” 这话一出,墙外沉寂了许久。就在龙一以为少女已经离开,她却鼓着一张笑脸,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见她如此,龙一不禁有些想笑,那牧怀山却颇有些神色慌张。那少女也不说话,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便叫他终于绷不住脸。 牧怀山赔笑道:“凡凡乖,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胡闹,行不行?” 那少女继续鼓着脸,摇了摇头。 牧怀山继续道:“凡凡是不是闷了?要不然去找一楼的段叔叔,让他给你表演一个……” “不要!”话还没说完,已被少女愤然打断。 “那要不要去找云莺姐姐和香拂姐姐,让她们带你玩……” “不要,不要!我就要他,要这个大哥哥!” 少女似是铁了心一般,一句“大哥哥”,喊得龙一很是惊诧。不过让他更惊诧的,是牧怀山对少女予取予求的慈父态度,以及整座灵雀山庄对这小姑娘的宠爱。 龙一心中好笑,放眼整个江湖,能把整个七重阁“玩弄”于鼓掌之间,能让整个灵雀山庄乖乖听话的,除了这少女只怕再无旁人。她这般神通广大,对于她的身份,又叫龙一怎能不好奇呢? (本章完) 513.七重阁顶(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牧怀山和少女相争了一会儿,少女虽然天真,但态度出奇的倔强。倒是牧怀山一开始神情严肃,到后来近乎求饶,却仍然说不动那少女松口半分。末了,少女竟跺了跺脚,“哼”的一声跑到楼上,大有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 牧怀山望着少女小跑离去的背影,追了两步又止住了步子,似是有所顾虑,最终只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自始至终,龙一都半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两眼怔怔瞧着阁楼中的动静,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牧怀山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愤恨得神情越发明显,然而攥紧双拳鼓了半天劲,最终却又泄了气一般松垮下来。 “去吧,你去吧!”牧怀山突然道。 龙一并不惊讶,从刚才牧怀山对那少女的态度来看,他就知道牧怀山一定会屈服。只是现在,他更加好奇那少女的身份,以及司徒骏给他的那个任务,到底有什么意义。 司徒骏的任务,是让他闯入七重阁第七层,将里面的人带到千丈崖。 对于这个任务,龙一自始至终都抱有消极态度,即便他答应了第六楼的牧怀山,他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圆满完成使命。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不过是身陷囹圄的采星给了他信念。 可是在见到那少女后,龙一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徒骏为给他布置下这么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七重阁顶,那可是笑傲江湖不可即的地方,即便给他吃再多的龙胆血珠,将他毕生的潜力都在闯关的这一天内激发出来,也九成九到达不了那个高度。 起初龙一还觉得奇怪,司徒骏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看来,他分明早就知道,这七重阁顶的人物,根本就没有半点武功。然而此时此刻,龙一又陷入了另一团迷雾,那就是堂堂七重阁顶,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尊”字号人物,怎会是个天真烂漫、毫无武功的少女? 龙一想不明白,眼下也没时间深思,支撑着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下床,朝楼梯口一步一步移了过去,走得甚是艰难。 好半天,他离开阁楼,来到楼梯口,仿佛深受十分煎熬的牧怀山骤然开口:“即便你是凤霖的徒弟,我也不得不警告你!这七重阁顶,你可以上,但若是里头的人有何闪失,莫怪我不顾与裴大哥的多年交情,与你生死相向!”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龙一却只是冷冷一笑,头也不回,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蹬,蹬,蹬——” 沉重的脚步在暗沉老旧的楼梯上踩得极慢,每一步都要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每走一步,龙一心中的肃穆便多上一分,即便他对七重阁楼的万丈光芒从不在意,眼下到了这万人瞩目的阁顶身侧,世间英雄之首的“尊”字号绝顶高手就在眼前,就叫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心中激荡,不满怀好奇呢? 最后一声“吱呀”止住,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 龙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门,未曾看到什么,先是一股奇异的幽香飘了出来。 龙一登时有些沉醉,回过神来,但见房中十分整洁素雅,西南两面推开的窗外,远处青山尽收眼底,近处薄云飘在眼前,给人一副幽居天宫的缥缈之感。 房中的布置并没有什么别致之处,与其他基层最大的不同,当属西窗下有一个不大的梳妆台,与桌椅床榻都是一般的暗沉木色。龙一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房间正中便坐着一个女子,此时满面春光灿烂的笑容,双眼挤成两条缝瞧着自己。 龙一本来神色冰冷,此时此刻倒不好意思继续绷着脸,平静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并不怕生,十分自如地反问,倒像与他如多年好友一般。 “我?”龙一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作答,“龙一!” “龙一?龙哥哥!” 龙一没来由的脸红了起来,很不适应地咳嗽了两声,视线望向别处道:“你……你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段哥哥,姚哥哥,都是哥哥,为什么不叫你龙哥哥?”少女柳眉蹙起,很是不解。不待龙一说话,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捂着嘴灿笑起来。 “你笑什么?”龙一觉得奇怪,被她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我知道了!你不让我叫你龙哥哥,是因为你年纪大,跟牧伯伯、田伯伯、狄伯伯和司徒爷爷、渡难爷爷一样。所以我要叫你伯伯,或者叫爷爷,不能叫哥哥。可是我看你也没长白胡子啊,怎么要叫爷爷呢?” “咳咳……”龙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早该想到,这少女之所以跟他这么自来熟,纯粹是因为这七重阁乃至整个灵雀山庄,所有人都让着她、哄着她,即便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此一个明媚灿烂的少女,只怕谁也不忍心拒绝她的热情。长年累月下来,这才导致了她这般不怯生的性格,以至于见到他,也直接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哥哥”相称了。 想明白这一点,龙一倒是不好再拒绝她,毕竟叫“哥哥”可比叫“伯伯”和“爷爷”好多了。 少女见他松口,也是松了一口气,认真道:“我就说龙哥哥又没有白胡子,又没有‘王’字头,怎么会是伯伯和爷爷呢!” 说着,又是一脸明媚笑容。 龙一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时间,问道:“我的名字已经告诉你了,你呢?” “我叫聂凡,你叫我凡凡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聂凡?”龙一反问,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未曾对少女的名字有所猜测,所以她叫什么都很正常。可龙一瞧着她的明媚笑脸,以及她艳绝世间的容貌,不免觉得“聂凡”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了些。 “对呀,我就叫聂凡,是不是很好听?” “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你猜啊?” 龙一一窒,脸色无奈,聂凡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进来呀,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龙一这才想起要进门,抬脚走了两步,视线更开阔了些,一瞥眼瞧见挂着淡粉色纱幔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本章完) 514.七重阁顶(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倒吸一口凉气,登时惊得浑身动弹不得,待反应过来,便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无不恭谨鞠躬作揖道:“晚辈龙一,按灵雀大会规矩前来挑战,打扰到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恕罪!” 龙一的态度是绝无仅有的恭敬,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世间强者发自肺腑的敬佩。然而一番话出口后,房中始终没有半点动静,好一会儿,回答他的竟是聂凡银铃般的笑声。 龙一皱起眉头,有些怀疑。 “前辈?前辈?” 喊了几声,仍是无人作答,倒是聂凡的笑声越来越大,叫龙一的疑惑也更加深重了。他直起身子,带着到达巅峰的好奇朝床榻走近,但觉那股幽香越来越浓郁,竟是从纱幔里面散发出来的。 龙一的眉头已然紧皱到了极致,到了床前,透过轻薄的纱幔隐约瞧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美人,闭着眼睛,容姿绝色,叫人忍不住一惊。 “前辈?前辈?”龙一又喊了两声,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对这样一位年轻姑娘叫“前辈”,似乎有些不妥。 那姑娘却始终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龙一好不奇怪,终于带着浓重的好奇心,将纱幔轻轻挑开。 刹那间,天昏地暗。 龙一愣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从天崩地裂一般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呼吸已然难以维持下去。他看见的,是一个用言语根本难以形容的绝色女子,比之透着纱幔瞧见的影影绰绰,还要美艳绝伦上千百倍。 她的脸颊白皙中带着些许粉嫩,眉似弯月,肤如凝脂,眼睛虽然闭着,却也能想象得到,她有着一双怎样动人的眼神。在这女子身上,世间的山光水色、鸟语花香,都无法比拟衬托,多一分显多,少一分显少,既是美艳绝伦,又是清新脱俗,根本没有一个简单的词能够概括。 龙一生性沉稳,再大的意外也难以叫他失神失态,可是眼下,他却好半天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意识回神,呼吸顺畅,他才赶紧收回目光,将纱幔放下.再看聂凡的时候,之前的种种惊讶全然消失不见,只觉得略有秀气罢了。 聂凡仍是在笑,明媚的笑容让龙一的心神平复,对眼下的情况略有了解,然而疑惑却更多更深了。 “这里面躺着的,是你什么人?”龙一沉着发问。 “你猜!” “你姐姐,还是……”龙一耐着性子,“娘亲”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那女子虽然比聂凡大,但顶多是个二十五六的姑娘,又怎么当得起“娘亲”二字。而他之所以往这上头猜测,是因为二人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然而聂凡与那女子相比,终究是凡鸟见凤凰了。 聂凡“扑哧”一笑,神情很是兴奋,手舞足蹈地道:“你猜对啦,那就是我娘亲!” 龙一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瞠目结舌。 “娘亲?你确定?” “龙哥哥,你是不是傻瓜!她是我娘亲,我从小就叫她娘亲,为什么不确定啊?” “从小?你今年多大岁数?”龙一不肯私心,见聂凡张嘴要答,连忙加上一句,“别再要我猜!” 聂凡一口气提起来,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十分无趣地瘪了瘪嘴,气道:“不猜就不猜!我今年十五,可以了吧!” “那她呢?我说的是你娘亲!” “娘亲?我不知道啊!我数数啊,牧伯伯说,他第一次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才十四岁,那次是第九届灵雀大会。沈爷爷说,灵雀大会八年办一届,今年是第十三届,也就是说……” 聂凡还没算完,龙一已再一次惊呆,脱口而出:“你是说,你娘亲,也就是床上这女子,已经四十有七了?” “三十二,加十四,四十七。咦?你怎么知道娘亲是四十七岁?” “一派胡言,这女子分明只有二十来岁,怎么可能年纪长了一倍!” “咦,你这人好奇怪!娘亲就是四十七岁,这还有错吗?不信你算,三十二加十四,是不是四十七岁?”聂凡撅起嘴来,很是不服输的样子。 龙一虽然仍是难以信服,却不再争执,瞧了瞧纱幔,又瞧了瞧一脸天真的聂凡,竟不知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还是相信这纯粹无暇的单纯少女。 “三十二年,三十二年前……”龙一自顾低吟起来,突然发问,“你是说,牧怀山是在三十二年的灵雀大会,见到的你娘?” “牧怀山?你是说牧伯伯吗?是啊,他是这么说的。” “他在哪儿见到的,当时在场的还有谁?” 聂凡脸色疑惑起来,有些犯难道:“牧伯伯说了,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看到的,不过当时还有谁,我就……” “就在这里?” “嗯,就在这里!”聂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一再次诧异得目瞪口呆,回想起昨日在七重阁第二层,司徒千波回忆当年往事时提到,三十二年前,他作为七重阁闯关赛的成功者之一,与剑圣、拳仙、雷神、酒鬼四大高手及众人家眷,在这七重阁顶参加了庄主沈雀举行的欢庆宴。 当时同他一道出席的,除了夫人莫循,年仅十七岁的儿子司徒骏,还有就是那名半路救下的绝色少女。席间,少女的蒙面纱巾被夜风吹下,引发七重阁排名的巨大变动。 至于这变动到底是什么,司徒千波却不肯多言,龙一也没有追问。如今他已到了七重阁顶,床上那女子容貌绝世倾城,对比导致司徒千波父子反目成仇的那名少女,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配合她的年纪,又在这七重阁顶出现,龙一如何还不能肯定,她就是当年千丈崖一行赴灵雀大会,在半路救下的那名绝色少女。 龙一这才明白,为什么司徒骏给他的任务是将七重阁顶的人带回千丈崖,因为高居武林“尊”字称号的,正是他心心念念数十年不忘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龙一没有半分豁然开朗的喜悦,反倒突然有些惊慌。他屏气凝神想了又想,有许多疑问要问,脱口而出却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娘她,叫什么名字?” “聂饮柔!”聂凡平静答道。 (本章完) 515.七重阁顶(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聂饮柔,聂饮柔……” 龙一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升起,想起那女子的绝世面容,似乎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七重阁顶出现。 “你娘亲她,会武功吗?”龙一发问。 “武功?什么是武功?”聂凡歪着头回应。 “就是……” “我知道了,就是牧伯伯和段哥哥那样,力气很大,动作很快,对不对?”聂凡又抢过话头。 龙一点点头,省了解释的力气。 聂凡又连忙摆手道:“那个,娘亲不会的,娘亲走路还没我快呢!” 龙一皱了皱眉,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并不觉得诧异。 “那你娘亲为何会在七重阁顶……这么说吧,你牧伯伯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可也只能住在七重阁第六层,而你娘亲住在顶楼,按照灵雀山庄的规矩,她的武功得要比你牧伯伯还要高才行。可是你刚才也说了,你娘亲她没有武功,那她凭什么住在这七重阁顶呢?” 聂凡被问得直皱眉头,好半天才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你娘亲的别号是什么?”龙一又问。 “别号?什么是别号?” “你牧伯伯的别号是‘拳仙’,你知道吗?” “啊,我知道了。牧伯伯是‘拳仙’,段哥哥是‘沧海一刀’,原来这个就是别号啊。那我知道了,娘亲的别号也是两个字的,叫做‘柔尊’!” 龙一惊异,有些不敢相信:“‘柔尊’?你娘真叫‘柔尊’?” 聂凡瘪嘴道:“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我知道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要相信我啊!” 龙一这才住口,嘴里反复念着“柔尊”两个字,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聂饮柔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登至七重阁顶,靠的不是武功,正是她天下无双的绝世尊容。 龙一几乎能够想象到三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和今天一样,也是八月十五之夜。那一届灵雀大会是武林英豪的一个大爆发,往年顶多一两个闯关者能成功登入七重阁,这一年却生生跑出了五六位,四大高手更是叫无数江湖中人叹服。 沈雀作为灵雀山庄主人,当年又是头一次执掌灵雀大会,自然喜不自禁,特意在七重阁顶设宴,款待众位英雄。那一个圆月高悬的中秋之夜,世间武功最强的几个人汇集七重阁顶,自是豪情万丈、笑谈人生,个个风光无限。然而一阵夜风拂过,吹开了年仅十四岁的少女面纱,叫聂饮柔露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面容。 诸位高手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一众豪杰无不觉得羞愧失礼。时年二十五岁的牧怀山,正值人生得意的青春时光,仅仅一眼便已对聂饮柔情根深种,自此便一生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司徒千波讲,那一夜之后,七重阁的排名发生骤变。这骤变到底如何发生,又是什么内容,龙一不得而知。但就现在聂饮柔出现在七重阁顶来看,她在三十二年前那一夜容光惊现,叫一众高手全部臣服,就此封她为“尊”,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如果连彼时的“剑圣”裴玉春都甘愿认输,那么聂饮柔这个“柔尊”的称号,也算当得实至名归。 当年的事情,龙一无从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何以聂饮柔和牧怀山又都回到七重阁幽居多年,龙一也无从得知,更有甚者,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到底是聂饮柔与何人所生,龙一也无从判断。但是这种种疑点,都不是他现在关注的重点,因为目标已在眼前,他要做的是完成任务,将聂饮柔带离七重阁顶,用她一条命换回采星的一条命。 想到这里,龙一的目光寒了寒,叫始终一脸明媚的聂凡吓得愣了愣,觉得有些害怕。 龙一盘算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怪事,冷冷喝问:“你娘亲病了吗?” 聂凡神情委屈,没有说话,眼泪已盈在了眼眶。 “你怎么了?”龙一喝问。 “我……我害怕!龙哥哥,你好凶!” 龙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阴寒。下意识的,他有些不忍心,便强迫自己缓和心情,甚至不太适应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噗嗤”一声,聂凡破涕为笑,拍手大叫:“龙哥哥,这个样子好丑啊!” …… 龙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言侮辱,他却愣是生不起气来。 “现在可以说,你娘亲怎么了吧?我进来这么久,她为何一直躺着,是病了吗?”龙一又问。 “娘亲不是病了!她是睡着了!” “睡着了?现在才刚刚天黑,她几时睡的?”龙一觉得奇怪。 “娘亲都睡了好久了。从我五岁那年起,她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聂凡说得一脸天真,没有半点悲痛伤感的神态,叫龙一着实惊了好一惊。若不是他亲耳听到聂饮柔已经躺了整整十年,光瞧聂凡这张明媚的笑脸,只怕他真要以为聂饮柔只是睡着了。 沉睡十年,若非中毒,便是已经…… 龙一没有想下去,因为他觉得不可能。他刚才亲眼看了聂饮柔,面色红润,绝非断气之态。而且一个人若是十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保持肉身不腐直到现在?正是因为这些,龙一在看见聂饮柔后,他的心思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可是现在……明知不可能,可越是不可能,他反倒越觉得心中不安。 他突然想起纱幔里的那一阵异象。 龙一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聂凡,那一脸天真烂漫似乎足以证明,聂饮柔确实尚在人世,可回想起她人生的种种,似乎又什么也证明不了。她若是生在灵雀山庄,长在七重阁内,以牧怀山对她的爱护和灵雀山庄的庇佑,谁又敢对她使上半分颜色。 她在如此人人为善的环境下长大,不知生死离别,不知愁苦哀伤,又怎能体会到亲人离世的哀伤呢? 龙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有充足的理由证明,聂饮柔并未离世,可是心底里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你娘亲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想了许久,龙一终于发问。 (本章完) 516.山庄大乱(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就在龙一如愿以偿登入七重阁顶,接二连三地受到冲击和震荡时,七重阁脚下,上千江湖客已在庄主沈雀的疏导下全部散去。 圆月高悬,已是酉时四刻,离漫山遍野的鬼域陀罗再次盛开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时辰。江湖客们要是不想被困在灵雀山庄,就必须在鬼域陀罗盛开前离开翠微山,所以,尽管大家对龙一闯关的结果十分好奇,盛大的结束宴会却仍然准时开席。 由于龙一在第六层受重伤时,沈雀不得已派了大夫前去查看,这消息便不受控制地传开了。现在,江湖客们都知道龙一不能再战,便认准了他不可能在七重阁顶有什么作为,都纷纷安下心来。 上千人中,除了凤三、麟四,提心吊胆的当属小春和柳云了。 凤三、麟四二人有足够的理由留守在七重阁下,但小春和柳云作为这届灵雀大会最大的两匹黑马,庄主沈雀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毕竟八月十五的结束宴和八月初八的欢迎宴可不太一样,除了应有的客套与过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赐名! 如果说,挤进好汉楼,冲入高手殿,闯进七重阁,是天下英雄豪杰无不秉持的梦想的话,那么被灵雀山庄赐名,那就是这梦想成真后的回赠与福音。 每一届灵雀大会后,头一次闯入灵雀三榜和原在榜单但名次又较大变动的,都会被灵雀山庄赐予一个别号。 这别号与江湖人自封的名号不同!自封的名号,即便再响亮再豪气,也得不到江湖中人的认可。就好比之前在高手殿排名第二的陆源冲,名声够大,武功够高,灵雀山庄赐号“铁剑先生”,他觉得有些俗气,自封“逍遥王”。 然而在江湖人眼中,众人称呼其“逍遥王”时,多少都带着些讽刺,能够认可的还是“铁剑先生”这个称呼。有此可以看出,江湖中人对灵雀山庄赐号的认可,而得到赐号的人,无不视之为莫大的光荣。 而这光荣的顶峰,莫过于庄主灵雀山庄庄主的亲自赐号。 要想得到沈雀亲自赐号,难度极大,除了登入七重阁者有这个资格以外,便数一些进益极大的黑马或者初入江湖的少年英才方有资格,得到赐号后,很快就会在整个江湖叫响,说是名动天下也不为过。 正是因为这一传统,每一届灵雀大会的结束宴,人群振奋往往不输任何一场比赛。而作为今天结束宴的主角,小春和柳云自然也难以逃脱,被硬生生拉到了宴会现场。 宴会准时开场,惯例还是沈雀说上一段滴水不漏的过场话,叫座无虚席的偌大广场愈发气氛高涨。罢了,便是从好汉楼起依次宣布赐号,得到名号的人无不沾沾自喜,一个小高潮接着一个小高潮,广场上好不热闹。 不多时,赐号宣布到高手殿,场上的热闹劲头越发大了。由于这一届灵雀大会,七重阁闯关成功者出乎意料的多,间接导致了高手殿的失色。小春和柳云两匹黑马先不说,便是原有的高手殿首席素檀,一战过后也跻身七重阁第一层,导致现在的高手殿首席仅由原本排名第二的陆源冲顶上,叫人觉得好不乏味。 虽然在前三席的名位上,这一届高手殿多少有些失色,但后面的排名却仍然可圈可点。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麟四、丁克岩、贺见山、凤三四人横空出世,排列高手殿第三到第六位。即便丁克岩和贺见山原本是好汉楼上的人,此次直接跻身高手殿前五席,跨度不可谓不大。尤其是丁克岩,直接从好汉楼末端冲到了高手殿第四席,而他在擂台上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也十分对得起他的成绩,称得上是实至名归。 至于麟四和凤三,虽然众人不喜,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武功极高。灵雀山庄向来不分正邪善恶,对这四人倒是平等对待,由沈雀亲自出马,分别赐号“拳博万象”“剑意莫测”“青城剑侠”和“千手观音”,一时风光无二。 高手殿赐号完毕,便到了七重阁上的诸人。 这次闯入七重阁的人里,除了龙一的情况有些特殊以外,叶小春、柳云和素檀三人都算得上是实至名归,被在场千人瞩目期待。 沈雀笑道:“素问昆仑派素檀掌门乃是武痴,此次灵雀大会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素掌门深得昆仑剑法之精髓,一柄铁剑舞得有如神助,沈某不才,送素掌门一号为‘破心一剑’,诸位以为如何?” 一言毕了,在场顿时议论纷纷,无不称赞。 一人道:“昆仑剑法之大成,乃是最后一招‘寒心一破’。这一个‘破’字,可以称得上是昆仑剑法之精髓。沈庄主以此字赐素檀掌门,当真是再合适不过,在下佩服佩服!” 众人无不称是!那素檀多年醉心武学,向来看淡这些虚名,这一回却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神色欢喜向沈雀致谢。 沈雀自是客气,又送上一柄十分精绝的宝剑,更叫素檀十分感激,抱拳回礼不住。 沈雀只是不受,又是笑道:“若说素掌门是个剑痴,那么柳云柳公子,便算得上是个小剑痴了。说句素掌门不爱听的话,柳公子堪堪二十岁的年纪,便同素掌门一同闯入七重阁第一层,依沈某看来,二人相比倒是他要更出众一些!” 众人都是点头,素檀惭愧道:“沈庄主说得是!素某能有今日,不过托赖年岁长了一些,实在也是天资平庸,如何比得起柳少侠这般少年英才。待来日,柳少侠之所成必然远超在下,只可惜……” 素檀说着顿了顿,神情中闪过几分悲伤。众人如何猜不到,他是想到了柳云亲手诛杀柳川音的悲剧,虽然柳川音死有余辜,但柳云亲手弑父毕竟有悖人伦,不管他今天的成就再高,往后回归江湖,又叫他如何自处呢? 想到素檀的担心,上千人都是感同身受,无不为柳云扼腕叹息。 一片悲悯之中,柳云倒是心态坦然、情绪平和,这时起身幽幽开口道:“诸位,柳川音杀害在下养母,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血海深仇已报,我与他恩怨已了,往后也不愿再有任何牵扯。在下决定斩断过去,改名换姓,重新为人!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柳云,在下叶钧,请诸位多多指教!” (本章完) 517.山庄大乱(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柳云一席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广场上顿时炸开了锅,钦佩者有之,轻蔑者有之,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他话里的一个词上——他称呼方绿炼为养母。 简简单单两个字,欲说还休地道出了他与柳川音父母的真实关系,引发猜测、联想、假设连连。柳云自然不可能解释,而柳川音与方绿炼均已惨死,事情的真相如何,注定只能成为一个谜了! 众人关注柳云身世的时候,小春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却是“叶钧”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丝毫迟疑,他就猜出了这个名字的来源。柳云与柳川音的恩怨已了,自然不肯沿用其姓氏,但他裴氏后人的身份又不能泄露,所以也不能光明正大姓裴。既然如此,姓什么就无所谓了,他便干脆拿了小春的姓氏来用。至于单名一个“钧”字,旁人不知道,小春又岂会不知。他的二叔,柳云的生父,名作“凤钧”。 他与父亲同名,可以算作承认自己裴氏后人的身份,也表明了他继承父亲遗志,查清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真凶,为裴氏一族报仇雪恨的决心。小春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中热血涌动,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一看在场这么多人,话到嘴边又让他咽了回去。 小春很快恢复理智,心道:“既然大哥已经认可了他的身世,也有心查找真凶、为裴家报仇,我倒不着急跟他相认了。待这宴会结束后,我同他一起下山,找个安静地方跟他说明身份,他必定欢喜!” 想到这里,小春才放下心来,听沈雀笑道:“叶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如此看得开放得下,沈某佩服。既然公子决意改名换姓,沈某原先为公子草拟的称号倒不合用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沈某有感而发,赠公子一号为‘清风剑’,公子以为如何?” 叶钧淡淡一笑,既未表现得过分欢喜,也不显现出半分轻视,十分平淡道:“沈庄主所拟,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这三个字有何说法?” “清隽儒雅,风采卓然,是为‘清风’。公子可还满意?” “沈庄主过誉了,叶钧当不起!” 沈雀大笑起来,又是对他连连称赞。叶钧的表情始终平静,也不再过多推辞,淡笑着受了。众人瞧得热闹,一方面甚是崇敬羡慕,一方面又觉得,改名换姓后的叶钧,的的确确与之前不同了。 众人尚未想明白到底不同在何处,沈雀再次开口:“叶少侠,千丈崖龙一龙宗主尚未出七重阁,眼下在这广场上的,武功最高的人便是你了。沈某以为,天纵英才,不外如是,少年英雄,无人能出少侠之右!少侠以为如何?” 小春一早就看不惯这沈雀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虚伪至极的嘴脸。沈雀赐号,每到一个人时都是不吝赞美之词,看似十分尊敬,可“赐号”的动作,已经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傲慢。偏偏这在场上千人,都觉得这个流程再正常不过,沈雀夸一句,被夸之人必定要谦让三句,叶钧如此干脆受着的已经算是罕见了,到了小春这儿,他可懒得继续陪这老头唱大戏。 想到这里,小春嘴角冷笑,扯开嗓子大喊:“沈庄主这话说的,什么叫少年英雄?我叶小春年纪虽然小,但总有长大变老的一天,难道往后几十年,我都只是个没出息的人,只有现在能称为‘英雄’?” 沈雀的脸色愣了一愣,很快恢复正常! “啪”的一声,有人拍案而起,竟是华山派掌门周白隐。这次灵雀大会,周白隐的战绩虽然不怎么出彩,但也因为种种原因,得以跻身高手殿第二席,配上他八大派掌门之一的威望,江湖地位往后自然要水涨船高。 此刻他愤然起身,立即吸引了上千人的目光。 周白隐喝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教妖人,自以为有两下三脚猫功夫,便敢如此大言不惭,当真是放肆!” 小春倒没想到沈雀没惹怒,倒是这位嫉恶如仇的华山派掌门先怒了,有些诧异,却也不变应万变地起身,冷笑道:“周掌门好大的口气!三脚猫功夫?是,我叶小春武功的确不怎么样,可现在也是七重阁第二层了!周掌门不服气,咱们俩打一架?” “你……”周白隐再次拍桌,气得满面通红。 “小春,不得胡闹!”叶钧赶紧劝道。 “大哥,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胡闹。是有人武功不行,心眼还小,见不得我这种邪魔外道登上七重阁……” “放肆,放肆!”周白隐暴怒打断,吼了起来,“叶小春,你若还有一点良心,便该记得你在武当山时,朱兄是如何教导你的!如今你自甘堕落,即便武功再高,最后也逃不了被正道诛杀的去路!来日在九泉之下见了朱兄,你也要以这副猖狂的嘴脸,去向他回话吗?” 一番暴怒斥责下来,压得小春心头震动,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贵州天地盟和云南点苍山,小春为了搭救叶钧和程棠,费心费力、不辞辛苦,程啸山、素檀等人看在心里,也已经相信他虽然入了魔道,但本性并不坏。可是当时,周白隐并未在现场,一向嫉恶如仇的他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小春疯癫如魔、猖狂不羁,叫他如何看得过眼! “说话,为何不说话?你也会理亏不成?”周白隐疾言厉色,并不打算放过小春。 小春气急,亦是愤怒大吼:“理亏?我理亏什么?我叶小春虽然加入了圣仙门,但到现在没杀过一个人,没做过一件坏事,有什么好理亏的?” “你如今尚未作恶,只能是多亏了朱兄生前对你的教导,才让你有一丝善念留存。然而魔教终究是魔教,你身在其中,难保来日不为非作歹!七重阁第二层又如何,你若继续沉迷不误,即便来日闯入七重阁顶,周某和天下英雄也照样瞧不上你!” “你……” 小春拍案而起,恨得睚眦欲裂,头一次感受到无尽的屈辱。 (本章完) 518.山庄大乱(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叶钧在小春身边,明显感受到他浑身的杀意,连忙将他拉住,相劝道:“小春,周掌门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他要是真为了我好,当初在千丈崖下,他们就不会活活逼死我师父!要是我师父不死,我又怎么会加入圣仙门?现在骂我是邪魔外道,你们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比恶魔还要恶上百倍千倍!”小春大吼。 周白隐丝毫不为所动,冷道:“由着你师父当众自尽,已是我正道之士手下留情,保留了他一代宗师最后的颜面。至于你,加入魔道纯属自甘堕落,莫要托赖旁人!” 小春彻底被激怒了,眼底阴寒,双拳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如一头猎豹死死盯着猎物一般,他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周白隐。 叶钧看得汗毛直竖,生怕小春酿下大错,连忙拉住他大喊:“小春,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放开我!”小春低声轻道,却掷地有声。 “小春,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周掌门并无恶意,你千万别冲动……” “我冲动个屁啊!”小春冷笑起来,极不耐烦地将叶钧挣开,狠狠瞪了周白隐一眼,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我才不会把这老古董的话放在心里呢。什么正教魔教,什么江湖道义,都是狗屁!老子加入圣仙门这么久,也没见他周掌门放过一个屁,现在老子打入七重阁第二层,他就有意见了。这不明摆着羡慕嫉妒恨,又怕我们圣仙门壮大实力,灭了他华山派吗?” “你……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周白隐气得脑袋打结,竟然不知该如何还嘴。 小春好不得意,又将周白隐结结实实辱骂了一顿,直把他气得当场要冲上来比武。旁人还记着灵雀山庄赛台下不得斗殴的规矩,连忙将他拦下。 小春更是得意,还要再骂,却被叶钧呵斥了一顿。他自是不敢反驳大哥,从前不敢,现在得知大哥身份,就更加不敢了,当下得意地住了嘴,也懒得在这鬼地方多待,冷哼一声往后山七重阁的方向去了。 叶钧生怕小春继续惹事,让他离开也好,便没有阻拦。旁人眼见小春一副混世魔王的猖狂样,更加不敢说什么了,倒是庄主沈雀连赐号都没来得及念,便眼睁睁看着小春甩手离开,竟也没有出言阻拦,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小春离开广场,心中好不舒畅。周围清净下来,他却想起了朱清和赵绰两位师父,心中又有些落寞。他本来是打算去七重阁下,瞧瞧龙一从七重阁顶下来了没,眼下也没心情了,便在后山荒僻的林子里漫步起来。 圆月高悬,月色如水,将荆棘密布的树林打得有如白昼。 小春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自己的身世和这一年多来的在江湖上的遭遇,只觉得十分神奇。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神剑山庄的后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竟已拜了两位师父,而两位师父又都分别离世。 他越想越感伤,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东西南北已然不知。小春有些慌乱,忙要寻路回去,这时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师父,师父……徒儿错了,当年,当年徒儿不该下山报仇的!” “如果当年徒儿没有下山,一辈子留在山上,没准现在已经和萍姑儿孙满堂了,又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师父……徒儿好悔啊,徒儿好悔啊……当年一错,徒儿既辜负了萍姑,也辜负了,辜负了……” 话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干呕的声音传来。 小春听得皱眉,这人似是在自说自话,声音十分熟悉。他想了又想,突然意识到,这竟是“酒鬼”孟九歌的声音。因为孟九歌虽然号称“酒鬼”,但早已千杯不醉,平常见他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方才听他说话,却是迷迷糊糊、颠三倒四,好像是喝醉了,才叫小春一时没有听出来。 小春心中好笑,想起八月初八灵雀夜宴那日,孟九歌便说了,他到灵雀山庄并非来比武,而是为了山庄内一种叫做“云中仙”的美酒,似乎这世间只剩这种酒能叫他入醉了。 沈雀当时便说,要到灵雀大会结束时才会给他酒喝,如今已是八月十五,孟九歌此刻烂醉如泥,显然是已经如愿以偿,得到梦寐以求的“云中仙”了。 想到这里,小春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一门心思想瞧一瞧孟九歌大醉的糗样。他憋着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靠近,很是谨慎小心。 孟九歌吐了一顿后,又大喊大叫了起来,这回却不再自说自话,而是喊着一个叫“方漪”的名字,似乎是个女子。小春听他这喊声中似有愁肠百转千回,说不尽的思念与悔恨,很是吃惊,不想平日里总没个正形的孟九歌,竟还是个痴情种子,心中好不纳罕。 这时,小春离孟九歌已经很近了,差最后一步现身时,林中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你喊什么,你刚才在喊什么?”那人很是激动,声音近乎咆哮。 “你……你是什么人?”孟九歌不清醒地回应着。 “我问你在喊什么!你刚才叫的,是谁的名字,你说!” “名字……名字……”孟九歌呢喃着,突然放声大笑,笑过了却又陷入无尽的哀伤,嘤嘤啼哭了起来。 小春好不震惊,不敢有本分动作,生怕被两人听见。他尚未走出林子,看不到这位不速之客是何许人也,只觉得声音也熟得很! 那人再次怒吼:“你个狗贼,还有脸哭!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刚才在喊谁的名字,你喊的是谁的名字?” “你是谁啊,我喊谁的名字,关你什么事?” “我是……”那人大喊,却突然住嘴,又愤然发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方漪’?” “方漪,方漪……你住嘴!方漪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哪个‘方’,哪个‘漪’,是不是‘方正’的‘方’,‘涟漪’的‘漪’?” 孟九歌一惊,有些慌张:“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却步步逼进:“她是姓方名漪,还是……姓董,名方漪?” 这句话落在小春耳里,许久都没再有声音传来。好半天,一声震破天际的怒吼才传了出来: “是你,原来是你!” (本章完) 519.山庄大乱(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听见那人的嘶吼,小春心头猛然一震,一张脸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丁克岩。 方才听见此人声音,小春就觉得似曾相识,直到刚才这一声吼,他骤然想起丁克岩与叶钧在擂台上比试时的疯癫模样,顿时神思惊醒过来。小春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心思再也无法从丁克岩身上移开。 “刚才在广场上,好像确实没看见丁克岩,听说他被大哥一剑刺伤后,差点丢了性命,好在灵雀山庄的大夫都医术高超,这才捡回一条命。听说今天早上,丁克岩已经能下床了,难道里面这个真的是他?” 小春心中浮想联翩,继续想道:“如果真是丁克岩,他跟老酒鬼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口中说的董方漪又是什么人,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名字,难不成是老酒鬼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也不对,若是风流债,碍着丁克岩什么事了,他无缘无故冲老酒鬼发什么火?”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那头,丁克岩仍在嘶吼,孟九歌却突然有些惊慌失措,喊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方漪的名字?” 丁克岩怒吼道:“我不但知道她的名字!我还知道,她本是苏州人士,年轻丧夫,因在当地受尽欺凌才来到青阳县,开了一家药铺勉强为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她一个女人家想要生存,已是十分艰难,偏偏还遇上你这个天杀的负心汉。 “你巧言令色骗取她的真心,叫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重新燃起希望,在她满心欢喜将身心交付于你的时候,你却又不顾她怀着你的孩子,狠心离她而去!你个天杀的狗贼,可知她一个女子未婚生子,要遭受多大的非议,忍受多少指责与屈辱?” 孟九歌彻底慌了,大喊起来:“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三十年前的事,你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丁克岩咆哮起来:“因为我,今年正好三十岁!” 树林中顿时一片死寂,小春也彻彻底底惊呆了。这番对话已经可以确定,丁克岩就是当年那个孩子,那个被孟九歌丢下的孩子。 小春想不到,孟九歌还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敢相信,可是眼下又不能不信。 孟九歌声音已然发颤:“三十岁,三十岁,你是……你是……” 丁克岩阴森冷笑:“你想不到吧,我这个本不该活在世上的孽种,现在竟还好好地活着。当年你背恩忘义,抛下怀有身孕的母亲,可知她生下我后造成身体虚亏,又因为人们的闲言碎语,整日神思郁郁,不到两年便咳血而亡。娘这一生扶危济困、治病救人,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何以落得这个结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冷血无情的狗贼!” 说到最后,丁克岩已然咆哮如魔,森然恶意弥漫着整座山林。 孟九歌犹在震惊:“你……你是当年那个孩子……你没死,你还活着……” “你当然希望我死,我死了,你的恶行就没人知道了!可惜啊,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我娘,她这一生过得这般不值得,全是拜你这狗贼所赐!我前日身受重伤,之所以留着命不敢死,就是因为不甘心,为我自己不甘心,为我娘不甘心!我不信老天爷会如此不公,果然,果然!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你这狗贼,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为我娘报仇!” 话音未落,一阵风声呼啸,然而声势未起,却是一声惨叫传来。 “啊……” 林中动静沉寂了下去,小春觉得好奇,又怕孟九歌喝醉了酒要吃亏,连忙佝起身子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幅挪步。走了一会儿,他便来到了林中一处空地的外沿,隔着茂密的树丛往外探头,见丁克岩双腿跪地,低着头双手捂住胸口,月光下表情十分痛苦。 “你……孩子,你怎么样了?” 孟九歌说着话,要上去查看动静,却被丁克岩猛地一把推开。 他森然的目光凝聚着蓬勃的杀意,咬牙切齿地怒吼:“奸贼,今日我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你!” 他将右手从胸口移开,摸起掉在身旁的长剑,用剑拄地借力,十分吃力却又十分倔强地站起身来。这一番动作,叫他胸口的剑伤发作得更厉害,隔着纱布和衣服都已渗出森森血迹。他浑身颤抖,疼痛到了极点,却仍没有放弃。 不知为何,小春瞧得竟有些肃然起敬,而在丁克岩对面,孟九歌浑身萧索,花白的头发胡乱散着,苍老的眼眶中已有泪花。 一步一步,丁克岩终于走到了孟九歌面前,剧烈的疼痛叫他的身子抖得如筛糠,却仍是一脸恶寒地瞧着对方。他停下脚步,慢悠悠抽出长剑,终于声嘶力竭地爆发出一声咆哮,使出全身力气引剑刺了出去。 “噗——” 一声闷响,剑尖没入孟九歌心脏,将躲在暗处的小春看了个瞠目结舌。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剑能成功,因为以丁克岩的状态,一个五岁小童都能轻易从他手中逃脱。然而小春没想到,孟九歌竟然不躲,不但不躲,这一剑下去他甚至喊也没喊一声,只是眉头轻轻一皱,静静地受了。 丁克岩也有些发愣,随即便疯魔如狂般大笑了起来。 “孩子……”孟九歌开口。 “你不要叫我!你不配,你不配!” “孩子,你听我说!当年的事,并非你想的那样,自始至终,我都未曾想过要辜负你母亲,恰恰相反,我曾发誓要用尽全力去爱护她,保护她……” “你住口!”丁克岩暴怒大吼,嘶喊着打断,“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过错,枉你还是江湖中人人敬佩的一代大侠。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懦夫,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孟九歌浑身一震,脸色更加发白,眼眶中全是凄楚的热泪。 “孩子,你说得对,我是懦夫。当年之事,不管我有再多的借口,再多的理由,你娘她……到底还是被我辜负了!” 说到这时,孟九歌眼里的清泪,终于淌了下来。 (本章完) 520.山庄大乱(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九歌的悔恨与自责随着泪水喷发出来,连躲在暗处的小春都感同身受,然而丁克岩站在一旁,却始终是一脸冷漠无情,冷笑道:“你若真心悔过,便早该自我了断,而不是苟且偷生直到今日!” “你……你就真这么恨我?”孟九歌苦笑起来。 “恨?不,你说错了!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噬肉饮血!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母亲离世,被人收养,养父养母又因瘟疫接连去世。乡亲们都说我命硬、不祥,险些将我生生打死,若非师父将我捡回去,只怕早就死在外面了。 “现在师父也死了,我心爱的女人也离我而去……啊,是了,这还是你徒弟干的好事!还有我这身上挨这一剑,险些一命呜呼,也是你的好徒弟干的!孟大侠,孟老前辈,当年你负了我娘,害她郁郁而终,如今又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几次三番针对于我!我们母子能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都是你!” 丁克岩咆哮着,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剧烈颤抖起来。 孟九歌亦是浑身震荡,一时无话可说,眼里的歉疚和悔恨已然浓郁。小春躲在一旁,却在二人的对话中,瞧出几分异样来。 “孩子……当年的事我不想狡辩,是我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但是你无论如何要相信,当年我离开,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也不知你娘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我知道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孩子,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之所以苟活到今日,便是想要寻找你的下落。如今老天有眼,叫我寻到了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恨我也罢,想杀我也罢,我都无所谓,只求你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尽一尽当父亲的责任……” “父亲?孟大侠说笑了,我的父亲,在我出生那天就已经死了!你只是我的仇人,除此之外,跟我半点瓜葛都没有!” 孟九歌心口的剑伤淌着鲜血,心头又何尝不是在滴血呢?他面色痛苦惨白,却没有继续争辩,只是有些失落又有些发苦地笑了笑。 然而丁克岩话锋一转,却冷笑道:“不过……你若真想补偿,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果真?”孟九歌眼神发亮,无不欣喜,“孩子,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给你办成……” “话别说太满!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也绝对能办到,就看你办不办了!”丁克岩冷笑着,阴冷的眼神越发冰寒,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杀了,你徒弟!” 小春和孟九歌都是一愣。 “你……你说什么?” “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办成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不,不,我并未反悔,只是云儿他……他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 “无怨无仇?你看见没,我这胸口上的剑伤,是他刺的。多亏了我命大,你才能在有生之年找到我,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要不然,你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是,云儿刺你这一剑,是他对不住你。可你也重伤了他,他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们俩扯平了,不是吗?”孟九歌很是慌张,极力劝阻他失而复得,却走火入魔的儿子。 “扯平?身上的伤可以扯平,可我的未婚妻,我最爱的女人,却被他硬生生抢了过去,这又如何能扯平?姓孟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为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我不会!既然我爱她,我就要得到她,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过她,任人抢走更不可能!” “可是……可是……” 孟九歌陷入两难之中。他不可能为了丁克岩的私心,去杀了他的徒弟叶钧,却也不忍心放弃这个求得儿子原谅的机会。一时之间,他无法抉择。 丁克岩一旁瞧着,又冷笑了起来:“罢了,孟大侠,我知道你侠义为怀,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断断做不出来,更何况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但我也告诉你,我跟柳云的仇,没那么容易了结,不把月桐夺回来,我绝不罢休。你既然不能替我去杀人,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条出路!” “你说,你要什么?” “武功,我要你的绝世武功!” “好,我给你,我都传给你!” 孟九歌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想想也是,他的武功虽高,到底是身外之物,徒弟可以传,丁克岩作为他的亲生儿子,又岂会有所吝惜呢! 丁克岩毫不怀疑他的诚意,却也并未坦然接受,而是笑了笑:“姓孟的,你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是知道我要你传的是什么?” “我这一生所学,最精妙的莫过于天衍功……” “天衍功?”丁克岩十分不屑地笑了起来,“区区天衍功,练到化境,也不过是七重阁第三层而已,有什么用!” “你不要天衍功?可是除了这门功法,我没有旁的可以教你了!” “不,你有!酒鬼前辈,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武尊’?” 丁克岩阴笑着喊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却叫孟九歌愣了一愣,两眼直勾勾瞪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小春在一旁听得满脸疑问!“武尊”这个名号,他从未听过,也根本不能将其与仅为七重阁第三层的孟九歌联系起来。“尊”,乃是七重阁顶层高手方能用的称谓,即便是爷爷裴玉春,也只能屈居于下,获封“剑圣”而已。孟九歌何德何能,可以被称为“武尊”,而他如果真有这般本事,为何不管是灵雀山庄的排名,还是江湖上的风声,都只将他当作四大高手最后一名看待? “武尊,武尊……”小春呢喃着这两个字,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又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本章完) 521.山庄大乱(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孟九歌许久才反应过来,极力镇定却仍压不住慌张:“这……这个名号,你从哪里听来的?” 丁克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孟大侠,三十二年前中秋之夜,七重阁顶那场夜宴参加的可不止你们四大高手。除了闯入第二层的武当派叛徒叶松波,还有一人也获得资格,便是当年的青城派掌门,也是我师祖,李豫竹道长。” 孟九歌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记得他!” 丁克岩继续道:“虽然当年,师祖只闯入七重阁第一层,但也有幸参加了夜宴,并亲眼见证了宴会上的接连巨变!那一夜发生的事至今仍是个谜,以至于江湖中人还以为,七重阁顶的位置至今仍是待位空悬。 “其实大家不知道,其实早在三十二年前,七重阁顶便已有人登入,而且还是一连两人。那位‘柔尊’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凭美色取胜,我也懒怠多说。倒是孟大侠你,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小春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柔尊”“武尊”,根本不知道丁克岩在说什么。 孟九歌依旧是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愕然震惊已经消散,眼神中却有几分疲惫萧索。 他叹了一口气道:“青城派虽为八大派之一,但收徒向来谨慎,每一代弟子少则一二人,多也不过是五六人。人少,师徒之间的感情自然深厚,你能从李豫竹口中听到这些事,也很正常。” 丁克岩冷冷一笑,继续道:“世人只知,四大高手,从高到低分别是‘剑圣’‘拳仙’‘雷神’‘酒鬼’,‘酒鬼’排在最后,事实也的确如此。而世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夜宴之上,庄主沈雀为四大高手赐名,裴玉春是‘剑圣’,牧怀山是‘拳仙’,穆渊是‘雷神’,而你孟九歌却并非‘酒鬼’,而是‘野鬼’。 “之所以称你为‘野鬼’,只因天衍功神鬼难辨,路子甚野,而‘衍’字又与‘野’相近,这才得名。后来夜宴进行,天下闻名的美酒‘云中仙’上桌,孟大侠不顾众人连干了三碗,顿时喝得酩酊大醉。众人趁着酒兴再次切磋,你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却一反常态,使出了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接连打败穆渊、牧怀山和裴玉春。彼时,裴玉春已是七重阁第六层的‘剑圣’,你胜了他,自然便是七重阁顶的‘尊’字号。沈雀当场赐名为‘武尊’! “后来‘柔尊’出世,惊骇众生,你也从大醉中清醒过来,却将方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听闻沈雀封你为‘武尊’,你只当他在拿你取笑,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甚至于大醉时使出的那套绝世神功,也全然忘了个干干净净,再也胜不了‘剑圣’‘拳仙’‘雷神’三人中任意一人。沈雀见状,也只能顺你之意,却将称号从‘野鬼’改作‘酒鬼’。至于那套神功,众人取名为‘大梦功’,只是三十二年过去,也再未有人见过了。” 一番往事说完,小春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倒是孟九歌,已恢复了平静。 “‘武尊’和‘大梦功’之事,若非几位挚友发下毒誓,我绝不可能相信。只是你方才也说了,那套武功乃是我大醉之时胡乱使出,且不说我饮酒多年,早已千杯不醉,现在即便是醉了,又哪有那么凑巧,再将当年神功原样施展出来呢?”孟九歌平静道。 丁克岩阴冷笑道:“三十二年前,云中仙能叫你酩酊大醉,现如今这酒就在你手上,又为何不能?至于‘大梦功’还能不能使出来,此事说来无益,只要你大醉一场便能见真章。现在我只问你,这功夫你教还是不教?” 孟九歌怔了怔,平静哀伤的眼神与丁克岩的阴寒仇恨相对良久,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说来说去,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如果这样做,能叫你心里好受一些,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言毕,他跨步仰头,将腰间别着的酒葫芦高高举起,清香冷冽的美酒汩汩不停地倒入口中。他大口大口地吞咽,垂散在脸上的白发和胡须被酒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又有些颓靡。 不多时,半葫芦云中仙已然入腹。孟九歌将葫芦一扔,双脚已然有些站立不住。他剧烈摇晃着,发苦地狂笑,哀伤的神情落在丁克岩身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丁克岩眉头紧皱,神情复杂,小春也瞧得诧异,已经可以判定,孟九歌真的醉了。 “儿子,你是我的儿子,对不对?”孟九歌鼻子发酸,像是要哭出声来。 “我不是!” “不,你是,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和方漪的儿子!” 丁克岩懒得回应,十分冷漠地将长剑指出,连眼皮都懒得抬:“出招吧!” 孟九歌怔了怔,突然像疯了似的狂笑,大喝一声,猛然出掌,朝丁克岩杀了过去。 顷刻间,天地翻转、风云变色,小春躲在暗处亦是惊得瞠目结舌。眼前这个孟九歌,与平素那个孟九歌截然不同。放在平时,他的天衍功虽然厉害,但小春也已是七重阁第二层的水平,与第三层的他差不了太多。 然而眼下,孟九歌使的根本不是天衍功,云雷火电一般的功法浑然不似人发出的。小春看不清楚他的招式,也瞧不出他如何出招,甚至连他每一次出手都只觉得十分随意,看起来毫无关联。 连小春都是如此,在孟九歌掌下的丁克岩,更是惊得喘息难续。 他只是在躲,连胸口的伤痛也顾不得,同时又睁大了眼睛在瞧孟九歌的每一招每一式。相较于小春的壁上观,身在风云之下,丁克岩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大梦功的威力,而不知两人是不是父子之间血脉相通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与这套武功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正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分明只有高手殿第四席的武功,与七重阁顶的孟九歌有着天差地别,却总是能在他出招之前,鬼使神差地作出预判,并提前避开。 惊慌的不止是躲在暗处的小春,就连丁克岩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一种不可遏制的欣喜却从他心底里涌了出来。 (本章完) 522.山庄大乱(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整整二十招后,丁克岩才招不慎,被打倒在地。 小春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连眨眼喘息都忘了。虽然孟九歌身受重伤,功力有损,但丁克岩能挺到现在,也仍然是个奇迹。 就在他惊骇之际,孟九歌却已悠悠醒转。云中歌再厉害,也敌不过他的酒量早已如海,如今虽然能醉,也只有这两盏茶的工夫了。 孟九歌看见丁克岩倒在地上,登时慌乱不已,忙要将他搀扶起来。这一动,胸口的剑伤却更加厉害,血腥气弥漫了整片空地。孟九歌痛得皱眉,点住穴道后仍将丁克岩扶起来,确认他无碍后才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丁克岩一言不发,只瞧他脸色苍白,神情关切,心中有些触动。不过这波澜很快被他遏制住,眼神立即发冷,将他猛地推开了。 孟九歌有些难为情,讷讷地收回了手,这时突然神情冷峻,大喊了一声:“谁?” 小春心头一紧,登时屏住呼吸:“被发现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树林中突然飞出一个身影,踩得树叶“哗啦啦”作响,一溜烟往远处遁走了。小春瞧他身形颇快,应该是位高手,但明显不是武功卓绝之人。若是在平时,孟九歌和丁克岩想追上他,根本不在话下,可如今两人都身负重伤,便只能是有心无力。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丁克岩阴冷道。 “你……不取我性命?”孟九歌欣喜又诧异。 “杀你?我可没这么傻!我功力尚浅,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将来必定会得罪人,次数多了难免吃亏!哼哼,有你‘酒鬼’的大名替我撑腰,情况就不一样了,只怕整个江湖,再也没人敢动我一根汗毛了!” 丁克岩说得阴冷绝情,叫孟九歌眼中的欣喜慢慢消散,最后只剩下失落。二人相伴离开树林,小春在一侧清楚地瞧见,丁克岩走在孟九歌后面,与老酒鬼的失落颓败截然不同,他的目光中有阴狠,有悲凉,却还有一丝欢愉和轻松,几乎不可察觉。 小春心想,这丁克岩似乎不如他口中说得那般绝情。很大程度上,小春是理解他的,都是自小缺乏父亲疼爱,他一直都渴望能有父亲相伴,想来丁克岩也必定如此。眼下终于寻到了父亲,心中除了恨意外,又怎会没有半分欣喜呢? 一瞬间,小春很羡慕他,可是意识一转,他又为结拜大哥叶钧担忧起来。 小春想了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离开,兜了好几个圈子才从树林中走出来。正打算去找大哥说说话,只见一个童仆踉踉跄跄十分惊慌,与小春擦肩往广场上跑去。 童仆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龙一,龙一他……” 小春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跟着往广场跑去。但见童仆已奔至大殿之前,慌张的喊叫在广场上引发轩然大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殿前,沈雀神色阴冷,仆人如此失礼,叫他觉得很没面子。不待他说话,侍女香拂已然尖声呵斥起来:“你鬼叫什么,当着诸位英雄的面,一点规矩也没有!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姐姐莫生气,他这么慌张,想是出了大事,你且听他说完再行发落吧!”云莺柔声笑道,又连忙问,“你刚才说什么,龙一怎么了?” “龙一他……他……” “真是急死个人!他怎么了,你快说啊?”香拂不耐烦起来。 那童仆喘息不迭,还未说清发生了什么,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暴怒大吼,震得整座翠微山都地动山摇。 “狗贼,往哪里逃!”乃是个十分苍劲雄浑的声音。 众人好不惊慌,只觉得风声呼啸,两个极快的身影一前一后背着月色朝这边飞来。 打前一个武功极高,行动如电,约摸有高手殿前五席的水平。然而后面一个更是高过前面那个百倍,身形穿梭好似凌空变幻。众人第一眼看去,二人还相隔二十余丈,眨眼再瞧,已成了十丈,再一眨眼,两人已然只有前后之距。 此时,打头那人已到了广场上空,借着夜色众人将他瞧清楚,竟是千丈崖麟宗宗主,在此次灵雀大会夺得了高手殿第三席的麟四。 此时的麟四神色惊慌,前所未有,眼见自己即将被擒,他干脆放弃逃遁,主动上前与那人过起招来。那人如何肯饶他,拳风如电一般游走起来,三两下的工夫便叫麟四生生受了几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底下众人,无不瞧得瞠目结舌。他们虽然不肯服输,但也不得不承认,麟四的武功已经到了一种高不可攀的地步,而这人能在五招之内将他打得没有还击之力,如此功力,简直匪夷所思。 于是乎,上千人无不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有几人已经猜到了他的来历,一来不敢相信,二来他的身形实在太快,根本没法看清确认。 又打了三招,麟四终于全面溃败,一拳正中胸口从空中跌落下来。 “砰”的一声,响声未散,那人已然如利箭一般从空中射落,一只膝盖直接抵在麟四的咽喉,出招十分精准狠辣。 众人这才将他的相貌瞧清,只见一头花白头发,相貌中等,神情矍铄,尤其是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众人只是瞧上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不敢多看。 此时,那人已怒喝起来:“说,龙一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麟四伤得极重,十分艰难道。 “不知道?” 那人阴冷低吼,话音未落,迅速出手,抓住麟四的右肩一拧一拉。只听“咔擦”一声,骨节断裂的声音发出,麟四愣了一愣,才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 众人无不瞧得浑身发抖,多有在江湖上行事作风狠辣之人,此时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说,龙一在哪儿!”那人继续吼道。 “我说了,我不知……不知道……” 麟四浑身发抖,痛出满头热汗!话音未落,那人的手掌再次发出,抓住麟四的左肩又是一拧一拉,“咔擦”一声,左肩骨节也应声断裂。 “啊……”麟四剧痛嘶喊,意识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本章完) 523.山庄大乱(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般狠辣的手段,叫在场围观的人群无不头皮发麻,十分胆战心惊。那麟四痛得几乎没有意识,却仍是抵死不肯说实话,叫那花发汉子越发震怒。正要再痛下杀手,人群之中却突然想起一声高亢的喊叫: “牧怀山!” 叫声响彻天际,震得上千人无不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牧怀山?他是牧怀山?‘拳仙’牧怀山?” “有可能,很有可能啊!三十二年前,牧怀山封为‘拳仙’时仅有二十五岁,算起来今年也才五十七。看此人年纪,倒是差不多。” “是啊是啊,而且瞧他的武功,实在高过麟四不知多少倍。如此身手,当世可还找得出第二个?只怕‘酒鬼’前辈也要自叹不如吧?” …… 人群议论纷纷,却终是不敢下定论。毕竟整整三十二年过去了,时移世易,这世间认得牧怀山之人要么作古,要么隐退,慧眼识英者寥寥。然而牧怀山在听到那一声喊叫后,却是出乎意料地神色一抖,眼神有些瑟缩起来。 众人不知何解,只听人群外响声大动,人群由外及里让开一条小道,一个面色发红、浑身带恨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来,两柄细长刀刃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是谁,怎的看着面生?” “她你都不认识啊?今年登入好汉楼第十三席,仇寨寨主苗红君啊!” “是她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一手柳叶双刀使得甚是爽利,不输男子!” “那可不,好汉楼虽为灵雀三榜的第三榜,可也不是那么好上的。据说此人乃是柳州苗家刀的传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柳州苗家刀?自从二十年前,苗帮主过世,他的独女从江湖上消失,苗家刀就算灭绝了!怎么还会……对了,当年苗帮主的掌上明珠,那位苗家老姑娘嫁给谁来着?” “正是‘拳仙’牧怀山啊……” 此话一出,人群愕然,瞧向苗红君的视线透出十足的惊恐与惧意。 这时,苗红君已经走到了人群最里头,隔着一丈空地与牧怀山沉寂相对。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愤怒充斥着每一片衣角,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而在她对面,牧怀山却眼神慌乱瑟缩,连头都不敢多抬,与方才的阴狠判若两人。 “红君……”他鼓起勇气开口。 “嗡”的一声,回应他的是苗红君蓦然抬起的长刀。 苗红君咬牙切齿地吼了起来:“狗贼,你个狗贼,你果然躲在灵雀山庄,你果然躲在这里!” “红君,我……” “别叫我,你不配喊我的名字!你这狗贼,负我一生,害我一世!我苗红君曾经对天发誓,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将你杀之而后快!”苗红君怒吼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你这天杀的狗贼,竟然还活在世上,你竟然还没死!很好,很好,今天就让我亲手杀了你,为我多年的屈辱讨来这笔恶债!” 寒音落地,所有人皆是震耳欲聋,如何还分不清眼前局面。那苗红君喊过之后,二话不说挑起刀光,要往牧怀山身上刺去时见他浑然不动,也是蓦地一怔。 她愣了一愣,滔天的怒意再次吼了出来:“你这狗贼,为何不动?你自恃武功高强,料定我伤不到你,便这么轻视于我吗?” 牧怀山叹气道:“红君,你误会了!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杀,我不会躲,因为是我欠你的。只是现在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办,咱们之间的账,待我办完事再慢慢算!” 牧怀山说着,抬脚要走,却被苗红君陡然横出的长刀拦住了去路。她满脸恶寒,较之方才的阴狠,更多了十倍的怒火与杀意。 她吼道:“你……你这狗贼,当年便是如此,一句交代也没有便一走了之,整整二十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下我要杀你报仇,你却正眼都不曾瞧我一下,又要将我撂在一边!姓牧的,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牧怀山急道:“红君,当年我负了你,如今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可现在我真的有急事,饮柔被龙一那狗贼抓走,我要去……” 苗红君浑身一震,眼睛瞪得空洞无神,俄而又放出漫天的绝望与杀意来。 她突然仰天大笑,凄惨绝望的笑声让所有人听来皆是头皮发麻、心中震动,也叫牧怀山心中十分惭愧。待着笑声过后,苗红君的眼里已有泪光,然而倔强自傲的她愣是没让这眼泪落下,眼神再次射出阴毒。 她低声冷喝:“是她,果然是她……当年,你就是为了那个贱人,不惜将身怀六甲的发妻抛弃,一走就是二十年。如今我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你这天杀的负心汉,本以为你总会有几分悔意,可是你呢?我生下的到底是儿是女,我这些年过得如何,你一概不问,你心里记着的,永远只有那个贱人……” “红君,你别这么说她!”牧怀山骤然打断,喝过之后,又十分后悔。 苗红君的神色又是一怔,半天反应过来以后,那倔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她仰天大笑,笑声中的寒冷与阴狠已然消失,只剩下凄厉、哀伤和绝望! 牧怀山看得不忍,可是一想起聂饮柔被龙一劫走,心中焦急便由不得他再有迟疑。他狠了狠心,终是抬脚迈步,要离开此地。 “爹爹……”一个轻柔的喊声从人群中发出。 牧怀山怔了怔,回过头来,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与自己相貌十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女子约摸二十岁上下,梳着妇人发髻,眼神中的期望与生疏,望得他心头一抖。 “你……你是……”牧怀山心中已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 “我是青青……苗青青!”青青道。 “你叫青青?” “是!” 牧怀山蓦地一怔,不知为何,眼中瞬时涌出一丝泪花。他绕过青青,视线落在苗红君的脸上,见她满脸哀伤的泪痕,终于羞愧地低下了头。 (本章完) 524.山庄大乱(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青山红叶长相依! 这是二人成婚时,苗红君许下的誓言。这么多年过去,她恨他入骨,终究还是情难断。 牧怀山刚才只是想赎罪,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为自己的负心与绝情感到惭愧和自责。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女子,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他心中有十分感触,叹了一口气后,恢复了心中的决绝。 既然回头无望,不如绝情到底。此时此刻,在求得苗红君母女原谅和救回聂饮柔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下定决心后,他抬脚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去。 “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一声咆哮在身后响起。 牧怀山脚步一顿,满面惊慌愕然地转过头,只见苗红君满面狰狞,在夜灯和月色的夹杂映照下,戚戚然如鬼魅一般。一柄柳叶刀横亘与手中,架在了苗青青的脖颈之下。 牧怀山尚未从惊愕中回神,杨晚心已然怒斥道:“疯子,你这个疯子,快放开青青!” 苗红君理也不理他,脸上泪痕见干,眼底的血红如她的妒恨一般浓烈,似乎要喷发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怒喊:“牧怀山,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杀了她!” “你疯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牧怀山怒了起来。 “亲生女儿?是啊,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孽种!二十年前,我肚子里怀着孩子,你却为了那个贱货狠心弃我而去!我恨,我恨,我恨你这个遭天杀的负心汉,我也恨这个跟你流着一样骨血的小贱种!” 苗红君咆哮如雷、阴狠如魔,看得人不寒而栗。反倒是苗青青,在母亲的刀下显得十分平静,连眼泪都不曾流下一滴。 牧怀山怒吼起来:“你真是疯了,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跟青青有什么关系?你要打要杀冲我来,别迁怒到孩子身上!” 苗红君仍是大笑,恶毒道:“牧怀山啊牧怀山,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你从未顾念过我,没想到竟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看来你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很好,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次救女儿的机会。现在你自己做决定,是走还是留,若你走了,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在你心里,是那个贱人重要,还是你的亲生女儿重要!” 牧怀山怔怔地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攥紧了双拳,瞧了瞧苗红君,又瞧了瞧苗青青,好半天未曾作出抉择。 气氛陷入冰点,上千人的广场黑压压一片,却愣是一声不闻。沈雀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令灵雀山庄所有高手出动,山上山下四处搜寻龙一的踪迹。他知道,此时的龙一已在七重阁第六层时受了重伤,即便掳了聂饮柔离开,也绝对跑不远。 山庄内外全部乱成一团,而这人群正中,对峙着的牧怀山一家,却是久久没有动静。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牧怀山心中的焦急到达了鼎峰。他终于开始有所动作,挪动脚步,即将转身。 “牧怀山!”苗红君歇斯底里地大喊,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然而牧怀山的脚步却停也不停,向人群外走去。这时,不远处传来吵嚷,一人道:“庄主,千丈崖凤宗宗主已擒获!” 人群向外望去,但见三个冷面男子押着一个黑衣女子快步前来。那女子披头散发,用力挣扎着,右脸眼睑处的猩红胎记,确认是凤三无疑。 沈雀还不待怎样,牧怀山已是满脸震怒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掌往凤三头顶拍去。 “三姐……”一声凄厉的喊叫从不远处传来,麟四两只胳膊折断趴在地上,像一只虫子一样拼命地蠕动,绝望地喊叫。 凤三应声倒在地上,一连吐出好几口血。剧痛未散,咽喉已被牧怀山狠狠掐住,便听他低吼:“说,龙一在哪儿?” 凤三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啪——” 又是一声闷响,凤三后背受了一掌,抬起的半截身躯又往下压了几寸,几乎匍匐在地上。她胸口震荡,连连吐血,已是十分受不住了! “我再问你一遍,龙一那厮,到底在哪儿?”牧怀山阴寒怒吼。 “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就算杀了我,我……我也不会说的!”凤三仍是嘴硬,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末了还冷笑了一声。 “魔教妖人,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凤三只是不屑冷笑,已然没有力气开口,一个女子之身竟有如此硬骨,倒叫围观众人觉得她可恨的同时,又不免有几分感叹。 牧怀山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哪还有耐心跟她纠缠,大喝一声便要痛下杀手取她性命。小春在一旁瞧得不忍,但见牧怀山的手已经高高扬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救。 麟四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 话音未落,一声惊呼从远处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 喊声急切,叫所有人都是一惊,牧怀山的钢拳也应声停下。众人但见一个童仆从广场前方的主殿后跑来,满面惊慌失措,浑然不似之前的冷淡平和之态。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失了魂似的,都不会好好说话了吗?”香拂不耐烦起来,娥眉倒蹙冷道,“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酒鬼,酒鬼他……”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跳,一颗心猛地悬了起来。连见惯了大风大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香拂,这一刻也满面惊慌,连忙催促道:“酒鬼怎么了?你快说啊!” “酒鬼他,他被人杀害了!” 一言既出,满院皆惊,小春、叶钧、牧怀山,以及在场上千人,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师父他怎么了?”叶钧跟疯了一般,冲上去将那童仆的衣领攥住,吼得震天响。 “他……他死了,被人杀死了!”童仆虽然慌乱,却还是笃定道! “你胡说,你胡说!” 叶钧浑身战栗,双目顿时无神,猛地一掷将童仆摔在地上。 他嘴里喊着“师父”,脚下踉踉跄跄,朝主殿后奔去。 (本章完) 525.血染翠微(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主殿之后,有许多个零散精致的小院落,供灵雀山庄众人和七重阁在位高手居住,“酒鬼”孟九歌自然也住在这里。 在叶钧踉踉跄跄的步伐中,上千人随他一同涌入后殿,同行的还有“拳仙”牧怀山。 牧怀山可以放着苗青青的性命不顾,执着地要去追捕龙一,是因为他相信苗红君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即便这么多年早已变了心性,但虎毒不食子,所以他赌她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现在,多年好友骤然离世,而在那童仆口中又清清楚楚喊着“被害”,叫他如何不震惊,又如何能坐视不理,当下便随着叶钧一同往后殿来。 泱泱人群来到孟九歌居住的院落,灯火通明的正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从屋子里飘了出来。叶钧、牧怀山、小春、沈雀等十来人进去,但见丁克岩两眼无神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动不动的孟九歌,满脸血污、毫无生气。 牧怀山与叶钧一同扑过去,仔细检查一番,即便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死亡。 “师父……” 叶钧嚎啕大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重重的头已经磕了下去。 旁人观之,无不震惊骇然,虽然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亲眼所见之下仍是不一般的震动,一个一个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 “孟兄,孟兄啊!”牧怀山也跪倒在地,磕头痛哭起来,“十九年前,你我在神剑山庄一别,本以为此生还有再见之日。不想今日相见,你却在我身边遭了奸人暗害,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啊……” 牧怀山不住哀嚎,伤心悲恸较之叶钧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与叶钧的悲伤失神不同,他心中却还有几分理智,看到呆坐在一旁的丁克岩,对孟九歌的死更加疑窦丛生。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孟兄房中!”牧怀山怒吼了起来。 他的七重阁排名虽在孟九歌之上,但孟比他年长,又有“武尊”一事,对孟九歌发自心里的尊敬,眼下喊一声“孟兄”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也同牧怀山一般疑惑,但见一声喝问下,丁克岩呆呆地抬起头,眼中神态竟有几分失落和哀伤,叫众人愈发不解。 按理说,他和孟九歌没有任何交集,倒是叶钧与他有大仇,而叶钧又是孟九歌的徒弟,他即便对孟九歌有什么情绪,也应该是厌恶憎恨才对,怎么眼下倒是这副神情? 众人更是不解,唯有小春心中了然,为孟九歌的意外惨死哀痛之时,对丁克岩的痛心感同身受。他心想,丁克岩现在肯定是后悔的吧,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还没来得及放下心中怨恨同他相认,父亲就已经去世了,当真是造化弄人! 小春为丁克岩感到惋惜的时候,丁克岩的视线已经绕过了牧怀山,落到了小春身上来。二人皆是一怔,小春清楚地看见,他空洞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阴寒,下一刻,他便骤然起身,拔剑出鞘,朝小春站立的方向猛刺了过来。 “铛”的一声,长剑被弹开,牧怀山满面震怒疑惑挡在了小春面前。 “你要干什么?我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还要持剑伤人?你到底是谁?”牧怀山怒喝道。 丁克岩森然咆哮:“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狗贼!” 这般无礼,叫牧怀山蓦地一怔,还未继续发怒,叶小春已经暴跳大喊:“丁克岩,你发什么疯,我招你惹你啦!” “住嘴,你个杀人凶手,拿命来!”丁克岩怒吼着,又要提剑刺出。 “慢着!” 牧怀山喊道,十分诧异地将目光在丁克岩和小春身上切换,眼神越来越寒。这时,小春和房中十余人都是十分惊愕,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你……你说什么?师父,是小春杀的?”叶钧不敢置信地起身,脑门已然磕出了血迹。 丁克岩目光阴寒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转过头又对小春怒吼:“奸贼,你还不认罪!” “丁克岩,你疯了吧!我跟老酒鬼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你别跟个疯狗一样逮人就咬!”小春气得跳脚,骂了起来。 “你不认?好,很好,我总有办法叫你认!” 丁克岩咬牙叫着,收剑回身,将孟九歌的尸首往边上移了移,露出身下一滩紫黑粘稠的血迹。血迹集中在孟九歌的头部,然而在他侧腰的位置,用血迹赫然写着一个大字——春! 小春倒吸一口凉气,旁人也无不是瞪圆了眼睛。 “叶小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丁克岩磅礴怒吼。 “你……你血口喷人!你污蔑我,你在栽赃嫁祸!”小春慌张大喊。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眼前的局面,也不知道这个“春”字从何而来,但是他明显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 “污蔑?栽赃?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污蔑你?我又有什么本事栽赃你?”丁克岩步步紧逼。 “我……我怎么知道!我跟老酒鬼关系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因为你是圣仙门的人!去年十一月,千丈崖下那场血战,你圣仙门只差一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将武林正道和千丈崖一同剿灭。若非孟九歌突然出现,杀了莫苍龄一个措手不及,只怕眼下的江湖,早已被你圣仙门统治!如此说来,孟九歌可是圣仙门不共戴天的仇人,更是你们壮大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放眼整个江湖,谁都不可能去杀他,唯独你圣仙门最有可能!” 小春又是凉气倒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丁克岩说的都是事实。早在八月初八上山那天,圣主就派人送来一颗犀角堕心丸,就是想让他趁孟九歌醉酒后意识薄弱之际,将他喂毒暗杀。若非抱着这个打算,打算韬光养晦的莫苍龄,也不会放任他到灵雀大会来抛头露面。 此时此刻,小春明知自己并未杀人,却在丁克岩合情合理的推断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章完) 526.血染翠微(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见小春不说话,原本只是疑惑,这时却越发相信了。 “小春,真的是你……”叶钧不可置信地开口,眼神中震惊与失望。 小春浑身一震,听着叶钧的话,像是被人狠狠地在胸口扎了一刀。 “大哥,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叶钧却说不出话来。 丁克岩怒吼道:“铁证如山面前,你还敢狡辩?” 小春亦是怒吼:“什么铁证如山!刚才那一番话,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叶小春何德何能,能杀得了七重阁第三层的‘酒鬼’前辈,还有这地上的血字,谁知道是不是凶手行凶之后,故意写下来暗害我的?” “不!”牧怀山突然开口,目光阴毒地望着小春,“这个‘春’字,的的确确是孟兄的字迹,旁人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 一语既出,房中数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有这样一句话,小春的杀人罪名几乎坐实了。 小春也是十分震惊,万万想不到,这个字真的是孟九歌写下来的。不论他如何聪慧机敏,此时此刻,他也完全猜想不到,孟九歌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写下这个“春”字,将种种疑点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 是不是那个杀人凶手,名字里也带个“春”字?这个念头一出,便立即被小春否决。当世几大高手之中,并没有人名中带“春”,倒是他爷爷裴玉春符合条件,武功也确实在孟九歌之上,可是他早在十九年前就死了,拳仙、雷神、酒鬼都亲眼见过他的尸首。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透其中的关窍。 “恶贼,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罪?”丁克岩骤然怒喝。 “我没杀人,为什么要认罪!即便这个‘春’字真的是老酒鬼写的,也不能认定是在指认我是凶手。我名字里是有个‘春’字,可是名字里带‘春’的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我凶手!” “就凭当世名中有‘春’的人里,只有你的武功最高,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能杀了他!” “放屁!”小春暴跳怒吼,“七重阁闯关赛,我只闯到了第二层,第三层不到二十招就落败了,怎么可能打赢同在第三层的老酒鬼?” 丁克岩越发怒吼:“若是平时,你自然打不过,可在八月初八的夜宴上,沈庄主就已经说明,会在结束宴上将‘云中仙’赠于孟九歌。你这奸贼便等到今日,趁他醉酒之际对他痛下杀手,是也不是!” 小春大喊:“不是!孟九歌若是醉酒,武功比平时更高,他若是没醉,我也打不过他。无论如何,我要想对他下手,都不可能赢,你……” “慢着!”牧怀山震惊大喊,吓得小春一窒,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牧怀山步步逼近,阴森的气势压得小春连连后退,不多时便到了墙角。牧怀山咬牙切齿,低声怒吼:“你怎么知道,孟兄醉酒之后,武功更甚平时?” “我……我……” “此事十分机密,当世知情者只有不到五人,你一个毛头小子如何得知?” 小春说不出话来,慌得两手发颤。 “小春,你……” 叶钧十分震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小春是杀害师父的凶手。然而眼下种种疑点皆指向他,叶钧再怎么心志坚定,这时也产生了动摇。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丁克岩暴怒大吼,突然抽出长剑猛地一甩,森然剑尖指向了小春的脖颈之下。 他大吼起来:“方才在后殿树林之中,是你在偷听我们讲话,是不是?” 小春慌道:“是我,可是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一个人。你们俩发现的那个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在密林之中,想必在孟九歌死的时候,你连不在场的证据都没有了!”丁克岩怒吼。 话说到此时,众人才如梦初醒,想起之前在广场上,叶小春与华山掌门周白隐发生口角,一气之下扬长而去,两刻钟后才重新现身,紧接着孟九歌的死讯就传了过来。 堂堂灵雀山庄,武功与孟九歌在伯仲之间,一个血迹斑斑的“春”字,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些证据,任何一点都不足以判小春死刑,然而合加在一起,却将嫌疑人的目标牢牢锁在了他身上。 “小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叶钧怒喊了起来,震惊愤怒之余,是心痛和绝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大哥,他们不相信我,我不在乎,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小春百口莫辩,叶钧的怀疑像是一把把尖刀,不停地往他的胸口插入。 “铁证如山,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哪有铁证,这些东西都是捕风捉影,怎么就是铁证?现在摆明了是有人陷害我,这是个阴谋,阴谋!” 小春声嘶力竭地辩解,像是坠入了一个绝望的深谷,不论他如何挣扎都没有人回应。叶钧与他面对面站着,不再指责,不再怒喝,只是满脸失望地看着他,眼里泪光盈盈。 小春败下阵来,突然觉得很可笑。在这个千夫所指的境遇里,连他的结拜大哥,与他流着同一股血脉的大哥,竟也不相信他! 人群陷入了沉默,种种猜疑、愤怒、杀意交织在一起,叫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如地狱般阴诡恐怖。 轻幽而急促的脚步声传进房间,不多时,一袭白衣的月桐显现身形。众人见了她都觉得诧异,丁克岩的眼神里极快地闪过惊喜、愤恨和浓浓的妒意。 沈雀道:“我瞧孟老弟死得十分蹊跷,像是中毒而亡,特叫月桐姑娘前来验证一番!” 众人皱眉,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看着月桐查验血迹。不多时听她道:“孟前辈确实是中毒身亡!” 众人无不惊愕,这才发觉地上的鲜血紫黑浓稠,明显不正常。而刚才大家惊闻孟九歌的死讯,又见他胸前伤口十分明显,下意识认定那是致命伤,这才没能及时察觉。 “月桐姑娘,这毒是什么毒?”沈雀问道。 月桐却是摇头,表示没有见过。众人讶异之际,丁克岩的眼神突然一亮,二话不说双掌推出,行动如风似电朝叶小春杀了过去。 (本章完) 527.血染翠微(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连牧怀山都吃了一惊,想要出手阻拦之时,丁克岩与小春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众人瞧得惊愕,完全没有见过如此奇怪又厉害的功夫,不知丁克岩是如何使出来。而在片刻之后,牧怀山与沈雀同时大喊: “大梦功!” 喊声未落,丁克岩已将小春擒住,众人疑惑之余更是震惊。要知道小春可是本届灵雀大会的一匹大黑马,高居七重阁第二层,而丁克岩只是高手殿第四席,实力与小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何况他现在重伤处愈,怎么可能是小春的对手? 然而不管大家再怎么不敢相信,眼前局面,也叫他们不得不信。意识流转之际,想起了方才牧怀山和沈雀异口同声的惊呼——大梦功! 牧怀山惊呼:“孟兄的大梦功,你如何会使?还有方才你说,这小子偷听到你和孟兄的谈话,大半夜的,孟兄为何会跟你在密林中?” 丁克岩阴冷道:“前辈难道是在怀疑我不成?” 牧怀山冷峻道:“怀疑又如何?孟兄的死实在太过蹊跷,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何况,你与孟兄非亲非故,为何会出现在他房中,又为何会对他的死如此上心?” 丁克岩冷笑起来:“前辈身手过人、气度不凡,对孟九歌又如此关切,放眼整个江湖只怕除了‘拳仙’和‘雷神’两位前辈,再不可能是旁人。而你手中无刀,看来是以钢拳成名的‘拳仙’牧前辈,是不是?” “是又如何!” “不如何!前辈与孟九歌乃是挚友,想必也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在世!” 牧怀山眼神一亮:“的确如此,只是那孩子打出生起,孟兄便没见过,直到现在已是整整三十年……” 牧怀山说着,将丁克岩上下打量,尤其对他的长相仔细观看,蓦然大惊道:“是你!” “是我!怎样,前辈可还怀疑我吗?” 牧怀山完全怔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与他一般反应的还有在场的十余位武林高手。丁克岩冷冷一笑,阴冷的目光骤然转动,望得小春浑身一震。下一刻,他极快出招,将小春的扶突穴封住,登时叫他动弹不得。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丁克岩已经直接上手,在小春的身上掏摸起来。不多时神色一亮,从他身上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小春瞧见这粒药丸,登时脑子一片空白,在众人惊愕紧张的目光中,眼睁睁看着药丸交到了月桐手中。月桐仔细辨认一阵,望着小春的神情变得复杂,许久没有说话。 众人瞧她这副神情,如何还不明白,如果方才那些疑点还不算证据的话,眼下这粒药丸,便是真真正正的铁证如山了。 小春双眼一阖,似乎是认了命! 这粒犀角堕心丸,是八月初八那天晚上,莫苍龄派人送来的。小春在接到之后就直接表明,不会去完成任务,药丸则顺手放在了身上。谁能想到,这不留心的举动,却成了他杀人灭口的铁证。 叶钧已彻底惊呆在原地,心头发苦,无尽悲凉。 众人惊愕之中,丁克岩一声仰天怒吼,震得地动山摇。吼声未散,众人但见他猛然出掌,运起全身内力在掌上,如开天辟地一般朝小春脑门拍去。 “不要!”叶钧大喊,向小春身前扑了过去,然而此时根本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利剑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入,“嗡嗡”剑鸣朝丁克岩的手掌刺了过来。 冰冷的寒气弥漫开来,叫丁克岩及身旁的牧怀山等人连忙退避,只听“砰”的一声,长剑楔入门柱,仍在不住地震颤,锋利森寒的剑刃在幽暗的夜灯下发出夺魂摄魄的幽幽蓝光。 “孤鸿剑!”众人心头一凛,一齐喊道! 惊骇未散,一个极快的身影从窗外飞入,如闪电一般在众人面前划过。十几个人只眨了一下眼,门柱上的孤鸿剑已经不见,而小春面前却多了一席黑衣,孤鸿剑握在他手上。 “臭小子,你竟然还敢现身,算你有种!饮柔呢,你把她抓到哪儿去了,不想死的话赶紧给我交出来!”牧怀山双拳紧握,暴怒大喊,要不是看在龙一拜师裴凤霖的份上,他早就动手了。 龙一并未答话,连正眼也不曾瞧他一下,很是冷傲猖狂。而在他身后,小春惊骇未散,却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解了,死里逃生地喘着粗气。 “好小子,你自恃在七重阁上胜了我,便认定我奈何不了你吗?你别忘了,眼下你身负重伤,即便身怀凌霄七剑,又有孤鸿剑在手,我要你的性命也还是易如反掌!”牧怀山怒喝道。 龙一神色一凛,垂下眼眉似是在计较得失。 好一会儿,他沉沉开口:“好,我与你做个交易!” 牧怀山好不愤怒,待要破口大骂,又硬生生忍了下来,耐着性子问:“什么交易?” “我把聂饮柔给你,你把叶小春、凤三、麟四给我!” “你想都别想……”丁克岩冲出来,暴怒大喊,还要说话却被牧怀山抬手拦住。 他道:“凤三、麟四可以给你,但是叶小春,他是杀死孟兄的凶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绝不能把他交给你!” “你若不交,我便将聂饮柔毁了!”龙一冷道,浑然没有半分惧意。 “你敢!”牧怀山慌乱大吼。 “敢不敢,你心里有数。叶小春一条命,换你的心上人一条命,你知道这笔买卖划得来!” “你休想蒙骗于我!我已知你是千丈崖的人,你费尽千辛万苦闯入七重阁第七层,抢饮柔、下翠微,乃是司徒骏那卑鄙小人布下的诡计,是不是!你既受命司徒骏,我料定你不敢伤害饮柔半分,现下也休想拿她来要挟我!叶小春杀了孟兄,我无论如何不会放他离开,你若识相,交出饮柔,我便放你和那两个千丈崖的废物一起离开,你我都不吃亏!” 牧怀山一顿低吼振振有词,登时将龙一的狂妄压制,叫他低下头去,好半天未曾开口。 (本章完) 528.血染翠微(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牧怀山见龙一如此,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给他时间做最后的决断。小春本已心如死灰,也曾渴望有人来救他,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龙一。他心中感念,却也不愿叫他冒险,忙道:“龙大哥,你能这么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今天就算我叶小春命不好,你别管我了,快走吧!” 龙一顿了一顿,竟冷笑起来:“走?走哪儿去?我既然来了,八成是走不了了!” 小春一愣,瞧着眼前高手如云的局面,即便他二人拼尽全力联手抗敌,怕也没有一丝生机。他突然自嘲般笑了笑,不知为何会落入这般田地。 而这时,龙一却突然开口:“牧前辈,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敢违背司徒骏的命令!但是关于聂饮柔,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人群中的沈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被龙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冷冷一笑。 “什么事?”牧怀山警觉道。 “我若说了,怕你不信。你不如问问沈雀,你的心上人,可还尚在人间?” 牧怀山倒吸一口凉气,寒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落在了沈雀身上。众人恐惧,沈雀却仍是神色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后,他开口:“牧老弟,柔尊她……早在十年前就已阖然辞世了!” 话音落地,整整半柱香的工夫,牧怀山才从惊慌错愕中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沈雀并不回答,神色不变,显然是默认了。 牧怀山几乎站不稳,惊骇的眼神里透露出跌入万丈深渊的绝望,叫人看得十分不忍。 “不可能,不可能……”他仍是不敢相信! “我没必要骗你,沈雀也没必要骗你!”龙一冷道。 “不会的,饮柔没死,她不会死的!如果她真的死了,而且已经离世整整十年,凡儿不可能不告诉我……” “因为在聂凡的心里,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你要是不信,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向聂凡询问聂饮柔消息时,她都是怎么回应你的?” 牧怀山一怔,陷入沉思:“她说……她总是说,饮柔睡着了……” 说出这话,他登时意识到不对。整整十年,每当他问及聂饮柔时,聂凡的回答总是这般。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次次都是如此,又怎么可能。他知道聂饮柔本就身体虚弱,又经历种种变故,心生忧郁也是寻常。 况且他顾及男女之别,虽然对聂饮柔牵挂得紧,却也不敢多问,如此一来,每回听见聂凡回答说母亲睡着了,也就没有多想。如今骤然回忆起,才知天人永隔,早在十年之前。 牧怀山愕然惊骇中,龙一冷道:“牧前辈,事到如今,我便将真相全部告知你。聂饮柔前辈十年前便已离世,此事为真,可怜前辈对她用情至深,甘愿为她困守七重阁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你二人虽然近在咫尺,但碍于前尘往事和灵雀山庄的规矩,却硬是一面也未曾再见。牧前辈,这相思之苦不好受吧?” “你……你……”牧怀山心神激荡,无法成言。 “前辈至情至性,龙一佩服。但前辈方才说,我不敢杀了这位‘柔尊’,是因为没办法向师尊交差,这话不错。但现在聂饮柔已是一具死尸,我带不带回去都无所谓,又何来难以交差一说。倒是前辈你,十五年未曾见到你的心上人,若是能让你再见她一面,只怕要你付出任何代价,你也愿意吧!” 牧怀山浑身一震,完全说不出话,显然龙一的猜测正中心坎。 龙一肃穆道:“前辈放心!聂饮柔虽已死了十年,但沈庄主神通广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以叫她肉身不腐,时至今日仍是当年模样。前辈若想见她最后一面,并非难事,只是……方才我说的条件,还望前辈重新考量!” 平平淡淡一席话,顿时将局面扭转了过来。牧怀山虽然心伤,但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的心思立即到了聂饮柔的尸身上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她最后一面,这是他现下心中最强烈最迫切的愿望。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分析眼前形势。 凤三、麟四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交给龙一不是问题。可叶小春残忍地将孟九歌杀害,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可是眼下,龙一以聂饮柔的尸首为要挟,铁了心要保叶小春,直接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要么,暂时放弃为孟九歌报仇,放他二人离开换取聂饮柔的尸身,要么,现下就率领众人一拥而上,将小春拿下。 至于龙一,牧怀山并没有十分把握将他擒获,不说十分,甚至是一分都没有。龙一身负重伤是真,但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带着聂饮柔的尸首从七重阁顶消失,显然已恢复了几分武力。此刻,若他拼尽全力与龙一交战,他未必会输,但龙一想逃却也不是难事。而只要龙一离开这个房间,只怕他再要与聂饮柔相见,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边是心中挚爱,一边是手足挚友,牧怀山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房间里,没有人敢说话打破沉寂。好半天,龙一冰冷开口:“牧前辈,你选吧!” 牧怀山双眼极其阴寒,瞪向龙一的眼神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然而龙一半点不惧,神色极其冷静,硬是将他的汹涌杀意全部挡了回去。 “你……你们走吧!”好半天,牧怀山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人群震惊,无不怫然。 小春也很是惊讶,竟没想到牧怀山就这么屈服了,然而龙一的反应却是不咸不淡,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慢着!”不出龙一所料,果然有人开口,乃是一身阴寒的丁克岩。他继续道,“牧前辈,叶小春是留是放,你说了不算!” “贤侄放心,今日虽放了这小贼离开,但并不代表孟兄的大仇就这么算了。终有一日,我会将他抓回孟兄坟前,亲手杀了向孟兄谢罪!”牧怀山冷道。他说这话,既是给身为人子的丁克岩一个交代,也说明了他做出这个决断的理由——叶小春放了还能再抓,但聂饮柔的尸身若是放过,只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本章完) 529.血染翠微(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听完牧怀山的承诺后,丁克岩低头沉思了片刻竟不再言语,算是同意了他的决断。 众人很是不解,唯独对面站着的龙一和小春明白丁克岩心中所想:如果牧怀山打定主意不出手相帮,房间里这十几个人,碍于他的威势只怕也不会动手。要想擒住小春和龙一,只凭他一人之力自然不能成事,与其冒着与牧怀山作对的风险做无谓的挣扎,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毕竟“拳仙”的人情,可不是谁都能要得来的。 出于这种考量,丁克岩选择了顺从,而他都点了头,房中其他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龙一见状,这才开口:“聂饮柔的尸首已被我藏在山下一个隐蔽处,待我们下山之后,自会将地址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牧怀山怒喝。 “我没必要骗你!凤三和麟四都已身负重伤,我四人一道跑不了太快,以你的能力,若是半个时辰内还未找到聂饮柔,追杀过来也完全不在话下。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若耍这种无聊的把戏,没有任何意义。” 牧怀山脸色低沉,将龙一的话分析了一番,终于点头允肯。 当下,龙一带着凤三,小春带着麟四,四人一道往山下飞奔而去。由于凤三麟四都已伤得极重,根本走不快,四人来到山脚下时,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龙一早就备好了几匹快马,上马前将聂饮柔的藏身之地大声喊出,自然有潜伏在暗处的灵雀山庄高手听见,传递给紧随其后的牧怀山等人。罢了,四人两骑便朝着西南方向绝尘而去。 快马不停跑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子时,距离翠微山上的鬼域陀罗凋谢只剩半个时辰的时间。往届灵雀大会到此时,江湖客们早已下山,然而今年的情形如何,小春便不得而知了。 到此时此刻,小春的心神还处在懵懂迷茫之中。他既想不清楚,孟九歌为何会突然被杀,又为何诸多疑点和凿凿铁证都指到他头上,也想不明白龙一为何要费尽千辛万苦,将他救出来。 算上这一次,灵雀大会七天时间里,龙一已经救了他整整三次了。他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若说前两次都只是多管闲事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可是确凿无疑地以身犯险了。 小春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如果他用聂饮柔的尸首换取凤三、麟四二人,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可他偏偏打定主意,冒着性命危险将他救出来。事到如今,他已完全摒弃了龙一闲得无聊的猜想,心中认定,他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至于这个因到底是什么,他来不及深思,因为才出虎穴的他们,此刻又落入了狼窝。 月色高悬,亮如白昼的山道上,一堆熊熊烈火突然出现,将四人的去路死死拦住。小春但见对面数十人骑坐在马上,手持火把,腰悬利器,一看就是在此等候多时。 小春神色有些慌张,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历,转身一瞧,龙一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却并没有感到意外。 “龙大哥,这些人……” 话还没问出口,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十分急促。不多时,熊熊烈火随着奔驰的快马现出真身,马上数十人无不神色冷峻。这一次出现的面孔倒多是熟人,打头一个满头花发、目光阴冷,竟是灵雀山庄庄主,沈雀。 马蹄声纷纷止住,两匹人马一前一后,与龙一小春四人相隔不过百丈,叫他们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中。 “龙宗主,我们又见面了!”沈雀冷然大喝。他虽然没有半点武功,说话也没有内力传送,但赫然威严亦是不泄半分。 “从我下山起,便知道还会再和沈庄主见面,只是不想这么快。看来,是我低估了灵雀山庄的实力!”龙一阴冷道。 “你既然料到我会来,自然知道我的目的!”沈雀冷笑。 “知道!杀人灭口,维护灵雀山庄威名!” “龙宗主是聪明人!灵雀山庄屹立江湖上百年,举办过十几届灵雀大会,从未出过半分差池。可是今年,在你和叶小春的搅和下,灵雀大会意外频发,不仅孟九歌惨死、牧怀山出阁,更叫‘柔尊’去世的秘密公之于众……如此种种,必叫我灵雀山庄遭受江湖骂名。沈某身为庄主,自当以维护山庄名誉为己任,若叫你二人大摇大摆走出云州,岂不辱没祖宗名声!” 沈雀面目狰狞,越说越怒,往日的儒雅早已消失不见! 小春听得心中震动,而龙一却不屑地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知为何,沈雀竟有些慌张! “笑沈庄主自欺欺人!”龙一冷道。 “放肆,我何曾自欺欺人?” “沈庄主心里明白!说什么维护灵雀山庄的名声,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云州虽是小城,但地处中原腹地,通向大江南北的大道小路不下十条。我们走的这条路既不是最好走的,也不是最快的,却也有这么多人埋伏在此,显然是沈庄主早有杀人灭口之心,早在孟九歌惨死之前,你便已布置好了人马,是也不是!” 龙一一番怒喝,叫小春好不震惊,只见沈雀的脸色捉摸不定,好一会儿竟阴森冷笑起来,显然是承认了布局之事。 “龙宗主是聪明人,可就是太聪明了!过慧易折啊!”沈雀已然毫不遮掩,露出了阴冷狂傲的本来面目。 小春大怒:“姓沈的,我们跟你无怨无仇,虽然在山上捣了一点乱,可对你灵雀山庄也没什么大影响,你为什么要将对我们下杀手?” 沈雀仰天大笑,十分狂傲不羁,却不答话。 这时,龙一冷笑开口:“叶小春,灵雀山庄操控江湖上百年,你可知秘诀是什么?” 小春想了一想,疑惑道:“给江湖中人画大饼,叫所有人都钻进他们布好的套子里,任他们摆布!” “那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们了吧?” “因为你闯到了七重阁第七层,我闯到了第二层,是这次灵雀大会最大的两匹黑马!而我们两个,又都不服管!”小春恍然大悟。 (本章完) 530.血染翠微(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对小春的话,龙一和沈雀都没有回应,然而此时的沉默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他猜对了。 沈雀冷笑道:“可惜啊,你们现在明白过来也晚了。两个半死不活,一个负重伤,即便叶小春能耐再高,也不可能是我这数十位无名高手的对手!你们,今天死定了!” 阴寒的声音,叫小春忍不住发抖,意识到了眼前局面的危险性。然而在他身侧,龙一却是镇定自若,冷笑反问一声:“是吗?” 沈雀一怔,明知今日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见龙一如此反应,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他将这一局仔细盘算,前头的人马是早就安排好的,没有人知道。上千江湖客赶在子时四刻前全部下山,他带人山庄密道追过来,也不会泄露半分踪迹。 沈雀无论怎么想,也觉得今天的事不可能传扬出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可不知为何,不管他怎么努力让自己镇定,心中的慌乱仍是不可遏制。 不得其解之际,风声呼啸突然在山道上响起。沈雀惊慌,龙一冷笑,便听一声大喝:“小贼,哪里逃!” 话音未落,一席飘然长袍凌空落下,不是别人,正是“拳仙”牧怀山。 沈雀好不诧异,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形势,一阵嘈杂密集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人数之多,不下眼前。 小春看不懂面前的局势,沈雀也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当下按住不发。好在牧怀山并不是冲他而来,自现身起,一双狼眼便始终落在龙一身上,恨得睚眦欲裂。不等他开口,哒哒的马蹄声已然临近,现出身来,乃是叶钧、牧怀山、素檀等数十人。 众人下马,也无不是朝龙一、小春而去,对沈雀的出现完全没有多想。 “聂凡呢?”牧怀山终于开口,喊声如雷。 “早就送走了!”龙一平静回答。 “你说什么?你……你送哪儿去了?” “前辈何必明知故问!” 牧怀山浑身颤栗,不敢相信地瞪着龙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龙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聂凡已被送往千丈崖,而且早在他带着聂饮柔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而在灵雀山庄时,牧怀山和沈雀的注意力都在聂饮柔身上,旁人更是不知还有聂凡这么个小姑娘,才导致了如此大的疏漏。现在,聂凡早已被埋伏在山脚下的人手不知从哪一条路,走出百来里的路程了。 想到此处,牧怀山的惊愕,瞬间变成了滔天的怒意。 他握紧双拳,咆哮嘶吼:“我杀了你……” “你凭什么杀我?”龙一亦是怒吼,竟将牧怀山的狂怒压制了下来。他继续道:“聂饮柔我已交到你手上,你我约定达成,谁也不欠谁的。而聂凡,她既是聂饮柔的女儿,亦是司徒骏的骨血,送回千丈崖既符情理,又合人伦,你凭什么阻拦?” 一番斥责,竟叫牧怀山浑身一震,漫天杀意顿时消弭,脸色恓惶问出一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聂凡的身世,连司徒骏都不曾确认,当年若非他心存怀疑,又何以……” “当年之事我并不知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消知道,你对聂凡宠爱至极,若她是你的骨肉,你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断不会有你与聂饮柔十余年闭门不见之事。既然聂凡不是你的女儿,那她的真正身世,也就不用多猜了!”龙一回应道。 牧怀山惊了又惊,极端的失落在心底蔓延,复而又叫他失魂落魄地大笑了起来。 “好一出偷龙转凤之计,当真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很好,很好!你说得不错,聂凡的确不是我的女儿,按理说,我确实没有权利过问。可这世间的事,又岂是桩桩件件都能用道理讲通的。我守了她们娘儿俩十五年,到头来却落得个生离死别的下场,老天不与我讲道理,我又为何要跟你讲道理! “小子,我本想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事到如今,我已容你不得,一切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现在我先取你性命,再杀到千丈崖去,救聂凡出苦海,也为这桩延续三十多年的恩怨,做个彻彻底底的了结!” 牧怀山话毕,眼睛里已是漫天彻寒,双拳紧握就要发出。 “牧前辈,你就这么有把握,今天这一战你能胜出?”龙一陡然发问。 “事到如今,你还想拖延时间?武林正道的顶尖高手都在这里,灵雀山庄的数十名的好汉也全在此处,你又凭什么认定,今日你还能逃脱?” “我们当然逃不了,可前辈眼见沈庄主在此出现,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吗?”龙一挑拨道。 牧怀山冷喝:“你二人在灵雀山庄为非作歹,本就死有余辜,沈庄主现在是替天行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语毕,程啸山、素檀等人都是阴着脸点头。不管他们之前对小春有多少好感,经历了孟九歌被杀一事,那些好感也都顿时荡然无存了。眼下对他们四人,除了叶钧还十分矛盾外,其他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杀! 龙一毫不意外,冷笑了两声,突然将小指弯曲含在嘴中,吹出一声清亮的哨声。牧怀山闻声震动,但见左侧高山和右侧荒林中突然涌出数百个人,举起的熊熊火光连成片,将不大的山道照得越发明亮。 这百人都是黑衣蒙面的打扮,手中除了长刀利剑,更有弓弩飞刀等利害之物,银光闪闪,蓄势待发,叫一干人等顿时惊慌起来。 “好个千丈崖头号杀手,武艺高超难逢敌手,心思歹毒更是无人能敌。你在聂饮柔身上故意留下字条,利用聂凡的消息将我们引到此处,原来早就设下了埋伏,打算将我正道高手一网打尽。好歹毒的计策!”程啸山怒吼道。 龙一冷冷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牧前辈,现在这个局面,你还打算赌一把吗?” “赌?不必了!”牧怀山已怒到了极点,仰天吼道:“今天,我便同你拼个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拳风已出,整个人如利箭一般朝龙一杀了过来。 (本章完) 531.血染翠微(7)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一夜奔忙算计,直到这一刻龙一才觉得有些惊慌,来不及深思,已将孤鸿剑抽出朝牧怀山猛刺了出去。这一出手,就是凌霄七剑最后一式——昆仑破。 幽蓝剑刃嗡嗡振响,劲猛钢拳呼啸带风,两人一剑如电闪雷鸣一般厮杀了起来。狭窄的山道上,龙一和牧怀山不相上下,虽然龙一出手便是杀招,但他重伤未愈,而牧怀山又早有防备,因此一时竟拿他不下。 而牧怀山想要取胜也是艰难,七重阁中那一战,他亦是被内力反噬受伤,眼下只能施展出七分功力,恰恰与龙一高低一般。二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之快,根本叫四面人群瞧不真切,心中又一个个都是惊慌骇然,甚至有一些恐惧。 直到此时,小春才明白龙一的计策。他早就料到了沈雀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一方面利用聂饮柔的尸体,将牧怀山等人引到此处,有正道各派在场,沈雀自然不敢痛下杀手;另一方面,他又提前在路上设好了埋伏,以此来辖制正道数十位高手。 小春对龙一刮目相看,可是念头一转,又有许多事情想不通。既然龙一已经设下了埋伏,就没必要怕沈雀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把牧怀山等人引来呢?眼下牧怀山痛下杀手,龙一虽不至于落败,想要取胜也十分艰难,又如何保证今日能够全身而退呢? 小春想不明白,抬眼往左侧山地和右侧荒林中望去,但见那些黑衣人整整齐齐站了好几排,约莫有上百号人。以之前在千丈崖下的所见所闻来看,千丈崖的杀手武功都不弱,虽远远比不上程啸山、素檀、周白隐等灵雀三榜上的高手,但胜在人多,若是双方冲突爆发,倒是有很大可能会赢…… 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 小春越想越奇怪!眼下龙一已在恶战,境遇十分危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一命呜呼,这些黑衣人根本来不及相救。既然如此,现下出战便是最好的选择,何以上百号人只是站在原地发愣,连半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小春越想越奇,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候,激战中的二人从空中落下,对击一掌各自退开三步。那牧怀山自是胸口大动、脸色发黑,却还能站得住,而龙一却是直接一膝跪倒在地,接连吐出好几口血来。 “大哥……”小春身侧,重伤的凤三惊慌大喊。 正道众人见状,无不震惊,又无不欢喜。 小春亦是惊骇,倒是那牧怀山脸色犹疑,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那一掌,分明是龙一的内功高过他,自己拼尽全力才勉强站住,按理说龙一的境遇应当好过他,怎么现在…… 牧怀山没有半分取胜的喜悦,只是觉得奇怪。 他冷喝道:“你这小子,耍的什么花招?” 龙一已没有力气说话,似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光彩都从身上抽离了一般。他神色疲惫、表情黯然,没有半分神气。 小春惊慌发问:“龙大哥,你怎么样了?” 龙一仍是不答,眼皮阖了阖,似是要晕厥过去。牧怀山见状,二话不说挥拳过来,要将他抓在手中。然而拳风未到,“嗡”的一声,一柄银亮的飞刀突然从正前方发出。 牧怀山轻飘飘横指一挡,飞刀落地,再要上前时,已是一柄豁亮的钢刀劈斩了过来。 这一下好不厉害,与凤三的飞刀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牧怀山着实一怔,因方才与龙一对招,已是伤上加伤,这一下竟不能抵抗,只好拼尽全力飞身后退,恰恰与那刀刃擦身避开。 待站定脚步,只瞧眼前站着的,乃是一张稚嫩而又坚毅的面孔,正是小春。 牧怀山惊道:“好个小贼,年纪轻轻武功就如此之高,当真是世所罕见!莫说孟兄是被你毒死的,便是被你以武艺杀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春冷面不答,不远处站着的丁克岩却脸色难看起来,牧怀山这话哪里像是要为孟九歌讨公道的样子,明明是在夸赞叶小春少年英姿,武艺超群。 他心中愤恨,却不敢有所动作,他身后的程啸山等人亦是如此。眼下正邪两道对峙,千丈崖的人手远多过他们,这一战打起来,谁又能预料胜负如何,谁又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呢? 这时,牧怀山又喝道:“小贼,休要负隅顽抗,还不速速投降!” 小春冷笑道:“投降?你想得倒美?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要跟你们这群坏蛋血拼到底,杀了一个不吃亏,多杀一个还有得赚!” “你……好小子,当真是入了邪魔外道,竟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今日牧某便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个江湖祸害,也好告慰孟兄的在天之灵!” 话音落地,牧怀山眼中寒光一闪,下一刻已将满身强功使出,往小春身上冲杀了过去。 霎时间,天昏地暗! 牧怀山即便伤得极重,拿下小春也不在话下,毕竟七重阁第五层与七重阁第二层,差距之大又何止是一倍,牧怀山只要还有五成功力,这一仗便已是胜券在握。 小春但见钢拳如泰山崩塌,如何能不紧张,咬紧牙关,将冲灵刀法的最大威力施展出来,仍不足以克制他半分。不到二十招,手中水渊刀便被打飞,钢拳再一次朝他的天灵盖倾轧而来。 “前辈,手下留情!”一声大喝,乃是叶钧。 话音落地,牧怀山的重拳已然击落,要落在小春头顶的刹那却变作虎爪,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咳,咳……”小春惊慌未散,已是难以喘息,浑身一动难动。 此时,叶钧已飞奔了过去,跪倒在牧怀山面前。 他慌道:“前辈,求你饶了他,他……” “饶了他?这小子丧心病狂,将孟兄残忍杀害,我若饶了他,如何对得起孟兄的在天之灵?况且他已坠入魔道,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之高,若是再有几年时光,整个江湖又哪有人能敌过他?届时正道遭魔教倾轧,武林掀起血雨腥风,如此恶果谁来负责?” 牧怀山一番怒斥,叫叶钧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532.血染翠微(8)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火光漫天的山道,在牧怀山一番怒喝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到这一刻,叶钧仍无法相信,是小春杀了他的师父孟九歌。即便铁证如山,即便连他也无法反驳,可他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同样,他也不能相信,那个顽劣活泼但心底善良的结拜兄弟,突然变得如此残忍疯狂。他试图找出一些理由来反驳牧怀山,可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只是徒然。 他跪在地上,望着咽喉被锁、满面紫红的小春,说不出一句话来。 牧怀山阴笑起来,不再多言,运功在掌便要取了小春性命。这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人大喝:“拳仙前辈,手下留情!” 众人侧目,回头只见一行三骑驰风而来,黑色的马匹神采出众,一看就不是凡品,那马上的人自然也不是俗人。不多时,骏马驶近,打头一骑乃是一男一女两人共乘。坐在前头的女子纱巾蒙面,众人在灵雀大会上已经打过照面,乃是天地盟盟主陆源冲之妻,后头的男子自然便是“逍遥王”陆源冲本人。 刚才喊话的,正是陆源冲。众人认出他来,心中都是疑惑,纷纷猜想天地盟盘踞西南六省,江湖上的闲事一向不愿插手,今日盟主带头慌张赶来,到底为了什么? 众人还未想清楚答案,三匹黑马已然停下,陆源冲、碧心后面,乃是青蓑、黄箬两人。四人下得马来,直奔牧怀山和小春所站的地方奔去,走在最前头的乃是纱巾蒙面的碧心,陆源冲在后头跟得甚紧。 “拳仙前辈,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你是何人,为何要替这小子求情?”牧怀山冷喝道。 陆源冲连忙介绍身份,对于来意却是支支吾吾,叫众人越发摸不着头脑。牧怀山很是恼怒:“我管你什么天地盟,今日叶小春这厮,我是非杀不可,谁来也不管用!” 话音落地,又是扬拳要杀。 “牧大哥,不要!”一声尖呼蓦然响起。 牧怀山浑身一震,但见那女子突然跪下,喊声十分凄厉。女子纱巾蒙面,瞧不清楚相貌,但那双眼睛早已泪如泉涌,叫牧怀山瞧来只觉得似曾相识。 “你叫我什么?”牧怀山震惊。 “牧……牧大哥!” 牧怀山愈加惊骇,相隔数十年的故人面孔在脑海中依次飞过,细数下来,这世间如此称呼他的,竟只有二三人。眼前此人,眉眼如此熟悉,却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你是谁?” 碧心忍了忍泪,终于揭开面纱,露出真实面容来。 “碧心?你……没死,你还活着!”牧怀山怔了半响,才叫出她的名字,脸上是无比的喜悦。 碧心跪在地上没有答话,只是痛哭。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真相,除了小春以外几乎无人知情,牧怀山等人到现在还以为,她这位裴家二少奶奶只是个性情温和的二少奶奶,当年惨案发生后,她亦是无辜受害。 而面对牧怀山的欣喜,碧心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没有脸面对当年的故人。而这,也是她摆脱千丈崖控制后,多年避世隐居的原因。若是有可能,她宁愿这个秘密一直守下去,可现在为了救儿子,她必须站出来。 “二弟妹,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十九年前的中秋之夜,神剑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脱险的?还有,你为何要替这小贼求情,你可知他……”牧怀山心中有千般疑问。 碧心只是大哭,连连摇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牧大哥,你不能杀他,他是我……是我和二郎的孩子!” 牧怀山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同样震惊的,还有恰恰跪在碧心身旁的叶钧。 牧怀山对神剑山庄的连连追问,对这女子的一声“二弟妹”,便已叫他锁定了碧心的身份。他心中惊慌,已似天崩地裂,再到碧心说小春是他的亲生儿子,越发惊得头脑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他是凤钧的孩子?”牧怀山不敢置信,扼在小春脖子下的猛爪顿时一松。 碧心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汹涌。 “你个贱人,给我滚开,我不需要你为我求情!我不是,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小春怒吼起来。 碧心哭道:“风儿,你恨我厌恶我都不打紧,可是现在你性命攸关,娘若不再说出实情,来日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你爹!” 小春恨道:“贱人,你以为你今天救了我,九泉之下就有脸去见神剑山庄上下几十口亡灵?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不管你做什么,你今生犯下的罪孽都不足以偿还,哪怕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你都无法偿还!” 一番怒喝,叫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心中惊骇。 直到此刻,众人才敢确定,堂堂天地盟盟主夫人,竟是多年前剑圣第二子裴凤钧之妻。方才她直言神剑山庄之事,已叫众人有所猜测,却被她一声“牧大哥”给迷惑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她如此称呼,乃是由原因。 三十二年前,四大高手在七重阁上结为莫逆,彼此以兄弟相称。彼时裴玉春已三十有七,而年纪最小的牧怀山只有二十五岁,只比裴玉春的大儿子裴凤举大十岁。因为这个缘故,剑圣三子对他只以“大哥”相称,碧心自然也随丈夫一同称呼。 眼下谜底揭开,众人如何不惊,然而最惊的,还是牧怀山、叶钧二人。 “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对碧心弟妹如此不敬?”牧怀山好不疑惑。 小春双目发寒瞪着碧心,不动不答话。 碧心颓然坐在地上,已然心如死灰,试问这世间,又哪有比亲生儿子恨自己入骨更痛苦的事呢? 她不再流泪,沙哑出声:“牧大哥,你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牧怀山听得眉头紧皱,如何不知此事别有隐情,不待发问,碧心已将当年之事幽幽讲了起来。 (本章完) 533.血染翠微(9)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十九年前,那个中秋之夜,声名赫赫的神剑山庄沦为一片炼狱。十九年后,同样是一个中秋之夜,尘埋多年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世。 包括牧怀山在内,所有人都彻底惊呆在原地,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当年的灭门惨案。待回过神来,无一不是满身大汗淋漓。 叶钧跪在地上,意识早已放空,心中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他身边跪着的,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娘,同样也是害死一家上下的罪人。 “你……竟然是你……”牧怀山巨怒咆哮,震得地动山摇。 “牧大哥,我自知罪孽深重已无法还清,待今日事毕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眼下你已知道当年真相,你手中的这个孩子,正是神剑山庄唯一存活于世的后人。牧大哥,看在二郎和爹的份上,我求你饶过他吧!” 牧怀山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碧心,又看看小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丁克岩冷笑起来:“神剑山庄后人又如何?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他杀了孟九歌,就得死!” “不,不,他不会的!你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神剑山庄和孟叔叔的渊源,不可能杀了孟叔叔……” “孟九歌一案,已是铁证如山,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更何况,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他是剑圣后人,我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不……不……”碧心痛哭流涕,却是百口莫辩。 这时,牧怀山对小春喝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裴凤钧的儿子?” “我说了,不是!”小春没有半分迟疑。 “风儿,你承认吧,他们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我也是这句话!我不是,我不是!” 牧怀山心中的期望顿时落空,冷笑起来:“好小子,你杀害孟兄手段残忍,却也还算敢作敢当。你明知只要承认是剑圣后人,我无论如何都会饶你一命,现在抵死不认,看来果真不是裴家的人。很好,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为孟兄偿命去吧!” 话音未落,重拳再发,朝小春天灵盖怒拍了下来。 小春苦笑,闭上眼睛,十分不甘地接受了这个结局。而在刹那间,脸上一阵疾风拂过,重拳却并未落下。 小春睁开眼,只瞧叶钧死死地拦在他面前。 “你要做什么!”牧怀山怒吼起来。 “前辈,求你放了他!”叶钧求道。 “不可能,给我让开!” 叶钧纹丝未动:“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牧怀山咆哮起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放过他,孟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你身为孟兄的徒弟,不思量为师父报仇,反倒维护杀人凶手,如此是非不分,是要气死我吗?” “并非我是非不分,而是此案实在疑点重重!晚辈方才一时恨极,才会相信小春是杀人凶手,如今冷静细想,这绝对不可能!” “铁证如山,如何不可能?” “所谓铁证如山,若非巧合,便是暗害!” “你……我懒得与你争辩,给我滚开!” “前辈三思!”叶钧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般固执,毅然决然,纹丝不动,掷地有声道,“小春至死不肯承认他是剑圣后人,可见心志之坚!如果他真是杀害师父的凶手,眼下死到临头,为何仍然不认?” 牧怀山一震,眼中这才闪过犹疑。 若说方才东窗事发,小春不认罪可以说是狡辩,而眼下,他放弃了求生的机会,临死前仍不肯认罪,这足以证明他不是凶手了! “一派胡言!” 一声怒吼突然响起,话音未落,一个极快的身手朝叶钧杀了过来。众人来不及反应,两人便已缠斗在一起,拳风之快恍然如电,那人正是丁克岩。 突如其来的恶斗,叫场上局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牧大哥!”牧怀山犹疑不定之时,碧心突然大喊一声,“事到如今,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真的是风儿,真的是我和二郎的孩子。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世,只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母亲!” 碧心泪如雨下,转向小春:“风儿,我知道你恨我!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整整十九年!现在,到了我该赎罪的时候,风儿,你的路还很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小春听这番话时,自始至终脸上没有半分暖意。碧心倒也不怪,流尽了最后一滴泪,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扎去! “夫人!” 陆源冲大喊,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全部隐没。 鲜红的血液喷射出来,洒在小春脸上,叫他浑身一震。 陆源冲早已冲了过来,将碧心抱在怀中,十分慌乱地为她点穴治伤,却没有半点作用。他哀嚎痛哭,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而她却只是睁眼望着陆源冲,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 她说不出口的嘱托,陆源冲如何不明白,又怎忍心叫她含恨而去,终于含泪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碧心松了一口气,望向小春,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手掌伸了出去。 小春愣在原地,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碧心眼底的希望慢慢消失,变成了一口干涸的枯井,了无生气。她的手掌终于落下,眼前出现了一个绝代风华的男子,声声唤她“心儿”。她笑了笑,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已然没了气息。 “砰”的一声巨响,一席白衣突然冲过来,跪倒在地。 叶钧神色惊慌,澎湃的泪水盈在眼眶,说不清楚悲伤还是震动。他就那么跪在地上,视线锁定那副安详的面孔,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在他身后,小春的脑子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心头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有的只是一片冷清空虚。 “我杀了你们……” 满场死寂中,陆源冲突然一声仰天咆哮,大地抖了三抖。下一刻,他已持剑飞身,朝牧怀山杀了过来。 牧怀山尚未从惊骇中回过神,但见杀招袭来,只是后退,竟忘了反击。这头杀意蓬勃,那头,丁克岩看准时机也突然出招,满面阴寒朝叶钧杀了过去。 (本章完) 534.兄弟齐心(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534.兄弟齐心(1) 叶钧跪在碧心面前,浑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杀机,只觉得满心疲惫。丁克岩的掌力杀到时,是一柄钢刀猛然砍至,将那一手凌厉诡异的功法登时喝退。 丁克岩死死地瞪着小春,满面阴寒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小春却并不看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丁克岩被这不屑彻底激怒,怒喝一声,再次出掌。小春只觉得脸上肌肉被这掌风打得鼓动不止,心中凛然,却并无半分退意。他死死地守在叶钧身前,用尽全身力气抗敌,将丁克岩的杀招全部抵挡了下来。 连剑圣都不能相敌的大梦功,威力自是不俗,若非丁克岩只是初学又有伤在身,只怕小春早已成了掌下亡魂。现下虽能勉强应敌,想要胜出却是不能,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师兄,你们还不过来帮忙!”丁克岩见一时拿小春不下,心中急切,开始找人相帮。 贺见山等人听喊,脸色十分不善。若是对付旁人,他们早就出手了,可方才碧心拼死力证之下,叶小春的身份已然板上钉钉。虽然神剑山庄已不足为惧,但杀了他,牧怀山必定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他们自然也不愿去触这个雷。 况且他们与小春之间,多多少少有何三水与赵绰的情义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下手。所以一番计较之下,五人在原地没有动作。 丁克岩急道:“师兄,你好糊涂。即便不论孟九歌的大仇,叶小春与龙一乃是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将他们除掉乃是替天行道。而当初因为师父与魔教长老交好一事,青城派的名声在江湖上已是江河日下,如不趁今日良机,表明与魔道势不两立的决心,又如何重振本派往日威名?” 一番话后,贺见山犹豫起来,显然此事正中他的心窝。 丁克岩又阴狠道:“师兄,我的武功和身份你已瞧见了,假以时日,冲破七重阁顶不在话下,师兄必定不是我的对手。师弟我无心掌门之位,可师兄要是如此绝情,始终不肯相帮,我自能叫师兄坐不稳这掌门之位!” 这话已准确无疑,便是冲着贺见山去的了。贺见山听后心中震动,快速思虑一番,目光倏地一寒,赫然大喊:“诸位师弟,都给我上!” 话音未落,已然持剑飞出,朝小春刺了出去。 其余四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接连冲出三人,唯有老四曹青竹原地不动,神情十分绝望。 在丁克岩等五人的夹击下,小春很快落于下风,即便青蓑冲来相助也无济于事。两人连连败退,各自身上挨了几剑,将衣裳染得通红。 “大哥,你醒醒!”小春大喊!此时此刻,若不喊动叶钧,只怕他们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挺不过去。 然而叶钧跪在地上,神情仍是怔怔的,什么也没听见。 小春又喊了几声,都是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水渊刀被三柄长剑架起,与此同时,丁克岩的银剑朝他的胸口刺了过来。 小春脑袋一空,愣在原地。 惊慌之中,“嗡嗡”剑鸣突然传响起来。丁克岩即将得逞之际,幽蓝宝剑不知从何处发出,以乘风破浪之势先后将五柄长剑同时斩断,发出接连脆响。 众人惊骇之际,孤鸿剑已回到原处,被龙一握在手上。 “龙大哥,你……”小春欣喜大喊。 “我没事了!”龙一冷道。 小春见他面色仍是苍白,不敢相信他的话,可是仔细一想,刚才那招若没有极强的功力,又如何使得出来? 他这才略略放心,定睛一看,倒是青城五绝和不远处观望的程啸山等人,脸色很不好看起来。 双方陷入对峙,谁也没再出手。一旁,牧怀山以一敌四,一番混战后落得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这时也都停下手来。 一时间,山道上静得只有风声,肃杀紧张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春表面上虽然很是镇定,可是心里却早已慌成一团,这时小声问道:“龙大哥,今天咱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怎么,你害怕了?”龙一略带玩笑地反问,神情依旧阴冷。 “怕倒是不怕,有大哥……还有你在身边,死了也值了!” 龙一愣了愣,竟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有如此分量,心中滑过一道异样的暖流,问道:“方才你只要承认身份,就能活命,你为何不认?” “你都听到了?你不是……”小春诧异。 “只是调理内息,并没有晕厥!” 小春这才恍然,然而回味刚才那句话,却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否认:“我……我不是什么裴凤钧的儿子!” “不错,可这并不代表你不是剑圣后人!”龙一平静道。 小春好不诧异,心中猜想被证实——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小春顿时慌张起来,对身世的敏感让他形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每当有人提及“剑圣后人”四个字,他就会先入为主地抱有恶意。 现在也是一样。 他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好意,才让龙一三番五次地搭救自己,甚至不惜以性命做赌。现在他发现,龙一的出发点并不一定是好意,反倒极有可能是恶意。 他是千丈崖的头号杀手,而千丈崖宫主又是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元凶……这之间的联系,让小春不得不心生警惕,继而怀疑龙一的动机。 龙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冷笑道:“不用担心,我对你没什么企图,若是想斩草除根的话,何必要三番五次地救你!” 小春想不明白的,正是这点。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总有目的吧?”小春追问。 “一定要有原因吗?” “当然!我跟你可不熟,自问没什么魅力,可以让你不停地救我!” 龙一笑了起来:“小子,眼下你我在生死关头,你与其追问我这些,不如想想如何全身而退最为要紧。若咱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会告知你!” 小春紧了紧眉头,心思重新回归到眼前的僵局之中,心情又万分紧张起来。 (本章完) 535.兄弟齐心(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火光通天的山道再一次陷入沉寂,然而不多时,这沉寂便再一次被打破。 这一次挑起动乱的是陆源冲。他和丁克岩不一样,丁克岩口口声声要为孟九歌报仇,可刚才出手却不是冲小春,而是冲叶钧而去,可见裹挟着私心,眼下默然对峙也只是在分析局势而已。 而陆源冲失去心爱之人,此时此刻哪还有半点理智,嘶喊震天,率领三名部下再一次朝牧怀山冲了过去。双方再一次激战起来,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众人瞧得无不是心情紧张,丁克岩眼轱辘一转,露出了一个冷笑来。 下一刻,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突然出剑朝陆源冲的方向杀了过去。 众人都是惊诧,完全没料到他会对无怨无仇的陆源冲下手,还未想明白,眼前战局便已发生了巨变。丁克岩的武功本就奇高,对战小春都是绰绰有余,眼下有他加入,方才还旗鼓相当的双方,胜势顿时往牧怀山的方向倾斜。 丁克岩方才站立的方向是在陆源冲等四人后面,这一出招,恰好与陆源冲一南一北,两个人竟对四人形成了夹攻之势。凌曲元、常青柏不得已转过身来与他抗衡,那一头,陆源冲瞬间陷入颓势,被牧怀山逼得毫无还击之力。 小春心中惊慌,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前去相救,待向龙一问主意,又见他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心中更加慌乱了。一刹那的举棋不定,胜败便已成了定局,一声惊呼从场上传来。 小春好不惊愕,抬眼望去,只见陆源冲已被打翻在地,吐血不住。 “盟主!”青蓑惊呼,凌曲元等人亦是大喊。 众人扑过去,陆源冲已然伤得极重,连话都说不出来。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恨意却丝毫不减,死死地瞪着牧怀山。 牧怀山本意不想伤他,然而方才情势危急,实在无法控制下手轻重,当下亦是有些不忍。 这时,丁克岩冷笑起来:“牧前辈,陆源冲受了重伤,天地盟这群废物已不足为惧。你我联手,必能将龙一、叶小春这二贼拿下!” 这话说得十分狂傲,俨然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程啸山等人虽体恤他骤然丧父,眼下听来却只觉得反胃。 牧怀山亦是如此。他对龙一和小春恨之入骨不在丁克岩之下,可是眼见丁克岩偷袭之下导致局面骤变,不免让他觉得有损侠义之名,继续擒贼的欲念竟弱了许多。 这时,青蓑怒喊了起来:“姓丁的,枉你身为正道弟子,竟干出这等偷袭暗害的勾当,真是让本姑娘大开眼界!今天这笔恶账,天地盟记下了。我家盟主没事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来日天地盟定要集结全部兵力,荡平你青城派,为盟主讨个公道!” 丁克岩不屑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挺大的!荡平青城派,就凭你们几个?江湖上谁不知道,天地盟有今日的规模,全凭他陆源冲一人。如今这位逍遥王活不活得成都不一定,万一有个好歹,所谓天地盟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有何惧?” “你……” 青蓑恨得睚眦欲裂,当时便要冲上去与他恶战,被头脑清楚些的凌曲元拉住了。 丁克岩见状,愈发认定他们已不足为惧,冷笑一声,继续向牧怀山邀约。然而牧怀山却阴着脸不说话,叫人摸不准他的意思,丁克岩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跪地半晌的叶钧突然站了起来。 “牧前辈!您想为师父报仇的心情,晚辈可以理解,晚辈受师父大恩,报仇雪恨之心不会比您弱。可是方才,晚辈已将此事疑点说了,小春绝对不是凶手,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过他!”叶钧恳切又坚定说道。 牧怀山听罢,神色愈发犹疑,还未说话,丁克岩便先怒吼了起来:“姓柳的,你给我闭嘴!孟九歌一案已经证据确凿,叶小春是杀人凶手,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牧前辈!若小春是杀人凶手,不用您动手,我自会杀了他为师父报仇!可现在真相未明,还请前辈给我一点时间,查清事实真相,还师父一个公道,也还小春一个公道!”叶钧神色不变,神色诚恳望着牧怀山,竟是对丁克岩理也不理。 丁克岩如何不怒,待要再争辩,牧怀山已开口道:“此事就依你!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不能查清真相,不管你再说什么,叶小春的命我都要定了!” 叶钧心口发紧,望了小春一眼,终于狠下心答应了下来。 “叶小春我可以先放了,但是他不行!”牧怀山继续冷喝,将手一抬,指向了龙一。 龙一冷笑起来:“牧前辈,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能胜过我吗?” “即便胜不过你,我也要同你拼个死活……” “前辈若执意如此,龙一自当奉陪,只是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前辈,聂凡……还等着你去救呢!” “你!”牧怀山登时气急,怒吼了一声。 “前辈知道聂饮柔母女对司徒骏的重要性,自然也该知道,即便擒住了我,对于相救聂凡也没有半点作用,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赌这一时意气呢?况且眼前局势再明显不过,前辈要想擒住我,必得求助旁人,而聂凡乃是司徒骏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上你本就不占理,你身后那些讲道义的江湖豪杰必然不愿相帮,而灵雀山庄人手虽多,沈庄主号称从不插手江湖恩怨,想来也不会出手。眼下能帮你的,算来算去只有这个姓丁的,和青城派这一群水货。 “而我这边,情势可就比前辈要好上许多!我舍命相救叶小春,真打起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柳云同他是结拜兄弟,即便不帮忙,也绝对不会倒戈。而天地盟这几位,因为碧心和陆源冲的缘故,自然也是我们这边的人。还有这左右两侧,有我千丈崖上百名杀手!前辈不妨算一算,你有几成胜算?” 龙一云淡风轻地说完,牧怀山的脸色已然黑尽,浑身皆是阴鸷。而刚得意了没多久的丁克岩,这时也是眉头紧皱、心中疾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章完) 536.兄弟齐心(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纵使牧怀山再怎么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认,龙一所言都是事实,最起码大部分是事实。即便他对双方实力的盘点有些偏颇,但有一句话,扎扎实实点醒了牧怀山。 那就是即便他擒住了龙一,于相救聂凡一事,没有任何助益。 的确!经历了当年的事,他知道司徒骏对聂饮柔的感情有多深,而他筹谋多年,调教出龙一这么一号人物攻入七重阁顶,也可以证明,他的情深至今未断。即便他曾经怀疑聂凡不是他的骨肉,可是现在,只瞧她一张脸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像,自然而然便可以解释所有的事情。 聂饮柔已死,聂凡便成了这一段感情当中,司徒骏唯一剩下的寄托。莫说一个龙一,即便让他以整个千丈崖的基业交换,只怕他也不会眨一下眉头。 既然如此,眼前的厮杀便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对他有风险。 对方有龙一、叶小春、叶钧三位七重阁上的高手,而这边,即便所有人都算上,也只有自己、丁克岩、程啸山、素檀四人。自己武力只剩五成,丁克岩的大梦功又还不成气候,三对四下来,却是旗鼓相当。而剩下的,对方算上凤三、麟四,有高手殿三人、好汉楼四人,己方只有周白隐、枉思二人,其余二三无名弟子,根本不是对手。 沈雀倒是有数十名好手在此,可是对抗千丈崖上百名黑衣杀手,并无半点胜券。这一番盘点下来,敌我双方真正是实力相当,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眼下还涉及到与千丈崖、圣仙门以及天地盟为敌的得失计较,程啸山等人未必会出手,那他就更是没有半点胜算了。 这一番盘点下来,牧怀山的脸色更黑了。他不怕输,也不怕死,但是他不能输也不能死!因为他要去救聂凡,他不允许聂凡落在司徒骏那个恶徒手中,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想到此处,牧怀山心中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恨,也全让他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冷道:“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龙一心中顿时一松,神情却仍是镇定自若。他淡淡一笑,并不多言也没有什么表示,便带着小春、叶钧、凤三、麟四往前撤走,天地盟数人背着重伤的陆源冲及碧心的尸首跟上。 拦在前头的人马来自灵雀山庄,在沈雀的授意下,此时早已让到一边。当着正邪两道、几乎是如今江湖最顶尖高手的面,他自然要维护灵雀山庄“不插手江湖事”的定位和宗旨,即便对龙一和小春再怎么提防,也不可能这时动手。 再者,经历了这场闹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龙一武功再高,却仍有人能克制他,比如牧怀山,以及来日方长的丁克岩。叶小春就更加不足为惧,不管是从圣仙门还是从孟九歌血债的角度,都有的是人等着收拾他。 既然如此,他还着什么急呢?现在即便两人的性命交到他手上,他也不会动手了,若是龙一死了,往后这江湖,岂不都是丁克岩的天下了? 正邪两道,相互平衡,才是沈雀追求的终极目标。 因此,眼下他乐得看见龙一等人全身而退,即便他已经发现,当前局面并非牧怀山等以为的旗鼓相当。他没有说,因为他要助龙一他们一臂之力。 道路让开,龙一、小春等人快速撤退,刚刚走过山道的拐角,面前视野顿时变得昏暗起来。龙一之前一直好好的,这一刻却突然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 小春慌道:“龙大哥,你怎么了?” 众人这才瞧见,龙一满脸虚汗,脸色已然惨白如纸,显然伤得极其严重。 “别管我……赶紧走!”龙一咬牙说出这句话,声音已极为虚弱。 小春和叶钧虽然紧张,但不敢耽搁,一人一边架着他快速前行。 走了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处峡谷边,底下深不见底,左右两侧都是荒山。这峡谷足有百余丈宽,凭轻功根本无法越过去,好在有一条木板桥连通左右,才得以通行。 众人急匆匆过桥后,前面是个树林。小春眼见龙一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慌乱要为他疗伤,却被他阻止,吩咐将木桥砍断。小春不知缘故,却也没有多问,抽刀上前左右各一下,长桥便“豁啷”一声断开,向峡谷另一边坠去。 龙一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阖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龙一见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中,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飘散在空中,发苦得令人作呕。他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也没有。 “看来那天晚上虚耗内力太多,以至于现在还没有恢复!”龙一心里想着,尝试着运功,却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叫他疑惑着皱起了眉头。 “龙大哥,你醒啦!”一声惊喜喊声传来,小春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口。 话音未落,一连数人纷纷窜进房间,正是叶钧、凤三、麟四三人。经过叶钧调治,麟四双臂错位的骨节已经恢复,凤三的外伤也好了许多,眼下行动已无大碍。 龙一瞧见他们安然无恙,也就松了一口气,倒是凤三见他苏醒,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伤,当场落下泪来。 龙一也不管她,问道:“这是哪儿?” 叶钧说道:“龙大哥放心吧,这里只是普通山村,平常鲜少有外人来,不会被人找到的。” 龙一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见小春、叶钧都满脸疑惑瞧着自己,想来自己这一身伤,以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叫他们十分不解,当下笑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春听罢,也不客气,倒豆子一样把心中疑问全倒了出来,和龙一猜得分毫不差。龙一调整了一下呼吸,便将当晚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经历了七重阁第六层恶战后的龙一,的的确确身负重伤。为了完成任务,他不得以吞服了三颗龙胆血珠,硬是叫自己恢复了原有的战力。 之后上到七重阁顶层,他得知聂饮柔身故的消息后,自知带回她的尸首无法交差。思来想去,他将聂凡也一同带上,施展轻功从七重阁一跃而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灵雀山庄。 (本章完) 537.兄弟齐心(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恢复武力后,龙一上到七重阁顶层,很快知道了聂饮柔身故的消息。他自知若只带回她的尸首,必定无法交差,思来想去决定把聂凡也一起带上。可是如果一次带两人出去,一来容易被人发现,二来施展轻功也十分艰难。 龙一想了想,有了个主意。 他先将聂凡的穴道点住,带着聂饮柔的尸身从窗口飞身离去,一径下了翠微山。龙一武功高深,这一路下来没有惊动任何人,连第六层的牧怀山也不曾有所察觉。然而那沈雀是何等聪慧之人,他明知七重阁顶不过一死一弱两个女流,自然不会让龙一久待,不多时便派了人上去查看动静。 这一看便发现了意外,接着便是那童仆慌乱下楼前来禀报,惊动了第六层的牧怀山。牧怀山得知聂饮柔失踪,心中顿时方寸大乱,顾不上被点住穴道的聂凡便出阁楼找寻。 彼时,楼下守着的凤三、麟四听到动静,知道大哥已经得手,连忙撤退。这一退便被牧怀山发现端倪,一路追击到了广场,将麟四打倒在地。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料到,这局面正是龙一设下的计策。 就在此时,他又回到了翠微山,再次上了七重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聂凡也掳了下来。下山后,他将聂凡交给“聚侠客栈”的掌柜,同时也是千丈崖黄金使金万两,并派出包括“松江王”沈郎幽在内的十三王全体人员进行护送。 这些人手是早在上翠微前便已经安排好的,本是要用来护送聂饮柔,最后却换成了聂凡。十三王不知内情,自然无不勤谨,连夜便出了云州城。 聂凡走了,龙一却没走,因为第二次下山的时候,他已见到凤三、麟四都落入了牧怀山手中。若他不回去相救,性命必然不保。 在千丈崖中,龙一虽然与麒二不太对付,但是和凤三、麟四,却是自小一起长到大的情谊,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因此便起了用聂饮柔的尸首换二人下翠微的念头。 谁知再次上翠微,广场上已是一片寂静。他循着声音来到主殿后,通过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得知孟九歌意外离世。龙一好不意外,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叶小春成了头号嫌疑人。 此时的他已经确认了小春的身份,况且以他对小春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是杀孟九歌的凶手。不管出于何种考量,相救小春也是他不容深思的选择,于是在牧怀山要对小春下杀手的危急关头,他冲了出来,将他救下。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都在龙一意料之中。牧怀山为了聂饮柔的尸体,果然什么都能舍弃,他带着小春、凤三、麟四离开翠微山,而之前重伤的麒二早在多日前就让他送走,便是料到今日灵雀山庄大乱,到时候顾不上他。 四人按照龙一之前安排好的路线撤离,一直来到后来的山道上,被庄主沈雀成功拦截。沈雀的出现,也在龙一的意料之中,毕竟这里还是云州,灵雀山庄的实力绝对不比任何江湖帮派要弱。 龙一自知跑不了,所以只能设法让牧怀山再次出现,于是他在聂饮柔的身上放了纸条,指明了聂凡被劫和他们的逃跑路线。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只要江湖人士出现,沈雀便不可能再对他们下手,他们便会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时,小春提出疑问:“你明明在那山道两侧安排了上百名杀手,即便咱们与灵雀山庄硬碰硬,也未必会输!何必要把牧怀山他们引过来,这样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龙一笑了笑,反问:“你以为在云州的地界上,千丈崖真能安排下一百名杀手,而不被灵雀山庄发觉吗?” “你的意思是……”小春皱眉。 “那些杀手,除了站在第一排的十来个是千丈崖的人手,后面的,不过都是抓来的普通百姓,点了穴道换了黑衣放在那儿!” 小春和叶钧都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来,后怕得很。 龙一又道:“若是牧怀山没来之前,我便叫这上百人现身了,沈雀必定知道有诈,咱们绝对讨不了好!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将牧怀山等人引来压制沈雀,如此一来,我们方能有一线生机。” 小春和叶钧这才恍然大悟,可是龙一的眉头却又紧皱了起来。 虽然那天晚上,大部分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也有意外,那就是他自己。灵雀大会七天,他多次受伤、损耗真气和内力,为完成任务,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服用龙胆血珠。 这东西虽能激发人的潜力,但只要是人,总会有一个不能承受的极限。那晚牧怀山等人到来之后,对战之中,龙一与他对了一掌。以龙一当时的武功,断然是不会输的,可是那一掌之后,他却清晰明了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以极快的速度从体内抽离。 他在慌乱中意识到,过量激发身体的潜能,让他的承受力在那一刻达到了极限。 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了场上局面的骤然,若不是碧心和陆源冲及时赶到,成功为小春争取到暂时离开的机会,只怕就要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了。 龙一知道这场战斗是胜是负,自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若是他一直颓废下去,即便小春成功撤退,他和凤三、麟四也要丧命当场。所以他必须要重新站起来,而要想站起来,除了服用龙胆血珠别无他法。 龙一不知道,这种境地下的他再次服用龙胆血珠,会有什么恶劣的后果。他不用想,因为他没有选择。这一次服用,他并未体会到内力瞬间充盈的感觉,反倒是五脏六腑十分震痛,像是有一把铲子在体内不断地挖掘,将他的心肝脾肺全部扔出体外。 龙一强忍着剧痛站起身,表面上若无其事,在协同小春、青蓑与青城五绝对战之中,表现出的战力亦是不俗。他成功地蛊惑了所有人,一番情势分析,也让牧怀山相信他的确胜出无望,这才赢得了撤退的机会。 从山道上退走之后,龙一让小春砍断峡谷上的长桥,便是防止事情败露,牧怀山等人追来。而最开始的时候,他之所以选择通过这条路撤退,这一道峡谷长桥便是最主要的原因。 (本章完) 538.兄弟齐心(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小春、叶钧、凤三、麟四都早已是目瞪口呆,心中后怕不已。 房中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龙一突然开口,叫凤三和麟四出去。凤三见大哥终于醒过来,很是不愿意,最后还是听话出去了。 小春和叶钧不知何故,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怔怔地看着龙一。龙一也同样看着他们,目光冷冽,神色严肃,叫二人心中有些紧张。 龙一突然道:“你改名叫叶钧?” 叶钧愣了愣:“是啊,龙大哥怎么……” 龙一抢道:“既然改了名字,你二人为何还不相认?” 此话一出,小春和叶钧都怔了怔,随即便双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龙一。小春早就猜测,他已经发觉了自己的身份,却不知连叶钧的身世他也知道了,当下如何能不诧异。 听龙一发问,他下意识想否认,话未出口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当下只道:“龙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龙一淡淡一笑,还未说话,叶钧的震惊却更上一层楼,大气也不敢喘,又怔怔地望着小春。 “小春,这是怎么回事,你……” 小春没有回答,继续问龙一:“龙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问他,还是问你自己?” “他!大哥的身世,这世上只有他,我和峨嵋派静音老尼姑知道,你绝不可能知道!”小春很是坚定,可一想龙一方才那般笃定,这坚定又毫无意义。 龙一淡淡一笑:“若说是你,我已经肯定,他嘛……我是猜的!一来,他改名为叶钧,姓氏跟你这结拜兄弟一样,没什么稀奇,这个‘钧’字,倒是新鲜得紧。二来,那夜在山道上,碧心自刎谢罪,除了天地盟的人,在场没有一人为她伤心,唯独叶钧,在她尸首前跪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要知道,这位天地盟盟主夫人可是第一次在江湖上出现,叶钧年少,不可能与她有任何交集。能让他如此,我猜,必是他听到碧心的真实身份后,知道她与自己实为失散多年的母子。如此,我又回想到,他名字里那个‘钧’字,与裴玉春第二子裴凤钧不谋而合。他的身份,还有什么好猜疑的么?” 龙一说得轻松,小春和叶钧却早已呆若木鸡,心中十分骇然。 好半天,叶钧惊慌道:“龙大哥,你知道我的身份便罢了,可你方才说我与小春还不相认,是什么意思?” 龙一淡笑,并不答话,望向小春。 事到如今,小春再要隐瞒也瞒不住了,心中倒是坦然。他本就计划下了翠微山后与叶钧相认,后来发生种种事故,这才给耽搁了下来。现在,面对叶钧恳切而疑惑的目光,他并未答话,而是从身上掏出一物,递到叶钧面前。 叶钧浑身一震,也忙从身上掏出一物。两枚淡青色的玉针出现在二人掌上,样式、雕工、颜色全部一模一样,正是龙须针。 小春手上这枚是母亲骆莹莹给他的,他本来另有一枚,是从千丈崖得来,现已给了程棠。而叶钧手上这枚,是母亲方绿炼拾到他时在他身上发现的,藏了整整十九年,临死前才交到静音师太手中,又由静音师太交到他手上。 这枚龙须针本是放在叶钧的襁褓之中,几经辗转才回到他手上,他如何能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含义。事后他也打听过,这龙须针一共有三枚,去年年底千丈崖一战后,江湖传言这三枚龙须针落在了神剑山庄三个后人手中。 叶钧眼见一枚在小春手中出现,再回想碧心对他的态度,以及他对碧心毫无征兆的恨意,如何还不明白! 兄弟二人兜兜转转,这才重逢,心中欣喜与感伤相伴而生。在这复杂情绪的交织下,两人眼眶都是湿湿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春先开口,笑道:“大哥,你说咱们失散这么多年,其实早已重逢却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我们?” “怎么是捉弄?分明是老天爷在帮我们,叫我们一早就重逢了,还做了拜把子兄弟!”叶钧也破涕为笑,又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如此奇妙,说不准,大伯的孩子也早就在咱们身边出现过,只是我们没认出他来而已!” 说过这话,两人都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龙一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他想起在紫金山悬崖之下,裴凤霖曾将他认作裴远,虽然他明知自己不是,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若非他的长相与那位剑圣长孙有几分相似,只怕也学不到完整的凌霄七剑,也无法走出那万丈深渊。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不从山谷下出来,采星也不会被师尊抓去,两人隐居深谷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即便一年之后,他会因为龙胆血珠成瘾发作,最起码有一年的闲适日子可以过,对他来说,亦是从未有过的奢望。 想起采星,龙一心中发紧,回千丈崖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这时,小春惊慌问道:“龙大哥,你之前说,待咱们逃出生天以后,就告诉我为什么三番四次地救我!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龙一淡淡一笑:“你倒是记性好!” 小春正经道:“不是记性好,是这件事太奇怪了!千丈崖宫主司徒骏,是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幕后凶手,跟我们有血海深仇。你是千丈崖的头号杀手,知道了我的身份,即便不杀了我,也该由着我自生自灭才对,怎么反倒三番四次地救我呢?” 叶钧听了,也十分疑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道:“龙大哥,你今年多大年纪……” 龙一听他如此问,便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忙道:“我与神剑山庄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多想。之所以救小春,我自有我的原因,至于这原因是什么,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待我内力恢复,自会寻个机会说明此事!” 龙一自知这番话没办法说服二人,还要再嘱咐他们不要乱猜,可是还未说出口,两人却神情古怪地低下了头,倒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怎么了?”龙一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龙大哥,我说了你别着急……那个,你的内功,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已经没了!” 龙一心中“咯噔”一下,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本章完) 539.分道扬镳(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关于龙胆血珠过量服用的副作用,之前在山道上内力突然流逝时,龙一就已有所察觉。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身体潜力的激发达到了极限后,等待着他的却是这么个内力全失的结局。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物极必反的道理。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失去内力,等同于练武生涯的终结。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更何况龙一已经闯入了七重阁顶层,虽说最后灵雀山庄给的赐号也仅是“圣”字号,却也代表着,他成功取代“拳仙”牧怀山,成为当世绝无仅有的顶尖高手。 作为江湖上的最强者,失去内力对他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可是龙一的反应却十分平静。 小春和叶钧本以为,他至少也会流露出几分伤心或者落寞,可是没有,他就好像听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碎小事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愣了好半天,小春战战兢兢试探道:“龙大哥,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吧,咱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丢人的……” 龙一淡淡一笑:“自己人?” 小春正经道:“那当然!你救了我们这么多次,别人都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叶钧道:“正是!” 龙一被他们认真的模样逗笑,道:“这天底下,怕只有你们俩不把我当恶人对待了!” 小春疑惑道:“龙大哥,你真的不伤心吗?还是这内力全失,你有办法恢复!” “没有!”龙一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 龙一笑了笑,没有答话。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在听到事实的一刹那,他是震惊和绝望的,可是很快,这股情绪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淡然,甚至有些欣喜。 没有内力,便等于没有武功,没有武功,便可以结束有黑夜没白天、有鲜血没人心的杀手生涯。当然,他很有可能会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而被师尊司徒骏弃之如敝履,甚至取了他的性命,可是他并不在乎。与其一辈子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倒不如了结自己的性命来得干脆利落。 想到此时,龙一心头舒畅,可是转念想起采星,却又眉头发紧起来。 采星,采星…… 为了制衡他,司徒骏将采星秘密收押,自回千丈崖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在失去内力之前,龙一的武功已是天下无敌,司徒骏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让他乖乖听话,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软肋。 龙一即便自己可以干脆赴死,可是采星,她不能一直被囚于千丈崖的牢笼。更何况,麒二曾向他示威,透露司徒骏为采星下了毒药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灵雀大会上,他才没有对麒二赶尽杀绝,便是要留着他的性命为采星解毒。 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回采星。若是能生,他们便一起生,若是不能,那只死他一个人就好。 龙一心中如此想,眼神愈发疾厉了起来,叫小春、叶钧二人在瞧得身上直打寒颤。 两人从房中退出来,说了许多的话。叶钧骤然得知小春身份,自然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要问,关于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始末,关于他、小春以及另一位堂哥的下落,关于碧心、骆莹莹的情况等等。 既已相认,此刻小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与他听。二人一直说到太阳西沉,越说越感伤,越说越愤恨,最后,叶钧心中已是满满的伤感与悲哀。 小春见他如此,心中十分不忍,故作轻松道:“大哥,我以后不能再叫你大哥了!” 叶钧认真道:“为何?不管是结拜兄弟还是亲兄弟,我的的确确年长于你,为何不管我叫大哥?” 小春笑道:“别紧张,我没想不认你!只是娘说,咱们有三兄弟,如今我和你相认,只等找到大哥便能兄弟团圆。论大小,我是小弟,你虽比我年长,但也只是大哥,这话不错吧?” 叶钧笑道:“不错,不错,三弟说得有理!”言毕,神色又惆怅起来:“也不知大哥在哪儿,过得如何!你方才说,除了我身上这枚龙须针,另外两枚都在你身上,也就是说,大哥那枚早已丢失。没了这信物,我们想要找到他,只怕是难啊……” 说着,二人都是垂头丧气,感叹连连。 叶钧突然惊道:“三弟,你说大哥他会不会已经……” 小春也吓了一跳,却还是道:“不会吧?娘说,当年神剑山庄的管家是千丈崖的白莲使,他死前说,大哥已经成功逃了出去,按理来说不会……” 小春没说下去,心中很是没底。毕竟距离当年之事,已过了整整十九年,即便那时候裴远的的确确逃出了生天,可是这十九年下来,难保不发生意外。要不然,这本应该在裴远身上的龙须针,也不会流落江湖,落到千丈崖手中! 想到千丈崖,小春浑身一震,越发慌张。叶钧瞧他的眼睛,便知他想的与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既然这龙须针出现在千丈崖,那么十之八九,裴远最后还是落入了司徒骏的手中。而以司徒骏的手段,将整个神剑山庄付之一炬的恶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么可能斩草不除根,留下后患在世呢? 小春和叶钧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心中的恐惧却迟迟不散!他们心里都知道,十九年过去了,大哥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然而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天没坐实大哥遇害的消息,他们就绝对不会放弃希望,天南地北也要继续找寻下去。 小春道:“不管怎么样,这千丈崖,咱们还得再去一趟!一来是要打探大哥的下落,二来,杀了司徒骏那狗贼,为爷爷和神剑山庄上下报仇雪恨!” 叶钧见他神色笃定,心中也十分坚韧。兄弟二人团结一心,不仅是报仇路上有了助力,更关键的是,血缘的联系消弭了这漫漫长路上的孤独,叫他们心中有了寄托,也有了依靠! (本章完) 540.分道扬镳(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过了几日,龙一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便要启程上路回千丈崖。 小春、叶钧见他内力全失,怕他路上遭遇不测,执意与他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龙一心想,自己这一趟上翠微山,虽说最后带回了聂凡,可是聂饮柔已死,尸体也没有带回去,这任务到底也算不得完成。况且自己又失了内力,这一趟回千丈崖,只怕是凶多吉少。小春和叶钧武功都不弱,最起码除了师尊司徒骏以外,千丈崖内无人是他们的敌手,若有他们相助,或是能救出采星并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龙一心中燃起几分希望,可是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又想:这二人现已证实是裴氏后人,而司徒骏又是当年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凶手,双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将他二人带入千丈崖,他们必定控制不住仇恨,联手诛杀司徒骏。如此一来,不说采星救不出来,只怕连他们自己都要搭进去。 千丈崖毕竟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虽说去年年底一战遭遇重创,精锐力量却都保留了下来。旁的不说,光是“十三王”便个个凶悍,单打独斗不是小春和叶钧的对手,可是十三个人一起上,这兄弟俩绝对讨不了好。 龙一怎么忍心让他们去送死,思来想去,严厉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叶钧不甘心,好说歹说,可龙一就是不同意。小春知道他性格强硬,认定的事情绝不可能反悔,当下只好答应松口答应,绝不去凑热闹。 龙一见他目光狡黠,知道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可是想到万寿宫前那一片烟瘴弥漫的紫藤林,若非千丈崖的人,绝无可能通过。即便他们想偷偷尾随,面对林中烟瘴亦是无计可施,这才放下心来。 当下,龙一、凤三、麟四驾马离开,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村中小路的尽头。 叶钧急道:“三弟,你为何要答应龙大哥?你可知他失了内力,对司徒骏来说便没了利用价值,很有可能会被……龙大哥凶多吉少,咱们若不去救他,也太不讲道义了!” 小春白了他一眼:“什么江湖道义,就你懂,我不懂!可你看龙大哥那个样子,咱们即便跟过去也是白搭,费那个嘴皮子干嘛?”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我说不跟龙大哥走,又没说不去千丈崖!” “怎么去?千丈崖底下的烟瘴林,若无解药根本过不去。若是月儿在这里还好办,可是上次从灵雀山庄出来,我将托付给杨大哥和杨大嫂照顾,现在怕是已经到了昆仑山了。难道咱们要去一趟昆仑山吗?那要折腾多少时候,龙大哥只怕都要……” 小春结结实实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并不多作解释,收拾了一些行礼和干粮,又给了这户人家一些银两。那山民老实巴交了一辈子,何曾见过这些银子,当即感激得拜了又拜,小春拦他不住,便也不再多待,顺着小路出了山村。 叶钧一路都在问小春,怎么才能过烟瘴林!小春故意使坏不说,把他急得抓耳挠腮,却是无可奈何。出了山林后,二人换马疾驰,三日工夫到了贵州境内。叶钧急了这几日,但见小春始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确实有办法,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一入贵州,便是铜仁,天地盟总舵便在此处。城中一座逍遥山庄,城外一座水仙庄,数月前已被小春摸了个清清楚楚,连叶钧也是几进几出。几个月不见,如今的天地盟已是物是人非,盟主陆源冲身受重伤,夫人碧心自刎身亡,叫人不胜唏嘘。 因着碧心的关系,以及那一夜在山道上,若没有天地盟几名高手相助,他们也很难全身而退,小春和叶钧对陆源冲是感激而又怜悯的。 二人想到之前在村子里,因陆源冲伤得极重,几名属下不敢耽搁,从村中连夜撤走。时隔数日,也不知陆源冲的伤势如何,是否已经回到逍遥山庄。二人有些记挂,思来想去,决定上门看望。 逍遥山庄的门庭依旧清冷,然而相比于上一次求见陆源冲时的几经坎坷,这一次倒是顺畅了多。敲开门,报上名号,不多时便有熟人迎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外院管事,青蓑。 一别不过数日,小春与青蓑却像是经过了数年,再次见面,彼此的神情相貌都已有些陌生。这种陌生感叫二人有些不适应,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若说叶钧思维简单、反应迟钝,可他与月桐经历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情爱之中的事,他已是比谁都看得明白。只瞧小春平素张牙舞爪、嬉皮笑脸,眼下却是这般羞怯,他便知道三弟对这姑娘动了心,而这姑娘对三弟也有意。 他心中欣喜,转念一想,又为感情之路的波折感到无比心酸。 叶钧不得已出言打破沉默,才叫青蓑回过神来,带他们去看望陆源冲。 结结实实挨了牧怀山一掌,陆源冲五脏六腑皆受损伤,如今虽已清醒过来,却不能动不能言,俨然成了一个废人。小春想起,不过三个月前,这位高手殿排名第二的逍遥王还是那样的威风,那样的不可一世,而今却成了这样一副德行,怎么不叫人心中感慨万分。 看望过后,小春和叶钧被请到偏殿喝茶。叶钧略坐了坐,便借口观赏院中的银杏秋景,识趣地走开了,房中便只剩下小春和青蓑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二人都低头不语。好半天,小春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青蓑柔柔一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守着逍遥山庄,就这样!” 小春讶异:“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 青蓑打断他,认真道:“我和黄箬姐姐都是孤儿,若不是先生将我们捡回来,只怕我们早就饿死了。先生待我恩重如山,传我武功,还让我料理外院事宜,先前许多帮派的掌门不服我是个女子,是先生力排众议,给了我信心!他让我知道自己虽是女子,却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这般恩德,叫我永世不敢忘! “如今先生成了这样,天地盟群龙无首,我虽能力不及,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散下去。不管是为了先生,还是为了天地盟,我都会一直坚守在这里,不辜负先生对我的一番栽培。我要让他知道,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现在长大了,他没有看错人!” 青蓑说到此处,眼中已有泪光闪烁,神情却十分坚毅。小春很是动容,心中又有几分感伤,想起心里那一丝不可捉摸的情感,有些怅然若失。他知道青蓑有她的选择要坚守,而他也有他的责任要承担,不管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期许过什么,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情绪,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要么尘埋在心底,任它老旧积灰,要么倾诉烛火和轻风,消散于天亮或无形。 (本章完) 541.旧友重逢(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从逍遥山庄出来,二人直奔千丈崖。 一路上,小春的情绪低落,一直到悬崖边才恢复了正常。二人顺着崖壁上的藤条往下,进入了千丈崖,不多时来到那片紫藤林外。但见林中烟气氤氲,迷迷蒙蒙甚是妖冶阴森,颇有鬼狱陀罗未盛开时翠微山的感觉。 小春见叶钧怔怔地望着他,用眼神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狡黠一笑,从身上摸出两粒药丸,叫叶钧服下,却仍是不肯说明这药丸的来处和用意。 二人服了药,叶钧便跟着小春大摇大摆地进了紫藤林,只觉得身体似是被一层屏障保护了一般,瘴气环绕却不敢近身,很是奇怪。不多时,两人出了树林,来到万寿宫外。 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石碑,上书“万寿无疆”四个大字,旁边一座石门紧闭着,却无一人把手。 叶钧皱眉道:“这道石门少说也有两千斤,若用蛮力,根本打不开!只是这入口的机关嘛……” 话未说完,小春又是诡异地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了两块黑色的令牌。 “千丈令!”叶钧好不惊诧,当场大喊,“这是千丈崖杀手的贴身之物,比性命还要重要,一向有‘令在人在,令失人亡’的说法。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小春笑了笑,将令牌翻过来,但见后面分别写着“凤三”“麟四”的字样。叶钧更加奇怪,还以为是小春从他们身上偷来的,又被小春翻了个白眼。 原来,这两块千丈令以及刚才的那两粒丸药,都是凤三临走之前给他的。凤三长居千丈崖多年,连小春二人都知道龙一回千丈崖势必凶多吉少,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怜她对龙一一片痴心,却知道大哥的心根本不在她那儿,为了采星,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会闯,根本拦不住他。若对手是旁人,凤三哪怕豁出性命去也在所不惜,偏偏龙一的对手是他们的师尊,是一个她不能违逆的人。 凤三没有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龙一去送死,便希望小春和叶钧能够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救大哥一条性命。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凤三已经相信,他们与大哥之间存在一种超脱世俗的情谊,无关正邪,无关血缘,只关于心。她知道千丈崖好比龙潭虎穴,即便小春和叶钧已经身至七重阁,这一趟只怕也是九死一生,可是她没有选择,因为只有这样做,龙一才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她才将能够防避烟瘴的丸药和进入七重阁的千丈令给了小春。 小春也确实没有辜负凤三的期望,几乎与他们前后脚赶到了千丈崖,即便龙一现在遇到什么危险,也赶得及相救。然而此时此刻,站在武林三大魔教之首的门口,小春和叶钧心中除了坚毅以外,还有几分忐忑。 毕竟这一战,凶多吉少,九死一生。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大家一起逃出生天,可若是最坏的结果,那便是所有人的性命都搭进去。小春和叶钧身负裴氏一族的血海深仇,按理说,不应该为了龙一这么一个外人以身犯险。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现在不是刺杀司徒骏,为神剑山庄报仇的好时机。 可是他们来了,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心中也没有半点悔意。 二人对视一眼,找到石碑侧面的缺口将两块千丈令投了进去。顷刻间,厚重的石门“豁啷”一声响起,慢悠悠向上打开。两人十分警觉,连忙躲在那石碑之后,但见石门到顶之后,幽暗的洞口中走出数人,皆身着蒙面黑衣,排成两列站在左右。 两人心中警惕,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抽刀提剑便要冲出去恶战。还未起身,一阵劲风突然袭来,吓得二人又往石碑后躲了躲。但见空中一道极快的身影闪现,恍如离弦利箭一般射出。 小春和叶钧还没看清长相,那人已朝石门口两派黑衣人杀了过去。只听“乒呤乓啷”一阵密集的声响,凄厉的惨叫接连传出,仅仅一个喘息的工夫,外头便恢复了一片平静。 二人心中好不惊骇,偷偷探出头,只见十来个黑衣人已然横七竖八、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并不见半点鲜血。两人更是惊讶,思维极快运转猜测那人的来历,不多时心中已有答案—— 牧怀山! 千丈崖的杀手武功都不弱,能安然无恙地穿过紫藤林,还能在眨眼之间打倒这么多人,必是当世绝无仅有的高手。而江湖上名头最响的那几位中,与千丈崖有深仇大恨的,也只有“拳仙”牧怀山了。 想到这里,两人心中都是一惊,转而又十分欢喜。牧怀山的出现,倒正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一方面省了打草惊蛇的工夫,一方面,千丈崖内现在必定已经乱成一团,正好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两人想到此处,连忙扒了两个黑衣人的衣服换上,混进了万寿宫中。 万寿宫虽然称之为“宫”,其实就是个山洞。二人一进去,视线立即昏暗了下来,显得十分阴森恐怖。两人心弦紧绷,小心翼翼地走着,但觉洞中道路曲折迂回,走了许久都没有尽头。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响声,他们心中警惕,猜测是牧怀山已经杀到了司徒骏跟前。两人愈发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不多时视线慢慢亮了起来,有许多人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接近了万寿宫的核心地带。 走过一个拐角,兵器声瞬间大了起来。两人偷偷望去,只见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烛火灯光很是明亮。牧怀山着一身白袍,赤手空拳地站在殿中,四周站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道有僧,个个眼中透着十足的杀气,正好是十三人。 旁人小春和叶钧不认得,但其中一个身着白衣、手拿铁扇的玉面青年,正是“松江王”沈郎幽。二人当即猜出,这十三人,便是传说中“四宗九使十三王”中的十三王。 (本章完) 542.旧友重逢(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若说在千丈崖中等级最高的,除了宫主司徒骏,往下便依次是宗、使,最后才是王。然而要说武功高低,却并不一定是这个顺序。就好比九使之中,黄金使金万两、绿波使碧心便一点武功也不会,之所以位于九使之列,是因为他们起到的作用十分重要。 金万两掌管着京城太平赌坊,是千丈崖的银钱来源,也是杀人买卖达成的窗口,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碧心,二十年前成功打入神剑山庄,成为剑圣第二子裴凤钧之妻,为后来司徒骏覆灭剑圣一族立下了大功,地位高也是理所当然。 总的来说,九使设立之初的意义,便是将一批才华比较出众的人安插在江湖之中,为千丈崖收集情报等,却并不见得是武功高强的人。反倒是“十三王”,地位虽然不高,但武功却都不低,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 此次灵雀大会,沈郎幽一出手便取得了高手殿第十一席的好成绩,十三王的功力可见一斑。 牧怀山武功虽然高,可是面对十三个高手殿水平的高手围攻,想要取胜却也十分困难。小春和叶钧在暗处瞧着,也为他担心了起来。 殿中,双方停顿了一会儿,便再一次激烈地交战起来。牧怀山怒气腾腾,杀意蓬勃,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然而一方面是自己赤手空拳,一方面对方又人多势众,一时之间没能占到半点甜头,却也没有显露败势头。 双方打了半个时辰,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倒是那十三王十分疲惫,显得有些支撑不住。小春和叶钧虽然焦急,却也没时间跟他们耗下去,将大殿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并没有瞧见像司徒骏的人物,心中有些狐疑。 两人不敢耽搁,寻了一条暗道又在山洞中搜寻起来。走了好一会儿,两人只觉得眼前的路都很是相似,像是在原地兜圈子一样。两人心中急切,只怕待会儿牧怀山输了,宫中的守卫要变得严格。他们不敢再浪费时间,便打算兵分两路,这时只听有谈话声传来。 “姓牧的怎么样了?”一个沉着沙哑的声音问道,仅仅一句话,狂躁的怒意便已蓬勃翻腾,叫两人浑身抖了一抖。 “回宫主,还没拿下!”一人答道! “废物!这么多人打一个人,竟拿他不下,简直是废物!” “宫主息怒,那牧怀山到底有‘拳仙’之称,武功之高世间难逢敌手。即便十三王一起上,想要拿下他,只怕也要飞上一番工夫。” “哼,‘拳仙’又如何?连龙一都打不过,也好意思叫‘难逢敌手’?” 那人赔笑两声,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道:“宫主,龙一他……” “怎么,你还想向他求情?”阴笑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峻。 “属下没这个意思,只是小宫主能够平安无恙回到千丈崖,龙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宫主又何必……”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是聂凡!” “可是,聂姑娘已经过世了,带不带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现在本宫做事,还要你来教吗?” 那人好不惶恐,忙恭谨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宫主恕罪!” 一声不屑的冷笑响起,对话不再持续,两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小春和叶钧已然得知,这说话的男子便是千丈崖宫主,也是他们不共戴天的灭门仇人,司徒骏。 二人心中愤恨不已,蓬勃的恨意从心底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出,叫他们忍不住浑身颤抖。听见司徒骏的脚步声渐渐临近,他们忘记了闪躲,一门心思只想着复仇,双手分别将腰中剑背后刀给紧紧地握住了,只等着司徒骏走近之时,冲出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宫主!”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叫司徒骏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什么事?”司徒骏问道。 “牧怀山已经败了!” “哦?很好,很好!”司徒骏大笑起来,逼近的脚步声突然转变了方向,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小春和叶钧僵在暗处,紧绷的心弦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松弛下来,浑身已是大汗淋漓。还没来得及感叹司徒骏命大,二人突然察觉身后有响动,当下心中警惕起来,二话不说抽刀提剑,转身便砍。 刀剑未落,那人却率先出手,将两人的手腕齐齐抓住。不待他们挣脱再砍,那人急忙喊道:“小春,是我!” 小春皱眉,昏暗中见此人蒙着面,并不知道是谁,但是声音却十分熟悉。那人连忙摘下面巾,但见一张粗犷沧桑的脸颊,浑然没有半分杀意。 小春一怔,登时心花怒放大喊:“楚大哥!”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云天。 自从去年江边渡口一别,已是整整十个月过去了。当时,孤鸿剑从千丈崖流出的消息刚刚在江湖上流传,楚云天知晓以后,猜测千丈崖与当年神剑山庄覆灭一案有着必然的联系。 为了查清真相,他将克己刀藏在紫金山上,便孤身去了千丈崖。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春除了偶尔会想起这位差着辈分的结拜大哥外,没有了他任何消息,即便是去年年底正邪两道在千丈崖下发生大战,楚云天也没有现身。小春有的时候还在担心,他是不是已经被识破身份,关起来或者杀了,现在看来,他非但没死,反而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不叫小春喜笑颜开。 当下二人无心叙旧,楚云天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僻静处,小春这才问道:“楚大哥,你怎么样,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我都好,倒是你,怎么混到万寿宫来的?” “我……”小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便避开道,“对了,楚大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要不是你及时说话,只怕咱们就要大干一场了!” “其实我也没认出来你。我只是瞧你二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千丈崖的人,便在你们后面跟了一阵。后来见你们想要刺杀司徒骏,我心想,不管你们是谁,既然与司徒骏又大仇,那便是是我的朋友。那司徒骏生性警觉,武功又十分厉害,我在千丈崖数月都没有找到机会近身,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便要将你们拉住。谁知你转身,我瞧你的眼睛便觉得熟悉,不是我的结拜小兄弟又是谁?” 楚云天说着,大笑了起来。 (本章完) 543.旧友重逢(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二人欢喜过后,楚云天立即恢复正经颜色,问道:“小春,这千丈崖很是危险厉害,你们潜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春心想:“这万寿宫中地势复杂、高手众多,光靠我和二哥没头苍蝇似的瞎跑乱转,想找到龙大哥,只怕比瞎猫碰到死耗子还难!楚大哥潜入万寿宫多时,想必已经对这里的布局十分熟悉,有他相帮,定是事半功倍!” 当下也不遮掩,将他们前来相救龙一一事说了。楚云天听罢,好不吃惊,问道:“那龙一乃是千丈崖头号杀手,武功奇高,杀人如麻,如今他与司徒骏内斗不合,被关押了起来,乃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咱们自己省得动手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去救他?” 小春道:“楚大哥,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龙大哥我们是一定要救的!他很重要,对我们两个来说很重要,对一些事情来说也很重要!” 楚云天疑惑道:“什么事情,竟比你们的性命还重要吗?” 小春见他对龙一误会极深,想来不说出些实情,必定无法叫他信服。思来想去,把心一横,道:“楚大哥,不瞒你说,神剑山庄灭门一案,我们已查清就是千丈崖宫主司徒骏下的毒手。只不过,当年神剑山庄还有三名后人流落在外,这些人的下落,除了司徒骏知道以外,龙一也知晓一些内情。 “那司徒骏躲在万寿宫中,实在难以近身,想要从他身上突破极是困难。倒是龙一,这些日子他与我们兄弟俩交好,只要把他救出来,找到剑圣后人之事也就容易得多了!” 三言两语,说得楚云天瞠目结舌,头顶响过遍遍惊雷。当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将小春话里的内容反复推敲,二话不说,把腿一拍,道:“我带你们去!” 小春和叶钧大喜。 当下三人小心行事,一前两后地沿着一条暗道前进,路上层层暗门、机关,都在楚云天的提前破解下消失了威力。不多时,三人穿过最后一道石门,眼前景致开阔了起来。 一个偌大的洞**,坑坑洼洼的石壁上点满了烛台,白色的蜡泪层层叠叠倒挂下来,显得很是沧桑颓败。洞穴正中,四条铁链从左右两个方向延伸出来,拴在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将他生生吊在了半空中。 这人只穿着白色单衣,身上都是污血,散乱的头发将脸庞遮住,仅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死败地阖着,没有半分生气。然而只这一眼,小春和叶钧也登时将他认了出来,不是龙一又是谁? “龙大哥……”叶钧喊了起来,话音未落,眼中已有清泪。 龙一并未作答,似是昏死过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叶钧和小春心头害怕,望向楚云天,在得知龙一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忐忑的心才略为放松。两人闯进牢房,想要将龙一放下来,可是那铁链粗壮如臂,又是精钢打造,若无钥匙根本不能打开。 叶钧提剑连砍了好几下,剑刃已出现一个极大的豁口,眼看就要折断,那铁链却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折痕,不用心看都看不出痕迹。 “我来!”小春喊了一声,走上前来! 叶钧见他神色严峻,将水渊刀从后背抽出,锋利的刀锋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星光点点。叶钧和楚云天都是神色一凛,后退了两步,眼见小春提气运功,刀光如电朝铁链斩了过去。 “铿铿铿——” 顷刻间响声大作,刺目的火星子四下乱迸。不多时,龙一脚下的两根铁链相继斩断,整个人仍然悬在空中。而小春的水渊刀,这时已出现了明显的豁口。 三人都神色警醒,没有半分松懈。 小春顿了一顿,再次扬刀砍出,这一次却不是一股蛮力乱砍一通,而是将冲灵刀法最后一路施展了出来。但见他如烈鸟腾飞一般在空中翻腾,烈烈刀锋如惊雷一般道道落下,只砍了五下,便将一侧的铁链斩断。 挂在空中的龙一顿时施了稳心,往另一边坠去,这时叶钧立即飞出,将他接住,两人轻飘飘落下地来。小春再次出招,将另一条铁链也飞快斩断,龙一这才获得了自由。 到此时,小春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那柄锋利精绝的水渊刀,也已从上到下满是缺口,俨然是一把废刀了! 小春心中无不惋惜,可是相较之下,心中波动起伏更大的,还要数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楚云天。他清楚地记得,上次分别时,小春还只是个内力薄弱、有些小聪明的孩子,可是如今一看,他的内力、刀法都已远胜于他,怎么不叫他心惊胆战,只觉得匪夷所思。 正是惊骇之中,一个“咯咯”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 三人顿时惊慌警惕,手中利刃均已提了起来,却见入口处站着的乃是个身量不高、容貌脱俗的小姑娘,一身粉衣、满面天真,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望得人高高筑起的心防顿时土崩瓦解。 “你们在干什么?”小姑娘笑嘻嘻地问道。 没人说话,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应对眼前局面。他们如何能想到,阴诡渗人的万寿宫中,竟还有如此脱俗炙热的一抹容光。 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中,那姑娘已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很是好奇的模样。 “你……”小春喊了一声。 “我?我什么?” “你是谁?” “你呢,你是谁?” “我……”小春竟说不出话来,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这时竟舌头打起了结。搜肠刮肚好半天,才要回话,那小姑娘却已十分惊骇地喊了起来。 “龙哥哥!”姑娘慌乱道。 三人更是惊讶,小春警惕道:“你认识他?”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认识,认识,是龙哥哥!” “龙哥哥?你在哪里认识的他,难不成你是……” “是在我家认识的,那天龙哥哥到我家来,还和牧伯伯打了一架呢!我从来没见过别人到我家来,龙哥哥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好欢喜好欢!” 三言两语,颠三倒四,却叫小春和叶钧顿时豁然开朗。结合牧怀山单枪匹马闯千丈崖来看,此人便是山道恶战时,龙一和牧怀山所争论的那位“柔尊”之女,聂凡! (本章完) 544.一触即发(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聂凡的身世,小春和叶钧已经得知,说起来也是位传奇女子。然而她的真容,二人还是头一回见,就连一直潜伏在万寿宫中的楚云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震惊之余,小春心中起了一计,或许能助他们平安离开万寿宫。 心中正盘算着,门口突然响声大作,杂乱的步伐皆是朝这里涌来。三人好不惊慌,便见十几名黑衣人闯了进来,个个黑衣蒙面、身形索利、目光冷毒。 小春、叶钧和楚云天见状,自知眼前这局面,身份怕是遮掩不住了,连忙将豁了口子的刀剑提在手中,严阵以待。对方十余人拉开架势后却不动,不多时,一个满脸腐烂、十分阴鸷的人走出来,竟是麒二。 麒二冷笑起来:“真是想不到,堂堂‘天外俗人’和‘清风剑’,竟然偷偷摸摸混进千丈崖,只为了救这个废物。传出去,两位怕是要威名扫地了!” 小春气急败坏怒啐一口,恶道:“扫地就扫地,什么破名字,老子不喜欢,不稀罕!” 这“天外俗人”的称号,乃是对应他七重阁第二层的战绩,由灵雀山庄庄主沈雀亲赐的。八月十五灵雀夜宴上,小春与华山派掌门周白隐发生口角,当时拂袖而去。下了翠微山才知道,沈雀赐号“天外俗人”,他很是不喜欢,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据说沈雀的理由说,小春虽然武艺超然,但为人狡诈奸滑又不失善良本心,说恶不恶,说善不善,乃是当世之大俗人一个。而他年纪轻轻,武功却又如此之高,可谓武林之前所未有之奇景,正是“天上应有,人间难寻”,是以沈雀赐号“天外俗人”。 虽有出处,但小春一听到“俗人”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别人的称号都那么威风霸气,偏偏到自己这儿难听得要死,把他气了个好歹,一听到别人这么称呼他便怒不可遏,眼下也是一般。 “你倒是看得开,堂堂七重阁‘人’字号称谓,多少人趋之若鹜想都不敢想,你却说不要就不要了,还真是不拘一格啊!”麒二笑得冷漠阴鸷,却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妒忌。 小春怒道:“你知道我们兄弟俩都上了七重阁就好,不想死的话,给老子让开!” “让开?你莫不是在做梦吧?”麒二不屑冷笑,眼神一转,又是恶寒,“你们武功高又如何?别忘了,这里是千丈崖,不是灵雀山庄!只要我想,弄死你们有一百种方法,我必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哥,不吹牛会死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在灵雀山庄,你可是连好汉楼挑战赛都没挨过就歇菜了。你以为你现在带了几个虾兵蟹将,就能对付得了我们吗?真是不自量力!”小春不屑道。 麒二好不震怒。灵雀山庄的惨败,可以说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眼见小春故意揭他的疮疤,神情还如此不屑,怎不叫他胸腔震痛。当下,森然的寒意从他身体中发出,配合他那一张惨绝人寰的脸,看得人不寒而栗。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麒二咬牙切齿,低吼出声,下一刻便将双掌一挥,一阵黑色的烟雾朝小春等人站立的方向飘了过来。 小春大惊,如何不知麒二毒术高超,若让他的毒药沾着一下,只怕等不到月桐来解毒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在看到麒二动手的那一瞬间,三人就一起施展功力,小春和叶钧架着龙一,楚云天抱着聂凡飞到空中,一下退出去五丈远。 将将落地,小春和叶钧便一起发功,强大的内力带动起空气流转,将那一股黑烟原封不动吹了回去,飘散在麒二以及他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来,十几人纷纷用手挠上了面部,将裸露着的半张脸挠得黑血直流,很是可怖。 小春等人在对面瞧着,听得头皮发麻。 麒二震怒,痛骂起来:“好小子,果然是高手,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话音未落,又要出招。 小春心想:“这石洞就这么大,即便我们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每次都能避开他的毒药。更何况,眼下我们既已暴露踪迹,只怕千丈崖的援兵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再想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要想脱离险境,当务之急就是先下手为强,将这小毒物拿下!” 心中如此想,麒二已要发招,小春连忙大喊:“住手!” “怎么,怕啦?知道怕就行,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狗命!”麒二冷笑起来。 “怕你?麒宗主说笑了,就你这点手段,我还能怕你?” “你……死到临头,还敢猖狂,今天老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又要出招,将对面的叶钧和楚云天都吓得一脸猪肝色,唯独小春满面春光不减,没有半分害怕的神态。 小春不屑笑道:“我说麒宗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下毒杀人,可是会惹怒你们宫主的。到时候他一怒之下,杀了你给我们陪葬,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哦!” “杀了我,为你们陪葬?姓叶的,你疯了吧!”麒二大笑起来。 “为我们几个陪葬,那当然是不会,可要是为了她,你觉得呢?”小春轻笑着,将手缓缓伸出,指向了身旁站着的聂凡。此时的聂凡已被麒二的恐怖容貌吓怕了,不住地往小春身后藏。 麒二双眼一直,脸色阴沉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小春冷笑道:“怎么,麒宗主,不敢说话啦?刚才不是还很神气吗?” 麒二震怒道:“臭小子,别以为你用她作挡箭牌,我就奈何不了你!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师尊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大批人马赶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横!” 小春嘻嘻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得趁司徒骏没来之前,先把你给解决了!” 话音未落,小春脸色一变、瞬间出招,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麒二已被他一掌砍在脖子上,登时晕了过去。 (本章完) 545.一触即发(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麒二晕厥之后,众人不敢耽搁,连忙掩面冲了出去,仍是由小春和叶钧架着龙一,楚云天背着聂凡。为怕聂凡乱喊乱叫,将她的穴道点住了。 出了牢门没多久,便有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几人听了,好不慌乱,连楚云天也无计可施。因为这地牢乃是万寿宫的最深处,地牢门口并无岔路,只有一条小道直接通到宫中大殿。眼下众人冲出去,必然与赶来的千丈崖杀手撞个满怀! “奶奶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小春低声怒喊。 “不可!”楚云天紧张道,“千丈崖不比普通江湖门派,门中弟子个个都被训练得毫无人性,那些杀手更是武功高超。即便你二人武功已高至七重阁,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真动起手来,咱们必然要吃亏。更何况,眼下我们还有这两个负累,如何能有半分胜算!” “打也打不过,逃又没处逃,难道坐在这儿等死不成?”小春好不焦急,眼神一瞥瞧见了楚云天后背的聂凡,眼轱辘一转,咬牙冷笑道,“奶奶的,大不了再用这小姑娘当人质,吓他们一吓。老子就不信了……” “不可!”叶钧突然喝道。 “为什么又不可?” “方才咱们来的时候,你可有听到司徒骏那厮说的话?聂凡虽是他的亲生骨肉,可这么多年未曾在身边,对他来说并无半点父女之情。之前他派龙大哥上灵雀山庄,也只是想把‘柔尊’带出来而已。” “不会吧?”小春十分讶异,却又不太敢相信,“都说‘虎毒不食子’,再怎么不亲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他竟然会……” “他当然会!若说聂凡的存在对他没有威胁时,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可你不要忘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是我们!” “我们?” 小春意识没有转过弯来,可是一瞬间便豁然开朗了!灵雀山庄风波过后,小春身为神剑山庄后人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不管这消息能不能坐实,对于一心想要斩草除根的司徒骏来说,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是必然的选择。 一边是自己没有半点感情的所谓亲生女儿,一边是自己苦心孤诣多年想要斩杀,如今已登至七重阁第二层,对自己实实在在造成了威胁的仇人后代。该怎么选择,根本不需要任何迟疑。 小春愣在了原地,心中极度慌乱,只听那脚步声已近在耳畔。 苦思计策无果,小春好不愤怒,抽出那豁了口子的水渊刀,满面激奋要杀出一条血路。这时,旁边石墙突然“豁啷”一声,打开了一道小门。 一人喊道:“快,跟我走!” 众人惊骇疑惑之际,那人已钻进了黑影里,只能看见半边脸颊。三人没有时间决断,连忙从小门鱼贯而入,赶在追兵赶到时原地消失了。 入了小门后,那人点燃了一盏油灯,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小春听声音看身形,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当下也就放宽了心,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叶钧和楚云天却仍是心中警惕,不知这人什么来路,在搞什么花样。 一行人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过了许多道暗门,才终于到了一个开阔些的房间。房间布局像是一处居所,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床头位置还有一个梳妆台,叫人看得十分不解。 “阁下是谁,为何如此熟悉千丈崖地形,又为何相救于我们?”叶钧发问,仍保持着警惕。 那人并不答话,转过身来,众人只瞧她右眼睑的猩红胎记便已知道她的身份了。再等她将黑色面纱解下,不是凤三,又是谁? 凤三苦笑道:“你们可别想多了,我出手是为了救大哥,跟你们没有关系。若只是你们几个犯险,哼,死一千次一万次,本宗主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叶钧登时要怒,却被小春拦了下来。 小春嬉笑道:“我说凤宗主,你说你人都救了,还非要逞嘴皮子能耐,累不累?” 凤三怒瞪着他道:“本宗主说的是实情!这次出手是为了救大哥……” 小春笑道:“你放心,我们没这么自恋,会相信你是为了救我们才出的手。不过现在你想救龙一,我们也想救龙一,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别讲究什么里子面子了,行吗?” 凤三脸上怒气未散,却不再还嘴,似是默认了。 小春更是笑道:“这才对嘛!凤宗主,冒昧问一下,这里是你的闺房吗?” 凤三道:“是,怎么了?” 小春骤起了眉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好半天没有说话。不多时,他又问:“你带我们过来的路上,我见那密道中有许多岔路口,若我没猜错的话,从地牢出来不仅能通到你的房间,还能通往别的方向,对吧?” 凤三奇道:“你是如何得知?你猜得不错!万寿宫中暗道四通八达,且遍布暗器机关。据说老宫主当初如此设计,便是以防正道来袭时,一来能将正道弟子引入这迷魂阵中,不被机关暗器杀死,也能将他们在其中活活困死;二来,也可以确保本门教众可以趁乱逃生。方才那条暗道,前前后后共经过了七个岔路口,若是熟悉机关又有钥匙,足可以平安抵达宫中任何一个房间!” 楚云天听来连连点头,对这万寿宫的秘密深有感触。若非如此,为何聂凡到来已有半个月,他却一点风声也没有摸到?经过这十个月的潜伏,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万寿宫的密道摸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还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对于凤三的描述,叶钧亦是十分吃惊,心中很是惊叹。而小春站在一旁,仍是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多时,他突然神色慌张道:“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凤三疑道:“为什么?那密道四通八达,通到哪个房间都有可能,他们即使怀疑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来!” 小春并不解释,只是让她将方才的暗门再次打开,众人急匆匆鱼贯而入。暗门才刚关上,焦急的敲门声已从房门口传来。 (本章完) 546.一触即发(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等人躲在暗门后,听着房中一阵响动,已然有人闯了进来。凤三喊道:“黑鹰使,你这是做什么?” “凤宗主,龙一被人劫走,本使奉宫主之命前来搜查!”一人答道。 “哦?”凤三故作讶异,已然明白小春急急忙忙撤走的原因,冷笑道,“大哥被劫,黑鹰使应该去追查那劫夺之人才是,怎么倒跑到我这儿来了?” 庞如烈冷笑道:“凤三,我为何到这里来,你心里有数,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凤三登时大怒,喝道:“本宗主能有什么数!我与黑鹰使一样,同是宫主的部下,既知宫主囚禁大哥以作惩戒,如何敢公然与宫主作对,相救大哥?黑鹰使怀疑到本宗主头上来,可是故意要向我泼脏水?” 庞如烈冷喝道:“是泼脏水还是确有其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凤三怒不可支,再要怒骂却又阴冷一笑,“我懒得跟你作无畏之争!这房间就这么大,你们自己搜吧,若能便大哥搜出来,凤三自然认罪,若是搜不到……那就给我滚出去!” 庞如烈脸色很是不好看,奈何凤三身为四宗宗主之一,而他只是区区九使之首,结结实实矮了她一头,眼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当下吩咐部众在房间搜寻翻找,自是一无所获,他的一双眼睛便瞄准了那道暗门! 凤三在一旁瞧着,心里打起鼓来,脸色却分毫未变。 “凤宗主,请将这暗门打开!”庞如烈幽幽开口。 “开暗门,为什么?” “我怀疑那劫走龙一的人就藏在这里头!” 凤三故作一愣,登时娇声冷笑起来,叫庞如烈阴鸷的脸色越发幽黑,冷道:“你笑什么?” “我笑黑鹰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此话怎讲?” “黑鹰使难道不知,这密道四通八达,道路迂回曲折,连通了万寿宫中上百个房间?” “自是知道,那又如何?” “如何?”凤三越发讽刺冷笑起来,“那贼人若真躲在这密道里,那就代表着,他们可以游走于万寿宫任何角落。既然如此,你觉得你打开这扇门有什么意义吗?这密道上百个方向,难不成他们哪儿也不去,偏偏躲在我凤三的门口,等着被你抓个正着吗?” 凤三越说越怒,脸色紫黑,配合那眼睑处的烈焰胎记,更显得阴森恐怖。 庞如烈浑然不惧,冷笑道:“凤宗主所言,确实有理!可是你不要忘了,那密道之中机关密布,若无千丈崖门人领路,他们根本走不远……” 凤三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是本宗主带他们入的密道吗?简直岂有此理!” 话音落地,庞如烈尚未答话,一人突然蹿了出来,冷声怒喝:“并非是黑鹰使怀疑你,而是整个万寿宫,只有你有这个动机!” 凤三冷眼一瞧,登时心中暗叫不好。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小春一掌打昏的麒二。 “麒宗主,你醒啦,那可真是太好了!方才地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庞如烈问道。 麒二冷冷一笑,三言两语将地牢中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叫庞如烈好不吃惊。 凤三冷笑起来:“二哥,如你所说,前来相救大哥的人,除了叶小春、叶钧二人,还有我千丈崖的一个叛徒作内应。二哥又说,那人身量高大,瞧起来是个中年汉子。既然如此,你二人又如何怀疑到我头上来?” “三妹,我念在咱们兄妹一场,不愿同你闹得这么难看。趁现在师尊还不知晓此事,你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若是待会儿闹到师尊面前,二哥怕你吃不了兜着走!”麒二阴冷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凤三瞧他如此,心想或是有什么证据落在了他手上,一时有些害怕。可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二哥说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若是凤三做下的,我当然承认,可现在我什么也没做,二哥让我认什么呢?” 麒二怒道:“凤三,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落地,他以极快的身手掷出一物。凤三接过一看,登时后背大汗淋漓,那东西不是旁的,正是她和麟四的千丈令。 麒二冷笑道:“这两枚千丈令,乃是叶小春、叶钧打开石门所用,本来方才便要将此二贼拿下,被牧怀山那厮搅乱了,才叫他们浑水摸鱼闯了进来。三妹,你前两天回宫怎么说的来着?你和四弟的千丈令遗失在了灵雀山庄?哼,我当时便觉得奇怪,若是一人遗失便也罢了,怎么你和四弟的都遗失了!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叶小春和叶钧就是你放进来的,你这个奸细!” 凤三哑口无言,满腔委屈说不出来。 麒二见状,得意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还振振有词吗?” 话音才落,众人尚未回神之际,麒二陡然出掌朝凤三冲了过去。凤三正是心中慌乱,何曾注意这动作,没来得及躲闪便被麒二扼住了喉咙,登时满脸通红! “麒宗主,你……”庞如烈大惊。 “放心,黑鹰使!我与三妹自幼一起长大,不管怎么说也有情分在,不会拿她怎么样的!”麒二说着,冰寒的眼神蓦地一转,瞪得凤三浑身发寒,听他咬牙怒道:“说!叶小春、叶钧和龙一,被你藏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哼,看来你对龙一那废物还真是情比金坚啊!可惜啊可惜,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他却连正眼都懒得瞧你,一心只有那个峨嵋派的女徒弟!三妹啊三妹,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值不值得,不用你管!像你这种没有真心,只敢躲在暗处出阴招、耍手段的卑鄙小人,是不会懂的!”凤三冷笑起来。 “是,我没有真心,我只敢躲在暗处耍阴招,那也比你好!什么是真心,什么叫值得?只有我害别人不让别人害我,这才叫真心,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这才叫值得!”麒二说到最后,已然接近怒吼,涨得满面通红。 (本章完) 547.一触即发(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麒二一番辩驳,叫凤三愣了好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麒二怒道。 “我笑你太可怜!”凤三不屑道。 “可怜?我可怜?真正可怜的人是你,是你!你豁出性命救别人,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这么多年,你事事以龙一为先,为龙一考虑,可他呢?他可曾正眼瞧过你一眼?嗯?” “不需要!不管我为大哥做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未想过要他回应我什么!你……” 麒二大笑起来,眉眼之中尽是嘲讽。 凤三大怒吼道:“你……你笑什么?” 麒二道:“我笑你自欺欺人,我笑你才是真正的可怜!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从未想过龙一给你回应,那为什么当你得知他有了心上人之后,那么绝望,那么痛苦?为什么那个孟采星被抓回千丈崖之后,你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啊?三妹啊三妹,如果我没记错的,那一粒穿肠散,是你亲手喂孟采星服下的吧……” 听到这里,躲在暗门后的小春、叶钧同时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二人四目相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瞥眼却瞧见躺在地上的龙一,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凤三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喊叫了起来:“你住嘴,你住嘴……” 麒二冷笑起来:“怎么,害怕了?你刚才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光明磊落,骂我是卑鄙小人吗?现在看来,你跟我不过是半斤对八两!我想杀龙一,那也是光明正大地作恶,可你呢?你只敢背地里偷偷下手!” 麒二说着,十分不屑地冷笑,又道:“哎呀,要是龙一知道,孟采星所中的穿肠散是你从我这讨走,并下在她身上的,你猜,他还会不会领你这份舍命相救的情?嗯?” 凤三听罢,整个人如撞了邪一般,发疯似的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不想她再拖累大哥,我是为了大哥好,我……” 麒二骤然打断:“你是为了你自己!你喜欢龙一,你想得到他,所以你见不得龙一跟别的女人好!可惜啊可惜,龙一心里没有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更何况,你还对他心爱的女人下了毒手!”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凤三低声喊着,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显得十分绝望。 麒二将她放开,十分得意地冷笑,在她身边蹲下道:“三妹啊,事到如今你后悔也没用!二哥倒是觉得,这么多年来,龙一忽视你的真心,跟那个小贱人搅和在一起,本就是死有余辜,你不必自责。更何况,他现在内力全失,就是废物一个,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你又何必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搭进去呢?只要你把他交出来,我保证,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会传到师尊耳朵里。从今往后,你还做你的凤宗宗主,好不好?” 凤三蹲在地上,神情空洞,好半天没有说话。旁人如何知道,其实在她将穿肠散喂孟采星服下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深爱龙一,为了龙一可以豁出性命,所以她无法忍受龙一被别的女人夺去。可是就在她喂孟采星服下毒药的那一刻,她明白过来,真正阻隔她与龙一在一起的,不是孟采星,不是任何人,而是龙一本人。他对自己无意,即便她把孟采星挫骨扬灰也没用,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改变。 凤三后悔了!既然她注定了无法得到想要的人,那为什么不干脆放他走,让他能够美满幸福呢?如果孟采星死了,龙一痛苦一生,这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若是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为龙一凄苦的一生注入几分暖意,那对她来说,也是值得开心的,不是吗? 可是已经晚了!穿肠散已经被孟采星服下,而且,没有解药! 眼下麒二将这件事说出来,真正将凤三心防击溃的不是真相,而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此生她与龙一的缘分真正尽了,连兄妹之情都不可能再持续。 她痛苦,她绝望,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破罐子破摔,将龙一的性命送到麒二手中。 凤三冷笑了起来,看得麒二和庞如烈心中一抖。 她道:“二哥,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早就说过,大哥被劫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你把我抓到师尊面前,我也是这句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是有证据,就把证据拿出来,要是没证据,哼,那就给我滚!” 麒二一怔,怒得睚眦欲裂,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看在咱们多年的兄妹情分上,才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你不要,很好!哼,我谅他们几个没你带路,即便进了密道,也不敢乱走一步!待我将这暗门打开,自然正想打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师尊会不会饶过你!” 言毕,麒二怒吼一声,便吩咐手下去开暗门。 暗门之后,小春、叶钧好不惊慌。此时龙一虽醒,一身重伤却十分厉害,根本走不了路。如此,又怎能带领他们避开机关,步入密道深处躲避呢? 认清这个现实,小春、叶钧便也放弃了逃脱的想法,紧紧握着早已豁了口子的刀剑,打算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来。 暗门外,窸窣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门后三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且慢!”一声惊呼突然响起,显得有些慌乱。 小春、叶钧皱了皱眉,不知是何人出声,侧耳一听,便是麒二的怒喊声传了过来:“小四,你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二人登时明白,来人乃是四宗最末的麟宗宗主,这届灵雀大会登上了高手殿第三席的麟四。 “我不回去!二哥,你是不是要杀大哥,要杀三姐?”麟四质问道,喊得慌乱又急切。 “这不关你的事,快回去!” “怎么不关我的事?在千丈崖,除了你,就属大哥和三姐对我最好。你把他们杀了,我怎么办?” “小四,不得胡闹!龙一没能完成师尊的任务,本就是死罪难逃,凤三违逆师尊命令,暗通外敌相救龙一,同样犯下重罪,并非二哥有意针对她!” 麟四惊讶,心慌之下脱口而出:“暗通外敌?没有的事!叶小春他们是我放进来的,藏进密道里,也是我干的!” 一言既出,众人无不骇然! (本章完) 548.一触即发(5)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胡闹!” 麟四话音未落,麒二已怒喝一声,将暗门内外十余人全部震在原地。 麒二继续喝道:“凤三勾结外敌,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岂由得你三言两语就替她辩白!小四,我知道你与凤三情谊深厚,不忍看她被罚,可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冥顽不灵,不知道珍惜!她犯下错事,不管受到什么惩罚都是罪有应得,你莫要趟这趟浑水!” 麟四半点不理,问道:“你说三姐勾结外人,证据确凿?证据呢,拿来我瞧瞧!” “千丈令在此!叶小春等就是通过这个才打开了石门,趁乱潜入,这还不算证据?”麒二怒道。 “千丈令嘛……二哥,你瞧仔细了,你手上可有两枚千丈令,除了三姐的还有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三姐串通了叶小春?” “你……” 麒二一窒,竟没想到麟四会来这一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麟四见他无话,心中好不得意,又道:“二哥,黑鹰使,现在我认罪!这两枚千丈令是我给叶小春他们的,三姐根本不知情,还以为千丈令遗失在了灵雀山庄,其实早就被我偷走了!” “胡闹!”麒二怒吼,神情开始慌张起来。“你根本没有动机,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没有动机?大哥待我那样好,我知道他回到宫中以后,师尊肯定会惩罚他,没准还会要了他的性命。我救不了他,只好让别人来救他!”麟四半点不退步,十分坚定。 麒二怎会料到局面变到如此地步,越发慌张起来。他瞧庞如烈一脸深思,知道麟四的话已经入了他的心窝,心头一紧,绝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当下,他一把冲到麟四面前,攥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外拽,一边拽一边喊:“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就是凤三干的,你以为你胡说八道一通就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叫此事不了了之吗?” “我没胡说八道!” 麟四怒吼一声,挣脱开来。他虽是龙凤麒麟四位宗主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可若论学武的天赋,只有龙一能胜他一筹。如今他已是高手殿排名第三席,武力之高远在麒二之上,想要从他的手下挣脱,简直易如反掌。 麟四认真道:“黑鹰使,我跟大哥的感情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为了救大哥,我什么都能做,反倒是三姐,她绝对不会做这件事!” “小四……” 麒二咆哮起来,再要喊话,已被庞如烈云淡风轻却又千钧力道地瞪了一眼。他登时愣住,不敢再出声,毕竟庞如烈深得司徒骏信任,地位实实不在四宗宗主之下。 庞如烈对麟四笑道:“此话怎讲?” 麟四道:“三姐对大哥的情谊,咱们都知道,若是放在之前,她还可能为了救大哥不管不顾。可是现在,她不会了,自从大哥跟那个孟采星在一起之后,她就已经恨透了大哥!黑鹰使不想想,三姐都能对孟采星下毒,又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大哥呢?” 庞如烈听得一脸深思,好半天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麒二登时慌道:“什么有道理!黑鹰使,小四是为了救凤三,才在这胡言乱语,为她开脱的!他一向敬重师尊,对师尊的话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为了龙一违逆师尊的命令呢?” 庞如烈冷道:“是非曲直如何,不是麒宗主和在下能够决断的,还是交由宫主裁定吧!” 言毕,他向旁边的黑衣弟子递了个眼神,要将凤三、麟四缚住。 麒二忙道:“住手!” “怎么,麒宗主是觉得,此事交由师尊决断,有何不妥吗?”庞如烈冷冷乜斜过来。 “不……不是!现在事情真相不明,即便交到师尊面前,也没什么意思,平白给师尊添烦!” “那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只要将这暗门打开,真相如何便能大白!” 此言一出,房间内外数人心思各异,一时间都没再说话。这庞如烈虽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找凤三兴师问罪,其实打心眼里并不想这么做。只是龙一被外人所劫,此事太过严重,司徒骏很快就能知晓内情。到时候他亲自过来找凤三兴师问罪,一怒之下,凤三岂能有命在。 庞如烈既不想龙一丧命,亦不想凤三遭殃,思来想去,只有先将叶小春和叶钧擒住!真凶落网,司徒骏想必也会对凤三和龙一网开一面,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谁知暗门打开之际,麒二突然闯了进来,一门心思想要置龙一于死地。若是龙一和凤三勾结外敌的罪名落实,那么他再想维护二人,只怕也无能为力了!方才,他好半天没有吭声,便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化解眼前的局面,却一直没有主意,一直到麟四闯进来,才让他看到了转机。 麟四一番搅和之下,原本直指凤三的证据确凿,顿时变得模棱两可。麒二方才气势汹汹,可眼下他的亲弟弟牵涉其中,他才慌乱起来。一旦将凤三、麟四交到司徒骏面前,不管真相如何,麟四都讨不了好。而为了救麟四,麒二绝对会服软,这也是庞如烈刚才演这么一出戏的原因。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将此事压下来。凤三、麟四以及龙一,都不牵扯到勾结外敌之中,众人再合力将叶小春和叶钧擒住,此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麒二却祭出了最后一张王牌——暗门! 叶小春和叶钧是一定要拿下的,可是如果他们从凤三的暗门后被发现,那么方才麟四的一番争执,便没有了任何意义。凤三的罪名坐实,麒二必定将她和龙一勾结外敌的罪名咬死,这自然不是庞如烈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尽管他方才进门时,便是冲着这道暗门来。可现在事态变化,为了保住龙一和凤三,他绝对不能由着麒二将暗门打开,当下心中好不焦急。 (本章完) 549.一触即发(6)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正当庞如烈心急如焚,却没有半点主意的时候,麟四再一次开了口。 “二哥,你非要开这道暗门做什么?我说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你开了这道门也没用!”麟四脸色镇定,认真的神态颇有几分天真。 麒二笑道:“小四啊小四,我是你的亲哥哥,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凤三喜欢龙一,可是你呢,其实一直喜欢凤三,对不对?” “我……二哥,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结巴什么,脸红什么?” “我哪有,我……我没有!”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急,脸上更红了。 麒二笑道:“就冲这一点,你为了把凤三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把所有的事全部揽下来,也是合情合理。二哥不傻,师尊更没那么容易被你蒙骗!只要把这暗门打开,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话落,再次吩咐人去开门。 “慢着!”麟四又喊了起来。 “怎么,想通了?”麒二笑道。 “没想通!二哥,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开了这个门,看到了什么,其实都不能给三姐定罪!你打开门,没有人,白忙活一场!有人呢,我就说是我带过来藏在那儿的!反正密道里的路四通八达,哪儿都能通,你凭什么说人在三姐门后,就是三姐藏的?” 麒二瞪圆了双眼,完全没想到麟四竟给他来了这么一招,登时气得浑身战栗起来。 “若真是你带他们进的密道,为何不藏在自己门后,非要藏在凤三门后?” “很简单啊!我做贼心虚,怕你们发现,所以才不敢藏在自己门后面。现在你们冤枉三姐,我自然要站出来说话,就像二哥说的,我喜欢三姐,绝对不能由着你们冤枉她!” 麟四说这话时,有些孩子气的脸十分严肃认真,漆黑如点墨的眼睛里满是坚毅。凤三立于一旁,惊得忘了喘息,说不出话来。 同样惊愕的还有麒二。他抱着给龙一最后一击的心态杀过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大获全胜,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他愤怒、心寒,可是再怎么,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麟四去送死!那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能对任何人做到心狠手辣,即便是与他一同长大,对他没有半点威胁的凤三,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送她上路。 可是对麟四,不行! 麒二咬紧牙关,眼看着龙一的性命就握在自己手上,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庞如烈在一旁瞧着,知道局面已达到了他期望的状态,忙道:“麒宗主!牧怀山刚刚擒住,师尊现正在同他说话,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得空,咱们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前去打扰。” 麒二一听这话,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无奈地点了点头。 “庞某私心想着,今天这事,说大了是有人勾结外敌,可说小了,也就是两个毛贼混进了千丈崖。与其闹到宫主面前,叫他烦心,不如尽快将毛贼擒住,戴罪立功!至于那毛贼如何潜入千丈崖,四位宗主是否与他们有所勾结,我看,就不必深究了吧!”庞如烈继续道。 麒二脸色阴冷,笑道:“黑鹰使这主意到时候,只是千丈崖的大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那小毛贼再厉害,想要混进来,那必有内应,到时候师尊问起来……” “麒宗主真是糊涂!”庞如烈打断道,“在那地牢之中,你与叶小春和叶钧打过照面,他们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内应吗?” 麒二眉毛一跳,登时冷笑起来,暗道:“这老狐狸,平时不吭不响的,我倒没瞧出他还有这份能耐,难怪师尊一直对他另眼相看!今日我思量不周、踩了跟头,只能屈从于他!等来日除了龙一,我定要想个办法将他也除掉,只有他们都死了,师尊才能真正重视于我!” 心中如此想,麒二的眼神又阴冷了几分,笑道:“还是黑鹰使考虑周到,一切都听您的!” 庞如烈如何不知他的为人,当下也不去管他,只道:“好,既然此事说定,这暗门也不必打开了。没发现人还好,若是真的发现了,凤三和麟四都逃脱不了干系,咱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若不开暗门,又怎么去抓叶小春他们呢?”麒二冷笑发问。 “这个好办!这一伙人既是在地牢门口凭空消失的,那么毫无疑问是进了地道,而这地道虽然四通八达,能够通到万寿宫所有的房间,可是暗门只能从房间里推开,若要从外面进入,只有每个房间的主人才有钥匙。他们没有钥匙,在地牢之中即便不死于机关之下,也要被活活困死。咱们只要从入口进去,各个方向小心搜寻,不怕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庞如烈说得一本正经,可是众人听了,都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废话。一来,密道之中道路曲折复杂,想要找人,根本是大海捞针,哪怕再多人冲进去也无济于事。二来,虽然谁也不点破,可是叶小春等人就在暗门之后,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既要进去寻人,其他的路根本不用走,直奔此处来即可。 麒二自然能听出庞如烈的话外之音,露出了一个冷笑。若说庞如烈有心偏袒龙一和凤三,这一点他很讨厌,可是对于抓捕叶小春、叶钧二人的决心,他也毫不怀疑。若是他们真的将龙一救出了千丈崖,那么遭殃的就不止凤三和麟四,他和庞如烈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他们都不能看着这件事发生,所以在两人达成一致后,方才还处于对立双方的他们很快就站到了同一条战线,而在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凤三和麟四。 他们心知肚明,凤三为了救龙一出去,能够不惜一切代价。而麟四为了帮凤三,也什么都干得出来。待他们从密道入口进去拿人,只怕这一头,两人便将他们从暗门放了出来,从房间正门逃了出去。 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麒二和庞如烈达成一致,将两人锁在房间内并派了二十多人守在门口。待这些布置好了以后,两人才带人离开,绕到密道入口,要冲进去拿人。 (本章完) 550.生死营救(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麒二、庞如烈前脚刚走,后脚,凤三就将暗门打开,把小春、叶钧一伙人放了进来。方才在暗门后,叶钧见龙一醒转便输了几分真气到他体内,虽然对他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现在好歹有力气走路了。 凤三见龙一睁着眼睛,自知方才一番话都已经被他听了去,满面羞愧地低下了头。 龙一却看也不看她,眉目低沉、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麟四急道:“现在该怎么办呀?二哥他们进了密道找不到人,肯定转头又回来了,那时候可真是人赃俱获了!要不然趁现在师尊还在审问牧怀山,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出去跟他们血战一场,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可!”龙一突然道,声音低沉无力,显得十分老迈沧桑。 “为什么不可?大哥,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放手一搏了!”麟四急道。 龙一并不答话,眉头皱得更加深了。好一会儿,他才匆匆起身,喊道:“凤三,打开暗门!” 众人不知其解,见他神色暗沉又十分镇定,也不敢多问。凤三开了暗门,一行人在龙一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避开暗道中的机关走了不多时,来到第一个岔路口。这条路从最深处的地牢延伸出来,是通向龙凤麒麟四宗宗主房间的最后一个岔路口,一条主道分开四条支道。 在龙一的带领下,众人往最里面那条支道走去,小春和叶钧自是不解其意,凤三和麟四却很快明白,这条路通向的,是龙一的房间。 不多时,几人已来到暗门外。龙一将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入,但见房间布置素雅温馨,完全不似之前的压抑阴沉。 麟四疑道:“大哥,你把我们带到你房间来干嘛?” 龙一阴沉着脸,还没答话,小春已经喊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是龙大哥的房间?不会吧!” 小春瞪圆了眼睛,四下里观望一圈,但见房中布置多有巧思,轻柔的熏香叫人沁人心脾,南墙下的床铺挂着粉色的纱幔,叫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阴冷的龙一联系起来。 不止是小春,就连凤三、麟四,也十分诧异。 龙一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依旧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麟四又问:“大哥,方才在三姐房中,你为何不让我们冲出去?以我们几个人的武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想冲出去都不是难事的!” “不,你们冲不出去!”龙一冷道。 “谁说的,大哥你莫要小瞧人!” “并非我小瞧你们,只是麒二和黑鹰使的心思,你们细想便能知道,绝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他明知房间里有两个七重阁,两个高手殿上的人物,怎么可能只派一些无用散兵守在门口?若我没猜错的话,除了几十名守山弟子以外,他们必定把十三王也部署下了,打算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提到十三王,谁也不服的麟四突然变了脸色,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春疑惑道:“千丈崖的‘四宗九使十三王’,我倒是听过,可是这‘十三王’排在四宗和九使后头,按理说武功应该也不怎么样吧?咱们这有五个高手,还拿不下他们?” “你要是觉得咱们五个能打赢牧怀山,那就有可能拿得下,若是打不赢,那我看还是算了吧!”麟四说着,吐了吐舌头。 小春听了这话,与叶钧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牧怀山的武功,他并未亲自领教过,只是半月前在灵雀山庄,他拼尽全力也没能在七重阁第三层胜出,与第五层的牧怀山可谓是天差地别。 要知道,习武之人若能进入七重阁,便可以称作是一代武林宗师了。而当武功到了如此高度,哪怕只提升一点点,也是十分艰难的。所以每一层七重阁的差别,看起来可有可无,其实便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 这种境界的跃升,并不是勤学苦练就能练成的,要不然八年前就已经打入七重阁第一层的程啸山,八年之后就不会依旧无法突破第二层了!所以说,小春和牧怀山之间虽然只隔了三层,可是武艺高低已差了不知多少倍,即便算上叶钧、凤三、麟四和楚云天,加起来也不见得会是牧怀山的对手。 现下,连牧怀山都败在了十三王的手下,他们即便强攻,又岂会有半点胜算呢?想到这里,小春也不做声了,脸色很不好看。 叶钧道:“龙大哥,你不辞辛苦将我们带到你的房间来,想是已经有了主意吧?” 龙一不摇头不点头,淡淡地道:“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叶钧奇道:“不是你的房间,那是谁的?” 龙一不答,低眉沉思地坐着,好像在等什么似的。众人无法做到像他这么淡定,都十分焦急,却又不敢再问。 过了一会儿,龙一突然起身,指着聂凡道:“把她的穴道解开!” 小春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依言解穴。聂凡并无半点武功在身,点了这么久的穴道,早已浑身酸软,当下瘪着嘴要哭。一瞧见龙一,满脸委屈登时烟消云散,欢快地喊着“龙哥哥”,蹦跳过来将他的胳膊抱住了。 众人瞧得咋舌,想不通这纯真可爱的小姑娘,为何会与阴冷绝情的龙一如此亲昵。而对她的亲近态度,龙一竟也分毫不排斥,就那么静静地受了。 聂凡嘟着嘴道:“龙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凡儿好想你啊!那个老伯伯还说你不会回来了,害得凡儿哭了好久呢!哼,我就说龙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那个老伯伯就是在骗人!” 众人愈发惊奇。麟四问道:“小宫主,你说的老伯伯是谁啊?” “就是那个戴着一张大花脸,这只手没有手掌的老伯伯啊!”聂凡歪着头回答,举起右手晃了晃,半点也不觉得缺了右掌有何不妥。 众人听罢,如何还不明白,她口中的老伯伯正是万寿宫宫主,司徒骏。 在场诸人,无不惊骇,唯独龙一脸色始终平静。就在众人惊慌错乱之中,他小声对聂凡说了几句话,登时叫这小姑娘拍掌大笑起来。 (本章完) 551.生死营救(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一声娇软急促的尖呼从龙一房间发出,在门外走廊里飘散起来。 两排黑衣人严阵以待立于走廊两侧,最外边站着的,乃是男女老少各异、刀光棍棒齐全的十三人,正是千丈崖十三王。十三人听见这喊声,登时惊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郎幽奇道:“这声音好像是从龙宗主房中发出的……真是奇了怪了,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竹林王萧碧云皱眉道:“听这声音,喊叫的应该是个年轻小姑娘。纵观这千丈崖上下,这个年纪的人倒是不少,只是这般没规矩的,好像只有一位。” 庐陵王赵善零惊道:“你是说……新来的那位小宫主?” 萧碧云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慌张起来。 赵善零恍然道:“是了是了,近几个月,千丈崖一直在扩充实力,新进了不少孤儿童子。我听黑鹰使说,宫中房间三百六十,如今已全部住满了。这位小宫主回宫,想来宫主定不愿意委屈了她,将龙宗主的房间让给她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桃江王锦少时皱了皱眉,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我倒是听说,自打这位小宫主回宫,已有整整十日,宫主却只见过她一面。可想而知,宫主对她其实并不十分看重!” 话音未落,沈郎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锦少时一向与他不和,登时冷喝:“你笑什么?” 沈郎幽不屑道:“我笑你太傻太天真!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宫主心肠再狠,对自己的亲骨肉也必定十分怜惜。之所以十天只见了一面,想来定是小宫主与当年那位聂姑娘长得十分相像,宫主怕睹物思人,也就不忍心多见了!” 众人听如此说,纷纷点头赞同。 锦少时不忿道:“你又不是宫主,怎知他老人家的想法?” 沈郎幽笑道:“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好了!要是小宫主真有什么意外,咱们这一个个的,就等着给她陪葬吧!”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面色如土,很是惊慌。他们对当前地形十分熟悉,自知龙凤麒麟四宗宗主的房间相邻、暗道相通,若是叶小春、叶钧等通过密道,闯入龙一房间,也不是不可能。 聂凡是否被司徒骏看重且不谈,但无论如何,她是司徒骏的亲生女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十三人保护不力的罪名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想到此处,十三人如何还能坐得住,待要去通传司徒骏,已是来不及,便打定主意上前,敲响了房门。 门中无人应答,唯有聂凡的惊呼一声高过一声,叫十三人听得心惊胆战。此情此境,他们如何还能待得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撞门。 “砰”的一声,房门撞开,十三人鱼贯而入。但见房中站着两人,俏皮的少女黑发略有蓬松散乱,惊呼未停的脸上拧得十分夸张,眉梢眼角却有几分促狭的笑意。少女身旁,龙一平静无波地坐着,淡淡地喝茶。 “这……” 十三人好不惊异,还没瞧明白眼前局面,房中顿时起了风声。房门上的墙角下极快地飞下来五个身形,笔走龙蛇一般在十三人中来回穿梭,喘息之功,便将他们的穴道全部点住。 “好玩,好玩!”聂凡拍掌大叫,欢喜得满面春光。 龙一等人却不敢怠慢,连忙从房中冲出,凤三、麟四打头,小春、叶钧、楚云天紧随,龙一、聂凡跟在最后。 门外过道内站着二十余人,听见房中响动早已警惕起来,亮起了兵器。不想出现在门口的竟是凤三、麟四两位宗主,叫他们一时愣住了。就是这刹那间的工夫,凤三、麟四等人迅疾出招,点穴、重拳齐出,不多时便将二十余人纷纷打倒在地。 聂凡见状,又是拍手大叫,笑得十分开怀。 小春大笑道:“还是龙大哥的办法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麻烦全部解决了,真是痛快!” 叶钧道:“龙大哥,咱们赶紧走吧,再过一会儿,麒二和那个黑鹰使就回来了!” 龙一并不答话,不往前反倒退了几步,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众人惊慌,连忙跟上,还不待开口劝他,他已经在房间隔壁——麒二的房门口停住了。 “小四,把门踹开!”龙一吩咐道。 麟四“哦”了一声上前,使出全力猛踹一脚,房门便“砰”的一声打开。众人仍是不解其意,跟随龙一进去,被房中若有若无的毒气熏得睁不开眼睛。不多时,众人来到房间最里头,在龙一的指挥下守在左右两侧,严阵以待。 直到此时,小春等人才略微明白了龙一的筹算。 刚才在隔壁房间,他以聂凡为诱饵,轻而易举地将十三王拦下。这个计策妙极,可龙一却等了好一会儿,才叫聂凡扯开嗓子大喊。小春方才还不解其意,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掐准了时间,要让这动静传到密道里去。 麒二和庞如烈那时刚刚抵达岔路口,能清楚地辨析这声音的来源,却不敢证实发生了什么。所以,龙一料定他们一定会先去凤三的暗门后查看一番。等他们扑了个空,再配合方才喊声的来源,便能知道龙一已经醒转,并且通过他成功离开了密道。 得知这个消息,麒二和庞如烈必定慌乱,原路返回需要费上好一番工夫,他们必定不会这么蠢。所以龙一料定,他们会返回岔路口,通过麒二房间的暗门离开密道。 等麒二、庞如烈折腾回来,小春等人已在暗门出口埋伏好了。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暗门后传来响动,小春、叶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待麒二、庞如烈先后钻出来,众人连忙出手,将二人的穴道点住,登时叫他们动弹不得。 一切都在龙一的意料之中。 “撤!”龙一毫不犹豫,带着众人撤出房间。麟四在走之前瞧了麒二一眼,见他神情震怒,心中很是自责,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本章完) 552.生死营救(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将麒二、庞如烈以及十三王全部制服,便等于将所有的危机全部解决了,剩下的一些散兵根本不足为惧。众人改换队形,凤三、麟四打头,小春、叶钧、楚云天断后,龙一和聂凡在正中间,一行人一边打一边撤,不多时便来到了大殿。 大殿的位置位于万寿宫的正中央。宫中虽然密道遍布,道路迂回曲折,但是总体布置还算规整。石门朝东,西南北三个方向的最深处,便是万寿宫的三座地牢。 龙一之前被关的地牢乃是正西,采星关在正南,由此可知,牧怀山必定被关押在正北。 龙一吩咐道:“麒二、十三王的周身大穴虽然被封,但他们武功都不弱,强行冲破穴道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咱们要想全身而退,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把人救出来。” 小春等人纷纷点头,听他发号施令,叶钧迟疑着要说话,还未张嘴,龙一再次开口。 他道:“牧怀山与师尊有大仇,若不救他出来,他这条命也算是交待了!眼下咱们人手众多,救他一救,就当是顺手!” 叶钧听罢,很是感激。 麟四却慌道:“大哥,你疯啦?牧怀山现在跟师尊在一起,咱们若是前去相救,便免不了要同师尊交手,这……这怎么可以呢?” 龙一平淡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注意分寸,莫伤了他就行!” 麟四慌道:“大哥,你说什么呢?师尊的武功深不可测,咱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与其想他会不会被伤,还不如想想,这一去我们还能不能回来呢!” 龙一冷冷一笑,并不将麟四的话放在心上。 对于司徒骏,他已然是知根知底,当初他和采星从紫金山下逃出生天,武功约摸到了七重阁第五层上下。司徒骏十分欣喜,却已然开始防范于他,不惜以采星为要挟,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 只这一点,龙一便能猜测,司徒骏的武功不会太高,所以若有小春、叶钧和麟四三人夹攻,将他拿下不是难事。 当下,他便将三人派了出去,又派了凤三一人去正南牢房救采星,留下楚云天一人护送他和聂凡从东门出去。 对于他的安排,凤三好不诧异,满腹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当下,七人兵分三路,往东、南、北三个方向去,除了聂凡满心欢喜以外,其他人都绷紧了心弦,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三路人马各自出动,小春、叶钧在麟四的带领下,直奔北面的牢房而去。走了两炷香的时间,经过了不知多少曲折迂回的道路,三人这才抵达目的地。 地牢大门敞开,并无一人把手,叫三人好不惊异。还没来得及猜测,一声怒吼传了出来,是司徒骏的声音。 司徒骏吼道:“牧怀山啊牧怀山,本座真是为你感到可悲!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不惜抛妻弃子,耗费了整整三十年的光阴。可是自始至终,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即便你们一起藏在七重阁内十余年,她也不曾见你一面。你这一辈子,过得真是太不值,太可怜了!” 说着,蓬勃的笑声传送出来。 牧怀山并不答话,小春和叶钧还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这时便听司徒骏怒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牧怀山的声音传出,十分低沉无力,像是受了重伤。 “我可怜?笑话,真是笑话!你倒是说说,本座如何可怜?” “难道你不可怜吗?我与饮柔在七重阁整整十六年,虽说一面也没有见过,可是能长伴她左右,我已经十分知足。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是,饮柔心中有你,可是你却辜负了她。当年你与司徒千波因她相争,你不能好好地庇护她,险些让命丧莫循之手。 “后来几经波折,你又将她抢回了千丈崖,却怀疑她怀的不是你的骨肉,狠心将她推下万丈深渊。司徒骏啊司徒骏,你好狠的心,难怪上天要惩罚你,让你见不到饮柔的最后一面,这都是你找的!” 司徒骏发起狂来,震怒咆哮:“你住嘴,你住嘴……” 牧怀山冷笑道:“如今饮柔已去,即便你杀了我又如何,这么多年的遗憾也无法挽回!你我之间,到头来还是我赢了,而你,输得一败涂地!” 牧怀山说罢,便是狂放大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凄楚。 小春、叶钧听得心惊,只怕牧怀山一怒之下痛下杀手,心中十分担忧。而正如他们所料,笑声未落,司徒骏再次怒嚎:“我杀了你!” 小春、叶钧的脑子登时一片空白,下意识大喊:“住手!” 喊声未落,两人同时飞出,刀剑齐发朝司徒骏刺了出去。 二人武功都不弱,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叫司徒骏好不惊慌,连忙收掌回身,退了开去。 三人各自站定,司徒骏将二人上下打量,突然大笑了起来。 “老贼,你笑什么?”小春怒不可遏,忍不住扬刀要杀上去,被叶钧一把拉住,摇头示意不可。 司徒骏冷笑不停,隔着雕花面具射出来的目光阴寒彻骨,叫两人不寒而栗。 他冷笑道:“十九年前,本座一把火将大名鼎鼎的神剑山庄烧成了焦炭,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你们这两个余孽在世,真是败笔……” 话说到这里,小春、叶钧已是十分惊慌,而一旁拴着的牧怀山更惊得瞠目结舌,喊道:“你……你说什么?你说他们,他们是……” 司徒骏阴冷地笑着,并不答话。 小春警惕道:“我们俩的身份,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骏不屑地笑了笑:“只要本座想知道的,自然有办法知道!本座原本想等你们自生自灭,不想老天爷不给面子,竟让你们长到这么大,真是可恶!罢了罢了,怪只怪本座当年一时疏忽,也怨不得旁人。现在正好你们凑齐了,也叫本座省了工夫,一同解决正好!” 话音落地,他眼光一寒,汹涌的内力喷发出来,竟在闭塞的地牢内搅动起一股狂风,吹得小春、叶钧睁不开眼睛。 一个喘息的工夫,魔鬼一般的杀招已朝二人杀了过来。 (本章完) 553.生死营救(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心!” 一声惊呼响起,将小春、叶钧浑身一颤,反应过来。 此时,司徒骏已经杀到了眼前,一只左掌变化出数十只招数、力各不相同的掌法,朝小春、叶钧周身要穴倾轧过来。 两人好不惊慌,如何敢相信,这就是龙一口中所说的“武功平平”。惊骇之下,两人一面出刀出剑,一面飞身后退,使出浑身解数才从这风云涌动的绝招下抽身出来。 还未平复心神,司徒骏再次怒吼,又是狠辣一招朝二人杀了过来。 小春和叶钧好不惊愕,使出全力才将将挡开,不多时便已累得喘气不迭,而司徒骏却没有半分吃力。二人好不慌张,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奇绝的身手,即便之前见牧怀山动手,也未曾像这般惊天地泣鬼神。 两人心中慌乱,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迟早要被他取了性命。然而苦思冥想,却没有半点应对之法,只好咬紧牙关相对。 司徒骏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变招迅疾、收放自如,终于叫小春和叶钧招架不住。一记猛掌从天而降,小春自知再也无力挡开,惊呼一声将叶钧推开,后背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三弟!” 叶钧瞪圆了眼睛,歇斯底里地怒喊。喊声未落,小春已然喷出两口鲜血,昏了过去。 叶钧不停地喊小春的名字,可他躺在地上,半点反应也没有。剧烈的仇恨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汹涌而出,涌上了叶钧的心头,他张狂怒吼,震得空旷的地牢里不住回响,扬剑朝仇人杀了过去。 “找死!” 司徒骏怒喝一声,浑不在意,剑招未至便主动出击,血肉之掌直接将叶钧的利剑握在手中,登时叫他动弹不得。 叶钧好不惊慌,只听“铿”的一声,剑刃在司徒骏掌中硬生生折断,剑尖反转朝自己胸口刺了过来。 司徒骏的动作极快,整个反击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叶钧反应的机会。就在这惊愕之中,剑尖已逼近了他的心脏,眼看就要饮血!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汹涌的巨浪若翻江倒海,朝司徒骏的方向涌了过来。 这一下好不厉害,气势磅礴的内力好比泰山崩塌,叫司徒骏承受不住,连忙罢手,一连退开三步才勉强站住。冷森森一抬眼,侧面站着的不是牧怀山,又是何人! 司徒骏好不惊愕,目光瞥见了牢房门口的麟四,这才明白过来。 这地牢之中的铁索乃是精钢打造,被困之人哪怕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凭内力折断。若要救人,只有两种两种法子,一是用稀世精绝的神兵利器将铁索砍断,二是启动机关,铁索便会自动打开。 这机关的设置,千丈崖上下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麟四作为四宗宗主之一,自然在这十人之列。 司徒骏眼见地牢中情势巨变,愤怒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没有心思去追究麟四的吃里扒外,脑子里想着的,是如何从眼前局面脱身。 不待他想明白,叶钧、牧怀山同时出招,朝他杀了过来。 司徒骏即便武功再高,也只能对付小春、叶钧两个七重阁下层之人。牧怀山的武功可比他们高太多,若是单打独斗他还有几分把握,加上一个叶钧,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风浪狂涌之下,交战双方的身形已然辨识不清。即便以一敌二,对方还有一个七重阁第五层的绝顶高手,司徒骏也足足坚持了二十余招,才慢慢落得下风。莫说是牧怀山和叶钧,就是与他朝夕相处的麟四,也实实在在怔住,完全没想到师尊的武功已经高到了如此地步。 此时,对战双方即将分出。司徒骏越打越慌,牧怀山却越打越急,终于找准机会使出一招绝拳,正中敌人胸口。 司徒骏登时倒地,剧烈的疼痛在身上蔓延开来。牧怀山如何肯放过他,重拳如闪电一般再次落下,直指他的脑门。 这一拳下去,便是大罗神仙,只怕也要登时丧命。 “住手!” 一声大喊响了起来,响声未散,一股旋风从身后涌来。牧怀山早已察觉,收招转身,轻飘飘一掌与麟四的拳头相碰,登时将他练得纯熟的开山伏虎拳全然化解。 “麟四,你做什么?”叶钧喊道。 “求求你们,放了师尊。他……” “想都不要想!”牧怀山怒喝打断,怒得满脸通红,“他身上背着裴氏一族的灭门血债,神剑山庄上下几十口人命在天上看着,岂能轻易放过!” “可是,可是……” 麟四苦苦哀求,却不知该说什么,已然有些哭腔。血债血偿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不管怎么说,他是在司徒骏的教养下长到如今这么大,司徒骏是他们的仇人,却是他的恩人,麟四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他被人斩杀而无动于衷。 麟四怒道:“牧前辈,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神剑山庄的灭门惨案报仇,那我问你,旁人的救命之恩,你要不要报?” “你什么意思?”牧怀山眉头一皱。 “刚才若不是我及时按下开关,替你解了绳索,现在叶小春、叶钧,还有前辈你,怕是都已经被师尊杀害。我是你们三人的救命恩人,有错吗?” “这……你说得不错,可是……” “不用可是了!麟四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施恩不图报的道理。我说这些,不是要你们报答我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两位,你们要报仇天公地道,可这仇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报。现在在仇人的相助下,你们才能捡回一条命,还有什么脸继续报仇?” 麟四说得尖锐,登时叫二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是不好看。牧怀山当场要发作,话到嘴边,却觉得麟四所言倒也实实在在,一顿怒吼又憋了回去。 二人登时陷入了两难之地。若是杀了司徒骏,仇虽报了,怕是一辈子都要心中憋屈;可若是不傻,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只怕心中更是不安。 两人面面相觑,踟蹰不定,好一会儿拿不定主意。这时,半躺在地上的司徒骏突然有了动静,一股炙热的气息从他身上汩汩不停地往外冒。 司徒骏愣了好一愣,突然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快走!” (本章完) 554.最后对峙(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牧怀山喊了一声,叫叶钧、麟四登时变了脸色,三人不敢耽搁,架着小春急匆匆从牢房奔出,一路足不点地往出口方向飞去。 在麟四的带领下,这一路倒也十分顺遂,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这时,暗黑的空地上突然传来风声呼啸,一阵阴寒急切逼近,叫三人心中发紧得厉害。麟四急急切切地启动机关,只听“豁啷”一声,刺眼的光亮从外面打进来,厚重的石门徐徐打开。 “你们快走!”石门打开一条缝隙,麟四便慌忙大喊。 叶钧这时背着小春,不敢耽搁,将他放在地上往门外一推,自己也就地滚了出去。这时,石门已抬起了半人高,牧怀山一弯腰也过去了,麟四正要躬身,一阵刺骨的冰凉已挨着他的后脖颈。 “小四,你要到哪儿去啊?” 声调阴寒,听得人有如坠入冰窖,不是司徒骏又是谁。 石门徐徐打开,叶钧、小春和牧怀山已经归队,与龙一、楚云天、聂凡,以及归来的凤三、采星等人站在一处。采星中了穿肠散,本来早就该呜呼殒命、魂飞魄散了,是凤三悔悟之后从麒二那寻了有压制毒药功效的“续命丹”来,每日给她服用,这才保住她最后一口气。 眼下,采星面色惨白,十分勉强才能站住,小春也醒转了过来,可惜伤势极重,连呼吸都极是费力。 好几双眼睛怔怔地望着石门,但见麟四满面惊恐出现在门后,在他身后,黑色的雕花面具下射出一双带着嘲讽与阴毒的目光,看得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小四!”凤三惊慌喊着,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龙一瞪大了眼睛,寒津津的眼睛里带有惊恐,与司徒骏带着讽刺的眼神死死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 不多时,庞如烈、麒二以及十三王赶来,有好几人嘴角都带着血渍,想来是用内功强行冲破穴道导致。 旁人也就罢了,麒二见司徒骏抓着麟四,浑身杀意叫人难以靠近,登时吓得腿软。“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慌乱喊着:“师尊,求你,求你饶了小四。他……他……” “他怎样?”司徒骏阴冷地接过话来,眼神阴毒望得麒二登时垭口,听他继续冷道,“本宫费心费力,将你们养到这么大,没想到却养出了一帮忘恩负义的畜生。小四啊小四,本宫平日待你不薄啊,你犯错也好,顶撞本宫也罢,本宫从未罚过你。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啊?” “师尊,小四错了,小四错了,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教好他。您饶了他这一回,麒二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麒二慌乱回应,去拽司徒骏的衣角,却被他猛地一脚踹开,整个人登时飞出去十丈之远。 如此功力,叫众人好不惊愕,更叫龙一和牧怀山证实了心中猜想。 凤三、麟四早已吓得大哭,那麒二吐了好几口鲜血,却仍不死心,拖着血迹又朝司徒骏爬了过来。小春、叶钧之前再瞧不上他,眼见他豁出性命也要庇护幼弟,心中亦是十分感伤敬佩。 司徒骏并不瞧他,视线落在龙一身上,瞪了好一会儿,移到了躲在他身后的聂凡身上。聂凡吓得躲了躲,小脸尽是惊恐。 龙一见状,已然知道他的意图,听他怒道:“龙一啊龙一,凤三、麟四胡闹也就罢了,竟连你也敢背叛本宫,真叫本宫寒心啊!” 龙一冷冷一笑,根本不屑搭理他。 司徒骏见状,也没必要再演下去,冷笑道:“好吧,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本宫知道你最重感情,你同麟四自小一起长到大,一向对他爱护有加,自然不愿看到他平白丢掉性命,是不是?” “师尊想说什么?”龙一冷静道。 “简单!只要你把那丫头交给我,我便把麟四给你,一命换一命,谁也不吃亏,如何?” 司徒骏说过这话,聂凡吓得又往龙一身后躲了躲。不待龙一回复,牧怀山已然大喊:“不可!” “不可?”司徒骏目光一寒,冷笑起来,“牧怀山,牧前辈!本宫对你一向厌恶,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是现在,我倒是很愿意看到你。” “狗贼,你什么意思?”牧怀山十分恼怒。 “你细想!眼下你们几个伤的伤残的残,退路又被这紫藤林挡住了,我想要杀了你们,简直是易如反掌。你们唯一的筹码,不就是这个小姑娘吗?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我可能还费上一番工夫,可是有你在,我却半点也不担心她的安全。便是有人想伤害她,只怕我不管,你也要舍命相救吧?” “那是自然!凡儿乃是饮柔的骨肉,她生前我未能好好守护她,她死了,我定要好好护着她的女儿,才能叫她在九泉之下安息。” 司徒骏听着,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转瞬又恢复冷笑,道:“正是如此,我才半点不担心。现在跟你们多费唇舌,用麟四作交换,不过是念在大家都是旧相识而已。说白了,哪怕我现在直接杀过来,你们这几个窝囊废,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抵挡呢?” 一言毕了,龙一等人全是缄默不言,十分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们知道,司徒骏说的是对的,若是小春没有受伤,龙一内力未失,他们还有获胜的机会,眼下只靠牧怀山、叶钧、楚云天、凤三四个人,根本不是对手。即便叶钧觉得可以拼一拼,牧怀山却清楚地知道,他们没有分毫胜算。 就在他们从地牢中逃出来之前,他清楚地从司徒骏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强且极诡异的内力。这种功力他曾在二十多年前见过,时至今日依然记忆犹新,而当时让他感受到这门邪功的人,正是司徒骏的亲娘,也正是圣仙门第一代圣主莫盾的亲妹妹,莫循。 说起这对兄妹,来历成谜,却各有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功法。莫盾的那门叫做噬血诛心咒,如今已传到了小春的手中,而莫循的这一门,叫做摄魂大法。 (本章完) 555.最后对峙(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三十年前,距离聂饮柔被封为“柔尊”,已经整整两年。 这一年,聂饮柔长到了十六岁,越发出落得倾国倾城。司徒骏想娶她为妻,却发现父亲司徒千波亦有将他占为己有之意,父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而彼时,牧怀山在经过两年前对聂饮柔的惊鸿一瞥,早已对她刻骨钟情,再难忘怀。经历了两年的相思,他终于无法忍受苦楚,偷偷潜入到千丈崖。 司徒千波父子的相争,他看在眼里,本想趁万寿宫大乱之际偷偷带走聂饮柔,还未出手,却见莫循偷偷进了她的房间,要对她痛下杀手。当时,莫循使的便是这摄魂大法。 这门武功的奇特之处在于,内力不盈聚体内,而爆发在体外,不必出掌便能杀人于无形。好在那莫循虽然练了这门邪功,但她功力不深,不待牧怀山出手阻拦,司徒千波父子及时赶到,将聂饮柔救了下来。 接着,一家三口在争执之中,司徒骏失手杀死了亲生母亲,父子俩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牧怀山趁乱带走了聂饮柔,这一走,便是整整十年。 在救走聂饮柔的那一刻,牧怀山的心中是欣喜的,可是直到二人安置下来,他才知道,聂饮柔已对司徒骏情根深种,追根究底,得追溯到上一届灵雀大会之前,司徒骏对她的那一场英雄救美。 聂饮柔虽是个柔弱女子,可是心思却极其坚定。牧怀山起初还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她总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存在,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过去了,她却连笑容都未曾对自己露过一次。 牧怀山死了心,将她留在山上,自己下了山。 适逢当年他的救命恩人找上门,想要为他说一门亲事,而说亲的对象,便是一直对他痴情不改的苗红君。一边是已经死心的意中人,一边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之女,牧怀山百般抉择,最终答允了这门亲事。 不过虽然成了亲,二人的婚后生活只有平淡,并无半点甜蜜。而牧怀山每日除了练武以外,每个几天便要出一趟远门,为隐居深山的聂饮柔送上衣食所需,这一送,又是好几年。 日子本应该一直平淡下去,直到十六年前的一天,牧怀山再次上山聂饮柔送衣食。此时,距离聂饮柔被牧怀山从千丈崖救出,已有整整十四年,而距离牧怀山与苗红君成婚,也已经整整七年。 七年的怀疑,在这一日终于让苗红君压抑不住,为出门的牧怀山套上了一件散发香料的衣服。而她,便循着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一直跟到了聂饮柔的住处。她不知道的是,多年来试图跟踪牧怀山不果的千丈崖杀手,这一次通过她,终于寻到了聂饮柔的踪迹。 多年欺骗一朝爆发,苗红君亦是刚烈女子,如何吞得下这般侮辱,当即与牧怀山厮杀起来。跟踪而来的杀手趁乱将聂饮柔掳走,待牧怀山发现时,早已经人去楼空。 数日后,司徒骏与聂饮柔时隔十五年再相见,一个经过神剑山庄灭门一战,断了右掌,脸上也被砍了一刀,自此带着面具过阴暗的日子。而另一个,也已从当年的十六岁少女,长成了如今三十岁的妇人,只是容颜虽改,却仍是美艳绝尘,更添一股岁月风流。 当天晚上,迟到了十四年的婚礼终于举行。二人欢好之后,司徒骏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真相,那就是聂饮柔,已非完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断定聂饮柔与牧怀山已有苟且之情,可即便如此,当时的他仍未对她起杀心,只是再未碰过她一次。 两个月后,聂饮柔被诊断有孕,大夫却说胎儿已有三月有余。司徒骏哪里还忍得了,愤怒滔天地将她带上万丈高崖,不管她怎么祈求、哭喊、辩解,始终没有回头,最后狠心将她推下了万丈悬崖。 事情本该就此了结,可是不久以后,那位为聂饮柔看诊的大夫突然自杀。这件事传到了司徒骏耳中,引起了他的主意。他亲自前去查验尸体,发现这一起逼真的自杀,其实是一场精心伪装过的他杀,而下手之人使的,正是千丈崖杀手惯用的方法。 司徒骏如何不觉得奇怪,从这名大夫着手顺藤摸瓜,很快抓住了幕后凶手,果然是一名千丈崖的杀手,而且还是带聂饮柔回宫的人。 司徒骏这才想到,当初派出去五名杀手,却只回来了这一人。此人禀报与牧怀山发生了恶战,另外四人全部被杀,只有他活着将聂饮柔带了回来。当时的司徒骏沉浸在与爱人重聚的喜悦之中,竟半点察觉到异样,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逼供之下,那人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当日,五名杀手将聂饮柔从山上劫出,为躲避牧怀山的追捕,一路抄隐蔽小道回千丈崖。聂饮柔仅凭相貌便能打败四大高手,封为“柔尊”,可见是美得不可方物,寻常男子见了怎能不动心。 那五人虽为冷酷杀手,经过训练心志坚定,可到底还是男人。其余四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一个,一路上被聂饮柔迷得神魂颠倒,这一夜终于忍不住,来了一招瞒天过海、杀人灭口的毒计。 此人乃是毒宗之人,当天晚上轮到他准备饭食,他便利用这个机会,将毒药下在了另外四人的饭食之中,叫他们无声无息死在了睡梦之中。而聂饮柔,亦被他用迷药迷晕,深更半夜,荒山野岭,被这恶贼夺去了清白之身。 恶贼满足了淫心之后,又怕司徒骏发觉,便在毁尸灭迹后将自己砍伤,连夜带着聂饮柔离开。聂醒来后,他说遭遇牧怀山追袭,另外四人全部遇难,只有他拼死相护才逃了出来。 聂饮柔见他受了重伤,如何不信,回到千丈崖后,亦是如此回复司徒骏,竟将此事遮掩过去。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一条好计策,不想两月之后,聂饮柔有了身孕。那贼人登时惊慌,心想那孩子一生下来,若是自己的骨血,那一夜的事情岂不要东窗事发? (本章完) 556.最后对峙(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那贼人在慌乱之中,又想出一条毒计。 他将那大夫买通,让他将两个月的胎儿说成三个月,便能将这孽种的由来嫁祸到牧怀山身上去。以司徒骏的性子,自然容这孩子不得,一碗药灌下去化作血水一滩,真相如何谁也不知。 过后,他再杀人灭口,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是不曾想,司徒骏会直接对聂饮柔痛下杀手,而这普普通通一个大夫的生死,机缘巧合传到了他的耳中,最后将整个案子的始末全部牵连了出来。 这贼人最后死在了万灵血窟,被上万条巨蛇撕咬了整整十天十夜,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司徒骏报了大仇,可是到此时,聂饮柔已被他亲手推下悬崖,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他的悔恨如何,也已然毫无意义了。 往事如风,爱恨情仇煎熬了整整三十年,恩怨却依然没有停止。 如今,司徒骏已经将摄魂大法练成,功力直逼牧怀山。而刚才在地牢之中,牧怀山一掌本该对他造成重创,却阴差阳错替他打通了修炼魔功时阻塞的经脉,顷刻间获得了摄魂大法的大圆满。 当年,莫循修炼此功只有七成功力,便足以叫牧怀山胆战心惊,如今司徒骏这般成就,如何不让他感到害怕。可是不管再怎么害怕,他也绝不可能让司徒骏把聂凡抢走,虽然他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 若说当年,司徒骏恨透了这个孽种,可是在查清真相之后,他早已是悔不当初。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法确认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直到他亲眼见到了聂凡。 聂凡长得并非倾城绝貌,甚至连聂饮柔的一半都不到,归根究底,是因为她不像母亲,而像父亲。司徒骏在相貌被毁之后,已经整整十九年未曾摘下面具,可是年少时自己的面庞,又怎会忘却呢? 聂凡那张脸,几乎与自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的身世岂能再有疑问。司徒骏已经失去了聂饮柔,他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亲生骨肉再失去,所以他无论如何,哪怕拼上整个千丈崖的兵力,也要将他夺回来。 双方对峙,杀意蓬勃,一场生死决斗即将展开。 龙一站在对面,心中早已盘算得厉害:“师尊能从牧怀山、小春、叶钧手下逃脱,还将小春打伤,看来他的摄魂大法已经大成。如今我和小春都无战力,要想硬拼,我们绝不是对手,可用聂凡换麟四,也万万不可。交换之后,我们仍是死路一条,不若现在以聂凡为筹码,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再想别的办法突围!” 龙一想着,冷峻的视线左右探看,最终落在了麒二身上。 司徒骏冷笑道:“不管你们现在谁说了算,本宫的话已经到这儿了,换是不换,你们赶紧决断,本宫可没有闲工夫在这儿磨蹭!” 龙一沉思片刻,开了口:“若是不换,师尊准备如何?” 司徒骏笃定道:“简单,直接冲上去,想必有牧前辈护着,聂凡必定不会伤到一分一毫!” 龙一邪魅一笑,并不答话,突然转身抓住聂凡的胳膊,上手就是一刀。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待醒过神时,又都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直到聂凡满脸惊恐地望着龙一,终于哭出声来。 “龙一,你干什么?” 牧怀山惊慌大喊,要冲上去算账,却在龙一的一个眼神暗示下,被叶钧和楚云天急忙拉住了。 龙一并不理会他,对上司徒骏浑身战栗、蓬勃不熄的杀意,嘴角始终带着挑衅的冷笑。 他道:“师尊,你我相处多年,也算是彼此相知。你自是心肠阴毒,可我亦是心狠手辣,既然你不想让我活,我又岂会给你留一丝情面。这姑娘本是无辜,可这世道,无辜便是有罪。师尊既敢拿她来作赌注,自然也要承受得起这后果,怨不得旁人!” 司徒骏愈发愤怒,恨不得将龙一千刀万剐,可又奈何不了他,森然杀意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你若敢杀了她,我……”司徒骏恨得睚眦欲裂。 “师尊说笑了,我同她无怨无仇,为何要杀她?龙一所求,师尊明白!” “你想都不要想!你,还有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该死,都该死!”司徒骏越说越怒,最后竟嘶吼咆哮起来。 震耳欲聋的回声在山谷中不住地回荡,还未停息,他却突然出掌,朝麟四的天灵盖猛拍了下去! “不要!”众人一齐惊呼。 而在这惊呼声中,本来匍匐在一旁的麒二突然使出浑身力道,如一道利箭一般朝司徒骏冲了出去。那一掌还未落下,麒二已然狰狞如恶魔一般杀至,司徒骏冷笑一声,浑然不以为意,狂掌改变方向又朝麒二拍了下去。 一声巨响,两只手掌交叠在一起,狂啸的阴风在山谷中突然卷了起来。在这阴风中,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急剧膨胀,众人不知这气息从何而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很快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麒二,竟被生生抬到了半空。 他从头到脚,除了手掌与司徒骏相对之外,再无半点受力。而即便是两掌相接,那力道也无法将人平举到半空。 前后左右,无不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麒二毫无招架之力,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最后连意识也在慢慢消失。 众人脑中纷纷浮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猜想,无法证实,无从否定。 不多时,两掌断开,麒二“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本就恐怖的面貌此刻变得苍白如纸,叫人看得更是恍然白日见鬼。 “哥!” 麟四大喊一声,在司徒骏狂放的大笑声中,冲到麒二身边,将他抱在怀中。他的身子轻到让麟四不敢相信,两鬓斑白、形容枯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这些匪夷所思的巨变,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师尊,求……求你放过小四!” 麒二声音轻如蚊蝇,说出这句话已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司徒骏如何还肯理他,轻蔑冷笑一声,抬手又要朝麟四打去。然而招式未到,一股异样的怪力突然游走经脉,转瞬即逝,叫他愣了下来。 (本章完) 557.最后对峙(4)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司徒骏这一愣,叫对面的数人也都愣了一愣,倒是昏昏欲睡的麒二,这时突然苍老又不失邪魅地笑了起来,笑声如抽风箱一般。 他冷笑道:“师尊,麒二心比天高,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不管我做事对人如何歹毒,对您却从无二心,原因其他,只想求弟弟平安康健。可是连这微不足道的愿望,您都不肯满足。好,既然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了!” 麒二说完,仰天大笑,笑声到最高点时却蓦地停住,视线有些发怔。麟四知道他已在弥留之际,心中十分悲恸,嚎啕大哭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心中皆是五味杂陈。彼时,司徒骏站在一旁,体内的异样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方才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现在,似乎有成千上万条小蛇在他血液里、经脉里游走一般。 众人可以清晰明显地看到,他的肩颈、手背,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一道道暗青色的东西在飞快蠕动,很是阴森可怖。 司徒骏的脸色越来越惊慌,一阵钝痛从胸腔袭来,登时将他疼出一身热汗。他连忙席地而坐,打坐运功,此时此刻已然明白过来,麒二的一身剧毒已然全部传输到了他的体内。 原来这摄魂大法,功力之奇不在伤人,而在于只要发功之人的功力到了一定高度,便能颠倒阴阳,移转乾坤。寻常高手伤人,都是以内力化为重拳重掌,打得对手无法还击,可是摄魂大法却并不伤人,而是将自身变成一个强大的吸盘,将对方的内力、真气甚至精魂,在双方身体接触的一刹那,源源不断地吸出并收为己用。 此功一成,练功者提升内力便走上了一条事半功倍的捷径,只要不停地对武人发功,只消短短时间便能有所大成。而被施以摄魂大法的人,内力全失、真气散尽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人的精魂也会被全部吸食,整个人瞬间老去,即便不死,离死也不远了。 麒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同于龙一的意外发现,麒二早就知道司徒骏在修炼摄魂大法,眼看他要对麟四痛下杀手,麒二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兵行险着,将自己一条命主动送上门。就在司徒骏对他施展摄魂大法的时候,他趁机将自己满身毒气凝聚在内力、精魂之中,一并叫司徒骏吸了过去。 罢了,麒二一条性命自是无力回天,可司徒骏亦是身中剧毒,再难为害。麒二救了弟弟的性命,虽然已入将死之境,却也心满意足。 在发现司徒骏中毒之后,牧怀山、叶钧连忙出手,将身处漩涡之中的麟四和半死不活的麒二一并抢了过来。十三王待要出手,已经晚了。 两边再次陷入对峙,除了麟四的哀哭,山谷之中再没有一个人出声。 不多时,司徒骏所中剧毒已入了肺腑,森然毒气挥发出来,叫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龙一满脸深思,牧怀山和叶钧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对方想法,二话不说便要出手报仇。然而不待靠近司徒骏,一直没有说话的庞如烈慧眼如炬,早已猜透了他们的心思,连忙大喝:“十三王,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十三王立即发功,或飞或走,将龙一、牧怀山等人团团围住。与此同时,石门之内冲出数十个黑衣杀手,将司徒骏、庞如烈紧紧包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围墙。 牧怀山的脸色很是不善,之前落败于十三王手中的屈辱泛上心头,叫他将两只钢拳握了又握,忍不住便要出手。 剑拔弩张之际,龙一突然冷笑开口:“师尊,你还没死吧!” 司徒骏顿了一顿,竟大笑着站了起来,冷道:“你们这些贼人都还未死绝,本宫怎能先你们一步下黄泉呢?” “师尊何必逞强?麒二虽然武功不济,但毒术高超无人能敌,当世或许只有那位红鹤药坊的传人能解。若我猜得不错,师尊现在已用了大半的内力还压制毒性,才得以勉强站起来吧?”龙一冷冷笑道。 司徒骏眉头一皱,眼神瞬间发恨,转瞬又冷笑了起来。即便龙一现在内力全失,可是对千丈崖的事,对他这位师尊,他都了如指掌。想要瞒过他,显然没那么容易。 “你说得不错!可即便我不能亲自出手,眼下还是在我千丈崖的地盘上,你们几个插翅也难飞!”司徒骏笑道。 “有她在手,也不行吗?” “你……”司徒骏被逼急了,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惊慌骇然的聂凡怔怔开口:“龙哥哥,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凡儿了吗?凡儿害怕……” 龙一听她纯真的语气中夹杂着十分害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眼下,她是所有人逃生的筹码,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心软。他不去看她,只是瞪着司徒骏,怒喝道:“师尊,聂凡是死是活,就看你如何决断了!” 司徒骏已然怒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凌迟处死。可是他不能赌,也赌不起,所以满腔不甘只能咽进肚子里。 他冷道:“放了你们可以,可是本宫如何相信,你们在逃出生天后会将她放归千丈崖?” 龙一淡淡一笑:“师尊好糊涂!要想离开此地,只有穿过紫藤林,攀爬藤蔓上崖顶这一条出路,非内功高手而不能。眼下,我内力全失,小春重伤难治,采星身中剧毒无法运功,麒二亦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们四人皆无法自行上崖,唯有牧怀山、叶钧、凤三、麟四相帮方能成事。如此一来,再没有人能够背聂凡上山崖,师尊还不肯放心吗?” 司徒骏冷道:“龙一,我看你不但是内力全失,连脑子也丢了吧!现在你们当中,除了聂凡还有九人,你却只数了八位,单单剩下这个千丈崖的奸细,可是眼瞎了不成?” 司徒骏说着,将手一指,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楚云天身上。 (本章完) 558.全身而退(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龙一冷冷一笑:“他?若他真的武功高超,又岂会潜伏千丈崖十个月,师尊却仍旧是毫发无伤?” 这话多多少少叫楚云天感到愤怒,可是转念一想,龙一说的也是实情。若非自己武艺平常,又何至于潜伏十月也一直没有等到报仇雪恨的机会,而紫藤林后的那个万丈高崖,他费尽力气下来还算轻松,可要上去便是十分吃力,根本不可能再带一个人。 司徒骏冷道:“这人的底细,本宫半点不知,凭什么相信你?” 龙一不待答话,楚云天已挺身上前,怒喝起来:“不必相信!我楚云天既下了千丈崖,就没打算回去过。如今见了你这狗贼,坐实了你屠杀神剑山庄满门的深仇血债,若不杀了你为裴氏一族报仇,我又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他喊得满面通红,猛地扬起手中刀,又是怒吼一声:“奸贼,拿命来!” 话音未落,便要朝司徒骏猛冲过去,却被及时出手的叶钧及时拦住。 “你干什么,给我闪开!”楚云天双眼通红怒道。 叶钧没有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小春,这时脸色惨白、咳喘不止地发声了。 小春虚弱道:“楚大哥,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留住性命,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云天怒道:“贤弟,你说这话我便不爱听了!奸贼就在眼前,若不拼死一搏,叫楚某人如何甘心!” 小春见他报仇之心急切,什么也听不进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小声将自己和叶钧的真实身份说了。楚云天好不震惊,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 小春道:“信不信由你。现在我身受重伤,司徒骏这狗贼十九年前未能斩草除根,如今更想在我们的身份公开之前,将我们杀个干净。眼下我同二哥落入这狼窝之中,本来是九死一生,现在好不容易机会逃生,你却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徒生事端。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报不了仇,没准还会把我们牵扯进去。到时候到了九泉之下,我看你拿什么向我爹交代!” 楚云天听他如此说,脑海中已是接二连三炸过几遍惊雷,如何还有半分不相信之处。当下点头不迭:“贤侄莫气,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小春这才安下心来,虚弱嚷道:“司徒骏,不管你信不信得过我们,现在聂凡在我们手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司徒骏一听这话,登时气急,不待怒喝却是毒气攻心,先吐出一口黑血来。 小春冷笑起来,继续嚷道:“我与叶钧的身份,你既然已经知晓,想必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自然,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然而不管怎样,我二人与你不同,绝不会对你的女儿下手。”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信也得信!若是方才,我们或许还怕你三分,可现在你身中剧毒,光凭这区区十三王,还有你身后这群窝囊废,如何能是我们的对手?” 司徒骏听得心中一抖,知道小春说的乃是实情。方才在万寿宫大殿,十三王与牧怀山相斗整整半个时辰,虽然最终将他拿下,却也算是旗鼓相当。眼下若再打起来,牧怀山一人便能将他们十三个缠住,剩下叶钧、凤三、麟四、楚云天,对付身后数十位杀手,怕亦是不相上下,甚至还有获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司徒骏不免心中有些慌乱,又是心道:“眼下双方旗鼓相当,按理说他们应当放手一搏,舍命相杀以报神剑山庄之仇才是。之所以不动手,想来是因为孟采星身中剧毒,叶小春身受重伤,都急需医治,耽搁不得;而我虽恨他们入骨,眼下却也不能贸然动手,若是放他们离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聂凡都必定不会有危险,可要是双方打起来,刀剑无眼,反倒有可能伤着她……” 想到此处,司徒骏自知已没有别的选择,终于恨道:“好,本宫放你们走!但是你们听好了,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万寿宫全部人马会齐聚千丈崖下,若聂凡在那里还则罢了,若她不在,本宫便是赔上整个千丈崖的基业,也定要将你们几个狗贼全部诛杀干净!你们大可以试一试!” “一言为定!”龙一答应下来。 约定达成,十三王便也听从吩咐,撤退到一旁,为龙一等人让开一条退路。随后,四宗宗主拿出避毒丸药让小春等服下,一行人十分警惕地钻进了紫藤林,要从林后的万丈高崖离开。 不多时,数人隐没在紫藤林中,司徒骏终于忍不住满口腥甜,拂去面具,喷出一口黑血来。 庞如烈等人大惊,连忙询问他的情况。司徒骏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吩咐道:“你赶紧带人去追,若是他们胆敢带走聂凡,便不计生死,与他们血战到底!” “是,宫主!可是你……” “我不碍事!只要给我半个时辰,我便能将体内毒气全部清除,届时便可恢复体力,到时候自来相助你们!” 庞如烈这才放心,应答一声,便带着十三王及数十名杀手,一同钻进了烟雾缭绕的紫藤林。 那一头,龙一等人已经从紫藤林钻了出来,直抵万丈高崖脚下。众人听龙一派遣,由凤三带采星,麟四带麒二,叶钧带自己,牧怀山带小春,楚云天则自己单独上崖。 安排下来十分妥当,可是执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一来,牧怀山死活不肯抛下聂凡。龙一怕他强行将她带走,以他的武功,现在没人能够拦住他,到时候可就糟了。龙一连忙呵斥:“若你带走了聂凡,便没办法带小春,难道你要将他留在这里等死吗?” 牧怀山哑口无言,自问功夫再高也不能一次性带着两个人上山崖,可是仍是不肯放弃聂凡,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这还不算,另一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麒二也不肯离开,道:“反正都要死,死在外面不如死在千丈崖下,这里到底还是我家!” 众人劝不住他,便要作罢,可是麟四见他不肯走,也执意留下来相陪,叫好不容易得来的逃生机会再次陷入死局。 (本章完) 559.全身而退(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时间飞速流逝,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 龙一无奈之下,只好吩咐凤三、叶钧二人,让他们先带着采星和小春上崖。这样一来,凤三又不肯干了,担心待会儿龙一有危险,或是牧怀山坚持要带上聂凡,便没有人带他离开。 龙一怒道:“你们现在走,多少还能先救下四个人的性命,难道非要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 “我不管!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眼看你置身险境而不理。若是你不走,我也不走,大家一起死总比你一个人死要好!”凤三大哭起来。 “愚蠢,愚蠢!你要死没人拦着你,可是采星、叶钧、小春,他们必须得活!凤三,你给我听好了,采星现在身中剧毒,乃是拜你所赐。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得还。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凤三吓得一怔,一阵寒意和悔意同时席卷心头,终于答应了下来。当下,她与叶钧同时出动,带着采星和小春顺着藤蔓往上疾速攀爬,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遮天云雾之中。 而这时,庞如烈已带着十三王和数十名黑衣杀手冲出了紫藤林,一片杀气漫天,落在地上却愣是一声不闻。 “龙一,麟四,你们还不走!”庞如烈冷然开口,虽是斥责,可阴冷的声音却是为他们感到着急。 龙一不待答话,牧怀山已然喝道:“走?可以!我要将凡儿一起带走!” 庞如烈冷道:“牧前辈可是讲理之人?” “你什么意思?”牧怀山皱眉。 “前辈若讲理,便该知道聂凡是我家宫主的亲生女儿,与您毫无关系。既然如此,您又有什么资格将她带走呢?” “你少来这套!司徒骏若当真疼惜这孩子,十六年前就不会丧心病狂,将她们母女一起推下悬崖。现在才想起来回顾父女之情,太晚了吧!” “晚不晚,都是千丈崖内部的事情,与前辈有何干系?宫主与聂姑娘,以及小宫主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家子,从始至终,从头到尾,前辈您都是个局外人,这般蛮横非要横插一脚,又是何必呢?”庞如烈说着,不屑的冷笑已然蓬勃。 “局外人”三个字,切切实实地叫牧怀山一怔。他望了望聂凡,恍惚间回顾这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救了聂饮柔两次,深山中藏躲十四载,七重阁隐居十六年,而这整整三十年中,他的心上人却从未对他笑过一次,甚至入了七重阁之后,再未与他相见过。 他一直以为,他与聂饮柔之所以有缘无分,都是因为司徒骏。可是现在他陡然发现,自己落得这步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的境地,谁也不怪,只怪自己。怪自己入戏太深,怪自己恨意太浓,而到头来,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自己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局外人。 “局外人,局外人……”他怔怔地念着这三个字,巨大的冲击萦绕脑海,突然悲凉地大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他突然发功向山崖上飞去,不一会儿便隐没在了漫天云雾之中。 “牧伯伯,牧伯伯,你不要丢下凡儿啊……”聂凡惊慌大喊了起来。 可是山谷之中除了回音,再没有任何回应。 她哭着哭着,突然觉得四周安静得可怕,声音慢慢低了,对上龙一审视打量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 她怯怯地开口:“龙哥哥,你……你也要丢下凡儿吗?” 不知为何,龙一心头一阵钝痛,叫他不忍直视她楚楚可怜的眼睛。当下闭上双目,大喝一声:“麟四,快背你哥走!” 麟四正跟麒二争执,连忙答应了一声,便要强行背着麒二上山崖。刚攀住藤蔓,他突然反应过来,慌张问道:“大哥,那你怎么办?” 龙一神情发冷地望着对面,并不答话,已然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牵挂,采星已经离开,有凤三在,撑到昆仑山见月桐应该不成问题。小春和叶钧也已经离开,保住性命亦不是难事,只要麟四再逃出生天,他便彻底没了牵挂。 唯一还放不下的,也只有还被困在紫金山下的裴凤霖。然而此事并不难办,他瞧了瞧身边的楚云天,心中已有了盘算。 “还不快走!”龙一又大喝了一声。 “大哥!”麟四很是不舍,迟迟没有动身。 龙一怒然转身,又要怒斥,昏昏欲睡的麒二这时突然开了口。他冷笑一声,嘲讽道:“龙一啊龙一,我与你相争多年,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目睹你陷入如此绝境,真叫我痛快,痛快啊!” 龙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若换了平常,麒二早已暴跳如雷,眼下龙一如此态度,他确仍旧是心态平和,反而淡淡地笑了笑。 他又叹道:“罢了,罢了!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咱们都死在了师尊手上,又有什么趣味。我看在你舍命相救小四的份上,今日便高抬贵手,放过你吧!” 龙一皱了皱眉,麟四慌道:“哥,你要做什么?” 麒二安抚道:“小四,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你把我带上去,也挨不过一死,还不如将这机会留给龙一。这世上除了我,也只有他和凤三还真心真意待你,把这个机会给他,我死也算值了!” 麟四如何肯接受这样的结局,只是痛哭不住,不愿抛下他。 麒二怒道:“你非要看所有人都死在这儿,你才高兴吗?离开这里,离开千丈崖,江湖之大,海阔天空,总有你的容身之地。哥哥这一生已经走到头了,可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明白吗?” 麟四仍是嚎哭,直到麒二决意要当场自尽,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麒二叹了一口气,似是精气神一瞬间被抽离,浑然如一具干尸。他不敢再迟疑,攀住藤蔓,背起龙一,就要上崖。 “龙哥哥……”聂凡怯怯地喊了一声,不哭不闹不喊,语调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哀凄。 龙一愣了一愣,终于狠下心没有回头,喊了一声:“走!” 话音落地,麟四和楚云天分别发功,朝万丈高崖攀爬上去,不多时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本章完) 560.全身而退(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回到崖顶,牧怀山早已不知去向。这位绝顶高手的缺席,让整个团队的战斗力瞬间减低了一半。龙一太了解司徒骏了,他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一次的事,龙凤麒麟四宗宗主全部出逃,可以说是给了他这位宫主一记响亮的耳光。而小春和叶钧二人的身份也已坐实,正是当年神剑山庄遗留下来的祸害。不管是清理门户,还是斩草除根,龙一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他们不敢耽搁,急匆匆奔下山后,一把火将枯草连绵的山峰点燃。霎时间火光漫天,整座山峰沦为一片火海,司徒骏即便想追,也绝对没本事能追出来了。 尽管如此,龙一仍是不敢放松,寻了几匹马众人没日没夜疾奔,一直朝西北方向跑出去两千多里地,才寻了个偏僻的山村住下。 几日车马劳顿,便是叶钧、楚云天等有武功在身,也有些吃不住,更何况采星中了剧毒,小春重伤在身,更是一个个脸色惨白,小命差点交代了。 众人早已换了装扮,休养了一日后再次出发,往昆仑山疾奔而去。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昆仑山脚下,要上山时,那守山弟子问了他们来路姓名,便要放他们上山,偏偏这时又将凤三认了出来。原来凤三已不戴面具多时,经过灵雀山庄一战,江湖上的人倒是大多都记住了这个胎记明显、相貌狰狞的魔教宗主,眼下如何能放她过去。 双方相争不下,直到惊动了杨晚心,这才将一干人等带上了山。 巍峨昆仑山,风光俊逸,仙姿缥缈,古往今来发源于此的神话传说数不胜数。昆仑山的神秘且不多说,光说无与伦比的景致,便足以当得起它在世人心中无比崇高的地位。 然而眼下,一行人对这漫天云海却无心观赏,一路飞奔上山,寻到月桐的房间来。 距上次灵雀山庄匆匆一别,叶钧和月桐已分离了整整一个月,眼下再见,又是恍如隔世。然而二人来不及互诉衷肠,龙一已在月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登时将她吓得花容失色。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凉气倒吸,瞠目结舌。 叶钧反应过来,忙道:“龙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一面喊,一面去拉他。 龙一却动也不动,神色颇为悲壮,磕头道:“月桐姑娘,求你无论如何要将采星救活!只要你能救活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月桐天性不善打理这些人情关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急得满头是汗。叶钧替她再三保证,才叫龙一起身,一行人到了采星安置的房间来。 月桐将她上下检查一番,脸色越来越难看,龙一见状,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好半天,月桐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龙一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不敢说话,而月桐愣了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此毒虽然十分厉害,但好在可解,而解毒需要的一味药引又正好长在这昆仑山中,看来是孟姑娘命不该绝。” 龙一听罢,登时激动得眼中涌出泪花,险些哭出声来。 月桐不敢耽搁,立即准备好解毒的工具、草药等,只留下凤三一人当助手,其他人都被挡在门外。 时间缓缓流逝,从日照当空到夕阳西下,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龙一却感觉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到夜幕降临,房门才终于打开,月桐和凤三十分疲惫地出来。 龙一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得到剧毒已解的回答后,好不欣喜。众人已是欢呼雀跃,恰在此时,叶钧和素檀也从小春房间出来。在二人的合力下,小春的重伤已经得到控制,接下来只需每日好生将养,不出一个月也就好全了。 至此,最让人牵挂的两件心事终于落定,众人也都安心,各自回房睡去。 子夜时分,又一轮圆月当空高挂,将巍峨的昆仑山打得十分静谧安详。山中大小院落十余处,房间近百个,此时大多已经熄灭了灯火,进入了梦想。 客房院落,采星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朦胧的视线中,一豆昏黄的灯火映入眼帘,同时出现在面前的,还有龙一憔悴而又担忧的脸。 “龙……龙大哥……”采星虚弱地喊着。 “是我,是我!”龙一好不欣喜,将她的手掌紧紧握住,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过一个人的体温。 “这是哪儿,你……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我死了吗?” “不,你没死,我们都没死!” 龙一柔声回答,将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采星好不惊讶,终于相信二人已经同时脱险。 两人经过千难万险,终于能够平安执手,心中俱是感慨万千。即使龙一现在已经内力全失,二人也仍然十分知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又离自己而去。 简陋暗沉的客房,此时因二人的幸福相聚而充满甜蜜温馨,而在客房外的院子里,一个萧索的背影在檐下怔怔地站着。烛光将紧紧相拥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凤三看着,早已是泪流满面。 “大哥!”凤三低低地喊了一声,微弱的声音无人可闻,“我不欠你的了!” 凤三手中拿一个面具,是她佩戴了多年的那个,已经闲置了一年有余。凤三之所以佩戴面具,是因为她一直以为龙一嫌弃自己长得丑,而去年无意间说起此事,龙一说他从未如此想过,叫凤三好不欢欣,此后不管面对多么难听的嘲讽与辱骂,都没让她重新将面具戴上。 如今,她与龙一的缘分已尽,恩怨也已经了断,这面具被她重新拿了出来。 从今往后,天大地大,与她相伴的只有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倒不是畏惧世俗的眼光,而是躲在这一方面具下,她那颗脆弱、卑微的心,或许才能感到些许的安全。 昏黄的烛光微微跳动,窗户上紧紧相拥的人影一直没打开,凤三的眼泪却已然干涸,只剩两道浅淡的印记。 是时候该走了。 她闭了闭眼,悠然转身,瞧见了不远处一席同样萧索的身影。 (本章完) 561.天山雪莲(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第二天一早,龙一发现凤三和麟四一同不辞而别,又是担忧又是安慰。担忧的是两人出自千丈崖,又背叛了司徒骏,只怕现在正邪两道都容他们不下,怕他们有危险。安慰的是,两人一同上路,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以他们的武功,应该足以应付一般的风浪波折。 想是这么想,可是龙一始终有些心不安,叶钧劝了好一会儿才罢。 过了两天,小春已经可以下地,这一日同叶钧一起来到龙一房间。二人神色认真,叫龙一也警惕起来,一问才知,他们是想让月桐替他诊断一下,看是否有恢复内力的法子。 龙一脸色一沉,竟直接摇头拒绝。 小春急道:“龙大哥,虽说咱们现在已经从千丈崖成功脱身,可是司徒骏那个恶贼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的武功你不是没见过,别说我们俩,就连牧怀山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们俩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你恢复内力以后,才有可能将他打败。” 小春说得满面通红,很是急切,龙一的脸色却始终平淡,好半天道:“打赢他又怎样,杀了他吗?你们不要忘了,他是你们的仇人,不是我的。这么多年,我毕竟是在千丈崖的养教下长大,虽说经过上次那一战,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仇怨。” “那龙胆血珠呢?”小春骤然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龙一惊道。 “是麟四临走前告诉我的。他说这东西虽然没毒,但是人服用之后有重瘾,必须每年服用才能保证毒瘾不发,否则就会全身爆裂而死。龙大哥,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孟姐姐好不容易救了回来,你们俩好不容易重聚,难道你打算只过这一年安稳日子,就跟她天人永隔吗?” 龙一浑身震了震,神情阴冷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钧接过话道:“如今麟四已死,龙胆血珠只有从司徒骏手上才能拿到。距离你上一次服用此药已经整整一个月,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十一个月内杀了司徒骏,才能确保你不会毒瘾发作而亡。要想杀了司徒骏,光靠我们两个根本不行,我和小春思来想去,除了让你恢复内力以外,别无他法。” 听到此处,龙一的神情愈加冷峻,阴得几乎要挤出水来。 小春和叶钧说的,他又岂会不知,可是要是恢复内力,实非他所愿。小时候他在千丈崖习武是为了生存,因为弱者除了死没有别的去路,后来练武是为了充当司徒骏的杀人工具,为了提升武艺不惜耗费命格服用那龙胆血珠。 随着他的武功越来越高,司徒骏派给他的任务越来越艰巨,卷入的江湖纷争也越来越深。这么多年,他真的累了。 如果有的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一身武功,与采星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过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 可是他没的选。 越是平凡的东西越是难得,平淡的生活也是如此。它太美好,以至于比龙胆血珠还要让人上瘾,一旦沉沦其中,龙一又怎舍得只尝一年的滋味就撒手人寰,抛下采星一人呢? 他做不到,所以他宁愿现在什么也不要。他只能继续去争斗,去厮杀,来寻求后半生短短十几年的安稳。 他算过一笔账,龙胆血珠每服一颗,便会减少一年的寿命。他从五岁开始服用,如今已用了十九年,算上在灵雀山庄过量服用的几颗,约摸已经减少了二十五年的寿命。假使他本来能活到七十五岁,算上已经消耗以及未来将要折损的寿命,他最多还有十三年可以活。 十三年,对于寻常人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可对于一直活在刀尖上的龙一来说,却是难以想象的一段漫长岁月。 要么是只享受一年的美好光阴,要么用一次冒险来交换整整十三年的安康,几乎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后者。 小春和叶钧与龙一的悲壮十分不同,他们还寄希望于月桐,希望她能够治好龙一的毒瘾,甚至能直接用医术帮他恢复内力。然而月桐的回答,还是别让他们失望了。 月桐十余年在红鹤药坊所学,究竟只是解毒之术,龙胆血珠归根究底不是毒药,恢复内力更非药理,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不过她回忆医书,还是为龙一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月桐道:“龙胆血珠乃是通过十几种飞禽走兽的苦胆提炼而成,具有凝练精魂、透支潜力的功效。此物之所以会令人成瘾,关键在于它聚集了飞禽走兽的恶灵,这恶灵十分邪恶又十分精纯,通过压制人体灵气,继而操纵人的意识,便形成了毒瘾。” 三人听得骇然,无不心中恐惧。 小春道:“那照你的意思,要解除这毒瘾,是不是要找另一种灵气更足的动物,摘了它的胆制成药物给龙大哥吃?这样就能一物降一物,将龙胆血珠的恶灵给压制住,保证它再也不复发?” 月桐笑道:“小春兄弟说得差不多到了点上。龙胆血珠的恶灵已经到了龙大哥体内,要想清除是不可能了,只能靠其他物质的灵气来压制,才有功效。不过不是动物,而是植物,也就是草药!” “这又是为什么呢?” “动物性残,苦胆多为恶灵。即便用其他动物的苦胆入药,将龙胆血珠的恶灵压制住,那新的恶灵只怕会更厉害。到时候就不是一年发作一次,而是一个月发作一次,一天发作一次了!” 小春、叶钧好不惊骇,吓得脸色惨白。 月桐继续道:“而药草常年吸天地灵气,精元十分纯粹,虽有阴阳之分,但多为善灵,可以起到压制恶灵而又不产生新毒瘾的奇效。当然,性情至阳的草药功效更加。” 小春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找一堆你所谓的至阳草药,煎了给龙大哥喝,不就行了吗?” 月桐摇了摇头,脸色不是很好看,叫小春、叶钧、龙一三人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本章完) 562.天山雪莲(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经过月桐一番解释,三人才明白这件事的真正难处所在。 虽然灵气这东西,动物植物都有,但是植物采天地之灵气为生,而动物则以动植物为食,将善灵吞食转化为恶灵,因此往往动物之恶灵比植物之善灵要雄厚千百倍。 龙胆血珠并非普通恶灵,而是世间最凶猛的十几种飞禽走兽的苦胆炼制,恶灵之恶已然达到巅峰,绝非寻常草药的善灵能够压制,便是用上世间最名贵的药材,也没有半点功用。 一番话说出来,小春和叶钧已是垂头丧气,唯独龙一脸色阴寒,双眼之中却闪着光芒,定定地看着月桐。 小春急不可耐地问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种东西,能够将这股恶灵压制住吗?” “有!”月桐回答。 “你说什么?”小春大惊,连忙追问,“什么东西?你说来听听,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要把它挖回来。” 月桐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能挖,需得龙大哥亲自去,而且还不一定能遇上!” 小春听她这么说,情绪又紧张了起来,瘪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遇不上?难道是长在天上的不成?” 月桐听了这话,竟然点了点头,吓得三人心脏漏掉了一拍,随后便听她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 天山雪莲! 月桐道:“天山雪莲长在天山之顶,此物经年累月经受阳光滋养,又常年被冰雪覆盖,乃是草本植物灵气之大成者,且这灵气至阳至纯,足可以压制龙胆血珠的恶灵。” 小春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一趟天山不就行了?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话未说完,月桐又是摇头,打断道:“没有这么容易。其实天山雪莲这一味药,我也只在医术上看过,从未见过实物,甚至连它是否真的存在都抱有疑问。传言此花生长于天山山顶,十分罕见且生长缓慢,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期只有短短十五天,凋谢后花株便也枯萎。而要想用此物压制龙胆血珠的善灵,需得在阳气最盛的正午摘下花瓣,一炷香内直接吞食,方能有效。这也就是我方才为什么说,只能由龙大哥亲自去,且不一定能遇上的原因。” 这番话后,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沉默,众人久久无言。四人都心知肚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且不说龙一现在内力全失,上天山山顶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便说天山雪莲十分罕见,且十年才开一次花,想要去一次就能直接碰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三人思来想去,谁也不敢拍板答应,最后只能作罢。 叶钧便问道:“龙胆血珠的事情就算了,那龙大哥的内力,月儿可有办法助他恢复?” 月桐摇头道:“龙大哥的内力全失,是因为服用过量龙胆血珠,导致潜力喷发到达极限所致,体现的是‘物极必反’的道理。要想恢复,方才所说的天山雪莲是个十拿九稳的好法子,如若不然,便只有一个险招或许有用!” “什么险招?”三人一齐问道。 “重塑丹田!”月桐神情隐忧地吐出这四个字。 “重塑丹田?” 月桐点了点头,三人又愣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个词皆是闻所未闻。这回不等小春发问,龙一抢先问道:“既然丹田可以重塑,那么若是人的丹田被震碎了,是否也可以通过重塑来恢复内力?” “按道理是可以的,不过实际上是否行得通,龙大哥最好还是听完之后再作决断。”月桐道。 龙一见她神情不善,便知道重塑丹田必不简单,当下屏气凝神、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月桐道:“你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丹田乃是人体内力的承载之所。丹田并非具体部位或器官,与经脉、穴道一样捉摸不透,但却真实地存在。丹田的大小,代表着内力的高低,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丹田,或者是丹田震碎,便没有内力。 “龙大哥现在内力全失,便是在服用了过量龙胆血珠之后,潜力激发达到人体承受极限,最后导致丹田震碎、内力消失。若要找回内力,便要重塑丹田,而这重塑的办法却是万分的艰险。 “总的来说,重塑过程分为三步,分别是凝神、聚气、塑丹,难易程度也是逐渐递增。凝神最为简单,顾名思义便时凝聚神识,意识高度集中。这一点对于常人来说便很难做到,但是对龙大哥来说,应当不难。第二步为聚气,便是聚集全身真气。” 听到此处,小春问道:“真气我知道,可是这东西之所以会有,不正是因为丹田之处有内力,才衍生出来的吗?现在龙大哥内力全失,还怎么聚气啊?” 月桐笑道:“正因为真气是有内力衍生出来的,所以重塑丹田的过程,便恰恰相反,是先聚气,再塑丹。虽然龙大哥没有真气,但是不要紧,只要我用金针封住他的周身八大要穴,你们之中任意一人将真气输入到他体内,便可以完成这聚气的过程。” 三人豁然开朗,点了点头。 月桐忧虑道:“最难的,是塑丹这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要想塑丹,有一样宝物必不可少,叫做红丹草!” “红丹草?这是什么东西,一种草吗?” “不错。不过准确地来说,是一种水草!” “水草?” “此物生于东海,不算常见,也不算难见,寻两个渔夫或许就能找到。最关键的是,这红丹草不仅十分脆弱,还含有剧毒。” 小春和叶钧倒吸一口冷气,没有说话。 月桐继续道:“你们采到红丹草后,需得用琉璃瓶子灌满海水装着,不能见太阳,十日内要将草药交到我手中。届时,我会将这草药制成汤药和药膏,汤药喂与龙大哥服下,药膏则贴在腹部,再配上金针刺穴之法,十二个时辰后便可塑丹成功。” “等会儿!”小春急道,“神医姐姐,你刚才说这红丹草有剧毒,可是你又让龙大哥内服又让他外敷的……不会有危险吗?” 月桐沉下脸道:“这就是我方才为什么说,塑丹过程十分危险了。” (本章完) 563.天山雪莲(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月桐继续道:“若仅仅是红丹草之毒,我只要提前配好解药,毒发后让龙大哥服下便是。可问题是,塑丹过程要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这段时间里,龙大哥不能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打扰。而红丹草的毒性之烈,寻常人误食之后,挨不过六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除非是绝顶高手,才有可能凭借顽强意志,将这十二个时辰硬生生挺过去。可是既然需要塑丹,必然是内力全失,又如何能够生扛如此剧毒呢?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这过程十分危险了!” 此话一出,小春、叶钧都不言语了,唯独龙一眼神狠厉,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杯发呆,好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小春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问道:“红丹草毒发之后,会有什么症状?” “七窍流血,五脏俱焚!”月桐道。 龙一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两只拳头捏了又捏,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豁出去豪赌一把,或许还能绝境逢生,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小春和叶钧心中五味杂陈,面对这场万分艰险却不得不赴的赌局,他们和龙一一样没有退路,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在二人的坚持下,龙一同意他们前往东海找寻红丹草,且明日一早就出发。 叶钧与月桐难得相聚,不过两日便要分开,彼此很是不舍,整整一夜互诉衷肠。小春与他们同在一个院子里,半夜见月桐的房间还亮着灯,窗户上两个身影紧紧依偎,让他不禁想起青蓑来。 小春清楚地知道,他和青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见了,心里十分惆怅。他不知道自己对青蓑是什么感情,说不上是刻骨铭心的喜欢,却又十分难以忘怀,总在深夜里叫他百转千回、辗转反侧。 想到后半夜,小春仍是睡意全无,干脆穿上衣服出去散步。一打开房门,却见柔和的月光下,怔怔地立着一个人。 “龙大哥,你没睡啊!”小春走近道。 “你不也没睡吗?”龙一反问。 二人相视一笑,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龙一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一脸惆怅的小春,不觉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有心事?” “心事?不会!我吃得饱穿得暖,能有什么心事!”小春故作轻松道。 龙一也不拆穿他,淡淡一笑,不再多问。 小春却道:“那你呢?你有心事吗,还是在担心红丹草的事情?” 龙一摇了摇头,道:“有你和叶钧出马,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睡不着!” 小春道:“什么事,我能听吗?” 龙一见他凑近了身子,一脸诚恳,不知为何心防抖了抖。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同小春和叶钧两人如此亲近,好像是多年交心的老友,更如同亲密无间的家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他的性子一向冷淡,甚至不能说是冷淡,而是绝情。即便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凤三和麟四,也从未真正地让他信任过,可是面对这两个陌路人,他却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挺身相救,并不合情理地与他们越走越近。 如今更加,他连自己的性命安全都交到了他们手中,陡然回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裴凤霖的儿子? 仅凭这一点,龙一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但绝不可能与他们成为知己,可是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龙大哥,我问你话呢!”小春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想什么呢?”小春又问道。 “我在想,你和叶钧是不是吃错了药,为什么老要跟我这个冷冰冰的杀手混在一起!” 小春愣了愣,随即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一疑道:“你笑什么?” 小春道:“你说我笑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和二哥吃错药,分明是你自己吃错了药,好不好?从去年十月在武当山,二哥被杜陵跟他的徒弟偷袭重伤,一剑刺穿了肚子。是你多管闲事,救了他的性命。 “上个月在灵雀山庄,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和二哥好几次都差点死翘翘,也是你好几次多管闲事。现在你还问我,我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你说说,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们吃错药了?” 小春说着,大笑了起来,叫龙一也忍不住浮起笑意。 他道:“我天性不爱说话,更讨厌油嘴滑舌之人,所以初次见你,我是实打实的厌恶。可后来也不知道怎的,见你和叶钧遇险,总是会忍不住出手,连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小春瘪嘴道:“你要这么说,那就只能说是缘分了。” 龙一点了点头:“或许吧!” 二人闲坐了一会儿,小春突然一拍石桌,叫道:“龙大哥,你蒙我吧!” “这话什么意思?”龙一好不诧异。 “之前在灵雀山庄,你分明说下山之后,告诉我为什么要不停地救我。你这么说,那就肯定有原因,现在又推到缘分上来,这还不是蒙我?” 龙一见他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笑得越开怀,小春更是气急,恨不得跟他比斗一场。可是想起来他现在内力全失,这一出手岂不是恃强凌弱,被二哥抓到少不得又是一顿批评,当下愤愤地收回了手。 “其实,这件事早就应该告诉你了,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事态严重,怕你走漏了风声。”龙一突然严肃道。 小春也正经起来:“什么事,这么严重?” 龙一顿了许久,才道:“十九年前,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前因后果,你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当年之事,我娘亲眼看到了十六早晨那一部分,而十五晚上的惨案始末,碧心临死前也都跟我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龙一并不回答,继续问:“你既然已经清楚,那我问你,裴氏一族,几人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小春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如实答道:“爷爷、大伯、二伯,三人的尸体娘亲眼看见了,至于爹爹,娘说是被司徒骏打落了悬崖……” 说到此处,小春清楚地看见龙一的眼神亮了一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吓得他浑身一震。 (本章完) 564.父子相认(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惊慌失措地望着龙一,心中澎湃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他问道:“龙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龙一摇了摇头,这才将数月前,他和采星一起跌入紫金山后崖后如何苏醒,如何发现别有洞天,如何遭遇裴凤霖并确认他的身份,如何从他手上学到凌霄七剑,如何从山崖下逃出生天等事一五一十说了。 小春听罢,早已是热泪盈眶、满腹心酸,好半天没有言语。 龙一也不说话,仰头望着月光,心中亦是十分自责。 他道:“我与裴前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没有他传授凌霄七剑,我和采星也不能从那万丈深谷中逃生,又哪有现在这个寻求续命的机会。怪只怪后来发生种种意外,为免消息泄露,我一直不曾有机会去寻他。如今更是内力全失,想救他出来更是不能。若说我恢复内力,一半原因是为了去千丈崖抢夺龙胆血珠,另一半原因,便是届时可以再下山崖,救你父亲出来!” 小春哭道:“龙大哥掉落山谷时,功力便已与酒鬼前辈不相上下了,却仍是不能脱身。也就是说即便我现在下去寻了父亲,也不能将他带出来,是不是?” 龙一叹道:“这山崖之高,与千丈崖不相上下。而千丈崖的崖壁天然生有坚韧藤蔓,可助攀爬,紫金山后崖崖壁却参差嶙峋,半点着手之物也没有。若用轻功逃生倒也好借力,可若是想用绳索,多半会被崖壁上的乱石给割断,更是十分危险。” 小春听到此处,又是心急,又是难过,泪水止不住地流。 龙一安慰道:“其实裴前辈不能出谷,也不见得是坏事。现下司徒骏武功大成,远在你我之上,而你父亲却同我一样内力全失。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司徒骏必定想要斩草除根,对他痛下杀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明知道爹爹还活在世上,却不能见他一面,叫我心里真是不好受!” “谁说你不能见他?” “啊?”小春愣住,眼泪登时停了。 “我只说以你现在的功力,还不足以带你父亲出谷,却没说你不能自己上下山崖。以你现在的内功和轻功,已经可以做到进出山崖来去自如了。” “当真?” 龙一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小春好不欣喜,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南京,到紫金山下去见父亲的面。龙一却十分严厉地提醒他,现在司徒骏必定四处布置了眼线,若被他发现踪迹并一路跟到紫金山,裴凤霖便会十分危险,所以要他十分小心。 小春不敢大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小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十分迫切又十分畏缩,心中很是不能平静。第二天一早,小春和叶钧准备出发,两人见面却都是乌青的双眼,俱是捧腹大笑。 临行前,楚云天将小春叫到一边,说是有事要嘱咐他。小春本以为他是要叮嘱自己注意安全,没想到一开口,便叫自己怔了一怔。 楚云天问:“小春,去年在江边渡口我曾告诉你,我有几样宝贝埋在了紫金山上,让你在我死后挖出来。你可还记得?” 小春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道:“记得,怎么了?” 楚云天叹道:“其实这宝贝不是别的,正是那柄克己刀。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是多多少少还有些不信任你,现如今你的身份已经坐实,我哪还敢瞒你。” “你现在毫发无伤,自然谈不上什么遗物,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不错!这克己刀本就是神剑山庄的东西,十九年前,不过是因为我一念之差将它夺走,才引起了后面诸多事情。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不自责,我对不住你爹对我的信任,对不起剑圣他老人家对我的指点……如今,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真凶已明,我自会拼尽全力,诛杀司徒狗贼,为裴氏一族报仇。可这克己刀,却万万不能再放在我身上。这本是你神剑山庄的东西,你又是使刀之人,交到你手上再合适不过!” 小春百般推辞,楚云天却十分坚持,甚至要跪下相求。小春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吃罢早饭,二人出行,众人将他们送到山脚下,千叮咛万嘱咐,很是担忧不安。 杨晚心与叶钧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原先因柳川音陷害并诛杀杨展琴一时,兄弟二人生了隔阂。如今柳川音已然伏法,叶钧的身世也真相大白,父辈们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二人恢复了原先的兄友弟恭,倒是好事一件。 当下,杨晚心百般嘱咐他们要注意安全,叶钧听来,心头感触,想起亲生父母和养父养母均已离世,不由得热泪盈眶。众人又是再三劝告,兄弟二人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路。 从昆仑山道东海,路途遥遥数千里,二人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跑了足足十多天才赶到浙江衢州,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 这天夜里,二人在衢州城宿下,只待明天再赶一天路便能到东海口。 叶钧早已累极了,草草吃罢饭便睡了过去。后半夜起来喝水,他昏昏沉沉地到桌边摸茶壶,茶壶没摸到,却摸到一双温热的手,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谁?”他大惊喊道,纵身一跃跳到床头,长剑已摸在了手中。 “别害怕,是我!”那人开口。 叶钧在昏暗的夜色中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小春,登时松了一口气,却又狐疑起来。 他问道:“你看到我起来,为何不说话,故意要吓二哥是吗?” 小春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就是怕吓着你才没说话的,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叶钧白了他一眼,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灌下,这才缓过劲儿来,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儿想什么呢?” 小春瘪了瘪嘴,摇头不语。 (本章完) 565.父子相认(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叶钧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哀伤,便知他有心事。他也不追问,只是道:“旁人与你不熟,二哥可对你了如指掌。你一向是爱疯爱闹没正形惯了,平时与你在一处,别的不怕,就怕你闹事捣乱。可是这一路下来,你却安静得反常,整日连话也不讲几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现在还要骗我,说自己没事吗?” 小春自知瞒不过他,却又怕陡然说出真相,叫二哥接受不了,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叶钧催促之下,他才在再三铺垫下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叶钧自是惊慌不已,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春再三说隔墙有耳,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便问:“三叔还活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小春叹气道:“爹爹虽然还活着,可是只怪我功力不够,没办法救他出谷。而且神医姐姐说,采了红丹草以后不能耽搁,需得十日内送到昆仑山。这一来一回,等龙大哥恢复内力再来救爹爹,少说也得一个多月的工夫。我知道爹爹还活着,却不能跟他见面,当然高兴不起来!” 叶钧听罢,也是皱眉不语,好一会儿突然猛地拍桌,吓得小春一震。 他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改道紫金山,去见三叔一面。” 小春听罢,情绪顿时剧烈起伏:先是一怔,紧接着,不可遏制的欢喜从心底涌出来,还来不及叫好,他又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 叶钧知道小春关怀龙一,想尽快让他恢复内力,安慰道:“昆仑山远离中原武林,派中高手众多,想来龙大哥在那里十分安全,也不急在这几日。而且那红丹草生在海里,又跑不了,咱们去一趟南京再回来,最多用上两天的时间,耽误不了正事!” 小春听罢,眼里才又泛起光芒,二人登时议定,明日一早改道紫金山。 天色亮起,兄弟二人草草吃罢早饭,便驾马朝南京方向一骑绝尘。由于二人身份明显,所以早在下昆仑山时,他们便乔装打扮,即便司徒骏本人见了只怕也认不出来。 傍晚时分,两人赶到了南京城。 虽然已经乔装打扮过,但为确保安全起见,兄弟俩还是决定先在城中住下,夜半时分再上紫金山。 等到月色高悬,南京城中一片寂静,大街小巷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盏灯火。二人换了夜行衣,如两团鬼影一般飞上房檐,蹁跹如飞往紫金山的方向奔去。他们的武功已是当世罕见,若非司徒骏、牧怀山等绝顶高手亲自出马,即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根本追不上。 不多时,两人上了紫金山,脚步如飞惊起林中寒鸦一片。 月光清澈如水,兄弟二人站在后山崖上,胸口剧烈的跳动似是要从嘴里飞出来。两人对看一眼,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便朝山崖下坠了下去。崖壁嶙峋,有许多地方可以着力,两人左点一下右点一下,像两只猎豹一般飞快穿梭,不多时便到了谷底。 此时,漫天月光已经消失,谷底黑漆漆一片。两人拿出事先备好的火折子,按照龙一的指示,找到了那处裂缝。 小春好不欢喜,连忙趴在地上,欣喜大喊:“有人吗?” 四周阒寂一片,没有人回应。 小春又道:“有人吗?我叫叶小春,是龙一让我们来的!” 喊了这句,那头才传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但很快打住,仍是没有人答话。 小春狐疑起来,与叶钧相互对视,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两人只怕裴凤霖遭遇了什么意外,心中好不担忧,当下也顾不得说明身份、道清来意,一前一后匍匐在地,要从那裂缝底下钻过去。 小春在前,才刚刚探出头,便听“嗡”的一声,寒利的剑锋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闪过一道光亮,刺得小春眼睛一花。 “啊——” 小春大喊一声。 叶钧还在崖壁那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道:“小春,你怎么了?” 小春哪有心思答话,借着微弱的灯光,但见眼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气质儒雅的老年人。这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相貌冷峻之中透着十分英武,叫人只瞧一眼便肃然起敬。之所以说他是老年人,只因他满头白发,没有一根青丝。 “你是何人?”裴凤霖凶恶道。 小春不待答话,汹涌的泪花已然夺眶而出,好几次想要张嘴喊一声“爹爹”,却是发不出半个字。 只瞧这一头白发,小春对照龙一的描述,已然确认了他的身份。 裴凤霖冷峻的眼神有了些异样,却还是冷道:“你这小子,有本事下到深谷中来,怎的胆子这么小?我并未说要杀你,你哭什么?” “我……我不是害怕,我是……我是高兴!”小春哭得更大声了。 “高兴?你高兴什么?” 小春却说不出话来,涕泪滂沱如雨,叫裴凤霖瞧得十分不解。 他往后退了两步,冷剑不收,喝道:“出来说话!” 小春点头如捣蒜,忙晃晃爬了出来,还未站稳便被裴凤霖反手持着,长剑横在他脖颈之下。不多时,叶钧也爬了出来,看小春被劫惊了一惊,瞧见裴凤霖的满头白发又惊了一惊。 不待说话,裴凤霖已抢先喝道:“你们是谁?来了多少人马,想做什么?” “前辈别急,只有我们俩,没有别人了!”叶钧答得谨慎。 裴凤霖的消息是小春告诉他的,并没有提到满头白发这一条,眼下他瞧这人相貌年纪与三叔差不多,却是不敢确认。 “刚才你们说,是龙一让你们来的?”裴凤霖又发问。 “是的,前辈!” “他让你们来做什么,你们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他……一直以兄弟相称,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要说目的嘛,晚辈自当如实相告,但是在此之前,有件事想先向前辈求证!” 裴凤霖皱紧眉头:“你说!” 叶钧定了定,终于提气问道:“前辈可是剑圣裴玉春第三子,当年有‘小剑圣’之称的,裴凤霖?” (本章完) 566.父子相认(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句话问出口,山洞里便是良久的平静,久到叶钧几乎要忘记两人的来意。正要催促,只听“嗡”的一声,搭在小春脖子上的剑锋突然一转,森然剑刃离他的脖子更近了一分。 叶钧大惊,连忙惊呼:“前辈!” 裴凤霖脸色狰狞,低声怒喝:“你们到底是谁,到这儿来有何来意?” “前辈这话,可是承认您就是裴凤霖?”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说,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你若再不从实招来,莫怪我手下无情,先杀了这小子,再杀了你!” “前辈手下留情!” “哼哼,想通了?说吧!” “要我说也可以!可是前辈,难道您不觉得小春的相貌,十分眼熟吗?” 叶钧陡然一句话,让裴凤霖冷峻的脸色登时疑惑起来。带着这疑惑,他将小春推出去,长剑继续架在他的脖子上。 父子二人面对面站着,小春仍是泪流不止,裴凤霖眉眼冷峻将他上下打量,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叫他浑身一震,紫绡剑险些脱手。 “你……你……”他说不出话来。 “前辈可觉得像?”叶钧见他这副反应,基本上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裴凤霖的脸上已没了警惕与愤怒,只有一种让他不敢奢望的猜想。不待叶钧作答,他又急急地问,“是龙一叫你们来的,当真,当真吗?” 叶钧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眼眶中亦有泪花。 裴凤霖扔下剑,牢牢抓住小春的胳膊,急切地问:“你……你今年多大,几月生的?” “我……我十八岁,正月初三出生。”小春口齿不清地答道。 “十八岁,正月初三……”裴凤霖慌乱念着,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眼中已有泪光,又问:“你娘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她……” 小春抹了一抹眼泪,道:“我娘叫骆莹莹,是南京城金门镖局的大小姐,也是神剑山庄‘小剑圣’裴凤霖的妻子。” 话音未落,裴凤霖的眼泪便已似断了线一般流出,通红的双眼中满是震惊、凄楚和不敢相信的喜悦。 这时,小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蓬勃,神色哀戚,颤颤巍巍地张开嘴,许久才将一声“爹爹”喊了出来。 裴凤霖哭得险些支撑不住,在叶钧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两只手瑟瑟发抖地去扶小春。小春跪在地上,哭得嚎啕不绝,似是要将他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所有的想念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裴凤霖和叶钧都是泪眼朦胧,眼泪扑簌不停地往下掉。 “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孩儿吗?”裴凤霖问道。他并不是怀疑小春的身份,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兴奋到有些不真实。 小春并不答话,抽噎着拿出一枚龙须针,又将去年出门前,母亲缝在他衣服上的一方手帕撕了下来。上头写着几行血字:珍重自身,抚养孩儿,若有来日,报仇雪恨。 这是十九年前,裴凤霖在后山决意孤身犯险引开司徒骏,为身怀六甲的妻子争取一线生机时留下的血书,上面正是他的笔迹。看到这两样信物,他哪还有半分疑惑,眼泪婆娑止都止不住。 二人哭了好一会儿,小春才想到将叶钧的身份也说了,裴凤霖更是欢喜,不住地念:“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三人感慨不已,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在山洞中坐下。小春瞧这山洞凄凉破败,一想到父亲在这种地方生活了整整十九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叶钧拽了他好几下才勉强止住。 小春解释道:“爹爹,你别怪龙大哥,他之所以没来救你,是因为那一日上崖之后被千丈崖的人逮了个正着。后来又发生种种意外,叫他现在落得内力全失,想要救您出去已是不能!” 裴凤霖听罢,很是担忧,听小春将龙一与千丈崖的纠葛,以及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是感慨又是忧虑。 他道:“我与龙一的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相信他,知道他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叶钧奇道:“三叔,龙大哥为人冷峻,十分不好相处。便是我和小春,也是经过许多事后才跟他知心相交。您与他相处不到一个月,怎就能相信他的为人呢?” 裴凤霖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而是急着追问骆莹莹的状况如何,他们二人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的真凶是否找到等等。两人毫无保留,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以及近两年江湖上的风波一五一十说了,叫裴凤霖听得时而欣慰,时而愤怒,时而感伤,时而痛快。 三人促膝长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明。 这时,叶钧才将二人此次出来的目的说了,裴凤霖很是惊讶,再三确认后才终于相信,丹田竟然还可以重塑。 他欣喜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我也有机会重塑丹田,恢复内力?” 二人自是答复肯定,然而叶钧却担忧道:“这法子按道理来说是可行的,只是月桐先前就说了,重塑丹田的过程十分危险,很有可能会中途毒发丢了性命。若非龙大哥服了那龙胆血珠,我们万万不可能叫他冒这个险!” 裴凤霖脸色低沉,许久没有说话,想是为龙一的这道难关十分担心。二人才要安慰,他却突然开口,说出了对龙一真实身份的猜测。 小春、叶钧如何不惊,反应过来却连忙否认,道:“这件事我们之前就问过龙大哥,可是他的身世十分清楚,绝不可能是大伯的孩子。” 裴凤霖摇头道:“此事我也逼问过他,他所谓的身世,说是清楚,其实有很大的疑点。” “什么疑点?” “千丈崖号称所有杀手皆是孤儿,既然是孤儿,那为何龙一还对他的身世知晓得如此详细?” “这……龙大哥说,他被带到千丈崖时已有五岁,对家里的事有些记忆,也很正常啊!” 裴凤霖仍是摇头,经过数月,对于龙一的身世之谜他已有了新的发现。 (本章完) 567.东海怪遇(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裴凤霖道:“上次与龙一相见,我也曾认真地问过他的身世,他却只记得自己祖籍泉州,父母是渔民,在五岁时因一场瘟疫去世。再问旁的,却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甚至连泉州哪里,村子叫什么名字,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毫无头绪。 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只当他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楚,可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奇怪。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对家乡如果有记忆的话,应当记得那个小渔村的名字,而不是偌大一座泉州城。” 听到此处,小春和叶钧才豁然开朗,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都是从小孩子的年纪过来,回想幼时,小春只知道同母亲居住的地方叫作黄龙巷中,直到七八岁才知道嘉兴城这个名称。 叶钧也是同理。 二人这才明白过来,小孩子的记忆往往是从小到大,对日常常见、常听的东西和事物记忆最深,对与自身生活无关的事情则很少有印象。龙一却恰恰相反,对幼时生活的渔村忘得一干二净,偏偏记得那渔村在泉州城,这不得不让两人觉察出异样来。 叶钧恍然道:“三叔的意思是说,龙大哥所谓的记忆,其实根本不是他的记忆,而是别人强加给他的,让他以为那就是他的记忆?” 裴凤霖紧皱眉头,不敢下决定,好半天道:“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思来想去,只有这种解释能说得过去。” 小春摇头道:“关于龙大哥的记忆,的确是很奇怪,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认定他是我们大哥吧?” 裴凤霖道:“这确实算不得是铁证,可是结合其他因素来看,龙一就很可疑了。首先,他是在千丈崖长大,而那司徒骏正是杀害咱们一家的凶手,所以远儿落到他手上的可能性很大,其次,龙一与远儿同岁,而且他入千丈崖的时间与当年神剑山庄覆灭的时间一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凌霄七剑,有着非凡的领悟力。” 小春和叶钧皱紧了眉头,明白他的意思。 凌霄七剑是他们的爷爷裴玉春所创,招式奇绝,可称天下剑法之首。如此神厉的剑招,即便拥有非凡的领悟力也不一定能练成,而龙一不过二十来岁,便已将凌霄七剑练会了三招,后来在裴凤霖的传授下,不到一个月又练会了三招,最后在七重阁内,一夜之间将最后一招“昆仑破”也悟了出来。 若说天资聪颖,可裴凤霖当年亦有“小剑圣”之称,习武慧根是出了名的。而他被困紫金山下这么多年,也没能参悟最后一招“昆仑破”,偏偏龙一就参透了出来,这不得不让他怀疑,龙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的同时,还有着裴氏一族对武学的非凡领悟能力。 至此,小春和叶钧也对龙一的身世起了疑心,甚至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他就是他们的大哥。然而此事毕竟涉及裴氏一族的血脉,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草率做决定。 三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此事按下,当务之急为龙一找到红丹草。等他恢复内力之后,他们再合力擒住司徒骏,严刑逼供之下不怕他不说出实情。 二人聊了一夜,这时才发觉日头已经升上了正空。 说到红丹草一事,小春和叶钧不敢耽搁,这就要离开此地。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寻到亲人,只见了一面又要匆匆一别,如何能不伤怀。 尤其是小春。他自幼缺少父亲关爱,一直在想如果自己的爹还在世该多好。如今愿望成了真,他却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困不能相救,又是伤心又是自责,比相见时还要哭得涕泪滂沱。 裴凤霖也是十分感伤,想起他们还有正事在身,便含着眼泪连催带赶地将他们赶到了悬崖下,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二人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一步三回头,到了崖壁下又是一同跪倒在地,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飞身离去。 深谷幽幽,上空飘荡着深秋的缭绕烟雾,好一派神仙意境。 深谷之下,裴凤霖望着小春和叶钧离去的痕迹,怔怔地站了好久好久。 待小春二人回到悬崖上,已是正午时分。二人累得身疲力竭,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龙一武功深不可测,带着采星上来后,面对千丈崖的围捕却无力反抗。因为飞上这万丈高崖实在是太费力气,小春和叶钧自己脱身已是十分艰难,再要带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二人略休息了一会儿,便快速离去,回到了南京城。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两人的体力已经恢复,策马直奔东海。 赶了一整天的路,两人来到了东海入海口的一个小渔村。 深秋的海面风平浪静,夕阳在海的另一边落下,在平静的海面上铺上了满满一层金黄,很是静谧好看。 两人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村子看起来不大富裕,村民们却都热情淳朴,知道他们从外地来,纷纷邀请他们入住吃饭。二人看这里也不像是有客栈的样子,便接受了一户人家的邀请,打算住一夜后留下些银两,也不叫乡亲们白忙活一场。 太阳落山,渔村内一片寂静。 主人家好客,做了一桌子美味招待兄弟俩,有鱼有虾十分丰盛。两人一个在嘉兴一个在南京长大,对这些海味都不算陌生,吃得很是开怀。 酒足饭饱,小春便问道:“老乡,你们平日以打渔为生,应该对这整片东海都十分熟悉吧?” 那渔民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体结实,笑容憨厚,一身皮肤晒得黝黑。听小春发问,他十分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这整个村子就靠这片海吃饭了,怎么能不熟呢?不是跟公子吹,海里什么时候起浪,什么时候浪停,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旋涡,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哪里有鱼哪里有虾,我全都一清二楚。” 小春喜道:“很好很好,那我向老乡打听个事情,你可知道,这东海里哪里可以找到红丹草?” 那汉子的笑容明显一顿。 (本章完) 568.东海怪遇(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汉子的异常反应转瞬即逝,不过还是敏锐地被小春捕捉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红丹草”的名字。 汉子听罢,大惊失色,连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根本没听说过!” 叶钧奇道:“没听说过?不会吧?我们听人说,这红丹草在东海也不算十分罕见,老乡刚才还说对东海了如指掌,怎么会连红丹草都没听说过?” 那汉子仍是十分惊慌,像是听到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却又想极力地压制内心的恐惧。他仍是一口咬定没听过,不待叶钧继续发问,便道:“房间已经给两位公子收拾好了,天色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吧!” 那汉子说完这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叶钧要继续追问,却被小春拉住,摇头示意不可。 回到房间,叶钧问道:“刚才那老乡神情古怪,明显是在说谎,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问?” 小春笑道:“你既然知道他在说谎,那也应该明白,不管你再怎么追问,人家也不会说实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叶钧为难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咱们又不知道红丹草长在哪里,不问当地渔夫,还有什么办法?” 小春道:“问是当然要问,只是我总感觉这个渔村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要问,也要等摸清了情况再说。” 叶钧皱眉:“古怪?什么古怪?” 小春道:“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气氛怪怪的。起初还以为是多心了,可是刚才饭桌上,那汉子一直好好的,提到红丹草却突然变了脸。我更加肯定,这渔村里肯定有秘密。” 叶钧瘪了瘪嘴:“不管他有什么秘密,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红丹草,拿回去助龙大哥恢复内力。既然这位大哥不肯说,咱们明天去问别人,我就不信没人知道!” 小春叹了一口气:“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红丹草又不是什么宝贝,这位老乡不肯说,我估计你问遍全村,也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叶钧急道:“那怎么办?” 小春皱起眉头来,深思了许久也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当下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明天查探一下情况再说。 两人赶了一天的路,当下已是十分疲乏,不多时便熄了灯沉沉地睡过去。睡到半夜,小春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吵醒,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坐起身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声音虽然不大真切,却是实实在在的哭声。 小春吓了一跳,连忙将熟睡的叶钧摇醒,兄弟两人在黑夜中面面相觑。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轻柔,似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哀戚清幽好似从很远地地方传来。两人饶是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听到如此诡异的声音,也都吓得头皮发麻。 “二哥,这不会是……是女鬼吧?”小春紧紧抱着叶钧的胳膊,牙齿打颤。 叶钧反倒十分镇定,不屑道:“这世上哪有鬼神,如果真的有,那也必是装神弄鬼!” 小春战栗道:“可是这哭声,真的很像女鬼啊,而且好像还受了很大的冤屈似的……” 叶钧眉头紧皱,侧耳细辨,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叫他更是诧异。两人对视良久,他才道:“你说得没错,这小渔村果然十分古怪!” 两人重新躺下,却是困意全无,一直到晨光熹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多时,又被外面的窸窣响动给吵醒。 二人想起昨夜的诡异,再无睡意,匆匆忙忙起床。出门一看,只瞧原本有些破败的房子现已被布置得十分喜庆,大堂内点着红烛,上上下下贴着喜字、挂着红绸,一看就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房子内外,还有不少人在忙活着,主人家夫妻俩自然也在忙碌。然而让小春和叶钧奇怪的是,房子虽然布置得喜庆,但是干活的人却都神色忧郁,看不到一点欢喜颜色。 两人好不惊疑,更加认定这房子有古怪。 此时,小春心里的好奇已被大大激发了起来,打定主意要弄清楚事情真相。 他走到那汉子面前,十分热络地恭喜了一番。那汉子见状,无奈的脸色才略略收敛,故作高兴地回礼。 小春便假装闲话,问道:“老乡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儿?” 汉子道:“我命薄,这辈子没有生儿子的福气,也只能嫁女儿了!” 小春好不诧异,忙问:“老乡有几个女儿?” 汉子叹了一口气:“有两个。” 小春这才放下心:“我就说嘛,昨天吃饭的时候,我瞧老乡的女儿约摸只有十三四岁。老乡说嫁女儿,我还以为是她,吓了我一跳。老乡要嫁的,应该是大女儿吧?” 那汉子听了这话,原本只是无奈的脸色突然添了几分悲伤,眼睛里顿时涌出泪花来。他久久无言,叫小春和叶钧很是纳闷。 叶钧急道:“老乡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要我兄弟二人帮忙的,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没事,没事!”那汉子十分慌乱地摆了摆手,不待两人多问,又同众人一齐忙活了起来。 小春和叶钧面面相觑,越发觉得这事有古怪。 小春心道:“寻常人家娶妻嫁女,都是喜气洋洋的,即便当爹娘有些伤心,大抵也是开心的。可是这一家子却里里外外都透着悲伤,若不是贴的红字,还以为是办丧事呢!” 小春又想:“难道是老乡的大女儿得了什么重病,结婚是为了冲喜吗?很有可能,若非如此,怎么从我们到这里开始,便只见小女儿不见大女儿呢?” 小春思来想去,没有定论,打听了迎亲队伍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他便耐着性子,等着瞧一瞧这桩婚事到底有何古怪之处,当下只是按下不动。 不多时,喜庆的锣鼓唢呐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小春和叶钧站在门口,见不远处有一队迎亲队伍过来,敲敲打打地十分喜庆热闹。新郎官一脸喜色地坐在马上,打扮得也十分精神,小春瞧到这一幕才觉得,这才是结婚应有的喜庆。然而等迎亲队伍走近,他的笑脸慢慢凝固了——那新郎官少说有四十岁。 (本章完) 569.东海怪遇(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至此,小春哪还有半点不明白。他只瞧这新郎官的年纪,以及这迎亲队伍的场面,便知新郎家里多半是有权有势。而这老汉一家人都愁眉苦脸,没准是因为新郎利用权势强娶,而他们贫苦人家无权无势,只好忍气吞声把女儿嫁出去。 想到此处,小春好不愤恨,双拳紧紧地捏住了。他心想,若是待会儿发现事实果然如此,他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棍新郎。 这时,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口。新郎下马,喜色盈盈,与汉子一家的愁云惨雾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新郎倒也礼数周全,作揖大喊:“小婿给岳父岳母行礼了!” 汉子脸上抽搐,妇人更是险些哭出声,夫妻二人胡乱受了。紧接着,后面的一系列步骤匆匆走过,很是有些草率敷衍,众人也都不甚在乎。 不多时,一人大喊:“吉时已到!” 喊声未落,在座众人纷纷慌乱起来,那汉子夫妻神色惊恐。整个客厅里,只有那新郎官一脸喜色,叫小春和叶钧更觉得疑惑。 小春忍不住就要动手,被叶钧强行按住了,摇头示意不可。 这时,布置得最为喜庆的一个房门被推开,新娘子还未走出,先有嘤嘤地哭泣声传了出来。 二人听了,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这哭声,分明与昨夜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两人好不惊愕,眼睁睁看见一个身量纤纤的身姿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红衣,戴着红盖头,哭得浑身抖个不停。 到这时,小春的疑惑已然到了最顶峰,但见这红妆新娘身量矮小,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叫他更加惊慌起来。在叶钧惊异的目光中,他以极快的身手冲了出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新娘的红盖头已被掀开。 出现在盖头下的,正是小春、叶钧昨夜晚饭时看到的那个女孩,年纪只有十二三岁,此时哭得梨花带雨,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一般。 “你……你干什么?”那汉子怒喝起来,十分慌乱地将盖头给女孩盖好。 众人回过味来,纷纷怒目而向,对小春百般叱喝指责。 小春已是怒极,愤怒地双眼环视一圈,吓得众人纷纷退开两步。不待他们继续叱问,他怒不可遏地再次出手,极快的一拳打了出去。众人只眨了眨眼,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新郎官已倒在地上,满口鲜血淋漓。 “哎哟……”新郎官大喊起来,不待起身,又被小春一脚踩在了胸前。 众人吓得尖叫起来,十分惊恐慌乱,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你要干什么?”那汉子吼道。 “干什么?抢新娘!”小春怒喝一声,一把将那梨花带雨的新娘拉到身后,满脸蛮横。 众人惊慌,汉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愤怒吼道:“你……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简直是无法无天!亏我还把你们当成贵客,好吃好喝地招待,没想到你们这么丧心病狂……” 小春冷笑:“丧心病狂?老乡言重了!比起你卖女儿的行为,这四个字,还是你自己留着比较合适。” 那汉子一愣:“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卖女儿了?” 小春怒吼:“这臭老狗的年纪,当二丫的爹都绰绰有余,你这么狠心把二丫嫁出去,不是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你……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汉子急道。 “我胡说八道,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小春瞪圆了眼睛。 “你……” 汉子急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这时,小春脚底下的新郎缓过劲儿来,几经挣扎无法脱身,龇牙咧嘴地骂了起来:“哪来的疯狗,快把老子放开!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竟然敢对我行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小春冷冷一笑,脚下的力道更重了,登时疼得新郎惨叫起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谁是好汉?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疯狗吗?” “我……小人有眼无珠,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哎哟,哎哟……” 小春冷笑,懒得搭理他,愤怒地目光又望着那汉子,冷道:“这臭老狗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报个数,我加倍给你!” 汉子怔了一怔。 小春见状,只道自己猜得正着,冷笑着等那汉子狮子大开口。谁知等了一会儿,汉子却迟迟没有开口,再一瞧他,满脸都是热汗,脸色十分为难。 小春皱了皱眉,只听“扑通”一声,汉子竟在他面前跪下了。 小春听他急道:“这不是钱的事!公子啊,我求求你,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快把李官人放了,把二丫头还给我们吧!再耽误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什么出人命?你强逼二丫头嫁给这个臭老狗,她气急了一脖子吊死,这才要出人命呢!” 汉子一听,颓然地坐在地上,似是要哭出来,其余众人亦是神色焦急,好像发生了什么家破人亡的大事一样。 小春和叶钧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再三逼问之下,那大汉才十分颓然地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公子啊,你误会了,我没有为了钱把二丫头卖给别人啊!” “还敢胡说!二丫才十三岁,你要不是为了钱,为什么要逼着她这么小年纪就出嫁,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比她大了好几轮的臭老狗?” “公子说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们夫妻了。二丫虽然是个女孩,可也是我们一口饭一口粥喂大的,怎么会不心疼她!让她出嫁,也是没办法的事,嫁得不好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啊!” “丢性命?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二丫得了什么怪病吗?” “如果只是得了病,那还有治好的可能,这东西,比得病恐怖一百倍!” 说到此处,众人都是一脸惊恐,摇头叹气不住。小春和叶钧听来更是疑惑,一头雾水。 在二人的逼问下,汉子才将这个恐怖的东西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本章完)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 () 下载免费阅读器!! 570.水鬼抢亲(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公子不知道,在这东海里有水鬼,专吃没有出嫁的黄花闺女。”那汉子说道。只这一句话,便叫小春和叶钧眉头高皱,很是不敢相信。 汉子继续道:“两位公子定要觉得我在编瞎话,你们稍安勿躁,等我把这两年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你们不信也得信了。” 他道:“两年前的夏天,一次退潮后,各个渔村的女人家姑娘家都到海滩上捡鱼虾。隔壁村有个十六岁的姑娘,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人,本来刚刚说定了人家,只等入秋以后就完婚。那天,这姑娘也随村里的女人们去了海滩上,刚开始一切都好好的,后来海边突然起了一阵妖风,那姑娘就在青天白日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说到此事,众人都是一脸惊恐,显然都怕极了这所谓的水鬼。 叶钧疑道:“既是在海边,那位姑娘有没有可能是溺水了?” 汉子肯定道:“绝不可能!当时已经退潮了,海面上风平浪静,海滩上的水位也至多到脚踝,绝不可能淹死。即便是被海水卷入深水中,这十里八乡的男男女女都会水,也断然没有淹死了人连声响都听不见的道理!” 小春则问:“那是不是有人跟她有仇,故意杀害再扔到海里,毁尸灭迹?” 汉子亦是摇头:“这就更不可能了!那姑娘的的确确是在所有人的眼前突然消失的,如果是一个两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还说得通,可当时她周围足足有十来个人,还有她的娘亲和妹妹,难道她们也一起参与谋害她?这绝不可能!而且这姑娘失踪以后,村民们在附近海域搜寻了许久,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那姑娘是溺水而亡,又怎会连尸首也找不到?” 小春和叶钧这才哑口无言,很是疑惑不解。 那汉子又道:“如果仅仅是这个姑娘,我们也不敢说是有水鬼,或许只当一桩悬案看了。可就从这一天起,怪事接连发生,只要一到黄昏时分,便会有一名女子神秘失踪,而且都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刚开始失踪的都是些十七八岁马上要出嫁的女子,后来,十五六岁的姑娘也开始失踪。 “自打怪事接二连三发生以后,请了多少和尚道士,做了多少场捉鬼法事,可全没有半点用。那水鬼实在太厉害,不到一年的时间,沿海渔村只要满了十五岁的未嫁女子,全被那水鬼吃了个精光。我们家的大丫头,今年春天刚满十五,那天晚上一家子好好地吃着饭,突然起了一股阴风,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说到此处,那汉子已有些哽咽,他妻子在一旁抱着小女儿,更是哭得涕泪滂沱。 汉子继续道:“自打那水鬼作乱以后,住在这沿海渔村里的,稍有家资的都拖家带口迁走了,像我们这种家里穷的,实在是走不起。可是不管怎么样,女儿是一手养大的,怎能看着她们被那水鬼捉去。我们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便想出提前让她出嫁的主意。” 说到此处,夫妻二人又是痛哭不止,一旁的亲戚们也都是涕泪滂沱。 小春皱眉道:“水鬼的事是真是假先不说,你既要让二丫嫁人,为何不给她寻一个好一点的婆家?这臭老狗的年纪,都快赶上你了!” 汉子哭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两年水鬼作乱,各村一起请法师做法,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渔民,祖祖辈辈靠打渔为生,本就不富裕,如今更是被水鬼闹得揭不开锅了。二丫头若是嫁给普通人家,也少不得要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我们做爹娘的,如何忍心。我思来想去,这女婿虽然年纪大些,好在有些家资,二丫嫁过去也不必受苦,这也是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打算了!” 一席话毕,叫小春、叶钧听得面面相觑。 他们自是不会相信鬼神作乱之说,思来想去,断定这些怪事乃是贼人所为,而且还是个武功高强的采花贼。 叶钧乃是正义凛然之人,小春虽然长自市井,也颇有几分侠义心肠,眼见恶贼将这些贫苦百姓逼得没有活路,如何能坐视不理。两人当即决定,要为大家讨个公道,将那恶贼擒拿归案。 当下,叶钧道:“李大叔,今天你把二丫嫁出去,或许能让她免遭那水鬼的毒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丫躲过了一劫,受害的就会是别人家的女儿?” “这……我……”李大海被问得一怔。 “你的大女儿被那水鬼捉去,你和李大娘切实感受过失去骨肉的痛苦,你们忍心让别人经受这样的悲痛吗?” “可是公子,那水鬼实在太厉害了,连法师们都没有办法。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 叶钧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叔自顾不暇,我还让你为别人考虑,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可在下觉得,越是在这种危机关头,大家越是要团结在一起,咱们一起想办法,定能将那水鬼抓住。” 众人听他这么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不敢相信,显然是被那水鬼给吓怕了。 叶钧又要开口,小春却把他拉住,道:“二哥,他们被那采花贼害得这么惨,你跟他们说什么都没用的!” “可是……” “别可是了,看我的!” 小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站到前面,对众人道:“各位乡亲,事到如今也不瞒大家了,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乃是观音菩萨座前的两名善财童子。菩萨昨日掐指一算,知道东海沿岸有水鬼作乱,特意派我们下凡,助乡亲们捉拿水鬼。” 一席话毕,叫房中众人无不惊得浑身战栗,十来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叶钧也吓了一跳,偷偷问他在搞什么鬼。 小春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并不答话。 这时,一人颤颤巍巍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小春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问,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突然将手一挥,堂前高悬的两匹红绸竟无火自燃,不一会儿烧得干干净净。 (本章完) 571.水鬼抢亲(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登时叫房中十几人登时震得目瞪口呆。小春见状,很是得意,又轻轻将袖子一挥,一阵清风拂过,那燃得正旺的火苗顿时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幽幽地飘散。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便像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 “神仙,活神仙,您老人家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观音菩萨在上,求您老大显神通,把那水鬼抓住,小的给您磕头了!” “只要您能把水鬼抓住,我们一定给您盖苗塑金身,天长地久,香火不断,求您老大发慈悲啊……” 一屋子人你喊一句我嚎一嗓,把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都把小春当成了救世主。 小春心中得意,脸上却憋着笑,故作淡定道:“好了好了,各位乡亲,我们这次下凡,就是为了给你们抓水鬼。大家不要客气,都起来吧……” 李大海等人却不敢起身,在小春再三要求下,才一个个站直了身子。 小春又道:“我们二人法力通天,擒住那水鬼不在话下。不过,这里毕竟是阳间,如果我们同那恶鬼斗法斗得太厉害,很有可能危害百姓性命,导致生灵涂炭!所以,要捉拿这水鬼,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众人哪敢不从,纷纷称是。 一人问道:“敢问神仙,那您打算如何智取?” 小春神秘兮兮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本座掐指一算,那水鬼的法力十分高超,本座将他擒拿必定要耗费不少法力。修行不易,我们帮了大家这么大的忙,你们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李大海忙道:“仙人放心,只要能将那水鬼抓住,我们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满足仙人的要求……” “倾家荡产就不用了,凡间的银钱对我们神仙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那仙人是要……” “东海深处有一种仙草,凡人触食轻则肠穿肚烂,重则命丧黄泉。但是对我们仙家来说,却是修药炼丹的神药,你们只需去采上两株,赠予我们即可。” “仙人所说的,可是昨夜提到的红丹草?”李大海问道。 “正是!” 众人神色为难起来,眉眼之中除了惊疑,还有几分惶恐。不多时,李大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牙道:“罢了,既然有助于仙人恢复修行,小人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定要为仙人将那草药采来!仙人放心吧!” 小春皱眉道:“这话怎么说?那红丹草虽然有毒,只需戴上一副猪皮手套,采摘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听你的话,倒好像十分危险似的?” “仙人有所不知。这红丹草在东海里虽然不算罕见,但只有出海往东南方向三十里地的一座妖岛附近才有。这座岛常年妖气弥漫,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打渔为生,可没人看清过岛上到底是什么情景。小人曾听我爹说,当年几个村民出海打渔遇上了风浪,被刮到那妖岛附近,后来就神秘失踪了。过了两天,渔船顺着海水漂回来,您猜怎么着,船上十二个人全被挖了双眼,脑袋跟身子分了家。后来,十里八乡的渔民们再也不能靠近那座妖岛,这两年闹水鬼,我们都猜测,那座妖岛没准就是这水鬼的老巢。” 小春和叶钧听得面面相觑,只觉得这里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对于水鬼、妖岛之说,一时也毫无头绪。当下,只能将红丹草一事先按下不提,两人回房间商量对策。 叶钧方才听他信心满满地说要将那水鬼擒住,还以为他已经有了主意。小春无奈道:“你看他们刚才那个架势,我要是不夸下海口,二丫头肯定就被送上花轿了!她还那么小,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那条臭老狗?” 叶钧道:“话是这么说,可若是咱们想不出办法,那采花贼武功如此高超,二丫头只怕会有更大的危险。” 小春急道:“我正愁这个呢!反正现在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咱们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也得想个办法出来,把那‘水鬼’给抓住!” 叶钧道:“抓?怎么抓?对方的来历、身份、武功高低,咱们一概不知,甚至连他在哪里动手,下一个目标是谁都不知道,要想抓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春也是眉头紧皱,心里很是不安,就在这时,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 “有一件事,咱们知道!”小春诡异笑道。 “什么事?” “你刚才没听老乡说,每一次有姑娘被抓,都是在傍晚的时候吗?” “听见了,那又如何?” “如何?既然知道了他的作案时间,那还不好办,咱们就掐准了时间,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 “可是,咱们连他在哪儿下手,目标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瓮中捉鳖?” 小春神秘兮兮地一笑:“那就再来一个引蛇出洞好了。” 叶钧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咱们布一个局,把他引过来?” “聪明!”小春笑得一脸奸诈,“什么水鬼,不就是个采花贼吗?我听李大海的意思,这十里八乡未出嫁的姑娘,基本上都遭到他的毒手了,他想再找一个新的目标,也没那么容易。这个节骨眼上,咱们送一个又标致又水灵的黄花大闺女给他,你说,他会不会上门呢?” 叶钧喜道:“好主意,还是三弟聪明!到时候咱们就躲在暗处,只要那淫贼一现身,我们一起出手,定能将他擒住!” 小春摇头道:“不可不可!一来,这淫贼作乱多年,搞得沿海的渔村都人心惶惶的,哪儿还有可以当诱饵的姑娘,而且现在马上要到傍晚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又这么危险的事,即便有姑娘家也肯定不敢来;二来,咱们不知道对方多少人马,一打起来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所以依我看,这件事还是我们自己来比较好。” 叶钧道:“三弟说得有理,是二哥考虑不周了。只是光凭咱们两人,怎么才能把那淫贼引来呢?” 话音落地,叶钧发现小春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很是贼兮兮不怀好意。 叶钧不自然道:“三弟,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小春笑了起来:“我说二哥啊,这两年,有不少姑娘喜欢你吧?” “这……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叶钧有些难为情,说话都开始结巴。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嘛。我给你数数啊,神医姐姐当然算一个,峨嵋派的筝意小妹妹,天地盟的黄箬姑娘……啧啧啧,这就已经三个了。还有之前在灵雀山庄,我看云莺、香拂两位姑娘也总是偷看你,说不定啊,已经对你芳心暗许了……” “小春,不得胡说!我与荀筝意荀姑娘是有过婚约,当时是因为她为了救我身中剧毒,我答应与她成婚,只是不想让她抱憾而亡罢了。撇开这桩婚事不谈,我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至于天地盟的黄箬姑娘,更是子虚乌有,我二人只是意外相识,话都没说过几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灵雀山庄两位姑娘,更是捕风捉影,依我看,都是你无端臆想出来的。” 小春笑道:“我不过是顺嘴一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承认就算啦,反正你‘清风剑’叶公子,才貌双绝,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大名啊!” 叶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我总感觉你在给我挖坑呢,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春嬉笑起来:“谁说二哥傻了,我看你挺聪明的。你生得这么俊,是个姑娘家见了就会被你迷住,我就在想,要是把你打扮成姑娘家……” 话还没说完,叶钧就已经大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你……你是想让我……” “嘿嘿嘿,你猜得没错。” “这怎么能行,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我……我……我是个男子,怎么能扮成姑娘家的模样,简直有失体统!”叶钧急了起来。 “是你的体统重要,还是二丫的婚姻大事重要,还是这些渔民家女儿的性命安危重要?” 小春一连串的反问,顿时叫叶钧哑口无言。 他知道叶钧心善,又极重侠义,最见不得寻常百姓受苦受难。所以他故意把事情的后果说出来,叶钧即便再怎么难为情,也肯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想了一会儿后,他虽然很难接受,却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嘛……”小春又是狡黠一笑,道,“眼下花轿、新郎都是现成的,就差你这个新娘了!” 叶钧惊道:“你是想利用这场婚礼,把那个采花贼给引出来?” 小春点了点头:“那采花贼傍晚作案,而李大海把婚礼定在上午,应该是故意的。等接完新娘子,吃完酒席,入完洞房,也还是下午,正好避开采花贼作案的时间。李大海要躲,咱们就要主动送上门去。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给你化个妆,待会儿就地把你大摇大摆地接走,我就不信,那淫贼不出现!” 小春说得信心满满,叶钧却更是为难,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好吧!” (本章完) 572.水鬼抢亲(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太阳从西边落下,红彤彤的光线平铺在海面上,将海水染得通红热烈,十分好看。映着五彩斑斓的晚霞,热闹的锣鼓声和唢呐声在小渔村里欢天喜地地响了起来,迎亲的队伍以一支锣鼓队开道,后面一匹骏马,马上的新郎年纪偏大,脸上挂了彩,神情也不如来的时候那般喜庆了。 骏马之后,一辆通红的喜轿由四名大汉抬着,轿子里坐着个娇滴滴的新娘,盖头下的俏脸涂脂抹粉,模样煞是好看。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这新娘身量有些大,骨架子有点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脸色不是很好看。若不是她一身红嫁衣,骤然看了不会觉得是嫁人,还以为是要奔丧呢。 轿子外头,跟着一个喜色盈盈的小丫鬟,两片脸颊抹得通红,模样也十分娇俏,一双眼睛闪着灵光。 队伍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路敲敲打打往县城的方向走去。道路两侧,有许多村民驻足观看,一个个脸色都十分担忧。 不多时,队伍进了县城,太阳已经在西边落了下去。晚霞满天,光线仍然足得很,围观的人群挤满了大街,无不是议论纷纷。 “我听说王员外娶的,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是一个渔民的女儿。这姓王的都已经四十了,给人家小姑娘当爹都绰绰有余,可不是造孽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两年闹水鬼,多少没出阁的女子被水鬼吃了,连骨头都不剩,这女子能嫁给王员外,过了今晚,这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就是就是!而且以王员外的身家,本来也不至于娶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听说,他去年冬天丧妻,过了年就一直在操持续弦,可是这两年闹水鬼,整个温岭县,适龄的女子要么被水鬼捉去,要么这两年都匆匆嫁了人,剩下些寡妇、有病的,王员外又看不上眼,寻摸了小半年,这才定了这个姑娘。” “罢了罢了,别人家的事,怎么说得清是祸还是福?不过奇怪的是,这接亲的队伍不是一大清早就出发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那水鬼可是专挑这个时间吃人的,他们就不怕……” 说到此处,围观众人都是满脸惊慌,眼看天色擦黑,连忙作鸟兽散去。刚才还摩肩接踵、嘈杂热闹的街道,瞬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锣鼓、唢呐声还十分高亢,敲敲打打地进了城东的员外府。 天色慢慢暗下来,小春化妆成小丫鬟跟在叶钧身边,心里直泛嘀咕:不是说傍晚行动吗?这都天黑了,怎么还不见出来?不会今天不来了吧? 虽然心里打鼓,小春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还是让新郎新娘拜天地,急匆匆入了洞房。 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除了红烛烧得噼啪响,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叶钧坐在床上,小春站在一旁,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钧开口:“小春……” “嘘,来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寂静无声的院外突然风声大作,甚是诡异妖邪。二人好不紧张,由于这身装扮不好不好带刀带剑,所以两人都只带了一把匕首在身上,窝在袖子里藏得紧紧的。 “砰”的一声,窗户突然被撞开,一个极快的身影飞了进来,直朝床上坐着的叶钧飞了过去。 小春大喜,登时大喝一声:“淫贼,你还真敢来,看老子今天收了你!” 话音未落,脚下已然大动,锋利的匕首已往那身影落下的方向刺了过去。与此同时,叶钧也早已有了动作,两把匕首同时刺出。 然而刀刃未到,那身影却没有停下,直愣愣摔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定睛一瞧,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兄弟二人好不惊慌,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这人有动静。小春按捺不住心思,怯怯上前将那人扳过来,只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相颇为俊美,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二人好不疑惑,心道:“现在的采花贼都长得这么俊吗?” 小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刚刚靠近,叶钧明显地看到他的眼皮动了一动,登时大喊:“小心!”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的眼睛突然睁开,发出一个狞笑。小春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张开嘴猛地一吐,一支飞镖从他嘴中发出。 小春大叫一声,此时蹲在地上不好转身,下意识将手中匕首一挥,正打在那飞镖上。只听“铿”的一声脆响,飞镖打出,楔入了窗台。 这一下叫小春、叶钧好不惊讶,而地上那白衣男子,也很是有些错愕。一镖不到,他反手又是两镖打出,仍是十分凌厉。 经过刚才那一下,小春、叶钧已有防备,各自出招将飞镖打开,恰巧将房中两只红烛给削断。窗外晚霞刚刚散去,四周一片昏暗,三人只能朦胧地看出对方的人影。 经过这两下,那白衣青年已然知道两人的武功之高,心中很是焦急。他又接连发出两下飞镖,无不被他们极快地挡开,不待他发第三下,小春已怒吼一声:“奶奶的,老子今天不办了你,名字倒过来写!” 嘴里喊着,手脚并用早已冲上前,极快的掌法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那白衣青年虽然暗器功夫不赖,可是拳脚功夫却只是一般,眼下忙着防守,无法再发飞镖,三两下便被小春压制得无法脱身。 “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这两下子还敢出来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小春冷笑起来,手下杀招越来越猛,一招“乌云蔽月”使出,整个人从天而降,两掌扼住青年的咽喉在他后背落下,死死地将他反锁住。 那青年登时动弹不得,整张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响声。 “说,你是什么人?”小春怒吼起来。 那青年无法答话,两只脚在地上不停地乱踢。 叶钧忙道:“别把他弄死了,那些被抢走的姑娘没准还活着,等救了人,再杀了这淫贼也不迟!” 小春听罢,便要松手。而这时,一阵密集的“嗖嗖”声突然响起来,由远及近,很是可怖。与此同时,原本被小春死死钳制住的那青年突然身子一扭,整个人好似小了一号似的,从他两掌之中溜了出去。 “小春,小心!”叶钧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一阵湍急的飞镖雨已从窗外凌厉射入,在暗夜里带起一阵风声呼啸。叶钧大喊之时,已将扯下的红盖头蕴于掌中,运用全力不住旋转,将注入了千军力道的飞镖如水车上的水一般,往两边甩了出去。 只听“噔噔噔”一阵闷响,左右两边的书柜、墙壁,都插满了飞镖,摆放着的花瓶、古董全被砸了个粉碎,新房之中一片狼藉。 飞镖停下,那白衣青年已然抓住机会,飞到了窗*******贼,哪里跑!” 小春大喊一声,纵身一跃追了出去,猛然伸手在白衣青年的肩膀上一抓,叫他登时停住。小春好不欣喜,此时只觉得手中一空,白衣青年的肩膀就好似鱼儿一般滑了开去。 在兄弟二人惊愕的目光中,白衣青年飞身如电,蹦出了窗外。 “追!” 两人发足狂奔,初升的月光下只见一个白色身影在房顶上穿梭跳跃,很是轻盈。二人好不纳闷,小春心道:“刚才与他过招,他的武功虽然奇怪,但内力一般,应该不是什么绝顶高手。按理说,轻功的好坏与内力的深浅有关,这人武功不高,轻功应该也一般才对。可现在,我和二哥拼了命都追不上,难道这世上还有专门修炼轻功的法门吗?” 小春想不通,脚下步子不停,不多时跟着那白衣青年进了一处房舍密集的居民区。青年突然从房顶上跃下,一转身没了人影。 小春和叶钧好不惊愕,连忙落地,四处搜寻。横七竖八的巷道中,白色的身影总是突然出现,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叫二人十分恼火。 两人追了一阵,依旧是两手空空,正觉得有些疲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二人循声追去,但见一席白衣在巷子里发足狂奔,速度却慢了许多。叶钧瞧着,觉得有些奇怪,小春却早已不耐烦,当下不顾三七二十一飞身上前,凌空一脚往那人后背踹了过去。 那人重重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春大笑起来:“你个死淫贼,跑啊,你再跑一个试试!” 一边笑一边上前,将那人翻过来,看见的却满嘴血污、双眼惊恐的一张脸,浑然不是刚才那白衣青年。 叶钧这时也落了下来,瞧了一瞧,很是疑惑。二人惊讶地发现,两人已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大呼中计。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嗖嗖”声突然从巷子入口处发出,狠辣疾厉,手段高超。 两人大惊失色,连忙运功飞身,还未上房顶,一张大网却从天而降,将他们从半空压落下来,被牛皮钢丝做成的大网死死地缠住。还没来得及挣扎,一股带着异香的粉末吹落下来,登时叫他们目眩神迷,晕了过去。 (本章完) 573.逍遥仙岛(1)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在剧烈的颠簸震颤中,小春的意识慢慢恢复,不等睁开眼,一阵磅礴的“哗哗”声传入了耳朵。 小春皱了皱眉,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海?”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软垫上,手脚全被柔韧的牛皮绳给绑住了。他不敢轻举妄动,发现叶钧也手脚被缚倒在一旁。软垫在不停地飘动,前后左右挂着白纱,透过纱布能看见半空中的月亮,以及外面的四席白衣身影。 震颤和颠簸还在持续,怒号的波涛声让小春惊奇地意识到,自己在飞——在海面上飞。 “他们是谁?竟然能在海面上飞行。现在四下看不见岸,显然已经飞了好一会儿了,这些人的武功之高,武林中都很难找出几个来,可是现在一出现就是四个……他们到底什么来头,要把我们抓到哪儿去?” 小春脑子里翻江倒海,害怕起来:“是了,我跟二哥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把我们抬到海上,肯定是把我们扔下去喂鲨鱼……完了完了,这下全玩儿完了。叶小春,你说你放着正事不干,非要装神弄鬼抓什么淫贼?现在好了,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也就算了,龙大哥、二哥还有爹,全部要被你害死,你呀你呀,可真是个祸害……” 小春心中叫苦不迭,这时,飞在空中的四席白衣却突然开始说话。 一人道:“东哥,咱们为什么要费劲巴拉,把这两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抬回去啊?” 不待有人回话,小春先怒了起来,心里骂道:“奶奶的,敢说老子不男不女,信不信老子一刀阉了你,让你变成真正的不男不女。” “你说为什么?若不是为了救你,咱们还有时间去找别的猎物,可是一番折腾下来,天都黑了。如果再磨蹭,赶不及回岛上,岛主的热毒发作丢了性命,你来负责吗?”一人怒斥道。这人虽然生气,可是声音依旧轻柔,显得有些怪异。 “可是,这两个人说话声音那么粗,依我看,很有可能是女扮男装!” “那又怎样?” “怎么样?三位哥哥,岛主的那股热毒,只有每夜与处子交合才能缓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如果是男人,你抓他们回去有什么用?” 一人道:“小北,你想多了吧。这两个人除了声音粗一点、身量大了一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可都散发着女人的魅力。尤其是那新娘,长得那叫一个俊,我们哥儿几个给岛主抓了整整两年的处子,燕瘦环肥,什么没见过,可这等姿色却也是头一回见。你要说她是男人假扮的,哼,打死我我也不信!” 另一人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也不信。” 那名叫“小北”的人急道:“正是因为他生得太美,可却有一副那样的嗓音,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怎么不合常理?要我说,这才最正常呢。这世上的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占全了,西施还有一双大脚呢。这姑娘生得如此倾城国色,相貌上已经无法挑剔,所以老天爷才没给她一副好嗓音,这才说得过去嘛!” “就是,就是!” “哎呀,我的哥哥们,你们可真是被这两个怪物给迷晕了。我问你们,如果到时候他们真的是男人,那可怎么办?”小北急道。 “不可能!” “万一呢?你又没给她们验过身子,你怎么敢肯定!” “这……万一也不怕!横竖岛上还有一个处子,这两个不是,岛主今天晚上也还有得用。大不了挨一顿鞭子,明天加把劲多抓一个回来,也就是了!” “要我说,哪儿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现在现在就停下,给这两个怪物验一验身,如果是女子,那便再好不过,如果不是,就直接扔到海里去……” 小春听得心里发颤,连呼不好。可是还没来得及慌张,却听四人的大哥怒喝一声:“放肆!岛主的女人,你也敢动,不想活了吗?” 声音极是严厉,叫小春很是心惊。 听了方才几人的对话,他已经知道,这两年温岭县内的未嫁女子之所以接连失踪,正是这几个人作的孽。而他们口中的岛主,似是中了什么奇毒,只有通过每天与处子交合才能缓解。 想到这里,小春不禁心慌起来。这四人已经是如此厉害,想来他们口中的岛主,武功更是远胜于他和叶钧。到时候,他们两人的男子之身暴露,岂不要被活活打死? 这时,小北怯懦道:“又没说干什么,不就验一验身吗?” 大哥喝道:“还敢胡说!岛主的嗅觉灵敏异常,你难道没见识过吗?上次那个处子,就因为抓她的时候被老二的袖子擦了一下脸,回去以后岛主闻了出来,差点把老二的腿打断!” 说到此处,那小北才不敢言语了,四人之间的情绪有些古怪。 小春更加疑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毒需要与处子交合才能解,更想不通这位岛主到底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听命于他。 不待想明白,小春瞧见不知何时,叶钧已经睁开了眼睛,听了四人的对话也是一脸深思。 两人面面相觑,这时,软垫突然往下倾斜了几分,明显在往下降。穿过一阵缭绕的烟雾,软垫稳稳地停住,一阵喧闹的管弦丝竹声传了过来。 两人不敢动弹,眨着眼睛往外瞧,只见树木葱郁、百花齐放,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迂回的道路掩映在小桥流水之中,恍惚间已然到了人间仙境。 一人喊道:“四使回岛!” 喊声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软垫小轿被移到另外四人手中,穿着清幽地小道往一个方向走去。 四人踏步无声,小春、叶钧躺在软垫上,感觉好似凌空飘浮。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惊恐,知道这四人的武功比起方才四个不会低到哪里去。 走了一阵,丝竹管弦声越来越大,阵阵**的笑声、喊叫声飘扬了出来。小春、叶钧越听越觉得诡异,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一阵耀眼的白光突然出现,叫他们登时惊呆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水池,上面横七竖八搭着长桥、建着亭台,池底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夜空点得有如白昼。池水中,数百个年轻女子穿着单薄的纱衣,在水中沐浴、嬉戏、打闹、游玩,玩笑声、嬉闹声飘浮在夜色之中,叫人听得浑身发软,瞧得目眩神迷。 水池边上有一个凉亭,亭中放着一台精致的雕花长椅,上下左右各歪着几个薄纱美人,斟酒的斟酒,摘葡萄的摘葡萄,你一下我一下地往中间躺着的一人嘴里喂去。 那人头枕在一个美人的腿上,头发披散,相貌因隔得太远看不真切。长椅旁边,几个女子吹拉弹唱,那飘散在夜空中的靡靡之音,便是从此发出。 小春和叶钧早已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敢确定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正在惊骇之中,那抬软轿的四人却转了个方向,直朝长椅放置的方向走去。 兄弟俩心头都是咯噔一跳,紧张到忘了呼吸。 不多时,软轿在长椅面前停下。 小春这才看清楚,躺在长椅正中的是个瞧不出年纪的男子,相貌英俊足以与叶钧相比,然而与叶钧的一身正气不同,此人神情慵懒,眼神颓靡,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重病。 软轿停下后,那男子慢悠悠地把视线转过来,不等他说话,已有两个女子上前,将白纱撩开。小春和叶钧连忙闭上双眼,不知那人看见他们是什么反应,心里直打鼓。 而这时,四周的管弦声、喧闹声,一点点都停了下来。 “带下去吧!”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 “是,岛主!” 小春心道:“原来这人就是岛主,这么说,岸上那些失踪的姑娘就是被他所抓吗?” 想到此处,小春心念一抖,慌乱起来:“这池子里少说也有两百名女子……难道就是那些失踪的姑娘家?”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他知道,他看见的十有八九就是事实。 他惊呆了。原本以为,那些失踪的女子要么是被杀害了,要么还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 可是他怎么能想到,那些女子却在这岛上,过得这般逍遥自在……她们的神智还清楚吗?她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春不知道,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而对于他和叶钧今天的下场,他一点也不乐观。 走了一阵,两人被抬入了一个十分精巧、僻静的院子。院子四周古树参天,将丝竹声、喧闹声全部隔绝在外,与他们刚才所见所闻,好似两个世界。 最终,两人被抬入一个房间。 小春偷偷往外瞧,但见房间布置得十分喜庆,东窗下点着一对红烛。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误以为还是在王员外家的新房,可是仔细一看,这房间抛开红绸红烛的装饰以外,原有的桌椅床榻都十分精致巧妙,与王员外家截然不同。 二人好不惊奇,忍不住心想:难道那岛主能掐会算,知道今天抢的是个新娘吗? (本章完) 574.逍遥仙岛(2)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小春、叶钧的震惊未散,软轿的白纱已经被掀开,抬轿子的四人将两人抬出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有条不紊,显然已经熟能生巧。 二人这才瞧出,这四人竟都是女子,穿着白衣,模样十分端庄。 将二人放好以后,四人又去解他们的绳索。两人好不欣喜,待绳索解开,立即翻身下床,要将四人打晕。然而手还没伸出去,整个人便浑身一软,站都站不住。 “怎么回事?”小春惊道。 叶钧眉头紧皱,也说不清楚。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道:“二位中了我们逍遥岛的十香软筋散,三个时辰内使不出任何力气,还是不要乱折腾了。” “你刚才说什么,这是什么岛?” “逍遥岛!” 小春、叶钧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逍遥岛这个名字,他们早有耳闻,而且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当今武林三大魔教,以千丈崖为首,圣仙门次之,最后一个,也是最神秘的一个,便是这逍遥岛。 经过两年的江湖动乱,如今,千丈崖和圣仙门都已经撕开了神秘的面纱,甚至在数次与正道的交战之中,都死伤惨重。唯独这逍遥岛,虽然恶名在外,可是行事作风却十分隐秘。它的巢穴在何处,首领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到底作了什么危害江湖的恶事……这些,几乎都没有人知道,以至于江湖中人开始纳闷,逍遥岛,凭什么可以身居三大魔教之列。 现在,小春和叶钧明白了,逍遥岛危害的不是武林,而是百姓。 两人对那些女子的遭遇十分同情,可是眼下,他们空有一身好本事却使不出来。即便他们的武功能够施展,在温岭县,两人甚至无法从那东西南北四使手中逃脱,现在身陷逍遥岛老巢,又怎么可能逃出生天呢? 二人心中有些悲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四人将他们扶起来坐下,又吩咐人准备热水,为他们沐浴。 两人心急起来,这一沐浴宽衣,他们的男子真身不就暴露了?可是眼下他们半点力气也没有,想跑也跑不了,小春便道:“四位姐姐,我们家小姐害羞,我伺候她洗澡就可以了,你们先下去吧!” 好在四人并不坚持,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叶钧急道:“三弟,现在该怎么办?我看这些人的意思,那个什么岛主待会儿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他发现你我不是女子之身,必然十分恼怒,咱们还有活路吗?” 小春也是十分着急,拖着虚软的脚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眼睛一瞥瞧见窗外的月光,突然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拖?怎么个拖?” “方才那人说,我们中的迷药叫十香软筋散,要过三个时辰才能运功。我们遭暗算的时候天刚刚黑,大约是酉时上下,现在是戌时三刻,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咱们要做的,就是再拖一个半时辰,坚持到亥时。到时候恢复了功力,咱们合力将岛主擒住,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这主意虽好,可是那岛主乃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淫贼,一来必定要做那事。咱们又没有内力,这怎么能拖得住?” “这个……只能靠你的美色了!” 叶钧一窒,怒道:“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小春认真道:“我没开玩笑!我早就说了,二哥这张脸扮上女装,不比那个什么‘柔尊’差。刚才路上那四个人的话你也听见了,他们即便听出了咱们的声音粗,可还是坚持认为你是个女子,可见你的相貌有多么美艳动人,把他们都迷住了。待会儿那岛主来,你就继续用你的美貌迷惑他,拖一个半个时辰,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叶钧无言以对,咽了咽口水,表示这个任务相当艰巨。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热水已经好了,请两位姑娘沐浴!” 眼下危急关头,可是小春听了这喊声,瞧见叶钧那张“美艳动人”的脸,还是忍不住想笑。他见叶钧不动,上前做了个“请”的动作,把这位裴家二少气得咬牙切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浴室。 两人自然不会真的洗澡,就一直在浴室里忐忑不安地待着,一待就是半个时辰。这时,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小春捅破窗户纸,但见院外进来一抬四人轿撵,轿子上坐着个神情慵懒的男子,正是方才见过的那位岛主。 轿撵停下,男子懒散地走下来,披散的头发更衬出他一身俊逸洒脱的绝世相貌。小春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被劫持的女子,能在这海外荒岛上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如果一个女子的初夜,能被这样一个风姿俊逸的男子,以这种红烛高照的新人之礼夺去,只怕再难接受的事情,也会变得容易接受了吧。 男子进门,在新房中懒散地坐下,一句话也不说。 小春和叶钧在隔壁,心中都是十分紧张,死守着不肯出去。这时,那几个白衣女子不住地敲门,叫他们出来。两人磨磨蹭蹭,又拖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出来,叶钧不情不愿地进了房间,小春要进去时,被门口二人拦住了。待叶钧发现,大门已被关上。 红烛高照的房间里,男子坐在堆叠着喜果的桌前,神色冷峻,手中一把玉骨扇轻轻地扇拂。叶钧站在门口迟迟不动,心里紧张愤怒,又觉得很是讽刺。 “怎么不过来?”男子开口,懒散的语调配合锋利的眼光,吓得叶钧心口咯噔一跳。 “怕我?”男子继续道。 叶钧紧贴着门,很是防备,不摇头不点头不说话。 男子笑了笑:“你很有趣!” “有什么意思?”叶钧怒道。话音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话。 “你的声音……还挺特别的!”男子说着,竟然淡淡地笑了笑。 “特别?” “很特别。逍遥岛上这么多女子,论相貌没人能及得过你,论声音嘛,也属你的最特别!” 叶钧冷笑起来:“这些被你掳上岛的可怜女子,就是因为这些花言巧语,才被你骗得团团转吗?” 男子眼眸一抬,柔柔笑意望得叶钧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你是吃醋了吗?” “我……”叶钧无言以对。 “你什么?我看你就是吃醋了!” “你一向都这么自恋吗?” “自恋?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在我看来,人这一生若要活得逍遥快活,自恋是最根本的原则。人若自己都不喜欢自己,那这一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叶钧头一次听到这般怪诞的理论,很是诧异,冷笑起来:“所以你觉得你这一生,过得逍遥快活吗?” 男人得意笑道:“当然!刚才在外面,你已经亲眼看见了。那么多美丽的女人围绕在我身边,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她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讨好我,让我高兴。作为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生活,难道还不够逍遥快活吗?难道你不想过这种生活吗?” 叶钧一惊:“你……” 男人冷笑:“用不着吃惊!我在这世上活了几十年,习武从文、下棋写字都是平常,最厉害之处莫过于看女人。本公子修炼了这么久,若连你是男扮女装都看出来,这么多年不都白过了!” “你……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叶钧诧异道。 “杀了你们?小兄弟,你说笑了!本公子从不杀人!” “不杀人?你骗谁呢!堂堂逍遥岛,三大魔教之一,怎么可能不杀人?你身为岛主,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男子像看一个调皮的小孩一样看着他,折扇轻拂,摇头笑道:“我逍遥岛成立这么多年,从未杀过一个人,信不信由你!” 叶钧见他说得轻松,不像有假,心中好不惊骇,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会成为三大魔教之一……因为掳劫女子吗?” 男子皱了皱眉:“掳劫这个词,本公子不是很喜欢。或许你可以说成是,娶亲!” 叶钧冷笑起来:“布置了一个婚房,挂了两块红布,点了两根红蜡烛,就叫娶亲了?我问你,那些被你抢来的女子当中,可有一个是真正愿意嫁给你,被你糟蹋的?” “你这小兄弟,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什么叫糟蹋,男欢女爱,乃是天地间最正常的事。若说愿不愿意嘛,我说出真相来,你恐怕又要吃惊了。方才你看到的那些女子,虽然都是被我的手下强行带回来的,可是本公子与她们同房,却从未有一次是霸王硬上弓的!” “不可能!” “看吧,我就说了,你不会相信!” “这……怎么可能?那你定是施了什么妖术,或是下了什么迷情之药!” “你又猜错了!本公子虽然研制了许多迷情之药,可是从不主动使用,更不会偷偷下在处子身上。” “这……这不可能!” “你不信,本公子也没办法。那我问你,你可知我是如何发现,你是男扮女装的?” “我不知道!” “很简单。因为你进房间之后,我看了你三眼,而你却仍然没有卸下防备。那时我便知道,你并非女子!” 叶钧怔了一怔,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 (本章完) 575.逍遥仙岛(3) - 天下侠名 - 方知同 男子见他发怔,更是懒散一笑:“你没听错。那些女子被带到岛上来以后,确实如你所料,一个个要死要活。可只要被带到这新房里,再被我瞧上几眼,温柔香软地说上几句好话,没有一个不缴械投降的,***好以后,一个个都对我死心塌地的。” 叶钧听罢,很是愤怒,恨不得一刀把他杀了。可没走两步,脚下却是一软,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小春应声闯入,大喊着:“不要动我二哥!” 一见房中景象,小春吃了一惊,连忙把叶钧扶了起来。 叶钧喘着粗气,愤恨道:“你既然知道我并非女儿身,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春宵苦短,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男子邪魅一笑:“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春宵苦短,可是对本公子而言,夜夜都是春宵,没什么好稀罕的。倒是你,比那些女子,更让我感兴趣!” 小春吓了一跳,连忙拦在叶钧面前,叫嚷:“你要干什么?别别别别打我二哥的主意!” “放心,本公子没有断袖之好。”男子笑道。 “那你还说对我二哥感兴趣!” “感兴趣嘛……是因为本公子阅女无数,男人也见得多了,像他这么俊俏的男子却没见过几个,细数下来,也只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本公子自己。” “那又怎样?” 男子诡异笑道:“我同这位小兄弟惺惺相惜,想把你们留在岛上!” 两人大惊,异口同声:“你做梦!” 男子并不生气,脸色不变道:“别这么急着拒绝!我这逍遥岛上,美女珍宝无数,二位公子可以随意享用,想来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吧。难道二位就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若我们执意要走,你预备怎么办?杀了我们吗?”叶钧毫不犹豫道。 “本公子刚才说了,我从不杀人!如果你们执意要走的话,我并不阻拦,还会派人将你们好生送上岸!” “当真?”小春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在逍遥岛上住上三天三夜。如果三天之后你们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一定信守承诺,送你们上岸!” 二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了决断。既然眼下受制于人,倒不如答应下来,管他说得是真是假,永泉有一线生机。 “好,一言为定!”小春豪迈道。 那公子淡淡一笑,神情满是不在乎,好像压根不相信他们能坚持三天不投降。 叶钧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玉扇!” 玉扇报了姓名,吩咐人带他们到别的房间休息。二人自是遵从,临走前又被叫住,听玉扇一脸轻笑问道:“长夜漫漫,两位公子可要佳人作陪?” 一语轻笑,小春和叶钧听来,却登时满脸通红,丢下一句“不用”就逃也似的跑了。待出了房间,只听玉扇的朗声大笑传出,愈发叫他们觉得丢脸。 “这人真是个怪人!”叶钧评价道。 “怪人?我看是个坏人吧!他虽然说自己从不杀人,可是强抢民女,而且一天抢一个,简直比禽兽还禽兽!”小春怒道! 叶钧恨道:“三弟说得是!他既然非要让咱们在逍遥岛住下,咱们也不能白住!如果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不再上岸掳劫民女,咱们也算对得起李大叔他们的期望了!” 小春听罢,连连点头,皱着眉头想法子。法子还没想出来,在前面带路的两名女子与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男子撞了满怀。 小春眼贼,一眼认出这男子正是在王员外家的新房中,闯进门要抢新娘的那人。 那两个女子中,一个喊道:“死小北,没长眼睛啊,亏了公子把那么好的轻功传授给你,怎么走路还是横冲直撞的。要是被公子知道了,这顿罚我看你逃不逃得了!” 小北连忙求饶,又是急道:“秋姐,冬姐,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有急事要向岛主禀报!” 另一个女子,似是他口中的冬姐,打趣道:“今天的任务,你们哥儿四个已经完成了……”说着,回头瞥了小春和叶钧一眼,忍俊不禁道,“虽然完成得不怎么样吧!都这么晚了,公子马上要圆房了,你能有什么急事?” 小北急道:“哎哟,我的好姐姐,要没有急事,我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捣乱吗?出大事了,那姑娘好像是吃坏了东西,已经死翘翘了!” “哪个姑娘?”秋姐急道。 “还能有哪个姑娘,不正是待嫁阁里的那位姑娘!” 听了这话,秋姐冬姐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发抖起来。小春、叶钧见状,很是不可思议,心想这姑娘不知什么来头,吃坏了东西归天,竟能叫他们这么紧张。意识一闪,二人同时记起在上岛的路上,东南西北四使曾说起玉扇公子体内有一种热毒,每天需要与一名女子交合,才能保证当晚平安度过。他们又说起,如果小春和叶钧不是女子也不要紧,因为岛上还有一名处子作备选。 现在他们见这三人如此慌张害怕,想起小北说那女子所住的地方叫“待嫁阁”,登时反应过来,这个暴毙的女子便是四使在路上提到的那名处子。而现在她死了,岛上便没了处子之身,那么玉扇的热毒…… 想到这里,小春和叶钧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两人慌乱之际,秋姐和小北已经急匆匆奔新房而去,只剩冬姐一人带他们去住处。两人的住处不远,穿过两个拱门便到了,也是一处十分僻静的院子。冬姐安排他们住下便告辞离开,不多时,有几个妇人送了热水、茶点、衣服等东西过来,小春见她们脸上的笑容都带着风情,穿着打扮又都十分随意,有几位甚至除了亵衣以外只披了薄薄的一层轻纱在身上,身段妖娆,眼神挑逗,一看便知是经验老道的妇人。 小春叶钧看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等她们下去,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逍遥岛果然是一片肉/欲场。 洗过脸,换回了男子的衣饰,兄弟二人才觉得浑身自在起来。过不多时,子时已到,十香软筋散的药效终于过去,二人恢复了体力。然而经过了一整天的折腾,两人已是腰酸背疼,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可是一想起刚才小北和秋姐冬姐说得话,两人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 思来想去,二人还是偷偷摸摸出了房门,摸着夜色直奔刚出来的新房。 深夜的逍遥岛恢复了一片寂静,错落有致的房舍全都黑漆漆一片,唯独正中间的一个精巧院落里,一间红绸彩带高挂的房间里,红烛高照,光线旖旎,叫人只瞧一眼便有些意乱情迷。小春和叶钧动作轻盈,偷偷落在院中,还未靠近新房便听一声凄厉地惨叫传了出来。 “啊——”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尖利刺耳,叫人头皮发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啊——啊——” 惨叫声继续从房间里发出,伴随着的还有“叮铃咣当”的响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小春二人隐匿在黑夜中,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最终确认了是岛主玉扇的声音。 二人未免被人发现踪迹,飞身上了房顶,揭开瓦片往里面望。只见玉扇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前后左右各坐着一名男子,有的瞧着不过三十出头,有的却已经头发花白,也不知是从哪里来。四人同时出掌,落在玉扇身上,叫他备受煎熬地发出阵阵惨叫声。 两人听得头皮发麻,瞧见玉扇身上有许多疤痕,这些疤痕并非一条一条的刀疤或者鞭痕,而是一个一个指印大小的黑块,似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而玉扇惨叫时,头猛然往上仰,又让两人惊奇地发现,他的脸颊边上竟有好几处翘起一块块白皮。两人不甚其解,直到在他挣扎的过程中,那白皮越起越高,最后整张脸全部脱落,露出他暗沉苍老的面容来。两人这才明白,他这张英俊无双的脸竟然是假的,而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本领。 两人自是目瞪口呆,而小春在惊讶之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八月十五灵雀大会结束宴上,酒鬼孟九歌离奇被杀一事。 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小春,而他明知不是自己做的,自然能将那些证据一条一条推翻。譬如武功,孟九歌武功虽高,可是当时他喝了许多酒,不见得非要武功与他一般高低才能杀得了他,更有甚者,如果是亲近之人,想杀他更是易如反掌;譬如犀角硫磺丸,孟九歌是中了这种剧毒才死的,而小春身上正带着这枚毒药。他因此也怀疑过莫苍龄,可是仅凭一枚犀角硫磺丸,实在难以将他定罪。 而让小春怎么也没法推翻的,就是孟九歌身体下面,那个他亲手写下的“春”字。小春一直在想,或许是凶手名字里也正好带个“春”字,可是放眼整个江湖,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除了他叶小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小春的推理陷入了僵局,这一个多月来也没有任何进展,直到这一刻,他看到了玉扇的假面之术。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划过:如果凶手,真的是他呢? 想到这里,小春知道,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当下,他来不及深思,房中的玉扇凄厉的惨叫已经到了鼎峰。围坐在他周围的四人一个个脸色憋得通红,浑身震颤不止,显然内力损耗已到了极点。 不多时,只听“砰”的一声,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首先被震飞,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响声不停,另外三人也接连被震飞了出去,无不摔得口吐鲜血。 玉扇的惨叫更加凄厉,在夜色下更显得恐怖。 “岛主,岛主!” 东南西北四人闯入房间,要顶替那四人的位置,发功镇压玉扇体内的热毒。然而掌力未发,狂叫着的玉扇却突然发功,不待四人近身便利箭一般闯出了房门。 叶钧忧心道:“他现在热毒攻心,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如果就这么放任他发疯不管,岂不要伤及无辜?不行不行,咱们需得出手,制住他才行!” 他二话不说,往玉扇奔逃的方向追去,小春见状,也只能跟在后头。那玉扇的功力极高,眼下热毒攻心,武功更比平常高上一层,两人使出十分力气也追赶不上。不多时,玉扇来到方才众人嬉戏的欢好池,池边有两名妇人在亭子里收拾打扫。玉扇双眼顿时放光,苍老的脸颊登时狰狞可怖,张着血盆大口朝妇人扑了过去。 “啊,救命啊……”妇人大喊起来,逃跑时先后跌进了池子里。 玉扇也飞身往池子里扑,入水之后身形变化受到限制,一时竟扑不到妇人身边。这一下给了小春和叶钧出招的机会,两人从天而降,两只右掌同时朝他的脖颈处砍去。 寻常人若挨了这一下,只怕登时要昏过去,而玉扇却没有丝毫反应。倒是小春和叶钧,好似手掌砍在了铜墙铁壁上,疼得龇牙咧嘴。这时,玉扇又开始发疯,两人不知他练了什么邪功,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只怕用刀砍也不见得砍得动。二人想起方才房中四人用内力为他镇压热毒的场景,当下情势危急又没有别的办法,一咬牙,同时使出一招倒挂金钟,出掌拍在他脑袋上,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到他体内。 也不知是池水冰凉,还是两人的真气起到了作用,玉扇倒是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二人在发功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有一股十分强劲的热力在横冲直撞,似是要从他体内喷发出来。刚开始,二人的真气完全压制不住这股热力,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那股热力才慢慢稳定,慢慢消散,最后无影无踪。 至此,小春和叶钧已然是精疲力尽,而玉扇则脑袋一歪,栽进水池,彻底昏迷了过去。 (本章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