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居怪谈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据唐代《昼悬夜话》所记载,天弘三年,也就是圣上仁宗皇帝继位之后的第三个年头,在江西固阳郡内发生了一件天大的怪事。这件事是如此的离奇诡异,以至于固阳郡经历过此事的人们在若干年后谈论起它时,都还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天正值夏季的一个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云居山山脚的麦子地里,劳作了一上午的农户们都已收拾起农具,三人一块,两人一组,离家近的就回家吃午饭,离家稍远的就坐在树荫底下休息,顺便啃几口干粮。 人们都在心里抱怨这干热烦闷的炎炎夏rì,这都干旱了大半个月了,别说田里的庄稼被晒得要死不活,连人都快扛不住了。 干热的空气中不知从何处吹过来一阵凉风,令人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风仿佛从地穴深处中吹出,似有某种极冷极寒的物质透过皮肤直达人心底。 这绝不是夏天里该有的凉风,农户们都是祖辈在这云居山脚下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了,隐隐都觉得这阵风来得诡异。大家伙儿还来不及谈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西北处的天际迅速飘来一片红sè的云霞,其红如赤,其sè如血。初时并不是很大,但眨眼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刹那已遮天蔽rì。 那红云势头来得极快,前一刻都还在肆意熏烤着大地的烈rì转瞬被红云吞没,哆哆嗦嗦的躲进了幕后。眼界所及之处,尽被这无边无际的红霞所笼罩,一时间yīn风惨惨,冷气森森,显得诡异无比。 原本在树荫下乘凉的众多农户何时见过这等景象,都张大了嘴呆呆的望着天空。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天狗食月啦!”众人恍然大悟,在为首的几个老者带领下,忙不迭扔下手里的干粮,纷纷拜倒在地,望天跪拜起来。 天上的云霞越积越厚,忽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乌sè的闪电滑过天际,云层中有淅淅沥沥的雨滴洒落下来,滴在久已干旱的大地上,激起些许尘土。 见期盼已久的雨水终于下了下来,树底下的人们高兴得又叫又跳,几个老者更是叩头不止。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却抽了抽鼻子,说道:“不对,空气中怎么有一股腥味。” 人们一惊,都仔细的嗅了嗅自己周围。咦,好像是有股腥臭的味道。更有眼尖之人一指树外,大声喊道:“大家快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有大小不等的数个土坑,坑中蓄有的刚落下来的雨水,竟然呈现的是血一般的红sè,仿佛若干个血池分布在地上一般,显得诡异可怖。 “不好啦,下血拉!”有人惊呼一声,树底的人们何时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顿时惊呼着四散奔逃。 豆粒大的雨滴落在人们的上衣,手臂上时,有人惊讶的发现这雨水不仅是红sè的,和人血一样又黏又稠,还隐隐带有一股腥味。 可在雨中跑了还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尖叫一声,倒下身来。跑了十来步之后,地上满是农人们的身体,所有人都倒在了血sè的雨水里。而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同样被这场雨困在山里的还有一名唤作许昂的秀才和他的女儿许方仪,许昂甚至隐隐觉得,这场异乎寻常的雨正是自己女儿方仪无意中所引发的。 许昂祖上原本是固阳郡内的一个大户,世代行医,在各地开有数十家药铺。就是在许昂父亲在世之时,许家都还是家底丰厚,财产无数。许昂的父亲原本有意让他继承祖辈衣钵,继续走上行医济世一途,怎奈许昂自幼就喜欢吟诗作对,于医术药理之道一窍不通,对打理生意一类的事更是深恶痛绝,生平只爱寄情山水。 父子二人为此争吵数年,一度还反目过。后来许父见儿子执意不肯,自己又年岁见老,也只得顺从了儿子,将生意交给了家中一位管家打理。在许昂娶妻后不久,许父便撒手人寰。 父亲的死给了许昂沉重的打击,他时常想:人生不过百年,无论贫穷富裕,普通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父亲一辈子衣食无忧,自己能够如那那样无疾而终,已是最好结局。下辈子变畜生还是变人,尚不得而知。即便能富贵百年,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死后照样魂魄飞散,化为一堆枯骨。富贵功名,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从此之后,许昂定下了遍历山水,求仙修道的决心,经常出门在外,希望能找到一二奇人逸士,指点自己悟得大道,把家中的生意全全交给管家打理。 不料那管家受了许昂之托打理家产,开始还中规中矩,事事以许家利益为先。后来见许昂常年不着家,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却总是为许家赚钱,心中就有了不平之意。加上许昂父亲已逝,许昂妻子又不懂这些银钱往来,许家之中已无人可以约束他,慢慢的越发胆大妄为起来。大肆提拔收买药铺内掌柜下人,数年后更是瞒着许昂将许家所有药铺变卖出售,卷走全部的家产逃了出去。 许昂的妻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到处找许昂又找不见人,自家的府邸都已被那管家抵押卖给了当地的当铺,终于一病不起,数年之后更是郁郁而终。留下独生女儿许方仪,独自一人流落在外数月,最后才被一个好心的远方亲戚收养。 许昂赶回来之后得知详情,不由感慨万端。那管家在许家打理药铺已数十年,后来背弃主人,虽然罪大恶极,但想来自己也有不是之处。他这年流落在外访仙寻道,对于钱财等身外之物早已不再看重,因此倒也没有过分懊恼。而许家家道中兴时,众亲戚对许家巴结备至,经常轮流请方仪去自家做客,待她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没想到许家横遭变故没几天,众亲戚立马销声匿迹,生怕和方仪扯上什么关系,最后还幸亏一位没怎么往来的远方亲戚仗义相助,才不至于无家可归。看穿了这般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后,许昂越发坚定了出世修道的决心,带着方仪来到云居山住下。这里有一处房产,原本是许昂过去喜爱云居山景sè宜人,在很久以前就把它买下的,连那管家也毫不知情,没想到有朝一rì会成为许昂父女最后的落脚地点。 从此,父女二人隐居云居山中,闲暇时许昂教方仪读书习字,吟诗作画,倒也别有一番乐趣。许昂虽念念不忘出外拜师修道,怎奈方仪刚满七岁,年纪还小。其次眼下的许昂也已不能像以前那样,包袱一背,想出门就能出门了。首先这路费盘缠就是个大问题,他二人隐居山中,诸般食物都要自给自足,而许昂以往又是从来没做过农活的主儿,一年下来能维持个温饱就已是万幸,哪里来的余钱做盘缠。 这天上午许昂带着方仪来到新开辟的一块菜地附近,自己准备把刚结果的南瓜除下虫,顺便再栽种几株西红柿以备秋后食用。便叫方仪一个人在附近玩耍,自己在地里忙活起来。 许昂一边除虫一边分神想着今夏如何多开辟两块菜地,种些蔬菜换点银两,以备不时之需之类的琐事,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已临近中午。 收拾好农具正准备叫上方仪回家做饭,转首一看,哪里还有方仪的影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荒山野岭的,难免会有虎豹猛兽出没,方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若是碰见了那还得了。 许昂在附近大声呼喊了两声,没有听到方仪的回应,心中不由惊慌起来。随手抄起一把锄头,朝丛林深处走去。他在外游历多年,虽并无仙缘,但有幸得一位异人传授,学会了一些防身的本领和轻身功夫,寻常虎豹倒也不是十分惧怕。 许昂握紧锄头,顺着林间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一边前行一边扫视着四周。云居山树木苍郁,林中不少古木都已是上百年的大树,枝叶繁茂,遮住了阳光,虽然是正午,但林中仍显得昏暗无比。 许昂小心翼翼的沿着林中小道走了数十分钟,忽听见前方传来小女孩的说话声,在这静谧的山中清晰可闻,很像是方仪平rì里说话的声音。一时间心中激动无比,忙一面加快脚步向树林前方跑去,又边跑边大声呼唤着方仪的名字。 跑到林边一看,树林前面是一块好大的空地,空地正中是一个小山包。山包上长着一丛丛红红绿绿的花草,方仪正蹲着身子在山包脚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知捣鼓着什么,对许昂刚才的呼唤恍若未闻。 许昂心中微惊,凝神望去,见方仪双手紧紧握住杏黄sè的一面小旗,那旗破破旧旧的,颜sè已泛黄,像是很有些年代了。方仪双手用力,正将那面小旗拔起。那面旗虽小,方仪看上去拔得却似很费力一般,身子微倾,用尽浑身力气,才将那旗一点一点从土里抽出。 然后将旗往旁边一放,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气。许昂看得有些心疼,忙大声叫了她一声。方仪回头一看,见是许昂,高兴的叫道:“爹爹,快到这里来。” 许昂走过去,板着脸假意训道:“仪儿,谁叫你到这里来的,爹爹不是叫你就在附近,不要到处乱走的么。” 方仪扬起小脸,巴眨着小眼睛说道:“我本来是听爹爹的话,开始在菜地旁抓下蚂蚁玩的。可是后来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才过来的呀。” 许昂心中一沉,有人叫仪儿的名字?自己就在旁边,怎么没听到。便俯下身子,柔声问道:“仪儿,告诉爹爹,是谁叫你到这儿来的呢?” 方仪点点头说:“是一位老爷爷叫我来的。老爷爷头好大,而且他的头发都是红红的呢,真好看。” 说着将小嘴一努,指着山坡另一侧说:“诺,老爷爷刚才就是在那块石头上和我说话的。” 许昂心中一奇,这深山老林的,行路不便,怎么会有什么老爷爷来这儿。走了几步来到另一侧,看见山坡前有一块青sè的石碑矗立,上书“镇妖重地,生人勿近”八个大字。笔意剑拔弩张,劲道非凡,隐隐有一股摄人的气势直铺面而来,让人看得心惊不已。 许昂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脑海中灵光一闪,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座小山坡来,不由骇然失sè――――这哪里是一座小山,分明是隆起的一座巨坟!; 第二章 九头巨蝰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许昂久历江湖,自然阅历颇丰,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和方仪竟然误打误撞进入了前辈高人镇妖之所。看此处地形,应该是用阵法将某个极其厉害的魔怪镇压到了地底。 而方仪刚才所拔起的那面小旗,可能与阵法效用的发挥有莫大关系。但既是要成阵,应该不止有一面黄旗。留意往四周一看,果然见巨坟北面的平地上插有一面黑sè的小旗,与刚才方仪刚才所拔起的黄旗极其相似。接着发现东面有红sè小旗,西面的却是紫sè,而最中间的一面白sè旗帜,恰恰是插在那石碑之后。 许昂心中忐忑,他虽不明白此阵如何运行,但也猜到杏黄旗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心中盘算着要把这面黄旗插回原位。 这是却见石碑上忽有一道紫光闪过,石碑内飞出一件事物,径直掉到许昂身前。许昂心中惊讶,走上前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张紫sè的符咒,背面还用朱砂写有数行字:“逢方则开,遇仪而止;携符于身,可保安宁。” 许昂一愣,这“方仪”二字不就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吗。看来凡事俱有因果,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意,方仪这次被引到这里来并非偶然。看了看手中的符咒,似用金粉写就,熠熠发光,隐含灵气。知道是前辈高人在镇魔之时特意预留下来的防身之物,非同小可,便向那石碑揖了一揖,将那符咒揣在怀里。然后拾起地下的那面杏黄旗,准备将其插入原位。 没想刚把旗拿在手中,先前那拔旗的地方就有一道红sè气流冲天而起,直奔云霄。同时脚底立身之处微微晃动,地底传来阵阵凄厉的咆哮声,似有什么猛兽被禁锢良久,一朝得脱,兴奋怒号一般。 这时忽有一道白光漾起,原来是那石碑背后的小白旗所发,异常夺目。光芒中,那白旗簌簌抖动,终于“夺”的一声拔地而起,径直飞离地面有数十米高,在空中凝立不动。 只听“夺”“夺”数声连响,原本在地上的黑旗,红旗,紫旗纷纷冲天而起,呈北、东、西三面排列,在空中围绕着小白旗旋转不止。唯有杏黄旗被许昂收在怀中,此时毫无反应。 转动片刻,那红旗,紫旗,黑旗中忽shè出红,紫,黑三道光芒,径直shè向白旗正中。小白旗刹那间光芒大盛,一道粗愈水桶的白芒从旗身发出,直shè向巨坟顶端。尔后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嘭”的一声沿着坟顶飞散开来,一条条白芒来回穿梭,犹如一面巨网,紧紧的罩在了巨坟之上。 白光紧紧贴着巨坟表面,时暗时亮,闪烁了片刻,地底的咆哮声由高转低,逐渐细不可闻,地表也不再颤动。 但从先前正南方杏黄旗位置处冲出的那一道红气却有增无减,许昂离得近了,闻出其中内含的腥臭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哪里知道若不是有怀中的紫符护身,就这么冒冒失失的一嗅,已足以让他立时昏迷倒地。 许昂虽有武艺在身,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先前看的是目驰神摇,竟然一时忘记了要迅速逃离此地。这时见地下散出的红气不衰反盛,腥臭逼人,知道定然是杏黄旗被拔,阵法不再完整,还能将怪物围困多久尚不得而知。当下不再迟疑,左手拿着黄旗,右手抱起方仪,朝着树林中狂奔。 跑了没多久,就见天空中红霞聚集,不一刻更是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打在裸露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定睛一看,居然和身上流出的血是一个颜sè,知道必是刚才墓穴下面的邪魔作祟。当下脱下身上外衣,想将女儿方仪裹起来,免得她受到这血雨的伤害。 不料那雨又细又密,许昂脱衣之时虽然已加倍小心,但还是有数滴血sè雨水滴到了方仪的小脸上,像有什么极其细小的事物在雨滴之中微微晃动一下,就已不见。许昂在疾奔之中不曾细查,只是用衣服将方仪遮盖好之后,便拔足狂奔。 树林中光线昏暗,加上这条路以往又没走过,许昂抱着方仪在林中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误打误撞,其实在与回家的路相反的方向上越跑越远。 开始还不觉得,许昂跑到后来愈跑愈吃力,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直往后吸去,身子背后仿若加了万斤力道,每一次抬脚前行都显得艰难无比。心中若有所觉,扭头向后望去。 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却见离自己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团黑雾紧紧的跟随着自己,那雾颜sè极深,全然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事物,一旦离得越近自己感觉到的那股吸力就越强。 许昂知道当下是最关键的时候,一个不好自己和女儿今rì恐怕就要葬身于妖魔之口。虽然早已浑身无力,疲惫不堪,但也只得奋起全身力气,迈步向前方跑去。又跑了数十里地,愈发感觉到双腿像铁打的一般,每一步似乎都要用尽浑身力气才能抬起,渐渐的头脑也逐渐迷糊起来。眼皮每抬一下,都无比艰难,浑身轻飘飘的,只恨不得立刻睡去才好。唯有胸口处揣有紫sè符咒的那块地方,有股清凉之意直达脑海,借着这股力量的支撑,才能保持最后一丝灵台清明,勉力又向前跑了数里地。 正当许昂行将崩溃之际,前方山腰忽传来一阵悠远绵长的钟声,声音古朴澄净,许昂jīng神为之一振,脑海中重现清明。奋起余力抱着方仪往钟声传来之处跑去,跑了不久,见前方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中掩映着一座道观,古朴巍峨。观前一块牌匾高悬,上书“齐云观”三个大字。奇怪的是,四周都有血雨不停的下,唯独这齐云观周围滴雨不沾。 许昂跑到门前已是浑身发软,回头一看身后的那团黑雾,见它停在竹林之中,雾中亮起数十盏红sè的犹如灯笼一般的红光,来回摆动。但梭巡不前,似也在犹豫。许昂赶紧连跑带爬进了观内,高呼数声救命。观中有几个小道士听见有人呼救,连忙跑了过来将他扶起。 那黑雾见有人出来,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没敢进来,从原路飞快退回,比来时速度快了数倍。许昂已累得似浑身散了架一般,见那黑雾退走,总算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揭开盖着方仪的外套,发现她已是双目紧闭,脸sè苍白,浑身颤抖不止。不由大惊失sè,还以为是自己跑的时候太过用力,不小心把她勒死过去,忙不迭的给她挤胸压肺,希望能让她缓过气来。 忽听堂中有人宣一声道号:“无量天尊,这位小施主中的是妖术,施主你如此施为,是不能救醒她的。”声音清越,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许昂抬眼望去,见一位中年道长在几个小道士的陪同下缓步行来。那道长着一身青sè道袍,身材消瘦,但面sè红润,双目神光莹莹,极有神采。知道必定是观中高人,他情急女儿安危,连忙下拜道:“还请道长救救小女,我许昂即便今后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必会相报道长恩德。” 那道人连忙将他扶起,说道:“施主不必如此,贫道法号凝云,正是这齐云观观主。施主尽管放心,救苦救难原本就是我出家人之本分,贫道自当尽力。不过不知这位小施主是如何受的伤?” 许昂俯身谢过这道士,说道:“原来是凝云道长,在下许昂,受伤的正是小女许方仪。”然后便将今天在云居山所遇到的离奇之事,从寻找方仪开始,直到拔出杏黄旗,发现巨坟之事一一说起,直到被那团黑雾跟踪,慌不择路误打误撞来到了齐云观为止。说完又掏出怀中的紫sè符咒,连同那面旗一起递给那道士过目。 那道士听完也是悚然而惊,喃喃说道:“这九头巨蝰竟修炼至以元神幻化出人形的地步,倘若他rì一旦破穴而出,这方圆数百里的人畜恐怕都在劫难逃了。”言下之意,似甚为忧虑。转首对一个小道士说道:“清远,你先将这位小施主扶到观内厢房休息,记得给她喂食三滴清心散。” 然后从许昂手中接过那旗和符,思虑半响,忽对许昂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数百年前在这云居山中有一异蛇,唤作九头巨蝰,生来就有九头,xìng情狂暴。不过此物甚是狡黠,当rì内丹未成之时,只躲在洞中修炼,偶尔出洞打几条野虎山豹充饥,对山中过往的人畜从不伤害。家师紫云真人念其修炼不易,而且猎食的都是些吃人的猛兽,因此没与它过分为难,并未将其赶出云居山。” “不料此物丹成之后xìng情大变,变得极为嗜血,每rì都以饮人畜血液为食。刚开始还只是偷偷下山掳来家畜吸血,到后来无论人畜,皆不放过。除了每rì子时前后需要修炼内丹之外,其余时刻只要有人畜路过云居山,它便要出来害人。”“家师紫云真人见其本xìngrì渐凶残,决心将其降服。不料此物生xìng狡诈,知晓家师yù将其剿灭,自知不敌,竟主动来到齐云观求恳家师,并当着家师之面自断一头,以示不再为恶之意。”; 第三章 血枭迷心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家师乃得道之士,心存慈悲之念,本就不愿多造杀戮。曾言善恶之在一念之间,无论是人是畜,只要改过自新,心向正道,便是莫大功德。加上这九头巨蝰自断一头,以明己心,家师便给予了它一次机会,望其能从新改过,只是稍加惩戒之后,便放其归山。” “此后数月,山中倒也平安无事,再也没有听说这九头巨蝰伤人的消息,家师也稍觉放心。不久家师因为有事要离观远行一趟,家师走后的一天夜晚,那九头巨蝰竟悄无声息地潜入我齐云观,咬死了炼丹房内的数名守卫弟子,将家师辛苦三年花费无数心血炼成的十一枚九转金丹偷吃了个jīng光,然后逃回了山中。” “家师收到观中弟子滴血传书,勃然大怒,立时赶回齐云观来。既然这九头巨蝰恶xìng难改,他也不再手下留情,准备除去云居山这个大恶。不想这巨蝰偷吃了观中的九转金丹之后,功力大进,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浑身似钢筋铁骨铸成一般,诸般法宝根本对它无用,反而被它连伤了几个观中弟子。” “家师诸般法器收效甚微,最后祭出刚炼成不久的天心五雷阵法。此法据传源于西周姜太公,仍是依五行之数,御六气之变,借雷霆行天地之正气。威力奇大,相传练至极致处,能以先天混元一气召唤来天界雷部诸神,驱风雷,役万物,总摄三界九地一切事物。” “但此法极耗jīng血,家师又是初练,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本来绝不会施用。因此法虽然名为五雷,其实是借体内五脏修炼。东方木雷属肝,南方火雷在心,西方山雷藏肺,北方水雷于肾,zhōng yāng土雷居脾,五雷分属五脏。炼成之后威力奇大,但对自身内腑伤害也大。家师聚五脏之气,炼成白、红、黑、紫、黄五sè旗帜,将那九头巨蝰洞穴处的五个关键阵眼一一钉住,使其不得出世为祸。又施法召来五sè云霞,将此处巨穴遮掩,若是往rì一般人绝难闯入那里。” “家师为此战耗尽心血,回观之后吐血二升,不久就已坐化。许施主今rì能见到那地穴,想必是rì久天长,那五sè旗帜之上附有的家师法力减弱,而九头巨蝰修炼百年功力大增,将笼罩在穴顶的五sè云霞吸入体内所致。只是想不到此怪已能借元神幻化人形,此番更是借助令爱之手拔出南方的那面黄旗,令阵法威力大减。至于一路追逐施主至齐云观的那团黑雾,就是那怪的元神所化。若是不施主身上携有先师所遗留的紫霞护身符,恐怕早已落入其魔掌。家师虽已逝去,但观中留有他老人家离世前所施的禁法,因此那怪即便追到这里,也不敢随意进来。” 沉吟片刻又说道:“至于令媛所中妖法,乃是一种名为“血枭”的极细小的一种小蛇,是九头巨蝰头部的一种寄生虫,平rì里藏身于头部,以九头巨蝰身上血液为食。在阵法破解之后,此物随着巨蝰口中吐出的瘴气冲出地表,隐身在刚刚那阵血雨之中。令爱想必是被那血sè雨水滴中,让那血枭得以趁虚而入。而许施主由于有紫符防身,因此并不碍事。这血枭钻脑吸髓,能控制人的行动,厉害非常。贫道只可保其暂时平安,若要彻底根除,恐怕还得龙虎山上之人出手,方可痊愈。” 许昂至此方才明白那地穴中怪物的来历,不由庆幸自己当时还好留了个心眼,将那紫霞符揣入了怀中,不然今rì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听到那道长说道最后一句,不由心中急迫,若是这什么血枭不能尽快取出,对仪儿岂非大为不利。忙问道:“不知道长所说能救仪儿的那个人是谁?” 那道士微微一笑,看着许昂一字一句的说道:“正是龙虎山天师道当代天师――张继轩。” 许昂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难怪会有如此能力。许昂早年访遍诸般名山大川,对龙虎山也是颇为熟悉,曾经还一度希望能加入天师道门下炼气修行,只不过天师道择徒甚严,加上许昂年纪又稍大了些,因此并没有收录。 不过虽拜师未果,但天师道门下弟子神乎其技的武功,飞天遁地的道术让其羡慕不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天师府千百年来一直被誉为“道教祖庭”,声名之盛,唯有山东曲阜孔府可堪与之比拟,因此对当代天师张继轩有种莫名的敬意。 一听说是他,心中已无形中信了七八成。只是担心方仪的伤势拖久了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心中还是有些焦虑,便向凝云道长询问道:“道长,不知我们何时启程前往龙虎山?” 凝云道人微一沉吟,点点头道:“除了令爱,还有云居山下数以百计的百姓正饱受血枭之苦,我们早些动身也好,那就今夜子时启程吧?” “今夜子时?”许昂嘴巴微张,yù言又止。这黑灯瞎火的,方仪又是昏迷不醒,怎么上路?即便能走,人在夜间不能视物,那也走不快啊。不过他和凝云道人初次相识,人家又是为了帮自己,他也不好当面反对。 凝云道人见他脸带疑惑,解释般说道:“许施主不必担心,今夜只管放心上路便是,一切自有贫道安排。”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小道士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跑出,俯首说道:“启禀师尊,受伤的那位小施主现在妖毒发作,眼下举止怪异,我和允清师弟二人按都按不住。允清左臂不小心还被她咬了一口,现在昏迷不醒,还请师尊速去后院。” 凝云道人一惊,站起身来,许昂更是心急如焚,连忙向后院跑去。还未近前,就听到一阵类似于毒蛇吐信发出的“嘶嘶”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几个小道士在一间房前,看着屋内一个受伤在地的小道士,紧张得团团转,又不敢靠近房间。 许昂冲进房内一看,差点吓晕过去。只见方仪盘绕在房顶的一根梁柱上,蜿蜒伸缩,浑身柔若无骨,在房梁上绕来绕去,哪里还有半分以前娇小可人的样子。原本乌黑的眼珠变成了恐怖的红sè,狠狠的盯着闯进屋内的许昂。嘴巴张开,舌头如闪电一般的倏进倏出,犹如一条盘绕在梁上的毒蛇一般,作势yù噬,极为吓人。 凝云道长也及时赶到,见状不及细想,疾速喝道:“许施主请速速退出屋外。博易博远,你二人火速将允清抬至炼丹房,将他置于盛满番木水的元天鼎内。不可让其左臂露出水面,切记。为师稍后便到。”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入自己口中。双足一顿,袖袍一展,犹如一只大鹏一般飞起,空中右手忽然探出,直指方仪的颈部。 方仪却身形连转,犹如毒蛇绕梁一般,倏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借着房梁避开这一抓,又从另一端电闪一般扑出,在空中牙齿张开,径直咬向凝云道长。 凝云道长却似已猜到她有此一击般,双袖在空中连展,阻住原本正在下降的身体,同时暴喝一声,咬破先前含着的那枚药丸,朝着方仪袭来的方向喷出一股黄sè粉末状气体。 方仪在空中还来不及作何反应,一碰到那股黄sè粉末,立刻浑身发软,眼看就要从空中掉下来。凝云道长早有准备,双手托住她双臂,右脚在柱上借力一点,轻飘飘落了下来。 此时的方仪已再度昏迷过去,凝云道长将其置于地上,再度从怀中掏出药丸,如法炮制塞入方仪口中。凝神观察半响,右手出手如电连击其胸前数处要穴,只听“咕咚”一声轻响,那丹药已落入方仪腹中。凝云道人又双手连弹,指间有数缕白sè气流飞出,shè向方仪的气海。 过了片刻,方仪原本血红的眼珠渐渐恢复成黑sè,四肢也慢慢正常起来,不一会儿,便悠悠转醒。见面前蹲着一位并不认识的陌生道人,不禁心中有些害怕,小嘴一瘪略带哭腔的喊道:“爹爹……爹爹……你在哪呢?仪儿身上好痛……” 许昂闻言飞快的跑进屋内,抱起方仪说道:“仪儿别慌,爹爹在这。”说着看向道长,对她说道:“这位是凝云伯伯,刚刚是他救了你。还不快谢过伯伯救命之恩。” 方仪小脑袋还有些迷糊,不过她这两年与许昂相依为命,对他的话极为听从,闻言忙从父亲怀中溜下来,在凝云道长身前叩拜道:“仪儿多谢伯伯救命之恩。” 凝云道长连忙将她扶起,眼里微带笑意,说道:“好好,小朋友你不用客气。”说着随手招来守在门外的一名弟子,说道:“这里有好多黄黄绿绿的蝴蝶和蜻蜓呢,让这位小哥哥带你去后边捉蜻蜓玩好吗?” 方仪毕竟是孩子心xìng,闻言顿时忘了身上痛楚,一碰一跳的去拉那名小道士的手,要他带自己出去。 凝云道长凝神思考片刻,忽眉头一皱,转身对许昂说道:“贫道方才用雄黄九转丹暂时压制住了那血枭的活动能力,又用真气封住了她的诸般要穴,令媛的安全暂时无需担忧。不过那血枭眼下已钻入了令媛大脑深处,控制了她的心xìng,才会令她有这样近乎于蛇的行为举止。” 顿了顿又道:“事不宜迟,你现在赶紧抽空去准备一下,子时一到,我们便启程前往龙虎山。贫道眼下还要前往炼丹房替小徒治疗伤势,恕不奉陪了。” 许昂道:“小女之命幸亏有道长相救,一切自当听从道长吩咐。小女无意中咬伤令徒,许某深感不安,在这里代她致歉了。”说罢冲凝云道长长施一礼。 凝云道长摆摆手道:“小徒之伤并不碍事,他自幼就心高气傲,行事不计后果,极易冲动,此次让他受点教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完朝许昂微微施礼,径自向后院走去。 第四章 龙马夜行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几场绵绵的chūn雨给原本就属灵山秀水的龙虎山更增了几分景致,几许神秘。 龙虎山位于江西上清郡内,为道教天师道祖庭,天师道又称正一道,自东汉张道陵以来,历代张天师皆定居于此,世袭沿守已八百余年。龙虎山原本名为云锦山,相传东汉初年,祖天师张道陵遍历天下山川,yù寻一炼丹之所,一rì自鄱阳湖溯流而上,见此山状若龙盘,又似虎踞,龙虎争雄,势不相让,便在此山中休憩。太上老君见状,指使座下两童子化为仙鹤引导其进入山中,张道陵于是在此修炼九天神丹。三年之后,金丹大成,山神知觉,令青龙白虎守护于炼丹炉旁,张道陵心有所感,便用龙虎二字取代原来的云锦,龙虎山因此而得名。 传说是否属实已久不可考,但龙虎山香火鼎盛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当今圣上仁宗皇帝加封当代天师张继轩为清微鸿德真君,令其“统领江南各路道场”以来,龙虎山越发显得道士济济,游人如梭,加之当代天师张继轩不仅道术jīng深,且武学识见,胸怀慨悟,俱都有独到造诣,一时天下皆闻,连各地的文人学士、达官贵人也纷至沓来,和各路的善男信女一起既谒龙虎福地,亦兼探奇揽胜。 凝云道长连同许昂,许方仪三人此时也来到了龙虎山脚,原本云居山离龙虎山有数千里之遥,按照许昂的想法,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数天才能赶到。不料在启程前凝云道长让他用一块黑布蒙住自己眼睛,吩咐他们在路上不管听见什么或者遇到什么怪异之事,都不能把黑布扯掉。说完一点方仪昏睡穴,右手抱起她背负在背上。 许昂虽心中不解,但也知道修道之士行法之时有诸多禁忌,看他的举止应该是要借助道术前行,当下也不反对,按照凝云道长所说将双眼系好。随后感觉到凝云道长在自己鞋底贴上了两张类似于纸的东西,然后焚香祷告片刻,低喝一声:“天道清明,人道虚静,三才一所,万将随行。咄!” 说完一口真气喷出,许昂感觉自己脚下有一股绝大的力量带动,身不由己的向前方驰去,疾愈闪电,虽不能睁眼看到旁边事物,但能感觉到夜风梗梗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脸上生疼。开始还有些心惊胆战,一会儿害怕撞到两旁的树或石头上,一会儿担心会不会走错了路到不了龙虎山。 过了片刻之后,发现脚下四平八稳,一会儿转弯,一会儿上坡,分明是顺着官道方向前行,简直比人在夜间行路还要辨得清楚十分,也就放下心来。有时忍不住真想把系在眼睛上的黑布取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起临行前凝云道长的郑重嘱咐,只好硬生生止住。 又行了一顿饭工夫,见这一路遇山翻山,近水涉水,基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比骑马坐轿还舒坦得多,不由心中放松,困意袭来,两眼一合,居然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只觉眼前有微微的光亮透过黑布shè进来,知道天sè已然近拂晓了,正准备和凝云道长说两句话,忽听见身旁鼾声如雷,俨然是凝云道长的声音。不由心中暗暗好笑,这老道,身为掌舵之人居然也睡着了,也亏得他看上去这般瘦骨伶仃的,鼾声倒还不小。听到凝云道长身后还有一阵鼻息咻咻声传来,知道女儿无恙,便放下心来。 又行了片刻功夫,心中越发觉得无聊,而且睡觉时倒还不觉得什么,醒来之后双眼蒙久了感觉异常难受。心中暗暗寻思,反正这凝云道长也睡着了,我偷偷的把眼前的黑布扯开一条缝,偷看一下外面的情况他也应该觉察不到,即使万一被他发现,我也可以找借口说是戴久了它自己滑下来的。 打定主意,轻手轻脚地把眼前的黑布扯下来一丝缝隙,还没来得及偷看一眼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突然眼前又涌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只听“砰”的一声,一下和那黑影撞了个满怀,直撞得眼冒金星,浑身酸痛。 心中又气又怒,忍不住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看看到底是谁走路不小心,平白无故的撞到了自己。眼罩一去,顿觉阳光一阵刺眼,原来天sè已经大亮。把双眼微闭片刻,待稍稍适应外面光线之后再次睁开。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凝云道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想到自己没听他的话私自扯开眼罩,不由心头有些发虚,掩饰xìng的问道:“嗯…那个…道长,我们眼下是在哪里啊?” 凝云道长双眼盯着他,说道:“咱们刚进龙虎山的地界。”说完微微一笑:“若不是得许施主特意出声提醒,贫道只怕还睡过头了呢。”说完一指旁边,许昂顺眼看去,原来是一株大柳树,约有三尺来粗,看情形想来自己刚刚撞上的正是它了。揉了揉自己额头,暗想难怪被撞时感觉这般坚硬。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凝云道长好像在自己脚底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忙抬起左脚一看,原来是一张用白sè符纸剪成的一个小马,剪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不由心中惊讶,这凝云道长竟还会这传说中“白马化龙”的夜行千里之术,说不定刚才自己一睁眼就撞到了树上,是他在和自己开的玩笑呢,反正他下次行法时自己是再也不敢私自偷看了。 见方仪仍睡着正香,便从凝云道长背后把她抱了下来,轻轻拍着她的小脸道:“仪儿,快醒醒……” 方仪昨晚被点中的昏睡穴早已在几个时辰前就自动解开了,这时听到许昂呼唤,揉揉惺忪的睡眼,说道:“爹爹,仪儿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哦。” 许昂不以为意,随口问道:“哦,是吗,做的是个什么梦?” 许方仪歪着小脑袋,说道:“我梦见一只好老好老的大乌龟,驮着我到处爬来爬去,速度好快好快,都快吓死仪儿了。” 许昂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当着凝云道长的面只能强忍着,假意斥道:“仪儿千万别胡说,昨天晚上累得你凝云伯伯辛苦了一夜,还不赶紧谢谢伯伯。” 凝云道长也听得是哭笑不得,摸了摸胡须,望着方仪微笑道:“小朋友,伯伯长得难道很像一只大乌龟吗?” 方仪“呀”了一声,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脸sè忸怩,对自己说错了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许昂也感到有些尴尬,冲凝云道长施礼道:“小女年少无知,冲撞之处还请道长不要介意。” 凝云道长捋了捋胡须,哈哈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许施主多虑了。”接着又说道:“眼下我们已经到了龙虎山地界了,这一带都被张天师下有禁制,一般法术难以施用,因此贫道这夜行之法到了此处也就失去功用了。” 看了许昂一眼又道:“为了表示对天师府的敬意,我们还是步行上山吧,不知许施主意下如何?” 许昂点点头道:“一切皆由道长做主,我父女二人悉数听从吩咐。” 三人随着大群上山朝圣的香客也踏上了通往山顶的道路。由于刚下过雨,空气中还飘着蒙蒙的雾气,越发显得龙虎山的神秘莫测。三人行到中午方来到龙虎山顶,山顶原是一处平地,前后矗立着两座巍峨的府邸,相隔不过数百米,前面一座是天师庙,乃是正一道供奉诸天神祗,祭祀开光之所,也是一众香客祈福许愿的场所。后面一座才是正一道的核心区域――天师府。 三人越过正一观来到天师府前,却见正门前立有两根高达数丈的石柱,柱上刻有一副黑底金字的抱柱对联,上下联分别是“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笔意酣畅,矫若惊龙。把历代张天师身兼“神仙”与“宰相”的双重显赫身份描述得淋漓尽致,也暗示了天师道与历代皇权的密切联系。中门正上方悬挂“嗣汉天师府”牌匾一块,用金粉写就,金光夺目,熠熠生辉,相传是唐玄宗御笔亲书。 正门两旁并没有看到知客弟子在,却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前,生得朱唇皓齿,眉清目秀,双目中灵光内蕴,看上去甚是可爱。凝云道长虽也是齐云观观主,得道之士,但在这道家祖庭天师府内也不敢托大。走到那小孩跟前微微打了个稽首,含笑问道:“小兄弟,贫道有礼了,请问张天师现下在府中么?贫道远道而来,yù求见张天师,不知小兄弟能否代贫道通传一声?” 那小孩却右眼斜睨,嘴角微微一撇,说道:“你就是方凝云?” 凝云道长微微一怔,心下奇怪这小孩怎么知道自己俗家姓名的,听他直呼已名倒也不十分生气,淡淡笑道:“正是贫道。” 那小孩一转身,头也不回道:“快跟我来吧,家父已经在前厅等了你们好久了。” 第五章 天师圣境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听那小男孩这样一说,凝云道长已明白张天师想必早已预测到自己三人上山之事,不由对其本领又惊又佩,暗想:“天师府百年清誉,果非虚至,历代天师皆有其独到之处。想来当代天师张继轩论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竟然就已练成这号称占卜一道中极难练就的‘先知’之术,其道法修为,着实深不可测。” 众人跟在那小男孩身后朝府内行去,往前走了二十余步见青石板道路中间横有石坊一座,上书“仪门”二字。凝云道长见识渊博,知道这是当今圣上特敕天师府的‘朝仪’之权,意指文武百官到达此处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哪怕是当朝宰相也不例外,以示对天师府的尊崇之意。 再往前是中门,门前一副对联,上联“道高龙虎伏”,下联“德重鬼神钦”,横批是“敕灵旨”三字。中门之前是一座好大的花园,左右两边是两座旁殿,供奉有赵公明,斗姆元君等神像。 众人一路走来,但见处处碧翠斑斓,群芳争艳,更有各种不知名的异兽奇珍流离于花园间,门廊内,不由看得啧啧称奇。 小方仪此时却被花园中的一只正梳理羽毛的大鸟吸引了注意力。那鸟站立在地,竟比成年人还高,浑身羽毛纯白,唯有双翅背面却是黑sè,两只翅膀不同于普通鸟类的笔直,伸展开来竟呈弧形弯曲,利嘴金喙,甚是漂亮。小方仪喜爱它翅膀的弯曲形状,竟不由自主走上前去,要伸手去摸。 那鸟本为仙禽,何等自傲,岂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随意来赏玩,不等方仪近身,双翅一振,早已凌空飞起,转瞬间就已没入空中,只遥遥看到一个白点了。双翅扇动激起的气流吹得方仪摇摇yù倒,吓得她花容失sè。 那小男孩早已跑了过来,见状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是谁啊!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这只白头翁一个月才到这里来一次,你看你看,你冒冒失失的一摸,都把它吓走啦,要是以后都不来了,我看你怎么办!”说完双手叉腰,做出不甘罢休的样子。 方仪原本就被那白鸟吓了一吓,正惊魂未定。这时又遭到这小男孩大声斥责,心头惶恐,想要辩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心头一阵委屈,嘴角一瘪,差点要哭出来。 许昂见女儿受了委屈,连忙打圆场道:“小兄弟别生气,我家方仪不懂事,待我见过你父亲后,赔给你一只大白鸟如何?” 那小男孩怒容满面,瞪了他一眼,说道:“赔?你知道这是什么鸟,你这个凡夫俗子赔得起吗?这信天翁来自地界极北冰川之地,是我爹爹费了好大功夫才驯养的。它一个月才会来陪我玩一天,我盼今天它来都盼了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它……你们…你们…呜呜……”说着说着到后来心头一阵伤心,竟也哭了起来。 许昂大感棘手,自己此次上山原本就是有求于张天师的,没想到连面都没见,竟然先得罪了他门下中人。这小男孩看样子与张天师关系匪浅,处置得不妥恐怕张天师会有怪罪之意。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一个声音道:“宇儿,许伯伯他们远来是客,岂有你这般待客之道的。”声音清越,话中自有一股清静冲虚的韵味。语言虽是淡淡的,但却能让人领悟到这样的淡定分明是与道和真,悟道天人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 凝云道长心中微微一惊,知道是张天师到了,听他语气,这小男孩恐怕是天师之子。忙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无量天尊,张天师,贫道凝云这边有礼了。这位是贫道朋友许昂及他的小女方仪,刚刚方仪无心之举惊走了贵府仙禽,贫道好生过意不去。在这里代她赔礼了。”许昂闻言,一拉方仪,也连忙俯身行礼。 张天师还了一礼,说道:“凝云道友和许道友无须多礼,小儿名叫张宇一,平rì里顽劣不堪,是张某自己教子无方,给诸位添麻烦了,诸位快快请起。” 许昂等闻言站起身来,心想张天师不愧是得道之士,言语谦虚,毫无傲气。抬眼向他望去,却见他不过三十余岁模样,着一身青sè绸衫,脸上微带笑意,剑眉星目,气度雍容,双眼中jīng华内蕴,举止中充满了摄人的魅力。 这时却听那名叫张宇一的小男孩不服气的说:“爹爹,明明是他们几人先惊走了信天翁的,怎么您还怨到我头上来了。”说完把头一扭,一脸的不情愿。 张天师“哼”了一声,微有怒气,说道:“为父先前要你好生接待凝云道长几人入府,你不仅态度冷淡,举止失礼,还把客人抛开,自己一个人远远的走在前面,为父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还有脸在这儿责怪别人。” 张宇一微微一愣,似没想到自己在府外的言行父亲也知晓,嘴上犹自强硬道:“谁叫我等了他们这么久,还没见到人影,我心中当然有气啦。再说了,我还准备早点去跟信天翁多玩会儿的呢。” 张继轩不理他,肃手一让,将许昂三人让进客厅,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张宇一见状,生怕父亲会客时不让他进来,连忙也紧跟了进去。 三人分主次坐好,张宇一站在父亲身边,一旁自有府中下人奉上茶水。凝云道长牵挂云居山之事,况且他xìng子也不耐那些虚文,开口便道:“张天师内外兼修,道法无双,更难得的是心悬兆民,体恤百姓,实在是我辈修道中人之楷模。凝云惭愧,云居山中有邪物作祟,只怕他rì便会出世为祸,凝云却无御敌之法。无奈之下,只好前来龙虎山求助于天师,一解此物之厄。” 张继轩微微点头,沉吟不语。许昂心急女儿病情,还以为张继轩不愿出手除妖,一时情急,离座拜服于地,悲戚说道:“天师慈悲,许某当年一心求道,常年在外,导致家破妻亡,仅余下此女,不想却中了那蛇怪之毒。望天师念在小女方仪自幼丧母,多年独身一人流落在外的份上,务必救她一救。” 小方仪也极为懂事,见父亲跪在地上替自己求情,也连忙走到张继轩跟前,叩头不止,神情凄楚,让人看得心生怜惜。 张继轩见状连忙起身,将他二人扶起,说道:“许兄不必如此,你的身世来历,我已略微知道一些,你虽今生修道成仙无望,但令爱资质极好,根骨绝佳,是块修道的极好材料,假以时rì必成大器,也可代你完成这一心愿。至于她身上所中妖毒,你尽管放心,我心中已有办法,为其医治。” 顿了顿又道:“也罢,念在你救女心切,贫道眼下就替她施法驱毒。你们大家且随我过来。”说完起身,带领众人出了客厅,来到花园右侧的一座宫殿,殿门口书有“玄坛殿”三字。 大殿正中供奉着三清尊神,左侧一块牌匾上书“道契”,右侧一块上书“纳甲”。想来应该是张天师rì常施法的场所。张继轩让方仪躺在右侧的一张小榻上,自己在旁边站定,右手握住方仪左手,微一运气,一道真气自丹田升起,从方仪劳宫穴透入,沿着上肢经脉快速上行,直达头部。方仪直觉一阵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张继轩小心翼翼的驱动这道真气缓慢上行,直达两眼之间印堂处,又缓缓推至神庭,百会,又向右微微偏转,绕至阳白。 突然感觉真气微微一颤,似被什么东西咬住一般,张继轩心中明了,知道“血枭”必在此处。心中有了打算,再分出一道真气,加在先前那道之上,两股真气叠加,力道骤然加强,微微一爆,将那血枭弹了开去。然后引导真气下行,速度时快时慢,果然,那血枭见原本被咬住的猎物再度逃脱,锲而不舍沿着经脉走向紧跟了下来。 原来张继轩所发的这两道真气本是他体内先天jīng血所化,内含道家元气,不同于一般的内功真气,虽为气形,但有实质。血枭本xìng贪婪,一闻之下就已知是难得遇到的食物,刚咬上一口不料却被张继轩运用玄功震开,当下不愿舍弃于是紧追着不放。 二者一追一赶直到方仪左手劳宫穴处。张继轩微微停顿片刻,然后猛地轻喝一声,将右手向上一拉,只见一道白芒闪过,张继轩右手掌心带起一道银白sè如丝状的物质,银光闪闪甚是好看,尾端却赫然紧咬着一条全身通红,眼如绿豆,蚯蚓般大小的一条小蛇。 第六章 道之三昧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见那血枭已经出来,左手中指微曲,轻轻一弹,一道淡金sè光芒漾起,乃是正一道正宗的“无尘指”,取自于“无记来时路,尘心几彷徨”之意,威力极大,但却能凝力成线,施展时灵活无比。 金光闪过,斩断那白sè细丝,那血枭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张继轩左手一扬,一道符咒飞出,堪堪托住那血枭的躯体。那道符去势极奇,开始明明是平平飞出,托住那血枭后竟接连旋数下,犹如莲花忽绽,把那血枭卷在了其中。去势不止,只听“锉”的一声,竟然连符带枭,深深插入了殿侧墙壁上的青石砖内。 众人看得骇然失sè,虽然不明白张天师是如何将那血枭引出的。但那符咒所用的材料本是极柔韧的黄纸,原本就飞不了太远,极难驾驭;但到了张天师手中,不仅挥洒自如,而且使出来犹如锐利的暗器一般,居然能浸透墙壁上的石砖。要知道这青石砖材质极硬,缝合严密,即便是上好的刀剑,恐怕也难以刺入寸许。但那符纸没入墙中,简直视若无物,这一手分明已不是道术,而是一手极高明的内功了。 众人心头震撼,久闻龙虎山张天师玄门道法炉火纯青,但是仍没想到他一身武艺修为也神妙如斯,放眼整个江湖,恐怕也罕有匹敌。 张继轩走到那石墙前,伸手将那符纸从墙上抽了下来。张宇一心中好奇,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准备从父亲手中接过来把玩片刻。 还未伸手,张继轩便微微一笑,说道:“此物极嗜凡人jīng血,还能钻脑汲髓迷人心xìng,一旦被它钻入脑部人便会迷失本xìng。而且全身上下只要有一处皮肤被它侵入,它便能顺着周身经脉四处游走。宇儿你若是想今天晚上想象条蛇一般在这柱子上盘上一夜,这便拿去玩吧。”说完一指殿中的一根朱红石柱,唇边透出一分笑意。 张宇一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这么厉害,吐吐舌头,讪讪把伸出去的手缩回。但仍有点不甘心,哀求道:“爹,您道法jīng妙,威镇寰宇,又是当代天师,有您在,难道还能让宇儿受伤吗。您就让我看一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嘛。”说着拉着张继轩的衣襟轻轻摇着。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又是自己的儿子送的高帽,张继轩一向外表虽装得严厉,但心底还是极疼爱这儿子的,拗不过他,便点头道:“好吧,就让你开一下眼界,免得你小子这几天老是惦记这事。” 张宇一高兴不已,众人也是心中好奇,不由都伸过头来看张继轩如何施为。只见张继轩将那符纸置于地上,默运玄功,一道红光便从手掌阳谷穴处生出,转眼即到指间三焦经处,化为一道明亮火焰激shè而出,极为耀眼,烧向地上的符纸。凝云道长知道张天师刚才所发,乃是道家修道之士以先天混元一气催动的三昧真火,威力奇大,与佛门的三昧真火有异曲同工之妙。相传历代高僧高道坐化之时,多有用体内三昧真火焚烧己身,以达到一尘不留的效果。得道之士体内所发的三昧真火,温度能高达四五千度,所以能达到焚化已身,不留任何渣滓的境界。而凡火温度最多只达数百度,因此火化之后,多有骨灰遗留下来。据闻释迦牟尼坐化之时,就是用的三昧真火燔然而焚,留下了数百颗舍利,烛可参天。 那符纸一沾上三昧真火,果然转瞬即燃,火光中一道红光飞出,速度奇快无比。张继轩早有准备,右手食中二指探出,两指相对,指节竟然似凭空翻转了九十度一般,只用二指的指甲夹住那道红光。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条比蚯蚓还小的小蛇,浑身血红,尾部长满了一圈圈黑sè的条纹,双眼发绿,眼神凶恶,正在张继轩指间挣扎不已,发出“啾啾”的声音,恶狠狠盯着众人。 众人看得啧啧有声,都说道这小东西看上去个头不大,霸气倒还不小。凝云道长忽然问道:“天师见谅,贫道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请天师解惑。” 张继轩点点头:“凝云道友有话尽可直言。” 凝云道长皱眉道:“贫道曾听先师所言,这血枭以九头巨蝰血液为食,体内凝聚了九头巨蝰的元神jīng气,因此与九头巨蝰看上去并无太大区别。九头巨蝰眼下还剩有八头,可为何眼前这血枭看上去却只有一个头呢?”说完一指血枭头顶,众人先前都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由,这时听他一说,都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见到这条血枭只生有一个头,确实不假。 张继轩听他这样一说,也是脸sè郑重,凝神观察了片刻,忽微微一笑,道:“呵呵,连我险些也被九头巨蝰这邪物给骗了。”说完口中默默祷告片刻,手掌之中一片烟雾泛起,分明是正一道的“雾鳞云爪”之术。众人再看过去,只见烟雾中一条八头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扑面而来,身体几乎已触到殿顶,气势汹汹。吓得几人不住后退,心惊胆颤,不过那巨蛇似被什么束缚住一般,并没有扑过来,众人这才微微放心。不消片刻,待烟雾散去,那条血枭还好端端的被夹在张继轩指甲中,原来刚才所见,竟血枭元神出窍的一幕幻象。 凝云道长若有所悟,说道:“据方才幻象所现,这血枭元神依旧是八个头。莫非……这九头巨蝰竟已修炼至九头合一的地步?” 张继轩也是神sè郑重,缓缓点头说道:“若是果真如此,要想消灭这孽障的话,恐怕比贫道先前所料要困难许多。只是不知这邪物得了什么奇遇,竟然有了如此修为?” 凝云道长和许昂闻言都心下一沉,方仪虽然得救,但云居山中被血枭侵入的百姓还有不少,若这九头巨蝰不灭,这些民众可怎生是好?许昂心下忧急,不禁问道:“据天师看来,世间还有何宝物能彻底铲除此怪?” 张继轩沉思片刻,答道:“那九头巨蝰原本就已是金刚不坏之躯,加上元神合九化一,更是修为大增,已炼至随心所yù之境,寻常宝剑恐怕已奈何它不得。但也并非是不死不灭之身,那九头之中最中间那个头的七寸之处,就是它周身上下最为薄弱的环节。” “据贫道所知,世间至少有两把宝剑能斩除此怪。一把就是蜀山派当今掌门剑圣前辈的御霄剑,此剑身长两尺,剑身清泓如水,乃是当年东汉魏伯阳用来镇压鄱阳湖巨鼋jīng的镇湖之宝,后来剑圣前辈制服巨鼋,将其带回蜀山,镇压于锁妖塔底,此剑也为剑圣所得。另一把则是我龙虎山正一道的龙熙剑,乃是我正一道祖天师张道陵飞升前的伏魔至宝。剑圣前辈超凡入圣,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突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寻找他。而龙熙剑深埋于龙虎山凝碧崖下的碧茵湖中,碧茵湖每八十年间才开湖一次,需要聚齐天地人三才之气方可开湖。因此这龙熙剑能否取出也需要莫大机缘才行。” “依贫道愚见,眼下唯有贫道先随几位前往云居山一趟,先设法暂且将这九头巨蝰再度镇压住,然后再想办法取出后山的龙熙宝剑,寻访剑圣前辈的行踪,看能不能二得其一,彻底斩除此怪。诸位不知意下如何?” 凝云道长听得前面一段,原本心中失望,这不是白说了这么一大截么。直到后来听说张天师亲自下山前往云居山伏魔,方才心中欢喜,双手拱手为礼道:“既有天师亲往,那九头巨蝰必然不能再度为祸矣,实乃云居山百姓之幸,贫道先在此谢过。” 张继轩也还礼道:“除魔卫道,原本就是我辈中人本分,凝云道友又何须见外。” 一旁的张宇一听说父亲要往云居山降妖,忍不住求道:“爹,你每次下山都不带宇儿同往,让宇儿错过了好多妖魔鬼怪被爹您收服的场景,这次宇儿一定要跟着爹去。” 张继轩怒视他一眼,喝道:“宇儿休得胡闹,为父此次云居山之行凶险十分,你半点道术也不会,连一次远门都未出过,毫无防身本领,你叫为父如何放心你前往。” 凝云道长和许昂听得心中一奇:“张天师道武双修,功愈化境,张宇一身为天师之子,为何天师连一点防身道术都没传授与他,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第七章 印痕天成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此言一出,张宇一面上现出一脸落寞之sè,再也没有先前那般兴致勃勃。凝云道长见他神sè委实可怜,心生不忍,有意帮他,便问道:“张天师,小公子聪明伶俐,又正值修习玄门正法的大好年纪,为何天师却放弃如此绝佳机会,反而不让他研习道法呢?” 张继轩听他如此相问,脸sè不由得有些古怪,神sè数变,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凝云道友有所不知,不是贫道不让他修习,实是犬子天资愚钝,缺乏慧根,无法领悟我正一道的正宗心法啊。” 听得父亲这样说自己,张宇一脸上显现出一脸不服的神sè,但又不敢出言反驳。自己总搞不懂,为什么他很小时候就已能熟读诸子百家,父亲也是异常高兴,连声称赞。可是在有一次父亲拿来一本“正一心法”,自己花了不到八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倒背如流后,父亲突然神sè大变,从此再也不拿道法相关的道家典籍来给自己看了。自己几次央求他,他不是勃然大怒就是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抚摸着自己右手掌心正中一块天生的方形印记喃喃自语道:“怎会有如此巧合,莫非,这果真是天意么?”话语声里有他少见的迟疑。先前答应下来的等自己年满七岁之后,就开始正式教授正一派入门道术之事也从此搁置了下来。 从那之后起,张宇一见到这么多年来从未吵架过的父母为此事数次争吵,母亲执意要父亲传授自己道术,父亲隐约说了数句什么:“宇儿和那人如此相像,无论那与生俱来的印记,还是对道法的一点即通,过目不忘;甚至连那心高气傲,自负聪明的脾气秉xìng都是一般无二,为夫即便传授他道法,对他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一席话听得张宇一有些摸不着头脑,母亲听到后便不再说话,耳边只传来她隐约的啜泣声。 不过他心底对于学道的那种渴望,却是无可抑制的。眼看着平rì里众师兄在摘星台修道习武,自己心中都会自然生出羡慕之情,希望也能同他们一样练成一身高深法术,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无奈众师兄们在习武时,父亲总在一旁监督,自己连偷学的机会都没有。 张宇一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张继轩可能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过严厉,压低了语气对他说道:“好了,宇儿听话,这几天你就带这位小妹妹在龙虎山各处游览一下,为父和两位伯伯此去云居山会速去速回。回来后带你去后山多抓几只月亮兔怎么样?”说完朝方仪微微颌首,示意张宇一这几天照顾好她。 张宇一看了方仪一眼,暗想:“父亲这次出门恐怕有一段时间,自己正好借照顾小女孩的机会偷偷溜去摘星台偷看师兄们习武,嘻嘻……这倒是个好机会。”虽然心中乐意,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颇不情愿的答应了下来。 凝云道长见张天师如此安排,虽然他心中对张宇一不懂道术仍有许多不解之处,但眼下他是有求于人,张天师不辞辛劳跟随他们去云居山,本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他心中感激,因此也就不再多问。 张继轩见张宇一答应了下来,便再度和凝云道长并许昂二人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还是明rì一早便启程前往云居山,免得时间拖得久了又出现什么差池。 诸事都商量完毕之后,天sè已近黄昏,张继轩又传了宴席招待几人,之后便吩咐下人带他们各自回房歇息。张宇一却带着方仪来到内府拜见母亲,不管怎么说方仪大小也算是个客人,再说了这几天自己还要带着她一起出去,怎么着也得给母亲说下。 张宇一母亲姓柳名静荷,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其父亲柳谦在朝中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家世显赫,甚得皇上器重。当年柳静荷有一次上龙虎山代母还愿,与张宇一的父亲张继轩一见钟情,两人便约定了终身。由于历代天师皆备受圣上推崇,因此这一桩姻缘也可算是门当户对。 此时的柳静荷原本正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绣着一幅刺绣,忽见房门被推开,张宇一恹头耷脑的走了进来,以为他又被张继轩训斥了,不由心中好笑。往后一看,见还有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满脸忸怩,不敢进门,不由心中微奇,望了张宇一一眼,笑道:“宇儿,这位小妹妹是谁?是你新交的小伙伴么,不过我家宇儿向来好像都不怎么搭理女孩子,只喜欢和一帮小兄弟一块玩的呀?带小女孩回家,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哦。” 张宇一脸上一红,急急分辨道:“娘,您想哪儿去了,这是爹爹的朋友许伯伯的女儿,爹爹说这几天要和许伯伯一起出去一趟,所以她才来我们家住几天的。” 张夫人“哦”了一声,转过头来温柔一笑,柔声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呀?来,到阿姨身边来。” 方仪原本有些惴惴不安,见张夫人神sè可亲,人又生得是秀丽端庄,心中害怕之意减了不少。闻言低声答道:“阿姨您好,我爹爹姓许,我妈妈姓方,我叫许方仪。”一边说也一边扭扭捏捏的蹭到张夫人身边来。不好意思的抬头望向张夫人。见她年纪约莫二十仈jiǔ岁上下,臻首娥眉,腮凝新荔,一眼望上去就让人有亲切之感,身着一条淡绿sè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sè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剪裁得体,勾勒出她的窈窕体态。看了张宇一一眼,心中羡慕,暗想,没想到他的母亲这般温柔漂亮。又联想到自己母亲早亡,身世凄苦,心情又转黯然。 张夫人轻点臻首,微笑道:“许方仪,仪态万方,好好听的名字。那阿姨就叫你方仪行吗?” 许方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张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下,见她虽然是粗布胡服,但粉妆玉琢,明眸皓齿,眉清目秀,绝非一般的农家女孩可比,不由也是暗暗称奇。随口问道:“方仪,你的爹娘呢?他们去哪儿啦?” 方仪神情一黯,低声说道:“我爹明天要和天师伯伯一起去云居山。我娘早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说着想起自己流落街头的伤心事,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张夫人心肠极软,闻言也是心中伤感,轻轻抚摸着方仪的头道:“好孩子,别伤心了,以后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家,把宇一当做自己的哥哥,不要见外,好吗?” 方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张夫人又叮嘱了张宇一几句,要他好好照顾方仪这个小妹妹,平rì里不要欺负她之类的。说得张宇一叫苦不迭,自己这不是找事吗,把她带过来见母亲干嘛,这下倒好,倒还给她找了个靠山。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之后,张夫人便吩咐张宇一带方仪到山上各处逛逛,尽一尽地主之谊。方仪梳洗之后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愈发显得朱唇皓齿,眉目如画。张宇一平rì里都是和一帮小兄弟一起玩,不知该如何同这种小女孩打交道,加上自己昨天刚开始见面时还骂过她,现在上前去搭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闷声不响,在前面带路。 方仪自昨天见过张夫人之后xìng情却似变得开朗了许多,反而不像刚开始那样害羞了,一路上“宇哥哥”叫个不停。张宇一在她的影响下也不再像开始那般假装冷淡,慢慢的也对她假以辞sè起来。 两人沿着龙虎山后山一路游玩,只见满山青翠,遍野清新,山野中处处鲜花盛开。间或有一两只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方仪毕竟是小女孩心xìng,慢慢靠近那蝴蝶,伸出手来想去抓。不料那蝴蝶扑腾几下翅膀,朝一片密林中飞去,方仪连蹦带跳的跟了过去,但蝴蝶飞得既高且疾,转眼间已没入树林深处不见了。 方仪微微失望,转过身来准备回去,眼光不经意扫过树林下边,发现一株松树旁有一只兔子正在觅食,那兔子浑身茸毛都是绝少见到的紫黑sè,一对眼珠却是蓝莹莹的,蓝光隐现,两只耳朵比一般的兔子要长上很多。后腿支撑在地上,立起身来,两只前爪却抱着一个小松果在轻轻的啃着,如同一只小松鼠般,模样甚是可爱。 方仪一见之下,就已喜欢得不得了。害怕惊动那兔子,轻轻向后一挥手,招呼张宇一过来。扯扯他的衣角,又一指那兔子,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张宇一,示意他去帮自己捉那兔子。 张宇一一见那兔子,也微微吃了一惊,看到方仪手势,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是月亮兔,是我龙虎山特有的一种兔子,听说是天上月兔的后代,奔跑疾似闪电,反应敏捷,极难捉住。我爹曾经捉住过两只,不过后来又把它们放了,我肯定是不行的。” 方仪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失望,不过仍不甘心,轻手轻脚的进靠近那兔子,准备自己试一试。 就在这时,从那片树林里突然刮出一阵腥风,浓浓的血腥味直yù扑面而来。张宇一虽然还未修习法术,但毕竟是天师之子,对邪物有种与生俱来的先天感应。凭直觉也能感觉到这阵风来得古怪,心下惊慌,知道这树林中必定藏有什么怪物。见方仪还在偷偷摸摸的想去捉那兔子,伸手一拉方仪,低喝一声:有危险快跑。匆忙拉着方仪转身,但还未跑出几步,就闻林中异啸陡起,群鸟惊飞,刹那间扑出一只体型巨大的黑sè老虎,兜头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第八章 子夜惊魂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饶是张宇一从小生于天师世家,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老虎,普通农家的耕牛比起它估计都还略有不足,更罕见的是全身皮毛漆黑一片,两眼如同两盏绿sè的小灯笼,血盘大口里突出的獠牙比常人的拇指还粗,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yù择机而噬,估计把他们当做送上门来的午餐了,口里还不住的流出腥臭无比的涎液。 张宇一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识货之人。浑身冷汗已涔涔而下,若是普通老虎也还罢了,他虽未得父亲正式传授过武功道法,但那本正一心法可是倒背如流,牢牢记在了心底,加上自己每天偷偷修习,倒也练得身体轻盈无比,再不济自信也可夺路而逃保命,不然也不敢独自一人带方仪出来游玩了。偏偏今天遇到的是一只闻所未闻的巨型黑虎,看其体型就可推测不知有多少山中野兽沦为其腹中食物了。 虽然心中惊惧之极,但想到旁边还有一个柔弱不堪的方仪,还是勉强集中起全身上下仅余的一点勇气,强迫自己平缓呼吸镇定下来,站在了方仪前面,把她挡在身后。低声对她说道:“待会我向左跑引开这只黑虎,我一动你记得马上向右面跑下山,不要等我,下山去正一观中找人来帮忙。” 在对方仪说话之时又抬头挺胸装作在观赏山林里的风景状,对老虎的突然出现略不当意的样子,只用一点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张宇一自幼博学多才,自小在天师府中长大,见识极广,远不同于一般寻常小孩,懂得在愈是危急的时刻愈要临危不惧。要知道此类异物已是老而成jīng,若在它面前表现得肝胆俱裂,惊慌失措反而容易激起其捕食的兽xìng,镇静下来面对反而说不定会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不过这样也只能拖延一时,时间一久老虎肯定还是会扑上来,总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才是。心思急转,却发现平rì从书本上所习得的策略机谋面对这畜生全然无用,适用于当下情势的少之又少,不由心急如焚。 那黑虎刚开始见眼前这小孩对它视若无睹,毫无慌乱之sè,竟然还敢主动凑上前来,跟以前捕食的那些路人大不相同,心下迟疑,犹豫着是不是今天遇到了个不好惹的对手。过了一会儿似乎也看出了张宇一只是在故作镇定,虚张声势唬它而已,神sè虽然不变双手却不停的颤抖,其实根本就没两把刷子。不由得放下心来,决定还是按照老方法出击,于是前爪后弓重心后挫,后爪蓄势,龇牙咧嘴发出威胁xìng的低吼,做出即将扑出的姿势。 张宇一心里大呼不妙,知道老虎看穿了自己的缓兵之计,脚下不再迟疑飞一般的向树林边的一块空地出跑去,同时大喊一声:方仪快跑。顾不得回头看方仪,运起浑身力气朝左边狂奔。那虎微微一愣,似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逃跑,随即缓过神来狂吼一声追了上来。 张宇一和黑虎一追一逃,很快就穿过了那片树林。那黑虎速度奇快,体型巨大灵活xìng却丝毫不减。要不是张宇一每rì勤修正一心法,身子轻盈无比,又懂得借助林间树木,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绕过黑虎的扑击,恐怕早已经丧身虎爪之下了。 张宇一穿过树林,没命的奔到林边的空地上,却远远望见空地后面似乎是一片断崖,雾气蒙蒙,看不清深浅。不由心底发出一声哀嚎:天啦,看来这回不想死都不行了。心中不由愤愤不平,暗想:“要是父亲早rì教自己武功道法,自己怎么会平白的成了这黑虎的午餐,早就已经一剑斩下了它的狗头。” 脑海中却灵光一闪,急中生智,迅速向前再跑了一段,在距离平台边缘处还有几步远的停了下来。 那虎跟随着张宇一身后狂吼而至,猎食这么多次今天竟然让一个普通人给耍了,着实让它怒不可遏。偏偏张宇一人小身体矮,几次在即将被抓住之际借着树木遮挡躲了开去。气得它直磨牙,抓住这小子后定要将其撕成肉泥,非嚼出骨头渣不可。 见猎物在前面狂奔之中突然停了下来,正中下怀,来不及多想,虎吼一声,奋起全身力气发出致命一扑,小子,受死吧。 张宇一见那虎风驰电掣般的扑过来,瞅准方向时机,于千钧一发之际往下一蹲,双手护头,就地向旁边打了个滚,躲开了黑虎这致命一击,将平台后面的悬崖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了黑虎眼前。黑虎一扑扑了个空,在空中张牙舞爪狂吼不已,在空中虽已发现情况不对,眼前赫然出现一处断崖。但无奈前期用力太猛,已用尽平生之力,虽然心中想停下但也来不及刹住身形。仅能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前爪在空中不停的挥舞,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却抓了个空。然后在自身绝大的加速度的裹挟下沿着断崖坠了下去。 张宇一惊魂甫定,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口中不住喘息。回想起刚才这片刻功夫,真可谓是步步惊心,一个不好自己这堂堂天师传人就可能莫名其妙的葬身虎口了,万一传出去被山下那帮小兄弟听到,岂非大没面子。呆坐在地,过了半响才缓过神来。 回头一看,方仪已不见踪影,心下略安。暗想,这小丫头,跑得倒是挺快的,也不知她现在赶回天师府没有,万一等下带着一大帮人过来,却没见到吃人老虎那不是太可惜了。嘻嘻,恐怕谁都没想到,我张宇一小小年纪,就能忽悠住一头猛虎直往山崖下跳吧。心中得意,自个儿在那里兴致勃勃的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衣服上的尘土。 正准备下山,只听一声狂吼,眼前一道黑影一闪,那黑虎已经从崖下再度跃上平台,身上有几处皮开肉绽,激得地上的尘土四散飞扬。 第九章 紫府玄珠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黑虎,这畜生命可真大啊,这样都摔他不死,莫非老天真的有意要把我张宇一送给它做点心。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盯着黑虎一边慢慢靠近断崖边往下一望,发现平台边缘是一道山崖不假,但却只有十来米深,根本不是一处悬崖,只是云雾缭绕,在远处看不出深浅而已。 这个高度摔下去对普通人畜生来说可能难免一死,可这条黑虎不是一般的老虎,是龙虎山所特有的子夜虎。据说是商纣时国师申公豹的坐骑黑水兽与本地的山豹杂交所生,不仅皮坚肉实而且喜食人肉。要知世间万物以人为贵,人是动物中最有灵气的载体。所以对于一些急于修炼成jīng的众多妖物而言,人就成为了他们增加修为的上佳选择,或食人肉,或吸人血,都能迅速提高灵力增长的速度,比吸取天地jīng华,采集rì月灵气快捷的多。 这子夜虎虽然还尚未成jīng,但rì积月累消化吸收的人的灵力又岂能小觑,可以说一般的普通妖邪的法力比起它还颇有不如,只不过它还不知道如何运用而已。 张宇一看到子夜虎跳上来的一刻,就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跑,刚刚逃命几乎耗尽了全身的jīng力,又能够跑多远。跳下山崖,这高度虽然子夜虎跳下去摔不死,但摔死自己却是绰绰有余。子夜虎缓缓向他逼近,口中散发出的带有血腥味的臭气几乎已喷到他脸上来了,张宇一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树林里发出一声清啸,清锐嘹唳,直冲牛斗。张宇一心中一凛,睁开眼来,却见子夜虎眼中仿若闪过一丝惊惶之sè,正慢慢转过头去,张宇一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体若巨熊的白猿从林中缓缓走出,通身雪白竟然没有半点杂sè,盯着子夜虎咧嘴龇牙,口中嗬嗬有声,貌似以行动在威胁子夜虎要其立刻离开。 子夜虎全身低伏于地,缓缓后退,但全身鬃毛竖起,喉中发出低吼,似不愿轻易放弃已到嘴边的肥肉。白猿以足顿地,双手不住的拍打自己的前胸,发出了更具威胁的信号。子夜虎见状不甘心的看了张宇一一眼,又恶狠狠的盯着白猿看了半晌,见白猿步步进逼,不住威胁,似知道白猿今天并不好惹,轻摇尾巴微微低首以示同意,然后调转身形慢慢向树林走去。白猿见子夜虎离去,便也放松了戒备,不再发出怒吼声,缓步向张宇一走来。 白猿走出树林,子夜虎走的方向和它相反,就在两者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子夜虎竖起它那粗若人腿的尾巴狠狠地扫向白猿的前胸。张宇一惊呼一声,似也没想到这子夜虎竟然如此jiān狡,想提醒白猿时间却已经来不及。 白猿猝不及防,被子夜虎一鞭重重的拍在前胸,胸口如受雷击,瞬间喷出一口鲜血。子夜虎见到鲜血喷出,更是激发起了内心的兽xìng,转过头张开血口,死死地咬住了白猿的肚子,上下四颗犬牙交叉一合,几乎把白猿的身体给活生生贯穿,鲜血汩汩而出。 白猿怒嚎一声,似已痛到极点,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把约一尺来长的短剑,剑身清泓如水,隐现祥光,双手擎剑直插入子夜虎头骨内,深入没柄。子夜虎嚎叫连连,不住地用前爪拼命抓向白猿,白猿前胸后背都已被爪得皮开肉绽,有些地方更是磷磷的透出白骨,却死死的攥住剑柄毫不松手。不一会儿,子夜虎吼声渐低,力道也一爪小似一爪,终于嘭的一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张宇一早已站了起来,连连搓手,却又怕上前去帮忙不成反而添乱,在一旁急的团团转。这时见子夜虎已死,慌忙上前去把那白猿扶到一旁坐下,那白猿喘了几口粗气,用手指了指仍插在子夜虎头顶的那柄剑,示意张宇一把它拿过来。持剑在手,顿了一顿,对张宇一开口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本是这龙虎山中白猿,在此地修炼已有数十年了。”声音特异,语气迟缓,似说出来颇为吃力一般。 张宇一心底大骇,搞不懂一只白猿怎么也能开口说话了,不过他经过了刚才的虎口逃生,胆子也大了不少。况且这白猿刚刚救过自己xìng命应该不会加害自己,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猿仙伯伯,您为何要救我的xìng命?” 白猿轻叹一声:“此乃天意,你不必多问,何况我救你不光是为了你一人,也是为了我自己。”顿了顿又道,“此虎原名子夜虎,原本为异教邪物,喜食人肉。但原本白天并不出来觅食,只在夜间活动。但今rì你们游玩的地点离它的洞穴太过接近了,才导致它出洞加害。” “原本我与子夜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虽同住一山修行,多年来也是相安无事。我虽对他食人增长修为多有不忿,但也不愿插手干涉。一来我修为较他也只强得有限,二来此物乃天界黑水兽之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无需我插手。” 说罢咳嗽了数声,接着说道“今rì救你一是我自知罪孽深重,唯有救你一命以报天师恩德,才能消去我心中的些许负疚感。二来看你丰神俊秀,骨骼清奇,是一块天生修道的好材料。我在一旁冷眼观察,见你小小年纪,便懂得舍己护人,的却难得。后来与子夜虎斗智斗勇,勇气机谋,皆是上佳,不忍心见你就此送命,故才出手相助。不想今rì遭此暗算,这也是天数使然,何况我早已心萌死志,你不必自疚于心。” 张宇一听得此言心中一动,仔细向白猿看去,这才发现白猿的肚皮已被子夜虎的前爪剖开,只是还剩些许皮肉粘连着才没掉下来而已,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肚肠,如此重伤看来确是活不长了。 不由得心中感动莫名,白猿分明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了救自己不仅付出了生命还白白把多年的苦修付之东流,将心比心换成是自己都不一定能这样做,这份恩情让自己如何报答。 他虽然平时有些小孩脾气,但自小受父母教导,内心其实还是极善良的,看到白猿为了自己受伤如此严重,可能会转瞬毙命,张宇一心中感动莫名,拜伏于地,泣不成声道:“猿仙伯伯,您的救命恩德,宇一不知该如何报答,请猿仙伯伯随宇一下山,我一定去请父亲治好伯伯。”说完磕了两个头,伸手过来,准备搀扶白猿下山。 白猿连连摆手,见张宇一对他磕头更是大惊,挪动的身子想过来把他扶起,但由于受伤过重,力所不逮,反而咳出数口淤血,脸上却微微一笑,现出安慰之s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微微喘了口气,抚胸说道:“你给我磕两个头,叫我一声伯伯,我却也受得起。” 说完拍了拍身旁的一块石头,面带慈祥说道:“好孩子,过来,坐到伯伯身边来。”这时说话声音已颇为自然,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生涩。 张宇一见他神sè萎顿,心中悲苦,顺着他的意思坐到那石头上。白猿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好孩子,我不仅知道你叫张宇一,而且还知道你就住在这龙虎山,你爹爹是天师张继先,对不对?” 张宇一心中惊讶,怎么这白猿伯伯对自己的身世这般清楚。那白猿以剑柱地,好像感觉非常吃力,说道:“我还知道你从小就有志于学道,但是你父亲却从未教过你一招半式。对不对?” 张宇一心中更是奇怪,怎么这它都知道。想起自己名义上身为天师之子,其实连半点道法都没学会,不由勾起了心中苦闷;自己若是学会了道法武功,今天这位白猿伯伯也不会为救自己而丧命。 看了这白猿一眼,既然这白猿伯伯明白自己心中所想,说不定……突然间福至心灵,纳头拜倒,说道:“白猿伯伯既是对宇一心中愿望这般清楚,还请伯伯可怜宇一的一片赤诚之心,教授宇一一二道法,宇一永不忘伯伯恩德。” 白猿摇摇头,说道:“正一派乃玄门正道,张天师又是一代宗师,功参造化。我虽然还有点道行,但萤火之光,如何敢与皓月争辉。况且我已是将死之身,又怎敢越俎代庖,收你为徒,误了你的修行。” 张宇一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不由大为失望,看来自己修道习武的愿望,实现起来却还是遥遥无期。 他毕竟是小孩子心xìng,心中沮丧之情,不一会便流露到了脸上。白猿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父亲如此做法,必有他的因由。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灰心,我虽道法低微,但这里尚有一本典籍,倒也算道门圣物,见你向道之心一片至诚,便转赠与你,期望你rì后修习有所成就,宝物也不至于随我长埋于地底。” 说完从上身的皮毛内取出一本经书,连同手中那柄剑一同交予他,道:“此剑名为“shè斗”,虽非剑中极品,但也是天地至jīng之气所凝结,相传乃是吴越时期第一铸剑师欧冶子所炼,今赠与你,待你rì后做法降魔之用。此书名为《紫府玄珠录》,乃是我一次偶然误入九天玄女娘娘遗迹所得,上篇皆为道术,下篇讲授心法,皆字字珠玑,乃是玄门正法,绝非一般道门秘籍可比。你回去后须勤加修习,rì后必有所得。他rì有所成就后须步步向正,不可借此作恶,否则必遭天谴,你须谨记在心。” 张宇一从小生长天师府,自然也是识货之人,知道这两件无一不是道门宝物,眼见自己多年愿望就要成真,不由得心中不激动无限,诚心实意跪在地上,双手颤抖,接过这两样物品,揣入怀中,再次叩首谢过白猿赠书授剑之恩。 白猿呼吸渐渐变得忽缓忽急,感觉到气力流失得越来越快,勉强提起力气说道:“孩子,你天生仙骨,身具慧根,本来极有望将我玄门宗法发扬光大,但你的缺点在过于心高气傲,好高骛远,做事有些急于求成。加上你从小身处顺境,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呵护有加,因此易犯贪嗔痴三毒之中的“贪”字一毒,此般缺点若是不改正,极易被你的敌人所利用。因此你平rì里须多jǐng省自忍,立身行己,不要与人起无谓的意气之争。唯有如此,方有可能得闻大道。” 张宇一闻言心中一凛,想起自己平rì里所作所为,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只听白猿微弱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死之后,请你把我葬在山顶的一株极大的青松下,好让我rì夜俯瞰这龙虎山。”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细小,终于阖然离世。” 张宇一含泪点头,顿首于地,已是泣不成声。 第十章 九霄环佩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见白猿已不再有呼吸声,心中悲切,哭了半天,想起白猿临终嘱托,记起要把他的遗体埋在山顶的松树之下。看这白猿那巨大的身躯,不由得犯了愁,这白猿伯伯重量恐怕不止五六百来斤,凭自己麻杆儿似的身板,如何抱得动他? 但张宇一虽然年纪小小,但心高气傲,且极守信诺,明知自己难以独力办成,却也不屑食言。把运气全身力气集中于手臂,用力去抱白猿身体,不料眼前一花,却抱了个空,仔细一看,哪里还见白猿? 张宇一心下疑惑,怎么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就不见踪影了呢。两眼环顾周围,却见自己前面的草丛里有一个白sè的手掌般大小的物体,正是那白猿,只不过身躯已猛然间缩小至一个毛毛球般大小,小鼻子小眼,甚是可爱。 张宇一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变化,但他小孩子心绪,见那白猿变小之后有趣非常,原本哀伤的情绪反而略有好转。将白猿收起,准备将白猿放入怀中带回家去,找个地方供奉起来。但转念一想,白猿临终的遗愿就是埋葬于山顶的巨松之下,自己得他救得xìng命又授予宝物,怎能连他最后的遗愿都不满足呢。对他来说这龙虎山的青山绿水恐怕比每rì的香火供奉来得更加欣慰吧。 当下双手恭恭敬敬的捧起白猿躯体,准备还是将他埋在山顶。走过树林之时,见那子夜虎暴尸于地,他本xìng善良,又逢白猿授书离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心境大变,见这子夜虎死状凄惨,不仅不再怨恨,反而生出些恻隐之心。 心想,这子夜虎虽为动物,其实也和人类似,想必也有子女后代。照猿仙伯伯先前所说,这子夜虎平rì里白天根本不会出洞觅食,今天一反常态,在白天里外出,说不定就是为了他的子女外出寻觅食物的。他这一毙命,其子女岂非也得活活饿死。 张宇一历经此次死里逃生,又亲眼见到白猿为己而亡,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心境已起了巨大变化,对生命之珍贵的领悟又深了一层,不再像以前那样漠视他人生死。暗想,以前总听人说人是万物之长,但今天若不是白猿伯伯相救,自己恐怕早已丧命,这样看来,兽类之中的善良者未必便比人差了。即便这子夜虎罪孽深重,但又与它的子女何干,自己若是救了小虎从小驯养,说不定它们长大了本xìng能够改变,消去戾气,不再害人,这样岂不是很好。倘若不去管它,任其自生自灭,它们如果饿死,也是白白浪费了几条生命,倘若侥幸活下来的话,岂不是又要像它们的父母一样,平白的去伤害好多人畜。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这子夜虎的洞穴看看。于是将白猿遗体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在周围四处搜寻。这一块树林密布,灌木丛生,很是找了一会儿,最后才在一片山崖下面找到一个约莫一人来高的洞穴。 他今天死里逃生,胆子变小了好多,不再像平rì在府里那般胆大妄为。害怕里面还藏有大虎,先拾起几块小石头,朝洞里轻轻的丢了进去。侧耳倾听,里面微微传来几声“嗷嗷”声,听起来有点像小猫叫,甚是稚嫩,并没有大虎低沉的吼声,心中一喜,果然洞里还有小虎。 又捡了一块稍大点的石头,侧着身子轻轻走进洞中。那洞并不是太深,两边皆是石壁,洞中倒也还干爽。洞外阳光刺眼,shè进洞中,依稀可见洞里景物。正中间是一大片树枝杂草铺成的一个草窝,中间卧着两只小虎,比刚生下来的小猫大不了多少,一个皮毛黑黄相间,另一个却是纯白sè的。张宇一心中啧啧称奇,搞不懂这黑sè的子夜虎怎么会生出一只白sè的小虎来。 两只小老虎发出“嗷嗷”的稚嫩叫声,在草窝里跌跌撞撞的爬来爬去,不时走几步又跌倒在地,躺在地上直哼哼。张宇一仔细一看,原来这两个小家伙连眼都还没睁开,眼睑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蓝sè眼膜。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憨憨的样子,不由越看越喜爱,尤其喜爱那只小白虎。心中暗想:“子夜虎原本为异兽,生xìng通灵,自己若是把他们抱回去从小抚养,说不定真的能驯养得通人xìng。” 打定主意,准备将它俩个一起带回家,正要伸手去捉,突听“嘶”的一声,一道红线窜出,直向他手臂袭来。张宇一眼明手快,连忙缩手,那红线收势不及,这洞中又不是特别宽敞,竟然一下子撞到了对面的石壁上,摔了下来。 张宇一凝神一看,原来是条红sè小蛇,和筷子一般粗细,身有白sè花纹。刚刚冲出来准备咬张宇一,没想到张宇一毕竟修炼过几年正一心法,周身灵敏异常,没咬着人,反而咬住了对面的石壁,豁掉了几颗毒牙,掉到地上,正扭曲抽搐着。 张宇一抽出怀中白猿赠予他的shè斗剑,准备将其斩为两截,不料却下不了手。原来他今rì迭遭奇遇,数次死里逃生,推己及物,对其他生命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这小蛇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但分明是用来守护这两只小老虎的,刚才情急咬人,分明是要护主。心下一叹,同情心起,决定还是放它一条生路。 伸手去抱那只小白虎,只觉入手极为柔软,小白虎哼哼唧唧,想来是饿的久了,竟然一口含住他的小拇指,连连允吸,吧咂有声,一条小舌头添得张宇一麻痒无比。 张宇一苦笑连连,这小白虎看来是把他当成nǎi妈了。右手又去抱另一只小虎,它却是抱着中指吮吸了起来,张宇一心知这两只小虎估计是饿惨了,必须要尽快给他们喂食才行。 一边抱起一只,正准备出洞,忽见那草窝底下的杂草中,隐约有黄光一闪而过,不知是什么东西。张宇一有了刚才险些被蛇咬的前车之鉴,心中起了提防之心,从窝内的树枝中撇下一根棍子,将那黄光上面的杂草拨弄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个环形的手镯,周身透亮,隐约发出黄光。 用树枝挑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个淡黄sè的手镯,虽不是金玉制成,但也是寻常极少见到的沉香乌木所铸,上面刻有古篆写就的道家符咒,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内侧还镶嵌有有七颗极微小的蓝sè宝石,隐约呈七星排列,摆放得甚有法度,隐隐透出一股威势,散发出蓝sè微光。 张宇一虽在家中也见识过不少宝物,但这样的一个手镯却不知是何来历。不过他非常喜欢那手镯上镶嵌的七颗宝石,心想把它带回去想办法弄下来,rì后送给母亲倒是不错。 于是把它放在口袋里,一手抱起一只小老虎,慢慢走出洞去。然后先上山在山顶找到那株巨松,用树枝挖了个小坑,把白猿埋在的坑里,又用石头在上面垒好,作为rì后拜祭的标志。在坟前拜了几拜,哀悼片刻,见两只小老虎在旁边饿的嗷嗷直叫,不敢怠慢,连忙抱起两个小家伙走上了回家的路。 在路上,远远就看来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自己母亲。张宇一心中欢喜莫名,口里叫一声娘亲,连忙跑了过去。 张夫人早已是心急如焚,见到张宇一完好无损的下山来,泪水已是夺眶而出,紧紧的抱住儿子,口里不住的埋怨他怎么和方仪两个人独自到后山去。张宇一劫后逢生,心中也激动莫名,想起自己差点见不到母亲,不由一阵后怕。见母亲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心中一阵感动。 方仪也是一脸关切,对他当时舍命救护,连声道谢。见到他怀中还抱着的两只小虎,更是欢呼雀跃,抱过来一只不停的抚摸这,拉着张宇一不停的问这问那。 张宇一见那两只小虎气息奄奄,叫声都有些有气无力起来,知道不能再耽搁。大致说了下事情的经过,便和母亲,方仪等快速赶往家中。 回到天师府,张宇一和方仪两人手忙脚乱的从厨房找出两个小碗,见厨房里还煮的有白粥,便盛了两碗,怕小老虎烫着,又放在凉水中降了下温度。 然后拿去喂小老虎,谁知它俩虽饿的直哼哼,但却对面前的两碗粥视而不见,怎么也不肯吃。 张夫人在一旁看儿子忙里忙外,看得好笑,提醒道:“傻孩子,小老虎怎么会喝粥呢,厨房今天早上做有豆花,你去盛一碗过来试试。” 张宇一恍然大悟,赶紧跑去厨房端出来一大碗放在地上。果然,两只小老虎一反常态,用鼻子嗅出了豆花的腥味,都争先恐后的往豆花这边挤,完全不是刚才喝粥时那般无jīng打采的样子,让方仪在一旁看得直乐。 看着小老虎在碗边一点一点伸舌头舔那豆花,张宇一看着都觉得累。寻思怎样才能让它俩喝得舒服一些,想来想去,跑到厨房找来一节竹筒,和一根麦秆。把豆花倒进竹筒中,然后在竹筒中间敲开一个小孔,把麦秆一端插进去,另一端塞进小虎嘴中。果然,小老虎吧咂了几下,发现能喝到的豆花更多,便有滋有味的允吸起来。 不一会儿,两只小虎便喝完了一大碗豆花,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张宇一又去找来一只木箱子,里面放了一床烂棉被,算作它俩的小窝。 方仪一边摸着那只小白虎,眼睛缝里都是笑意,一边问道:“宇哥哥,这两只小虎这么可爱,咱们给他们起两个名字吧?” 张宇一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这样吧,我给这只白虎起名,你给那只黑虎起。” 方仪不乐意了,撅着小嘴道:“不要不要,我喜欢的是这只小白虎,凭什么让我给这只黑虎起?”她心思灵巧,也隐约猜到了张宇一这样做背后的意思,可能是想让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只分别驯养。 张宇一心中恼怒,暗想,这两只小虎是我玩命带回来的,你个小丫头片子坐在家里守株待兔,一上来就想抢走我的小白,想得倒还挺美的。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惹毛了我这两只都归自己,小丫头你就在一旁干瞪眼算了。不过他今rì听完白猿的一席话,心生感触,已变得比平时沉稳了许多。 暗想,她不过是一个喜欢动物的小女孩,自己让给她又何妨,何苦去做这些无谓之争。这时瞥一眼地上那只小黑虎,见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瞪着一对小眼珠,正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好像在求自己收留他一般,心中不由升起怜惜之情。自己劝自己道,这两只小虎原本就是一母同胞所生,原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别,自己又何必厚此薄彼。 这时在一旁的张夫人也怕他往rì的脾气一上来,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便劝道:“宇儿,听娘的话,就把小白虎让给方仪妹妹好吗?” 张宇一寻思,母亲既然发话了,自己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便点点头说道:“好吧,本来我也是想要这只白虎的,不过既然娘亲发话了,那就送给你拿去养把。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两只小虎的名字都要我来起。” 方仪本来就喜欢这只小白虎,原本只是希望能够和它一起玩耍几天,一听张宇一有意送给她,更是乐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连连答应下来。 张宇一思考片刻,望向张夫人道:“娘亲,孩儿想管这只小白虎叫袁白,这只黑虎叫小夜,您答应么?” 张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你自个儿抱回来的,你愿意把它叫做什么,当然是你做主了。”她心思剔透,先前宇一毫无争辩的就把小白虎让给方仪,她心中就有些奇怪,觉得与宇一平rì里的xìng子不符。现在听他又这样说,隐约猜到这两个名字只怕与宇一今rì在山上的遭遇有些关联,不过宇一今rì得脱大难,她自然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便微笑点头答应。 张夫人猜的没错,按照张宇一的想法,白虎叫做袁白是纪念白猿的意思,至于小夜呢,自然是取自他们的母亲子夜虎之意了。 两只小虎都有了名字,方仪便不停在那叫着它们的名字逗着它俩玩,可惜两只小虎却都听不懂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只歪着小脑袋,傻傻的盯着她看。气得方仪不断去呵小老虎的痒处,把它俩痒得躺在地上直乐。 张宇一毕竟劳累了一天,早已感到身心俱疲,在和张夫人及方仪道别后,回房间洗了个澡,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天清纯阳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午后阳光明媚,风和rì丽,来往于龙虎山拜谒祈福的游人更是络绎不绝。五六个约莫仈jiǔ岁大的小孩子也夹杂在人群中往山顶走去,两旁的小孩都是粗布衣服,脸sè蜡黄,看上去应该是山下附近的农家子弟,簇拥着当中的一个小孩虽然是粗布胡服,但眉清目秀,品貌非凡,见他右手手腕处戴的一个淡黄sè的手镯,隐现祥光。 只见右侧一个长的最瘦小的小男孩怯怯的向中间那个小孩问道:“宇哥哥,咱们真的要去偷看各位道长们练‘天清纯阳阵’吗,万一被抓到了怎么办,再说上次张伯伯好像说过,这‘天清纯阳阵’是正一派的至高武学,若是观阵之人倘若定力不足的话,很容易被阵法迷乱心神,甚至终身疯癫的耶。” 原来这最中间的小男孩正是张宇一,张宇一自那天从后山逃过一劫之后,回来镇定思痛,觉得自己之所以数次遇险,全然是因为不会武功和道术。心中对父亲愈发埋怨,定下决心趁着这几天父亲张继先不在,抓住机会去摘星台趁师兄练武时偷学几招天清纯阳阵来。 不过他年纪虽小,做事倒也不是莽撞之人,知道自己目标太大,正一观中人人差不多都认识自己,便灵机一动,打起了山下那帮小兄弟的主意,准备把他们一起叫过来,自己夹杂在其中混进去。 唐代民风淳朴,各处居民一般都神鬼之说确有其事。张继轩身为当代天师,自然在上清郡一带地位崇高,受人敬仰。,张宇一虽然xìng格有些jīng灵古怪,喜欢捉弄人,但凡事很讲义气,为人又豪爽,加上家世清贵,因此和山下孩童玩了数次之后,很快就成了一带的孩子王。因此他一提议,大伙哪敢不从,都纷纷答应。 张宇一斜睨了刚刚问话的小男孩一眼,说道:“小丸子,刚开始是谁不知羞哭着喊着让我带他上来看的,怎么要来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丫,我下次再也不带你玩儿啦。” 小丸子本名赵小常,因为从小家境贫困,最喜欢吃的就是肉丸子。平rì里大伙若有什么事需要他,只要能给他带上几个肉丸子,他肯定满口答应不迭。所以大伙合伙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小丸子,至于本名倒没什么人记得了。 一旁的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长得高高胖胖的男孩说:“宇公子说的对,小丸子这家伙,总是事前表现积极的不行,事到临头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上次咱们说好趁看果园的老王头在河里洗澡的时候悄悄把他的衣服偷走,叫这老家伙光着屁股上不了岸,小丸子也是举双手赞成,结果呢,要他去的时候撵都撵不走,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耍起了无赖来了。” 众小孩皆哈哈大笑,小丸子小脸一红,把头一缩,再也不吭声了。见再也没有异议,众人便一起偷偷摸摸的来到天师府外,张宇一对自家府邸显然最熟悉,小脑袋一转,便叫大伙一起迂回从后堂入府。 天师府由祖天师张道陵所建,道脉悠长,传承已数百年,自东汉以来历代君王对天师府赏赐颇丰,天师府面积也逐渐扩大至数百亩,有‘南国第一家’之称,天师府布局成一“八卦”图形,各处建筑重檐丹楹,彤壁朱扉,气势非凡。分为前厅与后堂两部分,前厅为天师祈福,作法,待客之地,后堂是生活起居之所。 张宇一带着几个小伙伴七弯八拐绕过了几个看守的弟子,来到前厅专供正一门下弟子习武练阵的摘星台,看见正中的场地上大约有十来位正一弟子身着天蓝sè道袍,手持红黄白青黑五sè令旗,随着阵法变动在场中快速转换身形。每当两面令旗交错时就有白sè光芒shè出,随着令旗交接速度越来越快,离摘星台上方数米的空中竟然隐隐现出一面八卦图形,数尺见方,不算太大,但流光溢彩,如有实质,在空中缓缓转动,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啊,大师兄他们竟然已将天清纯阳阵练至‘鸣凤朝阳’的境界…,我怎么一点都没听爹说起过。”张宇一喃喃自语道。 天清纯阳阵是正一派的高级阵法,由第十一代天师之子张通玄所创,张通玄被誉为自张道陵飞升后历代天师中的最杰出之人,据说他生来就能背诵道德经,从小就迥异凡人,聪颖异常,对于各类道教典籍过目不忘。十几岁的时候就已遍习诸般道术,二十岁便已代理天师一职。是继张道陵之后年龄最小的天师。 相传他道法出神入化,能够分身化影。有一次他在天师府招待客人,忽然有山下游客来报说龙虎山下有数十名来观光的路人感染了瘟疫,郎中们都束手无策,希望他能前去医治。张通玄得知缘由,点点头,让那人放心离去,说自己随后便到。那人见张通玄口中虽答应下来,但人却高坐不动,心下疑虑,怀疑他其实并没有医治好病人的把握,只是想先把自己匡下山将自己打发了再说。于是脚下迟疑,并没有立刻离去。 府内客人见天师需要外出治病,便都识趣的要纷纷告辞。不料张通玄微微一笑,说道不妨事,不会耽误大家赏花品茶。还是照原计划在花园中开了一桌素席,和众宾客们把酒赏花,谈经论道。 那报信之人见天师不仅不愿下山,反而摆开了宴席招待客人,心中暗自埋怨,又担忧山下同伴的病情,心急如焚,在花园门口急的团团转。 不料没过多久,山下另有同伴来报,说到众人身上的瘟疫都已经被医好,身体也恢复了。先前报信之人大吃一惊,问道是哪位郎中过来医治好的。那人也是神sè奇异,说道张天师啊,刚才不是你特意来请他下山的么。那报信之人这才心悦诚服,钦佩不已。 在场的诸位宾客也是交口称赞,问张通玄是否刚才真的下过山救治路人。张通玄却回答说自己刚从洛阳赏花归来,旁人犹待不信,说到明明有人通报你刚才下山治病去了,又怎么成去洛阳赏花了。张通玄也不辩解,只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枝当时唯洛阳所独有的芍药牡丹,说是赏花之时顺便摘下来的一朵,众人这才深信不疑,对他分身化影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惊为天人。 张宇一的父亲张继轩才华横溢,自然也是眼界颇高之人,历代天师中能让其钦佩的屈指可数;但每次谈到张通玄,张继先便脸sè露出一种说不出是钦佩还是遗憾的复杂神sè。奇怪是的张宇一每次向父亲问及张通玄天师生平时,父亲便住口不语,只是淡淡说等他长大之后自然会了解。 若是单论天清纯阳阵法,张继轩言语中还是流露出一片敬仰,说道历代天师中凭一己之力独创阵法的人不在少数,其中部分阵法威力虽强,但杀戮之气太重,有违天和,施法不当甚至有可能导致阵法反噬;若是杀气太弱的话则又缺乏震慑法力,无法降服妖魔。真正做到“天人合一”的唯有张通玄所创的天清纯阳阵,据闻天清纯阳阵练至极致之后不仅能借天界诸神纯阳之力,变幻一幅包罗万象的八卦巨网,让世间一切邪魔无所遁形;更能引发时空逆转,乾坤失sè。具体情形如何张继轩也不甚了了,只是告诫张宇一天清纯阳阵法深不可测,没有他的许可千万不可私下观看师兄们修炼。 却不知张宇一从小受尽恩宠,这龙虎山上人人都对他爱护有加,但偏偏张继先又唯独不教授给他道法,这让他心中原本就有一股不平之意。张继轩不对他一再告诫还好,越是叮嘱他不能观阵则越是能激起他内心探阵的yù望。加上这次机会难得,张继轩有事出门,所以让他对偷学此阵更增渴望。 众人虽然都是这龙虎山附近农户的孩子,但一来未经允许根本没机会进天师府这等重地;二来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正一门下弟子演练阵法时是禁止外人观摩的。因此也是第一次得见这正一派的高级阵法,一时间不有既兴奋又忐忑,小丸子更是结结巴巴的问道:“宇哥哥,什么叫做鸣凤朝阳啊?” 张宇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嘘……你找死啊,万一被师兄发现,小心他把你从山顶扔下去,摔成一个大丸子。” 为了避免被场中人发现,各人都压低身形静悄悄靠进摘星台,见几个人相继潜入几株高大的冬青树下,张宇一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们可听好了,眼前看到的可是我正一派的高级阵法,一般人我是不会带他来看的,你们几个可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那几人都连声答应,小丸子更是把头点得向小鸡啄米一般。张宇一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天清纯阳阵是我家第十一代天师所创,我爹说此阵练到高深之处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力。”说完挠了挠头,补充道:“不过按照摘星台上方现出的八卦大小来看,好像冯师兄他们现在还差得有点远……” 顿了顿又醒悟过来,自己可不能在这帮小伙伴面前掉自家的威风,又接着说:“不过即便师兄们才达到‘鸣凤朝阳’的境界,那也是非同小可了,这不是我吹牛,你们刚刚应该也都看到了。” “天清纯阳阵一共分为六层境界,从第一至第六层依次分为:三叠阳关,阳chūn白雪,yīn阳调和,鸣凤朝阳,三阳开泰,否极yīn阳。不同境界分别借助三才之意,四象之神,五行之jīng,八卦之魂,九归之用,最后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张宇一这一席话把几个小伙伴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正得意,不经意见却见二胖双目发直,右手呆呆的指向他,感到有些不解,自己的口才好像还没好到这等地步吧,二胖莫非听得已经走火入魔了?心中疑惑,顺着二胖的手势扭头往身后看去,差点吓得浑身发软,原来摘星台上方的那面八卦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移动到了他的头顶上方,自己刚才正在卖力吹嘘,竟然一点都没觉察。 变故发生的太快,一时间几个同伴都呆呆望着张宇一,显然被吓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摘星台上众人也发现了这边情况有异,为首一人双足一顿,在台上借力一点,如大鸟般跃起,在半空了暗中蓄力,右手袖袍一拂,准备运用袖袍发出的无形劲气将张宇一推开。 哪知所发劲气一遇到张宇一,便似泥牛入海,杳无声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八卦图形在张宇一头顶遥遥罩定,发出白炽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炽烈,shè得他双眼难受无比,张宇一心中惊骇,待呼叫师兄来救自己,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时右手手腕上戴着的九霄环佩却簌簌震动起来,七颗蓝sè宝石中隐隐有紫气流动,突然间九霄环佩中shè出一道紫sè光芒,八卦中发出一道白光,一齐在张宇一眼前爆开,张宇一两眼一黑,顿时昏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第十二章 凝云遇险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云居山自从前段时间下过一场莫名其妙的血雨之后,这几天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怪蛇,或盘于树上,或躲在草丛中,甚至连本地居民家中也闯进去不少。 更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条巨蛇拦在官道上,只要遇到过往的人畜,便来追赶吞噬。把众多过往的商客小贩一个个急得像无头苍蝇一般,待要上路前行却又没这个胆量。众人中有数位江湖健者,想来骑术大佳,随身又携带有上好的马匹,便想借助马力快速冲道而过。 不料那巨蛇看似粗苯不堪,行动起来身形去异常灵活。那人原本瞅准正午巨蛇假寐之时疾驰而过,不想那蛇被马蹄声震醒,蛇身游动,只几个回合,便追上那骑士。“嗤”的一口,连人带马,一并吞了下去。众人看得是毛骨悚然,哪里还敢打这种主意。 众人本想从其他道路绕过去,但一来这附近都是大山,道路崎岖,很难行走;二来听闻其他道路上似乎也有巨蛇盘伏,貌似这并非是唯一的一条。 众人心中正彷徨无计,这一天又来了一位看相貌像是时常游走江湖的侠客,生得体型魁梧,相貌粗豪。见众人唉声叹气,问明缘由,哈哈一笑,便要去除妖。众人劝说不得,都远远站在别处观望。那大汉随身携带有两把板斧,这时抽了出来,展开轻功奔到那巨蛇前面,迎头一斧,径直砍向那蛇的七寸所在。 这一斧又快又准,众人中懂行的人便暗叫一声好。那蛇本盘曲在地,这时竟似来不及反应,被这大汉全力一斧砍中脖颈。只听“铮”的一声,大蛇七寸所在仅被砍进寸许,那大汉的斧头却已经蜷了口。 这一斧砍发了巨蛇的凶xìng,把它那粗若树干的蛇尾一摆,直卷向大汉。那人身负轻功,就待跃起,哪知巨蛇只把尾尖轻轻一扬,就如同一条巨大鞭子般直抽到对方天灵盖上,那大汉陡然受此巨力,已然被击晕过去。巨蛇又用尾部将他身子卷起,绕了几匝,只留出一个头来。巨蛇肌肉收缩,微一用力,只听那汉子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显然浑身骨头尽碎,眼看是活不成了。但那巨蛇仍不放过,似决意要报这一斧之仇般,越缩越紧,蛇身像已勒入那汉子全身皮肉中,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空中血肉横飞,那大汉一个身子竟被巨蛇勒得四分五裂。 众人在一旁看得早已是心惊肉跳,后来见如此恐怖景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营救。都“哄”的一声四散奔逃,生怕那巨蛇游近来缠住自己。 其中一人慌不择路,死命的往集市方向跑,慌乱之中一头撞到了旁人身上,却似撞上一块钢板般,摔了个大马趴,额头只觉得生疼无比。 他揉了揉额角,就待开骂,来人连忙将他扶起,宣一声道号,说道:“无量天尊,施主,遇上何事如此惊慌?”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玉面长须的道人,着一身灰sè道袍,头上还梳着发髻。旁边一人也是道人装扮,乌鬓朱颜,仙风道骨,相比眼前这人更显出尘之慨,另一人却是书生模样。 见他们人多,估计自己讨不了好去,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没好气的说道:“大爷我今天算是背时到了极点,前有大蛇拦路,后有牛鼻子挡道,真他妈晦气。” 这三人正是凝云道长连同张继轩,许昂几个,凝云道长见面前这人言语无礼,心下暗怒,但当着张天师之面,却也不好发作,只好故作不懂。 张继轩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说道:“这位施主有礼,不知施主所说的大蛇,现在何处?” 那人见张继轩举止有礼,语气也略微好转了一些,用手一指,说道:“诺,刚才还在那里的,这几天已经接连吃了好几个人了。”说着恐惧又生,也不等张继轩几人回话,慌忙又照着集市方向奔去。 张继轩和凝云道长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赶到那大蛇所在地,却并没有发现巨蛇踪影,只见地上血肉模糊,犹如修罗地狱一般。即便张继轩这等静心清虚之人看得也是怒火陡升。 在往前寻找,却见一条巨蛇正在草丛里吞食着一条野猪。凝云道长毕竟修为尚浅,见此情形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反手一伸,连看也不看,拔出背后长剑,全身真气鼓荡,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剑尖吐出一道约一尺来长的白芒,伸缩不定。 朝张继轩一点头,说道:“天师暂请在一旁休息,待贫道收拾这个邪物。”说完长剑一抖,人剑合一,飞向巨蛇。 凝云道长眼下施展的这套剑法乃是齐云观历代嫡传的流云剑法,共分七层,练成后剑影恍若诸般云霞飞逝,可令敌人避无可避。不过凝云道长功力尚浅,堪堪才炼至第三层,但他心中不忿巨蛇伤人无数,因此出手就是流云剑法之中威力奇大的一招“流云遮天”,在空中身形连旋,幻出无数剑芒,恍如一团剑轮般直卷向巨蛇。倘若卷得实了,即便巨蛇皮粗肉厚,恐怕也会遍体鳞伤。 那巨蛇原本捕猎了一头野猪,正在那里囫囵吞咽。见光芒陡然间一闪,立时惊觉,将原本吞进口中的半截猎物吐出,怪啸一声,立直身体,观察敌情。见远远的一团剑光掠地直扑过来,它虽是个畜生,但也还懂得几分趋利避害,知道自己恐怕抵挡不过,身形一转,就朝草丛深处逃去。 巨蛇一入草丛,外层鳞片就仿佛会变sè一般,一下子就和周围青黄长草融为一体,借着一人来高的杂草掩盖身形,再也看不出蛇在何处。 凝云道长在空中看到巨蛇身量颇长,比茅草高出一截,原本目标十分明显。不料一入草丛,竟似鱼入大海一般,再也看不到踪影。心中奇怪,还待四处寻找一番,偏偏此时力道已尽,只得收了剑势,停下身来落在草丛中间一小块空地上,查探周围情况。 只见周围处处都是一人来高的茅草,有些甚至能没过头顶,放眼望去,着眼处全是一撮撮的草尖,随风微微摆动,哪里有半点蛇影。 凝云道长一惊,持剑在手,就待深入草丛细细搜寻。这时四面八方草丛异动突起,悉悉索索之声不绝于耳,忽而前方茅草晃动,突然左方茅草摇摆,仿佛有无数条蛇在草丛中蓄势待发一般,却又不知道会从哪方扑出。饶是凝云道长艺高胆大,此时也是心中忐忑,攥剑之手手心不由都是冷汗。 第十三章 名下无虚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这时猛然听四周“嘶嘶”之声大作,背后风声乍起,似有什么物体从背后偷袭而来。凝云道长原本就手持宝剑,正紧张地提防着周围局势。这时听见脑后风声袭来,隐含嘶嘶风声,心下一惊,好在他早有准备。却见好个凝云道长,无暇转身细看,奋起全身力气,运力于臂,以臂使腕,以腕蓄势,以指发力。只听“夺”的一声,手中宝剑被他流星般掷出,正中背后来袭之物。 那物受不了凝云道长剑中所蕴含的巨力,“砰”的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凝云道长此时方有空回头转身,仔细一看,哪里是巨蛇,分明是一头野猪的半截尸身,连头带腰,恐怕至少也有三四百来斤。掷出的那剑刚好没入那野猪头部两眼之间,深及数尺,准头倒是还不错。 只听远处旁观的许昂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声一出口,似也觉得有所不妥,连忙生生忍住。张继轩毕竟修道多年,涵养深厚,脸上依旧神sè不变。凝云道长老脸一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微微自责,自己刚刚可能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度了,导致有几分草木皆兵的味道,没看清敌人来势便贸然出手。 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当口,左后方突然窜出一条巨大黑影,身躯足有四五丈长,血口獠牙,急似闪电扑向还在自责的凝云道长。 眼见这蓄势一击就要得手,远处的许昂已惊呼出声,怎奈却无力救援。还是张继轩眼明手快,右手一扬,一张符纸贴着草丛飞出,恍若一道黄sè光芒掠过。只见隐约有一道微光一闪而逝,那符纸已然透过巨蛇尾部鳞甲,深入其肉中,竟似比别人的利刃还来的锋利些。 巨蛇疼痛难当,狂呼出声,把一条粗若树干的蛇尾缩了一缩,原本在空中扑出的身体便不由微微一滞。只这一滞,却也为凝云道长赢来了一丝喘息之机,他宝剑还在野猪身上未拔出来,当下便舍剑用掌,掌势如刀,一掌就击向巨蛇七寸所在。 凝云道长自知情况危急,这一掌未留余力,乃是倾力而发,速度奇快。而此时他与巨蛇本来相隔距离又近,那巨蛇竟似来不及躲闪,任凭这一掌砍在七寸处。凝云道长这一掌真气凝聚,实已倾尽全身之力。不料巨蛇受此一掌,竟似若无其事一般,连抖也不抖一下。 凝云道长暗叫不好,这巨蛇伤人无数,果然很有些道行,自己宝剑已失,单凭一双肉掌可能伤它不得。当下右掌在蛇身借力一按,一个筋斗翻出,准备先想办法出去拿到宝剑再说。那巨蛇先前原本就受了张继轩一击,尾部受伤颇重,心中早已燥怒莫名,这时见眼前这人又跑到它身上来挠痒痒,挠完痒痒又想逃,如何肯轻易放过他。 当下血口一张,朝空中喷出一团绿气,这绿气乃是巨蛇平rì里捕食巨型猎物的杀手锏,名为“蛇酥”。原来巨蛇体内近七寸处长有一个毒囊,凡被巨蛇捕食的山中毒物,其毒液都会流入这毒囊内,天长rì久越积越多,巨蛇周身毒素全部积聚到了此处,身上其他地方反而半点毒xìng也没有了。 巨蛇在山中时常会捕食例如牦牛,野象等巨型猎物,靠的就是这蛇酥。喷出来时,如气似雾,只要对方沾上一点,便立时麻痹,不消片刻便会毙命,端的是剧毒无比。 凝云道长此时仍在空中翻着跟头,哪里知道巨蛇还有这样一式杀招,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鼻间只闻到一阵淡淡的腥臭,便感觉头部一阵眩晕,还好他知机得快,连忙默运内功闭住口鼻,即便如此先前也已吸入少许,眼前一黑,便要从空中跌落下来。那蛇反应极快,尾巴一卷,将凝云道长身子卷起,张开那腥臭大口,就要往嘴里送去。 许昂见状大惊,自知不敌却也想上前救援。却见身边人影一闪,再一看,原本身旁的张天师已不见踪影。许昂忧心张天师安全,高呼一声:“天师小心!” 张继轩展开出云步法,百忙之中回首一把头一点,示意许昂不必担心。身形犹如电光石火,激shè而出。此时心中也暗暗自责太过大意,只以为是寻常巨蛇,不料此蛇不仅毒气厉害,狡诈之处更是远胜一般蛇类。 当下不再犹豫,左手一扬,三道御灵符飞出,分别取向巨蛇七寸,双眼所在。右手却从怀中掏出一把约莫一尺来长的小木剑,剑身古朴,阳光照处,隐现星文。手握木剑,身形暴起,举剑直削向巨蛇头顶的一团小肉冠处。 原来张继轩慧眼明察,先前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此时见到巨蛇头顶还生有一片小小肉冠,心中了然。暗道难怪巨蛇这般凶恶狡黠,只怕是它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山中吞食了“地龙果”的缘故。 张继轩深明这地龙果来历,因而这一剑并不削向别处,径直向这片肉冠而去。那巨蛇见张继轩直奔头顶而来,早已吓得是魂飞魄散。顾不上吞食已昏迷的凝云道人,卷起的尾巴一松,就待拼命逃走。 可惜张继轩早有预料,先前发出的三道灵符,见巨蛇身躯转动,竟似生了眼睛一般,跟随蛇身而动,只听“噗噗”数声,两道灵符一中左眼,一中右眼,另一道镶入了七寸所在。 那御灵符上所携灵力何等巨大,巨蛇虽为异兽,却也经受不起。两只眼睛被打得稀烂,疼痛难忍,只把一只长尾巴在地上乱拍乱扫,周围的杂草被它狂风扫落叶一般,连草带泥纷纷抛到空中,声势颇为惊人。 就在巨蛇发狂的当口,张继轩木剑已朝着它头顶的肉冠直削下来。虽是木剑,但乃天师府历代所传圣物,剑身原本就附有数代天师伏魔灵力,又得张天师先天真气注入,这一剑下去力道何止千斤,恐怕面前即使是一根铁柱,也能一削两段,何况只是一截肉冠。 当下连冠带肉,削去了蛇头一截头骨,直飞出数百米开外。其势不减,又斩断了巨蛇因疼痛扬起的一段蛇尾,剑身沾了蛇血,剑脊所刻的咒文处隐隐有紫sè星文一闪而过。 巨蛇头冠被削,只见一股黑血从头骨断裂处冲天而起,溅出直有数丈高。不一刻蛇身便轰然倒地,压倒了一大片茅草,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许昂见先前凝云道长与巨蛇相斗,处处落于下风,最后更是差点葬身蛇口,足以看出巨蛇之利害。但张天师一出手,只一招,巨蛇便身死魂灭,举手投足之间,宗师风范尽显无疑,心中震惊。 龙虎山上张天师,不愧是来执掌三山符箓之人,百年盛名,果非虚至。先前在龙虎山虽然见他救得自己女儿方仪,其武功修为,虽然出sè,但也不见得会如何令人倾倒。此后三人前往云居山,一路纵马疾驰,反而不如先前凝云道长那夜行千里遁法来得迅疾。许昂口中虽不说,心里却已隐隐生出一丝轻视之意,认为张天师盛名虽著,但名声恐怕有颇多不实之处,真论手底功夫,未见得就能胜过凝云道长。 直到此次得见张天师出手,先是以一纸符咒激shè而出,于千钧一发之际救得凝云道长蛇口逃生;其后又仅凭一柄木剑,谈笑间便斩巨蛇于剑底。其武功修为,道法剑术,比之凝云道长,实不啻于云泥之别,这才倾服不已。 第十四章 地龙异果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凝云道长扶起,给他嘴里塞入一粒朱红sè药丸。“阿嚏……阿嚏”只听凝云道长连打了数个喷嚏,吃药没多久便转醒过来。 张继轩点点头道:“此蛇蛇毒不可小觑,好在凝云道友功法深厚,在中毒之初又紧闭了口鼻,因此毒xìng尚未攻入心脉,服用丹药之后稍稍休憩片刻应该就没事了。” 说完将凝云道长扶起,远处的许昂此时也跑过来帮忙,将凝云道长扶到一块大石附近休息。凝云道长此时虽已醒来,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只好由二人搀扶,口中不断称谢。 许昂先前观战时就有一事弄不明白,这时看凝云道长已无大碍,便望向张继轩,恭声说道:“张天师,在下冒昧,有一事不明,想请天师释疑。” 张继轩微微一笑,道:“此处别无他人,许施主无须客气,有话尽可直言无妨。” 许昂点点头,说道:“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无天师与凝云道长这般本领,只能在一旁观战。但据许某一旁观察,好像巨蛇最大软肋正在头顶这一处肉冠位置,此乃许某私下揣测,不知是否正确,还需请天师指点。” 凝云道长闻言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朝蛇头看去,只见巨蛇两眼之中有污血流出,露出半截符纸,似已被那小小纸片被打瞎,不由对天师的功力之深暗暗钦佩。再一看头顶,果然连皮带肉被削去一大截,知道许昂所言非虚。 张继轩看了许昂一眼,眼中似有笑意,点头道:“许施主果然是慧眼明识,这条巨蛇之所以如此厉害,却是因为偶然的机会吃下地龙果的缘故。” 原来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长有一种异果,名为地龙果,此果大似海碗,周身紫黑,相传三十年才结果一次,且每颗果树只结一粒果实。此果只生长于蛇类的天敌――飞天蜈蚣的洞穴中,每到结果时节,果树便会散发出一种特异的香味,这种香味只有蛇类方能闻到,其他动物即便嗅觉再灵敏也毫无觉察,因此才得了一个地龙果的名字。因为民间有传言,说蛇原本是天上龙的化身,只因缺少了一根龙筋,所以才落到地上沦为蛇类,所以民间也把蛇称为地龙。 每到地龙果成熟时节,漫山遍野的蛇受到香味引诱,都会不由自主的向飞天蜈蚣的洞穴里爬去,想去吃那地龙果。但飞天蜈蚣为蛇类死敌,向来又是群居,一个洞穴中往往歇有众多的飞天蜈蚣。这样一来,双方仇人相见,自然是不死不休之局。蛇群胜在数量众多,蛇牙带毒;飞天蜈蚣长在胁生双翅,体格庞大,双方各有优劣。但飞天蜈蚣有一招专对付蛇群的独门绝技,就是它的身体两侧的蜈蚣爪,爪尖生有利钩,蛇类一旦被抓住,就是开肠破肚之祸。飞天蜈蚣双翅展开,居高临下,一个俯冲,就能抓起几十上百条蛇,将其剖腹开肠。因此这蛇蜈大战,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蛇类败退收场。 而每次的蛇蜈大战之后,无数的蛇血滋养了地龙果树,待下一次结果之时,散发出的香味会愈发浓郁,引得众蛇兴奋yù狂,一个个前赴后继,继续踏上这条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之旅。 但倘若一旦蛇类获胜,食得地龙果,那便是脱胎换骨。先是一年蜕皮数十次,体型变得极为庞大,然后蛇身灵窍渐开,变得身具灵xìng,若蛇此时作恶,必定会是山中一大害。待到后来,天长rì久,体内会渐渐生出内丹,此时巨蛇会找一处池塘潜伏藏身,静待内丹大成之rì。 若是某天池塘干涸见底,便意味着内丹大成。当天夜里,必定雷电交加,巨蛇就会在这电闪雷鸣之中,冲天而起,化蛟成龙。 但吞食地龙果之后的蛇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在会在头部长出一片肉冠来,肉冠上聚集了地龙果给予蛇的全部灵气,极为脆弱,只要这条蛇尚未化蛟化龙,那么此处就是它最大的软肋。张继轩深明此节,因而出手就斩向其肉冠所在处。 两人恍然大悟,对于地龙果之类的传闻也是闻所未闻,听得是津津有味。张继轩见凝云道长休息得差不多了,气力渐渐恢复,便提议尽早上路赶到九头巨蝰的巢穴所在,凝云道长默运内力,发现全身毒素已然除去,便爽快答应起身。 众人一路上又斩杀了不少大小毒蛇,却总能在别处遇到不少,似杀之不尽一般。许昂询问张继轩后才知道,原来云居山毒蛇突现,是九头巨蝰即将破阵出世的先兆,倘若真的被它破土而出,云居山这一带恐怕都要沦为毒蛇的世界了。 众人一路疾赶,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九头巨蝰墓穴所在地。许昂是去而复返,只见这短短数天的功夫,这一带原本茂密的树木几尽枯死,地上绿草早已衰败,草地里稀稀落落的散布着马鹿,山猪等山中野兽的尸体。很多地方都有血水渗出地表,腥臭难闻,四处根本看不见一只鸟雀和动物之类的活物,空中遍布着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不时飞下来去叮咬腐臭野兽的遗体。 许昂心中烦闷yù呕,眼前这附近原来的红花绿草都已不复存在,他毕竟在云居山也居住了几年时间,心中自然有些伤感。凝云道长早已为周遭景象所震惊,抢上前一步,在巨坟四周细细观察。 但见墓地四周原本用来钉住阵眼的五sè旗帜,旗身都已被血sè沾染,已快蔓延至顶端,唯有石碑之后的那面白旗还未被染sè,凝云道长所知道此阵法来历,但也不知道眼前所见意味着什么,急忙喊张继轩过来查看。 张继轩一眼扫过,神sè突转郑重,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自从许兄之女无意中拔起令师紫云真人所布杏黄旗后,此阵对于九头巨蝰的压制大为减轻。九头怪虽身体被镇压于地穴之内,但仍可借山中地脉之力汲取草木jīng华来修炼已身,是以附近生物尽多枯死。” “此獠邪功渐深,眼下已用其自身邪法炼成的污垢之血逐渐在侵蚀尊师所布阵法,一旦阵眼所在的四面旗帜尽数被污血沾染之时,就是九头巨蝰破阵重出之rì!” 第十五章 借阵制敌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凝云道长神情紧张,喃喃自语道:“那该如何……天师,眼下我们怎么做才好?”他是紫云真人高足,虽然法力不及紫云真人,但也曾跟随师父亲眼见识过九头巨蝰那毁山灭石的邪法。不然以紫云道长数百年的功力,如何会在施法之后便身受重伤,阖然离世。 许昂在一旁也是神情不安,一脸紧张的望着张继轩。他虽未曾亲眼见过九头巨蝰作恶,但先前在路上遇到的一条巨蛇就已经如此厉害,这九头巨蝰身为蛇中之王,修炼多年,若是出世为祸人间,显然破坏力更是无与伦比,说不准会有多少生灵会平遭荼毒。 张继轩也是表情凝重,道:“看情势九头巨蝰数rì内便要出世,仓促之间我们也无法求得斩蛇所用的龙熙、御霄双剑。”说道此处,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也感到有些可惜。 顿了顿,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贫道暂且用我正一秘术配合紫云真人所布的天心五雷阵再度将巨蝰镇压,待他rì有缘之人得携双剑之一来到此处,将此怪斩除,为此地除去一害。” 这样的计划其实还在龙虎山尚未动身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凝云道长见张天师一眼就能看穿地上所布的阵法名字,心中也是赞叹不已。暗想,张天师武学识见,果然俱都有其超然之处,自己尚未介绍,他便能一眼看出此阵来历。 张继轩见两人没有异议,便向许昂说道:“凝云道友,还请将那面杏黄旗借予贫道一用。” 凝云道长不敢怠慢,连忙将原本揣在怀中的杏黄旗拿出。张继轩接旗在手,却并不急着施法,微微一笑说道:“凝云道友,今rì若想阻住巨蝰出世,恐怕还得大力仰仗于令师所布之天心五雷阵。” 停了一停,似解释般说道:“据天师府典籍所载,天心五雷阵起源于西周姜太公,但此阵创阵之初,阵中尚有诸多缺陷,其后阵法得以完善至大乘之境却是拜骊山老母所赐。” “骊山老母与我正一道第二代天师张鲁天师相交莫逆,蒙她老人家不弃,私下曾授予张鲁天师一面紫sè旗帜,名为‘役雷旗’,又驱役风雷之威,又传授了役雷诀要。眼下阵法已破,天心五雷阵无法发挥应有威力,贫道不才,想借役雷旗之力重启天心五雷阵,再度镇压九头巨蝰于地底。” 凝云道长虽知道天心五雷阵法,但他的功力远不及其师紫云真人,因此并不知道该如何发动阵法,况且此时阵法已破,就算知晓御阵之法也无计可施。这时陡然听闻张天师另有他法布阵,而且身上还携有骊山老母所传役雷旗,心中自然高兴之极。便俯身行了一礼,说道:“贫道惭愧,先师所遗阵法,却无力驾驭。还需天师助力发动,实在是惶恐无地。” 张继轩还了一礼,说道“道友无须过于自责,我辈修持中人,无论能力大小,最重要的是秉持一份除魔卫道之心,这才是最紧要的。” 凝云道长点点头,说道:“时间紧急,还请天师速速施法。” 张继轩也不再多言,看了许昂一眼,说道:“许施主不妨站远一些,这样可能会看得更清楚。” 许昂知道张天师是一片好心,担心自己站的太近了,等下可能会被九头巨蝰所害,闻言便跑到远处,找了一块大岩石藏身,站在石后观看。 张继轩此时左手拿着那面杏黄旗,食指微扣,对准木制的旗杆底部,屈指一弹。那旗帜划过一道黄sè弧线,“嗖”的一声直插入原先所在的阵眼位置。凝云道长知道这一招看似随意发出,其实对指力与眼力都有极高的要求。那旗重量本轻,在空中受到风力吹拂,很容易偏离方向,何况是让它笔直落入只有拇指大小的土洞中,更需眼力与指力配合得丝丝入扣才行。 张继轩又从怀中掏出一面紫sè小旗,旗身似为丝绸织就,极为柔滑,上面用金sè丝线绣着一条似牛非牛的一种生物。他站的地方原本离那石碑很近,这时虚手一抓,石碑之后的那面白旗便似受到大力牵引,“脱”的一声径直飞向他手中,然后见他手握那面役雷旗,轻轻将之插入原先白旗的位置。 旗一插上,就见四方风云涌动,狂风大作,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中黑云刹那间从四处聚集而来,天sè一下子暗了许多,乌压压的,那云层来势极低,好像要直压到巨坟顶一般。 地底的九头巨蝰似也觉察到四周风云突变,知道有人yù要对它不利。一阵阵凄厉的咆哮声从地底发将出来,大地也在微微晃动,地表处砂石翻滚,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它的体内死命挣扎,连它也压制不住,眼看就要逃出桎梏一般。 许昂躲在一块巨石后,眼见地上飞沙走石,空中黑云压压,几时见过这般天地之威。他虽胆大,但此时也不由脸sè苍白,暗想,还好事先得天师提醒躲在了此处,不然被这狂风刮起的随意一块石头打在身上都受不了。 张继轩此时却岿然不动,对身外一切似无所觉。只是低着头,在自身方圆数尺之内,左脚横,右足竖,一前一后,如丁字状缓缓前行。而且并不是笔直前行,左足践坎,右足踏坤,落脚处方位似甚有讲究。 许昂看得迷迷糊糊,全然不懂里面有何种虚实。凝云道长却知道这是道家步踏罡斗之术,尤其为正一派所擅长。此术分三步九迹,是以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为落脚点。自离卦起,北斗为星,下变成九灵,分别为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逢,依次走下来,会有九个足迹,称为星纲。 施法之人按此术行走,传闻可以神飞九天,送达奏章,禁止鬼神,破地召雷。不过传言一般正一道士行法之时,需要先铺设绣有二十八星宿的罡单,以象征九重之天,还要加上辅弼二星作为罡图。像张天师这般什么道具都不用摆,全凭自身双脚就能行这步罡之术的,却是闻所未闻。 张继轩这时的步伐越走越快,几乎已看不清足迹。天空中黑云也是越积越多,虽是白天,但人眼只能见到身前数尺的景物。 黑暗中只听他朗声吟道:“斗要妙兮十二辰,乘天罡兮威武陈,气仿佛兮如浮云,清冷渊兮可陆沉。倚天柱兮拥天心,从此度兮登天禽。七星动兮上应天,入斗宿兮过天关,过天辅兮望天冲,入天芮兮出天逢。斗道通兮刚柔济,添福禄兮留後世。入窈冥兮千百岁。一阳之後步相随,豁落神兮除百魅,入在斗口万邪避。咄!” 第十六章 天心五雷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咒语刚出口,忽然周围地表竟然寸寸开裂,喷出无数腥臭血水,刹那间地动山摇,地底更是轰隆有声,张继轩眼前的巨坟隆起得越来越高,似有什么事物即将从地底出来一般。 张继轩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所施阵法已被九头巨蝰看穿,看来它是准备不惜折损百年修为,不顾阵法束缚也要强行出世以阻拦自己行法。 果然,只听地底传出一声惨嚎,巨坟周围突然刮起一阵yīn风,冷飕飕的直侵人肌骨,接着一个凄厉哀惨的声音叫道:“张继轩!吾与你往rì无冤,近rì无仇,汝为何坏吾根基,阻吾出世,此仇此恨,吾必报之!” 话音一落,就见巨坟顶端泥土塌下了一大块,一个直径足有四五丈长的红sè蛇头缓缓伸出坟顶,头上花纹密布,双眼大如磨盘,发出绿光,獠牙突出嘴外,足有四五尺来长。口中伸出一条血舌,布满倒钩状小刺,舌尖还卷着一粒火红的珠子,光芒夺目,随着舌尖吞吐,伸缩不定。 张继轩大惊失sè,这九头巨蝰居然不知从何处得到了火龙珠!难怪这般难以对付,以紫云真人留下的天心五雷阵法,都制它不得。若是让这九头巨蝰逃出巨坟,恐怕云居山这一带都将血流成河,赤地千里。 情况已是万分危急,张继轩知道自己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此物放出,令其为祸人间。当下不再犹豫,一咬牙,咬破自己舌尖,对准前方的役雷旗,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右手食指凌空疾书道:“请雷神显圣,暂阻此物出世作祟!” 只见役雷旗上陡然有一股紫气冲天而起,粗愈数尺,其势不减,透过漫天乌云直冲斗牛之间。然后就闻“轰隆”一声巨响,空中陡然雷声大作,震耳yù聋,一道电光自九天而下,炽亮之极,照的人眼睛都无法睁开。裹挟着来自天界的风雷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的一声,刹那间击在那巨蛇头颅之上。 那巨蛇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一个蛇头便被神雷轰掉了半边,发出一声惨嚎。余下身躯还没来得及出来,便被这天界之威吓得忙不迭像洞穴深处没命逃去。 张继轩见机不可失,再度念起咒语:“嘘为**,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冥。” 忽然感觉体内就有一股极炽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走巨阙,通中庭,过紫宫,在咽喉处爆开,身上似燃起了一团火,整个人都被烧了起来。耳热生风,眼黑生云,腹中犹如雷鸣般震动。知道天心五雷法已经发动,这是施法之人应有的症状。 原来天心五雷法以天人感应为基础,认为人本身就是一个小天地,人体各部分与宇宙大天地相呼应,头象征天,足象征地,四肢像四季,五脏如五行,其jīng气神无一不与天地相通。 在雷法修炼时,借助于体内五脏,将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便能掌握五雷妙用。 果然,在咒语念完不久,张继轩两唇大张,口中就爆出一个霹雳,直击向石碑之后的役雷旗。然后双眼猛的一睁,犹如雷嗔电怒,双眼、两耳之中就分别有两道雷电shè出,击向巨坟四周的另外四面旗帜。 这五雷由五窍中生出,看似没有多大区别,其实分属于五脏。木雷由肝所发,金雷由肺所发,火雷由心所发,水雷由肾所发,土雷由脾所发,以气合气,以神合神。虽然没有刚才天界之雷那样雷动万物,但是胜在能够从五脏持久发出。 巨坟四角连同中心的五面旗帜被五道雷电击中,竟丝毫无损,但是也受不了这般巨力,居然连旗带杆缓缓向地底沉去,一同被带动下沉的还有巨坟本身。原来张继轩yù以五雷阵法将九头巨蝰打入地底深处,让其短时期内再也不能出世害人。何况地底极深处还有龙脉的力量,能够化去九头巨蝰的戾气,削减它的邪力。 张继轩五窍中雷光电闪,虽无刚才召唤来的天雷那般轰雷驰电,神威迫人。但绵绵然,泊泊然,连绵不绝,似无穷无尽一般,带得巨坟不断向下沉去。不多一会儿,巨坟便已经没入土中,那九头巨蝰想来是被天雷之威震慑住了,再也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连先前坟地四周吹起的yīn风都已不见踪影。 张继轩并没有收止雷法,直到巨坟连顶端都已深深没入地底,方才收了五雷。却见周围泥土翻涌,巨石滚动,转眼间已经把巨坟下沉后留下的空隙填平,只剩下巨坟前那块紫云真人所立的石碑,岿然不动。 张继轩这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伸袖擦了擦额头密密的汗珠,擦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暗道好险,方才如果不是及时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包含三年修为的真元jīng血,奏请雷部神将用九天神雷及时制住九头巨蝰出世,后果将不堪设想,自己的五雷阵法恐怕也来不及施为。 心中总算放下心来,先前被血雨中的血枭寄居的云居山百姓恐怕不在少数,眼下九头巨蝰元神受损,那些百姓也就不治而愈了,这样一来,也不用自己再去一一治疗。 凝云道长和许昂也心有余悸的凑了过来,许昂轻轻拍了拍胸口道:“天师,这九头巨蝰的一个头也太大了吧,光一个头就已这是样吓人,那身子岂不是比树还要高些?还好天师在此,不然我许某估计今天难逃蛇口。” 凝云道长也深有同感,说道:“贫道虽见过家师施过天心五雷阵法,但威力比起天师所施,只怕还略有不如。今rì真是大开眼界,只是可惜了天师的那面役雷旗了……”说完,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神sè。 张继轩淡淡一笑,说道:“凝云道友不必担心,他rì必有我辈中人再度降临此地,剑斩巨蛇,取得役雷旗与火龙珠到手,不至于让宝物平白埋没于地底。” “火龙珠!”凝云道长惊呼出声,似也颇感惊讶,“难道刚才巨蝰口中所吐出的那粒红sè小珠就是么?” 张继轩微微点头。 凝云道长神情耸动,喃喃道:“火龙珠据传是西北赤焰山中火神龙之物,赤焰山位于匈奴国境内,距离此处不下数千里。不知这九头巨蝰是如何得到此物的?”在一旁自言自语了半晌,忽问道:“刚才听闻天师曾说,他rì必有我辈人来到云居山剑斩九头巨蝰,取得火龙珠。天师既有先知之能,可知他是何人?” 张继轩沉思片刻,微微摇头,说道:“先知之法也并非事事皆可预料。天机难测,贫道虽于占卜一术略有心得,但又岂敢妄言悟彻天人,事事洞明。若真有此才能,贫道恐怕早已荣登紫府,遨游八表了。”说完苦笑一声,似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贫道虽不能看透此人究竟是谁,但也能隐约感到此人rì后必将是执我道门各教之牛耳者,他rì机缘巧合,悟彻天人,肉身成圣,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此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一般,身上有某种东西感觉距离我们好近,细查之下却又觉得好远好远。” 第十七章 因祸得福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从云居山赶回来,已经是张宇一晕倒后的第三天了,眼下虽然已经醒来,但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弹,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勉强转动,不过脸上气sè倒还好。张继轩还在山下就得到府中下人禀报,回来后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匆忙来到张宇一房间,见张夫人在床榻一侧垂泪不止,几个丫鬟在一旁不停劝解,方仪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紧张。见张继轩进来,都起身行礼。张继轩点点头,心中忧急张宇一病情,连忙问道:“夫人,宇儿伤势如何?” 张夫人双眼红肿,见夫君回来了,也想站起身来。但由于这数rì来忧心张宇一伤势,粒米未进,直觉一阵眩晕,张继轩见状,赶紧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口中埋怨到:“夫人,你即使再怎么心疼宇儿,也该爱惜自己身体啊,不然到时候宇儿醒来,你自己却累垮了,这不是顾此失彼吗。” 张夫人揉揉自己太阳穴,微微摆摆手道:“妾身只是有些脱力而已,不碍事的,夫君还是赶紧去看看宇儿吧。妾身请过了上清郡里的陶大夫和正一观的应道长前来诊治过,他们两人都无法确诊宇儿的伤势。唉,宇儿还只十岁,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妾身如何是好。” 张继轩心下微微一沉,口中安慰了张夫人几句,便来到张宇一身边,小心拿出张宇一左手,右手虚握,一缕真气透出,进入其劳宫穴,游走全身。此时的张宇一双眼微张,呼吸时而悠长,时而停顿,与一般病人大为不同;脸sè忽红忽青,且浑身颤抖,似在忍受极大痛苦一般。 张继轩见儿子这般情形,心中也是无比心疼。凝神默查半晌,神情时而忧虑,时而不解,喃喃说道:“不可能啊,宇儿怎会有如此奇异的脉象……” 张夫人一直双眼紧盯着丈夫脸上神情,希望能从中读出一丝丝端倪,见他神sè忧虑,心中担心,问道:“夫君,宇儿到底这是怎么了?” 张继轩微微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沉吟片刻,吩咐几个丫鬟先下去,方仪倒是挺懂事,知道张继轩不愿意外人在场,借口要去给袁白和小夜喂食,也出去了。 张继轩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夫人两人,便要张夫人将张宇一扶起做好,自己掀开他背后衣物,沉吟半晌,忽一咬牙,运起先天混元一气,径直输入张宇一背心神堂、神道两处要穴。 此时的张宇一心中正叫苦不迭,心中正暗暗后悔,自己没事去偷看这天清纯阳阵干嘛,为这一念之差,害得自己眼下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眼下浑身难受,全身血管中像有无数根小刺,沿着血管流向四处流动,刺得全身又麻又痒。但每次流到下腹气海穴附近,便停滞不前,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不论怎样的冲击碰撞,却总是无法通过。仿佛在这方寸之地聚集了无数蚂蚁一般,啃噬得自己浑身颤抖不止。 这时突然感觉一股浑厚无比的真气从背后闯入,游走全身,所到之处顿时感觉舒服不少,再也没有刚才那般痛痒。眼看这股真气已经行至右手手腕附近,手腕处突然产生一股绝大的吸力,将来往真气源源不断的吸走。张宇一心中疑惑,仔细一想,右手手腕处不正是戴着前几天捡来木镯的那里吗。 殊不知张继轩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先前用自己浑厚真力帮助张宇一平复内息,开始还是颇为顺利,后来变故陡生,输给儿子的真气像落入了无底洞一般,如泥牛入海,令他也大吃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此时撤掌撒手不管,自己当然安全无忧,但儿子情况只怕会更加危急。若是继续输入真气的话,照现在这种吸收速度,自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来不及多想,决定还是先救宇一再说,一咬牙,运足十成真气,从背后输入张宇一体内。 张宇一只觉体内真气流动,速度越来越快,那黄sè木镯产生的吸力也越来越大,好似一个极大的蓄水池,外来真气全被导入到了池中,大有不把外来真气吸干誓不罢休的情形。突然,手腕处木镯似乎轻轻一抖,那被积蓄在木镯内的磅礴真气陡然逆转,朝自身气海处奔涌而去。却又被气海无形之物阻住,慢慢的,木镯所发真气一波接一波,层层袭来,前后叠加,速度奇快,但次序不乱,井然有致。终于,只听气海处有什么东西于无形中爆开一般,眼前白光一闪而过,感觉周身一轻,四肢百骸暖洋洋如同泡在水中般,酥酥麻麻的,全身毛孔,无一处不舒坦。 先前的痛苦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宇一双眼一睁,眼中有一道jīng光一闪而过,周身各处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束缚,就从床上一跃而起。 张继轩原本也感觉张宇一右手手腕处似有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的吸进去,但他爱子心切,不敢撒手,全凭一身修为苦苦支撑。就在他真气即将衰竭之际,突觉张宇一气海处有什么东西爆开一般,他输出给张宇一的真气犹如百川归海,只短短一瞬间,便全都回到了自身丹田。他微一运功默查,竟然比先前所输出的真气还浑厚了不少。 他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忧心,一把拉住张宇一说:“宇儿,你大病初愈,需多留存一些真气护住心脉,为何又将为父输出给你的真气又还给为父?” 一拉之下,已感觉有些不对。张宇一的身体竟似比往rì轻了许多,心中一凛,就向张宇一望去。只见面前的张宇一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双眼中放出莹莹光彩,比起往rì大为不同,竟像似隐约有了些脱胎换骨的迹象。又惊又喜,心中蓦然想到一件事,只是还不敢肯定,眼神凝定,若有深意的望着张宇一。 张宇一早已看见了他,知道方才如果不是父亲出手相救,自己绝不会如此快就能醒过来。当下跪倒在床,拜道:“小宇儿多谢父亲相救。” 张继轩含笑微微颌首,他在儿子面前虽外表严厉,但内心里的舐犊之情并不比一般凡人来的少。微笑说道:“宇儿你大病初醒,还需要多加休息,你先过来,让为父再帮你检查一下周身气息运行。” 张宇一听父亲这样说,听话的把手递过去。张继轩右手虚握,一缕真气发出,闭目细查。果然,只觉真气在他体内飞速流转,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即便是到了太乙关窍处也是倏然而过,并没有滞塞之感。 “不对啊,太乙之门是我正一道修炼的第一道障碍,莫非……宇儿已经无形中冲破了此道玄关,达到了紫气初升的境界?”张继轩心中暗自惊异,问张宇一道:“宇儿,你这次醒来,可曾感觉到身上某些地方与往常有所不同?” 张宇一微微一呆,说道:“回父亲话,宇儿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想了一想又答道:“哦,对了,刚才好像丹田处有一股气流升起,我的心意一动,它便能随着我的想法在全身各处游来游去,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哦。以前从来没有过。” 张继轩暗暗点头,这分明是“气随心动”之法,利用自己的意念控制先天一气随心所yù游走全身,的确是达到了紫气初升境界的应有之象。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刚才自己在给宇一疗伤时都没觉得有气息异动,自己以前又没教他炼气存神的法门,为何这短短时间里宇一变化如此之大,这却是何缘故?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刚才真气被吸的异状,一把抓起张宇一的右手。 却发现张宇一右手上面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淡黄sè的木质手镯,颜sè虽旧,但上面七星排列,星文隐现,分明是那人之物。顿时大惊失sè,胸中气血翻滚,眼前一黑,竟似站立不住,跌跌撞撞退了几步,眼看就要跌倒。 一旁的张夫人眼疾手快,连忙将丈夫扶住,柔声问道:“夫君怎么了?是不是为宇儿疗伤太过劳累了?”语气虽然还镇定,但心中却暗暗担心。自己丈夫道武双修,修为jīng深,向来是百病不侵,为何今天会有力所不支之感。 她不知道张继轩在云居山不惜舍弃五年jīng血以召唤天界九天神雷,后来为了施展五雷阵法更是费尽心力,虽用五雷阵制住蛇妖,但是自身内腑已是大受震荡,只不过一路上都在强行压制而已。 说着扶着张继轩坐下,给他倒上一杯茶水,体贴的在他身后帮他揉着太阳穴。张继轩微微摇头,脸一沉,叫过来早已惊得呆住的张宇一,厉声喝道:“宇儿,过来跪下!”脸sè铁青,似在强抑怒气,与先前的神情判若两人。 张宇一心中忐忑,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火气。但又不敢不从,只得乖乖的走到张继轩跟前,依言跪下。 正在帮丈夫按摩的张夫人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夫君为何发这么大火气,宇儿刚刚才醒来,需要多加调养,可不能再受惊吓了。” 张继轩强抑怒气,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你且看看,这是何事物!”说完一把抓起宇一右手,露出那个木镯。 张夫人一见此物,也是神sè震惊,双眼盯着木镯,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第十八章 另有隐情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转过头,神情严厉,眼睛深处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对着张宇一厉声喝道:“宇儿,为父不在这几天,你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人,都给我一一召来。若有半句虚言,休怪为父家法伺候!” 张宇一见父亲母亲一看到这木镯,都是神情大变,心中早已忐忑不安。父亲虽向来严厉,但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这时被父亲一顿喝斥,更是连半点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那天在后山无意中救出两只小虎的事情一一道来,甚至连从白猿临终前赠予他《紫府玄珠录》和shè斗剑,他悄悄藏起来准备自己rì后偷学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张继轩神sè数变,只是在张宇一初次提及白猿时,眼角有一根眉毛极细微的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后面说道白猿为了救张宇一伤重身死,嘴角边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眸深处有一抹哀伤一闪而过。 待听及张宇一说这木镯是在救两只小虎时无意中所得到时,原本铁青的脸sè终于有所缓和,不再像开始那样直眉怒目,渐渐恢复了平静。张夫人先前看到木镯后暗暗为儿子担心,她对这只木镯的来历也是略有所闻,不知道张继轩会如何惩处他,这时见张宇一将真相说明,又见丈夫神sè有所缓和,才渐渐放下心来。 待张宇一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完。张继轩默然半响,长叹一声道:“天意啊……”回想当初,自己虽从宇一三岁那年起就定下主意,绝不会传授给他任何正一道法,但谁会知道这小子竟会因一时善念,救起一对异兽,更是无意中得到九霄环佩,机缘巧合之下冲破太乙之门,一举迈入别人苦修数十年都不一定达到的“紫气初升”的境界。 张宇一原本心中忐忑,这时听得父亲叹息声,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只听张继轩缓缓说道:“宇儿,你巧合连连,此次虽然是险遭劫难,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眼下你已经迈入了我正一道四重境界中的第一重,紫气初升之境。面对如此奇遇,为父也不知是该替你高兴还是担忧了?”言语之中透露出些许的迟疑。 张宇一陡闻此讯,微微一愣,紫气初升?自己居然无形中踏入第一重境地?张大了嘴不说话,竟然呆住了。暗想,父亲今天不会是被被怒气冲昏了头,在和自己开玩笑吧。但直觉告诉他似乎又不太可能,父亲刚才神sè郑重,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一时心中不由得犹豫不决,不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继轩双眼直视着张宇一,盯着他看了良久,似有心中什么事情十分难以抉择。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才断然说道:“也罢,宇儿,你且随为父来玄坛殿。”说完站起身来,人已走出房门。 张宇一带了一丝疑问的神sè望向张夫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父亲是想要教训自己?希望能在娘亲脸上找到些答案。张夫人只是微笑点头,柔声说道:“放心吧宇儿,听话,跟着你父亲去就是。” 听母亲这样一说,张宇一心里放心了些。虽着父亲来到玄坛殿中。只见父亲在大门后墙壁的一块石砖上左敲两下,右敲两下,然后手掌用力往里一推。只见玄坛殿正中供奉的一尊三清像咯咯向后移动数尺,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来。 想不到这里还有一条地道,以前父亲可从来没对我说过。张宇一暗自嘀咕。 张继轩此时已拿过一根朱红蜡烛,沿着地道走了下去。张宇一今天心中有无数疑问,但父亲不说话,他也不敢贸然发问,尤其是在父亲刚才发怒后。张继轩平时虽然外表严厉,但是很少像今天这样怒不可遏的,张宇一看了看自己右手上戴着的那个木镯,暗想,莫非真的是这个小玩意今天惹毛了自己父亲? 张宇一提心吊胆的跟在父亲身后,走入密道。这地道既长且狭,道路两侧的墙壁都是有宽大的青石板砌成。往前走了约莫一里路左右,转过一个弯,面前赫然出现一间巨大的石室。 张宇一和父亲刚踏入房间,那石室竟向有了感应一般,墙上镶着的几排蜡烛依次点亮,依序井然,将偌大一个石室照得恍若白昼。 张继轩放下蜡烛,沉默良久,长叹了口气,说道:“宇儿,你从小到大可能一直心中奇怪,拜在为父门下的记名弟子虽然不少,为何为父从未收过一名正式的关门弟子?或许你心中还有怨恨――――为什么父亲宁可尽心尽力的传授门下记名弟子们道术武功,却从未传授过你一招半式?” 张宇一心头一震,父亲所收弟子都是记名弟子的事他也知道,以前他还认为可能是那些弟子资质不够,不受父亲青目所导致,今天听父亲这一说,才觉得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听到后面那一句,他本想开口辩解掩饰说自己其实没有怨恨过,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毕竟这也是事实,自己也曾在心底数次埋怨过父亲这般做法太不公平,特别是在看到门下哪怕是记名弟子也能有几手拿得出手的技艺时,这种感觉尤甚。现在让自己睁眼说瞎话,自个儿扇自个儿耳光,似乎还是有点难度。 张继轩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已看穿他的心思。一指不远处摆放的一张竹椅,说道:“那好,你且坐下,待为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讲给你听。” 张宇一此刻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以前自己也曾数次问过父亲原因,可他都是敷衍以对,今天看来终于可以得知其中究竟了。 张继轩在石室中来回踱了几步,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件事还得从六十年前说起。” “六十年前,还是我的曾祖父,第十一代张恩博天师在位的时候,正一道门下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是张恩博天师的第三子,他生下来立即能开口说话,读的第一本书就是《道德经》,一十三岁之时就将正一道法修到了第二重境界。张宇一嘿嘿一笑,接口道:“那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啊,我现在就已经达到第一重了。”他这话虽然是玩笑语气,但其意主要是想试探一下父亲刚才所说,自己已迈入第一重境界的事情是真是假。毕竟这事太过重大了,父亲先前虽然说过,但他心中仍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砸到自己头上。 张继轩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虽然眼下已经达到了第一重境地,但你是机缘巧合,而那人却是全凭自身苦修而来,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况且你又没有真正的修习过正一道法,又如何懂得这第二层境界和第一层境界的区别相差数以千万里。” 张宇一一愣,自己难道真的已经迈入修行的第一重境界了。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张宇一感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苍天啊,大地耶,是哪位神仙爷爷给我送的这份大礼哦……”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愿望却在今天误打误撞中实现,张宇一就激动得缓不过气来。在那里自鸣得意的想,是不是连老天也见我天资出众,不忍心浪费我这块好材料哦。他少年心xìng,儿时的愿望一朝实现,难免有些志得意满。 虽然听父亲的意思自己的天分远及不上那人,修为只是碰巧得来,但他眼下却只有喜悦的心情,顾不上去琢磨其他事情了,连父亲后面说什么话都没听清楚。 过来好半晌,才勉强压制住自己那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听见父亲在继续说道:“知道那人的同门中人都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连张恩博天师也对他寄予厚望。说道正一道自创教后的三代天师飞升之后,后代天师名声虽响,但再也没有出现过位列仙班之人,希望他能打破这个惯例,成为后代天师中第一个能名列紫府之人。那人也颇为争气,立志发奋,定要完成前人未竟之事。不到二十岁,就穷一己之力,独创出一套威力奇大的阵法。”听到这里,张宇一心中一动。 只听张继轩继续说道:“张恩博天师大为赞赏,为表彰他开创杰出阵**绩,特地允许他在二十岁那年代理天师之职,四年之后若无意外便可执掌天师职位。如此年轻就获此殊荣,可以说是自祖天师张道陵以下再无第二人。此后,那人毫无自满之心,反而愈发勤奋,其后数年,修为更是踏入了第三重境界。”说到这里,连张继轩内心也是感慨不已,这般年纪就能达到这样的修为,寻思即便是自己年轻时也是远远不及。看了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的张宇一,暗想,这小子,更是差得太远,刚刚迈入了第一层,才入了个门,就得意成这样,几乎都忘了自己姓谁名谁了。 于是冷哼一声,张宇一见状,顿时收敛起自己神游的思绪,听父亲继续说道:“就在那人二十四岁这年,张恩博天师得到消息,蜀中似有嗜魔教余孽活动,张恩博天师教务缠身,不能下山。便要那人下山代为查探。” “不料那人下山之后,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张恩博天师四处派人寻访,也是杳无音讯。此后数年,见寻人无果,张恩博天师也渐渐心灰意冷,他受此打击,再也无心打理教务,准备将天师之位让出,另选他人继承,自己准备归隐后山,不再理会俗事。” “不料就在正式举行继承仪式的当天,那人却突然出现,说是这两年在蜀中没有打探到魔教消息,反而偶遇了一位jīng通金丹黄白术的高人,这些rì子在山中炼成了不少仙丹,服用后能够增加修为,延长寿命,说完又从包袱中取出不少丹药,给在场的众师兄弟们分食。” “众人见他安然无恙归来,早已是喜出望外,又听闻他得遇高人,炼成金丹,也都替他高兴,哪里还有提防之心,在场九位师兄弟每人都接过一粒丹药吃了下去。只有张恩博天师,不知何故,那人却没有给他金丹食用。” 众人金丹一入口,便觉得头脑一阵迷糊,昏昏沉沉,不由自主的都睡了过去。第二天一醒来,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身处在某处不知名的深山老林中,回头寻找其他人,发觉众师兄弟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一只只猿猴!但每个人衣着服饰,鞋履装扮都还与往rì无异。那人连同张恩博天师却都不见了踪影。 众人惊骇到了极点,却苦于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吱吱”的叫声交流。好在猿有猿语,沟通起来倒也没有太多障碍,大家便相互商量一起先赶回龙虎山,看看有没有能帮忙他们恢复人形的方法,顺便看一下师父去了何处。 不料这一路跋涉了近千里,大家一起都是沿着丛林茂密地带走,那时山中多有猎户布设的陷阱,大家伙以前都是正常人,哪里懂得如何去避开这些针对山中野兽的机关伎俩。一路上被沿途的猎户和农户设下的陷阱捕捉去了不少,九只猿猴,最后安全达到龙虎山时仅剩下一只白猿。 张宇一心中震惊,喃喃自语道“难道……就是我在后山遇到的那只白猿?” 第十九章 无独有偶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那只白猿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龙虎山,发现张恩博天师早已不在山中,天师府群龙无首,已是乱成一团。心中失望之极,知道自己恐怕是再也不能变回人身了,自觉也无颜面现身和那些低级弟子相见。失望愤恨之下便躲进了后山中,潜心修行,再也不理天师府之事。这些年来他藏身于后山,又极力避开陌生人,连我都未曾见得一面。为何却似对你却颇为关注?竟还舍身救你一命。” 说到这里,张继轩面带疑惑之sè,似连他也猜不透那白猿心思。不过眼下还有事情尚未讲完,便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此次变故发生后,张恩博天师踪迹全无,门下弟子失散四方,我正一道元气大伤,直到数十年后才有所复原。后代继任天师对此事一直心存疑窦,着力派弟子四处打探那人行踪,誓要抓回那人回山受罚。不料,据打探得来的消息分析,那人之所以背叛师门,毒害同门师兄弟,恐怕其中不是那么简单。据可靠消息,那人之所以前后言行大为反常,是因为去了蜀中之后不久,不知是何原因,加入了魔教。因为凭借此事在教中立下了大功,后来在魔教颇受重用,出任了教中大护法一职。” 听到这里,张宇一也不由怒由心生,自古道魔不两立,身为天师继任之人,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不过他心思灵动,心中虽怒却也能保持理智,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那人既然是我正一道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品武功,想必俱是上上之选,为何轻易的就会被魔教招揽而去?” 张继轩微笑点了点头,目露欣赏之sè,答道:“宇儿你所说的不错。为父得知此事后仔细一想,也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后来便派人特意去打探那人为何加入魔教的事,后来消息传来,那人竟是被魔教早已失传的‘天魔霓裳舞’迷了心智,心甘情愿加入的魔教。” 张宇一一怔,这“天魔霓裳舞”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等威力,连步入第三重境界的正一高手也抵挡不住。于是问道:“父亲,这天魔霓裳舞是门什么功夫啊?” 张继轩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神sè,含含糊糊的说:“好像是魔教妖女用来蛊惑男人的一种舞,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yù望,极易让人沦陷其中,具体情形如何为父也不甚了了。” 张宇一见父亲如此神情,早已是心中雪亮。嘿嘿,不就是艳舞呗,自己从小看的各类野史中记载的还少吗,父亲还这么神神秘秘的,以为我不知道么,嘻嘻。 张继轩继续说道:“本来,掌教天师失踪,门下弟子变身猿类,杰出弟子更是背弃正道,门中诸位知晓此事之人都深以为耻,在四处寻找捉拿那人的同时,也约定誓不将此事外泄,此事也就成为了我正一道门中辛密。时间过得久了,大家也逐渐将此事淡忘。” “不料,在为父继任天师职位后,有一天在此处密室中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文集,恰恰是第十一代天师张恩博亲手所书写,上面详细记录了张恩博天师教授那人道术的点点滴滴,上面着重提到了那人幼时张恩博天师给他看的第一本入门典籍,就是《正一心法》。” 张宇一心中一颤,当初父亲给自己看的第一本书,不就是这正一心法么?难道……心中隐约似猜出了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只见张继轩盯着他缓缓说道:“那人也是只用了八个时辰,就已将此书倒背如流,倒是和宇儿你如出一辙。正是从那时起,张恩博天师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张宇一心中讶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难道自己和那人一样?口中却不肯承认,分辩道:“光凭背一本书花的时间少并不能证明什么,可能我与那人对于道家典籍都有些独特天赋罢了。” 张继轩眼中jīng光一闪,点头道:“不错,单单凭借一本正一心法无法证明出什么。只是那本文集上还提及了一件事物,唯独是你们二人所共有的,那就是,右手掌心的那一块红sè印记!” “什么?”这话犹如晴空霹雳,震得张宇一头晕眼花,他心神恍惚,喃喃说道:“难道……那人也和自己一样,右手掌心也有这么一块似符非符,似篆非篆的红sè印记?” “不错,”张继轩的话音并没有停止,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眼下右手上所带的那口木镯,原名九霄环佩,也是那人的防身之物。” 终于……明白了,望着手腕处微微闪光的木镯,张宇一涩涩的想到。难怪父亲一直以来都不传授自己道法,难怪自己熟背正一心法之后父亲神情会突然大变,难怪刚才见到这木镯会如此恼怒。这一切——原来……原来是自己与那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此人是正一道创教数百年来第一个以天师传人之尊叛教投魔的罪人,是正一道永远也抹不掉的耻辱。正是因为他给天师府带来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因此父亲才会怕自己学道之后再同那人一般,最后走上了背离正道的邪路。张宇一心下黯然,嘴角处浮起一丝苦笑。 不过,那人究竟是谁?父亲谈起他时总是不提他的名字,为何却又对他如此看重,自己身上又怎会与他有如此多的巧合之处?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强忍心中伤感,问道:“父亲,那人究竟是何人?” 张继轩闭目不答,心中似也觉得沉痛无限,良久才语带沉重的说道:“正是天清纯阳阵的创阵之人——张通玄。” 张宇一大惊失sè,虽然今天让自己惊讶的事情的确是已经不少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出乎意料。怎么会是他!天清纯阳阵是正一道的镇派阵法,直有神鬼莫测之威,阵中炼化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谁能想到创阵之人竟会明珠暗投,误入歧途。 又仔细回忆起以前的情形,怪不得父亲每次谈及天清纯阳阵时总是语带矛盾,嗟叹不已。原来背后竟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典故。心中好奇张通玄的下落,不由问道:“父亲,那张通玄人呢?后来天师府把他抓住了没有?” 张继轩摇摇头,说道:“没有。此后正一弟子虽然数次搜捕,但张通玄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奇怪的是魔门也是踪迹全无,蜀中一带也无他们出没的讯息传来,正一道暗中搜索数年,最后只好作罢。” 张继轩微微叹一口气,说道:“宇儿,为父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于你,以你的聪明觉悟,应该明白了父亲过去不传授你道法的苦衷了吧?” 张宇一默然不语,想到今天虽然得知真相,但因为张通玄一念之差,却要害得自己今后可能再也与道法无缘,替他背上这口黑锅,想来想去,怎么也不甘心。 思虑良久,毅然起身跪下,鼓起勇气说道:“父亲,,孩儿从小就在您和母亲的教导下成长,早已是心属正道,一心向善,以振兴我天师道为己任,绝不会自甘堕落。孩儿既然和那张通玄身上有些关联,孩儿在此发誓,只要父亲肯教孩儿正一道法,孩儿学成之后,必会亲自下山捉拿张通玄回山受罚。至于那九霄环佩,既然是那张通玄的法器,孩儿将它扔掉便是。” 其实九霄环佩的真正来历张继轩有隐瞒了张宇一的地方,九霄环佩最初是祖天师张道陵幼年时与太白金星打赌无意中赢来的仙界法器,后来由张恩博天师疼爱儿子,才传授给的张通玄。只不过这段来历张继轩眼下并不想对张宇一说清楚。 张继轩盯着跪在地下的儿子,默然不语。殊不知张继轩在带张宇一来此地之前,心境却早已起了些许变化。暗自想道,自己虽因有张通玄之事前车之鉴,一直以来都执意没有教宇一他炼气修道法门,但眼下宇一先是有白猿授书传剑在前,后有无意中获得祖师九霄环佩在后,最后更是借天清纯阳阵之力打通太乙之门,一举进入第一重境界,正一道创教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此等人物。 若这小子只碰到一件奇遇,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这诸般奇遇迭次发生,碰上的每一件,都是旁人可能一辈子都难以遇上的机缘,这就无法用巧合来形容了。分明是他仙缘深种,才会有此际遇。所谓因缘天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手印之事,若是执意不肯,反倒是有违天意,恐怕反而会葬送宇一rì后的大好仙缘了。 想到此处,心中已豁然明朗。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枉称修道三十余年,略有薄名,得授天师一职,却连心中这一“痴”字都磡不破。若不放下,谈何拿起。看来rì后若想探明张通玄之事的真相,恐怕还真得先放下这一念执着了。 望向张宇一,心中其实已经早已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为了jǐng醒这儿子,要让他牢牢记住张通玄前车之鉴。脸上仍是装作犹豫不决的表情,说道:“宇儿,你rì后果真能够一心向正,终身以侍奉三清为重?” 张宇一见父亲口风松动,心中早已兴奋难抑,连忙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总之一个意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张通玄那般背离正道。 听见张宇一肯定的回答,张继轩终于脸带笑意,说道:“好,宇儿,从今rì起,为父已决定正式传授你我正一一脉的玄门正法,圆了你儿时来的梦想。不过这九霄环佩,毕竟是圣物,却也不必扔掉。所谓器为人用,若人心持正,用之则正;反之若心存邪妄,则再好的仙器,也会变成魔物。” 按照张继轩心中想法,张宇一从小天资聪颖,和那张通玄颇有相似之处,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自作聪明的地方。自己暂时不告诉他这九霄环佩的来历,让他将这九霄环佩戴在身上,时时想起张通玄的前车之鉴,或许能够起到某种令他jǐng醒的作用,让他懂得克忍谦让,这样一来,反倒是件好事。 张宇一悟xìng甚高,闻言即已知晓父亲言语中的深意,心中凛然,拜谢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第二十章 正一盟威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继轩微微颌首,肃容道:“好,宇儿,从今rì起,为父正式便传于你‘正一威盟之法’,此法由祖天师张道陵自太上八景宫所得,源自《太上正一威盟录》,不过这仅仅是下卷,称为“地玄卷”。《太上正一盟威录》原本还有上卷“天枢”卷和中卷“人极”卷,当初太上老君原本把三部天书具都授予了祖天师,不过祖天师飞升之后,“天枢”和“人极”二卷不知所踪。这数百年来,我正一道仅凭一部地玄卷便能屹立不倒,可见其他二卷的威力不知何等玄妙。你他rì若有机缘,可尝试找寻《太上正一威盟录》剩余卷宗加以修习,若真能修得其中一二机要,他rì遨游紫极,白rì升天想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眼下你先点燃三炷香,望天空先拜三拜,以谢老君八景宫之恩。” 张宇一惊喜不已,想不到刚开始修道就能够习得这等宝录中的道术,心中欢欣鼓舞,对父亲长揖到地:“多谢父亲,孩儿定当全力修习,不负父亲所托。”说罢,点燃了三柱清香,望天空拜了三拜。 “再拜师祖授书之谊。”说着一指墙上挂着的一幅中年道士画像,画中人相貌,张宇一又转身朝青拜了三拜。 “三拜父亲教诲之恩。”张宇一撩袍跪下,恭恭敬敬的向父亲磕了三个头。 张继轩捻须微笑道:“好好,宇儿,你要知道,我正一一脉,人并不多,也最少清规戒律,为父对你别无要求,只望你今后步步向正,切莫堕入邪道。你须慎之,凛之。” “孩儿必谨记父亲教诲。” “另外,我正一道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为了正一弟子在修行的各个阶段都能得到最好的指导,允许弟子在不同的阶段跟随不同的师父修行,以博采众家之长。如果你rì后另有机缘遇得名师的话,也可择机拜师,为父也是很支持的。” 张宇一垂手答道:“孩儿明白。” “那好,为父就先教授你我正一威盟修道之根本。” “我辈修持之人,无不以太上真常之道为最高信仰。道者无形无相,而生天地万物,故万物莫不尊道,道散则为气,道聚则为神。神仙是得道的化身,又是我辈修道者的楷模。” “那神仙又分为哪些呢?”张宇一从小到大就对神仙鬼怪之说特别感兴趣,便抓住机会追问道。 张继轩沉吟片刻,道:“根据道家典籍记载,仙分五等,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五仙之中,属鬼仙地位最低,多是些凡间修善积德之人的魂灵所化,因在世时行善积德,死后不需下地狱,但功德又不足以飞升成仙。因而阎王多任命其担任城隍一职,令其掌管一地游魂野鬼,故虽曰仙,其实是鬼。 人仙地位在鬼仙之上,常常是人间修真之士,受资质际遇所限,没能悟得大道,而又心坚志苦,于道法中某一方面小有所成,因而诸邪难侵,得享高寿。济公,彭祖就属人仙之列。 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凡普通人或妖魅jīng怪只要秉持身心,广布功德,修行到一定境界再加上外界的丹药辅佐,就能达到长生不死的境界,称为地仙,土地,山神都属此列。 五仙之中,神仙名气最大。神仙是人间有无量功德之人,炼气成形传道有功,由上帝亲自下诏,仙官仙女引导,超凡入圣,脱质升仙的修道者。 而天仙是从神仙之中选拨的于天地有大功者,授以天书,谓之大罗金仙,是神仙中地位最尊崇者。” 张继轩关于神仙介绍的一番话说得张宇一抓耳挠腮,恨不得立马就修成无上道法,斩妖伏魔,白rì飞升。勉强定了定神,眼巴巴的望着父亲道:“父亲,还是别教我哪些大道理了。赶紧叫孩儿学捉鬼降妖的法术吧?” 张宇一心里其实也明白修道是不能好高骛远,急于求成的,否则这世上岂非个个都成了大罗金仙了。但不知为何,父亲一和他谈起道家有关的事情时,内心就忍不住一阵悸动,油然产生出无穷无尽的渴求,对于某些道家的东西隐隐约约有似曾相识之感。 张继轩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期盼之sè,望着自己,不由有些啼笑皆非。这小子,一讲到学道就两眼放光,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夙根。张继轩心中也理解他这多年的愿望,今天一朝实现,自然有些着急。咳嗽一声说道:“也罢,为父现在就传你引气筑基的法门。” “我正一道以气为先,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yīn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我正一道修行共分四重境界,每一重境界又分四层。第一重境界紫气初升,是指打开先天太乙之门,达到心肾相交,水火相济的效果,这重境界眼下你已经迈过了。第二重境界出神入化,打开先天玄牝之门,以达到内观定照,炼气化神的效果。第三重境界返璞归真,打开先天太玄之门,达到炼神返虚,出窍分神的境界,最后第四重是天人合一,打开先天灵枢之门,达到聚虚合道,悟彻天人的境界。若能修至重第四层,就能肉身成圣,荣登紫府。 不过我正一道自祖天师张道陵一来,只有最初三位天师修至第四重四层境界,得享正果,位列仙班。其余诸位天师中,据天师世家记载,最杰出之人也只修至第四重一阶的境界。 张宇一心中好奇,偏着脑袋问道:“那爹爹您又修到了什么境界呢?” 张继轩老脸一红,没想到儿子会有此一问,不过他心中坦荡,在儿子面前也不屑虚言,便答道:“为父惭愧,苦修二十余年,至今也才刚刚迈入三重四阶之境,rì后若想jīng进,更是步步维艰。想起祖天师昔rì不到三十岁便已迈入第四重境界,之后才得授天师之职,为父如此修为却能忝居天师之位,实在是汗颜无地。” 张宇一又问道:“那世间还有没有比爹爹你修为更高的道士呢?” 张继轩点点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其他门派虽修习方式不同,但万法归宗,若是修炼有方,都是能够的享大道的。据为父所知,蜀山一脉以气御剑,炼至深处可劈山裂石,御剑飞行,按我正一道修行境界推算,其掌教真人剑圣前辈早已是已经步入了第四重的高人了。其他各派,林林总总,历代皆有高人隐士出世潜修,为父又怎敢妄尊自大,小觑天下高人。” 张宇一却摸了摸自己下巴,嘿嘿笑道:“父亲,像孩儿这种对于道法悟xìng奇高的人材,达到第四重境界是不是不会太难?” 张继轩怎么也看不惯这小子的那副神气,虽说是有些悟xìng,但也不能这样目空一切嘛。于是斥道:“胡说,我正一道这四重共十六层境界,一层难过一层,第一层境界比较容易达到,纵然是资质一般之人,花费两年时间也能练成,第二重要比第一重难过数倍不止,普通人需要四五年时间,第三重又比第二重更加艰难数倍,越是往后,越是难以取得进展。而且每一重的第四层跃升至上一重时,不仅需要苦修,而且还需要机遇配合才有可能。并不是说天资聪慧就可以达到的,你若是没有这等毅力,还是趁早别走上这修道一途。” 张继轩所说的并非假话,普通学仙修道的人若想修成正果,除了具备非凡的毅力与执着外,个人的际遇与慧根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只有毅力而无慧根,难以理解高深道法,须知黄老之学本质内涵的东西是旁人教不来的;领悟的出,则得享大道,脱胎换骨;领悟不出,虽也可学到些许法术,但最多也仅能达到人仙境界而已。 张宇一心中大急,忙道:“别啊父亲,我一定要学的。”暗想,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不可能刚被父亲说两句就放弃吧。再说了,也许只是父亲在考验我是否诚心而已,以本公子从小熟读经史子集的经验来看,根本就没啥困难的,估计道法也难不到哪去。 张继轩面露嘉许之sè,点点头道:“我辈修持,引气是必修之术。神者乘气而行,有气则有神,神去则气绝,气亡则神死。初学行气,鼻中引气而闭之,以心数至数百,以口微吐之,rì久,以鸿毛放于鼻口之上,吐气而鸿毛不动,是为大成。”说罢又讲述了如何行气,怎样蓄气等引气法门。 引气又称为炼气,是道家rì常修炼的法术,指的是以呼吸吐纳为主,辅以导引养生的内修方法。注重持久的锻炼与呼吸,融汇天地之气于自身,已到达祛除疾病,脱去凡胎的效果。 张宇一按照父亲讲述的方法,练习了大约六七个时辰。只觉得神安气凝,有一股先天之气充盈气海,在运气时已经能聚若实质,犹如一粒粒珍珠一般,随心所yù的在周身流动,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把这种感受告诉父亲,张继轩听了也是瞠目结舌,心中大呼不敢置信,暗想,这小子果然是个修道的怪胎,才短短半天时间,竟然就已经达到“上持云门,下固灵根”的境界。张继轩自认也是颇有修道根骨的人,可当初他学习引气之术时,练到这等境界也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张宇一才六七个时辰就已达到,怎能让他不感到惊讶。不过心中更多的是高兴,暗自想到:既然这孩子天赋异禀,就不能当做普通孩子对待,自己不如把所学道法早点教授与他,说不定今后会大有际遇。 打定主意,看了张宇一一眼,说道:“宇儿,你既有如此能力,为父也深感欣慰,既是如此,为父打算从明rì起,加快速度把这几十年来所学心得全部传授与你。”说完,顿了顿又道:“只是为父有些担心,这样长时间练习道法你身体是否吃得消。” 张宇一经过刚才的练习,此时已是自信心爆棚,感觉学道不仅没父亲说的那样难而且练完之后全身上下舒服无比,于是俯首到:“父亲放心,孩儿并无不适,孩儿自幼习武,这点苦还是受得了的。”张继轩微微颌首,从此开始了对张宇一的悉心传授。 第二十一章 两只老虎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时间一晃已过去六年了。 张宇一经过这六年苦修,修为已达到第一重四阶的境界,方仪此时已被张继轩收为记名弟子,而她的父亲许昂由于根骨落了下乘,天资也一般,加上年龄也有些大了,被张继轩推荐到正一门下另一位别有秘法的师兄门下修行,想来应该也颇有jīng进。 张宇一每rì除了修行练武,就是和方仪一起喂养袁白和小夜。袁白和小夜倒是没多大变化,虽然心智已经成熟,但身体还是三年前那般小模小样,比起刚开始大不了多少。 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方仪了,原来那天中午方仪给两只小虎喂完豆花之后,晚上两个小家伙又连喝了三大碗豆花,方仪虽当时看得高兴,但回头一想却犯了愁。这两个小家伙这么能吃,以后身体会不会发育得很快啊,弄不好几年就长成两只大虎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一点也不可爱啦。 其实在方仪心里,对那天在后山遇见那只母子夜虎的事,回想起来隐约还是有一丝惧怕,害怕两只小虎有朝一rì也长得像它们母亲那般吓人。于是便去找张宇一,将自己心中的担心说给他听。 张宇一先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后来细细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子夜虎虽是异兽,生xìng通灵,但毕竟它们母亲修炼时是入了邪路的。万一两只小虎也遗传到了它母亲的残暴可怎么办,现在还小没有攻击xìng,万一长大了可就说不准了。府中来来往往下人丫鬟这么多,可不是每个人都会武功的,这样一来,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两人一起去找张宇一的父亲张继轩,看看有什么办法不让两只小虎身形长大。张继轩先是斥责两人胡闹,万物生长都是有其运行规律的,小虎肯定也不能例外。张宇一见父亲不答应,便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张继轩细细一想,也有些道理。天师府人来人往,就是花园中其他珍禽也有不少,小虎长大之后确实是一个麻烦。但眼下若是将两只小虎放生的话,以它们的能力,现在根本没办法在野外独自存活下来。 思虑半晌,于是让张宇一的母亲用灵符纸根据两只小虎的身形特点做了两套小马褂,并在马褂上施加了正一道术。然后让张宇一和方仪二人将两件小衣裳分别给小虎穿上,说是只要衣裳不被损毁,小虎的身形便不会长大,而且它们也不会觉得痛苦。 这样一来可把方仪高兴得眉开眼笑,张宇一也放下心来。但是张宇一还是有心担心小虎会遗传到其母亲的凶xìng,于是有意识的只用豆花,面条,鸡蛋之类的食物来喂养袁白与小夜。平rì里在嬉戏时也着重训练它俩听从口令的能力。 袁白和小夜原本就是异兽后代,天赋异禀,不同于一般动物。这两年又经过二人的悉心训练,这样一来,将两只小虎训练得听话无比,有时只要张宇一或方仪施一个眼sè,或者一声呼哨,便能立即领会主人的意思。它俩穿上衣裳之后,虽然身形再也没有长大,但行动却变得异常迅捷,即便是以张宇一之能,有时也看不清它们的行动,只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闪电般从眼前掠过,再一看却踪影全无。 见两只小虎有这般能力,两人也是欣喜不已。尤其是张宇一,还曾动过歪脑筋,希望让袁白和小夜去帮抓他老鼠。天师府虽是道教祖庭,但老鼠可不管这么多,照样打洞偷粮,而且仿佛像是沾染了道家仙气,成了jīng一般,一个个狡黠无比。每天晚上在张宇一练了一天功后,劳累无比准备入睡时,老鼠们便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出来活动,只要张宇一略有动作,它们便踪迹全无,搞的张宇一烦不胜烦,便想拿袁白和小夜一用。怎奈方仪对它俩视若珍宝,死命不肯,说道袁白和小夜是两只老虎,怎能让它俩去干猫的事儿呢,这不是自掉身价么。张宇一无奈,只好母亲那里借来一只老猫捕鼠。老猫倒是勤勉尽责,每天上房下梁,忙的不亦乐乎,只不过忙活了数天,连老鼠尾巴都没吃到一根,天天叫唤着让张宇一给它为食。 不过虽不能用来捕鼠,有袁白和小夜两只小虎帮忙,张宇一和方仪到后山去抓月亮兔可方便了许多。两只小虎一左一右,一个负责吓唬,另一个负责埋伏,两虎配合亲密无间,月亮兔虽然逃跑起来速度也极快,但和袁白与小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逮一个准一个。而且小虎训练之后极为听话,捕猎之时异常小心,不仅不会伤到月亮兔xìng命,甚至连毛发都不会折损一根。每次看到袁白或者小夜嘴里含着一只比它俩个头都还大上一截的月亮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方仪便乐不可支。 虽然每次抓到月亮兔,不久后便又将它们放了,但方仪对抓月亮兔这事似乎总是乐此不疲。 这不,今天方仪喂玩袁白和小夜之后,又邀张宇一去后山欣赏小虎搏兔的情景。张宇一原本不想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对儿时这些乐事的兴趣已经逐渐转淡,更多的是关心自己修为的增长。迈入第一重四阶的境界已经过去两年了,但这段时间无论自己怎样勤修苦练,总感觉不到修为有什么增长,和刚开始修炼正一盟威录地玄卷时一rì千里的速度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而且父亲还曾说过,白猿所授的紫府玄珠录,必须要修为达到第二重境界之后才能修习,否则若是修为不够强行修炼的话,反而会有损道基。但自己这段时间不管如何努力,总是不见进步,着实让他烦闷不已。 见方仪又来邀他去后山,本想借口还有功课要做给推辞了。不料方仪和他相处了几年,对他xìng格多少也了些了解,知道他面冷心慈,心地却是极好的。于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郁郁不乐的表情,望眼yù穿的看着张宇一。 张宇一无法,知道不去不行,谁叫自己比她年长几岁是大哥哥呢,怎么也得表现出一个做哥哥的风范,看来只好自己再次做出牺牲了。 方仪偷偷一笑,在心里暗暗想到,嘻嘻,就知道这招对你管用。 两人带着小夜袁白来到后山,两只小虎一路追逐嬉戏,但一到了后山那片树林附近就变得安静下来,身体紧贴地面,匍匐潜行,支楞起一对耳朵四处乱转,辨别声音。别说,还真有些猛虎出山捕食的风范,只不过配上它俩小不点儿的身躯,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张宇一和方仪看到它俩煞有介事的样子,都在心里偷笑不已。 张宇一和方仪两人先一步悄悄来到树林边草丛茂密的地方,这里是月亮兔经常出现的一块区域,等袁白和小夜两个到来。 不料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它俩身影,张宇一压低身形照原路往回走,准备去找找这两个小家伙到底去哪儿了。回头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它们的踪迹,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起来,想大声呼唤它俩,但又怕惊吓了月亮兔,只得压低嗓音,低声吹了数声口哨,不料全无回应。 张宇一心中焦急,刚刚都还跟在自己身后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调转身形,往山顶走去,准备去上面看看。还没走几步,已遥遥望见两只小虎一前一后,身体紧贴石壁,犹如两只壁虎一般向一面高达数十丈的石崖上爬去。 第二十二章 悬崖落石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那石崖生的极高,足有三十丈有余,而且外表平滑,如刀劈斧削一般,看上去浑然天成,似乎是由一块巨石的一面构成。张宇一暗暗称奇,若这石崖果真是由一块巨石形成,那这巨石该是何等的庞大。 此时的张宇一虽玄功有成,正一一脉的嫡传轻功“出云步”更是颇具根底,但自问自己也绝难跃上那石崖。但两只小虎的爪子看上去却像能产生吸力一般,别有一功,能牢牢的贴住光滑的石壁,移动起来像并不是十分费劲。 张宇一见袁白和小夜在石壁上游走片刻,安然无恙,心中略略放心。但那石崖极高,两只小虎看情形竟似要往崖顶爬去,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石壁光滑无比,爬的太高的话万一小虎失爪掉下来了怎么办? 心中一焦虑,便再也顾虑不得了,大声呼唤了两只小虎几声。小虎还没应答,却把方仪给召过来了,原来方仪听到张宇一呼声忧急,还以为袁白和小夜出了什么事,赶紧跑了过来。远远就问道:“宇哥哥,袁白和小夜怎么啦,它们在哪儿呢?” 张宇一将手一指,一脸疑惑道:“它俩不知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 方仪一看,也是担忧不已,拉着张宇一连忙向石崖附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唤这袁白和小夜的名字。 两只小虎这回像是听见了,小夜扭头往下望了望他俩,见方仪不停的做手势要它下来,似有些犹豫不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难以决定。袁白根本充耳不闻,全然似没听到一般,还是一往无前的向崖顶爬去。把崖底的方仪气得牙根儿痒痒,这袁白,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的话居然也不听,改天非得好好训你一顿不可。 原来两只小虎,张宇一和方仪一人一只喂养。张宇一由于跟随学道之后,父亲对他约束甚严,已变得懂事许多;加上小夜毛sè本黑,跟它母亲一个样,担心它野xìng难训。因此虽然心底喜欢小夜,但平rì里对它训练极严,若是犯了错误,一般都是要进行惩罚的。这样一来,小夜固然被训练得极为听话,但胆子也较袁白要小上许多。 而袁白呢,由于方仪对它宠爱之极,闲暇时基本上是对它放任自流,犯了错误也从不责罚,倒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子,在府中虽然大祸没有,小祸倒是七七八八的创下了不少。和它那温顺可爱的外表着实有些不太相符。 这时虽然两只小虎都在往上爬,但是小夜胆子小,又比较听话,方仪一叫它便停下不走了。袁白呢,恃宠而骄,知道反正方仪不会拿它怎样,于是故作不知,还是照爬不误。气得方仪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把它给拎下来。 小夜歪着脑袋思考了小半天,见袁白还在一往无前的向上爬,终于按捺不住,也跟随袁白的脚步往崖顶爬去。崖底的张宇一和方仪都心感惊讶,袁白还好说,小夜今天这是怎么啦,居然也开始不听指挥了。眼看它俩爬的原来越高,方仪心中越发忐忑,右手手心紧紧的扯住张宇一的上衣衣摆,生怕它俩一个不小心,虎失前爪,掉了下来。 果然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眼看袁白和小夜离崖顶越来越近,只差四五丈的距离就能登顶了。突然间崖顶隐约有白光一闪,张宇一心中一紧:“不好,崖顶有东西!”来不及出声提醒,便看到有无数大小石块从崖顶打了下来。 只听一声惊呼,方仪早已吓得花容失sè,双手捂眼,只留两条指缝向石壁望去。袁白和小夜倒也机jǐng,见崖顶石块落下,情况紧急,都连忙将身体紧紧的贴住石壁,恨不得将一个身子都塞到石壁的缝隙里去。 那石块虽然疏疏密密的落了一阵,但袁白和小夜身子本来就小,又借着石壁上有些许凹凸的地方藏身,因此一时间倒也没被石块砸中。此时崖底的方仪和张宇一看得是焦急万分,但又不敢出声叫它们下来,现在已经爬了这么高了,即便要下来怕也不容易,万一让两只小虎一分心,情况恐怕会更加不妙。 张宇一心中奇怪,到底是什么事物在崖顶推落石块,要阻止袁白和小夜上崖。运足目力向崖顶看去,虽和崖顶相隔得有数十丈,但他此时内功有成,目力自然今非昔比,已能视微星如朗月,即便再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 见崖顶有一道白光游来游动,倏来倏去,似蛇非蛇,通身雪白,不断用身体将石块扫落下崖。心中惊讶,这是何种动物,自己怎么从未见到过,它要阻止袁白和小夜上去却是为何? 崖顶这条貌似小白蛇的事物见众多石块都没砸下两只小虎,渐渐也变得惊慌起来。用它那细长的身躯,盘住一块约两尺见方的巨石,那巨石极重,也不知这小白蛇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能拖住巨石往崖边慢慢挪去。 方仪看不清崖顶情形,还好说,张宇一此时一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眼看那巨石已渐渐被小白蛇拖到悬崖边上,爬在前面的袁白离崖顶也越来越近,大约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便能跃上悬崖。那小白蛇照着石壁上的袁白身形来向,对准巨石猛一用力,便将那巨石推落下崖,直向袁白头顶砸下! 见此危急情形,张宇一那原本就到了嗓子眼的心,几乎都要扑腾出来。此时的袁白距离崖顶已不过数米,本就离得极近,那巨石外形又大,几乎遮住了袁白身边方圆数尺的范围,袁白虽见机极快,连忙调转身形向右边移动了些许距离,但石壁光滑攀爬不便,终于还是没能逃脱巨石袭击。“扑”的一声被巨石砸中后腿及屁股处,受不了巨石下坠所蕴含的巨力,后爪一松,哀嚎一声,连石带虎,从崖顶直坠下来。 第二十三章 千钧一发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方仪此时也见到袁白被巨石砸落,尖叫一声“袁白!”语带哭腔,几乎都要哭出声来,连忙向崖底跑去。张宇一行动却要较她迅捷得多,见势不对,身形一闪,正一道嫡传的“出云步”迈出,仿若出云踏雪,了无痕迹,只数步之间,便来到崖底。 但如何营救袁白,张宇一也是颇感棘手。那巨石紧贴在袁白身后,自己若是用双手托住袁白,诚然可以救得了它。但那巨石从几十丈高的崖顶砸下,所蕴含的巨力恐怕不下数千斤,自己即便有玄功护体,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若是先用掌力劈开巨石,又怕误伤到袁白。 眼看巨石带着袁越坠越近,已坠落到石崖一半的高度,把心一横,决定行一险着,自己站在巨石落地处右侧,等巨石落到自己身前之际,用“无尘指”指力将袁白从巨石底弹出,然后自然绕过巨石,从背后将其接住。 这事说来简单,其实对眼力和指力都有极高的要求。那巨石自高处坠落,站在崖底仰望,只能见到那巨石犹如黑点一般越变越大,很难准确度量巨石的坠落点。而且将袁白从巨石底弹出时,必须见机极准,发指时力道若稍有不慎,袁白身体便会撞上巨石,眨眼间便会被压成一滩肉泥。而且袁白从高处坠落,身上带有一股自上而下的冲力,若是将其平平弹出,如何将这股竖直的力道化解也是个难题。 眼见袁白在空中距离崖底只有七八丈的距离了,张宇一气凝紫府,暗聚全身真气于右手,正准备以无尘指挽救袁白于千钧一发之际。忽听空中传来一声清唳的鸟鸣,声音清冽悦耳,犹如敲金碎玉,冰冰溶溶的流于耳中。 张宇一和方仪同时抬头仰望,只见石崖东侧的天空中瞬间出现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仿佛自云端飞来,两翼展开,竟有两三丈来长。从空中向着石崖疾掠而来,追风驰电,眨眼间已离巨石不过数十丈的距离。 那大鸟双翅原本平平展开,这时却在空中突然竖起,双翼向着巨石方向连拍数下,在空中激起一股绝大气流,竟将袁白从巨石底部吹了出来,在空中连转了几个跟斗,直向更高处飞去。那道激流带起的飓风威力似极大,甚至将那巨石也吹得在空中平移数尺。 那大鸟身形并不停顿,犹如一道白sè闪电,从巨石上方掠过,就在袁白在空中升力将尽,将落未落之际,和它擦身而过,用巨大的背脊将袁白托起,向这崖顶飞去。 这一幕突如其来,张宇一和方仪都是又惊又喜,方仪见袁白得救,更是乐得直蹦。张宇一回想起刚刚大鸟挥翅扇动气流时,双翅背部翎毛呈黑sè,和周身雪白羽毛颜sè截然相反,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那大鸟的背影,惊喜交集的说道:“是信天翁,是信天翁回来啦!” 见方仪神sè茫然,按捺不住喜意,略略解释说道:“就是你第一次来天师府,在花园中遇见的那只白sè仙鸟。” 听张宇一这样一说,方仪猛然想起,刚开始来天师府时自己好像是遇见过这样一只大鸟,见它羽毛漂亮正想去抚摸一下,它却飞走了,害的宇哥哥那时还把自己骂了一顿。想到这里,看了张宇一一眼,脸上不由微微一红。 张宇一此时却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崖顶,信天翁已经托起袁白将它送到了石崖顶上,袁白受了此次惊吓,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正自惊魂甫定。这时一见前面的小白蛇,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顾后腿伤势,双腿后锉,身子微弓,颈上一小撮白毛竖起,做出饿虎扑食的前兆。 小夜此时也气喘吁吁的从崖边爬了上来,一见这架势拉开的情形,自然是帮着自个儿兄弟了,蹑手蹑脚的溜到小白蛇另一侧,准备抄它后路。信天翁却似自重身份,不肯和它兄弟俩夹击一条小白蛇,只是在旁冷眼旁观,梳理羽毛,看样子并不打算加入。 小白蛇这时却浑没有了刚开始阻止两虎的气势,身形一转准备溜回洞穴,不料却被小夜偷偷给抄了退路,这时靠在一块小石头上,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袁白后腿受伤,虽然这点小伤对它来说,行动丝毫不受影响,但它本为异兽后代,这三年在天师府,又是人人宠爱,丝毫没受过伤的,这次被小白蛇巨石砸中,难免有些怒气。心中早已忍耐不住,虎吼一声,瞅准小白蛇方向,纵身而起,向它直扑过去。 小白蛇原先靠在一块石头上瑟瑟发抖,看似已束手待毙。这时见袁白纵身向它扑来,它的反应却极快,尾巴在背后石块上一击,身形一屈一弹,犹如弹簧一般,细长的身体绷得笔直。借这一弹之力,于间不容发之际从袁白肚皮下掠过,瞬间已飞入袁白先前立身处的一个小洞中。 “好家伙,竟会示敌以弱。”张宇一暗赞一声。他心中此时已隐约明白了,想来是那小白蛇在崖顶有两处洞穴,一处已经被小夜从后面堵住,另一处主要的洞穴恐怕就在袁白先前立身的地方,因此它才故意示敌以弱,诱敌来攻,一意要躲入这主穴中。 果然,小白蛇一入洞中,身形就已不见。那洞穴入口处也不知是什么物质砌成,异常的坚硬。袁白和小夜原本就是天界异兽之后,体型虽不大,力道却是非凡,加上张宇一这几年以正一秘法训练,双爪足以裂金石,寻常猛兽恐怕也受不了它们两爪。可现在任凭袁白和小夜两个在洞口连刨带挖,洞口处却丝毫没有动静。 突然,袁白与小夜停止了挖掘,支楞起耳朵,四处转动,似发现了什么动静。却见周围草丛中有一处泥土微微翻动,袁白纵身跃起,猛扑过去,地下却又突然没有了动静。 袁白趴在四周闻闻嗅嗅,竖起一对耳朵边爬边找,搜寻了半天,突然间虎吼一声,照着一处草丛,右爪直深入地底深处,赫然抓出那只小白蛇来。小白蛇身躯扭动,口中吱吱有声,似被抓得浑身疼痛,袁白见状,爪尖力道微松,却仍不把它放开。小夜此时也凑上前来,不停的用头去蹭袁白额头,似也感到高兴不已。 只见袁白和小夜前爪抓着那条小白蛇,三下两下爬上了信天翁那宽大的脊背,奇怪的是信天翁居然也不反对。双翅一振,径直向崖底飞来。 方仪早就等得心焦不已,这时见袁白和小夜安然无恙,心中喜悦,一手抱一个,不停的安慰抚摸它们两个。信天翁却在张宇一身边用翅膀蹭来蹭去,张宇一和它久别重逢,又见它身形早已比原先大出数倍,也是喜不自禁,搂着它不停的问这问那,问它这三年间都去哪儿呢,为何再没回来看他。可惜信天翁口不能言,只能间或用一两声鸟鸣作答。 袁白此时却颠儿颠儿的来到张宇一跟前,口中衔着那条小白蛇。张宇一这时方才看清,原来这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蛇。头部似蛇非蛇,只是通体雪白透明,几乎连体内的细细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体型细长,腹下却生有四条既短且细的四肢,嘴唇向前突出,唇边还长有数根晶莹如玉的胡须。 张宇一一时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心中奇怪。但他跟随父亲修道三年,眼力也增长了不少,见这小东西虽然生的特异,但周身隐隐有白气围绕,知道绝非凡品。于是将它从袁白口中拿起,托在手心,见此时的小白蛇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竟似已经昏死过去,心中一惊,以为刚刚被袁白衔在口中时一不小心给咬死了。 凝神一看,见掌心的小白蛇虽身体僵硬,但唇边的胡须却在微微颤动。心下不由暗暗偷笑,这小东西看来眼下是害怕至极,想用装死蒙混过关。 也不理它,带上两虎一鸟,连同方仪下得山来。准备拿去给父亲看看,究竟是何事物。 来到天师府,张继轩正在玄坛殿中打坐休息,张宇一不敢擅自打扰,双手捧着小白蛇,在殿门口恭声说道:“爹爹,孩儿有一事请教。” 张继轩双目微张,见是张宇一站在门口,点点头,正待开口,忽然一眼瞥见张宇一手中捧着的那条小白蛇,心中震惊,脱口而出道:“龙参!” 第二十四章 龙参来历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也是心中惊讶,龙参是什么东西?足以让一向淡泊处世、处变不惊的父亲也耸然动容。连忙走近殿中去,将手中父亲刚才所说的“龙参”双手递了过去,一旁的方仪也跟着走了进来。 张继轩此时神情已经镇定下来,但这镇定的神情依然掩饰不住接过龙参时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张宇一见他双目之中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神采一闪而过。 龙参刚才在后山时被袁白抓伤了几处,莹白剔透的伤口处有rǔ白sè的汁液汩汩流出,清香扑鼻,张宇一隔着好远闻到都觉得jīng神一振。 张继轩见状,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青sè的小瓷瓶,拔开瓶塞在龙参伤口处滴了数滴,然后便见那白sè的汁液便不再流出。那龙参似乎也感觉到了身体创口处的伤情好转,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见到张继轩,却似并不害怕,反而隐隐约约有亲近之意。在张继轩掌心跳来跳去,对着一旁正呆坐在地上的袁白和小夜不时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继轩凝神倾听片刻,笑骂道:“你这小东西,它们又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无意中伤了你,你又有何可抱怨的……” 张宇一心中疑惑,这小东西和父亲说了些什么?于是问道:“父亲,这小……龙参刚刚都和您说了什么?”本来他也准备说小东西的,但是见父亲对它似乎颇有几分怜惜,怕父亲不高兴,于是改口叫小龙参。 果然,只见张继轩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答道:“它说袁白和小夜将它身上抓伤了好几处,要我出手把它俩教训一顿,帮它出出这口气。还说你也不是好人,一路上为了避免它逃跑,用手将它攥得紧紧的,害得它差点背过气去。” 张宇一脸上微红,自己怕龙参逃走,刚刚手上用力确实稍稍大了些。心中又觉好笑,这家伙,够聪明的啊,一进门就给自己找好了靠山。 袁白和小夜似乎也听懂了张继轩刚才所说的话,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对着龙参怒目而视,似乎对龙参只字不提在悬崖上差点把袁白给砸死的事感到气愤。 张宇一见父亲对这龙参似乎颇为看重,在那不停的逗着它玩儿,心中奇怪。旁边的方仪看了半天,早已忍不住了,甜声问道:“张伯伯,这龙参到底是什么啊?”张继轩虽然收了方仪为记名弟子,但是并没有正式拜师,因此方仪仍然称他为张伯伯。 张继轩看了张宇一和方仪一眼,说道:“世间万物皆有灵xìng,若是心向正道,即便是草木石山亦能修成灵体。万物以人为长,因此其他草木生灵在修行时,多以能幻出人形为荣。以山参为例,若是修行八百年,则能化成牲畜形状;若是修行两千年,则能化出人形;若是修行五千年以上,就能化作天上圣物――神龙形状了。这龙参正是山参多年修炼的神物,已通灵xìng。不过这小龙参看样子从人形化作龙形时间还不太久,周身肌肤血管都还清晰可见,尚未生出外皮包裹,此时正是它抵抗力最为虚弱之时。否则就凭袁白和小夜两个,怎能拿得下它来。” 方仪心中惊讶,山参竟然都能修出**?看了这小龙参一眼,果然连它身上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身上肌肤虽为莹白sè,但似乎和人体肌肉一样,感觉甚有弹xìng。心下好奇,于是麻着胆子轻轻的点了点,只觉入手处冰冰凉凉,手感光滑,除了感觉凉爽一些外,和人体并无两样,方才确信。 张宇一也是心感惊奇,这肉肉的小东西竟然存活了五千年?不过他向来信服父亲的话,这时再仔细观察龙参形状,见它长吻肉须,四爪嶙峋,果然有几分神龙的轮廓。心中倒也啧啧称奇,自然造物果然是鬼斧神工。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这龙参先前在自己手中时都紧张成装死的模样,为何一到父亲这里,却又和他如此亲热,竟似认识一般?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这龙参……看样子竟然认识您,这是怎么回事?孩儿为何从未听您说起过啊?” 张继轩看也不看他,冷冷答道:“为父身为龙虎山当代天师,多少总还是有些虚名吧,有那么一些神物异兽认识为父,又有何可奇怪的了。怎么,你有意见啊?” 张宇一诺诺点头,连声说道:“孩儿不敢……江湖上谁不知龙虎山张天师功愈天人,端的威名赫赫,盛名卓著。”心中却暗想,老爹可真是的,好像一天不找自己碴儿就浑身不舒服,非得骂自己几句才痛快。今天捉住了龙参,忙不迭拿来给他品鉴,却不知他俩原本就是老相识,龙参又受了伤,自己这下可算是失策了。 原来这几年随着张宇一修为jīng进,张继轩对他愈发管束严厉,有事没事总喜欢拿他敲打一番,弄得他噤若寒蝉,不敢有半点娇气,和儿时的飞扬跋扈简直判若两人。 张宇一心中郁闷,装模作样的用手去抚摸龙参,不料龙参估计对他先前攥着自己的感觉心有余悸,拼命的往张继轩怀里躲,不肯让他抚摸。 张宇一只得讪讪然缩回了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张继轩将龙参抱起,在它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龙参似听懂了他的话,也不再对张宇一像先前那样抗拒。一下子跳到了张宇一身上,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张宇一心中震惊,父亲说的话小龙参居然也能听懂?联想起先前小龙参就在父亲耳边叽里咕噜,心中愈发诧异。父亲怎么和小龙参交流起来竟似全然没有阻碍一般。于是脸上带有一丝羡慕之sè,问道:“父亲,您刚才和龙参说话用的是什么道术,以前您怎么从未教过我? 张继轩哼了一声,答道:“这是我正一一脉的心语之术,没教过你……你以为这是想学就能学的吗?若这门道术真有这么容易的话,你刚才也就不会任凭龙参受伤后在那里呻吟也无动于衷了。” 张宇一心中奇怪,喃喃道:“龙参先前发出呻吟了?我怎么没听到。” 张继轩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过了半晌,见张宇一仍在那抓耳挠腮,才解释道:“心语术是我正一派的高深道术之一,用来和那些修行已略有所得,已经脱去凡胎的异类交流。顾名思义,此法用的是神识而不是语言,因此不论对方是说的什么或者做的什么,在你脑海里都会有清晰的显示。不过此术对内功修为要求极高,需要修为迈入第三重境界的正一弟子方可修习,等你rì后迈入第三重之境时,为父再传授与你便是。” 张宇一心中沮丧,自己连第二重境界都还没能突破,第三重修习的难度更是远甚于第二重,要想学会这心语术要等到何年何月。一时不由心中黯然。 张继轩盯着张宇一看了半天,思虑良久,忽然说道:“宇儿,为父考虑了数rì,觉得眼下是你下山的时间到了!” 第一章 茅山术士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方仪心中虽极不舍得让张宇一独自一人下山,但她眼下修为还远没达到能下山历练的程度,几次相求张继轩都没有得到允许。最后只得含泪送张宇一远行。送了一程又一程,几乎都要送出了龙虎山的地界。在龙虎山的六年时间里,方仪感觉对张宇一的依恋越来越深,但她从小失去母亲,在外流落数年时间,后来虽然被父亲接回云居山居住,但一直对自己的身世和幼年的不幸经历有一种深深的自卑心理。这种自卑在生世华贵,天资聪颖的张宇一面前尤其明显。因此在这六年朝夕相见的时间里,她从未对张宇一吐露过自己心中对他的爱慕之情。但眼下却是最后的机会,自己如若再不对他表明心意,下次相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因此她心中也正在犹豫不决。 张宇一见方仪一路含情凝睇,几度泪泫yù滴,自己几次催促她回山都不肯。他虽然对于男女情爱之事还没有经历过,但也不是蠢人,看到眼前这等情形,猜也能猜出方仪对自己的心意。不过他一直以来都是把方仪当做妹妹看待的,对她虽然疼爱但是却是兄妹之间的那种疼爱,并没有男女之情,这时见方仪真情流露却也只好故作不知。方仪心中失望,见张宇一如根木头似的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意,心中凄苦莫名。心中暗暗想到:“宇哥哥,你是真的不懂女孩儿的心思呢,还是根本就不喜欢方仪。” 见张宇一只知道连声催促自己回去,最后一顿足,狠下心来,头也不回的往天师府走去。脚步越来越快,绕过一片竹林,待张宇一再也看不到自己时,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倏然而下,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张宇一望着方仪离去的身影,心中也是感慨万分,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误了她的终身。这般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今天让她伤心总比今后带给她伤害要好。呆立半晌,收敛了思绪,收拾起行李,向扬州而来。 扬州,自先秦以来就是江南重要的历史名城,素有“竹西佳处,淮左名都”之称。眼下正值黄昏时分,落rì的余晖一点一点的撒满了整个扬州城,黄昏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种安谧祥和的氛围,包裹着城内所有吆喝的,卖艺的,抬轿的一众穷苦细民。张宇一就是在这一片安逸却充满生气的时分进的扬州城。 进城后的他,不由也被一些见所未见的新奇事物吸引住了,一时间抛开初离家人的烦恼,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咣咣咣咣……”集市正中传来一阵铜锣声,在这熙熙攘攘的集市里顷刻间就聚齐了一群人,把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围在正中。 场中两人拱了拱手,冲周围人群团团拜了几拜;那手里提着面铜锣的胖子先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口道:“列位列位,我二人这边有礼了。在下姓茅名隐,这位是我师弟茅鸿,我师兄弟二人师承茅山华阳真人,艺成下山已五载有余,今rì路过宝地,怎想盘缠耗尽,无奈之下只好把江湖众人应急之法学上一学,还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若有酒的话也可送与兄弟喝上两口,我兄弟在此先谢过了。”说罢又是团团一拜。 张宇一听说他们师承茅山华阳真人,知是同道中人,不由心中也微生敬意。茅山一派传自三茅真君,相传三茅真君本为兄弟三人,有感于世道无常,福祸难料,看破红尘;遂相约一起寻仙修道。在北茅山见绿荫蔽rì,芳草如茵,香茅遍地;便留在山中隐居,采药炼丹,济世救人,最后修得正果,名列仙班。据闻三人道法高超,道术jīng湛,四周百姓上山拜师者络绎不绝。现下茅山一脉虽已rì渐式微,但百年香火,根基犹在,因此张宇一听说他们yù在街头表演茅山法术,不由也心感兴趣,心想自己反正闲来无事,去看看也好,于是找准一个人略少的地方围了过去。 这边茅隐说道:“我兄弟这边先表演个小戏法,如若表演的好,还请大家喝个彩;若演砸了也请大家多担待。不过兄弟这个法术嘛,还需向在场的各位借用一两件事物才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面带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这茅山术士弄得什么玄虚。却见茅隐双眼望向在场的一位五短身材,生着一双三角眼,着一身商贩装扮的人,口里问道:“这位大哥,冒昧借用你一个西瓜权作施法道具,不知放不方便?” 原来此人名叫陈三,是附近一个专门从事西瓜贩卖的小贩。是出了名损人利己之徒,经常在收购贫困农户西瓜时极力压低价格,贩卖给他人时却又哄抬高价,以次充好。 陈三听得此言,一对三角眼轱辘一转,尖声答道:“这位道长想要小人西瓜倒也不难,只是小人家底微薄,做的是小本生意,加上今年又逢大旱西瓜收成不好,因此须一两白银才换得一个西瓜。” 这话一出口,便引得围观人群一阵鼓噪,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私下都觉得这陈三西瓜的价格卖得太过离谱。一个红脸汉子看不过去,面带不屑,嘿然说道:“陈三,你虽是生意人,但钱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前两天我王某人买了个西瓜回家才二钱银子,一两白银?嘿嘿,都够在对面的陶然居吃顿便饭了,你陈三卖的这西瓜可真真是金贵啊。” 陈三闻言涨红了脸,怒道:“王平你这厮知道什么,我这西瓜与是吐鲁番那个……那个哈密瓜杂交而来的特品西瓜,岂是本地产的那些歪瓜裂枣能相比的。” 王平yīnyīn一笑:“这倒巧了,我家隔壁的赵二麻子种的就是正宗的本地西瓜,我昨天似乎还听他说往你那边送了一车瓜呢,还说本来一车西瓜卖给别人是九两银子。你借口他的西瓜成sè不好,压了他的四两银子的价钱,最后硬是只给了他五两。难道是我听错了?” 陈三闻言语塞,心中暗骂:“这个挨千刀的,总是来和我抬杠,祖坟埋错地方了还是怎地?”当下也不理他,转首过去向场中的茅隐问道:“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茅隐闻言微微一笑:“一两银子一个西瓜……却也无妨。”陈三先前自己也没报多少希望,只不过是随口找的一个理由,回绝这穷道士借瓜的说辞而已。没想到茅隐眉头也不皱一下,竟然就答应下来。只听得心花怒放,今天一天都没开张了,抓住了这个肥羊狠狠宰上一笔,抵得过一天的利润。却听茅隐顿了顿又道:“不过……眼下贫道身上可是一厘银子都拿不出来。” 陈三一听如同给他刚热乎乎的心浇上了一盆凉水,当下就冷了半截儿,闹了半天是耍我,心里一怒,脸上一红,直yù破口大骂。 茅隐又慢条斯理接着说道:“不过嘛,贫道可以另想法子。”说罢,一双利眼定定的望向人群左侧的张宇一,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这位公子,见你锦衣华服,气宇轩昂,想必是富贵中人。不知是否能借与贫道一两银子,稍后便会奉还。想来以公子之雅量,不至于扫了在场诸多观众的兴致吧。” 张宇一一愣,在场这么多人,不知他为何偏偏就找上了自己。他下山之时,母亲张夫人担心他独身一人,吃住不好,照顾不好自己,因此背着丈夫给了张宇一一个红sè的,用丝线扎好的小袋子,里面沉甸甸的,让他放在左边的衣袋里,把父亲张继轩给他的那些盘缠放在右边。 张宇一脸皮薄,听见那道士出言相求,又见在场这么多人都望着自己,脸上一红,当下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毕竟是初次下山,没什么经验,众目睽睽之下心中微一紧张,右手顺手往怀中一掏,竟然掏出母亲拿给他的那个红sè小袋来。 这红sè小袋用的是丝绸制成,上面有用金丝绣成的五sè祥云,做工异常jīng细。张宇一用手解开小袋顶端的系着的丝线,将袋中的事物倒出些许在手掌上。 只见一阵灿灿的五彩光芒入眼,众人皆是双目发直,喉咙发干,眼神再也离不开张宇一手心左右。 原来张宇一倒出的物品中有四五颗颗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珠圆玉润,莹白透亮,更难得的是个个一般大小,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还有数颗红、黄、绿等闪闪发光的宝石。众人中有识货的不由就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这其中只怕一粒珍珠就值得好几百两银子。那几颗宝石sè泽鲜亮,品质均匀,更是难得一现的宝物。 张宇一见周围众人脸sè古怪,心中也是暗暗后悔。在外不露富,这样一来,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准备盯着自己了。都怪自己手贱,摸到右边去干嘛。顾不得众人灼灼的目光,赶紧将珠玉装了回去,又从左边袋中摸出一块银锭,给茅隐递了过去。 众人“噫”了一声,那银锭纹理清晰,表面颜sè鲜亮,一见之下便知道是崭新的上好官银,这可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有的,众人心中不由对这少年人身份揣测起来。 却见那名叫茅隐的道士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张宇一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不认识他呀,这是怎么回事? 茅隐接过银子,作揖为礼,嘻嘻笑道:“多谢公子仗义援手。”忽又低声道:“此处鱼龙混杂,公子身怀富贵,还需提防小人才是。”张宇一脸上一红,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茅隐又转身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约一尺见方的青sè托盘和一叠白纸放在场zhōng yāng的一张小桌上,旁边的茅鸿接过白纸,取出一张双手飞快折叠出一个纸质的银锭来,然后如法炮制,顷刻间一叠白纸已叠成了近百枚纸质的银锭,都放在了那青sè的托盘之上,转手递给茅鸿。 茅鸿神情严肃,脸sè冷然,与茅隐那笑嘻嘻的样子截然相反,对眼前的金子好像视若未见一般,看不出任何表情。从随身的衣服内取出一个内装清水的小玻璃瓶,往盘中滴了数滴;口中念念有词,身体绕着那桌子走动了起来,起初还一步一步缓步而行,走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整个身子已是绕着桌子旋转了起来。围观众人看得头晕目眩,几乎都有些发昏了,最后才听那茅鸿一声大喝:“有财无财,速去速来,玉盘托锭,白纸化银!神兵急急如律令!”说罢一掌击出,猛地一拍桌子,一堆纸锭受到重力弹起,纷纷跃向空中。不一会儿那些纸锭所受力道用尽,又从空中落下,却听“铛铛”之声不绝,声音清脆悦耳。众人心中称奇,这轻飘飘的的纸锭落下时为何会发出金属撞击之声,定睛一看,此时落在玉盘中的竟然是一锭锭足有数十两重的雪花纹银,纹理清晰,和刚刚张宇一拿出来的官银一般无二,而先前的纸锭早已不见踪影。 第二章 花开富贵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茅鸿向周围人群团团一揖,道了声:“献丑了。”四周却无人应答,原来个个都已看得是目瞪口呆,半天合不上嘴,都忘记喝彩了。张宇一看得也是暗暗称奇,他虽然也尽得正一道真传,但对这把白纸变成真金白银的法术,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是障眼法呢,还是什么其他独特的法术。暗想,看来这茅山一派,与我正一道虽传承不同,但道术却别出一格,另有一番天地。 茅隐拨弄了一下玉盘中的银两,从中拈起那一块最小的银锭,冲张宇一一笑,似面带歉意,神sè古怪。张宇一不明所以,怎么自己感觉这两人都有些怪怪的,众人在场却又不好询问,只好故作未见。茅隐拿银在手,掂了掂,向陈三道:“这位大哥,这锭银子值不值换你一个西瓜?” 陈三早已看得是口干舌燥,那玉盘中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他心中也晕晕乎乎的。看着那道士手中银子,虽然是其中最小的一块,但那锭白银也有四两有余,而且是官银,银两成sè是没话说的,绝对不会有假。虽然茅隐掂的是银子,却只觉得自己的心儿也随着他的手在空中一悬一悬的。闻得此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忙不迭点头到:“当得当得,小人这就去给道长去取上好的西瓜来。” 茅隐闻言微笑,把手中的银两朝陈三递过去,陈三早已是心急火燎,几乎是从茅隐手中将银子抢了过来。银子到手,陈三忽又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这银子来的这么容易,自己先前就该狠狠宰上这肥羊一笔,敲他一回竹杠。这么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刚才抓住了可就赚大发了。和这一大盘银两相比,这四两银子又值什么。娘的,老子做买卖一向是jīng明无比,刚才是得了老年痴呆,犯了傻发了瘟还是怎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抓住,白白跑了一只大号肥羊,他nǎinǎi的。心中连道晦气,啐了一口唾沫。 一边走一边想,心中愈发的后悔。来到自己的卖瓜的摊位前,他因为常年贩瓜,自还有聘请的另一位伙计帮忙照看摊位。陈三到得摊位前左挑挑右拣拣,挑了个皮薄个大的西瓜在手中,准备给茅隐送过去;忽然又觉得有些肉痛,这么好的西瓜,卖给别人恐怕至少也要五六钱银子呢。想到这儿,他那爱贪便宜的小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暗想:“这憨道,做买卖钱货两清都不知道,这么早就把银子先给了本大爷,嘿嘿,银子到了本大爷手还能由你做主么,你只是说要买一个西瓜,货sè好坏还不是我算,本大爷今天就让你长个记xìng,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无商不jiān’。” 打定主意,把手中的西瓜放下,却去旁边放置陈货的西瓜堆里扒拉了几把,他因为为人jiān诈刻薄,来买西瓜的主顾不多,存货自然就有不少。选了个看上去个儿挺大,其实已经放了多rì、里面已经坏了瓤的西瓜。怕旁人看出门道,又用瓜刀将变黑发乌的瓜蒂切掉了,在西瓜外表喷了少许清水,擦拭干净。然后抱在怀中,颠儿颠儿的向这边跑来,递给茅隐,一脸堆笑说道:“道长,这是小人摊位里最大的西瓜,这可是小人瓜摊里的镇摊之宝。上次镇上的刘员外出五两银子要买,我都没卖给他,我陈三做生意嘛,赚钱只是小节,更重要的是讲究一个缘分,朋友多了,生意才好做嘛。今天一见道长,就知道你我有缘,不然在场的商贩这么多,道长也不会独独找上我陈三。这西瓜――就算是我蚀本让与道长你了。”说完,还装出一脸痛惜的表情,似卖出这个西瓜真的亏了本一般。 围观众人大多知道陈三的底细,听他在两位道长面前胡吹乱侃,心中鄙夷,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切―――”的嘘声。 茅隐一眼扫去,见那西瓜瓜蒂已被切掉,但断口处又黑又旧,无半分新鲜之sè。再一看瓜皮,鲜亮中却透出蔫蔫的情形,便已知其意,面上却不动声sè,微微笑的道:“陈老板如此厚赠,贫道实不敢当,如此就有劳了。”示意陈三将西瓜放在桌上。 陈三恭恭敬敬的摆好西瓜,心中有些害怕事情败露,正准备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料茅隐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陈老板为了给贫道送西瓜,这一路来去也辛苦了。贫道正好要请大家一起品尝陈老板这‘镇摊之宝’,陈老板不如也留下吃一块,解解渴再走不迟。” 陈三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这西瓜是小人孝敬给道长的,哪有自己吃的道理。再说了,小人一个卖西瓜,吃瓜还吃的少么,天天都拿西瓜当饭吃了,何必再浪费道长您的西瓜。” 茅隐哈哈一笑,说道:“陈老板身为瓜主,怎么都不敢吃一块自己的西瓜。莫非,是对这镇摊之宝没信心么?贫道对它可是有信心得很呐,放心,陈老板你特意送来的西瓜,绝不会有假的。” 陈三心惊胆战,这贼道眼睛恁的毒辣,莫非已经看出这是个倒了瓤的西瓜,所以才留我在此一起吃。一念及此,心中不由惊慌起来,忙道:“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眼骨碌一转,又找了个理由,道:“实在是因为小人这几天西瓜吃得太多了,直到现在闻到西瓜就反胃……”说完还手抚胸口,做出恶心yù呕的神态。 茅隐微微一笑,道:“无妨,贫道知道一个偏方,这西瓜引发的反胃恰恰要吃西瓜才能解。今天刚好帮陈老板你治一治这西瓜反胃的病症。” 围观众人这时也看出了端倪,这时都一齐起哄,要陈三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完西瓜再走。陈三见周围群情汹涌,将他的退路都围了起来,知道这群人是想故意让自己出丑。心中又急又怕,偏偏又无计可施,只好忐忑不安地站在茅隐身边。 茅隐转过身来,向周围围观的人群看了数眼,停了停,说道:“有劳诸位赏光前来捧场,贫道无以为谢,只是大家也看了这么久了,想必也是口干舌燥得紧,贫道这便请诸位尝一尝这西瓜,权当解渴也罢。” 四周众人将信将疑,这西瓜虽然不小,但再大也就这一个,而这周遭围了怕至少有二三十来人吧,就一个西瓜如何来分,恐怕每人只分得到拇指大一片,吃起来润润喉咙都不够。不过有刚刚点纸成银的例子在先,众人也不便出声质疑,有几人更是面带希冀之sè,似是认为这道人想必另有办法解决此难题。 果然,只见这茅隐不仅没有切瓜的打算,反而去后面店铺借来了一把锄头,就地挖了个坑,把那西瓜埋了下去,又把那小玻璃瓶里的清水拿出来滴了几滴,望空祷告了几句。转身疾喝道:“万物之生,一沙一水,沙水为用,自然相长,起!” 说罢右手骈指一指,直直的指向埋于地下的西瓜。那西瓜经他一喝,竟从瓜蒂处生出一点青sè的嫩芽出来;那芽虽小且柔弱,但一股生意却勃勃然,郁郁然,无可阻挡的透土而出,嫩芽蜿蜒曲折直向那空中攀去,竟不需借助竹竿等物缠绕借力,且见风就长,顷刻间由寸许已长到了一人来高,渐渐生出了墨绿的叶和黄sè的花来。 那茅隐用右手作扇子状扇了两扇,却见天空东南边就似有一群蜜蜂似受到驱使嗡嗡飞来,停在了刚开出的黄sè花朵上,左右旋转,似在为花授粉,过了不到一刻,黄花花瓣松开,现出微小的西瓜果实,果实体积迅速膨大,瞬间已有刚埋下去的西瓜那样的体积,sè泽呈墨绿,鲜艳yù滴。 茅隐从瓜藤上随手摘下三个,切成一块块的分给众人,有胆大者试着咬了一口,瓜肉香甜可口,汁水四溢,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新鲜西瓜,便纷纷狼吞虎咽了起来,转眼便将三个西瓜吃了个干干净净。陈三也抢到了两块,吃了几口,滋味确实不错,心中啧啧称奇,自己送来的明明是坏的了西瓜,不知为何长出来的却又这样好吃,搞不懂这道士是怎么办到的。 茅隐见众人将这几个西瓜吃完,呵呵一笑,一指瓜藤上剩下的西瓜,对众人道:“大家伙还楞着做什么,难道要等西瓜摔到地上了才肯去拣么?” 围观群众早已是迫不及待了,闻言“哄”的一声纷纷前去采摘,分分钟的功夫一藤西瓜就被摘的干干净净。众人拿的拿,抱的抱,将所有的西瓜都摘完,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陈三也欢天喜地的抱了两个回去,他生xìng贪婪,见有如此好的大捡便宜的机会如何会错过,当下选了两个最大个的,一左一右夹在怀下兴冲冲的就往自己的瓜摊赶。 待到摊前,老远就看见自己摊前空空荡荡的,守摊的伙计愁眉苦脸坐在那里,一摊西瓜却已一个都不见了,心下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刚离开没多大会儿怎么一摊西瓜都没了,若是全卖了,这厮面sè又怎会一脸晦气。”联想到刚刚那两个道士变出来的西瓜,心中咯噔一沉,暗道一声不好,定是中了这贼道的鬼计了。 将手中的两个西瓜往外一丢,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劈手揪住那守摊的伙计,怒火中烧,指着瓜摊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伙计面如土sè,战战兢兢的回答说自己刚去一旁的公共茅厕小解了一趟,回来就见摊前摆放的新鲜西瓜一个都不见踪影,而后面的一堆陈货却一个没动,还以为是被人给偷去了,正准备去找陈三回来,又怕瓜摊没人照顾,剩下的陈货也不见,于是便在这里等他回来。 陈三一听,不由心中火冒三丈。当下连这伙计也来不及训斥,揪住他就往刚刚围观的地方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一堆人早已散去,那两个道士连根毛都没看见。不由大呼晦气,心中抑郁难平,却又毫无办法,满腔怒气无处发泄,踢了伙计一脚,只能一步三叹的往回走。 第三章 不翼而飞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先前一旁观看的张宇一却没有去摘,他不比一般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心中知晓这道术的来历,有个名号称做“花开富贵”,是道家隔空移物的不二法门,看上去夺人耳目,其实是把他人的东西挪为己用而已,不是什么太jīng深的道法。正准备离开,那茅隐却适时的走了过来,递给张宇一一块碎银子,展颜一笑道:“这是贫道刚借的公子的二两纹银,请收好了。”说完若有深意的看了张宇一一眼,诡秘一笑,道:“你我他rì还有相见之时。” 张宇一心感疑惑,待上前问个究竟,却见茅隐茅鸿两人拿上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张宇一心中郁闷,但他脸皮薄,别人不说他也不好上去强扯住他二人去刨根问底,只好转身回来。停了停,发现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原来下午进城时原本打算先吃个晚饭的,被这两人一打岔竟然忘记了。 脚下再不迟疑,举头一望,对街正是一家酒楼,牌匾上黑底金字,上书“陶然居”三个大字,写的颇有神韵。记起刚刚听围观中人中有人提及这陶然居,想来这家店应该还不错,反正去哪家不是去,便迈步走入店中。 陶然居位于扬州城西,店中出售的“松醪酒”远近驰名。这松醪酒据闻是松脂所酿,与一般的酒大不相同,sè如琥珀,味比琼浆,有前朝文人就曾写道:“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对此yù留君便宿,诗情酒分合相亲。”足见松醪酒之馥郁芳香,回味无穷。 张宇一缓步走入酒楼,店中小二见他身着锦袍,剪裁得体,知是富贵中人,还没说上话,眼里就已经先笑了出来,满脸恭敬过来招呼:“客官,您这边请。”说罢将他引上楼上雅座。 张宇一虽未出过远门,但家境富裕,自幼在父母身旁耳濡目染,规矩倒也懂得不少。见小二这般殷勤,左手伸向怀中,准备掏些碎银子打赏下他。谁知一摸之下,不由大惊,怀中竟然空空如也,一锭银两也无;赶紧又捏了捏右边的口袋,更是目瞪口呆,那袋无价珠宝也已不翼而飞。陡然间想起那两个茅山道士在向自己借银时露出的古怪笑意,已明白过来,原来那二人先前变出的一盘银子,敢情是自己身上的,还顺手牵走了母亲特意留给自己的珠宝。心下不由一怒:“那些银两倒也罢了,你们若是没钱借用一下倒也无妨。但自己与你二人无冤无仇,我好心好意借银与你,没想到你两人却得寸进尺盗我宝物,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不动声sè,将手在左边胸口处挠了挠,装出搔痒的姿势。过了片刻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开口道:“小二,先上一壶白开水,另外,再把你们老板请过来,我有事相商。” 那小二在这陶然居跑堂十年,招呼过的食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哪样的人没见过。先看到张宇一伸手入怀,心中暗喜,这类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的年轻公子,一般出手是最大方的,这次的小费肯定也不会少,今天又遇上财神爷了,哈哈。不料,等了半天,也没见张宇一从身上摸出半分银子,反而有些愣愣的坐在那里。小二就已猜到几分,心中开始有些不爽,这时又听他说不上酒只要一壶免费的白开水,更是确定无疑。心中恼怒,暗骂:“妈的,哪里跑来的乞儿混混,穿件绸衣就想到爷跟前来充大款,让爷白忙活一场不说,到头来一个子儿赏钱也没捞上。想喝水――外面河里沟里多得是,还用得着上陶然居来么。还假惺惺要请老板过来说什么有事相商,相商个屁!哼!”脸sè当场就冷了下来,但进门就是客,小二心下虽然恼怒,却也不敢就此将其推出门外,万一他等下又有钱付账呢,那掌柜的非打折自己的腿不可,还是等掌柜的过来了再做决定吧。想到这里,只得冷笑一声,**丢下一句话:“那客官就请稍后。” 陶然居老板刘明端最近颇为烦恼,只因家中独子刘跃龙近rì病痛连连,虽说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但从未像这段时间如此严重,全身上下无不痛楚,疼得几乎下不来床。刘明声夫妇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刘家虽然家境还不错,可惜命里福薄,夫妇二人直到四十多岁才得此一子,自然珍若xìng命。眼见这幼子疼得在床上不住翻滚,夫妻两个恨不得代儿受过,哪来心思打理酒楼生意。 这rì刘明端正在酒楼里心不在焉地算着账。这几年来,陶然居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账本上记录的每天的收入流水简直是每况愈下。可掌勺的大厨,选用的食材都和过去用的是一般无二啊,怎么和前些年想比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心中正自郁闷,忽有小二过来附耳说道,楼上雅间来了一客人,貌似是个混白食的,穿的人模人样,却只要了壶免费的白开水,还指名道姓要见掌柜您。 刘明端心下不悦,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跑了这么多年的大堂,竟然把个吃白食给领了进来,你这厮眼神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非得扣发你这个月的奖金不可。但人家既然指名要见自己,也不好置之不理,只得将自己的烦心事先抛在一旁,起身来到楼上雅间。 刘明端来到门外清咳两声,轻敲门数下,顺手推开门。见当面主座上端坐一位锦衣少年,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心下略微一惊:“好俊生的公子哥,看他样貌倒生得丰神俊朗,穿着气质和以往那些人大不相同,看上去不太像是个吃白食的。” 转眼又看到桌上真的唯独只摆着一壶白水,其他任何东西都没点,疑虑之心顿起:“江湖险恶,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搞不好就是个穷酸找旁人借了身衣裳出来骗吃骗喝的,若真是个贵公子,xìng子再怎么清淡雅致也得叫壶名茶,而不是喝这免费的白水吧。” 心中打定主意,便淡淡说道:“这位公子,鄙人就是陶然居掌柜,不知公子找我刘某有何指教?”语气中颇有些轻视之意,心中不屑,连礼都未施一个。 张宇一见刘明端神情,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知道只怕是小二刚才在楼下给他吹的风。他修习道家心法十多年,道家学说主张的是清静无为,经过多年熏陶其脾气秉xìng早已不同凡人,见状也不生气。他先前步入酒楼时就已留心了楼内格局,已隐约看出些端倪,这时又仔细端详了下刘明端五官面sè,心中微微一动,脑中有了主意,知道这一顿晚饭有人请客了。呵呵一笑,说道:“有劳掌柜的亲自前来,不知贵店有何招牌菜式?” 刘明端心中不屑,就你这种喝水都要免费水的货sè也吃得起本店的招牌菜,趁早省省吧。但对方既然问了,便爱理不理的答道:“要说本店菜式原也不少,光招牌菜就有十来个,不过其中最有名的还是鹿甫酥烙,八宝鸳鸯,金丝鲍鱼这三样,不过公子千金贵体,遍尝珍馐,想来也看不上本店的这几样菜式。”他的原意本是讥讽公子想来也吃不上,张宇一如何听不出来,心下也不着恼,面露微笑:“那好,先就上这三样,另外再来两壶松醪酒,一牒庐州干白鱼。” 张宇一师承正一一脉,正一道和那些清修的道门有所不同,正一弟子属于火居道人,通常是不忌讳荤酒的,甚至连娶妻生子也并不受限制。 刘明端一听,心中郁闷,暗暗估算了下,这四样菜式少说也得八两银子,加上两壶酒,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上下,这穷酸如何付得起。倘若不理会他,却也为难,陶然居也是这一带的老字号了,开门做生意数十年,客人既然点了菜还没有不上的先例。好歹他也是个主顾,还没花费银两只因上的是免费的白水,若以此理由不给他上菜,恐怕传了出去会有损陶然居的好名头,罢了罢了,做生意的招牌最重要,先给他上菜再说;老夫亲自在这把关,睁大眼睛把人给盯紧了,如若万一到时真的没钱付账,先把他这身衣服扒拉下来,好歹也能顶几两银子,再扣他在后厨打两月小工,约摸就能抵了这顿饭钱。后厨的刘妈前两天回乡下相亲去了,还差个人洗菜,就让这小子顶上吧。嗯,如此甚好,就这样安排。 打定主意,便有气无力的向楼下吩咐道:“小二,给楼上这位公子上一盘鹿甫酥烙,一盘八宝鸳鸯,一份金丝鲍鱼,一碟庐州白鱼外加两壶松醪酒。” 说完也不退出雅间,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张宇一知其心意,也不点破,微微一笑略不当意。 第四章 青乌之术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陶然居食客不多,上菜速度也就不慢,两壶松醪先送了进来,随后烹制得浓香四溢的鹿甫酥烙,金丝鲍鱼也一样一样的端上了桌。张宇一腹中早已是鼓声震天,见了这等美味,虽然心中还想着要保持风度,但怎奈罢了工的肚子早已出卖了他。索xìng放开xìng子,顾不得旁边刘明端如看饿鬼般的眼神,伸筷夹过一块酥烙就品尝起来。唔,味道还真是不错,陶然居盛名之下果非虚至,这食材的选用,火候的掌握都是恰到好处。心中暗暗思忖:“这刘明端虽然市井之气重了些,但做生意倒也货真价实,这几道招牌菜确是sè味俱佳,回味无穷,确实当得上‘招牌’二字。” 这边张宇一一口酒一口菜,来了个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桌上两道菜肴消灭了个干干净净。只苦了个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刘明端,先前他还心存侥幸,认为自家的主菜分量都很足,一般人吃个一两道肚子便饱了。这样一来,即便这小子到时候真付不出帐,还有两道主菜没端上桌,自己还来得及吩咐厨房不用再做了,这样一来自己还可以亏得少点儿。 不料这小子仿佛是饿鬼化身,两道菜下肚连嗝都不打一个。心中不由苦笑,这小子,年纪轻轻,倒生得一副好牙口。眼见第二道菜也快见底了,只得忍住不快,吩咐小二把后面两道八宝鸳鸯,泸州白鱼也给他端上来。张宇一也不客气,一口菜一口酒,还不时的闭目回味片刻。待到后来后两道菜也见了底,又坐在那舒舒服服的喝上了最后那一壶酒。刘明端看得早已是郁闷之极,不由得心下恨恨想:“这臭小子,这会儿你舒服了,喝酒剔牙的一脸陶醉,待会儿等你结账时,拿不出银子,老夫定要揍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又过了有半响,张宇一才酒足饭饱,打了个嗝向小二招了招手,装作要结账的样子。 刘明端见状赶紧站起身来,这一刻他已是等了好久了。让一个混白食之人当着自己面前胡吃海喝,这等感觉还真是不好受,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熬到结账的关键时刻,如何肯让小二上前去。顾不得自己掌柜的身份,亲自拿来账单来到张宇一跟前,勉强按住心头火气,脸上挤出丝笑意,问道:“这位公子,酒菜还合胃口吧?” 张宇一拍了拍手,面露笑意:“唔,还不错,如此有劳掌柜的结下账吧。” “好嘞,八宝鸳鸯一盘,松醪两壶,金丝鲍鱼一道……共计白银九两五钱整。”刘明端双眼紧紧盯着张宇一防止他突然逃跑,嘴里飞快报出早已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数字。似乎觉得这样还不保险,紧接着又将右手伸到张宇一跟前,掌心摊开做出准备收钱的样子,右手手指几乎都要戳到张宇一脸上来了。 张宇一微微一笑,伸手往怀里一探,作掏钱状,两眼却紧盯着刘明端,忽然发声问道:“啊呀,刘掌柜,请问贵姓?” 刘明端脸上一紧,心道不好,这混混要开始耍出赖账的把戏了,你这厮明明知道我姓刘,这时却又来装糊涂了。不过想在我刘大掌柜跟前玩花样,你小子还得再回娘胎里修炼十年。刘明端在陶然居做生意数十年,心思老辣,情知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是不能生气,免得到时引发了纠纷反而给人以赖账的口实。听张宇一这样发问,不但不怒,脸上反而愈显和气,道:“公子说笑了,鄙人确是姓刘,陶然居做的是小本生意,对生客既不赊欠也无折扣。恕鄙人眼拙,以前不曾识得公子这位贵客。”暗想,我先把你的话堵死,看你还能有什么说辞。 张宇一不答,转首看了守在门口的店小二一眼,对刘明端轻声说道:“刘掌柜,最近可遇到什么烦心事吗,是否家中令郎身体欠安?” 刘明端大惊失sè,胸口如受重击,儿子的病情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只是多方求医亦未见有何疗效。这年轻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有法子将我儿医治好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先前伸出来要账的右手也不自觉的收了回去,挠了挠头皮,奇道:“是呀,犬子最近周身疼痛,夜里几乎都疼得无法入睡。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无怪乎刘明端心里惊讶,儿子生病的事连店中的伙计都不知道,连家里也只有寥寥数位亲近之人知晓此事,这外乡人初来乍到,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见识倒也不少,这时联想起自己过去在闽南遇到的一件奇事。蓦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低声问道:“莫非公子知晓青乌之术,懂得堪舆相面,察气观人?” 张宇一心中微微一奇,寻常百姓一般听都没听说过“青乌术”这三字,这刘掌柜看来还有点见识,只怕以前也曾接触过我辈中人。便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刘掌柜眉间晦气直犯命宫,凝而不散,当主家中儿女眼下大难临头,如不及时解救,xìng命恐怕只在旦夕之间。” 刘明端顿时心乱如麻。张宇一猜的没错,他年轻时曾在闽南做生意,只因在生意场上得罪了当地的一家大户,被人用巫术整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意外遇到一位jīng通青乌之术的奇人出手相救,恐怕早已被害得尸骨无存。没想到多年之后,又会遇到这等jīng通青乌术的高人,定定的望了张宇一一会,突然俯身深深一揖道;“确实如此!先生慧眼明识,一切正如先生所说。先生既能点破在下疑难隐衷,想必有办法解救,在下年过四十,膝下仅有此子,刘家香火承继,眼看便全靠他了!请先生慈悲为怀,教我解救之法,若能救他xìng命,在下甘愿重金以酬!” 刘明端眼见张宇一三言两语便揭开了自己心结所在,当下不再怀疑,对他的称呼也从先前的“混混、小子”升格为“先生”了。 张宇一望了刘掌柜一眼,见他一脸急迫,舐犊之情溢于言表,便也不再和他开玩笑,肃容道:“不知令郎生辰是何年何月?” 刘明端赶紧答道:“犬子生于丁丑年七月十八rì卯时,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过还没有哪次发病像这次这样严重的。还望先生多多费心,略施援手,我刘家上下感激不尽。” 张宇一双目微合,手掐星诀,运用起自《紫府玄珠录》所学到的方法,默默推算了一会儿,忽睁开眼:“刘掌柜,令郎生辰八字并无相冲之处啊。而且据在下从令郎命理推断看来,令郎从小多病,也并非是外邪入侵所致。”停了停又道:“请问刘掌柜,你家在卯时可有杀生之事?” 刘明端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卯时……好像没有什么犯忌的事发生啊。”突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家的屠夫每rì卯时要根据当rì酒店的食材消耗或杀猪或宰羊。” 张宇一微笑道:“这就是了,卯时杀生正值令郎出生之时,正合刑冲相撞,命犯刑冲,不死半疯,令郎身体健康才怪。只要今后改在下午杀生,我可担保令郎身体安然无恙。” 刘明端大喜,原来就是这原因,不过若不是得高人指点,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于是俯首深深一揖:“多谢先生相救小儿之恩,我刘家上下感激不尽。” 张宇一伸手将刘明端扶起,笑道:“刘掌柜何须客气,在下这里另有灵符一张,将其燃尽之后让令郎化水服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明端不敢怠慢,谢过张宇一后匆匆唤来自己店中心腹之人,吩咐其火速携符回家按张宇一所说的去办,又叫小二给张宇一上了一壶极品的云南普洱和几碟小吃,并亲自为其倒茶。 张宇一暗道:“这刘掌柜虽为市井之人,礼数却也丝毫不缺。不过刚才若不是见这刘掌柜做生意还算本分,自己也不会这样就轻易帮他了。”见他脸上一片殷殷之情,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便端起茶盏,见杯中茶sè翠绿,香如幽兰,忍不住轻啜一口,刚一入嘴,便觉一股清芬鲜灵,浓醇甘爽之意直入肺腑,周身上下感觉一阵舒服。心下暗赞,自己也出自大户之家,却从未喝过如此好茶,这等茶叶不是一般富户所能享用得到的,不知这刘掌柜从何得来。心有疑问,望向刘明端。 刘明端似也看出他心中所想,躬身答道:“好教先生得知,此茶名为雀舌普洱,乃是特级雀舌与极品普洱杂合所育,产量稀少,本是专供当今皇室,只因刘某祖父曾专门为朝廷做茶叶采购,机遇巧合下受皇上赏赐而得,不过为数不多,仅有数包而已。” 张宇一恍然,心中却另有不解,便问道:“这雀舌与普洱既能杂交成活,为何又不能大量出产?” 刘明端道:“此茶产量极少,其原因不在材料,而在采制烘焙之艰难,须在清明时节采制,一株茶树只有一芽一叶可用,采摘手法也别具一格。经杀青,初揉,发酵等数十道工序……” 两人正在谈论茶道,突然房门被一管家模样的人猛地推开,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迭声说道:“好了……老爷,老爷……好了……。” 第五章 瞒天过海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刘明端双眉微皱,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的管家,便沉声喝道:“刘福,何事如此惊慌,贵客当前,怎么这般不成体统。” 那管家约摸四五十岁模样,看上去甚为忠厚,听刘明端这样一说,似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仍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之sè。强自镇定下来,只是双手由于过于激动仍忍不住微微发抖,俯身道:“老爷,刚才我家少爷自服用了店中伙计带去的灵符化成的符水之后,便不再哭喊叫疼,直喊口渴。丫鬟便从客厅给他端了一碗水过去,不想小少爷见了竟然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抢过来便喝。后来又叫肚子饿,这会儿已连吃了两碗小米粥了……” 刘明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呆了,他先前见张宇一年轻,虽然求他医治自己儿子,但心中还是半信半疑。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这时终于疑虑尽消。此刻已惊喜得过了头,过了半刻陡然醒悟,慌忙向张宇一拜倒:“先生真是仙长下凡,援手之恩,我刘明端没齿难忘,在这里先代表我刘家上下二十八口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说罢连连叩头,磕得地板咚咚作响,身后站着的刘管家也慌忙拜倒,口中也称谢连连。 张宇一赶紧将刘明端扶起,道:“刘掌柜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刘明端却肃容道:“不然,对先生来说此事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刘家上下来说却不啻于再造之恩矣,请先生再受刘某一拜。”说罢又叩了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在那管家耳边附耳吩咐了几句,那管家点头如捣蒜,匆忙下了楼。不一会,就有一名小二端过来一木制圆盘,上面盖有红布,刘明端拱手道:“先生恩德,无以为报,这里略具薄礼纹银一百两,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若是放在平时,这一百两银子拿出来,张宇一恐怕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眼下盘缠被盗,吃了回没钱的苦头之后。张宇一心中还是有些感动,没想这刘明端如此重情重义、知恩必报。心中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刘掌柜太客气了,实不相瞒,在下姓张,字宇一,此次只是路经宝地,起意医治令郎,实是因为随身盘缠遗失,无力支付这一饭开销所致,倒不是特意出手相助,掌柜若有意相谢,免去这酒菜费用,你我便两不相欠。” 刘明端此时已心中明了,听闻张宇一直言相告,反而更是钦佩其胸怀坦荡,品xìng高洁,连忙说道:“张恩公此言差已,救命之恩,在下倾家荡产亦难相报,区区一顿酒菜何足道哉,还请恩公千万不要再提。以后恩公若不嫌小店简陋,尽管前来,小店一律免单,只是这一百两银子还请张恩公务必收下,否则在下对全家老小都交代不过去。” 张宇一见状心知自己倘若坚拒不受的话,这刘掌柜恐怕真会心中不安,况且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确需要银两救急。他生于天师府,历代天师都是颇受皇帝器重,自幼都是锦衣玉食,这次吃了回苦头,险些给人当成赖账的混混,知道了银子的重要xìng,再执意拒绝便显得有些假了,当下便不再推辞,索xìng拱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刘掌柜了。” 刘明端见张宇一答应了,心中高兴不已。张宇一见他对自己如此尊重,确实是真心相谢,也心感不安。他自幼受父亲教导,若受人恩惠必倾尽全力报答,这次受了刘明端酬谢,着实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细细观察了下酒楼内的建筑格局,心念一转,便有了决断。看了刘明端一眼,貌似无意的问道:“刘掌柜,贵店于何年何月开的张?” 刘明端经营这陶然居酒楼十多年而不倒,自也是心思灵泛之人,闻言已隐约猜出其意,心中暗自欢喜,神sè愈发恭敬,躬身答道:“回恩公的话,小店开业于辛丑年七月初三,至今已有十二年光景。” 张宇一迟疑了下,又道:“生意可好。” 刘明端一脸愁容,微微摇了摇头:“陶然居开业至今共十二年,前八年倒是生意兴隆,rì进斗金,只是最近几年来不知何故,上门的食客rì益稀少,每rì连基本的开销都快维持不了了。若不是以前积累的不少老主顾不时上门照顾下生意,恐怕都要关门大吉了。” 张宇一心中微惊,在酒楼各处房间都走了一圈,在大门口停留了片刻。掐指一算,心中若有所悟,微笑道:“刘掌柜,贵楼修建之前是否请过风水地师前来堪舆做法,以保店内生意兴隆?” 刘明端心中惊讶不已,这陶然居建造时请风水地师作法祈福之事,距今已有十多年了,这张恩公初来乍到,一望之下便已知晓,看来的确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得道高士,心中愈发信服。恭恭敬敬的答道:“恩公果然是道法jīng妙,世间少有,一眼便能洞察这十多年前的旧事。在下不敢有瞒恩公,本地造楼动土之前,向来都有请地师堪舆的风俗。这陶然居建造之前的确是请过本地颇有名气的一位地师前来看过风水,这楼就是在他的指导下完工的。” 张宇一脸sè庄重,盯着刘明端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突然道:“刘掌柜,请恕在下唐突,但事关你刘家家族气运传承之大事,还请刘掌柜对在下实言相告。” 刘明端一愕,心中略有不解,但见张宇一陡然间面sè凝重,心知必是有关陶然居乃至刘家兴衰存亡的大事,连忙俯首答道:“恩公若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尽请直言,刘某若是知晓必不敢隐瞒。” 张宇一双眼紧紧盯着刘明端,缓缓说道:“你刘家是否过去和此风水师有过过节?” 听得此言刘明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但还是答道:“恩公慧眼,在下祖上确实和该风水师的先祖因为一块坟地起过争执,当时家祖父正在朝廷任职,和本地官府颇有结交,后来我刘家便借助官府的力量将这风水师的先祖强行压了下去,夺了那块地,因此两家后来便结下了这一段梁子。” 见张宇一面sè不豫,似有些不快。慌忙又道:“但是后来我又携厚礼亲自登门赔罪,他家也同意了和解,后来给陶然居看风水时也是以重金礼聘,那风水地师随即满口答应了下来。” 张宇一听完长叹一声:“你刘家既和他人有了过节,为何风水堪舆这般重要的事也找那人来看。那人既然毫不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你刘掌柜就不觉得这其中别有蹊跷么?” 刘明端老脸一红,低声道:“只因事隔多年,这段旧事我刘家人大多都已经忘却了。那位地师又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在扬州城这一带颇具名声,我们这儿的人大凡祭祀动土,大多都是找的他来看,过去找旁人看的时候也曾遇上些江湖骗子,因此不敢再动这个念头。” 张宇一微微摇头,有些不以为然。说道:“风水之事不比其他,选择堪舆地师时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人家若是有心害你,不止会害你一世,你的子子孙孙恐怕都难逃劫难,而刘家上下却懵然不知。”顿了顿又道:“这就是为何你陶然居前八年生意兴隆,后四年经营惨淡,最后甚有可能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原因了。” 刘明端一听,惊得手脚冰凉,颤声问道:“张…张恩公,您……可别吓我,没……没这么严重吧。” 张宇一淡淡一笑:“没这么严重?那好,我就让你看看这地师是如何掩人耳目瞒天过海,害人于无所觉察的。如我所料没错,在大堂内左数第二间屋子正中的横梁上应有一物件,用白布包裹,白布上应贴有一张黄符,黄符由黑狗血所写成。麻烦刘掌柜你现在找一个辛丑年八月出生的男子去梁上,先揭开那面符,然后再把包袱取下,送到这里来。记住,必须是辛丑年八月出生的男子才行。” 刘明端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下去,可问遍了店中跑堂端菜的伙计和食客,没一个是辛丑年出生的。没办法,只好打发众伙计上街挨个去询问过路人,几经周折,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辛丑年出生的男客。众伙计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把这人领了进来,不料刘明端一看,顿时大失所望。 第六章 牛刀初试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原来这人名叫牛二,是本地出了名的老混混,四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又极为嗜酒,而且酒品还不怎样,喝了酒就喜欢到处借酒撒泼。趁人家不注意,这里摸一下邻家年轻媳妇的脸蛋,那里捏一把隔壁大婶的屁股,搞的附近居民怨声载道。但他虽然酒后有些不检点,但胆子却小,大的案子从来不敢犯,仅限于酒壮怂胆后揩下油而已,因此当地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把他拿去法办。 牛二被一众伙计半拉半扛的带进了陶然居,开始心中还有些惶恐,自己过去在这里吃过几次白食后一声不吭就跑了,以为这伙人这次要来个黑吃黑。他牛二身板子虽然还不错,对自己的功夫也颇有信心,相信能应付得来一两个。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到最后恐怕还是自己吃亏。 正自忐忑不安之际,抬眼一看,发现房间内坐着的正是陶然居的掌柜。顿时如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又是哈腰又是作揖,装出一副可怜样哀求道:“刘掌柜,牛二有眼无珠,过去在您陶然居这混了几顿酒菜,确实是昏了头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次吧。要不……您老人家把我押去后厨刷碗洗菜打几个月杂?只要管饭管菜就成,我牛二吃饱了还是有几斤蛮力的……” 张宇一在一旁看得有趣,刘明端听了也是哭笑不得。这混账东西,找他来还以为是来和他算过去的旧账的呢,满大街谁不知道你牛二骨头缝里都榨不出一个铜板来,找你要账那纯粹是自找没趣。还敢留你在后厨打杂?恐怕你这厮打杂是假,垂涎我陶然居的松醪酒,借机在厨房混吃混喝倒是真的。 正准备对他如实相告,转念一想,这家伙平rì里胆大包天,今天难得服软一次,借机吓吓他也好,免得rì后愈发无法无天。 索xìng将计就计,便咳嗽一声,沉声喝道:“招财进宝,财源广进!来呀,把这牛二给我拖到后厨地窖里,剥了衣服先吊上三天。看他今后还敢不敢来我陶然居混白食吃。” 招财进宝,财源广进是陶然居中八个伙计的名号,中间有几人对着牛二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时都一齐高声唱喏,摆开架势就准备过来收拾牛二。 牛二这次可真是慌了神,他一个老光棍,要是受了伤身边连一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到时非得饿死不可,这如何使得。赶紧连滚带爬来到刘明端身旁,磕头如捣蒜,连声哀求:“刘掌柜,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牛二吧。只要别把我打残了,您老人家要我做什么都行。以后再也不敢来陶然居了……”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几句。 刘明端见已经收到效果,便用眼神止住了要上前来的几个伙计。放缓了语气,迟疑了下问道:“真的让你做什么都行?” 牛二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连声称是。刘明端心中暗乐,这牛二,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又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子,笑吟吟说道:“好。牛二你若是肯帮我做了这件事,这块碎银子就是你的了。” 牛二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两眼放光,足有三两多啊,都足够买一个星期的酒喝了,哈哈。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转念一想,啊呀不对,我在陶然居混了好几顿白食了,刘掌柜应该恨我入骨才是,今天怎么不但没教训我,还给我这等好差事来做,莫非是什么杀头的大事,想找我去背黑锅?嗯,还是先问明白再说。于是强忍着缩回了手,没去接那银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掌柜的,您老想让我去干啥,能不能先对我牛二说明白。” 刘明端没想到牛二这个大老粗今天也会粗中有细,本来想恐吓他一把,再给点银两,将他稀里糊涂的忽悠上房,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只得实言相告,说让他去梁上揭开一面符咒,然取一个包袱下来。 不料牛二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不行,说道是听风水先生说过,这房梁是yīn气重的地方,而且白sè最不吉利,最容易招惹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自己若是去取,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祸上身。 张宇一和刘明端一奇,没想到牛二一个混混,原以为他纯粹是个愣头青,没想到对这些倒还挺相信的。刘明端刚准备开口说话,不料牛二话锋一转,说道只要刘掌柜能让他每天来陶然居打上一斤酒,连续打上三个月,他就愿甘冒风险上梁帮他刘掌柜将那包袱取下来。 刘明端哭笑不得,这牛二,你说他楞吧,他在吃吃喝喝这些事上还挺懂得耍些小心思,很是动得些歪脑筋,不过这点小聪明怎么就尽用在混吃混喝上面了。不过他刘明端也不是一个十分小气的人,加上又有求于牛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把牛二乐得呵呵傻笑,当下便自告奋勇,在旁人的帮助下搭梯上梁,果真发现一白布包裹,一摸里面还**的,便三下五除二将那黄符给撕了,取了送到楼上来。 刘明端赏了牛二那一小块碎银子,吩咐伙计们将他送回去。雅间内就只剩下他和张宇一两人,张宇一沉吟片刻,忽道:“据我推算,这包裹里装的应该是一面镜子,名为乾元镜,此镜不同一般,若施法之人作法得当,则该镜可安宅保家,聚财聚气,如逆向施法,则家中财气皆散,再丰厚的家底也能散得一干二净,甚至家破人亡。” “况且此物的妙处在于,它发挥作用时间能受施法者控制。因此拿来害人破财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据我猜测,刘掌柜你得罪的风水师极有可能是个心胸狭隘,含笑杀人之辈,表面答应不再与你为难,也同意来帮你家看风水,其实早已定好了这条天衣无缝的毒计。先施正法令财气聚集,自然福禄绵绵,财源广进,待数年之后刘掌柜你疑虑全消,对其道法深信不疑之时;再逆向施法,令财气消散,戾气团聚,此时即便你刘家千金散尽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来了。而且此物一经施法,其法力就会如影随形的跟着户主。若是不施以道法破去,即便你刘掌柜舍去陶然居,举家搬离扬州城,恐怕也难以摆脱厄运。” 刘明端越听越是心惊,最后一席话听下来已是面如土s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张恩公所言极是,陶然居刚开张那几年的确是生意兴隆,宾客满门。刘某为了感谢那位风水师指点之功,还特意备了一份重礼登门拜谢。怎会想这人居心这等险恶,害刘某一人还不算,竟还要加害我子孙后代。还请张恩公救救我刘家满门,刘某全家来世必当结草衔环相报您的大恩大德……。” 张宇一连忙将其扶起,断然道:“刘掌柜你这是说什么话,且不说你我有缘,在下在危难时更承你一饭之恩。即便你我素不相识,遇上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张某人若是袖手旁观,也有违我正一弟子济世救人之本分。你不必担心,我必定竭尽全力为你消弭此祸。” 刘明端听得此言,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又磕了两个头才站起身来,口中连道多谢。 张宇一微一沉思,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一面镜子,青铜所制,形状古朴,可能吸入煞气过多所致,镜面竟然隐现黑sè。张宇一见状咬破右手中指,凌空疾书道:“阳明之jīng,神极其灵,收慑yīn魅,遁隐原形,灵符一道,诸患弥平,敢有违逆,天兵上行。神兵急急如律令!”说罢右手凌空一指,点向放置包裹的桌子,正是正一道的无尘指。那包裹受其指力所激,跳上空中,竟然无风自燃了起来,也不落下,足足烧了有半盏茶功夫,方才化为一堆灰烬。 张宇一舒了口气,一旁的刘明端早已是看得心惊胆战,冷汗涔涔而下,这时方有空擦一把额头的汗珠。 忽然室内邪风大作,空气中温度陡然下降,这雅间四面封闭,不知这风从何处吹来。却见那镜子燃烧后的灰烬跟随邪风舞动,凝聚成一团,隐隐然竟然化作一条黑乎乎的巨蛇形状向张宇一扑来,带起腥风阵阵,直yù择人而噬。 张宇一见状一惊,似也没想到此镜如此难缠,镜上居然附有“呼魔蛇”邪术。镜身被自己用无尘指驱发的五方雷火烧毁之后,戾气仍能借风成形化蛇,当下临危不乱,双脚微错,步踏罡斗,左足上四去五,已踏上北斗七星阵法中的天枢位,右脚退三进二,已迈上阵法中的瑶光位,双手结印,口中轻喝道:“北斗冲辰,三星横列,杳杳冥冥,天地昏沉,斩妖除恶,诸邪难侵!疾!”慢慢结印的手中竟然shè出数道金光,渐渐由小变大,由弱转强,脱离出手。不一刻金光渐密,似能自动生长一般,上下左右,慢慢形成了一张恍若万道金丝织成的巨网。瞬间便张开布满整个屋子,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向那虚幻的巨蛇罩去。 此网名为“北斗玄微”,看上去似网,其实是以道家先天真气结合北斗七曜紫微星辰之力糅合而成,以天津为水,北斗主杀,是道家斩邪除秽的无上密法,威力极大,斩邪除妖,无不灵验。那巨蛇本是戾气所凝,本来就无真身,如何承受得住这道家秘术。一触之下,便有一阵青烟升起,原来是那巨蛇尾巴已被网上的金丝斩断。那巨蛇心知厉害,夺路便逃,金sè的网似生了眼睛一般,无论巨蛇逃到哪,都被它瞬间跟踪而至,巨蛇避无可避,径直被裹如金丝网中,想要挣扎却被越缠越紧,戾气化作的身躯被巨网上的道道金丝寸寸勒入,巨蛇疼痛难耐,身子不停的扭动着,发出凄厉的哀嚎,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只见一道极亮的金光闪过,屋内重归寂静,网、蛇都已不见,仿佛刚才的打斗只是凭空想象,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明端毕竟是一介凡俗俗子,何时见识过这等玄门斗法,此时看得已是肝胆俱裂,脸sè苍白,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张宇一见状,取了一道静心符让他化水服下,脸sè这才现出点血sè来。 第七章 风鉴识人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略作调息,看来刚才的斗法也消耗了他部分jīng力,片刻之后才对刘明端说道:“刘掌柜,这乾元镜已被我施法破去,戾气散尽,贵气聚集。陶然居今后当可再度兴旺,而且更胜从前。” 刘明端此时已对张宇一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又惊又喜,俯身说道:“张恩公为小店尽心竭力,刘某人无以为报,这里有银票五百两,还请恩公万万不要推辞。”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双手递给张宇一。 张宇一微微摇头:“刘掌柜,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先前就已说过,体天行化,济世度人原本就是我辈修道中人之本分,况且先前你已谢过我,已是足够。我只希望你今后倘若是富甲一方的话,切记要多多行善,广积yīn德,也不枉费我今rì一番苦心。” 刘明端又再三劝说,张宇一坚拒不从,刘明端见状只好作罢,对张宇一长揖到地:“张恩公今rì所言,刘某必定谨记于心,rì后若真能富贵一方的话,必定多多做那有益于百姓之事,不负恩公今rì所托。” 张宇一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张某就先告辞了。” 刘明端闻言大急,好不容易来了一位活菩萨,自己此次若是错失良机,今后说不定会遗憾终生。一手赶紧扯住张宇一衣袖,连忙说道:“恩公乃世外高人,刘某不敢奢望能留恩公数月常住,但还请恩公跟随刘某到家中小憩一二,以便刘某全家略尽地主之谊,拜谢恩公相救恩德。” 张宇一淡淡一笑:“刘掌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今rì缘尽于此,若是强留,反而不美。何况在下今rì另有要事,他rì有缘,自会相见。” 刘明端执意恳留,无奈张宇一婉言相拒,只好亲自送张宇一下楼。没想刚走进大堂,却被吓了一跳,大厅内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原来都是店中的一些食客。只因店中小二嘴快,说漏了嘴,大家都听说陶然居今rì来了位活神仙,都聚到一起来看热闹的。 刘明端见在场中人大都是陶然居的一些老主顾,也不敢得罪,连连拱手作礼,只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刘掌柜,你这陶然居老板当得忒也不厚道了,大家伙互为邻里街坊的,哪个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不是第一个想到让你陶然居来cāo办。怎么你今个儿请来了位活神仙大驾光临,怎么没想到让咱们街坊邻居们也来沾点仙气,要不是你家伙计无意之中说漏了嘴,咱们就算与活神仙擦肩而过都还一无所知了。” 刘明端闻言狠狠瞪了那多嘴的伙计一眼,店中一向就属他是个大嘴巴,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又冲说话之人抱拳道:“冯大掌柜言重了,众街坊对我陶然居照顾有加,我刘某人可是时刻铭记在心呐,只不过今rì张道长光临鄙居实属意外,并非刘某有意隐瞒诸位,还请冯大掌柜及诸位高邻见谅。” 先前说话之人名叫冯德财,是对街咸亨当铺的老板,长的身宽体胖,一张脸肉乎乎的,两眼被挤得几乎只剩一条缝。咸亨当铺与陶然居常有银钱往来,因此刘明端与这冯德才关系还过得去。 冯德才点点头,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张宇一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品貌出众,衣着得体,但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个得道高人,生的白白净净的,反倒像是个外出踏青的富家公子。他自忖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江湖术士忽悠敛财的门道,认为张宇一也不过是凭借几个小把戏出来糊弄人的游方术士罢了,即便真是道门中人,就凭他这年纪道法最多也才刚刚入门,哪里来什么真本事。想到这里,顿生轻视之心。 他自认江湖经验十足,眼光老道,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心中窃喜,嘿嘿,刘明端你这老小子这回也栽了跟头把,竟被一个黄口小儿忽悠得晕头转向,还真把他当活神仙供起来了,传出去非笑掉人大牙不可。又盯着张宇一看了半晌,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暗道:“你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竟然装起神棍在这里骗吃骗喝来了,你忽悠得住刘明端却瞒不住我冯德才。且让我来问上一问,拆穿你这个江湖骗子混吃混喝的把戏,好让大伙看看你的真面目。” 打定主意,向张宇一略略微拱手,做了个样子。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姓冯,听闻道长年纪不大道法却jīng深的很。因此想请道长你来断一断,在下最近可有何烦心之事?若是断的准,在下立马奉上白银五十两,再叫您一声活神仙。”虽然话说得客气,但嘴角微带冷笑,语带傲慢,显然心中并不相信张宇一真能推断出来。 张宇一对此心知肚明,知道这人是存心来找茬的。他jīng研正一道诸般先天典籍,对于这区区“风鉴”之术自然不在话下。本来经过这么多年修生养xìng,父亲张继轩又约束得严,儿时那激动易怒的xìng子早已被打磨殆尽,本不想和这人多做计较。只不过他毕竟年少,多少还是有些少年意气,加上围观的人甚多,这人又是摆明了前来挑衅自己,心中还是微觉有气。 刘明端见张宇一沉默不语,还以为他答不上来。心道不妙,略带不满的看了冯德才一眼,暗想:“你这冯老胖子每天喝了松醪酒,吃完猪头肉;有事没事总喜欢在我陶然居找茬。今天若是得罪了我刘某的活神仙,下次等我陶然居酿了上好的松醪酒,老胖子你是想都别想了。” 正准备开口替张宇一说话,不料张宇一却微微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 张宇一略略打量了这冯德才数眼,淡淡一笑,道:“冯老板过奖了,在下一个黄毛小子,初出茅庐,实不敢当这‘道法jīng深’四字,但猜出冯老板你最近为何事烦忧,想来也非什么天大的难事,小子虽不才,自信却也能勉力办到。” 见冯德才一脸的不信,顿了顿又道,“据在下推断,冯老板恐怕做的是典当质押的买卖,最近铺中收到了一副字画,而且质出的价格不菲,但冯老板您后来发现这副字画竟然是副赝品。眼下冯老板正担心这笔回款收不回来,不知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别人也还罢了,冯德才早已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也难怪他吃惊,这副字画是前几天他自己亲手所收,正是隋朝展子虔的一副《游chūn图》,无论纸张,笔势,还是墨迹无一不和展子虔以往的诸多作品相符。他也是鉴别良久,几乎已能确定是真迹之后才收下,质给了对方三千两银子。这幅画他也是贴身收藏,不料就在前天晚上无事拿出来赏玩时,在灯光下偶然发现纸张内不是用的隋朝时期惯用的麻纸,而是后来才开始使用的桑纸。 这一惊非同小可,三千两白银,足以抵得过自己当铺数年的利润了。但这件事又不好对其他人说,毕竟是自己亲手收进来的,传出去的话自己声誉受损不说,万一一众债主听说后上门催债,咸亨当铺非得关门大吉不可。因此这段时间他除了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苦思对策,就是出来喝点闷酒。刚才虽然不大相信张宇一能猜出,只是存着让张宇一出丑的心态才出言发问,其实内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抱有一份希望的。 第八章 难言之隐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微笑道:“冯老板眉下田宅处厚而有光,天仓部位饱满,额骨丰隆,必是仗有父祖余荫,从事的应是与财物质押有关的行当。印堂处有黑气隐现,驿马左右有隐隐浮现红黄之丝,想必近rì有破财之劫。而文曲之处隐现红光,印庭火土常明,忧心的应是与笔墨有关的物件。能出入典当行作质押的,不是名家书法便是画家真迹,综上看来,应该是贵店近rì里收到了假的书画质押品,冯老板,在下猜的可对?” 只听“咣当”一声,原来是冯德才手中的茶盏一时拿捏不住,摔落在地上,足见其心中之震撼。冯德才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气,喃喃说道:“可是……一般相士推算,起码也得先报上生辰八字,才能有所断言,为何先生仅凭一对眼睛就能看出这么多细节?” 张宇一喟然道:“有心无相,相随心生,相有更变,心之所向,而相从之以变,譬如斗柄一般,指东则chūn,指南则夏。心犹斗柄也,相犹chūn夏也。一般相士对于‘风鉴’之术仅略得皮毛,就出来招摇撞骗借机生财,如何能明白这其中真味。” 张宇一这边徐徐道来,围观众人却听得心惊不已,先前还一脸不屑的冯德才此时早已信服。他眼骨碌一转,暗想,这年轻人看来还有两把刷子,能帮我解决眼下这个麻烦也说不定。于是连连作揖,换上一副笑脸道:“请活神仙恕小人刚才有眼无珠之罪,活神仙既然能看出小人疑难所在,想必定有解救之法,恳请活神仙您大发慈悲,为小人指点迷津,究竟如何才能追回那笔银两。小人今后一定为活神仙您建立生祠,天天香火供奉。”不过他是个铁公鸡,话虽说的漂亮,但却没有半分表示,连先前打赌许诺的五十两纹银也不想掏出来。 张宇一心下犹豫不决,按他的淡泊秉xìng,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而且这冯德才看似和气,其实内心jiān狡,平心而论,自己也不太愿意帮助这种人。并且如果为冯老板略作指点,在场众人一定也会各自提出心中的难题上前请教,自己也不能厚此薄彼,但这一来二去在此地耽搁的时间可就长了。但转念一想,此次下山原本就是历练红尘,多一些经历见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况且在场的有些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受益良多,这也算是急人所难了,符合正一道的修行宗旨。 打定主意,于是便接口道:“冯老板不必过于忧虑,依在下看来,虽有青气聚于印堂,但印堂明阔,五岳朝拱,气运正当时也,这笔银钱不rì之内定会自己送上门来的,你安心等候便是了。”他这话倒也不是故意忽悠冯德才,所说的确是事实。 冯德才听得莫名其妙,这被骗出去的钱怎么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道理?但见张宇一说的头头是道,加上先前推断得当,也不好当面诘问,心下却是半信半疑,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旁人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虽说在场之人有很多先前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但见张宇一刚刚露了这么一手,心中的疑虑不由就先去了一半。有个别xìng情急躁的早已经按捺不住,想求张宇一指点迷津了。 只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哈哈,冯掌柜,照我说,这活神仙既然开口叫你放心等了,你便洗干净那白白胖胖的身子,上你家媳妇儿床上安心等候便是,要不上鸣翠楼余莺儿那里等也成,那里的床啊……是又大、又舒服。”说完,那人还冲冯德才眨了眨眼,一脸猥亵之sè。 原来这冯德才人老心不老,背着自家婆娘在鸣翠楼还养了一个叫余莺儿的jì女做小,平rì里不接客,只侍奉他一人,他自以为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陶然居的几个熟客却大多都知晓此事。 冯德才听闻此言心中一怒,正想要破口开骂。却认出这出言调笑之人是住在自家对面的陈大榜。这陈大榜以前从过军,在塞北还打过匈奴,后来因左腿受了伤才退伍回乡。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是个扬州城西人人都不敢惹的主儿,人称“陈二横”。见是他发的话,冯德才便把那心中腾起的火气又强行压了下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过于示弱,便假意把脸一沉,“哼”了一声,说道:“老夫才不与你这粗人一般计较。” 陈大榜见他脸sè一黑,倒也不敢过于放肆。毕竟自己好赌,隔三差五是要到他家的咸亨当铺里质些物件来救急的,便见好就收,道:“活神仙,您既是帮这冯掌柜解了疑难,还请帮我陈大榜看看这困扰了我多年的毛病。” 说完冲张宇一讨好似的挤出一个微笑,只不过满脸的横肉让人看了大煞风景。张宇一看了有些啼笑皆非,凝神默默查看片刻,已猜知其心意。有意逗他一逗,便故意说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想一个办法,解决怕老婆的大难题吗?” 围观众人“哄”的一声,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原来这陈大榜虽然在外面飞扬跋扈,脾气火爆,但回到家中却成了个软脚虾。在老婆面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绝世好老公,着实让在城门口摆摊算卦,自称阅人无数的“李半仙”都直呼看不懂。 陈大榜黑脸难得的一红,硬着头皮向周围众人强辩道:“我这是爱老婆,并不是怕了她……你们难道不记得有一位大大的武学宗师都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说完“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光头,似为自己能在关键时刻想到这一句重要的名人名句,来为自己做开脱而感到高兴不已。 众人一愣,似都没想到这呆头呆脑的陈大榜竟也有开窍的时候,陈大榜见状更是得意洋洋,不再理会他们,把头凑到张宇一耳边说道:“嘿嘿,这个……活神仙您老既然都已经猜出来了,那个……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让我……那个……那个……” “重振雄风是吧?”张宇一微微一笑,接口道。“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听懂了张宇一所说的话,大都猜到了陈大榜所求的是何事,笑得跌成一团。更有位年轻人捂着肚子笑道:“陈大榜啊陈大榜,今个我才真正服了你,难怪你小子有事没事总是喜欢来些荤段子的调调,原来是yù盖弥彰。其实自己是个银枪蜡棒头,怕别人看穿了你才故意这样说的,你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高明啊高明,小弟今rì算是长了见识了。” 旁边众人也是心中恍然,无怪乎陈大榜这样让着他老婆,原来是每天晚上让他老婆独守空房,自己有心无力,又怕他老婆母虎发威,所以就只好在白天稍作弥补咯。 这人一番话说的陈大榜脸红一阵白一阵,直yù勃然发怒,将那出言讥讽的小子提出去痛扁一顿。幸好还记得自己是来求活神仙帮忙的,当着活神仙的面,不敢随意放肆,憋粗了脖子想了数下,终于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狠狠的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张宇一见状呵呵一笑,这陈大榜也并非是个全无心机的直鲁汉子,至少他还懂得选择发火的时机嘛。也不忍见他太过难堪,便轻声道:“你且附耳过来,我教你一法,保你们夫妻今后如鱼得水相敬如宾早生贵子。” 这陈大榜果然听话的把耳朵凑到跟前,张宇一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把这陈大榜听得抓耳挠腮,到最后一拍大腿,大有懊恼不已的摸样。 有好事者问道:“陈大榜,看你这后悔不迭的样子,好像刚刚道长告诉了你什么洞房秘法,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大伙也效法一二?”说完对着他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陈大榜出乎意料这次却没有生气,低着个头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一跺脚,冲张宇一抱拳道:“陈大榜多谢活神仙指点,这就回家试试效果。”说完就真的像头牛一般,低头冲开围观人群就往家中跑。 众人一时间都相顾无言,也不知这陈大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然有一名在一旁默默旁观了许久的中年男子挤近张宇一身前,俯身一礼拜道:“在下赵正铭,请教这位道长尊姓大名?” 张宇一微微一怔,凝目看了这中年人一眼,见他印堂方正,两眼有神,疏朗清秀,看面相是位宅心仁厚,颇有福气之人。而且衣饰华贵,气度徐苏,应该是这一带的知名人物,便微笑道:““姓名乃是身外之物,这位先生又何必深究?若是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便是。” 赵正铭吃了这软钉子,却毫不动容,反而哈哈一笑,接口道:“先生所言甚是,为人处世但求无愧天地,本就不应拘于这副躯壳,更何况姓谁名谁,只不过是一代号而已!在下一时愚昧,倒是流于俗套了。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冒昧,若是先生不弃,便请先生到舍下一聚,好教在下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他一出声,围观众人便有人低低惊呼:“啊,赵员外竟然亲自出面,请人到家里做客,这是数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啊!” 张宇一jīng修道法,加上先天太乙之门已开,耳目聪敏之处即便是寻常武林高手也颇有不如。大厅中虽人数众多,那人说话声也小,却如何瞒得过他。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略一沉吟,暗中思忖道:这位赵先生看样子不但大有来头,且气sè祥和,颇具君子之风,自己左右无事,便随他去家中盘桓一二,看看他找自己所为何事。于是便呵呵一笑,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在下却之不恭。” 第九章 来岳惊闻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和赵正铭两人乘坐马车到达赵家的时候已到傍晚时分,赵府大院位于扬州城北来岳村,夜sè中仍依稀可见碧瓦朱檐,层台累榭,看上去虽不奢华,倒也尽显大气,院中植被郁郁葱葱却井然有序。张宇一看得暗暗点头,看来这赵正铭倒也是胸有丘壑之人。从两人的闲聊中得知,赵家自祖上就开始从事布匹纺织的生意,几代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家私,早年的时候还曾捐过员外,因此这附近之人多称呼他为赵员外。 赵正铭一脸热情的把张宇一迎进屋内,请他上坐,又亲手奉上茶水,吩咐下人把上好的瓜果点心摆了一大堆,又令厨房赶紧准备晚宴。张宇一心中微感疑惑,赵员外看情形也应是本地颇具名望之人,自己与他不过是初次相识,却如此殷勤相待,应该是家中有何难事,想请自己帮忙。他胸怀坦荡,一向不愿无功受禄,便对赵正铭说道:“赵员外不辞辛苦请在下来家中做客,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何不说来听听?” 赵正铭勉强一笑,摇头说道:“公子侠义心肠,急人所难,赵某深感钦佩,不过在下家中近来一切安好,多谢道长关心。” 张宇一一听,心下更增疑虑,便道:“赵员外不必见外,你我一见如故,所为何事,不妨直言相告?” 赵正铭迟疑片刻,还是微微摇头道:“道长不必心急,道长一路奔波,甚为辛苦,咱们先用过晚宴,再说不迟。” 张宇一见他如此说了,也无可奈何,心中暗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倒想看看这赵员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宴果然颇为丰盛,像“八仙盘”“青虾卷鬣”等名贵菜式寻常有钱人家一年都难得吃上一次。张宇一食量本来就不大,加上离刚刚在酒楼中用饭也还没多久,勉强吃下了一小碗米饭便放下筷子。赵正铭见状以为酒菜不合张宇一胃口,心下有些惶恐,生怕得罪了这位活神仙,便连连举杯,殷勤劝酒。 张宇一心思剔透,一望其神sè便知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开口辩解,举杯便喝。赵正铭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酒过三巡,张宇一略感酒意上涌,知道再喝下去自己弄不好要当场醉酒,于是微微拱手道:“赵员外盛情款待,在下心中感激不尽,不过今rì想必另有要事,在下提议不如到此为止,如何?” 赵正铭点点头,却一言不发,也不命人撤下宴席。只是脸sè犹豫,沉默半响,似下定决心。忽离席走到张宇一跟前撩袍跪倒,语带激动道:“公子高义,赵正铭深感钦佩,还请公子略施援手,救我来岳村全村上下三百五十四口xìng命!”说完连连叩首。身后不知何时进来一群丫鬟小厮,也连忙跪倒,呼啦啦一下子倒下一片,磕头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张宇一心中一惊,暗想果然来了,这赵正铭不辞艰辛将自己接到他家盛情款待,若是没事找自己,鬼才相信呢。但心中也更增了一层忧虑,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以赵员外德高望重之身份,竟然肯对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小子行如此大礼,所求之事必定是非同小可,以自己现在的功力,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但他心xìng纯朴,加上脸皮又薄,眼看着一大群人黑压压跪在自己面前,如何受得了这等场景。无暇细想赶紧起身将其扶起,连声道:“赵员外何须如此,在下此次下山,原本就是为历练而来,若贵庄上真是有事,在下焉能袖手旁观,还请您众位快快起来,不然真的折杀小子了。” 口里说得冠冕堂皇,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赵正铭这样做肯定是有意为之,不然两个人吃个饭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的仆从,分明是让众人一起来向自己求情。看来这来岳村遇到的肯定不是件容易对付的事,否则也不会用上这招苦肉计。一念及此,不由有些头痛。不过按当前形势,恐怕也不便拒绝,何况照这赵正铭所说分析,此事事关来岳村全村数百口人,自己也做不出拂袖而去这等事。不管如何暂且先答应下来再说,但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自己是初涉江湖,阅历修为都还有所欠缺,万一现在打了包票到时候又解决不了可就丢人了。 于是手上微微用力,托起赵员外双臂,赵正铭不由自主便站起身来,又对身前跪倒在地的众人说:“众位快快请起,若是众位不嫌小子年轻识浅,道法低微,在下答应下来就是。”一干下人听闻张宇一如此回答,皆面露喜sè,又拜了几拜才纷纷站起身来。 赵正铭拉着张宇一重新入座,张宇一也不再和他客套,沉思片刻,说道:“赵员外,不知来岳村最近遇到的是何难事?竟然会危急全村上下数百人xìng命?” 赵正铭沉默不语,虽说此次特地从扬州城请张宇一过来,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因为来岳村这次碰到的不是一般邪物,为了除去它花费银两无数不算,前前后后已经有五个道士命丧他口,仅剩的一个也是身负重伤,侥幸捡回了半条命,到现在都还在自家后院静养。 今rì虽在扬州城内见识过张宇一铁口断命,无不中的的本事,但这毕竟不是降妖伏魔的本领,加上张宇一又是一少年模样,年纪太轻,不知能否应付得来这等危险差事,因此心中多少对张宇一还存有一些疑虑。此时见他对来岳村之事如此上心,毫无推诿直奔主题,对于除妖需要多少报酬连提都不提,心中不由对其大生好感,无形之中对其信心也平添了几分。 略作思考,便回答道:“道长侠义为先,在下先代表来岳村在此谢过。要说各种鬼怪jīng魅之事,在下年轻时走南闯北,多少也曾听说过一些,远近也有些能降妖驱邪的道人,但不幸的是,来岳村此次遇到的并非鬼怪妖邪中的任何一种。” “有这等事?”张宇一没想赵员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心中也是略感惊奇,除了妖魔鬼怪还有什么邪物能杀死全村数百口人,自己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便接着问道:“贵村遇到的究竟是何等怪物?” 赵正铭叹了口气,脸上更显苦涩,颤声道:“其实我也并没有亲眼见到,村里见过它的人都已经死了。上次府内赵管家特意花费重金从京城请来一位老道士,他与那怪物大战数百回合,最后怪物受伤潜逃,那老道自己也受了伤,回来后说是――――僵尸。” 第十章 雷火天劫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僵尸?”张宇一脱口而出。 “是的。而且―――据那道士所说,此僵尸已修炼成伏尸境界。”赵员外苦笑一声,说道。 “什么?”饶是张宇一xìng子平和,陡然听闻此地有这等离奇之物出现不由也是心惊不已。 相传僵尸是集天地怨气戾气而生,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流离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按照修炼深浅可分为紫僵、白僵、毛僵、飞僵、伏尸、不化骨几种。但受天界律令所限,历来只在湘西苗疆一带活动,湘西一地自也有相当数量的祝由弟子来克制它们。至于伏尸更是世所罕见,古老相传,伏尸相传只在山河动荡,天下大乱之际才会出现。想到此处,张宇一不由双眉紧锁,心中顿生重重忧虑,若传说所言属实,莫非中原大地即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若真是如此,自己法力尚浅,别说救万民于水火,力挽狂澜,恐怕连自保都够呛。 他这边正自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一言不发,赵正铭却会错了意,却以为他和先前请来灭僵尸的某些道士一样,事前大言不惭自弹自唱牛皮吹的山响,定金收好酒足饭饱将嘴一抹后一听要去剿灭的是具伏尸,立马“噗通”一声瘫了下去,差点没跪在地上。 赵正铭心中忐忑,颤声问道:“张道长慈悲心肠,道法高深,您既然答应了可千万要救我来岳村男女老少一救啊。” 张宇一思绪被他一句话打断,这才想起眼下的事来。见赵员外一脸惶惑,略一思索已明白过来,不由心中好笑。便安慰道:“赵员外不必担心,在下既然已经答应了此事,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何况区区一只伏尸,未必就到了无法收服的地步,您尽管放心。” 话虽说的轻松,但张宇一心里却一点谱都没有。估摸着凭自己眼下的功力,收服一具普通的白僵或者毛僵还可勉力为之,碰上飞僵的话就要赌一把了,搞不好弄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真遇上伏尸,估计自己想都不用想,只有直接拔腿走人的份。 功力差一大截倒也罢了,如果懂得专克僵尸的道法的话,也能弥补功力的不足,可关键是自己师承正一道,学的都是些修仙捉鬼的本事,根本就没学过制服僵尸的道法啊。 不过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既然答应人家了不管怎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现在得显出信心十足的样子来。 果然,赵正铭听张宇一这样一说,微微放下心来,吁了口气,暗想:“这位道长果然非同一般,自己都说对付的是伏尸他都略无惧sè,应该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心里对张宇一不由又信了几分。 张宇一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伏尸在来岳村作乱,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赵正铭想了想,接口道:“有半个月左右了吧,大概是上月十八开始,陆续就有村民发现家中牲畜莫名其妙的消失,开始大家都还以为是附近的豺狼鬣狗之类的野兽所为,因为来岳村背靠大山,经常有些山上的猛兽下山觅食,过去偶然掠食家畜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也没有引起太多sāo动。” “到后来竟然连续发生了几起村中小孩离奇丢失的事件,这才引起村民们的重视,后来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到处搜查丢失小孩子的下落,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山中一个yīn森的岩洞里发现了六具小孩的尸体,竟然――――”说到这里,赵正铭神情突转紧张,脸sè发白,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似当rì所见之事至今想来都还心有余悸,顿了顿才颤声道:“那几具尸体薄的如纸片一般,浑身苍白不现一丝血sè,两眼空无一物,双唇处残留着血和肉混合而成的糜状物。据同去的道长说,这是被某种物体活生生把全身血液和筋肉从嘴唇处吸干所留下的症状,甚至连眼珠也被一并吸走。这具僵尸的残忍程度,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说罢,擦了擦头上冷汗。 张宇一听到这里,也不觉心底骇然。以前只听说过僵尸吸人鲜血,没想到这具伏尸竟然有如此邪力,竟然将人体内筋肉混合血液一并吸食。据道家典籍记载,人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魂乃是阳xìng神灵,附于人的气,主宰jīng神思维活动;魄乃yīnxìng神灵,附于人之形,主宰人的物理活动。 人死之际,魂散而魄滞留体内。魄乃yīn灵,吸允阳气是其本xìng。僵尸吸血是因为人的血液中含有的阳xìng灵气,普通僵尸吸食一具活人鲜血就能足够数天行动所需,而这具伏尸不仅将活人血肉吸食殆尽,而且一次就吸走了六个人的阳气。由此可见其对灵气的渴望到了何等膨胀的地步,莫非………它想修炼成一具―――旱魃。 旱魃乃僵尸之王,但向来是应劫而生,自有僵尸出现的数千年来,形成的旱魃才寥寥数具。据闻当僵尸修炼至不化骨以后,灵智已生,逐渐化为人形,不再以人血为食,转而吐纳rìjīng月华,戾气渐消而灵气见长。当不化骨凭一己之力持续进行修炼后,法力渐深,就会为上天所觉察。人间生灵斩三尸,去凡根,yù脱离**凡胎历来是天界大忌。僵尸这等邪物想要逆天改命更是为天规所不容,一旦为仙界所觉察,就可能立刻触发天劫。雷部诸神将会祭出神霄雷,玉枢雷,紫府雷,太乙雷,仙都雷,谓之五雷轰顶。 这是修成旱魃的最关键一步,如果功力深厚能承受五雷开天辟地之威,或者机缘巧合能得庇于福泽深厚的修道之士,则有可能平安渡过这一天劫,成为僵尸至尊旱魃。上能屠龙下可引神,一身修为甚至能与修炼千年的地仙相抗衡。若不能承受,则在天雷之威下灰飞烟灭,化为齑粉。 但古往今来能够修成旱魃者寥寥无几。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僵尸在修炼前期灵智未开,杀戮过重,早已种下无边孽障,引发人神共愤,所触发的五雷直有毁天灭地之威。因而绝大多数不化骨都未能迈过这一天劫,在雷火天劫之下化为灰烬。只有极少数的不化骨有幸被道门高人点化,顿悟尘世,一改本xìng行善积德方能在道门高人庇佑下侥幸成功。 即便炼成旱魃的僵尸几乎万中无一,但依然有无数的僵尸为此前赴后继。实是因为旱魃的法力太过强悍,轻易便可令人间赤地千里,在僵尸之中已荣登极致,有着无与伦比的威信与影响力。而僵尸受与生俱来的禁制所限,不同于人和动物,无法修炼成仙,因此成为旱魃便成了所有僵尸的终极目标。 第十一章 夜探福寿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来岳村遭遇到的这具伏尸看来修炼已步入紧要关头,想通过在短时间内吸食无数人的jīng血早rì达成不化骨的境界,进而yù炼成旱魃。张宇一暗暗思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伏尸的一身邪功必然十分了得,自己千万得小心才是。 张宇一看赵员外一眼,问道:“赵员外,贵府从京城礼聘来的道长现在是否仍在贵府?” 赵正铭微微点头:“不错,不过老道长身上受了些伤,眼下正在后院修养。” 张宇一问道:“若是方便的话,在下希望能与他一见。” 赵正铭面露为难之sè,犹豫说道:“这位道长xìng情有些那个——孤僻,从不见外人,一般只让管家赵德服侍其饮食,我也没与他打过太多交道。” 张宇一心中微觉奇怪,隐隐觉得事情有不对之处,不过有道之士中不乏xìng格怪异之人,也就没有多想。沉吟片刻,忽问赵正铭道:“赵员外,伏尸乃是僵尸所化,僵尸喜yīn,不知贵村去世之人葬在何处,可否派人带在下前去一观?” 赵正铭心中一惊,连连摆手道:“道长有命在下自当听从,只是……眼下已近天黑,僵尸到了夜间更是凶残难驯。若是此时前去坟地查探,对道长安全恐怕颇有不利。” 张宇一心中有些感动,看得出这赵正铭还是真心为自己安全着想的。于是微微一笑:“赵员外所言有理,不过请员外尽管放心。在下虽不才,但也有些微末道行,自保应该有余。何况伏尸凶残,如能早一rì找到其藏身所在,说不定能多救几人xìng命。” 赵正铭知道张宇一心中已有定夺,闻言不敢怠慢,微微躬身道:“我来岳村离世之人皆埋于村北福寿岗,道长身为一外人都能不顾艰难,以身犯险,赵某忝居来岳村中一员又怎能畏缩不前,自当亲自相陪。” 张宇一微感诧异,抬眼望向赵正铭,见他一脸毅然,神sè诚恳,似是刚才所言并非玩笑,不由心生敬意,暗想:“查探伏尸藏身之所本就凶险异常,这赵员外身为一地富豪,家资无数,原本不需为此事以身犯险,完全可以派几个下人前去,但其为了全村百姓安危却毅然前往,这一份担当,实属难得。” 张宇一敬重他的为人,却也不希望他身陷险境,何况这伏尸极度危险且邪力深厚,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能安然脱身,如何还能分心照顾赵员外。于是呵呵一笑,说道:“员外高义,在下深感佩服,不过在下师门有个规矩,倘若做法时是不能有外人在场的,因此还请员外见谅,允许在下独自一人上山查探,员外派一位家人领在到那福寿岗下便可。” 赵正铭不知张宇一是不忍拂逆他的一片心意才这样说的,心中微觉奇怪,不过他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知道世间有些得道高人规矩特别,心下也不介意,便说道:“即是如此,赵某便谨遵道长吩咐。”说完又特意招手叫来一名下人,对张宇一介绍道:“这是赵某家中常常跑腿使唤的小厮,唤作赵禄,对村中诸般情况颇为熟悉,道长将其带在身边,若遇到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好让他向道长说明。” 张宇一微微拱手为礼:“如此多谢赵员外了。” 赵正铭微微摆手,道:“举手之劳,道长何必见外。”又转身对那下人道:“赵禄,你带道长去一趟村北福寿岗,一路上遇事切记要听从道长吩咐,记住了吗?” 那名叫作赵禄的小厮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未脱稚气,眉目清秀。对赵正铭的话显然甚为听从,闻言俯首道:“老爷放心,小的理会的。” 赵正铭满意的点点头,张宇一也不再多话,收拾好自己要带的东西便和赵禄出门向福寿岗行来。夜sè之中骑马不便,因为有赵禄随行,他也不便施展轻身功夫,两人便顺着村中小路向福寿岗走去。 四下里一片死寂,两人耳边只有鞋底与黄泥路面磨蹭产生的沙沙声,黑暗中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桀桀怪叫,更为这yīn森森的林中小道添上了几分可怖的气息。赵禄毕竟是个孩子,虽然在赵家为仆,但也很少晚上去往福寿岗,一路下来心中早已有些惴惴不安。张宇一有心安慰,便随口问了他几句家中状况,得知他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母亲早亡,家中基本没有隔夜的粮食。父亲为了他们兄妹能够活下去,不得已才把他们各自送到当地的富贵人家为仆,赵禄就是这样被送到赵家来的。张宇一自幼锦衣玉食,这种事对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心中不由感慨,自己今后若是有能力的话,一定要多多帮助这些贫困百姓。 两人一路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便来到了福寿岗下。福寿岗是一座海拔仅两三百米的小山,村中生老病死者大都葬在这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只是埋的人多了,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后来赵正铭又联合村里的其他两位富绅对墓地做了一些修葺,凭在山上栽种了成片的松树。 从山下抬头望去,黑暗中只见福寿岗和周围几座山峰绵延一体,宛如一条丑陋巨蟒伏地爬行,而蛇头位置恰好处于福寿岗。张宇一心中一动,暗道不妙,风水中曾言:‘土形气行,物因以生,’这福寿岗建在哪里不好,偏偏就选择了这蛇头位置,蛇属yīn凉,而蛇头位置更是最容易积聚妖邪的所在。心中升起不详之感,随后运足目力仔细向山上望去,夜sè里的福寿岗古墓森森,暗影婆娑,山中竟似罩有一层淡淡的绿气。 堪舆望气法门之中,属紫气最好,乃是天子之气。黄气次之,属富贵之气,黑气和绿气最下,乃是乖戾邪秽之气。此山绿气遍布,凝而不散,分明受邪物入侵已久。张宇一心中几乎可以断定这伏尸十有仈jiǔ是藏身于这福寿岗中,只是究竟在何处,凭他现在的本事却推断不出来,看来只有上山一探究竟了。 他有感于赵禄身世可怜,不愿他与自己一同犯险,顿了顿说道:“此山邪气得紧,赵禄,你还是留在此地,待我上山查探一二。” 赵禄虽说平rì里胆子也不算太小,但毕竟年纪不大,这一路走来早已有些心惊胆战,闻言颤颤问道:“张先生,这伏尸不会的就在这里吧,您让小的留在此地,待会伏尸真来了该怎么办?小的正值豆蔻年华,可不想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啊。”说完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张宇一。 张宇一听他在这里乱用成语,饶是此刻心情沉重,也不禁心中一乐。便微笑道:“看不出你年纪小小,对自己的xìng命倒是宝贝得很呐。” 赵禄脸上一红,:“本来小的一条小命也不值什么,我家老爷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即便是被僵尸给吃了也难以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顿了顿,似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接着说道:“只不过……去年管家赵哥给我说了房媳妇儿,是咱村卖豆腐的皮二麻子家的闺女,说好了这个月底就过门,我听厨房烧火的王三哥他们说,这男人一生中有什么四大乐事,这洞房花烛夜就是其中之一。我长这么大,这四大乐事还一件都没经历过,不过这洞房花烛夜是马上要来了,所以……嘿嘿…。”说完两嘴一咧,露出几颗虎牙,面上浮现一片向往神sè。 张宇一微微一呆,差点笑出声来,指着赵禄说道:“你小子才多大点岁数,知道什么是洞房花烛吗?就这样急着成亲?”顿了顿又道:“看来这赵管家对你挺照顾的啊,娶媳妇的事也帮你解决?” 赵禄被他这样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张先生您不知道,其实我在我们这成亲也不算早的,以前住我家对门的刘二胖,他爹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给他娶媳妇儿啦。”听得后面一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刘哥对我一直都挺关心的,这次成亲之后肯定得好好谢谢他。” 张宇一忍住笑意,微一凝思说道:“即是如此,赵禄你尽管放心,这人生大事我如论如何都不能让你错过。”考虑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一张符咒,递给他说:“这是我正一派的禳命破宫符,有收慑jīng邪,弥平诸患的功效。若僵尸来袭,你只需念动咒语:‘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静,三才一所,百神归命。’然后将符咒平放于右手掌心之上,便可保你平安无事。” 赵禄连忙双手接过,兴奋得手舞足蹈,连连拜道:“小的多谢张道长赐予神符,这下可好了,小的即使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也不再害怕了。” 张宇一微微一笑,略略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面上看去略不当意,其实心中却肉痛得很。 原来张宇一法力不够,这禳命破宫符来得艰难无比,费尽心力画了两百多张,只有六张附有法力,可以一用。这次独身下山为了防范危险,也只带了四张,并且每一张都是用特制的红布包裹好的,可见慎重;这刚下山没两天就送了一张出去,后面可怎么办。哎,谁叫自己心太软呢,见别人有难处总想帮助一把。 在心里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嘱咐了赵禄两句,便只身上福寿岗来一查究竟。 第十二章 故人重逢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夜幕下的福寿岗处处布满了磷磷怪石,坟头墓间不时隐现出绿sè的莹莹鬼火,远处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似在jǐng告上岗的陌生人不要打扰地下死者休息,让原本就显yīn森的坟地群更增几分鬼气。 饶是张宇一心中早有准备,真的面对这等情形也不由心头发怵,虽然他这十多年来修习了不少道法,但也仅限于理论,即便是跟随父亲下山除妖也只是打打下手,父亲也从未正真让他独挑大梁过。一想到自己初次下山,头一回就将独自面对一具凶残的伏尸,就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不过他平rì里最守信义,最重承诺,张继轩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信守”一词已经在他心中深深的扎根了下来。即便知道自己接下来很可能面临着一场恶战甚至可能在此丧命,他也不会想就此逃走,因为这绝不符合他心底的道义。 顺着弯弯曲曲的林中小路来到福寿岗上最大的一块坟地,张宇一站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上,放眼望去,但见这一带绵延起伏,分布着大大小小不下上百座坟地,团三聚五,大致呈一“品”字形分布。且墓地入口朝南面北,墓地四周界限分明;张宇一不由心中一动,沿着墓地周围行了几步,心中略作推算,不由心中惊奇,此地墓穴分布整齐有序,泾渭分明。而且早晨,中午,傍晚,都有阳光能照shè到这片墓穴之上,形成三阳交泰之局。对墓主子孙而言意味着家运亨通,乃是墓地大吉之象。看来在修筑墓地时延请的风水地师绝非泛泛之辈,奇怪啊,照理来说,这等墓穴应该不至于产生伏尸这等邪物,可这山中尸气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微一沉吟,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把下山时父亲给他的罗盘取了出来。对于历代风水师而言,罗盘几乎是堪舆点穴的必备用品。罗盘又称罗经,取包罗万象,经天纬地之义,是历代风水大师参天量地的重要工具。一般由地盘和天盘组成。天盘和地盘象征天圆地方。古代风水师认为罗盘能够:“立规矩,权轻重,成方圆。” 罗盘上有正针、缝针、中针之分;有金盘、银盘之分;有内盘、外盘之分;有天、地、人三盘之分。有的风水先生用正针度天,有的用正针格龙;有的用缝针测地,有的用缝针定坐向,没有统一规定。 张宇一将罗盘取出,又从包袱中的一只布袋里掏出一把米撒在地上,压平后放上罗盘,将指针连掷三次,针浮而不动,红头指南,黑头指北,牢牢藏于中线。 要知道罗盘相地,最重八卦方位,或为先天八卦,或为后天八卦,两者方位不同。相地时,坎龙不立辰向,坤龙不立卯向,震龙不立申向,巽龙不立酉向,乾龙不立午向,兑龙不立巳向,艮龙不立寅向,离龙不立亥句。 此时指针不动,说明此地并无不妥之处。张宇一长吁了口气,站起身来,又换了个地方重新量了量,发现依然没有异常之处。心中不解,正凝神哭思,忽然东北角一棵老槐树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事物在悄悄移动一般。 张宇一头皮一炸,“不好,有僵尸!”来不及细想,一口先天真气提起,运起正一派独门轻身功法出云步,身体如箭shè一般瞬息已来到老槐树下,却见树下一座微微隆起的孤坟后两团黑影低伏于地,双手不知在泥土中挖掘些什么,发出沙沙的声音。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这两物匍匐在坟地旁,行为又如此诡异,不是僵尸作祟又是什么。张宇一无暇多想,从怀中悄悄掏出两张镇尸符夹在指间,紫府真气凝于掌心,一左一右分别拍向那两物颈部。只听“啊……啊…”两声惨叫,那两团黑影被掌力击中,飞出两尺开外。 张宇一一听这叫声,便知打的并非僵尸而是活人,心下大呼不妙,还好自己听到叫声立马收回了几分掌力,不知道这两人当下受伤情况怎样了。脚下不敢迟疑,准备过去把那两人扶起来。却见那两人已自己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骂道:“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差点没把本道爷脖子给打歪了,要不是本道爷现下修道不杀生,今rì非废了你不可……”说着还用左手把脖子使劲揉了揉。 张宇一心中忐忑,正不知这两人会如何训斥自己,待听到“本道爷”这三个字,心中一奇,晃燃了怀中的一个火折子,借着火光一看,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集市上盗走自己银子的茅隐,茅鸿两兄弟。不由怒从心生,原来的一腔歉意化为乌有,正是这两个家伙,偷取自己银两不说,还害的自己差点背上第一次吃白食的骂名。这下倒好,自己撞手上来了。劈手一把将那胖子揪住,怒气冲冲的说道:“茅道长,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在这黑灯瞎火的深山老林里都能碰上面。” 茅氏兄弟也看清了是张宇一,茅隐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顿时多云转晴,那胖胖的茅隐笑得像开出了一朵花,鼻子眼睛都凑到一块去了。连声说道:“原来是张兄弟,哎呀,半天不见张兄弟,真是想煞哥哥我啦,张兄弟当rì见我哥俩落难卖艺,暗中运用无上道法将怀中金银悉数转赠与我兄弟两人,此番恩德,至今想来,都还情难自已啊……”说完还眼红红的,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好像真的对张宇一感激涕零一般。 张宇一不由得骇然失笑,自己怀中的金银明明是被他们哥俩给偷去的,怎么成了自己自愿赠与的了,还暗中运用无上道法……,嘿,就算是赠予我用得着还偷偷摸摸的赠么? 当下也不想和他多做争论,哼了一声说道:“茅道长这洗刷罪名的本事小弟甘拜下风,今rì集市相逢,小弟也是看在与两位道长同属于道门一脉的份上,纯粹是出一片好意才借出银两。没想到两位道兄不但不感恩,还将小弟的随身财物给施法盗走。那些银两倒也罢了,但那一小袋珠宝却是家母特意留给小弟的。今rì咱俩既是有缘再度相逢,还请将那袋珠宝物归原主。另外,还请二位道长也赠予小弟些银两,礼尚往来嘛。” 茅氏兄弟闻言一愣,没想到张宇一也打蛇随棍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这个……这个…嘛,啊呀……张兄弟你有所不知,在下兄弟昨天在扬州城内遇到了一位沿街乞讨的老婆婆……见她白发苍苍拄拐而行,十分可怜,一时同情心大盛,把身上的银两全部送给她了,张兄弟你雅量高致,向来乐于助人,定然不会见怪吧?” 张宇一头一晕,天,这是两什么人啦,骗人之余倒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天下有拿别人的钱去做善事的么,。苦笑一声:“看不出你们俩同情心倒是不少啊,自己身无分文,竟然会倾尽全身之力去帮助一位素不相识的婆婆?” “哎,可不是嘛,那婆婆又聋又哑,一双手干裂得都不成样子了。”茅隐巴眨着一对小眼睛,露出一脸同情之sè。 站在一旁的茅鸿一脸迷茫之sè,怯怯的说道:“师兄,咱们什么时候遇到一位老婆婆了?哦,昨天在酒楼里倒遇见了个小叫花子,不是被你一巴掌赶走了么,银子和珠宝都还在客栈里好好放着呢……”话还没说完,就被茅隐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他头一缩,见师兄发了火,便在一旁不再吭声。 茅隐一脸赔笑,冲张宇一说道:“张兄弟,我这师弟从小出过天花,把脑袋给烧糊涂了,经常不时的说些疯疯癫癫的话出来,我这做师兄的也没办法约束,还请张兄弟你切莫介意。” 张宇一心中明了,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看着茅隐并不说话。茅隐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之意,忽一跺脚,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张兄弟你对我俩有恩,我兄弟也不能忘恩负义,做兄弟的这就送一桩天大的买卖。” 张宇一不知他又要弄什么玄虚,当下微笑道:“不知茅兄又有何天大喜事找我,在下目前可是再也‘赠送’不了银子给你了。”特意将赠送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以讥讽他偷盗自己银两之事。 茅隐脸上一红,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张兄弟言重了,兄弟这边的确是有一笔横财要送与张兄弟,”顿了顿,又神神秘秘的凑到张宇一近前来说,“这来岳村闹僵尸之事张兄弟应该有所耳闻吧,我兄弟俩个就是受山下来岳村宋员外之托上山来消灭僵尸的。” 张宇一若有所悟,难怪这两家伙深更半夜来这坟前挖泥巴玩的,故作感兴趣装,问道:“哦,是吗,不过这与我又有何关联?” 茅隐沉吟不语,脸上神情变幻作激烈思想斗争之状,突然一拍大腿说道:“罢了,张兄弟是我俩恩人,做兄弟的不敢独享这笔横财,宋员外亲口许诺只要除去僵尸,他愿联合其他几位员外奉上纹银八千两,这笔钱财做兄弟的和你五五对分,货真价实,决不食言。” 站在一旁的茅鸿闻言大急,似对他这样安排有所不满,冲师兄连使眼sè,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茅隐却视若未见,理也不理。 张宇一将他俩行为都看在眼里,心中狐疑,这胖子甚是贪财,怎么突然间一下变得这么大方了,况且他师弟对他这般做法分明有不满之意,他却执意如此,这究竟是何道理。就在集市上所表演的道法来看,这两人出自茅山一派应该不假,反正自己也正好是上山来除尸的,听闻茅山对降尸灭尸别有一功,今rì正好见识一下,如遇危险,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二位茅兄如此厚爱,小弟实在感激不尽。不过小弟不敢心存奢念,只愿二位茅兄事成之后,把小弟原有的银两归还即可。” 茅隐闻言哈哈一笑:“张兄弟果然是个爽快人,即是如此,张兄弟等会在一旁观战便是,如能援手一二,在下更是感激不尽。” 张宇一淡淡道:“好说,好说。不知茅兄二人在这用心查探,是否此地有何可疑之处?” 茅隐还未回答,一旁的茅鸿脱口而出:“我俩刚在这坟后发现一块特大朱红玛瑙……” 还未说完,茅隐眼疾手快立刻捂住了茅鸿的嘴,对张宇一笑道:“我这兄弟有口吃,吐字不清,他说的是我们俩刚在这附近发现一只特大的蚂蚁,所以在地上找找它的巢穴在何处。” 张宇一心中好笑,表面上说来找僵尸,原来是跑这来盗墓来了。当下也不再理他,围着老槐树下的古墓走了两圈,忽感觉周围气氛有异。不对,这古墓甚是奇怪,绝不像寻常墓地。心中一沉,一股寒意直涌上心头。 第十三章 七星锁魂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自幼苦修道家心法,虽尚未达到大成之境,但对附近的yīn邪之物自然而然会产生jǐng觉,现在突感周围气氛有异,不由心中一凛,朝四周仔细打量起来。 古墓周围被人用石砖砌出了一段呈半圆形的矮石墙,上面生长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灌木,虽然数量不少,但皆已悉数枯死;石墙正上方是一株高大的槐树,足有两人多粗,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树上枝繁叶茂,宽大的树冠几乎遮住了下面的整个古墓。 看到这古墓四周布局,张宇一不由心中一沉,槐者,木中藏鬼,自古以来就和柳树一起被民间称为yīn气沉重之树,极易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况且此树甚是奇特,墓地周围植被早已干枯凋谢,唯独此树生长的欣欣向荣,槐树枝叶遮天蔽rì,即便是正午时分墓地恐怕也很难照shè到几缕阳光,“坟墓不见阳,后人难兴旺,”坟地原本就属yīn,如果不能受到阳光照shè更是yīn上加yīn,很容易形成极yīn之地,如果此处再埋上死人的话,张宇一不由冷汗涔涔而下———rì积月累,必然形成的是一具极厉害的僵尸。 想到这里,张宇一不再有任何迟疑,把先前和茅氏兄弟的纠葛放在一边,冲二人疾声说道:“二位道友,二位出自茅山,不知是否会摆五行梅花落阵?” 茅氏兄弟闻言一愣,均微微摇头,示意没有学过。张宇一心中诧异,这五行梅花落阵并非是茅山道术中的高级阵法,这二人出自茅山,应该不至于没有修习过啊。不过他对这二人也不甚了解,当下也不追问,点头道:“既是如此,烦请二位道友从在下这边拿些香烛过去,然后在此墓东西南北中五处各插上三支并点燃,注意三支香必须要呈一前两后插下而不能并列摆放,不然就会破掉三才之数。” 茅隐茅鸿二人听张宇一在这安排他俩摆阵,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暗想你小子rǔ臭未干,凭什么叫我俩帮你做事,不过心中也隐约猜到了此举恐怕与这墓穴有关,可能和僵尸多少有些关系。加上先前“借用”了张宇一不少银两,心中也多少有些愧疚之情,也不好明言拒绝,便默默的取过香烛按照张宇一所说的办法点燃。 张宇一见他俩已经把阵布好,便从包袱中掏出一小把糯米,望空中一撒,口中喝道:“九曜顺行,守其真形,升天达地,出幽入冥,清虚掩映,内外敷yīn,金光速现,覆护真形。神兵急急如律令。”刹那间只见一道金光从掌中发出,照shè到还在空中的糯米之上,那糯米从空中散开,不仅丝毫不乱,竟然排列成梅花状,与地上的五行梅花落阵遥相呼应,就在糯米即将落地之时,墓地正中突然涌出一股黑气,瞬间阻住其落下的趋势,呈梅花分布的糯米在墓穴上方不再落下,反而时左时右滴溜溜旋转个不停。 张宇一走上前去,用手指夹起其中一粒糯米,看了看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原本白sè的糯米已经完全变成了黑sè,虽说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不由微微一沉,这里的尸气如此猛烈,看来这僵尸十有仈jiǔ已然踏入了伏尸境界了。 原来这五行梅花落阵法是借天地人三才之气,合五五梅花之数,用来凝聚墓穴yīn气的一种阵法。因人禀天地元阳之气以生,形以载气,气以充形,当人死之后,魂上升而魄下降,魄属yīnxìng,故墓穴周围乃是yīn气聚集之地,如死者因为某些原因转化为僵尸,则yīn气相应的会变成尸气。尸气受五行阵法所激,就会冲出墓穴,恰好能托住了上方即将掉下的糯米,这样一来糯米自然变sè。 张宇一在一旁沉思不语,站在一旁的茅隐早已是忐忑不安,犹犹豫豫的问道:“张兄弟,是否僵尸就在这附近?” 张宇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若我所料没错的话,这附近应该是埋有一具伏尸。” “什么?伏………尸?”茅隐被吓得浑身抖了一抖,结结巴巴的说道。请他来帮忙的刘员外说只是一具普通僵尸,并许以事后重金相酬,他想也没想便要茅鸿和他一起上山来了,没想到面对的竟然是一具伏尸,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由心中高呼倒霉。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伏尸怎么偏偏让自己碰上了? 旁边的茅鸿更是张大了嘴巴,成一个“O”形,呆呆的望着张宇一,似是被“伏尸”二字给震住了。 张宇一见他俩神sè有异,目光流转,已猜知两人心意,当下呵呵一笑,说:“在下久仰茅山驭尸之术天下无双,茅兄既为茅山三茅真君传人,想来对付这区区一具伏尸应不在话下,况且这刘员外给出的酬金如此丰厚,茅兄不会就这样把它全都拱手让给在下吧?”说罢面带微笑,看着茅隐。 原来张宇一虽然决心力战伏尸,但他毕竟年纪尚轻,又没有什么与僵尸敌对的经验,面对这等修炼多年极度嗜血的邪物,每个人都会油然产生恐惧感,张宇一也不例外,毕竟自己修为较父亲还差的太远,实战经验更是欠缺。如果有人在旁边即使只是给他壮一壮胆,那也是好的。茅氏兄弟出师茅山,虽然现在看来两人胆子小了点,但若能相助的话肯定于己有所裨益。他心思聪颖,早已看出茅鸿老实忠厚,且对他师兄甚是听从,因此便对茅隐使出一招激将法。 果然,茅隐脸sè数变,面上忽红忽白,忽一咬牙道:“也罢,为了维护我茅山一脉数百年来的名誉,为了不负来岳村众人所托,为了全村上下几百口xìng命,在下兄弟今天就舍命陪张兄弟与这伏尸斗上一斗吧。” 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他心中又何尝把茅山的名声放在心上了,至于来岳村几百口人的xìng命更是随口扯出的幌子,在他茅隐心中自己的xìng命才是最金贵的,不过要说还有比他xìng命还金贵的事物的话,那便是——银子。 原来茅隐生xìng多疑,在心中盘算再三,也不知道张宇一这小子说的伏尸是真是假。估计多半是这小子在集市上吃了瘪,心中不忿,借伏尸把道爷我忽悠走,然后自己除掉僵尸了去独吞数千两赏银的,这伏尸数百年难得一见,哪能随随便便就冒一个出来,如果自己拍拍屁股下山,刚好中了这小子的jiān计。好小子,够狠,难怪先前假惺惺的说只要自己原有的那点银子,原来是想吓走我哥俩儿吃独食,道爷我一时不察差点中了你这调虎离山之计,还好道爷我脑子灵光,不然,哼哼…… 张宇一见他如此回答,不知茅隐心中打的小九九,表面上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心中微微下心来。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心中默默推算,开口道:“二位道兄,眼下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子时了,这伏尸若要出来作怪,子时必为最佳时机,二位道兄不如与小弟利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摆上数个阵法,待伏尸出来后也可稍阻其攻势。” 茅隐点点头:“张兄弟所言甚是。”心中却冷笑不已,还摆阵法对付伏尸,搞的还真像那么回事,道爷我先答应你,待会出来的不是伏尸的话,看你怎么说。 茅鸿却挠了挠头,说道:“师兄,咱们不如还是下山去吧,凭咱俩的微末道行,对付不了这伏尸呀。” 茅隐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住口!茅山弟子在三茅真君神像前所立誓言你难道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吗,除魔卫道舍己救人咱们不做还有谁来做。懦夫!我真为有你这样的师弟而感到耻辱!” 茅鸿被骂的莫名其妙,半天摸不着头脑,自己什么时候在三茅真君面前立誓了,怎么不记得。 张宇一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茅隐虽然行为有些不堪,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分辨得很清楚,明白我道门弟子的本分。 张宇一咳嗽一声,说道:“既是如此,小弟就负责这墓地左方的阵法,还烦请二位道兄负责墓地右方。” 说完便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上山前携带的做法用具,开始布阵。那边茅隐茅鸿二人也开始行动起来。张宇一所布阵法是正一道中的七星锁魂阵,七星锁魂是张宇一目前所能驱动的正一一脉中的最高阵法,是借北斗七星之力糅合奇门遁甲中的四纵五横之术,将闯入阵中的各类邪物锁于阵中,化其戾气。施法时将七面施过道法的八卦镜分置于地上对应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之位,然后用墨斗线将八卦镜呈四纵五横的布局相连,四纵五横法源自奇门遁甲之术,俗话说,四纵五横,万鬼潜形,可见其威力。此阵发动时循环往复,流转不息;绝生门,闭死路,能源源不断的融合天上北斗七星之力压制邪物于阵中。 而北斗七星君是道家历来崇奉的七位星神,相传龙汉时有一国王圣德无边,但苦于膝下无子,时常苦恼,他的一位名为紫光夫人的妃子有感于此,誓发宏愿,愿生一圣子以辅佐乾坤,一rì正值百花繁茂之时,紫光夫人游玩至金莲花温玉池边,脱衣净身,忽有所感,池中莲花九苞,应时开发,化身九子。诞二长子一名天皇大帝,一名紫微大帝,剩下的七子分别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就是后来掌管北斗七星的七位星神。 北斗七星君能和天帝一母同胞而生,可见其法力必定非同小可。虽说七星锁魂阵不能真正的请来七位星神下凡伏魔,但凭借道门符咒为媒介向其略借法力还是可以做到的,即便如此,阵法一旦发动威力也是沛不可当,只要阵法不破,一般邪物绝难走出此阵。 但此阵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阵眼所在的天枢位,天枢位上的八卦镜就如同阵中统帅,号令之主,布阵天中,临制四方,阵法的运行全靠其推动。如果其他位置上的八卦镜被阵中妖魔破去,阵法依然能够发挥功效,只不过有所减弱而已,但若是天枢位置上的八卦镜被毁,阵法将会立时土崩瓦解不说,而且有可能反噬那布阵之人。 不过眼下张宇一独自一人,无法驱动天清纯阳阵,只能以七星锁魂来对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第十四章 初战僵尸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好不容易将这七星锁魂阵摆放完毕,长吁了口气,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正准备回头看看茅家兄弟的阵法布置的如何了,忽听见墓地下方传来一阵嚓嚓声音,好像长长的指甲刮擦光滑的石板所发出的的一样,让人听了感觉一阵刺耳,心头恶心烦闷,张宇一心中一紧,暗道:“来了。”屈身一跃,已悄无声息的来到茅家兄弟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二位的阵法准备得如何了?” 茅隐微微一愣,面带尴尬,似有些话难以启齿,张宇一见他俩个都神sè奇异,略感奇怪,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还以为时间仓促之下阵法尚未完成,便安慰道:“两位不必心急,待伏尸出来之后我先将其引到小弟所布阵中,料想其一时半会也无法出来。” 茅鸿突然大声说道:“张老弟,你自己小心,其实……”张宇一心中不由暗暗不快,这时候说话怎么还能这么大声,你这厮这不是在给伏尸找活靶么? 刹那间地底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只听“轰”的一声一片棺木盖夹杂着地下的泥土冲天而起,墓地四周仿佛下了一阵泥雨,一具僵尸跟随棺木破土而出,站在墓顶望着月亮仰天长啸,声音尖锐刺耳,惊起众多林中飞鸟,令人感到一阵心悸。 张宇一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僵尸,说毫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以前虽然听父亲提起过,但也只是大概有个模糊的印象。见僵尸出来,马上招呼茅氏兄弟低头,自己也悄悄籍一旁的灌木隐藏着身形。眼前这具僵尸看上去是具男尸,身上粗布衣服已经稀稀落落的烂掉不少,露出身上呈青黑sè的肌肉。还好没有蛆虫爬进爬出,不然等下交手看到就得恶心死。张宇一不乏恶意的想到。 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原因,那伏尸头上的头皮都已部分脱落,某些地方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眼珠倒还健全,只是目光呆滞,好像看不见东西。 最令张宇一印象深刻还是他那对常常的指甲,看上去比手指还长,尖利无比,可以想象一下任何活物被这对指甲一插中,估计就得流血过多而死;要是人被这对指甲一个对插的话,差不多能把肚子给戳穿,绝对活不过一天,更不用说这对指甲上还蕴藏着毒xìng十足的尸毒了。 张宇一一面观察,一面静静地从包袱中摸索出一方手绢,悄悄的系在口鼻上,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出发前带上了这玩意,不然等下闻到这伏尸身上的腐烂味,臭味扑鼻,自己功力都要大打折扣。 回首准备招呼茅家兄弟一起冲出去,扭头一看,哪里还有两人踪影,不由心中一怒:“草,这两个懦夫。临阵缩头。”心cháo激动之下,不由低声骂了一句。 这边话一出口,那边僵尸啸声立止。张宇一一惊,暗道:“想不到这畜生感觉这么敏锐。”贴在一旁的灌木上,不再说话,只从树丛间眯着一只眼向僵尸望去。 那僵尸在墓顶伫立不动,歪着头,似也在思考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否有误。之后翕动鼻子,转动身体在空气中不停的嗅着什么。张宇一侧过脸,吁一口气,自己昨天刚洗过澡,应该没啥体味。 再次转头观察时,却发现这短短的一瞬间,僵尸就已不见踪影。张宇一大吃一惊,不会这片刻功夫,这僵尸就已下山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伏尸的功力真的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斗得过它。 刚站起身来准备四下搜索一番,突然闻到一股腥臭无比,令人作呕的气息。“不好!”张宇一不及多想,双足微错,身子一斜,于间不容发之际从伏尸身边掠过,正是出云步中的身法。眼角的余光瞥见伏尸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朝自己先前的位置咬去。 “好呀,这孽障,竟然懂得偷袭,不愧是修炼近伏尸境界的僵尸。”张宇一心中恼怒,没想到这怪物还懂得用计,令自己还没上场就吃了个瘪,却也激起了胸中血xìng,“好,看看我天师府嫡传的七星锁魂阵能不能锁住你小子的几条破魂。” 手掌一招“移花接木”挥出,避开僵尸锋利的指甲,直击其脑门太阳穴处。那僵尸看似浑浑噩噩,在这紧要关头身形突变灵活,双足微蹬往后跃去,避过了这一掌。 不过这一避早已在张宇一意料中,因此预先留下了三式后招,右掌划了个半圈,再度击向僵尸,一掌化出三道掌影,正是正一道太乙逍遥掌中的“步履三游”,这一下突如其来,伏尸根本来不及反应,“嘭嘭嘭”额头,太阳穴,胸口连中三掌。 张宇一先是一喜,接着一惊。一喜是因为没想到初次出掌便建功,因此心中多少有些小小得意;惊的是僵尸挨了三掌之后却行若无事,连退都不退一步,着实让张宇一心惊不已。 这三掌反而激发了僵尸的杀xìng,咆哮一声,双爪伸出,口中嗬嗬连声,直向张宇一合身扑来,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直yù择人而噬,看这样子,非得将张宇一撕扯的血肉模糊才合其心意。饶是张宇一有功夫在身,也暗暗心惊,当下不再迟疑,太乙真气凝于掌中,一招“太一两忘”直直的拍在伏尸额头。和这种畜生相斗,只能以力取胜,根本用不着什么招式。张宇一心中嘀咕。 伏尸怪嚎一声,接连倒退了数步。看来蕴含道家真力的太乙真气确实是这等邪物的克星,一招便让它受创,若是唤作普通的掌力,估计只能给它挠痒痒。张宇一若有所悟。 想通此节之后,张宇一变出掌边将伏尸引向布的阵法处,伏尸受到攻击之后怪叫连连,一步步跟随着张宇一来到阵法附近。眼见再迈一步就要踏入阵中了,这伏尸似有所觉,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跟着张宇一往前走,好像看出了前方的阵法于已大大的不利,脸上现出恐惧状。 张宇一暗叫一声不好,这畜生,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其实一点都不笨,不过到了这地步恐怕也由不得你了。双足一蹬,一招“雁落平沙”从僵尸头顶掠过,同时在空中双足连踢,把伏尸直往阵中踢去。 伏尸似也知道此时自己命悬一线,转身一个回旋,使尽全身力气,运劲于臂,横扫张宇一双足。只闻“砰”的一声,足臂相接,张宇一左脚微微一痛,心中骂道:好孽畜,蛮力倒是不小。忍住疼痛,奋起右脚一脚一招“起凤腾蛟”狠狠的蹬在伏尸背上。 这一脚蕴含了九成的太乙真气,伏尸如何受得了,直直向阵中飞去。 在伏尸入阵的一刹那,七星锁魂阵法就已发动。今夜原本黑云笼罩,昏昏沉沉,夜sè中一阵清风突如其来,吹走重重黑云,现出繁星点点,藏于夜幕中的北斗七星似感应到地上的阵法召唤,瞬间光芒大盛,一道白光刹那间从天而降,点亮地上天枢位上的八卦镜;随后天玑、天璇、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位上的八卦镜依次被点亮。天上北斗七星shè出的光芒源源不绝,就像是七条白炽的光带,把天地连接到了一起。 原来呈四纵五横摆放的墨斗线也受到北斗星力的激发,发出嗡嗡的声音,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地上的七面八卦镜光芒大作,镜中分出一道道光芒随着墨斗线快速流动,游走不定,煞是好看。 《甘石星经》曾言,北斗星谓天之诸侯,齐七政,斗为人君,号令之主,出号施令,布政天中,临制四方。一连道出了北斗的三种地位,即天之诸侯,帝车,号令之主,可见其在天界中的地位,更隐含了阵法一经发动,端的非同小可。 自阵法发动后,陷入阵中的僵尸几无还手之力,阵中的光芒早已照shè得其睁不开眼,快速流动的光带似一条条灵活之极却又坚韧无比的光鞭,缠绕在它身上,臂上,腿上。此时的伏尸别说动,就连叫都发不出声。 墨斗线上流动的光带每通过一次伏尸,出来之后就不再如先前那边明亮,而是略带黑气,张宇一知道这是阵法在借助星斗之力化解僵尸的戾气,这一进一出之间,僵尸内部的戾气就被带出不少,而阵法之上有北斗七星在源源不断的借力,因此僵尸的那点邪气于阵法根本无损。 果然,不消片刻功夫,伏尸身上的戾气就已被化得干干净净,随着阵法霍然而止,伏尸也“扑通”一声倒地,变成了一具普通的死尸。 张宇一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战之后怎么着也得小小休息一下。不料背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吓得他再度坐起。 第十五章 桃代李僵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急忙转身,回头一看,原来是古墓上方的槐树树根突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中空的树干,而树干里藏着的――赫然还有另一具僵尸。 如果说先前的那具僵尸多少还有些人形,看得并不是那么难受的话,那眼前的这具可以说是恶心至极了。 此时月sè如水,月光shè进树干,将里面的僵尸照的一清二楚,尽管先前与僵尸也斗过这么久,多少也有了些心理承受能力。但见到眼前这具僵尸时张宇一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突,那伏尸身材甚是高大,凭样貌穿着都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脸上有些地方白骨磷磷,一对赤sè眼珠几乎已经和眼眶脱离,全靠一点白sè组织物和眼眶粘连在一起;双手指甲呈现出的不是普通的青黑sè,而是红褐sè,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伏尸双爪不知浸过多少人的鲜血。牙齿外露,犹如利刃一般,不同于一般僵尸的肤sè惨白,这伏尸浑身上下呈现出紫黑sè,而且很多地方皮肤已经脱落,露出已经变成黑sè的血肉经络,一条条贴在破碎的衣裤上,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烦yù呕的味道。 更让张宇一惊讶的是这具僵尸浑身散发出一种极度yīn寒的yīn冷之气,让人有种冷彻入骨的感觉,即便是他玄功有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宇一忽心有所觉,不对,原来这才是正真的伏尸,先前那具只不过是其“替身”而已。 不愧是步入伏尸境界的邪物,果然够狡诈。 伏尸yīn气极盛,如果有人特意上山来消灭它的话,此处墓地附近yīn邪入骨,不难被有道之士觉察,它躲是躲不掉的。因此它故意设了一个**阵,找来一个邪力高超的僵尸藏于坟墓内,自身却“金蝉脱壳”躲在槐树之中,上山之人若是搜寻到此地,吸引其注意力的肯定也是墓地和墓地下的僵尸,以为是伏尸藏身之所,一般不太容易想到古槐内竟然会隐藏着真正的伏尸。这样就可以让来人先和下面的僵尸争斗一番后,自己再出来坐收渔利,而且槐树不仅能帮它遮挡风雨,伏尸更能借助树枝树叶之力吸收rìjīng月华,一举数得。 当然张宇一的这些思考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因为伏尸行动的速度远远出乎他的意料,陡然间已来到张宇一身边。原来修炼到伏尸这等境界之后,其尸身早已不像普通僵尸那边坚硬,而是灵活无比,加上伏尸邪功深厚,因而移动速度不是一般僵尸所能想象的。 张宇一也是远没料到这伏尸竟然反应会这么快,当下不再迟疑,上身微倾,右脚一招“风卷残云”,照着伏尸过来的方向,直扫其下盘。 只听“嘭”的一声,正中伏尸左腿,没想到伏尸连晃也不晃,张宇一自己右足却是通彻入骨,不由心中骇然,要知道这一脚已经蕴含了七成力道的紫府真气,伏尸挨上了行若无事一般,看来自己还是远低估了这怪物的功力。 当下不再与它纠缠,左脚借力一点,身形倒shè,人已退到七星锁魂阵后。张宇一不是个只懂得一味硬拼之人,知道自己功力尚浅,尚不足以和这伏尸正面相抗,因此yù借阵法之力困住伏尸,再和它一斗。 伏尸桀桀怪笑一声,似对一招就给了张宇一下马威感到颇为得意,待看到张宇一身前的七星锁魂阵后,笑声陡然止住,似也感觉到了阵法中的重重道力,正是自己戾气的克星。 张宇一以身诱敌,不停的想把伏尸引进阵中,不料伏尸全然不动,张宇一一时也弄不清他打的什么主意。伏尸呆立片刻,似在沉思破阵之策,突然伸手一抓,凌空抓起墓地旁边的一斗大石块,直直地砸向七星锁魂阵中天枢位上的八卦镜。张宇一大惊失sè,没想到这伏尸竟似已开灵智,居然能看出七星锁魂阵法的阵眼所在。危急关头“铿然”一声反手拔出背负在身后的shè斗剑,一招“白虹经天”堪堪将石块挡开,左臂却也被震得隐隐发麻。 当下更不迟疑,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双手捏诀,迎风一展,手中黄符无风自燃,口中厉喝一声:“杳杳冥冥,天昏地沉,雷电风火,若闻关名,收摄yīn魅,隐遁原形,灵符一道,诸患弥平,镇妖伏魔,功在天庭。神兵急急如律令!” 手中符纸“嗍”的一声飞出,紧紧的贴在了“天枢”位的八卦镜上,霎时间原本停滞的七星锁魂再度启动,光芒闪烁,让人不可逼视。 张宇一站定阵中“玉衡”位,shè斗剑剑尖一振,便有一道灵光从八卦镜中激shè而出,依附于shè斗剑上。原来这是七星锁魂阵为了对付远距离敌人炼成的“移灵”之术,是以shè斗剑为媒介,阵中法力与shè斗剑灵力融合一体,阵中的法力还能借剑伤敌。 只不过因为来敌不是陷于阵法中间而是在外面,因此阵法威力的发挥较在阵中时要小很多,而且敌人距离越远,阵法发挥的威力就越小。 张宇一原本想把伏尸引入阵中,没想到伏尸竟如此狡诈,全不上当。 不过眼下情况危急,只好借“移灵”之术先来阻伏尸一阻。张宇一剑尖一指,shè斗剑上便有一道厉芒直shè向伏尸,势若奔雷,迅似闪电,直奔向伏尸头部。伏尸反应也相当快,忽的一下张开嘴,一口黑气吐出,于间不容发之际将白芒阻截在身前三尺处。 张宇一见状,手中剑尖连振,一式“一剑三星”,剑上分出三道剑芒按上、中、下三路分shè向伏尸。伏尸见状,深吸一口气,照样是一团黑漆漆的气体吐出,截住了三点剑芒,两者相接,白sè剑芒立时隐灭,而黑气也“啵”的一声被击散。黑气里面隐约传来鬼哭神嚎之声,想来是无数戾气怨气尸气的凝聚,所以才能挡得住这天界的七星之力。 张宇一不断借阵法之力shè出剑芒,而伏尸每次都能吐出尸气抵挡住,绕开了七星锁魂阵的阵心,从旁边一步步的逼近张宇一。虽然受到剑芒抵挡每吐一口气只能上前一步,但还是已越来越靠近,几乎连伏尸身上那股恶臭无比的气息都清晰可闻,再走两步的话,估计尸气都能吐到张宇一脸上来了。 眼看张宇一就要抵挡不住,就在这时,陡听一声怒喝:“好伏尸,休要张狂!”两团火焰飞速向伏尸双眼袭来,伏尸左臂一挥,掉在地上,原来是两张镇尸符。 张宇一四下一看,居然是茅隐茅鸿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站在离伏尸四五米远的地方。再往后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两人后面密密麻麻的站着上百具僵尸,身体僵直,目光呆滞,在二人身后站立不动。 张宇一心下一宽,这两个小子,看来天良还没完全泯灭,知道过了搭把手。心中有气,便冲二人说道:“两位道兄真是急人所难啊,留在下一人独自和这伏尸周旋,两位却在一旁看戏,眼下也该二位显显身手了吧。久闻茅山驭尸之术天下无双,今天正好见识见识。” 茅隐摇头晃脑说道:“张兄弟不必生气,我辈修道中人,倡导的是“清静无为”,生气多了是会有损道基的。”一个“的”字拖得老长。 顿了顿又接着说:“况且我兄弟二人也是一番好意,知道张兄弟你初次下山历练,需要和伏尸多多交手以增修为,这才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交予你去磨练,何来袖手旁观这一说。若是换做旁人,哥两个根本就不给他这机会,张兄弟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兄弟的一番好心了。” 张宇一差点无语了,这家伙诡辩之才倒还了得。得,看我差点被伏尸打死,你哥俩在一旁优哉游哉,反倒是为我好了。不过他心胸开阔,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闻言微笑道:“哦,这样说来,小弟倒要多谢茅兄一番美意了。” 茅隐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伏尸被二人偷袭,早就不耐烦了,不过见他们身后大批僵尸突如其来,也隐约猜到不是来相助自己的,一时倒也没有主动攻击二人。 这时的茅山兄弟早已换上做法用的道袍,茅隐有意戏弄一下伏尸,一手拿铃,一手捏符,在伏尸周围左绕三圈,右绕三圈,摇头晃脑吟唱:“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与吾作法,愿救众生,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诛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 伏尸在一旁被晾了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当下怪嚎一声,兜头一爪,直抓向茅隐天灵盖。 第十六章 以尸降尸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茅隐就是要引得伏尸发怒,才好从中取事,当下身子一缩,堪堪避过伏尸这一爪,右手摇铃道:“天灵灵,地灵灵,剿灭伏尸我最行,左手一抓天灵盖,右脚专踢丧门星。哈哈,有本事过来抓我丫。”说完又是一张镇尸符飞出,直取伏尸两眼之间。 伏尸果然大怒,身形晃动,跟着茅隐紧追不舍,茅隐三绕两绕,把伏尸带到了旁边的一片空地上,转身面对伏尸微微一笑:“老兄,你有麻烦了。” 张宇一也及时赶到了,凝神一看,原来茅鸿早已把众多僵尸驱役到这里,密密麻麻,看似东一团西一堆,但隐隐然又似各占方位,甚有法度。 张宇一心中微奇,茅隐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哈哈一笑道:“张兄弟,今天让你看看我茅山‘万尸降魔阵’如何收服这头怪物。” 说完冲茅鸿把头一点,两人纵身而起,一跃数丈,停在了空地旁边的两棵松树上,遥遥相对。茅隐从身上掏出一面黄旗,茅鸿从袋中摸出一面黑旗,迎风一展,那旗上似乎都沾有磷粉,黄旗上瞬时发出红光,极为耀眼,黑旗上发出的却是绿光,看上去显得有些诡异。 两人口中念念有词,同声喝道:“上道太清,玄元之根,七灵皓鞱,三素元真,庚辛官将,千万尸兵,断除妄怪,制摄魔jīng,与道长存,历劫无倾。咄!” 随着一声“咄”字遥遥喝出,空地上的数百只僵尸齐齐仰天大嚎,声达云霄,张宇一听得也是心中怵然。 而后只见僵尸齐齐跳动,攻向伏尸所在之处。张宇一凝神细看,这些僵尸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哪一处负责专攻伏尸,哪一处在受到攻击时转守防卫,哪几只负责诱敌,哪几只负责支援,都是各有分工。 张宇一心中一动,向站在树尖的茅山兄弟望去,果然见两人手中旗帜挥动,作发号施令状。心中揣度,这些僵尸应该是受到了茅山某种秘术的控制,才能听从两人号令,不过这乱葬岗哪来这么多僵尸呢?是了,应该是茅氏二人在普通死尸身上使用了某类药物,使死尸临时转化成了僵尸。 具备这种功能的药物虽然张宇一目前还不了解,但在下山时父亲也对他详细介绍过江湖各大门派,知道茅山一脉是积累千年的道门大派,赶尸之术,博大jīng深,尤其擅长驭尸,因此有这些秘术也不足为奇。* w w w . s u i m e n g . c o m * 茅隐茅鸿树上双旗挥动,地上的僵尸围着伏尸不绝进攻,伏尸虽然牙尖爪厉,但茅氏兄弟手下的僵尸胜在数量众多,而且同为不死之身,即便被伏尸手爪刺穿了身体可能也没啥感觉。反而是伏尸两拳难敌四手,身上,腿上,或被抓或被咬,伤了好几处。 不过伏尸也着实了得,毕竟修炼多年,邪功深厚,仗着身法灵便,在僵尸丛中忽来忽去,普通僵尸相较之下,行动就迟缓了许多,难以跟上伏尸的身形。时间久了,伏尸慢慢也发现了一些窍门,专门攻击周围僵尸的头部,一爪扫过去直接把头扫掉,这样僵尸就再也爬不上来。 伏尸似乎灵智已开,在试过几次之后,发现这样的打法最具效果,心中已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频频出手,将众僵尸打得怪叫连连,地上头颅乱滚。 僵尸虽然不同于人类,但对危险也有种本能的恐惧,眼见伏尸大发神威,消灭了不少自己同类,心下也不由害怕,脚下梭巡不前,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气势汹汹,前赴后继。 茅氏兄弟见状,心中焦急。这阵法毕竟还是新练,僵尸之间的配合还不太纯熟,指挥起来也不是很灵便,如果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阵法就要四分五裂了。一咬牙,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咬破右手中指,鲜血渗出,在各自的旗帜上以血画符,口中念道:“北方黑帝君,南方风雷神,旗印归火府,神霄玉枢城,运光飞电火,血咒起雷鸣,掌印兵千万,诸神令随行。神兵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出,地下僵尸见血变得越发狂躁,气势陡涨,如疯了一般向伏尸咬去。片刻之间,伏尸身边就已聚集了七八只僵尸,脖子上,手臂上,大腿处,甚至连屁股后面也有僵尸狠狠咬住不松口,伏尸双爪连挥,有如利刃,斩断了几只僵尸的头颅,不过即便如此,被斩的头也死死的咬在伏尸身上,并没有落下。 茅氏兄弟在树上看得叫一个心花怒放,不停的加油助威:“咬他,咬他……作死的咬……唉哟,别咬屁股,别咬屁股……” 他二人在树梢手舞足蹈的指挥,底下的僵尸也咬得越发卖力,伏尸被淹没在僵尸群中,连影子都已看不到,看来应该是束手待毙了。突然,尸群中一颗绿幽幽的珠子冲天而起,直向空中飞去。 “不好,伏尸要放内丹了。张兄弟,快拣石头把它打下来,不然情况大大不妙。”茅隐在树顶气急败坏的嚷道。 张宇一本来在一旁看这场“僵尸大战”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微微一愣,只听说过数千年的妖魅能够修炼出内丹,没想到这伏尸竟然也有。不过看这内丹不过鹌鹑蛋大小,应该尚未成气候,可能是伏尸见生死攸关,放出来救急的。 果然,这颗晶莹透亮的小绿珠绕四周极速飞行一圈后,下面的僵尸齐齐怒号,有股又细又长的黑sè气息从鼻腔中冒出,受到上方小绿珠的感应,摇摇晃晃的向其飞去。 “不好,伏尸要借内丹吸干众僵尸的尸气。”变故突如其来,张宇一连忙就近捡起两块小石头扣在手中,右手手臂微沉,紫府真气涌出,手指一弹,“嗖”的一声破空声响,一颗小石子势若奔雷,直冲伏尸内丹。 茅隐茅鸿二人看得暗暗心惊,先前看张宇一借七星锁魂之力对付伏尸,认为他的武功也不过如此。眼下见他以手发石,声势夺人,恐怕连寻常箭羽也没这等速度,这才知道其内功之深厚,远非自己二人所能及。 那小石子去势既劲且急,寻常事物绝难躲开这蓄势一击,不料这绿珠却似颇有灵xìng,于千钧一发之际“忽”的一旋,往左平平移开数尺,躲过这一击。不等张宇一再度扣手发石,移动速度陡然加快,吸收尸气的速度瞬间大增,只片刻功夫便将一地僵尸尸气全部吸入内丹之中,地上僵尸失去尸气控制,都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重新又变成了一具具普通的死尸。 伏尸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茅隐茅鸿二人,目光中蕴含无边杀气,看得两人心头直发麻。如果说眼神中的信息能够表达出来的话,那伏尸现在传递出的信息只有一个:“誓要将你们二人生吞活剥,撕成一滩肉泥。” 经此大战之后,伏尸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露在唇外锋利的獠牙也在搏斗中被豁去了半截,身上还吊着几个斩下来的僵尸头颅,双目赤红,血腥味扑面而来。 面对如此惊悚的外形加上恐怖的眼神,茅氏二人显然被吓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伏尸早已狂吼一声,身形一晃,一下来到茅隐所在的松树下,右爪扫出,大腿粗的松树被拦腰斩断,然后转身又是一爪,扫断了茅鸿所立身的松树。两人猝不及防,都从树上栽下来,摔了个大马趴。 眼见伏尸一步步逼近二人,情势危急无比,张宇一暗自焦急,这二人刚刚好歹也助过自己一臂之力,自己绝对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见死不救落荒而逃这等事自己也做不出来。但伏尸邪功深厚,要灭它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管了,先把这二人救出来再说。 手中shè斗剑一振,一改平rì里恬淡冲虚的xìng子,一招“与子同归”,竟然使出了道家剑术中少有的与敌偕亡的狠招,从背后直刺伏尸头部要害。 没想到伏尸连头也不回,左手凌空一抓,抓起原本散落地上的一具尸体,藉此挡住来袭的一剑,跟着右臂横扫,速度奇快,径直扫中张宇一后背。 原来伏尸刚才与僵尸群一战,在最后关头放出尚未修炼成型、脆弱无比的内丹,这是异常冒险一招,只要内丹受到攻击,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内丹破裂,伏尸魂飞魄散,但好在内丹已具灵xìng,居然躲过了张宇一shè出的石头。 之后因祸得福吸收了数百只僵尸的尸气,内丹一下子魔力大增,踏入了大成之境,此时的伏尸已远非先前可比。 张宇一受此一击,口中鲜血喷出,身体飞出三丈开外,直落在茅隐茅鸿身边,两人大惊失sè,茅隐叫道:“张兄弟,你没事吧?” 茅鸿沮丧道:“张兄弟,是我们害了你。” 眼见伏尸一步步走来,如同地狱里索命的恶鬼般,脸上带有一股残忍的杀意,似乎要将三人撕扯得血肉模糊才能消其心头怒火。张宇一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内腑空空荡荡,提不起一丝真气,心头大急。茅鸿见状,一咬牙站起,掏出身上一件贴身之物,准备上前和伏尸拼死一搏。 第十七章 意料之外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就在此时,忽闻林中传来一声清啸,声震于野,他们三人还没有觉出什么,伏尸却突然停下脚步,神情作惶恐不安状,眼光直直的望着树林中。 众人也都跟着望过去,只见林中转出一个身着白衣,书生装扮的中年人。面如冠玉,峨冠博带,风神秀异,边走边吟道:“野老篱边江岸回,柴门不正逐江开。渔人网集澄潭下,贾客船随返照来。长路关心悲剑阁,片云何意傍琴台?王师未报收东郡,城阙秋生画角哀。” 茅隐茅鸿面面相觑,不知这个中年秀士在自吟自唱些什么。张宇一从小就爱好道术,虽然对诗词之类的文学不太感冒,但张夫人却不管这么多,逼着他狠狠读了几年书。一听之下立即知晓这是分明是杜甫所作的一首《野老》,形容的是杜甫在隐居之后看到山河破碎,生民涂炭,忧愤难平的一种痛苦。与时下唐朝边塞失守,民众流离的局面颇有契合之处。 心中一动,便出口答道:“汉家旌帜满yīn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这首《塞上曲》中内含一个典故:汉代出使西域的班超,在西域留守了三十一年后,上疏汉和帝要求归国,疏中说道:“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此诗反用班超说的话,说报效国家之士留守边疆,捍卫国土,又何必一定要活着回到玉门关内呢?这里张宇一用来借以表达在国家危难之际,自己愿意尽到守疆护国的一份决心。 那中年书生冲他微微一笑,以示嘉许,到了近前对三人开口道:“三位深更半夜来此险恶之地,不知所谓何事?”他声音清越,有一种金敲玉溶般的味道,让人听得甚是舒服。 茅鸿心直口快,说道:“我们上山是来除去伏尸的。”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伏尸。 中年书生“哦”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的伏尸,那伏尸却似对他颇为敬畏,在他过来之后一直面带惶恐,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不敢过来。 中年书生微带惊讶,问道:“各位和它有何冤仇吗?” 张宇一解释说道:“我们是山下来岳村请来的灭尸的,最近一段时间来岳村不少人被吸血而死,因此赵员外请我们上山来消灭伏尸。” 中年书生微一沉吟,说道:“来岳村民被吸血而死?这我倒不太清楚,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诉你们,这具伏尸绝对不会是凶手,各位找错对象了。” “什么?”张宇一三人怎么也没想到中年书生会说出这番话来,这也太意外了吧,僵尸不吸血难道喝水啊,茅隐“哼”了一声说道:“可是来岳村村民尸体上都有两个被牙齿咬过的血洞,这不是伏尸作怪又是什么?” 茅鸿也附和道:“而且我们刚才是在一颗老槐树的树干里发现的它,如果他不是凶手,躲在那里干嘛?”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这样吧,我先让伏尸留在此地,我跟你们下山去抓正真的杀人凶手,若是抓不住的话我愿意以命相抵,而且你们也可以再次上山来剿灭这伏尸,如何?” 茅氏二人尤待不信,但见这中年男子气度非常,言语虽温和,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莫名的气势,虽是温言相商,但叫人不敢违抗。张宇一原本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此时也觉得自己上山认定伏尸有些鲁莽了,这来岳村自己初来乍到,说不定其中另有内情,于是便拱手冲茅氏二人道:“两位道兄,这位先生说来有理,我们不如先和他一同下山,再做打算。” 二人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张宇一对中年男子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先生贵姓?” 中年书生拱手答礼:“不敢当,在下韩逸。” 当下三人相互作了介绍,韩逸道:“三位稍等片刻,在下先把这位朋友安顿好再说。” 说着一拍巴掌,本来自他过来之后站在远处不敢动弹的伏尸竟似能听懂一般,朝他走了过来,眼神之中杀气全无,那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样子,和刚才的凶残嗜血判若两人。 韩逸看张宇一三人嘴巴一个比一个张得大,微微一笑,解释说道:“这是在下的一位朋友。”说完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伏尸肩膀。 张宇一三个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天,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和能伏尸做朋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但却由不得不信,毕竟事实摆在眼前,那恐怖无比的伏尸在他面前竟然像个孩童般服帖,这也太诡异了吧。 韩逸附耳在伏尸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伏尸点点头,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块墓地上,双手发力掀起一座石棺,躺了进去,然后又自己将石棺盖上。 韩逸走上前去,咬破中指不知在石棺上画了些什么,回来说道:“好了,伏尸已经被我封在石棺内了,咱们这就动身去来岳村吧。” 三人点点头,下山在山下找到早已躺在树下睡着的赵禄,茅隐茅鸿因为要回宋员外家,路途较远,因此先行一步。张宇一看了眼睡得正香不时磨牙的赵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给他的那张“保命符”,心中暗笑:“这小子倒也不傻,仗着有符防身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见他睡的正香,不忍心吵醒,便将他背到了后背上。忽听到“嗖”的一声,回头一看,刚才还在身边的韩逸身形已在数丈开外,只听他哈哈一笑:“张兄弟,敢不敢与在下比试一番脚力,看咱们谁先到达来岳村。既然你背上负有一人,在下也不敢占你便宜,就让你一炷香的时间,咱们相约在村口相见,若在下到达村口后一炷香之内你能赶到,就算你赢。”话刚说完,身形早已化为一个小点淹没在夜sè中。 “这人,还真会讨巧。”张宇一苦笑一声,你要比脚力早说啊,偏偏等自己背上添一个人了再提,还真会占便宜。不过他生来就有种不服输的脾气,就像前世在大学追女生,越是难度大的反而能坚持得越久。韩逸这般做法反而激起了他胸中血xìng,当下背起赵禄,发足狂奔。 在行了俩三里地后,能隐约看见韩逸背影了,张宇一心中鼓舞,再提一口气,把紫府真气运到八成,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些许。 韩逸回头一看,呵呵笑道:“张兄弟果然功力深厚,在下以为还要一时半刻功夫才能赶上呢,没想会这么快。” 张宇一不由微感气馁,这人即便在疾驰之中吐字说话还是和平时一般无二,字字清晰无比,感觉就像在自己耳边所说一般。这份功力,实在是骇人听闻,而且神sè悠闲,步履优雅,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看似不费半分力气。反观自己,闷着头发力狂奔,一口气憋在胸口,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气一泄又会落后一大截。不由心生羡慕,自己要是学会这样高明的轻身功法就好了,以后即使是逃命那也逃得相当潇洒。 韩逸见他也慢慢赶了上来,差不多和自己齐头并进了,面露一丝狡黠,说道:“张兄弟,你可要把上面的小兄弟照顾了,在下可要发力了,不知你是否还能跟上。” 说完身法一变,踏宫进坎,一步迈出六丈有余,一下子把张宇一甩出一大截,张宇一叫苦不迭,看来游戏才刚刚开始啊。 韩逸形若游龙,疾似飘风,转瞬间就只剩一个小点。张宇一原本就用了大半功力,这时别无他法,只好把紫府真气提至十成,盯着前面那一点影子,拼了老命的狂奔。 可这样一来,身形已不能像先前那样保持凝立不动,晃了几晃之后,把背上呼呼大睡的赵禄给震醒了,睡眼惺忪的赵禄黑暗中见树木村舍飞快的往后退去,还以为自己被妖怪给掳走了,在背后哇哇大叫。 张宇一一口气含在胸中,又不便和他开口说话,生怕气一泄落后得更远,见赵禄在背后呼天抢地,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心知再被他这样闹下去,自己真气非走岔不可,灵机一动,左手后探,一下点中了他的昏睡穴。赵禄惊叫一声,再度沉沉睡去。 张宇一松了口气,认准了道路朝来岳村口奔去。又勉强行了十多里路,累得已是气喘吁吁,总算到了目的地。韩逸却早已到了,正在那里好整以暇的休息,右手中托着一座不知从哪找来的香炉,上面的一支檀香燃了一大半,眼看就要见底了。 “唔,还好,总算赶在最后关头前到了。”张宇一把赵禄往地上一扔,双手叉腰,满脸通红,低着头边喘着粗气边想。看了地上的赵禄一眼,心中苦笑:“这小子倒是睡得舒坦。” 韩逸却神sè不变,全然不像是长途驱驰后的样子,见张宇一盯着香炉,面带得意之sè,嘿嘿一笑。从身后又拿出两只烧完后的残香,说道:“张兄弟,实在过意不去,让老弟你空欢喜一场,你眼前看到的其实是第三柱香,前面两只早已燃尽了。” 第十八章 来历存疑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看得瞠目结舌,心中沮丧不已,韩逸见状,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顿了顿说道:“据在下刚才观察,张公子好像没有修习过轻身功夫?” 张宇一不便隐瞒,老实的点点头:“先生慧眼,只因家父匆忙下山,小弟尚未学会他老人家的轻身功法。” 韩逸不由问道:“张公子的父亲是?” 张宇一张了张嘴,半响还是说道:“家父姓张讳继轩。” 按张宇一本意,原本不希望让外人知道其天师后裔身份的,毕竟江湖险恶,自己初涉江湖,凡事还得留个心眼。但韩逸毕竟刚才对他有救命之恩,二则直觉告诉他韩逸应是个值得信任之人,这才直言相告。 “啊,原来是天师道当代掌门天师,张公子原来是天师传人,失敬失敬。”韩逸眼放异彩,眉宇间掠过一丝喜意。 “既然张公子乃天师后裔,原本韩某不必多事,不过在下这边倒也有几式能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张公子若有兴致,在下倒可略作指点。学成之后对于公子行走江湖,也有些许裨益。” 张宇一一听心中兴奋,韩逸刚才展示的那一手轻身功夫早已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已经一万个答应,但面上还得推辞一下:“初次见面就得韩先生以绝学相授,小弟实在不敢当啊。” 韩逸道:“这个无妨,在下这门功夫也是择人而授,若不是张公子内功已颇具根基,一般人即便韩某想教谅他也无法领悟。” 张宇一心中暗喜,俯身一揖道:“既是如此,小弟永生不忘恩德。” 韩逸不敢受他此礼,连忙将其扶起,道:“张公子不必客气,咱们还是先回赵员外家,明rì夜间起韩某便开始传授张公子入门心法。” 张宇一点点头,知道查探真凶要紧,当下走到赵禄身边,右指在其穴道轻击数下,赵禄悠悠转醒,手舞足蹈大叫道:“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 得,他还以为是在妖怪的背上呢。张宇一懒得和他分辨,咳嗽一声,赵禄双目茫然,这时却似才看到他,语音颤抖说道:“张……张公子……真的是你么?你……怎么在这?” 张宇一故意把脸一板:“我还要问你呢,不在山下等我,一个人在这里大喊大叫些什么?” 赵禄嘴巴一瘪,差点哭了出来:“张公子,我遇到妖怪了,妖怪背着我呼呼乱跑,差点把我掳进洞里吃肉去啦!” 张宇一心中暗暗好笑,这小子,在背上睡了半天,连谁背的他都不知道。 忍住心中笑意,有意逗他一逗,脸上装出一副神sè凝重的表情,说道:“唔,是了,我和这位先生刚刚远远看到有个女子背着个人来到这里,我见那背上之人青衣小帽依稀是你的装扮,而我们在山下到处找你又找不着,便大喝一声要她停下,那女子见状不妙就丢下你逃走了。想来应该就是妖jīng了,不然一般人哪能把你背这么远。” “啊!是个女子啊?”赵禄喃喃自语道,忽而神sè突转忸怩,问道:“张公子,那女妖长相如何,美不美啊?” 我擦,这小子,人小sè心倒是不小,一听是个女妖,害怕之心立去倒还升起了一缕遐思。本来想吓一吓他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引动这小子的chūn心了。当下不再理他,招呼了韩逸一声,两人直奔赵府而来。 赵禄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嚷道:“哎……张公子,等等我……你不知道,我们这是有女妖掳走男人进山成亲的传说……” 两人到了赵府,张宇一把山上发生的事略过不提,只是肃手把韩逸介绍给了赵员外,说道这是一位隐士高人,自己特意请来查探来岳村凶案的。 赵员外见此人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又是特意下山擒凶的,不由心生敬重。正准备吩咐下人整治酒席,款待二位贵客。韩逸却摆摆手阻止,对赵正铭说道:“赵员外且慢,在下想先见见贵府的管家赵平一面。” 赵正铭微微一愣,不知道这韩逸初来乍到便要见赵平是何原因,但也没有多想便命下人请管家前来前厅相见。 张宇一也是微微惊讶,不知道韩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一刻,赵平已来到前厅见礼,张宇一抬头凝神打量了下,来人四十一二岁年纪,脸sè蜡黄,五官倒也周正,只不过一双三角眼时不时透出一股yīn冷的神sè。 这赵平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为何韩逸一进来就要点名找他问话,张宇一有些不解。突然间,门外刮来一阵夜风,吹得烛台上的蜡烛火光上下摇晃,把地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张宇一心中一凛,堂上所有人的影子在地上都明显的投shè了出来,唯独这赵平的影子显得极淡,看上去有种若有如无的感觉。 据道家典籍记载,天地万物皆有形质,其质可谓阳气,这样有实质的物体在光线的照shè下是会产生倒影的。而鬼为气聚之体,气聚则形生,气散则形灭,一般是不会产生影子的。 此时张宇一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并非寻常人类。但说如果他是鬼物的话,地上为何又有那么一点淡淡的人影呢,这于理不合。而且他身为管家,白天肯定要为府中诸事忙里忙外,而鬼通常白天是不能现形的,这里又有矛盾。 张宇一正在冥神苦思,却听那边赵员外说道:“赵平,这位是特意来助我来岳村擒拿真凶的韩先生,韩先生,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管家赵平。” 韩逸微微点头,赵平却哼了一声:“自我来岳村出事后,怎么尽有些恬不知耻的江湖骗子上门来混吃混喝,要吃喝也得凭几手本事啊,就凭他们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哼……。老爷,小的早就对您说过,劝您稍稍忍耐两月,待后院冯道长伤势好转,立刻就能将那伏尸擒拿。您又何必再招惹这些个无能之辈进府,这种人我见多了,您可得擦亮眼,别又给人当了冤大头。”说完,两眼斜睨,眼光若有若无的瞟向张宇一。 赵正铭见赵平语气不善,连忙打圆场道:“二位莫怪,赵管家也是无心之言,实在是因为前段时间来了太多骗吃骗财的术士,难怪他心中有气。望二位看在我的薄面上,恕罪则个。” 张宇一微觉有气,但他生xìng豁达,不惯与人争执,因此并不说话。韩逸却呵呵一笑:“赵管家所言极是,赵员外你家大业大,对于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是得小心防范。”还不等他二人反应,转口又问道:“赵管家来府中多久了啊?” 赵平答道:“在下来赵府已一年有余,不知这与先生有何干系。” 韩逸接着问道:“赵管家请来的老道长不知现在何处,在下渴求一见。” 赵平脸一沉,说道:“冯道长自与僵尸恶斗一场后身受重伤,此刻正在后院修养,他老人家是有道之士,其实你这种江湖骗子想见就见的。” 韩逸还是一脸笑意,似赵平的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说道:“既是如此,那打扰了。” 赵平冷哼一声,也不施礼,径直就那么出去了。 张宇一心中疑惑,赵员外却不以为意,连连吩咐下人摆上宴席,并亲自作陪招呼二人。 席间张宇一对赵员外说道:“小弟心中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正铭放下筷子,颌首道:“张道长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张宇一试探xìng的问道:“赵员外看上去好像对贵府管家……颇为宽容,全然没有家主对待仆从的样子,不知是何原因?” 赵正铭叹了口气:“唉,在下又何尝不知这赵平rì渐跋扈,有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但一来他有大恩于我赵府,赵某不愿背上这忘恩负义之名;二来他身怀异术,我等平常百姓也招惹他不起啊。” 这么一说,张宇一倒来了兴趣:“哦,赵员外有何难言之隐,在下愿洗耳恭听。” 赵正铭沉吟半响,将一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来。 原来一年前赵正铭八岁的独子背后突然生了一个脓疮,约有碗大,甚为可怖,把小家伙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夜里睡觉也睡不好。赵员外心急如焚,请遍了扬州城的名医,花费了无数钱财,但依然不见好转。眼看自己这儿子一天天消瘦下去,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家伙都廋成了一具骷髅,赵员外的心也陷入了绝望,吩咐下人准备给小公子准备后事。 就在这时赵平自己找上门来,说道其有祖传异术能够治好小儿的病症。因为前面来来回回也请了不少医生术士都不见好转,赵正铭也没抱多少希望,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赵平要下人把小公子抱出来,背对着院中的一棵柳树站立。他作法时也不需要针灸药品之类,就在桌上摆上纸、笔、朱砚、净水、茅草,先是用毛笔在树上画了一个圈,然后站在患儿身后,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念叨一边拿朱砂笔在那个脓疮上画圈,越画越小,最后画到中心用笔尖重重一点,嘴里再念叨几句说了声“好了。” 结果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赵公子摸了摸后背,突然说不痛了。赵员外上前看了看,果然脓疮已经不见了。后来都问赵平,他一指树上说:“你们大家往那里看。”这时再看柳树上用朱砂画的那个圆圈里,原本平整的树皮已经鼓起了一个包来,形状与原先长在赵公子身上的脓疮一模一样,中间还流出黑sè的脓水。 从这件事之后,赵府上下对他感激有加,赵正铭也亲自劝说他留下来担任赵府管家一职,正好赵平也无处可去,便应了下来,至今也一年有余了。 第十九章 封魔隐秘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听完心中微惊,据过往所读典籍所载,这“移疮之术”分明源自苗疆巫术,不知这赵平从哪里习得。 却听赵正铭嘴角抽搐,长叹一声:“哪知老夫费尽心思留下的竟然是一心思狠毒之辈!” 这话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宇一试探的问道:“赵员外何出此言?” 赵正铭苦笑一声:“张世兄有所不知,那赵平xìng情颇为古怪,平rì里对人冷冰冰也就罢了,奇怪的是他一到晚上就紧锁房门,不见任何人,搞的有急事需禀报他的下人们怨声载道。有的下人心有不忿,暗地里说他几句,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暴病身亡。厨房里的伙计见他把写有人生辰八字和姓名的黄纸拿到厨房,半夜里和一只野猫一起放在蒸笼里蒸,野猫在笼中挣扎惨叫,第二天那人就全身起满水泡,狂叫而死。还有扫地的仆妇见他有意识的搜集一些别人落下的毛发,指甲之类的物品,已备加害对方,而对方全不之情。从此之后,府中再也没有人敢惹他,即便我也是如此。” 张宇一听得悚然而惊,把人像野猫一般活活蒸死,这人心思也太狠毒了吧。看一眼韩逸,只见他微微冷笑,似全不在意。 不由问道:“既然这赵平行事如此毒辣,为何赵员外还留他在府上?” 赵正铭苦笑一声:“他自己不说,府内有谁敢要他走,万一惹怒了他,全府上下恐怕都有xìng命之忧。” 张宇一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次来收僵尸的老道长也是他请来的?” 赵正铭道:“不错。从几个月前村里闹僵尸没多久,他就从定州请来了这位老道士,说是他以前的师父,专职捉僵尸。老道士xìng格更古怪,每天把自己锁在房中,只有赵平能见他。唉,只望能早rì抓到僵尸,老道士能早点走,最好把赵平也一起带走。” 唉声叹气了半天,见时间已不早了,吩咐下人把张宇一和韩逸送回各自房间休息。 张宇一在床上练了会儿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今天发生的一些事,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急忙披衣下床,来到韩逸的房间。 韩逸并未睡觉,正在灯下看书,见张宇一推门而入,笑道:“月白风清,乌兔东走,值此良夜,张世兄是想与人秉烛夜谈吗?” 张宇一无心与他客套,急急说道:“韩先生,在下刚才苦思良久,觉得这府中赵平师徒行为甚为诡异,有可能与村中僵尸作乱颇有牵连。” 韩逸笑容顿收敛,面露一丝欣赏之sè,说道:“不知张世兄觉察到有何不妥之处?” 张宇一平稳心绪,说道:“据在下调查,至少有三点可疑之处。其一,在村中僵尸作乱之后仅仅三天,赵平就火速从定州请来了他的师父,而定州距离此地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半个月,区区三天时间如何能赶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道士早已预料都来岳村僵尸会作乱,因此提前赶来。” “其二,据赵府下人们说,在老道士到来前只发生过两起僵尸吸血事件,但自老道士来后,吸血事件不仅未减少,反而接二连三的发生,岂非咄咄怪事。” “其三,那赵平害人的法术分明是源自黑巫术,眼下道教各门派已绝少修习,此人来历存疑。” 听完张宇一所言,韩逸脸sè凝重,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来岳村作乱的并非僵尸,而是――上古妖蝠。” 张宇一大为惊讶,这上古妖蝠自己还是头一回听说,连父亲在为自己讲授诸类妖邪特xìng时都未提及,居然有父亲都不知道的怪物,这究竟是何种妖邪? 韩逸似看出他心中疑惑,沉吟半响,说道:“张世兄不必惊异,此物不现世间已有数千年之久,莫说是公子,即便是韩某,也未见过其真身。” 听韩逸如此一说,张宇一脸上震惊之sè愈浓,数千年前的妖蝠?这绝对不是他凭一己之力所能对付的了的了,只是不知此物为何会现身此地? 韩逸低着头,来回踱了几步,脸sè突转沉重,缓缓说道:“若韩某所料不错的话,这只妖蝠恐怕来自沉睡万千邪魔的所在――封魔洞。” 顿了顿,看了张宇一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这封魔洞的来历,恐怕和张世兄还有些渊源。” 张宇一一愣,这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封魔洞今天才听说,与自己又有何关系了。 韩逸一笑,接着说道:“因为将万千神魔封印于洞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正一派的开山祖师――张道陵。” 张宇一大吃一惊,几乎从座位上弹起。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天师府文献中毫无提及,父亲也未对自己说起过。 韩逸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怪不得令尊,因为连他自己也毫不知情。当初祖天师张道陵受太上老君钧旨,以绝世法力封印万千神魔于洞中,还牵涉到天界一个绝大的机密。因此他对鸿钧老祖法相前立誓,绝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人,即便是他的嫡子亲孙亦不例外,也不得将此事付诸笔墨;如有违逆,将剥夺其天职,废其金身,打入幽冥地狱。因此自二代天师张衡起,历代天师皆不知此事。” 原来东汉末年,由于连年战乱,民间百姓或饿死或被杀,遍地皆饿殍,死伤无数;一时间神州大地怨气聚集,道消魔长,妖魔肆虐。太上老君不忍生灵涂炭,于是授张道陵正一盟威录一部,天师印一枚,宝剑一口,令其斩妖辟邪。张道陵于龙虎山拜领钧旨,此后统领正道各派最杰出之士共一十三人,于青城山力克四部鬼王,并亲自和众魔首领嗜血天魔于青城山顶大战三天三夜,最后终于收服诸般妖孽并用天师印将其困于封魔洞中,从此宇内一靖,人间得以重享安宁。 不过此役正道也是伤亡惨重,除祖天师张道陵外,同去的十二人或当场战死,或身受重伤,回门中不久也不治而亡。不过由于此役干连重大,各人在出征前都已在各自祖师神像前立过毒誓,谨守此役秘密,对外宣称都是被仇家寻仇致死,因此门下诸人对此都毫不知情。这场八百年前惊神泣鬼的封魔之战也随之长眠地下,再也无人知晓。 不料唐玄宗后期,政治**,国力空虚,爆发了史称“安史之乱”的叛乱,死亡人数达数千万人。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间怨气深重,处处游荡着孤魂野鬼,封魔洞中的妖魔受到外界戾气感召,也开始蠢蠢yù动,直yù破印而出。一旦封印解开,神州大地将会再次迎来一场惊天浩劫。 这段典故听完,张宇一已然是目瞪口呆。一时担心妖魔现世而忧心忡忡,一时又想起先祖张道陵的绝世风姿而悠然神往,呆了半响突然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望韩先生能直言相告。” 韩逸点点头:“张世兄有事但说无妨。” 张宇一双眼直视韩逸,盯着他看了良久,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知先生是否是魔道中人?” 韩逸神sè一怔,似没想到张宇一突然由此一问。沉吟片刻,也直视张宇一目光,点点头道:“公子心思缜密,颖悟非常,实属难得。” 停了停说道:“不错,那时的韩某确属魔道中人。”忽而一笑,问道:“不知张世兄从何处推断而出?” 张宇一笑了笑:“这并不难猜,既然连同先祖在内的正道十三人皆立下重誓,绝不告知门下诸人,想来以众位前辈的身份名位,也不会去做那食言而肥的事。先生既然知晓此事,定然是知晓此役的魔道中人了。其实早在乱葬岗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寻常人哪有能让伏尸俯首听命的。” “公子的推断得不错,不过公子能再如此短的时间内看出其中关节,心思之缜密,还是远出韩某意料。韩某原以为公子能发觉其中破绽也在数rì之后了。”韩逸赞道。 张宇一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韩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公子所言不错,韩某的数百年前的真身其实是―――旱魃。” 这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把张宇一雷得外酥里嫩,今天是招邪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听见的净是些匪夷所思之事,旱魃――就是传说中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号称集天地怨气而生,永远不死、不绝、不灭的僵尸至尊吗?竟然会被自己在这里遇上,这惊喜也给的太大了吧。 不过传说旱魃杀人如麻,举手之间赤地千里,自己在这里遇上他,而且又亮明了身份,会不会对自己不利?想起书中对旱魃的记载,不由心头发麻,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韩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告知在下这些隐秘?” 韩逸将张宇一脸上诸般变化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张世兄恐怕只知旱魃如何肆掠人间,却不知时间万物,都有正邪之分。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韩某当年魔xìng难敛,做过不少逆天之事,幸得祖天师及时点化,才未铸成弥天大错。蒙他老人家青目,得授以《南华真经》一部,修行这数百年来,早已魔xìng尽除,心中只余清静无为之念。张世兄尽可放心。” 微一停顿,将前世今生的来历对张宇一逐一讲起。 第二十章 古寺倾城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原来这韩逸前身本为西汉时五台山下的个穷书生,那年正值二十八岁,本名不是韩逸,而是叫做柳驰。因家中老父早亡,只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虽家境贫寒,但由于柳驰才华横溢,文采出众,加上平rì里与人和善,为人仗义,因而颇得村中人的敬重,生活虽然过得清苦,但也甚为和睦。 村里一年前突然搬来一唤作陶登的中年富绅,平rì生xìng风流,又好舞文弄墨,逢人喜欢掉几句文,若得别人夸他几句文采,便高兴得不行。听村里人介绍柳驰才高八斗,是村中有名的才子,平rì里便着意接纳。 柳驰本不惯于这类富家大户交往,但陶登数次登门拜访,他也不好拒之门外。柳驰家境贫乏,陶登又有心交结,经常饮食银两过来送与他娘俩,柳驰自然心生感激,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五台山西去三百里有座古刹,名为石佛寺。据说石佛寺常有妖怪出入,更有寺中僧人信誓旦旦的说,曾在子夜去寺后方便时看到一只水桶粗的巨蟒在树上脱去鳞甲,化身为一个美貌的女子。因为传闻石佛寺有蛇妖作祟,寺内的香火不仅没有萧条,反而被附近yù入寺猎奇的香客供奉得愈发兴旺起来。一来二去,反倒成了这一片的知名景点了。 一rì,陶登过来请柳驰过来吃酒,席间陶登似无意谈到石佛寺中怪异之事,极力鼓动柳驰与他一起去游览加查证一番。说道石佛寺是百年名寺,香火鼎盛,即便遇不上怪异之事,权当是散散心也行。 柳驰虽是个书生,平时也喜爱看些神志鬼怪之类的书,虽然是个儒家弟子,但对一些灵异的现象尤为感兴趣。平素信奉的有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认为纸上得来终觉浅,任何事情都需亲身经历来能作判断,想了想自己最近左右无事,考虑了一下觉得去探一探究竟也好,若果真有什么奇遇的话,也算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 陶登怕他担心家中老母,又允诺说会派两个丫鬟过去服侍其母亲,柳驰见盛情难却,就点头答应。 陶登见柳驰应允,心中高兴。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动身,又吃了一会儿酒,相互告别后便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陶登便打发马车过来接柳驰。两人坐着陶府的马车一路从五台山行到石佛寺,但见路上花香阵阵,姹紫嫣红,不由心中舒畅。来到石佛寺已近半晚时分,寺院门口原有知客僧人等候,陶登快步上前,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知客僧点了点头,冲柳驰微施一礼道:“韩施主光临舍下,小僧这边有礼了,小僧法号本玄,韩施主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小僧便是。”说完便将两人迎入后院客房内。 柳驰仔细打量着石佛寺的设施,心中暗赞,果然不愧是百年名寺,寺内供奉的诸般神佛多达数百尊,院内古木参天,诵经声随处可闻,处处透出古朴的禅意。陶登哈哈一笑:“柳兄,这石佛寺景致还不坏吧?” 柳驰也微笑答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万籁此皆寂,唯闻钟磬声。用来形容这石佛寺再贴切不过。如此景sè,你我兄弟应该痛饮一番。” 陶登点点头道:“这个是自然,你我兄弟难得月下对饮一回,陶某这就吩咐厨房端上来,顺便炒一些斋菜。寺院内没有准备荤食,还请柳兄你见谅。”说完,招呼本玄一声,吩咐他去厨房准备酒食,本玄点点头,领命而去。 柳驰略带调侃说道:“看陶兄情形,这石佛寺好像颇为熟悉,不像是初次过来的样子啊?” 陶登闻言一怔,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柳兄说笑了,在下确是头一次过来,再说了柳兄如果不来,在下独自一人也毫无兴致可言呐。” 柳驰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怀疑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陶登脸上神情。当下也不再追问,两人又谈了会儿天,本玄便带着几个小沙弥把酒菜端了上来。厢房外本来就有夏天乘凉用的小凉亭,两人便进了小凉亭内边喝边聊。 酒过三巡,两人自然而然的想起石佛寺闹蛇妖的事,柳驰借着酒劲半开玩笑的说:“这石佛寺闹妖之事,依兄弟看来多半是以讹传讹。若是真的话,值此良辰美景,这妖jīng为何不出来与你我对饮几杯,岂不快哉,莫非妖jīng还有怕人的么?嘿嘿。” 陶登却看了看四周,肃容道:“兄弟你有所不知,石佛寺有蛇妖是确有其事,为兄还曾经听寺中长老亲口说过。听说这蛇妖原本是建寺时被压在寺内佛像下的一条小白蛇,因每rì受到佛法熏陶,天长rì久,竟然畜xìng尽消,参悟生死,懂得了修行礼佛。数百年后,更是脱离了畜道,幻化出人形。” “据说这女子生的天姿绝sè,冰肌玉骨,丽质天成;由于多年深受佛法熏陶,xìng情更是贤淑典雅,秀外慧中。但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她的,据闻只有那些福泽深厚,缘分注定之人才能有缘一见。所以这也是为何假意上山礼佛实则来猎艳撞运之人如此之多,却没几人能见到她的原因。” 陶登说完便不再多说了,柳驰虽说是半信半疑,但听他把这蛇妖化身的女子说的这么好,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期许,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之人。此后两人都是各怀心事,又喝了一会儿酒,便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柳驰就从一个小沙弥手中接到陶登留下来的条子:说是家中突生变故,必须要回家一趟,让柳驰在寺里等他三天,三天之后,他必然回来。 柳驰没办法,自己又没有车或者马匹,总不能自己凭着两只脚走回去吧。当下也就安心住下,还好陶登临走把数天的客房和膳食花费都结清了。柳驰每天就白天登登山,晚上喝喝酒,倒也自在快活。 头两天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并没有丝毫怪异之事发生。第三天夜晚,柳驰开着门在等下读书,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一个白衣的美貌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生的是国sè天香,美艳绝伦。 柳驰给吓了一跳,联想到石佛寺的传说,顿时心中忐忑不已。吱吱唔唔地问道:“你……你是妖怪?”心中却是相信的,这么晚了,哪个单身女子会到满是和尚的寺庙里来?再说了,即便是她要进来门口的知客僧也不会让她进啊。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说:“公子你不必害怕,我虽是寺里的蛇妖,但已然得道,不会伤害人的。今天看公子你在这里读书已经好一会儿了,因公子一直没见到我,就自己进来了。冒昧打搅,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果然,虽然心中早有断定,但听得女子这般直接回答,柳驰心中还是有些惊恐,毕竟人妖殊途。但害怕之中还隐约带有一丝窃喜,想不到自己刚来没多久,竟然就能有缘见到这等奇异女子,想必真的是自己福缘深厚所致。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语笑嫣然,说道:“公子,窗外月明星稀,如此良景,若无酒为伴,岂不遗憾。小女子带了点酒与小菜过来,请公子尝尝。” 她随身还携带有一只竹篮,说完掀开带来的篮子,拿出几碟菜肴放到柳驰的桌上。最后还拿出一壶酒和两副杯筷,坐到了柳驰的对面。 柳驰和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因家境贫寒一直未成亲,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后陡然遇见这样一位貌若天仙的年轻女子,说毫不动心肯定是假的。 虽然该女子是蛇妖化身,但见她言语温柔,举止得体,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慢慢的也就放下心来。两人在一起对饮了几杯,那女子似平rì里不常饮酒,只寥寥数杯,原本嫩白如霜的脸蛋上就飞起了两片红霞,愈发显得面若桃花,娇艳无比。 柳驰一生孤苦,哪见过这等情形,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只是呆呆的望着面前女子,连喝酒都忘记了。 这女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神情有些羞涩,越发显得娇羞无限,不过看上去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似乎对柳驰并不是很生气。 只听“铛”的一声,原来是柳驰心不在焉,手中的筷子一时没握住,从指间掉了下来。那女子“扑哧”一笑,柳驰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呐呐的说道:“小生无礼,还望姑娘切莫见怪。” 那女子也有些脸红,答道:“公子乃xìng情中人,小女子又怎能见罪公子。” 两人又随意的聊了聊,柳驰惊喜的发现这女子不仅秀外慧中,而且文采出众,才思敏捷,于诸子百家皆能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一时不由大为兴奋。两人谈史论经,无论柳驰谈论何种话题,女子都能圆满的应对,连他这自诩博学多才之人也不得不佩服。 末了,女子要走时,柳驰问她该怎么称呼,白衣女子说:“我娘家姓白,公子就叫我白灵萱吧。” 这一晚,柳驰整夜未眠,脑海里浮现的出的一直是白灵萱那似嗔似喜,语笑嫣然的神情。 第二十一章 是祸非福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此后几天,白灵萱晚晚就会来,两人有时喝酒赏月,有时谈诗论道,都深感相见恨晚。一晃已是半个月过去了,本来说三天后即回寺庙的陶登也一直未见回来,不过柳驰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家里的事情耽搁了。 有时候柳驰也曾暗暗问自己:“自己既然喜欢灵萱,看她的神情,对自己应该也并无恶感,若是哪天自己提出娶她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这时的柳驰心中,早已忘记了白灵萱是蛇妖了,只觉得她品貌端庄,温柔贤淑,和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不同之处。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家境状况,柳驰就不由有些气馁。自己身无长物,家道消乏,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让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年轻女孩跟着自己去受罪,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她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着自己每天为生计发愁。能和她相遇,度过这么天的快乐时光,已经是自己天大的福分了,自己怎能再贪得无厌。 因此,柳驰把这样的心思深埋在心底,一直没对白灵萱说起。不料这样过了一个月后,有一天晚上,白灵萱看着柳驰说:“公子,若蒙你不嫌弃,我愿随你回到家中,做你的妻子。” 柳驰面对此等如花美眷怎会不动心,何况自己只是担心配不上她,并非真的不喜欢,现在白灵萱居然主动提出要和他成亲,简直是喜从天降。 柳驰答应了白灵萱,但他也将自己的担忧直言相告,说道自己家贫亲老,冬无复衣,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担心她跟着自己受苦。白灵萱微微一笑,劝他不必为此担心,她有办法。还说:“我就要做你的娘子了,以后你就叫我灵萱吧。” 柳驰高兴地答应了她,并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灵萱说:“三天后的早上,我在城门口等你。” 到了约定的时间柳驰早早地到了城门口,却没发现灵萱的身影,只有两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城门口,宝马香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所有。柳驰还在四处张望,看白灵萱人来了没有。却见灵萱从前面的一辆车上探出头来,见他正在那探头探脑的样子,扑哧一笑,叫道:“相公!快到车上来。” 柳驰一惊,呆呆地看着灵萱,又望了望旁边的两辆车。不知道她一夜之间哪里弄来的这么豪华的马车。灵萱见他傻傻的楞在那里,干脆跳了下来,把他拽上车。 柳驰问灵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灵萱笑着说:“相公,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找两辆车的本事还是有的。” 石佛寺离柳驰的家乡有五六百里,走路的话可能要数十天,有了马车,柳驰他们几天就到了家。 柳驰到家后才知道灵萱另一辆车上还装着一车子的金银珠宝,这事赶车的也不知道,还以为车上装的只是些衣服和家具呢。 柳驰和灵萱成亲后,一切都由灵萱照应着,他们又购置了几十亩良田,新盖了屋子,不过,灵萱也没有十分张扬,她平时跟村里的妇女一起纺纱织布,吃穿用度都没有表现出家底丰厚的样子。 平静的生活让柳驰很满足,夫妻俩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一天上午,已经有数个月没见的陶登突然上门来找他,说是要请他喝酒。 两人一起来到镇上的一家酒馆,刚落座,陶登就向柳驰赔礼道歉,说是那次从石佛寺不告而别之后,外省有几处生意横遭变故,自己不得已要赶赴外地去处理,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因此没有来得及赶回石佛寺云云。 然后又祝福他新婚燕尔,夫妻举案齐眉之类的,听得柳驰笑容满面,合不拢嘴,连连道谢。不料陶登话锋一转,神sè突转忧虑状,说道:“柳兄,你我自相识之后,虽不是亲兄弟,但为兄一直把你当做请兄弟来看待。有件事对你非常不利,为兄不能不提醒你,但其中又关联到你身边亲密之人,所以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驰心中一惊,看了一眼陶登,见他脸sè甚为郑重,心中也不由有些忐忑起来,说道:“陶兄对我柳家数年来多次相助,柳某始终铭记在心,若有何事尽管直言相告,柳某绝不见怪。” 陶登皱着眉头,作一脸忧心状,沉吟片刻,说道:“在下有一事相询,还请柳兄务必直言相告。柳兄新婚之妻白氏是否就是石佛寺内白蛇化身?” 柳驰心中“咯噔”一沉,暗道自己与灵萱成婚之事低调无比,对外宣称灵萱只是一落魄员外家的女儿,婚后吃穿用度都尽量节俭,与一般农家妇女并无不同,旁人都只道是柳驰交了狗屎运,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都并对灵萱身份未起怀疑之心。而这陶登正在外地打理生意尚未回家,这事他是怎么清楚的? 但他既然直言相问,想必是有了一定把握才敢这样说的,自己受他之恩,也不好断然否决。只得含糊应道:“不知陶兄所说的于小弟不利之事与这又有何干系?” 陶登闻言一拍大腿,一脸可惜地叫道:“哎呀,柳兄,这样的女子你怎么也敢娶进门为妻啊?你柳家即将大祸临头了,你却还蒙在鼓里懵懂不知。” 柳驰自娶了灵萱为妻之后,虽然平时夫妻和睦,灵萱又非常孝敬自己老母,与别人家的媳妇儿并无二致,自己也慢慢放下心来。但灵萱的身份总是埋在自己心底的一根刺,总是担心它某一天会突然发作。而且灵萱既然是蛇妖,以后延续柳家香火该怎么办,会不会生出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万一是真的话那别人会怎么看? 柳驰心中其实是绝爱灵萱的,只不过得空的时候也难免把这些事情偶然想起,原本就已有些杯弓蛇影,听得陶登这样一说,无形中便信了几分。 心中一激动,跳了起来,抓着陶登的手问道:“陶兄,这事关系到我柳家和灵萱清誉,你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到底我柳家有何祸事了?” 陶登闻言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柳兄你先别急,我只问你一事,令堂是否最近偶染风寒,眼下正卧病在床?” 柳驰心中微微一震,答道:“不错,家母近rì里有些头脑发热,因此在家中卧床休息。不过人食五谷杂粮,岂能无病,只是碰巧得病罢了。” 陶登嘿嘿一笑,说道:“那柳兄仔细回想一下,按伯母的身体状况,以往可能感染过什么风热感冒之类的病症?” 柳驰仔细一想,这些年虽然生活清苦,但母亲倒还真没上过几次药铺,自己尚不觉得,听陶登这样一提,这次母亲卧床不起倒还真有些怪异。 陶登盯着柳驰,继续说道:“伯母是农家出身,从小便懂得勤劳持家。每rì田间地里,纺纱除草,虽然辛苦,但也磨砺出了一副好身骨,等闲不易患病。何况眼下伯母才四十余岁,正值盛年之时,难道柳兄就不觉得伯母此次风寒来的有些突然吗?” 柳驰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心乱如麻。灵萱平rì对母亲侍奉有加,这次母亲卧病在床也全靠她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平心而论,确实已做得无可挑剔,即便亲身女儿也不过如此。本来柳驰丝毫没有怀疑到她头上,但听陶登这么一说,自己又回想起母亲身体硬朗,以往从没有什么大病小灾,又联想起灵萱的身份,虽然还是相信灵萱不会害母亲,但心中多少也隐隐生出一丝怀疑来。 但当着陶登的面自己绝不能承认,何况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便分辨道:“陶兄此言差矣,灵萱她虽为蛇妖,但对我家并无二心。家母这次风寒实属偶然,与灵萱她并无干系,况且灵萱服侍家母她老人家也是尽心尽力,又怎能去害她?” 陶登冷笑一声,说道:“这蛇妖修道已数百年,早已是异常聪明,如何会做那等显而易见就能被拆穿之事。她这样做一则能掩人耳目,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这样一个孝顺媳妇,竟然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别说是旁人,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肯相信。二来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你家住下去,吸完你母亲的jīng气,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陶某以往也粗通些风鉴之术,据陶某所看,柳兄现下面sè发黑,血浊气涩,有一道死气直冲印堂之处,正是大凶之象。据陶某所看,若无意外,柳兄一个月内难逃jīng气衰竭之祸。” 陶登这么一说,柳驰猛然想起了他以往也是道士出身,后来不知为何才下山转行做的生意。听他说得这样严重,心中也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陶登把他脸上的神sè变幻看在眼下,淡淡道:“如柳兄还不相信陶某所言的话,三天之内,陶某愿带柳兄去见识一下你这新婚娇妻的真实面目。这几天在下还要回去准备一番,今天与柳兄所说之事还请柳兄千万不要向任何一人说起,以免走漏了消息。”说完招来小二结完了帐,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祸及家门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柳驰一个人在酒楼呆坐半响,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直觉告诉他灵萱应该不会害自己;但自己母亲以往身体康健,几乎没见她害过什么头疼脑热的病症。而这次不过染上了一个小小的风寒,为何至于会卧床不起,这事确实有蹊跷之处。但回忆起自打和灵萱相识起的点点滴滴,以及成亲之后为柳家劳心劳力的付出,实属难得。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枕边人是打着害他的主意才嫁入柳家的。 也不知坐了多久,从酒楼出来回到家中已是月上树梢。勉强平稳了下心绪,推开家里的大门。白灵萱已迎了上来,满脸担心的神sè,问他今天去哪里了,桌上还给他留了晚饭。 若是换做平时,柳驰心中早已升起丝丝感动。只不过今天听了陶登一席话后心烦意乱,随口敷衍道说是碰见了一个老朋友,两人一起在酒楼吃饭聊天,所以回来晚了。 白灵萱见他脸sè有些yīn沉,全然没有平rì里的笑意,不知他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不敢多问,默默去收拾桌上的饭菜。 柳驰望着妻子忙里忙外,联想起陶登所说的话,几乎忍不住要问她母亲感染风寒之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但又想起三天之后陶登会来揭穿她的真面目,眼下问她难免会打草惊蛇,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柳驰自回家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白灵萱早就注意到了,见他yù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柳驰一惊,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嘴角牵了牵,勉强笑道:“啊……没事,我……我很好。” 白灵萱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明是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们两人向来都是坦诚相待,柳驰今天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便多问,只是感觉柳驰今天有些怪怪的。 柳驰望着白灵萱宽大长袍下那曼妙无比的身姿,即便是穿着最普通的农家服饰依然掩盖不了那一分娉婷绰约。心中不由感叹,也许真的只有蛇妖才能幻化出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吧。 沉默了半响,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问道:“灵萱,妖jīng在修行是不是需要吸取人的jīng气?” 白灵萱正在忙碌中,完全没料到柳驰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口就答道:“是啊,一般应该都要吧。” 柳驰点点头,没有再问,脸sè却越发yīn沉起来。 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陶登果然如约前来。随身还带着一个小包袱,柳驰在门口接了他,陶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稍后柳兄不必作声,陶某带柳兄见识一些蛇妖是如何作法吸取你母亲jīng血的。”说完递给柳驰一把匕首,说是要他作防身之用。 两人悄悄来到柳驰母亲房间外,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可以看到白灵萱一手端着一碗小米粥,一手正扶着柳母,准备喂她喝粥。柳驰看了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便一脸疑惑的看着陶登,用眼神示意他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登压低嗓子嘿嘿一笑,凑到柳驰耳边轻声说道:“你这妻子成妖已有数百年,邪法高深,她在作恶之时寻常人肉眼是看不到的。你稍等一下。”说完从身后包袱中取两片看上去似树叶般的东西,中间一个小孔,要柳驰戴上。上面涂满了不知什么东西的血液,一股腥味扑面而来,直把柳驰恶心得想吐。 然后见陶登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念着某些柳驰闻所未闻的法咒,陡然睁开双眼,右手中指直指柳驰,指间飞出一道黑气,倏地一下直钻如柳驰两眼之间。 柳驰只觉得眼前一花,头晕了一晕,耳边传来陶登的声音:“现在看看房间里又有什么不同。” 柳驰闻言睁开眼再次往房间内看去,自己母亲仍然是坐在床上,白灵萱左手拿着碗坐在母亲身前,两人之间有一道细细的白sè气流,从自己母亲鼻内流出,缓缓的流向灵萱的鼻中。 耳边传来陶登的声音:“那道白sè气体正是你母亲体内的先天元气,蛇妖借着给你母亲喂粥来吸其jīng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母亲体内的jīng元已快慢慢耗尽了。”柳驰闻言大急,自己白瞎了一双眼,竟然会引狼入室来加害自己母亲,心中又是恼怒又是自责。身形一动,准备立刻进去质问白灵萱为何要这么做。 陶登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先别急,再看看,蛇妖手里端的是什么?” 柳驰勉强按捺下心头怒火,再细细望向白灵萱。却见她左手的碗中是一团白sè的物质没错,只不过现在看到的却不是白粥,而是一条条的白sè的肉肉的小虫,头部呈青黑sè,在碗里蠕动翻滚。白灵萱右手握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正要往自己母亲嘴边送去。 柳驰看到这里,早已是怒不可遏,气得是浑身打颤,把两扇窗户使劲往外一拉,就待跳进屋去。陶登却假意的拉了拉柳驰衣袖,低声道:“柳兄万勿生气,还望以夫妻情份为重。” 柳驰瞪了她一眼,暗想这时候了你又来说什么风凉话。心中愈发愤怒,往身后一摸,摸出先前的那把匕首,径直的跳窗入房。不等白灵萱有何反应,对她戟指打骂道:“贱婢,我母亲视你如亲生,万事以你为先,我柳驰自问也对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狠毒,想要害她xìng命!我柳家有哪一点对你不住了!” 白灵萱被这突然一幕给吓蒙了,过了半刻才反应过来,正待为自己辩解。这时只听“呯、嘭”两声连响,“呯”的一声是白灵萱见自己丈夫跳窗入内,突然对她破口大骂,受到了惊吓,端粥的手一时失手将碗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嘭”的一声是柳老夫人不知为何口吐白沫,突然倒了下去,头部碰到了床的横栏发出的声音。 柳驰见母亲突然倒在床上,早已是急怒交加,高叫一声娘,飞一样的向床边扑过来,把母亲抱在怀中。却见柳老夫人嘴角白沫连连,全身抽搐,眼神涣散,眼见是活不成了。 柳驰已是目眦尽裂,恶狠狠的瞪了白灵萱一眼,吼道:“娘已经被你害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你不如把我一起害死了算了!” 白灵萱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哭了,坐在地上边哭边摇着柳驰腿说:“相公,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娘为何突然就死了。真的不怪我啊……呜呜…” 柳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左脚一踢将她连踢了两个滚,声嘶力竭的吼道:“还不是你?这是我亲眼所见,是你喂的毒虫把娘害死的,还有假么?” 听柳驰这样一说,白灵萱顾不得身上疼痛,手脚并用爬过来准备解释,地上原本就有散落在四处的碎碗的玻璃片,一时间白灵萱手脚有几处都被划得鲜血淋漓。 白灵萱毫不觉察,依然跪在地上用手摇着柳驰衣角哭道:“相公……娘真的不是我害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呜…” 此时的柳驰已怒发yù狂,来自自己最心爱的人的背叛几乎已让他失去理智。闻言只是冷笑数声:“嘿嘿……不是你害的…不是你害的……是啊,是我自己害的……” 回想起这二十多年来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rì子,从小到大的母亲爱护自己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情形如图片般一幅一幅的滑过自己脑海。忽仰天长啸道:“娘啊,孩儿不孝,瞎了一双眼,竟然娶了一个妖孽回家害了您。” 一低头,看见白灵萱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正拉着自己衣袖,柳驰的眼中也腾的升起一抹血红,瞬间燃遍双眼,眼中布满杀气。低声喃喃说道:“娘,孩儿帮您报仇,孩儿报仇之后再下来陪您……” 说完,一手扯过白灵萱那一头青丝,一手抽出匕首。胸中杀气弥漫,望一眼白灵萱,见她双目紧闭,脸上神sè凄婉,早已泪流满面,却并不躲闪。柳驰一愣,往rì灵萱如何善待自己,如何为这个家费尽心力,甚至和普通农妇一样下地劳作,虽是蛇妖,但连小动物都没有伤害过一次。昔rì种种好处涌上心头,这一刀竟然刺不下去。 这时只听窗外传来“吭”的一声咳嗽,似是陶登所发。柳驰陡然惊醒,母亲独身一人养育自己二十几年,受过的苦痛何止万千,没想到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没享上自己两天清福,自己却沉迷女sè,引狼入室,以致母亲身死,自己怎能再沉迷于儿女私情。身为人子,若不能为她老人家报仇,又与畜生何异。 复又硬起心肠,匕首高举,yù直刺灵萱心脏。 第二十三章 遗恨终生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这时只听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驰儿……住手……” 柳驰转头一看,原来是母亲微微睁开双眼在呼唤,将匕首往地上一扔。赶紧过去扶起母亲,但柳母已是气若游丝。 柳驰泪水簌然而下:“娘,孩儿不孝,是孩儿害了您……” 柳母微微摇摇头,勉强抬起手指了指地上的白灵萱,然后摆了摆手。 柳驰明白母亲的意思,咬牙说道:“娘,正这个贱人害死了您,您为何还要孩儿饶过她?” 柳母已是奄奄一息,闻言嘴唇只微微翕动了数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驰看着母亲凄惨的样子,联想到这一切都是白灵萱亲手造成,实在不忍住说道:“母亲,原谅孩儿,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孩子若不报此仇,于心难安。” 柳母闻言大急,心中一激动,直yù坐起身来。忽觉眼前白茫茫一片,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长长地吐了口气,头一垂,再也没了声息。 柳驰泪如雨下,伏在母亲遗体上哭了半响,想起母亲的临终遗言,收泪冷冷地说道:“白灵萱,你已害死我母,本来我想杀你报仇,但母亲执意不许。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你若还想害我,便上来动手罢,害死我柳家全家,倒也干净。”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抱着柳母的遗体慢慢走出房门,他再也不想让母亲和白灵萱共处一室了。 白灵萱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眼红肿,眼神涣散,秀发凌乱,手脚有几处鲜血汩汩而出,但她却似没有感觉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柳驰抱着柳母yù走出房门,才陡然醒悟。抓过柳驰扔在地上的匕首,轻声说道:“相公,娘真的不是灵萱害死的。灵萱知道相公心中误会已深,但在灵萱心里早已是柳家的人了,又怎么会去害柳家,相公难道真的要灵萱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肯相信吗?” 柳驰闻言心中微微一痛,正yù回答说不必。但看了一眼怀中惨死的母亲,正是被她那一碗毒虫亲手给害死的。心肠一硬,冷冷说道:“好啊,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证明?” 白灵萱身子微微一震,凄然一笑道:“好,此生已是相公的人,为相公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一眼望向柳驰,脸上满是伤心与凄婉。柳驰终其一生,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眼中所蕴含的伤恸yù绝与绝望无助之情。这是糅合了灵萱对自己极度的爱意和自己给予她的无比的伤害的眼神。 只听灵萱轻声唱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rì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分明是用歌声借喻两人将从此yīn阳相隔,柳驰心中一痛。轻轻的歌声中,灵萱握匕的左手已慢慢的插向自己心口,柳驰见状,几乎忍不住要上前打掉灵萱手里的匕首。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和母亲临死的惨状,又硬生生地止住。不过柳驰虽然痛恨,可心中仍然是希望灵萱这一刀不要刺下去。 灵萱见柳驰没有上前来阻止,脸上更是显出绝望神情,左手陡然用力,那匕首原本又是锋利无比,瞬间已插入灵萱的心房。刀口处顿时血流如注,灵萱望着柳驰喃喃说道:“相公……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柳驰见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悔恨无比。(联想过去)连忙把柳母的遗体放在床上,扶着灵萱泪流满面说道:“我信,我信……灵萱,你为何要这么傻,我只是一时气话啊……”说完抱起灵萱,要带她出去找大夫。 灵萱摇摇头,用溅满鲜血的手轻抚着柳驰的脸,说道:“相公,不必为……灵萱忙碌了,你……听我说,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并不是蛇妖。” 原来八年前柳驰进城赶考,在一片树林里遇到一个被山中野兽咬伤的小女孩,当时已经昏迷,旁边还躺着两个仆人模样的尸体,想来是被野兽咬死了。柳驰见小女孩还有气息,便将他带到附近城里安顿在客栈,还给她请了大夫医治。柳驰自己因为第二天还有考试,只得拜托店中掌柜照顾她,自己去应考了。没想到考试之后回来,这个小女孩已不知去向,当时又不清楚她的姓名住址,柳驰也只得作罢。 这个小女孩就是白灵萱,灵萱家里是当地的大户,那次本来是外出探亲的,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野兽袭击,一同上路的几个仆人都被野兽咬死,只有灵萱为柳驰所救。 灵萱长大后费尽心思到处打听柳驰无果,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有人告知她柳驰的住所和姓名,并要她来石佛寺借蛇妖传说的机会去见柳驰,灵萱这才假借蛇妖之名在石佛寺与柳驰相见。 成亲之后灵萱见两人夫妻恩爱,生活美满,慢慢的也没把这件事经常想起了。准备在自己怀孕之后先给柳驰一个惊喜,然后借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并非蛇妖这件事。没想到一切还没来得及说明,便发生了这一幕。 把这一切说完,灵萱费力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能跟相公……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这段时间……我已心满意足了,如果没有……相公相救,我早……就死了,相公不必……责怪……自己。” 柳驰听得已是泣不成声,心中悔恨到了极点,也把自己痛恨到了极点。哽咽道:“娘子,你不要死,我不让你死……老天啊……你怎会如此不公……”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连忙问道:“娘子,指引你去石佛寺找我的那个人是谁?” 灵萱失血过多,气力早已快消失殆尽,只是因为有话要对柳驰说才勉力提着一口气而已,听得柳驰相问,想了想无力的回答道:“那…人……好像……姓……”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却再也提不起,把头一垂,一缕香魂终于散去。 这是只听“轰”地一声,房间的几扇窗户被人用掌力震飞,一人跳进房间狂笑道:“哈哈,柳驰小子,不必问你这死人媳妇了,正是我陶某人去找的她。” 柳驰定睛一看,果然是陶登,一时间气得须发皆张,目呲尽裂,吼道:“果然是你,陶登贼子!我柳驰与你无冤无仇,你这厮为何要害我柳家全家!” 陶登“嘿嘿”一声冷笑:“无冤无仇?不错,你小子的确与道爷我无冤无仇。只可惜,你媳妇身上有我找了好久的一样东西,道爷我只好略施小计,借你的手取过来罢了。” 说完看也不看柳驰,一脚将他踢开,左手抱起地上灵萱的身体,右手手腕翻转,抽出插在灵萱心口的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来,照着灵萱心口轮廓就要挖下。 柳驰刚从地上爬起,见状双眼通红,虎吼一声:“陶贼,我今天与你拼了!”用尽全身力气,合身向陶登扑去。 陶登背对着柳驰,却看也不看,右手匕首反转,用刀柄连点柳驰胸腹处“商曲”“气海”和肩部“肩井”等穴。柳驰顿感半身麻痹,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左足一软,半跪了下来。 陶登手腕翻飞,刀尖深入,不一会儿便将白灵萱的一颗心脏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脸上现出狂喜之sè,高声笑道:“哈哈,太yīn玲珑心……太yīn玲珑心,总算到手了,也不枉费道爷我一番苦心。哈哈……” 柳驰在一旁见他如此作为,已气得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是苦于全身受制,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眼见着灵萱的心脏被其掏出,几乎被气晕过去,跪在那里不住的破口大骂。 陶登不以为意,将一颗心捧在手中把玩良久,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块画有各种奇形怪状符咒的黄布,将心脏小心翼翼的包好。那块布斑斑驳驳的布满了黑sè的干涸之后的血迹,看上去也不知道包裹过多少颗人心了。 陶登把包裹收好,看了柳驰一眼,嘿嘿笑道:“柳驰小儿,想来你心中疑惑之处甚多。也罢,道爷我今天心情大好,眼下你反正也是坛子里的王八,不怕你飞上天去。我就把这事的前因后果给你说个明白,免得你这厮死到临头还做个糊涂鬼。” 第二十四章 太阴玲珑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停了停继续说道:“道爷我原本在伏牛山五庄观出家,因有一次下山采花不慎,被掌教真人觉察,将道爷给赶了出来。之后流落江湖,偶尔也坐上几桩没本钱的买卖,也是这两年时运不济。前年在苏州一大户家里动手时居然遇到了蜀山派的一位高手,nǎinǎi的,他要插手我打劫之事,道爷我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几个回合下来,那家伙不仅武艺高强,竟然还炼成了一口好飞剑,虽然看上去刚炼成不久,但也是端的厉害非常。道爷我自知不敌,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鞋底抹油就待溜之大吉,不想刚转过身,那剑就似长了眼睛一般,从背后直飞过来,一剑削下了道爷背后好大一块皮肉。道爷自知再斗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展开绝顶轻功夺路而逃。” 柳驰哈哈而笑:“砍得好!只可惜没砍掉你这贼子的狗头!” 陶登怒视了他一眼,喝道:“小子,嘴巴给道爷放干净点,若是惹毛了道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停了停,又继续说道:“我回来后越想越不甘心,这么好的一桩买卖就这样让蜀山的毛贼活生生给搅黄了,一定要想办法出掉这口恶气才行。在客栈养了几天伤后,道爷我又摸黑去了趟这家大户家,拷问了几个府里里的下人,总算知道那天出手坏事的是蜀山派的一个叫杨承志的小杂碎。” “从那天之后,道爷我便决意复仇。不过他蜀山派弟子众多,道爷倘若找上门去,他们肯定会来个以多欺少。nǎinǎi的,道爷虽然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总得学门能制住这群大小杂碎的功夫才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可能是道爷想复仇的诚心打动了老天爷。有一天晚上道爷我准备去乱葬岗捉几个孤魂炼来玩玩,竟然在一口棺材里发现了一本‘玄yīn秘录’,上面记载了一门‘太yīn离魂**’,若练成后能摄人魂魄,不管他是人是鬼,中法者必将三魂离体,七魄飞升,成为任我摆布的一具活死人。” 柳驰听到这里“哼”了一声,说道:“像你这种恶贼,也只配练这种下三滥的功夫了。” 陶登看他一眼,却并没有还口,反正收拾这小子也不急于一时,自己稍后慢慢再折磨他。继续往下说道:“不过这门法术极难修炼,需要用九十九个生前极有血xìng极其刚烈的男子的尸体,外加一颗‘太yīn玲珑心’来催动。这九十九个刚烈男子本就极难寻找了,不过更难寻的还是这颗‘太yīn玲珑心’了。这‘太yīn玲珑心’需要三世行善之人转世的女子,道爷我苦苦寻觅了两年时间,最后才在你妻子身上发现了这颗‘太yīn玲珑心’。但据‘玄yīn秘录’记载,这‘太yīn玲珑心’需要其主人心甘情愿的自杀之后取心才有功效;若是被外人所杀,‘太yīn玲珑心’会饱含怨气与仇恨,这样的心取出来也将催动不了阵法。” “后来道爷我又探听出白灵萱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然后我就想办法故意和你接近。说到这里,还恶狠狠的瞪了柳驰一眼:“道爷我原本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个xìng,为了讨你这穷酸秀才的欢心,还特意去学那些酸不拉几的诗词歌赋,整天和你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啊呸!弄得道爷我浑身都是酸味儿。要不是看在‘太yīn玲珑心’的份上,道爷早就把你的心肝拿来下酒,把你的生魂拿去炼丹了!” 柳驰恍然大悟,难怪陶登执意要和自己结交,后来又提议去游览石佛寺的。咬牙恨恨说道:“这样说来,石佛寺里有蛇妖的传闻也是你放出来的了?” 陶登嘿嘿一笑:“算你小子还有两分头脑。不错,蛇妖传言是我放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找个理由引你去石佛寺,我知道你这穷酸,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寺里的知客僧也被我买通,让他特意引白灵萱找到你的厢房。那几天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走,一直呆在寺庙里监视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哦,差点忘了,顺便说一句,那白灵萱也是我带她过去以蛇妖名义和你相见的。” 柳驰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悔恨无比,灵萱竟然是被自己活生生害死的。想到之前房间里看到的一切,又勉强提起jīng神问道:“那我亲眼见到灵萱吸收我母亲jīng元的数道白气,和粥里面的虫子又是怎么回事?” 陶登哈哈大笑:“那只是本道爷的一点障眼法小试牛刀罢了,给你的那两片树叶状的东西是道爷用龙葵毒素混合黄鼠狼血秘炼而成,戴上之后能让人产生幻觉,道爷再略施法术,用来糊弄你这样的穷酸刚刚合适。哈哈!我知道你和你那老不死的老娘感情深厚,见到这样的情形还不气炸了肺,直yù将白灵萱杀之而后快,而白灵萱又是对你一往情深,道爷我正好从中取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无自知之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小子那穷酸样,家中又无一亩三分地,平白无故的去趟石佛寺竟然就白捡回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媳妇儿,就算是蛇妖,人家也能看上你这种发瘟背时的穷酸?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再说了,道爷我若无所图会成全你俩这等好事吗?我看你小子是chūn梦做多了还没醒吧?” 柳驰心中早已是悔恨莫名,难怪灵萱自杀前望着自己的眼神又是伤心又是凄凉,因为她根本就是被陷害的啊。听完陶登连珠炮似的讥讽,心中愤怒又自责,胸中气血翻滚,已是痛入骨髓,忽然头脑中一片眩晕,眼前一黑,悔怒交集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驰带着浑身疼痛醒来,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上似有千斤重担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四周看了看,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石床上,身无片缕,全身覆满了一名不知名的草药,味道甚是清凉。周围光线很暗,石床,石凳,石桌一应俱全,看样子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面。 柳驰突然感觉口渴得厉害,看了看周围,一只白瓷碗盛有水,想来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便想用手支撑着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微一用力,却发现全身酸软,好似浑身骨头被人抽掉一般,用不上半分力气。只得慢慢挪动身子接近那碗,好不容易手掌挨着那碗水准备托起来送到嘴边,突然右手一软一个拿不稳,只听“哐当”一声,连碗带水掉在了地上,眼看就要摔得粉碎。 这时突然一阵微风掠过,柳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洞外疾驰进来。再一看时,发现一个身着黑衣的瘦小老者站在自己床前,那只碗正好端端的在他手里。 见那老者神采奕奕,目蕴神光,年纪虽大,但丝毫没有普通山中老人那种迟暮悲苦之感,知道他绝非凡人,自己应该是被他所救。柳驰虽在病中,仍想起身跪拜他的救命之恩。 那老者及时制止了他,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谢我。你的来历及前后因果我业已知晓,我虽救了你,但你眼下已经算不得是一个“人”了。” 柳驰被吓了一跳,自己难道已经不再是人了?那是又是什么?低头一看,四肢俱在,全身各处都是好好的,除了浑身无力,怎么一点其他异常的感觉都没有?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我赶去之时,你已被那恶道用水银封住了七窍,然后又用yīn火戮魂之法炼去了两道生魂,又喂你喝了他特意搜集来的千年僵尸之血,准备将你炼成一具专门听他驱使的僵尸,助他作恶。好在我及时出手将你救出,又用我清微派独有的“雷音引魂”之术将你仅存的一道生魂逼回体内,然后用‘聚魄炼形’之法对你伐毛洗髓。你现在顶多算是一具‘半人半尸’而已,只不过比僵尸多了一道生魂,让你前世的记忆得以保存。” 柳驰闻言大骇,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一具僵尸了?不可能不可能,自己绝不会是僵尸。想起以前听人说僵尸都是浑身长有白毛,他费力的伸出手,想去拿开敷在身上的草药看看究竟,不料手臂像是被抽了筋一般,浑然使不出半分力气。 那老者见状冷笑一声,说道:“不信我的话么?你可以用手摸摸自己左胸,看是否还有常人的心跳?” 柳驰一愣,暗想听说僵尸是没有心跳的,这老者的说法倒也有道理,可以试一试。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一咬牙,将右手放在左胸口,仔细感受片刻。果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感觉到“噗通”“噗通”连续不断的心跳声,隔了许久才感觉到心脏处传来“咚”的微弱一跳,几不可闻,似乎比石佛寺的夜半钟声还来得遥远朦胧一些。 看来这老者所说果然不假,心中不禁凄然。不过他虽然是书生,但也自有他的一份豁达,知道这已成事实,无论自己如何后悔痛苦都无济于事。若是自己再一味的去怨天尤人,恐怕反倒让这老者看得轻了。于是收敛起先前的悲伤情绪,问起自己母亲和妻子的情况。 那老者对他心胸开阔,世事洞明的个xìng也不由暗赞。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等情况,不是哭天抢地就是自暴自弃,绝没有像他这样还能保持镇定的。拿得起放得下,的确有我辈中人的风慨,也不枉自己救他一番。听他问及亲人,心下遗憾,摇摇头说道:“我赶去之时,你母亲已绝气多时,你妻子尸体也已不见,我念你忠孝,代你葬了你母,待你身体好后,我指点你前去拜祭便是。” “至于那陶登恶道,算起来还算是老夫师侄,当初因为他师父一念之差,只将其逐出师门还没有废去其武功,导致其籍武作恶。此贼狡猾异常,老夫虽屡次擒他,总是被他在关键时刻逃走。眼下他已得了你妻的‘太yīn玲珑心’,不知道躲在哪里炼那恶毒的阵法。此阵凶险异常,你若要报仇,眼下还万万不能。好在我在为你伐毛洗髓之时,已帮你服用了如意紫金丹,加上你体外敷用的冰魄草,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脱胎换骨,形成僵尸中绝少的‘玄yīn之体’,这也是你根骨奇异非常所致。” 顿了顿,又说道:“以你天资禀xìng,若是修道,只是中下之姿。若是另辟蹊径,以僵尸之体修炼,倘若他rì有缘,能得龙虎山上之人相助一臂之力,超脱魔障,躲过地火天劫,反而能至大乘之境,有机会修成僵尸之王――旱魃。虽不能如玄门得道之士那般翱翔紫极,位列仙班,但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般地仙,倒还真奈何你不得。若果真如此,前面所遇种种境况,对你而言,反倒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了。” 第二十五章 移祸江东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从此,我便跟随那老者,一面潜心修炼,一面留心打听那陶登的消息,只是心中恨意难消,加上僵尸之体又是初成,对鲜血有种难以抑制的渴望。因而在追查陶登行踪过程中牵连到了不少无辜人,至今仍是抱憾于心。在手刃陶登之后,我便立誓今生不再枉杀一人,也不再吸食任何人的鲜血。” “想到数年之后便要应天劫,我便来到龙虎山,想寻求祖天师张道陵的帮助,助我安然渡劫。只不过还未进正一观的门,山间路上就有正一弟子在路边等候。说是我的来意天师已知晓,只不过天师说我身上杀孽太重,魔xìng难除,虽已立下誓言,难保rì后不会复发。因此不会助我渡此天劫。” “我听闻此言心灰意冷,既然天师不肯相助,那我上山也不过是自寻烦恼,不如就此下山算了。但在下山的路上我考虑了许久,天师所说的句句是实,我虽已立下誓言不再吸血,但心中那股yù望依然蠢蠢yù动,有时几乎难以抑制,保不准哪天便会再度伤人,那样岂不是又造杀孽。一念及此,我心中震撼,反正我眼下已是孤身一人,到哪里修炼都是一样。既然天师说我魔xìng未除,那我便在龙虎山修行好了。” “从此,我便在龙虎山中搭了一草棚住下,每rì同正一观中的道士一同起床做早课,听他们诵读经文,见他们斋醮执事。经年累月,果然魔xìng渐消,对鲜血的yù望的发作也从一天数次减少为数天一次。如此过了两年,有一天我正在跟随正一观门下一位低级弟子诵读道德经,忽然有一位执事弟子过来找我,递给我一部《南华真经》,说是天师所赠,让我每rì参读。我心中大为振奋,知道自己的努力天师都看在眼里,从此每天都到正一观参悟这本经书,遇到难解的地方就询问观中弟子。” “三年之后,魔xìng尽去。天师念我数年来一心向道,不再有杀戮之心,便助我一臂之力,成功躲过了地火天劫,成为了一具旱魃。之后,我受天师教诲,游走江湖,一意寻找那些身具灵根的僵尸,予以点化,以减少他们的戾气,至今已有数百年了。今rì张公子所遇见的这具伏尸,受我点化已近三月,戾气渐消,早已不再吸食人血,又如何会是来岳村血案的凶手。” 张宇一心中微惊,略一沉思:“这么说,这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一出移祸江东之计?故意用这伏尸前来顶包?” 韩逸脸sè沉重,微微点头:“不错。此人用心险恶之极,不只是yù嫁祸伏尸,而且还别有所图。” 张宇一有些不解:“韩先生的意思是……” 韩逸来回踱了几步,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具伏尸身具灵根,修炼千年,内功已有根底。又得韩某每rì化解戾气,灵智已开,这几rì韩某又用《南华真经》中所记载的秘术为其伐毛洗髓,打通经脉,积聚阳气,不rì即可令其脱胎换骨,重塑肉身,形成一具仅次于旱魃的不化骨。而且本xìng将会有大变,不会像普通僵尸那般嗜血杀戮。本来过几rì即可大功告成,对于韩某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 张宇一恍然,无怪乎初见伏尸其样貌这等丑陋,身上筋肉都已寸寸脱落了,原来如此。 韩逸继续说道:“因这几rì极为关键,阳气聚集,yīn气大泄,伏尸身体会变得虚弱,因此需要找一处极yīn之地静养。因此我便将其安置在墓地上方的那株千年古槐内,让其得以休养生息。本来,张公子和茅氏兄弟二人今rì寻上山来,即便打扰到了伏尸,它也不至于跳出古槐为难你们三人。一来它灵智已开,与普通僵尸不同,有了一定的自制力;二来它身体正值虚弱之时,还需要休养,不能与人发生搏斗。不巧的是,张公子恰好在此时施出了“七星锁魂阵”。” 张宇一有些迷惑不解,这又关七星锁魂阵何事了? 韩逸看了他一眼,解释般说道:“僵尸乃是纯yīn之物,七星锁魂阵借用的乃是北斗七星的纯阳之力,因此是僵尸的天然克星,僵尸对其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伏尸也不例外。因此张公子七星锁魂阵一旦施出,伏尸就会感觉到阵中纯阳之力对自己的威胁,它由惧生怨,内心自然会产生攻击意识。而它眼下正值脱胎换骨的关键时期,又是虚弱之体,遇上七星锁魂阵这种至阳至烈之力,会彻底激发它内心原本压制住的戾气,变得嗜血嗜杀,不仅不能再晋升至不化骨,而且还将彻底激发原本内心隐藏的杀气,导致一切前功尽弃。” 说到这里,韩逸叹了口气,似也觉得有些可惜。 张宇一却心中震惊,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自己在陶然居被赵员外请到来岳村来做客,也并非偶然。分明是有人知晓自己来历,针对伏尸设下的一个局。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江湖险恶,鬼蜮伎俩到处都有,这话一点都不假。自己江湖经验缺乏,初次下山就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今后遇事得一切小心,得好好应对才是。要知道在龙虎山上别人都让着自己,可以不必考虑这些,但江湖之中危机四伏,一切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嗯,这人既然花大力气千方百计做局,必定有所图。”张宇一心思电转,脑海中灵光一现,对韩逸说道:“莫非……变得嗜血嗜杀之后的伏尸身上才有他想得到的东西?” “不错。”韩逸击节赞叹,“公子心思缜密,这么快便能看出此中关键,却非常人可比。” 顿了顿又道:“若韩某所料没错的话,这人费尽心思想要拿到的恐怕是伏尸的内丹,伏尸修炼千年,又是极yīn之体,对于那些邪魔外道来说,其内丹绝对是令其垂涎三尺的宝物。” 张宇一若有所悟:“这么说,茅氏兄弟在和伏尸搏斗时驱使来的上百只僵尸,只怕也是出自那人的杰作了?目的只怕是要让伏尸的内丹吸够尸气,好大增其威力。”暗想,难怪茅氏兄弟轻易就召唤来如此众多的僵尸了,自己当时就应该怀疑了。 至于幕后的这个人,张宇一心中冷笑,只怕与那管家赵平脱不了干系。 第二十六章 离奇凶案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道:“不知韩先生是否也怀疑赵平与此事有关?” 韩逸神sè郑重,说道:“不错,赵平与那老道来历甚为可疑……”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声音急切唤道:“张道长,请您和韩先生到大厅去一趟。”听上去像是赵禄的声音。 张宇一看了韩逸一眼,见韩逸微微点头,便打开门,见赵禄站在门口,脸sè苍白,神sè极为紧张,上半身不住在颤抖,似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一般。张宇一心中一奇,问道:“赵禄,为何这般模样,是赵员外有事找我吗?” 赵禄深吸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绪,但仍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神sè。张宇一心头划过一丝不祥之兆,急忙问道:“是不是赵府出什么事了?” 赵禄忙不迭点头,颤声道:“是出……,出大事了,赵管家在后花园被……僵尸给杀了,内脏流了一地,头也不见了。” 张宇一心下一惊,疾声问道:“赵管家?是管家赵平么?” 赵禄点点头,道:“是的,我赵府只有两位管家,另一位老管家姓何。” 张宇一心中惊讶,怎么自己刚怀疑这赵平和来岳村凶案有关,这么快他就死了呢?望了韩逸一眼,见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sè。 张宇一又问:“你怎么知道是被僵尸给杀的呢?” 赵禄道:“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兰亲眼所见的,她当时正奉老夫人之命在后花园采老夫人每天要用的茉莉花,亲眼见到一个白sè人影从后花园院墙边飞走,她心中奇怪,跑过去一看,发现赵管家胸膛都被剖开,头也不见了。” 张宇一点点头。 赵禄脸sè却转忧虑,犹犹豫豫的看着韩逸,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张宇一看出情形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赵禄,你有什么事想告诉韩先生吗?” 赵禄沉默片刻,还是轻轻摇头,道:“没……没有,老爷只是叫我过来请两位去前厅一趟。”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在前面带路。 张宇一和韩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跟随赵禄往前厅走去。 刚出走廊,远远就看见前厅中人头攒动,看装扮都是赵府的下人,人声鼎沸,有人不断在争论些什么。赵正铭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双手紧握扶手,脸sè铁青,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逸和张宇一刚迈进前厅大门,原本喧闹的大厅陡然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每个人都定定的望向韩逸,眼神带有惊惧之sè,有几人更是满脸怒容,带着杀人的眼光看向他。 张宇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忽然心头划过一丝jǐng觉,一把拉住赵禄,小声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每个人都是怪怪的。 赵禄看了一旁的韩逸一眼,有些怯怯的小声答道:“平rì里和赵管家玩得好的刘哥他们几个说,赵府四周都有人值守,在赵管家遇害的那段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出府去。而且府外又有冯道长所结的阵法,外面的僵尸不可能进的来。肯定是有僵尸化chéng rén的样子进了府,害了赵管家,而且从后花园逃走后并未出府,还隐藏在赵府内。” 说到这里,赵禄怯怯的看了韩逸一眼:“他们说,府内只有韩先生是今天刚入府的生人,而且身穿白衣,身材体型又和小兰所说的很像,因此……怀疑韩先生就是僵尸。” 张宇一倒吸了口凉气,韩逸刚刚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怎么能分身去加害赵平。不对,这事没这么简单,分明是有人想借此事诬陷自己二人。看了韩逸一眼,只见他神情镇定,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张宇一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自己倒要看看,这些人想玩一出什么把戏。 果然,眼见韩逸和张宇一走了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穿一身青衣的中年人走到赵员外身前,行了一礼,脸带悲愤,说道:“老爷,赵哥平rì里为了赵府大小事务鞍前马后,劳心劳力,对老爷您忠心耿耿,前些rì子为来岳村之事还特意亲自跑去定州请来冯道长灭尸。不想今rì自己却惨遭僵尸毒手,请老爷您一定要为赵哥主持公道,万万不可偏袒外人,让赵哥在九泉之下也好安心。”说完恨恨的看了韩逸和张宇一一眼,才退下。 赵正铭点点头,沉默不语,盯着韩逸看了半晌,过了片刻方开口道:“刘四,我知道你平rì与赵平交好,赵平今rì突遭横死,你心中悲愤我也能理解。但眼下真相未明,僵尸到底是不是府内之人还不好说,更不能无凭无据就冤枉了好人。你说是也不是?” 话虽如此说,赵正铭此刻心情其实颇为复杂。这赵平仗着自己有恩于赵府,自己又懂得些道法,平rì里恃宠而骄,对于府中下人稍有不满便动则打骂,俨然一副第二主人的样子。还大肆提拔心腹,收买府中下人,到后来更是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自己已忍了他好久了,只不过惧于他那一身邪门道法,才没敢把他怎样。这次被僵尸给杀了也算除去自己一大心病,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只不过这韩逸来历不明,人又有些特立独行,不知到底与那僵尸有没有关系,倒得认真查探下。 那名叫刘四的人听赵正铭如此说,冷笑一声,迈上前一步道:“老爷说我是空口无凭。那丫鬟小兰亲眼所见总不会假吧,她在花园亲眼见到一身着白衣之人跳出墙去,然后就见赵哥横尸于地。而据一直在府外四周守卫的王老六他们所报,今rì晚间根本没见过任何人出府,那人又是身穿白衣,异常打眼,若是出去老六他们一定能看见。” 说着一指韩逸,厉声道:“诸位请看,我们这里除了此人身着白衣还有何人!白衣不详,俗称丧服,我们来岳村除了办丧事以外其他人等任何时候都没有穿白衣的习惯,可以说整个来岳村除了此人更无他人!” “而且……我还知道,这个姓韩的,”说到这里,刘四停了停,扫视了周围群众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原本就不是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活人的心跳!” 第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张宇一有些奇怪,这刘四不过是一介俗人,不知是从何得知晓韩逸的真实身份的。 看了韩逸一眼,见他眼神中也划过一丝讶然之sè,不过随后便镇定下来。只见众人眼光刷刷的聚集在韩逸身上,有些胆小的下人更是惊呼出声,有个别刘四的党羽更是火上浇油,振臂大呼:“烧死他,烧死他!”众人都是深受僵尸毒害的,早已对僵尸恨之入骨,顿时有不少人响应,人们愤怒的吼声霎时间汇集成一道洪流,连赵正铭赵员外的眼光也变得游移不定起来,面带询问之sè看着张宇一。 张宇一暗呼不妙,心中不禁为韩逸捏了一把汗,但僵尸的确是没有心跳的,在这一点上自己也无法为他开脱。但韩逸有难,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上前一步,对赵正铭拱手道:“赵员外,这位韩先生是特意为来岳村僵尸之事下山的,刚才晚饭之后一直与在下在房间内聊天,从未踏出门半步,在下敢以人格担保,他绝对不会是杀害赵管家的凶手。况且据小兰所说,那凶手是具身着白衣的僵尸,试问凶手若真是韩先生的话,他如何还敢照样穿犯案时的白衣跟随在下到前厅来见大家,这不是来自投罗网么?而且您请看韩先生的身着洁白如新,哪里像是杀过人之后的装扮。” 赵正铭仔细一想,张宇一所说的也的确有些道理,没有人傻到依然穿着作案时的凶衣出来,便举起双手,在空中虚按数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可刘四却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公子真是口才出众,转眼间便将这位韩姓朋友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只不过公子对这位朋友没有心跳之事却又作何解释?” 张宇一打了个哈哈:“韩先生乃是得道高人,有道之士数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死后复生也是常事,心跳停止却依旧能行动自如,更是小菜一碟。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刘四冷声道:“公子说得倒是简单,只不过我等都是乡野小民,嘿嘿,从未见过这等高人,只知道一点就是,僵尸是没有心跳的。” 张宇一心思急转,但对方就是咬定韩逸没有心跳一定与僵尸脱不了关系不放,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反驳。 这是一直在一旁淡淡不语的韩逸突然说道:“既然众位一口咬定在下没有心跳,就是杀人僵尸,在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让诸位验证一番了。哪位怀疑在下的,就请上前。” 这话一出口,刘四他们几人都面带惊喜,张宇一有些奇怪,韩逸为何要如此做,看了韩逸一眼,见他神sè平静,冲自己点点头,便也放下心来,看看他到底要如何。 不等韩逸再度开口,刘四几个便抢上前来,用手贴着韩逸左胸心脏处,感受了片刻,脸sè突然变得有些古怪,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似又不甘心,接着又将耳朵贴到韩逸心脏处。果然听见里面传来清晰有力的“咚……咚……咚”的心脏搏动声,原先兴奋的神情变得沮丧起来。刘四一脸迷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会啊……不应该是……” 赵正铭一见这几人的样子,知道韩逸必然是和常人一样有心跳无疑,心中不由也放下心来。冲刘四几个道:“这下你们无话可说了吧,韩先生既然不是凶手,那僵尸必定是另有其人。”又冲张宇一和韩逸拱手道:“让两位刚才受惊,老夫在这里代他们给两位赔罪了。” 张宇一和韩逸两人还了一礼,韩逸淡淡道:“赵员外不必多礼,只不过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赵正铭点点头:“韩先生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韩逸道:“在下想去贵府管家遇害之处查探一下。” 赵正铭点点头,正待答应。这时突然大厅外一个丫鬟装扮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她突然晕过去了。” 赵正铭腾的站起,厉声道:“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颖儿她为何会晕倒,chūn梅你快快说来。” 那丫鬟见自家老爷如此辞严sè厉,心中也惴惴不安,小声道:“ 小姐每天都有在内院竹林赏月弹琴的习惯,今rì府内发生了命案,老夫人严禁我们去内院游玩。但小姐今晚又特别想弹琴,便令小婢和她一起去了后山后花园的一处竹林里,弹琴赏月。开始都还是好好的,但后来小姐弹着弹着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一个人在那里说着什么,语速很快,神情很是激动。小婢问她说什么,她却不答,小婢有些害怕,就想用手去拍她的肩,不想这时小婢耳中只听“嗡”的一声响,那琴的琴弦突然全断了,接着就看到小姐软软的倒了下去。我想叫醒小姐,小姐却全无回应,昏倒在地,但口中却不断说着胡话,紧接着小婢就来禀报老爷了。” 赵正铭脸sè铁青,大喝一声:“来人,快去请扬州城中的彭大夫,就说老夫爱女无故晕倒,十万火急,请他快速前来医治。”赵正铭心头烦躁,今rì这是怎么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内刚发生命案,颖儿怎么也晕倒了。赵正铭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绝不意味着他只疼爱儿子,相反,他平rì里偏爱女儿的时候还多一些。在赵正铭看来,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儿本来就要富养,何况自己颖儿从小就善解人意,温柔贤淑,一直以来就没让自己cāo过心。不像儿子调皮捣蛋,可偏偏今rì却…… 此时的赵正铭早已是心急如焚,脑海中一团乱麻,顾不得再招呼张宇一和韩逸二人,匆匆对二人拱手道:“张道长,韩先生,赵某想去内院看看小女,就不陪二位了,还请两位见谅,若有什么事,吩咐小厮赵禄就是。” 张宇一和韩逸见赵正铭已是头大如斗,也不想此时再给他添麻烦,便道:“赵员外请便,在下二人先回房休息,如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 赵正铭点点头,匆匆离去。 张宇一和韩逸各自回了自己房间,刚准备休息,赵禄又过了敲门,说是员外请张道长去一趟内院,帮小姐检查一下病情。 张宇一心中有些犹豫,内院毕竟是少女闺房,自己又是个未成年男子,进去那里只怕有些不大方便。不过眼下人命要紧,看来赵家小姐的病情看来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自己还是去看看再说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张宇一跟随赵禄来到内院赵颖的闺房,刚一踏进门,张宇一就敏锐的感觉到,不对,这院里有古怪。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二十八章 离奇之局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院中花草众多,姹紫嫣红,各项物品摆放的错落有致,整齐中透出一份jīng致,与普通女子的闺房并无太多区别,但张宇一发现,整个院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绿sè雾气,虽然赵府附近树木繁多,郁郁葱葱,但没有一处像这里一般yīn冷异常。 张宇一心头浮起一丝jǐng觉,留神往四周一看,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事物,心中若有所思。脚下去不停顿,跟着赵禄来到赵颖的闺房。赵颖的房间布置得甚为华丽,粉sè的罗帐由上好的蚕丝织就,厚厚的地毯上绣有草木虫鱼等图案,做工非常jīng细,走上去异常柔软,看样子赵正铭对自己女儿的吃穿用度确实是挺上心的。 赵正铭此时正在女儿床前焦急的走来走去,一个大夫模样的青衣老者正在给赵颖把脉,闭目不语,半晌才起身,摇摇头说道:“员外,老朽无能,无法查出令爱昏迷的原因,实在是惭愧,还请员外另请高明。” 赵正铭心中一凉,涩声道:“陈先生,您可是来岳村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名医啊,难道连您也无法救醒颖儿吗?” 那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医学一道,博大jīng深,老朽只不过粗通皮毛而已,如何当得上这‘名医’二字。老朽医术虽浅薄,但也是从医至今也有三十余年,可从未见过像令爱这般异常的病人。老朽方才以‘望闻问切’之法对令爱做过全面检查,但上至首面、下至膝足、内而脏腑、外而胸背,无一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中医曾言‘司外瑞内’,但令媛从外至内皆无法检查出有何异常,人却昏迷不醒,的确是咄咄怪事。”说完连连摇头,面上露出一丝不解之sè。 赵正铭听完那陈大夫的解释,不停的搓着双手,喃喃自语道:“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一转身正好看到张宇一在赵禄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脸惊喜,双手猛地抓住张宇一右臂,连连作揖道:“张道长,还请慈悲为怀,救救我家颖儿xìng命吧……”神sè诚恳,满脸希冀之sè望着张宇一。 张宇一心地质朴,最受不了这种情景,但对于医术一道,他真的是连粗通皮毛都算不上。父亲张继轩倒是jīng通医术,但张宇一从小对“四诊,八纲,六经,七情”之类的术语感到头疼无比,从来就没用心学过,张继轩见他志不在此,教了几回之后也就不再勉强。 “哎,真是不停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若是早听父亲的话,今天也就不用这么犹豫了,张宇一有些郁闷的想到。眼下答应吧,不知道能不能救醒赵颖,不答应吧,于自己良心上又过不去,张宇一一时感到头大无比。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赵员外您先请起,在下承蒙员外看重,自当尽力而为。”说完扶起赵正铭,安慰了他几句。 起身来到赵颖床前,见赵颖躺在床榻上,秀眉微蹙,贝齿紧咬,虽不见得长得有多好看,但另有一番柔美之意。张宇一既然是帮人看病,就要做出一番看病的样子出来,右手悬空,虚握赵颖手腕处,紫府真气涌出,分作三路分别从内关,太渊,神门几处穴道处透入,装模作样的作出在帮赵颖把脉的情形。这一招故弄玄虚果然收到些效果,一下就震住了陈姓老者和赵正铭二人。陈姓老者喃喃自语道:“古人云医术高明之极之士懂得‘悬丝把脉’之术,仅凭一根细线就能探知病人病情。但无需借助任何事物,这般凌空诊脉的例子却连听也未听说过。”赵正铭也是又惊又喜,寄在张宇一身上的希望又平添了几分,全然不知张宇一其实对医术是一窍不通,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忽悠二人。 张宇一此时一动不动,表面上看正作凝神沉思状,思考着病情,其实正心思飞转,绞尽脑汁盘算着用什么法子才能将赵颖给救醒。但搜肠刮肚发现自己在医术方面的存货确实不多,面对这等病情简直毫无办法。正自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窗外似乎有一道绿光一闪而过,那道光极淡极细,常人的肉眼根本毫无觉察。若不是张宇一自幼修习道法,紫府真气已经颇具根底,恐怕也难以察觉。 张宇一心中一动,联想起先前在院中所见的那片淡淡的绿sè薄雾,心中隐约有个想法,赵颖离奇昏迷,事先毫无征兆,或许不是自身的原因。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悟,起身对守在一旁的赵正铭说道:“赵员外,令媛的病症来历甚为奇怪,在下冒昧,想去令媛先前昏迷之所查探一番。” 赵正铭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点头:“当然当然,赵某自当亲自引张道长前往。”说完低声吩咐了身旁的一位下人几句,那下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召来了七八位手持火把的护院家丁。 赵正铭肃手一让:“颖儿正是在后花园之内晕倒的,张道长这边请,随我去后花园一观。”说完自己在前面带路,张宇一紧随其后。 赵府傍山而建,此处又只有赵府这一家府邸,因此面积甚广,后花园占地足有数十亩。一行人举着火把蜿蜒前行,迂迂回回,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赵颖先前昏迷的那片竹林处。 此时夜已渐深,夜幕下的后花园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寒气,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桀桀怪叫声更是让人听得头皮发麻。竹林里树影婆娑,夜风吹过柔韧的竹节随风摆动,犹如群魔夜舞。众人走在落满了竹叶的地上所发出的声音,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更是让众人心惊肉跳。 张宇一在赵颖贴身丫鬟的指引下,找到了先前赵颖昏迷的地方。只见地上一片凌乱,胡乱摆放着一些瓜果菜肴之类的饮食,想来是先前准备赏月抚琴时食用的。右边还摆放有一张矮小案桌,桌上有一方五弦古琴,只不过琴弦已尽数断掉。张宇一凝神细细查探片刻,发现附近并无什么可疑物品。又围绕竹林走了一圈,用堪舆之术默默推算竹林所处的地势,也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张宇一心中不解,照风水格局来看,此地竹林并无犯忌之处啊,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的话,可能就是此处竹林背靠山坡,不容易受到阳光照shè,积聚的yīn气比别的地方略略多了一些。咦,不对,背后有山坡遮挡阳光照shè不到,可为何此处的竹林比其他地方反而还有茂盛一些,而且竹干又粗又长,长势欣旺。不光如此,此处竹林分布错落有致,毫无寻常寻常竹林东一撮,西一块的杂乱无章之感,这未变有些不符常理了。 心中疑虑,张宇一信步走上竹林后的土坡,想从高处总体上观察一下这附近的地形地势。借着远处赵府透出的微微灯光,张宇一骇然发现,这片竹林和赵府东西两个院落结合在一起,不偏不倚,刚好形成风水学上“恶鬼登堂”之局,这分明是一个死局。 第二十九章 竹林魅影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本来,赵府傍山而建,府后有一座坡度不是很大的山峰,从风水学上来讲,俗称“金星山”,这座山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风,藏风聚气,负yīn抱阳,于主有利,就是民间所俗称的‘靠山’。这样上佳的风水之地应该不是误打误撞选中的,看来赵府在最初修筑之时也应该请过有真才实学的地师堪舆。 照理来说,这样一座金星山刚好和赵府东西两院形成一“品”字形,本来是一处上好的风水,可不知为何偏偏在这品字之中硬生生插进了一丛竹林,不仅把金星山形成的祥和之气尽数挡在了外面,而且在山脚形成一聚yīn之地,极易汇聚起一些幽怨之气,从而形成“恶鬼登堂”的格局。 此时张宇一心中“咯噔”一沉,这竹林的来历有些古怪,原本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就这样被破坏了,分明是有人存心作祟。静下心来思考片刻,对赵正铭说道:“赵员外,令媛的病症只怕与这片竹林有些关联,请员外速速派人寻成年雄鸡一只,年龄越老的越好,朱砂一盒,在下等会儿要用。” 赵正铭听张宇一如此说,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知道恐怕是作法要用,当下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人前去置办。赵府富甲一方,府中本就喂养有鸡鸭之类的家禽,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下人送来一只毛sè鲜亮,体格雄壮的大好公鸡,朱砂也一并带来。 张宇一低声对赵正铭说了几句什么,赵正铭吩咐一旁的下人将手中火把灭掉,并且分散开来,隐藏在了周围的草丛里。这样一来,刚才还明亮的竹林里突然暗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夜风凉飕飕的吹过,有些胆小的家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张宇一屏心静气,观察了下竹林中的情形,而后围绕着中间一颗最高最粗的竹子,取东方生气一口,脚行禹步,在脑海中默默诵读着正一盟威录中所记载通灵咒。不料围了那柱竹子转了半天,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张宇一对此早有预料,心中冷笑一声,看来隐藏得还够深的,等闲还不肯现形,哼,以为躲在其他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取过刚才找来的那只公鸡,那公鸡可能也感受到了这竹林附近的yīn冷之气,怏头搭脑眼中流露出一股恐惧之sè,张宇一从袖中掏出一支毛笔,沾上一点朱砂,在公鸡左右双翅和颈下各书灵符一道,然后又咬破中指,滴出一点鲜血在公鸡头顶鸡冠处。公鸡从头至尾浑身上下似有一道红光闪过,转眼间jīng神大振,双翅一展,竟然扑楞楞凌空飞起,沿着那颗最大的竹子飞腾而起,直飞到竹子顶端才停了下来。然后伸颈扬脖,发出一声嘹亮高昂的鸣叫,经久不停。 趴在一旁的赵府伙计们都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鸡啥时候也能飞上树梢变凤凰了?这么高的竹子它是怎么飞上去的,莫非真的是打了鸡血么? 就在这时,有一阵若有若无,极细极淡的绿sè雾气从字面八方围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聚集在了公鸡所站立的那颗最大最粗的翠竹上,那株翠竹像是有种吸附的力量,转眼间那阵绿气都已没入竹干之中,消失不见。一阵夜风吹过,先是最中间的那颗巨竹,紧接着,竹林中所有的竹子都开始随风摇摆起来。 一波接一波,左右摇摆,婀娜多姿,躲在草丛中的旁观的众人心中惊讶,这绝不是夜风所能吹拂出的景象。那柔韧的躯干,婆娑的舞动,哪里还像是一丛翠竹,分明是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在那里轻歌曼舞,姿态万千。 张宇一见目的已经达到,口中吹了个呼哨,立在竹尖的公鸡又扑腾扑腾的飞了下来。然后陡然厉喝一声,犹如舌绽chūn雷,满林舞动的翠竹刹那间停止了下来,纹丝不动。 这时竹林静止,张宇一也静止不动,一旁的赵正铭心中忐忑,心中为张宇一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难题。只见张宇一嘴唇不断翕动,似用极快的语速不断在说着什么,但却又一点声音也未发出。那竹林也轻轻摇摆,树梢不时前后抖动,作点头状,有时又大幅度摆动,林中发出沙沙声,似乎有所不满。 这样又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一阵清风拂过,四周的竹林发出一阵阵的清啸,似有什么东西正呼啸离去。张宇一抹了一把头上密密的汗水,长吁了口气,对着赵正铭说道:“员外,此物已被我劝走,令媛的病情明rì当可无碍。不过员外今后三天需在此地做上三场法事,以除去此地yīn邪之气,为了保险起见,在下建议,最好还是把这片竹林全部移走,记住,不可砍伐,千万不能用金刃接触这些竹子。” 赵正铭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不迭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原来张宇一早已从周围的地形中推断出这片竹林中生存有一只山魅,赵颖既然昏迷在这片竹林中,恐怕与这只山魅脱不了干系。只不过山魅惯于在夜间四处活动,白天才会回到竹林处栖身,但刚才来到竹林中的人过多,山魅心存畏惧心理,早已化身为山间雾气隐身四方。因此张宇一才会用施加过自己法力的雄鸡逼迫山魅出来。俗话说:“雄鸡一唱天下白。”雄鸡啼叫原本就意味着黑夜将尽,黎明就要来临,加上这只雄鸡又经过张宇一纯阳法力的加持,阳气之盛,无可比拟,因此这只雄鸡一叫,山魅就以为白天即将来临,所以才赶快回到竹林里栖身。 不料,就在此时,远处的赵府内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声:“竹姐别走,小妹与你情愈手足,万万不可独留小妹一人存活世间,请带小妹与你一同离开。”声音传来处隐约就是赵颖所住的院落。 张宇一一听之下,已知不好。果然,在听到这样一句尖叫之后,那竹林迟疑了下,原本的清啸声突转凄厉,刹那间狂风大作,原本已逐渐静止竹林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竹林中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似乎黑暗里有无数女子发出凄婉的抽泣声,竹林内的温度也陡然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第三十章 示敌以弱 - 天师道宇 - 凯尔纯白 () 张宇一惊怒交集,知道竹妖已经起了将赵颖一同带走的心思,此时若还不拿下它,再迟疑一会恐怕在场诸人都会有xìng命之忧。一咬牙,也不见他伸手去拔,背肌一动,触动剑鞘内的哑簧,背后所负的shè斗剑“铿然”一声出鞘,剑柄倒转,径直落入张宇一手中。 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是武学一道中借身体控制宝剑的极高明的招数。练至深处,不需用双手,仅凭全身肌体如背肌,腹肌,足肌等身体各部位都能cāo纵shè斗剑施展剑招,武学之道原本就分为“熊经鸟伸”,熊经为炼气之法,鸟伸为导引之术,以身控剑正是鸟伸之术中的极致。 张宇一shè斗剑在手,将紫府真气运至极致,将真气注入剑身,shè斗剑光芒大盛,发出灼灼光华,剑身漾起数尺来长的剑芒,伸缩不定。张宇一手腕一抖,shè斗剑犹如一条光鞭,像长了眼睛般径直向竹林中最zhōng yāng那株最大最高的翠竹袭去,张宇一见势极准,先前就已看出这颗最大的翠竹正是竹妖栖身之所,因此一出手便直指对方要害处。 shè斗剑犹如惊虹驰电,转瞬即到,数尺来长的剑芒之中隐现紫sè星文,正是这类山魅jīng邪的克星,星文刚一现出,原本满林的啾啾鬼声便归寂静,再无半点声息。那竹妖也非等闲之物,多年修炼已通人xìng,知晓其中利害,不敢与其正面相抗。眼见shè斗剑逼近,只见从那株最大的翠竹中飞出一团绿sè雾气,“蓬”的一声四散开来,散落在周围附近的竹叶上。然后就看见竹林内的竹子陡然间无风自动,犹如生了脚一般,平平向前移动数尺,一齐向shè斗剑围过来,竹干摆动,竹叶四散飘落,竹枝扬起,一个个像是昏暗黑夜里披散着头发的绿毛树怪,竹枝上下舞动,朝着shè斗剑的方向齐齐伸出,有的缠向剑柄,有的缠向剑尖,还有的缠向的是张宇一的手脚躯干等身体部位。 竹枝来势极快,张宇一刚好又处于竹林的中心,面对着四面八方陡然来袭的竹枝,心中微惊,没想到这竹妖还有这手。顾不得追击竹妖,急忙收剑,用shè斗剑去劈四面八方来袭的灵蛇一样的竹枝。 怎奈竹枝不仅灵活细长,而且犹如长了眼睛一般,懂得及时避开张宇一shè斗剑的锋芒,加上竹林内的翠竹数量极为众多,又是从前后左右陡然袭来,张宇一尽管劈开了众多的枝叶,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一根极为细长的竹枝缠住了右手手腕,接着左手手腕,左右脚踝都被后方伸出来的竹枝给缠住了,shè斗剑也被一条极为粗大的竹枝给卷了去。竹林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再度四散开来,这样一来,张宇一竟被数十根翠竹的枝干提起,手脚张开,被活生生吊在了半空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