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局即是巅峰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一声声短而急促地呼唤,就像是盛少青周末清晨想要睡懒觉时,邻居家必然响起的装修声音一样,振聋发聩。 盛少青使劲扯了扯手边的被子想要捂住脑袋,挡住声音继续睡觉。 不是太后么,怎么太后睡个懒觉也不行? 出身北凉冯氏家族的冯倾无比好命的在二十岁这年成为了太后。 而现代科研打工人盛少青无比倒霉的在下课买饭途中被撞上了天。 于是乎,盛少青就变成了冯倾。 虽然穿越这件事本身很玄幻,但是看过无数穿越小说的盛少青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年轻守寡,坐拥天下,这是什么神仙剧本。 有权有钱有地位有娃没老公,这,不就是人生巅峰? 比起其他穿越人士辛苦奋斗多年,在各自的时空发光发热才能拥有与之匹配的身份地位,盛少青对她这个身份感到满足不已。 理论上说,如果她不搞事,儿子稳住,她在现代社会幻想的财富自由基本已经实现了。 她现在可是太后!万人之上的皇帝他娘! 躺平!摆烂!啥活不干!睡觉!吃饭!没人能拦! 这,就是她新的人生座右铭。 只是盛少青一想到当日是怎么穿越的,自己注定是给那个生活过二十几年的美好世界,留下一个不太美妙的尸体了。 真讨厌,被撞飞前应该记得格式化手机的! 不过,打工人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没有无良导师的压迫,没有项目甲方的催促,想睡个好觉怎么了! 怎么这么难?! 耳边的呼唤愈发急促,打工人被闹钟吵到的应激反应已经刻进了DNA。 盛少青,也就是女官崔筠眼前的冯倾忽然从床上径直弹坐了起来。 “娘娘?”崔筠试探出声。 那天,太后和承恩公夫人密谈之后,回到永光殿气急之下怒火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的太后娘娘还是那个太后娘娘,只是,人却愈发惫懒起来。 就像原来吧,太后娘娘此刻必定已经起身梳妆了,绝不会睡到现在,还叫都叫不醒。 不,是叫醒了还要装睡。 “嗯……”盛少青睡眼惺忪,闷闷应声。 “娘娘!您忘了么,今日是您第一次听政,迟到了可就不好了!”崔筠已经有些急了,语气便有些重。 刚睡醒的盛少青还在神游天外,“什么?听政?那不是皇帝的事情吗?” 崔筠一脸黑线,合计昨天晚上跟太后娘娘说了那么多,太后娘娘竟然全都浑忘了? 皇帝年幼,太后自然需要临朝。 前些日子为了这些,冯倾没少发愁。 皇帝并非冯倾亲生,甚至这个太后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她头上的。 北凉朝祖宗规矩,子贵则母死。 所以,皇帝的生母柳才人在儿子被立为太子那天就被一根白绫勒死了。 可皇帝不能没有人照顾,先帝就从后宫随便拉了一个看起来好相处的嫔妃来当太子的养母。 没过多久,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冯倾这个因为面善而被天上馅饼砸中的幸运儿就从才人一跃成为太后了。 盛少青在打听到这段的时候,真是啧啧称奇。 子贵母死这规矩防的就不就是外戚独大,结果又给儿子找个养母,在这卡bug呢? “娘娘!” 盛少青蓦然反应过来,现在的她不是现代人盛少青,而是太后冯倾。 “好了好了,别催了,起来了。” 盛少青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的掀开了被子。 鱼贯而入的侍女伺候着太后洗漱,更衣,妆饰。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急速进行着,不到半刻,盛少青就从睡眼惺忪的邋遢模样变成了端庄大气的太后娘娘。 唉,盛少青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天色,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天选打工人到哪都摆脱不了打工的命运。 疫情最为严重的那个时候,她被导师扔出去实习,周围的小区接连被封。 可她愣是在一众决赛圈中杀出重围,每天吭哧吭哧蹬着共享单车穿越三公里去上班打工。 她也不想的,可她不去打工她就得饿肚子。 两者相较,她只得屈服。 但,这班怎么上就很有讲究了。 她从不认为公司没了她不行,反倒是她没有这份工作才活不下去。 摆正自己牛马的位置,自己就是公司给这个价值两千元的电脑配了个价值三千五一月的人罢了。 那如何高质量摸鱼就变成了她的职场必修课。 可惜了,那些差点被抓包的惊心动魄,都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崔筠眼看着太后视死如归的神色,心下奇怪不已。 虽说太后听政是本朝开国以来头一次,却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当初,先帝驾崩前为太子选择冯氏,也是看着冯倾家世干净,人也纯厚。 年幼入宫,八载年华,从未行过争宠之事,只安分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绝不多听一句,也绝不多说一字。 这样的人做不了宠妃,却能尽心完成自己的职责,所以先帝才会将太子托付于她。 先帝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只需要冯倾带着皇帝规行矩步的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北凉即可国祚永传。 所以,崔筠身为太后身边的司仪女官,昨夜也只是提醒了冯倾一些礼仪上的注意事项,并未说什么别的。 怎的太后这副表情? 她不知道盛少青还在为早起怄气,只当是她在紧张。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陛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您与陛下用完早膳就可一同去勤政殿了。” 早起就算了,若是这早餐还不好吃,她一定会抓狂的! 不过,说起来,她还没见过她这个名义上的好儿子呢。 听宫人说,已经四岁多了,正是人嫌狗都烦的年纪。 盛少青颔首点头,身边的贴身女史连翘便知其意出去传膳了。 “母后!母后!” 一声声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巍峨皇宫清晨的悄然。 在男童身后追着的宫人们都是满头大汗,呼喊着,“陛下,陛下!” 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看见,他们定然少不了一顿板子,陛下也不好说会不会吃一顿挂落。 太后娘娘看着温和,实则是个极为看重规矩的人,这样在宫中奔跑大喊,在冯倾那里是绝对不被容许的。 为首的小太监一个滑铲,抱住了跑得飞快的小皇帝。 他们刚给皇帝换完衣服,这小孩子手脚竟比他们还利索,一个没注意就跑没影了。 纵然他们这些奴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可还是耐不住他身手敏捷,身子又小,钻来钻去,他们也不敢用劲去抓。 还好皇帝是往永光殿来了,不然,这偌大的宫苑,抓一个幼童,还是有点费事的。 “陛下!您忘了,上回您这样跑来,太后娘娘怎么训斥您的了吗?” “朕!”小皇帝刚想反驳,一想到上回冯倾批评他时严肃的表情,气势瞬间萎靡,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小太监赶紧腾出手取出帕子,为小皇帝擦拭脸上的汗珠。 第二章 美好生活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朕只是想早点见到母后嘛。”皇帝的呢喃落在小太监的耳朵里,心里却泛起酸涩心疼的滋味。 皇帝其实比他家里的幼弟也小不了几岁,正是粘人的时候,偏咱们太后娘娘是位极为注重规矩体统的人。 莫说是想要和她玩,平日里就是想要亲近分毫也是要鼓起莫大的勇气的。 泪花就在小小的眼眶之中打转,只是一想到冯倾从前对他的教导,元澈就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哭!这样一点都不像个皇帝,他不能辜负父皇的期望! 小太监给皇帝收拾齐整后,才放心地让皇帝走进了永光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无极。” 元澈乖巧的行礼拜下,规矩倒是分毫不差。 就连盛少青身后的崔筠都微微点头称许,这都是太后娘娘一直以来教导有方的功劳。 盛少青盯着面前这个小小的肉团子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开始无限追忆自己四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好像是天天跑去山沟沟里去挖灶野炊摘柿子吃? 还是抱着电视机追动画梦工场? 总之,不会像这个孩子一样,规行矩步,老成得像个大人。 盛少青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出声,元澈也就没有起身,乖乖跪在那里等着母后的指令。 周围的人都是屏息凝神,谁知道皇帝哪里又惹了太后不高兴,竟然不让皇帝起身。 崔筠在身后也是奇怪,这规矩一点不错,怎么不让起来? 太后平日里虽然对皇帝严厉,也不会无端罚跪啊。 身为太后的司仪女官,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出来打圆场。 “太后娘娘,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去勤政殿了,不如……..” 盛少青这才回过神来,“哎呀,快起来,快起来。” 后半句‘不好意思’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被盛少青噎了回去。 在职场上卑微惯了,道歉已经成了她潜意识中解决问题的第一办法。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情况不妙,赶快溜号。 还好忍住了,这身份上去了,人还在原地踏步可不行。 不过,为了表示歉意,盛少青还是亲自去扶了元澈起来。 毕竟人家既是皇帝,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好大儿。 轻轻扶了起来,还给元澈拍拍膝上的灰尘,问了他跪久了痛不痛。 盛少青没怎么和小孩子打过交道,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过年亲戚家的小孩来她家玩,那时,她对小孩子的印象就只有一个字,吵。 实在是太吵了。 一言不合就尖叫哭泣,乱作一团,所以她对小孩素来没什么好感。 不过,眼前这个小团子异常乖巧,盛少青也不好摆个臭脸,吓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给孩子留个好印象,日后才能好好孝顺她呢。 各式各样的美味珍馐、漂亮衣裙流水一样的送进永光殿,天天只有混吃等死两件事做,这样的美好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只是,元澈小小的瞳孔里充满了惊异,就连周围的宫人眼神交汇之间都传递着同样的讯息。 太后,怎么变了? “母后,我...朕不痛的。” 母后一直教导他,身为皇帝要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痛也需得忍着。所以,就算他的脑中告诉他好痛好痛,他的嘴巴也只能说不痛。 盛少青闻言却蹙起了眉头,明明看这孩子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眼睛都红了还说不痛。 元澈却是抬头看到半蹲着把他护在怀里的母后眉头紧蹙,还当是他是又说错了什么,瞬间紧张了起来。 怀里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盛少青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却不知何故。 是自己长得吓人? 没道理啊,她照过镜子,冯倾算不上是美人儿,却也是中等偏上的长相,细看下,还是很有古典气质的。 难道是自己没怎么和小孩子打过交道,吓到他了? 一顿早餐的功夫,母子俩都没怎么说话,都在不断地反省自己。 所幸,食不言寝不语是他们的常态,宫人们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直到勤政殿时,盛少青亲自牵着元澈在众臣面前走过,众臣都是愣了一瞬。 皇帝刚刚登基一月有余,处理完先帝丧仪,按制太后便该开始垂帘。 只是,从前一个月,皇帝上朝都是自己来的,冯倾从未送过,更甭提牵着手了。 听闻太后在宫中教导皇帝一向严厉,有功不赏,但有错必罚。不过,这样的小事,也就只能唤起他们一瞬的注意罢了。 盛少青坐在专属太后的凤座上,看着面前的珠帘缓缓放下。 视线逡巡过那些匍匐在她脚下的人,盛少青的心跳忽然加快,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 这些人几乎都比她的年纪要大,甚至有几个已经白发苍苍,跪在那里双手支撑不住都有些颤抖。 能出现在早朝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北凉王朝的顶级决策者。 皇帝身边的太监见皇帝太后已经落座,高声唱道,“众卿家平身。” 众臣起身后,又有几个小太监抬着椅子走了进来。 他们走到为首那人的位置上,便把椅子放了下来,请那位老臣坐了下来。 崔筠适时在盛少青耳后轻声道,“这位便是丞相纪文宣,三朝老臣,先帝在时便恩赐他上朝可以不必行大礼。只是他一再推拒,先帝便只能赐他坐着上朝的恩荣。” 盛少青微微颔首,明白了,这是大佬,惹不起。 而她,只需要发挥好花瓶的作用就行了。 崔筠补充道,“纪丞相是汉人。” 盛少青对前面的都是反应平平,唯独对这句惊愕不已,汉人能在北凉坐到这个位置,倒是不易。 北凉自入关建国以来,向来瞧不上文绉绉的汉人,对他们那一套更是嗤之以鼻。 可既然要在这立足,便不能像在关外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自由自在、毫无规制。 无规矩不成方圆,世事如此,朝廷更是如此。 所以,就算他们再嫌弃,也只能捏着鼻子学了汉人的规矩,设立六部,丞相居于百官之首。 于是乎,同为汉人的盛少青对这位杀出重围、屹立三朝不倒的汉人丞相佩服不已。 第三章 摆烂人生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在崔筠的指认下,盛少青把殿上的朝中重臣们认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是太后临朝,真正用得上冯倾的地方却很少。 不过,盛少青想想也是,要是这么大个国家要她事事点头,累死她不说,朝廷怕是也要完。 她就负责坐在珠帘后面听堂下的那群老臣们群策群力(吵架)就行了。 认真听了几句,她就发现这群人居然和他们公司各个部门开会时一模一样。 互相甩锅,互相推诿。 “这是你们户部的事情!” “那你们工部也是要出些力气配合我们的!” 没意思! 听着听着,盛少青便控制不住的打瞌睡,真是早起毁一天啊。 不过,她脑中绷着的弦时刻提醒着她,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虽然咱们摆烂,但也不能丢人不是。 只是崔筠站在她身后,看的是胆战心惊,她就眼看着太后的头如小鸡啄米般点来点去,有好几次她都以为太后快要翻下去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提醒了好几次,也没什么用啊! 天爷啊!可保佑太后不会摔下去,不然她这司仪女官可就做到头了。 还好还好,这会子几位重臣吵得不可开交,也没工夫注意冯倾这里。 【威望-10,懒惰值+15】 冰冷的机械音惊得盛少青一个激灵,我去,谁在说话? 【宿主,恭喜您,您已经成功激活积分系统。】 盛少青:? 【通过本系统,您将清楚的看到您的各项综合指标,包括威望,魅力,武力值等,有且不限于此。并且,随着值点的增加,会有不同的奖励技能赋予。】 盛少青:“so?” 她都太后了,还有什么奋斗的必要吗? 躺平不就行了。 系统噎了一下,还没见过这么摆烂不上进的宿主哈。 谁让它上个宿主过与上进,日卷夜卷,上个厕所想的都是怎么升积分。 终于,他的积分刷新了他们的历史记录。 志得意满的他一下子提出了好多个兑换要求。 他以为他要逆天,而实际上的后台实在遭不住他这么玩,崩溃了一下下,再恢复的时候把数据全都给他清零了。 结果,那位宿主心态崩了,死活不肯重头再来,这会还在和上面闹着呢。 上面就又给它安排了盛少青这个宿主。 上线之前,上面说了,这次给它千挑万选了个不卷的。 结果,她是不卷,她躺的可太平了。 一听说自己穿越成太后,打听完身份就再也不动了。 三天了,整整三天,她除了床和贵妃榻,哪里都没去过。 吃的都让别人送她嘴边,一点都没有穿越者应有的觉悟! 它要是再不出手,系统坚信,盛少青就会这样继续躺下去,所以,它刚刚被激活就立刻出声,想要制止盛少青的胡作非为。 为了让盛少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既然正向激励没用,那就用惩罚机制吓唬吓唬她。 【如果您的数据很差,您的结局将会走向与现在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哦。】 “嗯哼?”能有多极端? 盛少青想了想,一般来说,历史上原来是太后,后来不做太后的,基本都狗带了。 “难道是国破家亡?人头落地?” 系统欣慰的笑了,这位宿主虽然懒,还好这脑子是正常的。 盛少青接下来的话却让系统觉得,她的脑子一定有事,而且如果它有心,它应该是要心梗了。 “这有什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了。死就死,我也没打算活多久,反正要不是穿越过来,我也是一个死。” 做人嘛,要懂得知足常乐,懂得感恩世界。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要那么累,享受生活就好了。 这几天她都想好在承光殿回廊下摆个摇椅或者秋千什么的,那样的话,若是遇到雨天,雨水打在池中的荷叶上,沙沙的白噪音更是助眠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把熬过的夜拿回来! 上辈子奋斗来奋斗去也就是个打工人,努力会让老板财富自由,她不过就是糊个口罢了。 这辈子开局即是巅峰,再努力就不礼貌了。 【你,你,你!】 你也太不争气了! “我什么我,这有什么问题嘛?” 盛少青完不成任务自然没什么,遭殃的可是它。 在这偌大的宇宙洪荒中,有无数的时空并行交汇。 严格来说,宇宙中并没有时间,只有弦,时间这个词还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一根弦起于未知,终于未知,一个世界就此落地生根。 无数根这样发着荧光的弦交织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庞大的网络,便是宇宙的终极秘密。 冥冥之中的决定和选择都会对后面的弦产生影响,但大致的走向是固定的。 一旦走向出现偏差,就需要用所谓的因果来修正。 它们这些系统创造出来,就是从不同的世界里抓取幸运儿来修正某些弦的运行,好让它们在特定的位置发生重合。 这样才能维持宇宙正常运转。 所以,宿主如果完不成任务,不过是身死命陨,灵魂消散,或许就变成宇宙中的一缕风消失无踪。 可它们就要重新踏上修正的征途,而被这些失败修正者影响过的世界,很难说会有什么奇怪的果衍生出来。 而且,抓人穿越也很麻烦的好不好! 首先是审批资质,验证合格的才行。 其次要在原来世界找个合理的理由弄死宿主,还不能影响宿主所在世界的运行。 也不知道盛少青哪点符合条件了,上面居然选了她来。 真是气煞它也!!! 它做系统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不争气的宿主。 它辅佐过天下第一剑修,天下第一刺客,天下第一妖妃也是有的,就是没见过这天下第一懒虫。 系统被气的不再言语,盛少青也乐得清静。 谁,也别想打扰她摆烂。 崔筠看太后偶尔低声喃喃自语,她也听不清楚,唯恐误事,便出声问询道,“太后可有什么吩咐?” 盛少青刚和系统对线完,一时没注意,声音便有些大,“什么?” 于是,堂下商讨的正起劲的众人齐刷刷看向盛少青。 太后是有什么吩咐吗? 人精们对视一眼,又齐刷刷跪了下去,“臣等恭听太后垂训。” 就连纪文宣也从御赐的椅子上颤颤巍巍的扶着把手跪了下去。 你们是对过暗号吗?这么整齐干什么? 盛少青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想当花瓶来着,一个不注意咋就这样了。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把这张破嘴给撕了。 发出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系统也默不作声静静等着看戏,冷哼一声,让你出神,看你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啊,那个...”他们之前在讨论什么来着?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适时上前禀报,“臣等在商讨今年税收之事,先帝仁德,为休养生息,停征百姓三年赋税,今年便是最后一年。” 盛少青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人她刚认过,是户部尚书云至。 第四章 端水大师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嗯哼,所以呢?明年就要收税了? 收就收呗,这也能吵起来? 另一个年纪更大些的老臣手脚并用挪了出来道,“启禀太后娘娘,百姓既然已经修养生息这些年,如今征税加之一二想来也无妨,实在是国库连年空虚,臣才有此议。” 明白了,原来是想加钱。 云志立刻反驳道,“不可!” “我朝征税原本就高于南景,如若再涨,怕是会有许多百姓承担不起,要流离失所了!” 云志更严重的后果还没言明,若是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是要越过淮河投奔南景而去了! 南景这些年在刘子瞻治下欣欣向荣,对本朝更是虎视眈眈,本朝本就多有不及之处,如今再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要动摇国本了!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吵了起来,盛少青内心狂喊,停停停!!别吵!别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两人各自说完都等着太后决断,盛少青讪讪一笑,“那个,各位先起来吧。” 这群人乌压压跪在下面,直比她气势还足。 众人闻言都缓缓起身,盛少青也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顿出,“吾觉得,两位爱卿说的都有几分道理。” 这么一句,还是盛少青搜肠刮肚找出来和稀泥的。 以前领导开会都怎么和泥的来着? 都怪她原来不努力,从来没当过领导,都是被人领导的命。 众臣骤然得了这么一句,正是一头雾水,太后这是在端水? 盛少青冥思苦想半刻,想出了个绝佳的主意。 一般来说,老板在听到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的时候,都会让他们回去再好好调研一下,再来做个PPT汇报。 “你有什么方案?” “你有什么想法?” “你准备怎么办?” 是做大老板的必备话术。 在这又没有PPT,那就让他们写奏折吧,最好列上调研报告,数据清楚点,这样她才能做一下可行性分析。 “不过,既然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对之。” 盛少青在努力把白话文翻译成他们能够理解的意思,所以语速也比较慢。 还好,这些人都比较有耐心。 纪文宣一把年纪口齿那么不清晰,他们都能耐着性子等。 更别说太后说话慢了,这叫什么,这叫贵人语迟。 “哀家的意思是,两位爱卿回去写份奏疏,详细陈列你们各自的缘由,还有依据。之后,我们再议,如何?” 费劲死了,盛少青说完这么一句,缓了好久的气。 这样总行了吧,吵吵吵个没完,还不如摆数据,列事实,讲道理。 云志和那个老臣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齐声道,“太后英明,臣等自愧弗如。” 这些人说一句就要夸一句,盛少青有一种错入夸夸群的感觉。 不过感觉还不赖? 只是,盛少青忽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顺势去找,却消失无踪。 这感觉太熟悉了,每次开会她摸鱼被老板发现的时候,老板就是这种视线。 太熟悉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这个世界可没有她的老板,她才是老板! 第五章 进修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退朝之后,几位重臣就钻在一起咬耳朵,“我看咱们这位太后娘娘不是好糊弄的主。” “那是,都要批奏折了,能是善茬么?” “我还以为太后会支持她那个表叔呢!” 另一个老头一脸吃瓜表情的看着说这句话的人道,“你居然不知道,太后前几日和冯氏撕破了脸,还被气晕了,休养了好几日才起身呢。” 不过,他又继续补充道,“不过太后居然也没支持云志,倒是稀奇。” “这些消息你都哪里听来的?” 那个老头低声让这些人附耳上前,说完,那些人都露出胸有成竹一脸了然的表情。 众人直呼,“还是刘大人门路广!咱们以后可就靠刘大人提携了!” 只是,这些话都被原封不动的学进了盛少青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他们说这些话时候的模样都被系统一一传送到了盛少青的眼前。 盛少青正用银签扎起盘里的葡萄送进嘴里,看到那个老头猥琐的笑容,一下子没忍住,喷了出去。 这谁啊?哪个刘大人?好像没什么印象。 表情倒是猥琐的让人印象深刻,那张脸上都快要存不下他的褶子,全部被挤出来了。 系统不情不愿道,【这是礼部的刘侍郎,虽然极会探听消息,年过古稀了,却也只是个侍郎。】 盛少青奇道,“按道理掌握第一手消息就能赢在起跑线上,怎么官这么小?” 【他虽然会打听,却不会揣摩。经常和先帝的旨意背道而驰,所幸就是个礼部侍郎,不是什么重要职位,先帝才没在生气之时砍了他。不过,这辈子也就是个侍郎了。】 得,拍马屁经常拍到马蹄子上。 “所以,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盛少青对窥探别人的隐私可没什么兴趣,她又不是刘侍郎那个变态。 系统已经习惯了盛少青摆烂的脑回路,还是尽量不麻烦她动脑子了。 【今天的早朝后面综合表现尚可,群臣被震慑住,所以威望+5】 盛少青:“?” “可是你扣了我十分啊?” 系统没想到盛少青居然还能记住这个,其实不怪盛少青记住,实在是做学生这么些年,对成绩的敏感已经刻入骨髓。 【您早朝打瞌睡,落在了一些人的眼中,已经产生了一些未知的影响,所以综合起来扣十分。】 盛少青忽然想起来,早朝时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投向自己,不会就是他吧! “能查出来是谁吗?” 【不能。】系统冷漠道。 “真是废物!要你有何用?!” 【文明值-1】 盛少青:“不是吧??????这也扣分???????” 系统傲然道【我们是高素质文明系统,不可以骂人哦。】 盛少青国粹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们这系统,还有什么值要算?” 她倒要听听这高素质文明系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威望,懒惰,文明,武力,健康,亲情,好感....等等】 系统一连串像报菜名一样说出一堆名词,盛少青感觉自己要完。 年终考核都没这么严苛吧! 放她回家!她要找妈妈! 还是把她原样送回去吧,这越她不穿了,她摊牌了,她不玩了。 【您在那个世界已经是一堆骨灰了,送您回去,您也回不到原来的身体了。】 盛少青:……6……真有你的。 第六章 完成任务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行吧,那我要怎样才算完成任务?” 系统欣慰的笑了,宿主大人这么久了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您需要维持北凉的统治,直到统一者出现。】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这真理的时机也要正确,才能落地。 修正系统发现原本在四十年后出现的统一者居然提前出现,为了避免历史提前,时空错位,他们挑选了盛少青这个修正者来修复,让这个世界按照原有的规则继续运行。 “可是既然有了统一者,为什么不赶快统一?” 盛少青倒是知道与北凉同期的还有南景和另一个游牧民族政权。 既然有统一的趋势,干嘛还要维持现在四分五裂的样子? 【因果循环,天理报应。如果提前,就会有不该出现的问题出现,而统一也有可能就不再是统一。】 甚至有可能是更严重的分裂,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完全陷入混乱。 “哦,好吧。” 盛少青吃完葡萄,又摸到了案几上盘中的瓜子开始嗑。 唉,到底不是现代,这瓜子都没有焦糖味的。 下回她得去小厨房教一下那群厨子,炒瓜子都不会创新,要他们何用。 盛少青丢下这么一句就开始吃东西,倒让系统尬在那里。 不应该来问问它什么时候出现统一者吗? 不应该问问它这个无敌的系统有什么功能吗? 怎么又躺下了? 哎哎哎,别睡啊???!!! 系统的呼喊一律被盛少青屏蔽,起的那么早,中午吃的又饱,没多久她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崔筠期间进来瞧过一次,看着太后娘娘睡得香甜,也不好叫醒她,只能放下帏帐任由她睡了。 直至傍晚时分,暮霭沉沉时,盛少青才伸了个懒腰悠悠转醒。 哎,这才是高质量睡眠嘛! 殿外的蛐蛐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倒让盛少青感到这殿中无比的寂寞。 “崔筠?” “阿宁?” 接连呼唤几声,阿宁才急急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您可醒了!” 看阿宁慌里慌张的样子,盛少青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崔筠呢?” “崔女官在前殿挡着您…您…” 阿宁纠结许久才咬牙道,“是您母亲。” 阿宁说完身体像是放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眼神却一直在太后身上不敢放松。 当初,太后和承恩公夫人大吵一架,回宫就晕倒了。 这回夫人又进宫来找太后娘娘,从下午等到晚上,太后都没醒。 崔筠在前面拦了几次,说是太后在休憩,承恩公夫人起初还信,直坐在前殿里等。 天色越来越晚,夫人更是不信了,闹着便要冲进来。 崔筠也是不想让承恩公夫人再见太后,上回太后也下了禁令,不许夫人再入宫。 可外面的宫人哪能真的拦的住,人家说到底是亲母女,哪能有隔夜仇,可他们一群小喽啰要是惹了贵人们不高兴,那才是真的要倒霉。 几番阻拦,承恩公夫人起了疑,可谁知道太后真的是在睡觉呢! 阿宁担心的看着太后娘娘的反应,生怕太后想起上次不愉快的事情又晕倒过去。 那她必然逃不过崔女官的一顿板子了,可,这差事就是落在她头上,她也没办法啊! 盛少青这回睡够了,脑子倒是异常清醒。 不过上回冯倾为什么晕倒她却不知道,那次冯倾把所有人都遣退单独和母亲谈话,后来回去就晕倒了。 再醒来,就不再是冯倾而是盛少青了。 于是,她对着系统问道,“怎么回事啊,这是?” 狗血家庭矛盾? 【冯倾的母亲想让冯倾给弟弟谋个官职。】 那倒也不至于被气晕吧。 【冯家几代单传,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前在冯家,那个弟弟没少欺负冯倾,后来冯倾听说宫中选人,便早早入宫了。】 好家伙,经典重男轻女剧本啊。 【冯倾不愿意帮他是情理中事,况且,冯倾并不愿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朝政。】 【所以,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要就给他呗,又不是给不起。” 系统严肃道,【您要考虑清楚,您任何一个行为都会影响到您的积分。】 一旦此风一开,冯倾必然身陷风波之中。 “没有这个弟弟,难道就没旁人来求么?” “而且,你这个积分是怎么算?难道不是以最终的结果算么?就算我现在给他这个机会,也要看他拿不拿得住。” 系统成功被盛少青的理论带跑偏,勉强同意了她草率的行为。 阿宁看盛少青沉默了许久,正慌张间,盛少青忽然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阿宁愣了一瞬,便拔腿回去传信。 崔筠闻言震惊道,“真的?” 阿宁重重点了点头,太后就是这么说的。 崔筠眼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承恩公夫人,便唤人引着冯夫人进内殿。 第七章 贪得无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冯夫人悠然站了起来,敛了敛重工织就、泛着金光的衣裙,又扶了扶耳边摇摇欲坠的钗环,才缓步在女史的接引下走了进去。 经过崔筠面前,冯夫人得意的瞥了一眼崔筠,眼神之中传递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挑衅意味。 当然了,冯夫人这副面孔只会摆给他们这些下人看,在太后面前则就换了一张面皮,一味的哭闹装委屈,为她的儿子和母家讨恩惠。 前几次,太后都看在她是嫡母的面上,赏了些无关紧要的恩赐下去。 可一次次的纵容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讨要,手段也从从前的委婉暗示变成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到后来,已经要把手伸到前朝去了! 要不是冯大人元妻生下三个女儿后就撒手人寰,现在的这位冯夫人又争气的生了儿子哄了冯大人高兴,不然怎么能从后院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妾爬到继室的位子上。 崔筠垂下头去,想了想每次太后和冯夫人不欢而散后,太后总要暗自神伤许久,而冯夫人总是这般得意洋洋,不由得咬牙握紧了拳头。 真是看的人牙痒痒,要不是太后,冯大人怎么会升官加爵,冯夫人的诰命也是看在她是太后继母的面上封的,这些人就是贪得无厌! 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啐! 太后都不让她进宫,她还舔着脸来。 崔筠倒是没想到太后竟然又心软了,上回明明说再也不许承恩公夫人再入宫的! 冯夫人一路得意走进了后殿,对着倚在贵妃榻上好整以暇盯着她瞧的盛少青,也没摆出个好脸色。 随意行了个礼,屁股就要往椅子上坐。 盛少青看着走进来的中年贵妇,心中只有一个字浮了上来:俗。 太俗了! 冯倾她爹审美好差啊! 盛少青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冯夫人恨不得能把全部家当堆在身上。 冯夫人还不知道自己这身精心搭配已经招了盛少青的嫌,她还以为这样一定能让在宫中见过大世面的冯倾惊叹,她这个继母在冯府有多得意! 盛少青忽然觉得先帝找冯倾来做这个太后,一定是有他的考量的。 冯家这不整一个暴发户的模样,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只能仰仗着冯倾。 而冯倾又是个极为规矩的人。 唯一缺点就是心气有点高,每回都被这种俗不可耐的没素质的人气个半死。 对付这种没素质的,当然不能有素质。 总不能人家把巴掌呼到你脸上,你还和人家讲道理吧? 对付这种人当然要用更大的力气呼回去,让它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虽然我们失去了素质,但是我们拥有了快乐不是? 秉着“人情世故这种事,既然周全不了所有人,那就只能周全我自己。”这样的理念,盛少青也反击回去一个更差的脸色。 沉默良久,殿中寂静的只能听到几个人的呼吸。 冯夫人原本等着冯倾开口问询,她才好借机数落一番,为何让她在外殿等候如此之久,更能进一步提出自己的要求。 就看在把自己晾在外面一下午的份上,谅冯倾也不敢再置喙她的要求。 只是,盛少青一直不开口,她也不好发挥啊! “咳,太后娘娘今日休憩的可好?” 冯夫人以为自己这般便是给冯倾台阶下,若她有眼色,就该顺坡下驴,向她致歉。 她也就顺便,勉为其难的原谅冯倾吧,毕竟还有求于人家不是。 第八章 你,牙上有菜叶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冯夫人已经被自己的宽宏大量感动到无以复加,天底下上哪去寻她这样好的后娘? 在她那个村子里,继女继子们被后母虐待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她不仅没虐待冯家这姐妹三个,还让冯倾进了宫,才能有了这样大的造化。 皇宫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无极,没想到这小妮子命重,居然还当上了太后! 可是,当了太后又如何? 年纪轻轻就克死了丈夫,还要养大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皇帝。 指不定以后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那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会和继母一条心。冯倾于她是这样,小皇帝于冯倾亦是如此。 说到底,还是她徐婉命好! 从前被老子娘卖进了冯府,靠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勾搭上了主君,还生下了儿子! 先头夫人病逝,她的儿子就成了主君唯一的儿子! 她再哄了主君高兴,给她改了奴籍,扶了正。 她就再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妾室徐五娘,而是冯家续娶的继室夫人徐婉! 如今的冯家,可是她说了算! 对于这个先头夫人留下的小女儿,趁着她如今还有几分权势,从她手里多讨些好处才是真的。 想到这,冯夫人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等着冯倾的答复。 盛少青:“嗯,还好。” 盛少青说完这句,就闭上了嘴,偌大的后殿内又恢复了悄然。 外头的天光昏暗下去,殿内的烛火渐渐亮堂了起来。 没别的了? 不应该向她解释一下为何让她等了这么久吗? 最差也应该跟她这个母亲问候寒暄一二吧。 冯夫人惊讶看向贵妃榻上已然躺平的太后娘娘,只见盛少青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就直直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继续开口的迹象。 只要盛少青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要比脸皮厚,盛少青敢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在毒鸡汤盛行的公司文化“激励”下,盛少青依然坚守着绝不加班、准时下班、干完自己的活绝不再多干一分的我行我素、死性不改,成为了公司的另类的亮丽风景线。 整顿职场,从我做起! 顶头上司明里暗里没少提醒她,她都不当回事,更别说冯夫人这个不知道多少线的小喽啰了。 冯夫人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的屁股逐渐松动,面面相觑的尴尬氛围让她逐渐感受到了何为如坐针毡。 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爬上了她的后背,不好对着冯倾发落,冯夫人使出了在冯府后宅之中最常用的一招:指桑骂槐。 “连翘,你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女史,怎么太后娘娘午憩这么久你也不知提醒着?!若是这惫懒的名声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置喙我们冯府的家教?” 连翘刚想分辩一二,只见太后娘娘素手微抬,止住了她的言语。 给她摆嫡母的谱? 想训自己就训自己,拿别人当幌子算什么本事? 还想给她脸色看?能给她脸色看的人可还没出生呢! “唉。”盛少青重重一叹。 盛少青叹完忽然又噤了声,不再言语。 冯夫人疑惑看向盛少青,这是演哪出? 盛少青又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夫人,原本我不想说的。” “你,牙上,有菜叶。” 第九章 天下无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不忍直视的表情加上一字一句的顿出的语气,倒像是真的看到徐婉牙上有菜叶而为她感到尴尬。 跟这种人直接对线只会被她的思路带着走,倒不如,换条路怼死她。 冯夫人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出门前她没吃东西啊! 可她也不能把嘴巴掀开瞧一瞧,正手足无措间,看着后面几个捂着嘴偷笑的女史,才反应过来,这小妮子是在唬她! 冯倾何时这般牙尖嘴利了起来! 若她的牙上真的有菜叶,之前在外殿同崔筠她们纠缠那么久,崔筠怎么没提醒她。 不对! 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冯倾绕了进去。 一肚子火正要发作,却瞧见倚在榻上的冯倾已然又换了个姿势,等着看戏罢了。 “你!” “我!”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 咬牙忍下这口气,冯夫人开始说起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倾儿啊,你弟弟现下也到了入仕的年纪,你如今说得上话,看看能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 “母亲可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你弟弟若是在朝中得力,也是给你多了一份助力。” 说完,冯夫人瞧了瞧四周低声补充道,“你到底是姓冯,不姓元。” 冯夫人自以为这番囫囵话说的叫一漂亮,有理有据,处处为了冯倾考虑,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冯倾好不是! 日后,若是冯倾和皇帝有了什么龃龉,到底是娘家人可靠些。 愚蠢的人往往自以为聪明,却殊不知是自己的鼠目寸光让她只能看到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若是冯倾日后失势,冯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啊?那夫人觉得什么职位合适?” 冯夫人还未察觉冯倾并未按从前那般唤她母亲,也未曾察觉到,此时的冯倾已然不是当初那个,一听到她提要求就为之色变的太后了。 冯夫人悄然一喜,这冯倾如今看来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原先还装得那般高高在上作甚! 推三阻四不肯封荫,要是一开始便这样配合,不就能省去这么多繁琐的事? 不过,冯夫人又想到若是冯倾一次便答应,那就不是冯倾了,最后结果是好的就行了,过程什么的不重要。 在这点上,她和盛少青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唔,你弟弟身子弱,要时时在京中精养着,外放的官不要。” “太过劳累的不要,实在伤神。” “咱家已然有个爵位,最好让你弟弟能做个手上有实权的官,才是十全十美呢。” 盛少青和系统一齐发出了啧啧的喟叹。 又想清闲又想有权,怎么好事都上赶着去找冯倾那个好弟弟呢? 给点颜色,真就开染坊了。 系统也是没怎么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果真是人活脸,树活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盛少青懒懒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冯夫人和系统都是陡然一惊,怎么这么好说话? 【宿主,你,你,你!】 求求老天爷了,别让宿主再摆烂了,它要承受不住了。 冯夫人一步三回头、不可置信的走出了永光殿,这事,算是成了? 第十章 扣大分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目送冯夫人出了门,才悠悠然打了个哈欠,“阿宁,上菜!” 阿宁会意,据她观察,太后娘娘这是睡够了饿了,要吃晚膳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吃就吃可别想不开。 系统还在盛少青的脑子里咋咋呼呼,根据大数据预测,宿主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有95%的概率会让她扣大分的! 她那个弟弟要是争气也就罢了,左不过被人说个靠着姐姐上位,而冯倾自然也就落个任人唯亲的坏名声,于大局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她那个好弟弟冯全,实实在在被徐婉宠的不成个样子。 别的没教会,阴阳人两面派的本领是学了个十足十。 在冯大人面前装的斯文有礼,背后那是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这样的人要是因为冯倾得了官身,冯倾的威望必然要直线下降的! 【为了让您重新审视一下您的决定,我决定送您一次免积分兑换前情提要的机会。】 不等盛少青回答,系统就已经把从前冯倾经历过的故事在盛少青脑中演绎了一遍。 冯倾从前虽然不喜欢这个继母,对这个异母弟弟却没什么看法。 不过都是无辜的孩子罢了,要是能选,她也不愿投胎在冯府。 两个姐姐出嫁的早,家中只剩下冯倾和冯全两个孩子,冯倾也就经常带着这个弟弟玩耍,可每回被徐婉瞧见了,总要阴阳怪气一番。 冯倾敬她是嫡母,也不与她争论,只减少了去看弟弟的次数,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冯倾十二岁那年,带着十岁的冯全在小花园玩耍,冯全意外从树上摔了下去,却说是冯倾故意推了他。 冯倾忽然意识到,这个弟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喊她“姐姐,姐姐,吃糖糖”讨糖果吃的乖巧男童了。 在徐婉一手调教下,冯全这颗小树苗已然逐渐朝着歪斜的方向生长。 可冯倾也束手无策,冯大人生了大气,只以为是冯倾容不下弟弟。 冯倾自觉这府邸已经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恰逢宫中大选,便和父亲说了,自请入宫侍奉。 后来,在后宫苦熬的八年里,冯倾没有收到过来自家里的只字片语,冯家就像没有这么个女儿似的。 唯有两个姐姐每逢大节庆,宫中允许与家人通信时,才能托人捎个信来问候一二。 冯倾入宫时是才人,直至当太后前,都一直是才人。 八年里,她每天除了做分内的活计,就是在弘文馆看书。 冯倾相貌不出众,性格也不十分讨喜,八年里伴驾的次数两个手都数的出来,就算伴驾,先帝也只是看中冯倾之才,与她探讨些诗词歌赋,文人风骨。 更多的时候,冯倾是在和孤独寂寞作伴。 系统把这段前情提要传到盛少青脑中,冯倾那时经历过的孤独和寂寞瞬间溢满了她的胸口。 虽然人生之路皆由自选,可于冯倾而言,这样的父亲和继母,焉能不怨? 更何况冯全这个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偏偏老来得子的冯大人看不出,满心以为自己这个儿子便是他冯氏一族的未来。 就算冯倾位居太后,冯大人也并没有多少喜悦。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唯有冯全有了出息,才算是真的光宗耀祖。 但是,他也不拘着夫人去找冯倾给儿子求官,难道要他放着现成的门路不用? 他又不是傻子。 系统以为,这样就能让盛少青改变了主意,可盛少青平复好心绪说出的话直让系统梗在当场。 “那不还有5%的概率吗?” 系统幽幽道,【您这么自信的以为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您身上吗?】 盛少青乐了,“穿越这么无比小概率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算个什么?” 行吧,等着看吧,它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听劝的宿主,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等她积分一旦被扣光,自然有她好受的。 第十一章 积分兑换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扣大分!扣大分! 根据上面的分析,这个世界提前出现统一者的根源便在于北凉如今是幼主登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元澈的王位岌岌可危。 所以,北凉太后冯倾就是维持现状的关键人物。 只是没想到,它的现任宿主盛少青和以往的宿主都不同,是这样一个极其具有自我意识的先锋人物。 根本的,特别的,完全不听它说。 系统无奈,大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悲凉感,只能把数据一个一个列给她看。 系统切身体会到了,身为差生的家长开完家长会,回家面对自己家不争气小孩的感觉。 恨铁不成钢啊! 【您现在的各项积分情况如下:】 【威望-5,文明-1,懒惰+15】 【综合积分:1.9分】 盛少青:“?” 【原始积分为10分,按照各项比例扣去负值,总分1.9,您现在就快要倒挂了。】 “那个不是还有个正值吗?怎么总分才这么点???” 【那是您的懒惰值,虽然看起来是正值,算总积分时,是需要加负号的哦!】 【您可以用各项值点兑换相应技能或物品,相应的也需要累积和维持积分总值在60以上,这样才能保证平稳运行。】 盛少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这么麻烦,这看起来比双十一购物满减还难算。 【您不用担心,这些我会帮您计算好的。】 “那万一你坑我怎么办?” 系统:【……】 人懒,防骗意识倒很强。 这还要感谢学校的一系列防骗宣传,让盛少青的防骗意识提升不少。 “那我现在能兑换什么?” 盛少青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饼,咱不吃。 【您现在这个情况……您觉得还有什么兑换的余地吗?】 【还有,您如果为冯全求官,威望至少下降5分,那个时候您的积分将跌破冰点,即将逼近零分。】 盛少青叹气,来了这里还要刷分,真难为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学习通的魔爪。 算了,吃饭要紧。 阿宁布完菜已经在桌旁候着,看太后脸色变了几变,正一头雾水间,太后已然坐到桌前吃起了饭了。 盛少青刚吃到一半,就听到崔筠在外面通传,皇帝来请安了。 元澈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乖巧等着母后问询,盛少青看着小小的元澈,转念一想,好像是有个和皇帝的亲情值吧?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阿澈,来,快起来。” 盛少青拿出自己最慈祥的表情对着元澈,声音也软了几个度。 把这个探头探脑的小孩想象成可爱的宠物,而不是随时可能出现状况的人类小孩,盛少青就能接受自己现在如同夹子般的声线了。 “阿澈今天去书房学了什么哇?” 刚出勤政殿,皇帝的师父就把元澈给接走了,直到刚刚,他才下学回来有空给太后请安。 盛少青还抽了空咬牙问系统,“亲情值涨了没?!” 系统检测半天,只顿出【没有】两个字,盛少青一口老血就要喷了出来。 【我只检测到,元澈的情感波动是,惊讶,疑惑以及惶恐。敬爱和亲近,是一点也没有。】 第十二章 解放天性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好吧,带娃这种事,她一个未婚少女怎么会嘛! 放弃放弃! 研究生养成的十大美德之一:遇到困难,立马放弃。 盛少青恢复正常闭上嘴巴,牵着元澈到了桌子前,抱着他上桌吃饭。 好好吃个饭,总行了吧。 【滴滴滴!亲情值增长十分!】 盛少青无语住,行吧,不说话了,以后做个哑巴妈妈得了。 宫里吃饭,都是由人伺候着夹菜,布菜,元澈有时候喜欢某个菜,却因为食不过三的规矩,只能眼巴巴看着那道菜远离他而去。 盛少青倒是好奇,要是自己四岁的时候吃不到喜欢的东西,那必然是要闹的。 元澈却乖乖的一言不发的继续吃别的菜,只是眼神偶尔飘过那道菜时,会停留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挪开。 盛少青叹气,这冯倾原来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宫人们都交口称赞冯倾教养的孩子勤谨有礼,只不过在盛少青看来,这完全是在压抑孩子的天性嘛。 盛少青看元澈眼馋的紧,自己夹了那道菜,趁崔筠没注意,递到了元澈的碗里。 “吃吧。”盛少青眼神示意元澈。 元澈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震撼,不过美食当前,他吞了口口水,赶紧把那块肉塞进了嘴里。 要是被崔筠姑姑看见了,肯定要斥责他了。 【亲情值+15】 看看!这就是穷养孩子!瞧把孩子饿的,这么点好吃的就能收买了!这以后可不得被拐卖了!! 盛少青仿佛找到了投喂的快乐,趁崔筠出去取净手的水时,接连往元澈碗里又夹了好几块肉,直到元澈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实在吃不下了,她才收手。 盛少青和元澈的亲情值也蹭蹭增加到了50分。 唉,看来这小兔崽子和自己一样务实,只有吃到嘴里的才能让他踏实。 系统在一旁暗暗吐槽,任谁看了盛少青刚开始那副说话的腔调都会害怕的好吗! 母子俩吃饱了饭,元澈就要在宫人的陪伴下回自己的宫殿休息了。 只是临走时,元澈眼巴巴的拽着盛少青的袖摆,清澈的双眸里写满了依恋。 盛少青心蓦的一软,但还是忍住了母性光辉的泛滥。 可爱是可爱,但是绝对不能影响她睡觉! 元澈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永光殿,眼中噙着泪,呜呜呜,今天的母后真的好温柔! 系统幽幽道,【还好亲情值刷够了,不然明天一扣分,你就能体验一下我们的惩罚机制了,那可是极致酸爽的体验了!】 盛少青刚刚躺下就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还有惩罚?!” “什么惩罚?!” 【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那就是比生孩子还痛苦的存在。它会把你的痛感放大无数倍后,各种刑罚来一遍,针刺指尖,烙铁烫人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最低等的也要保持三个小时。】 ?????? 反正每次它任务失败被惩罚,它都会很怀疑自己的系统人生。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说了最严重的那种吗?你…不也是不在乎?我还以为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在乎的事情了。】 还是摆的那么烂。 特么的,盛少青自动过滤了脱口而出的国粹,“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下就过去了,这一直这样得多痛啊!!!” 第十三章 十大酷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原来,宿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在乎的事情的。 系统仿佛摸到了盛少青的命门,这个宿主对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还是讲实际的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跟她说匡扶正道,无效。 跟她讲搞不赢会死,没用。 但是,一说到她乌龟壳里的一亩三分地,她立马就来劲了。 从前,它们只要告诉宿主,他们是万千人中被选中的修正者,宿主们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燃起心中的熊熊中二之魂,肩负起赋予他们的重任。 对于盛少青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系统也有些束手无策。 不怪盛少青特立独行,实在是吃过的大饼太多,现在无论是给她画美好蓝图,抑或是用大道理去道德绑架她,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前者,美好蓝图是你们的,和她盛少青有什么关系。 后者,只要她没有道德,就不可能道德绑架她。 唯有一点,工资是她受窝囊气的费用,只要不动她的窝囊费,什么都好说。 系统渐渐有点明白盛少青的脑回路,跟盛少青说积分不够会导致世界毁灭,说不定她就巴不得等着看世界毁灭,倒不如说点实际的惩罚。 那么,【您如果明天不能将威望值刷到50分,我将会启动第一级惩罚--老虎凳初体验】 ....... 良久的沉默后,盛少青慢慢吞吞开口:“你到底是积分系统,还是满清十大酷刑?” 现代刑侦系统都不搞严刑逼供这一套了好不好?!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刑了。 一向睡眠质量很高的盛少青自穿越以来,头一次失眠了。 她干瞪着头顶的纱帐,满心满眼都是熟悉的来自考前的压迫感,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她终于依靠着反复数纱帐上的凤凰纹样成功的睡着了。 系统这才无声的吐槽:【让你不打听规则,失眠可以用懒惰值兑换催眠丹的,笨蛋!】 第二天,满脑门子官司的盛少青只能顶着三四层粉都盖不住的巨大黑眼圈,带着元澈去勤政殿上朝。 天杀的,熬夜还要上早班,不如杀了她算了! 五十分?她现在还是负值好不好!没天理啊! 勤政殿里又是同样的阵容,同样的流程,盛少青的心情已经不复从前那样潇洒。 只是今日的纪文宣却没来上朝,小太监便来替他告假,说是家中有些杂务处理,请求告假一日。 真好啊,不用人到就能请假,她现在也好想请假。 盛少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小太监便退下了。 “臣云至有本启奏!” “臣卫振有本启奏!” 盛少青一看,昨日让他们下去做调研的两个臣子已经捧着奏折跪倒在地。 盛少青:效率倒也不必这么高。 到底是要卷死谁啊!!! 不一会,小太监已经将两本奏折捧了上来。 先打开云至的奏折,墨汁的味道扑面而来,字迹十分工整,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尚书位置上的人。 只是一细看上面的字,盛少青瞬间石化。 自认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盛少青在看到这些字的第一眼,发现自己的书仿佛没读过一般。 怎么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认识!!! 第十四章 阴阳怪气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谁能来告诉她,这些看着工整,实际上像是鬼画符的字都是什么意思? 见太后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卫振愈发自信起来。 就光看眼色这一点上,云至那小子就还差他十条街呢! 太后让他们写奏折,陈依据,云至那傻小子还真的去户部调了往年的记录。 简直是愚蠢! 太后看的是奏章吗? 看的那是人情世故! 昨儿是太后头一天临朝,当然要立威,也是他轻视了冯倾,没想到这位太后娘娘没打算做甩手掌柜,倒被她做了筏子使! 没看见太后娘娘后来听见众人奉承她时的得意样子么? 这奏章自然得写,可怎么写、写什么就很有讲究了。 他有自信,太后看见他这份点灯熬油写出来的奏折,会同意他的意见的。 还不知道被卫振里里外外分析了个透彻的盛少青正皱着眉头,在和系统扯皮。 “我看不懂啊,怎么办!” 【您的威望值不够,所以没法兑换相应技能。】 “可我不兑换,怎么提高威望值?” 没分兑换不了技能,没技能没法刷分,在这死循环? 行吧,就在这卡着呗。 盛少青沉默着翻着这两本天书,开始研究古代文字和现代文字的象形区别。 盛少青和系统之间的拉扯最终以系统的妥协告终,它决定以后再也不跟上面接这种摆烂的宿主了。 卷王也有卷王的好啊! 起码他干活啊! 【先赊账,后抵扣!】 系统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六个字,给盛少青开了文字阅读技能后,再也不说话了。 盛少青眼前一黑,眼睛再能看见时,刚刚奏折上那些奇怪的文字连起来终于变成了她能理解的意思。 云至的奏折详细的列明了北凉各郡百姓人数,田地数量,三年前的流民数和如今的流民数。 最终提出他的看法,减免赋税这三年并未让北凉的百姓生活有明显的改善,反倒是让原来就是地主的人变成了更大的地主。 而卫振的奏折吧,就有点…有点……一言难尽。 先问候了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再问候了一下承恩公身体安康,还好没问候那个讨厌的承恩公夫人,不然盛少青高低要问候一下卫振全家。 中间又提了一嘴当年冯倾曾来他们卫家做客,那时候他就看出来冯倾是有福之人,给冯倾吹了一堆天花乱坠的头衔,有她是北凉之幸诸如此类。 后来,就开始说他们这些老臣虽然年纪大,却对朝廷忠心耿耿,提出加赋税也是为了国库充盈。 总而言之,他这个堂叔对太后简直就是忠心耿耿,太后不同意他的建议那就是不知好歹,伤了他们这些老臣的心。 盛少青看完这篇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提取重点如下: 1.他们提出增加赋税没有私心,绝对是忠君爱国。 2.他们年纪大,见多识广,绝非云至那种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的人可以相比。 盛少青不由得想给卫振鼓掌,这拍马屁和阴阳人的水平,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要不是这技能还有中翻中功能,把那些话里的阴阳怪气都注释了出来,盛少青就被蒙过去了。 第十五章 重新洗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相较之下,云至那份奏章的可信度瞬间拔高了起来。 卫振长篇大论之下,竟然没有一句有用的话。 反倒是让盛少青愈发怀疑他的动机,“吾以为云尚书所言不虚,与民休养生息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吾既然秉承先帝遗旨,自然要替先帝成全。” 这句,还是盛少青从甄嬛传里学来的,甄学十级居然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冯倾的声线比较低沉,这话出口,倒有几分铮铮威势。 【威望+1】 卫振听到这句话倏然一惊,自己居然会错了意? 昨日,他和云至正吵得激烈,以他们这些老臣的权威,云至怎能抗衡? 涨税在他们眼里,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没想到,太后居然打断了他们,还要他们写什么劳什子奏疏。 她一个后宫妇人,懂什么?! 不过是,一时兴起,他也就给她个面子好了。 女人嘛,不就喜欢听听好话,买些金银首饰? 回头他再挑些稀奇的宝贝送进太后宫里,他就不相信,太后会不动心? 所以,他写的奏疏是按请安折子的最高标准来的,是他精雕细琢、斟酌许久才酝酿出来的,把冯倾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为了让太后情感共鸣,他还铺垫了一二呢!他以为准能糊弄的冯倾心花怒放,可没想到太后居然不感兴趣。 还有,他送出去的宝贝昨日夜里应该已经进了永光殿才是啊,太后怎么一点反应也无? 只可惜“被”送礼的盛少青昨日下了朝就忙着睡觉,睡醒了应付完冯夫人就继续睡了,根本没给别人送礼的机会。 急得掌事太监章庆在永光殿外团团直转,卫大人所托就是那群关外旧臣所托,可太后根本没给他进去的机会,他这受人之托,又怎么好不忠人之事呢! 所以,卫振私藏多年的那斛夜明珠如今还在章庆的案几上发着耀眼的光芒。 云至闻言,肃然俯身下拜,“太后英明!” 众人见状也只能附和。 云至在上朝之前,于此事上他已经是不抱希望,只是秉着尽职守则的义务写了那份奏章。 毕竟,太后只是守着幼帝的一介妇人,于政事上无甚见解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卫振和太后身后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实在没有支持他的立场和必要。 “只是吾比较好奇,这些年为何流民数不减反增,以惠丰、济宁、辽河三郡最甚?” 经常处理数据的盛少青对于数据有一种天然的敏感,这三个郡明明地域最辽阔,却也最贫瘠,流民数也是最多。 真的很奇怪。 云至身体已经激动的微微颤抖起来,太后这句话于他而言,是他在绝境中看到的一丝曙光。 北凉入关已久,虽然学习吸收了汉文化中的精华部分,却仍是以羌族为尊。 所以,轻农重骑便是根植于他们血液中的传统。 那群只会满口之乎者也的汉人有什么用?! 连个仗都不会打,活该被他们践踏。 他们不关心这片土地是怎么长出来粮食的和怎么养活牛羊的,他们想要,抢来就是。 后来,太宗皇帝下令不许肆意抢劫。 抢劫逐渐就变成了,种地也可以,交税就行。 什么?交不起? 那就收拾收拾,流浪去吧。 为了讨口饭吃,这些流民就变成了社会的极大不稳定因素。 先帝为了控制这种局面,下诏停征,遭到了关外旧臣的一致反对。 顶不住压力,先帝也只能暂行三年。 三年之期已到,这群旧臣趁着幼主登基,就想重新洗牌,推翻先帝的这条政令。 第十六章 痛击友军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而云至虽然出身旧臣家族,小的时候接受的教育却是汉家文化,是而对于自己先祖得了天下还处处打家劫舍这段历史十分不满。 明明已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抢来抢去的仿佛还是从前在草原上的时候,一点没有天下之主的样子。 既然已经入主中原,便不能事事还把自己当外人。 自然要以苍生为己任,将天下万民的生计放在心中。 昨日一辩,是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最后一搏。 先帝猝然崩逝,那些守旧势力蠢蠢欲动了这么久,终于逮住机会,亮出了他们的爪牙。 前些日子,为着是否征税这个问题,朝廷已经吵了个天翻地覆。 吵着吵着,他身后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而对面的声音愈发高昂。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股怎样庞大的力量,身后人为求自保选择了缄默,无可厚非。 可他只能孤注一掷,他身处户部尚书之位,他不能对不起这天下百姓。 那群人以为不过是每亩地上征收几厘铜钱的小事罢了,可一旦执行起来,层层剥削下去,加在百姓头上的就是万斤枷锁了。 所幸,昨日卫振等人说的热火朝天时,被太后打断,才制止了他们立即颁令的举动。 所幸,先帝走时留下遗诏,颁布诏令时需加盖太后金印。 这群人胆子再大,还不至于现在就敢违背先帝遗命。 不过,对于冯倾昨日的问讯,他也只当是太后兴之所致,随口一提。 出于职责所在,也是最后尽力一试,他便起草了那份奏章,可太后居然能迅速从奏章中发现这三地的问题,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云至激动之余,迅速理清思绪。 “太后慧眼如炬,此三地虽地域广阔,却并不适合耕种,每每都会从别郡调粮,而停征赋税后,地方财政储备不足,所以...“ 云至眼神凉凉扫过卫振面上,他可记得这三郡的郡守都和卫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些人每每入京述职都是叫苦连天,哭穷不已,可这调粮的花费具体是多少,只有他们心里门清。 据他打探的消息,他们虽不敢在郡中明着征税,可也有别的办法搜刮钱财。 百姓要生存,便要吃饭,地里长不出粮食,只能去买。 可这些粮商,都是卫氏偏支的子弟。 朝廷命官哭穷伸手向国库要钱,命官的亲戚经商赚钱,可真是环环相扣,将百姓套的死死的。 这些话不好明说,云至也只能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太后。 盛少青却几乎同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眼神,莫名的熟悉。 这不就是她和闺蜜要说八卦时,担心旁边有人时的小眼神嘛。 “咳,原来如此。” “云大人此言倒是有理,那我们不应该立刻开始征税以充盈财政和国库吗?”卫振趁机进言,这云至真有意思,一面反对征税,一面说因为停税财政紧张,这不是在帮他们么? 盛少青也是迷惑,既然停征导致了问题,那不就应该跟卫振说的一样么? 难道他是卫振的友军? 那卫振之前是在痛击友军? 第十七章 善解人意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招她经常在各大顶流评论区可见,粉丝们披着马甲互相抹黑,在评论区大杀四方,一时根本分不清敌友。 对于这样杀人诛心的舆论控制招数,盛少青表示不明觉厉。 难道,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这欺负她这个新手? “这些问题症结并不在税收,而在于如何收。” “但有一点,若是像卫大人所说的这般收,不出两年,你我就可以回关外喝西北风了!” 云至低沉呵道,直至卫振的面皮涨得通红也反驳不出来个什么,只吐出来个,“你!” “我?卫大人,我已经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他没把卫家那些事抖落出来,是看在他与父亲同为关外旧臣的份上,也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卫振见云至意有所指,急忙转头对着太后一拜,哭喊着,“臣对太后,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呐!” 盛少青:人家也没质疑你的忠心啊… 怎么吵不过就哭啊,她八岁都不用这一套了,没想到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还能瞧见这么熟悉的套路。 众臣看卫振当众撒泼,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不少人都偷笑着等着看盛少青准备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这场面他们见多了,可太后可还新鲜着呢。 “卫大人忠心之余,若是能将对待儿子的慈爱之心也分给这天下百姓一星半点儿,我看,这样才能天下太平了呢!” 眼看卫大人简直就是在倚老卖老的耍无赖,云至也不落下风的反击了回去,他就算用这种手段给卫振泼脏水,也不能让负责税收之事落在卫振头上。 他虽然担着户部尚书的名头,手中却无甚实权,不比卫振在朝中经营多年,到处都是他的亲信。 卫振听完云至的话直接哽住,他纵横官场这么些年了,还没人敢这么怼他的! 云至他怎么敢的啊?! 莫非他背后还有人在指使他? 卫振眯了眯眼睛,又是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他委屈啊! 他为这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几朝啊,朝廷就要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他一把年纪还为北凉呕心沥血,兢兢业业,他难呐! 纪文宣压在他头上也就算了,现在这云至这么个毛毛头也敢和他唱对台戏了。 后面这句卫振还没胆子说出口,只嚷嚷着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应该受此待遇。 看他们的话题跑偏,从政事逐渐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盛少青只能压抑住对云至所说卫振家里八卦的强烈好奇,想办法赶紧灭火。 真是头大,她又不是救火队的。 两个人年龄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好多了,吵架跟小孩似的。 “那个,咳,你们!” 卫振看太后面露难色,心下得意,这一招必杀技,只要他用,他的要求先帝爷就没有不答应他的。 “吾以为,如今确实应该让百姓休养生息,但是卫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云至听完眉头一皱,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卫振已经得意的向云至投去挑衅的眼神:听见没,太后说但是,是我说的有道理! “不过,具体该怎么收,云至你还是重新写一份奏折来,我们商议一二才好。至于卫大人,也确实是劳苦功高,这样吧,特批你三日休沐,好好歇一歇吧。” 盛少青说完给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自己打工的时候要是能遇到她这样良心的老板一定会高兴哭的。 哭哭闹闹就能放三天假,这好事上哪找去? 等卫振反应过来太后话里的意思时,得意的表情僵在了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 什么?! 这就要踢他出局了??? 第十八章 负债打工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太后!” 盛少青没听见卫振发自真心的哀嚎,在太监高声唱着的退朝声中,叫人请云至去御书房议事。 她可等着听八卦呢! “太后娘娘,长....” “快免礼,快免礼。”快到饭点了,听八卦可不能耽误她吃午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过,直接说自己想听八卦好像有点太直接了,她该换个什么招数才能让云至主动抖落出来呢? 盛少青苦思冥想间,系统冷哼一声,【您现在还倒欠49威望分,我劝您谨慎点。】 盛少青:6,负债打工是吧。 云至见太后沉默,主动开了腔,“太后娘娘召见,是为了征税一事么?”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太后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盛少青不好反驳说自己是想听卫振家的破事,只能顺势点了点头。 “我朝征税,一是田租,二是口赋、算赋,三是更赋。先帝仁德,停征了百姓三年田租,可口赋、算赋算不得低,所以仍有许多人为此流离失所。若按照卫大人所说那般,加上田租,只怕流民更甚。” ....... 盛少青愣住,一句话里,怎么全都是知识点? 口赋是什么? 口腹之欲? 还有这个算赋,是云至有口音吗?他难道想说的是算数? 【宿主,口赋是对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算赋是针对成年人的,懂了吗?】 还好还好,她有系统,盛少青心下大慰。 【威望倒欠54了呦~】 系统的尾调拖得悠扬婉转,盛少青听完心头直梗。 这系统也太黑了吧!!!强买强卖啊!!! 【要不,您靠自己?】 算了算了,盛少青及时认怂,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既然有人头税,为何还会财政不足?” 盛少青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会显得自己很愚蠢,但是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她还是咬牙问了出来。 还好云至听完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恭敬答道,“这就是为何流民问题愈发严重原因,每年税收之时,地方官员会按照户籍登记,一户一户征收,而不堪其压的百姓为了逃脱缴税,就会脱离原籍,背井离乡....“ 原来,古代也有逃税漏税,真是涨知识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看着工资条上虽然不多,但是和工资总数相比就很多的税,她也萌生过想要逃税的罪恶念头,盛少青很难不共情那些可怜的百姓。 本来就辛苦,还要交那么多的税。 “我朝自入关来,东进赫连,南与南景划江而治,才有了这地域辽阔的北凉疆土,先帝仁德,与民休养生息不过三年,卫大人就重提田租一事,臣实在不忍心祖宗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才在殿上与卫大人争辩一二,不过,结果如何,还要恭请太后圣断。” 盛少青历史不怎么好,可她也知道民为国之根基,地为民之根本。 人活一世,不过吃喝拉撒睡。 这排在最前面的,便是吃饭。 盛少青当然不会愚蠢到问为什么他们不赶紧去种地这种问题,如果她问这种问题,那她和问出“何不食肉糜”的那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你有何良方?”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她一学工科的外行,这种事情还是问云至比较靠谱。 云至眼睛一亮,“臣明日会再上一道奏疏,详陈臣的策论,简而言之,是改编户为均田。” 第十九章 量身打造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好吧,又是她听不懂的知识点。 有无懂王来给她解释解释? 系统刚要开口,盛少青赶紧打断了它,“别说话,别扣我分。” 秉着云至说的多就是云至对的精神,盛少青点了点头,严肃道,“辛苦爱卿了。” 云至激动的眼睛里都要淌出泪来,看得盛少青也是一阵心酸,看看,她就说没人喜欢加班吧。 “不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写,不必急于一时。” 云至“咚”一声跪了下去,“臣必定不负太后所托!” 气氛烘托到这,盛少青也不好再打听八卦,只能眼巴巴看着云至紧接着一阵风似行礼告退,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下一秒,云至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腿脚真快,还真是云至,云又走。 不是,她饿着肚子在这等着,结果就这?就这? 气鼓鼓的盛少青准备收拾收拾回永光殿,门口的人就来通传礼部尚书求见。 刚站起来准备下班的盛少青又被迫加班,坐回了原位。 “臣,刘汉,拜见太后...娘娘,太...” 盛少青看礼部尚书一把年纪,胡子都白完了,还要颤颤巍巍的拄着膝盖跪下去,嘴里也磕磕绊绊,赶紧叫他别跪了。 “多...谢太后娘...娘。” 刘汉口齿不清晰,两个娘字之间顿的太久,直让盛少青额头冒汗,占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的便宜,她好怕折寿啊! 赶紧叫人搬来凳子,请他坐下。 刘汉又要起身谢恩,盛少青赶忙说道,“不用不用,不用谢恩了。” 他这一折腾,她又要饿好半天了。 坐在凳子上的刘汉感念太后赐座,这恩典先帝都不曾赐下过,心里愈发紧张,手都不自觉的哆嗦,额头上的汗也不住的冒了出来。 刘汉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截白色的汗巾,缓缓擦拭着一颗一颗冒出来的汗珠。 虽然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可刘汉心里已经慌了,这汗怎么止不住! 他一把年纪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不就是太后赐个座,不紧张!不紧张! 自我安慰许久之后,刘汉才缓缓开口,“太后娘娘,臣来是有一桩事情想请示您。” “先帝祭礼将至,宗正寺已经准备齐全,只是宗正寺卿自请致仕,不知太后娘娘心下可有人选?” 【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负责守护皇族陵庙,而宗正寺卿一般会由皇室宗亲担任。】 系统话音刚落,盛少青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又要扣我分!” 这她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债继续躺平? 不懂她可以自己打听嘛! 【刚刚是逗您的,您的分数还是负的49,没变。】 盛少青:........ 等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守护皇族陵庙? 难怪礼部尚书来问她,而不是去找吏部,皇室的事情可不是她说了算么? “宗亲之中可有合适的?” 刘汉恭敬答道,“庐陵王可堪用之。” “那就他吧。” 刘汉没想到太后这般爽快,正要附和,却听到盛少青继续问道,“那个守护皇族陵庙的职位是?” 刘汉不知太后为何对这个感兴趣,却也恭敬对答道,“是陵台令。” “还缺人吗?” 系统仿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宿主,你....】 刘汉思考片刻,“建宁、兴定、泰和三陵皆已经配置齐全,而先帝新丧不久,所以还未准备周全。” 刘汉说完顿感羞愧,紧张的又用帕子擦起了汗,太后不要怪罪才好,他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实在顾不过来了。 不像清河王那个死老头子,就比自己小三岁,连宗正寺卿这个闲职都不要了,一心一意要做他的闲云野鹤。 要不是他,他今日也不用走这一遭。 刘汉每在心里唾骂一遍,清河王在自己的府邸就要打一个喷嚏。 谁又骂他? 盛少青看刘汉不断擦汗的可怜样,这真是人如其名,刘汉,流汗? “那吾给你推荐一个人选。” 刘汉没说话,等着太后的吩咐,没过一会,他就听到一个令他惊诧不已的名字:冯全。 他这趟,没白来! 太后居然把自己的弟弟,安排去守陵?? 果然是人活的久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看到。 这消息,绝对够他和清河王唠一晚上了! 盛少青却是越想越乐,徐婉刚让给她的好儿子找个官职,这现成的就送上门来了。 不要外放的官,陵台令可常在京中。 不要太过劳累的官,陵台令可累不着他。 要实权,帝陵里住的是皇帝,是天子,而陵台令管理帝陵,就相当于管着皇帝,那这官权力还不大? 那就没有比这更大的官了。 盛少青本想着给她那个好弟弟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塞进去,可这陵台令,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嘛! 第二十章 高风亮节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不过,这陵台令之职实在...”实在有点儿看不过眼,历来太后、皇后的亲眷想要入朝为官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大多任清贵之职,既有面儿,又不会有外戚干政之嫌。 只是,陵台令不过从五品,无甚前途不说,最关键的是说出去不好听啊! 若是有人问起冯全,你姐姐已经贵为太后,你又在何处供职呀? 冯全:我在宗正寺陵台署做陵台令,给我姐夫看坟呢!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实在什么?” 刘汉现在是实在后悔自己这张嘴没个把门的,这张臭嘴! 太后为何要推荐自己弟弟? 为何是陵台令? 又为何是向自己提议? 几个来回之间,刘汉已经想出无数种可能,由果及因,由因及果,唯有一种解释是说得通的。 太后是在向他试探众臣的意思,对于冯全入官一事,礼部尚书若无异议,再去知会吏部一声,此事就能成。 而陵台令不过是太后抛出的诱饵罢了,若是他真的应承,明日下诏,去做陵台令的怕就是他刘汉了! 好险!险些晚节不保! “冯公子天纵英才、才华横溢、惊才绝艳,陵台令一职只怕辱没了公子之才。” 可不能答应!刘汉又擦了一把汗,还好他急中生智,赶快给冯全戴高帽,哄得太后高兴才是。 虽然听说太后和冯家不和,可到底是一家人,冯全有出息,太后脸上才有光不是。 盛少青皱眉,她怎么不知道冯倾的弟弟居然这么有才华? 不过,看系统之前的资料,不像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啊。刘汉这是干什么? 系统被盛少青的脑回路惊讶了一瞬,才回过味来,难怪那日答应徐婉的那般爽快,原来憋着一肚子坏水在这等着呢。 要是真去了陵台署,冯全日后的仕途可就不好走了。 若是有人还想走太后这条门路,那便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刘尚书是担心是你在试探他,这样的事情落在他头上,以他溜光水滑的性格,必然是要推拒的。】 盛少青:....... 戏好多,她都不知道她这么聪明,还玩弄人心,试探他们。 她就是听到那么个官职,突发奇想觉得很合适冯全罢了。 两全其美,物尽其用嘛! “刘尚书,你不必吹嘘他,吾的弟弟有几斤几两,吾还是很清楚的。冯全为人,若是入朝为官,败坏吾的声誉事小,耽误朝廷事大。” 盛少青都没发现,和这些人相处了不过两日,自己打起官腔都愈发顺溜了。 刘汉抬头看着盛少青,心中的疑惑渐渐浓重,太后应当是在说笑吧? 空气中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饭菜香,盛少青的表情瞬间悲愤了起来,呜!加班还要饿肚子! 刘汉看太后的表情愈发凝重,顿时感觉屁股下面的凳子生了刺,哪哪都不舒服。 这是,来真的? 冯家和太后不和至此了?竟然要断自己亲弟弟的仕途。 “太后?” “此事不必再议了,就这么定了!” 她要去干饭了! 刘汉被太后这种大义灭亲的高尚行为感动的涕泗横流,先帝英明啊! “太后实在高风亮节!微臣拜服!” 第二十一章 奸商系统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下去吧,下去吧。 刘尚书走出御书房,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头上的汗意散去,感觉这远处的天也蓝了,近处的树也绿了,耳边鸟啼声也动听了,他要赶紧回去和清河王聊八卦了。 盛少青也准备紧急下班,转头却瞧见角落里一缕明黄色的衣角露了出来。 把厚重的裙裾拎在手里,盛少青也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拐角的屏风处,从另一端突然探出头去。 “呀!抓到你了!” “啊!!”元澈被突然出现的母后吓了一跳,他想吓唬母后,怎么反倒被母后吓了一跳! 盛少青叉着腰看着一脸委屈,瘪着嘴气鼓鼓的元澈,得意道,“下次玩捉迷藏,可要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哦!” 元澈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母后眼神真挚不似作伪,激动的颤声问道,“真的还有,还有下次吗?!” 盛少青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小孩的脾气,从前绝对是被冯倾管得太严了,一点孩子气都没有,为了未来皇帝的全面发展和身心健康,盛少青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的课业没落下,就可以玩!” 元澈喜色更甚,只是刚刚解放的他还是有些拘谨,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高兴,支支吾吾,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母后,我,我听说你还在这里,就带了膳食来。” 难怪刚刚空气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原来是这个小鬼头带了饭! 刚好,一起吃顿饭,再刷刷亲情值。 盛少青牵着元澈去了桌子旁边,元澈就乖乖的自己爬上了椅子,等着伺候的宫人帮他系上围兜。 有个省事的儿子真好! 得来的省事,养起来更省事! 【分数结算如下:亲情值+10,威望+10(?),总分:0.2】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盛少青的好兴致,“能不能严谨一点?你念那个括号,问号,括号是什么鬼?” 打了一天工,工资还被扣完了? 天下哪有她说理的地方? 【我们是有可视化功能的,不过您积分不够,您就将就着用吧。那个问号代表存疑,由于您安排冯全为官这件事的后续反应还未检测到,所以这五分加不加还是存疑的。】 盛少青:.......好黑,有没有工商局管管这奸商。 算了,先吃饭。 吃完饭,按照老规矩,是盛少青的午睡时间。 永光殿的掌事太监这时却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瓜子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这是按照您的吩咐,在瓜子炒制过程中加入了红糖之后制成的‘焦糖瓜子’”章庆揣摩着盛少青的表情继续道,“后来,又加入了冰糖、核桃仁、红枣、黑芝麻炒制,想来风味更佳。” 太后昨儿只吩咐了下次炒瓜子可以加点红糖,他可是一宿多没合眼,只盯着那群师傅炒。 据他观察,最近太后膳食之中,甜食进的最多,而太后喜欢甜食,却不喜欢太甜的。 尝了几十次那群师傅们炒出来的瓜子,他门牙都快磕崩开了,才找到他认为最佳的口味。 他只希望能哄得太后高兴,太后一高兴,他就好把那个烫手的礼物赶紧送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寻常套路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来也这没几天,认识的人不多,可章庆这个人她却是记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说崔筠在盛少青心里是教导主任般的存在,告诉她这个不能做,做那个又不符合规矩。那这个章庆,就像是想尽办法调动学生积极性的任课老师,能够满足盛少青一切愿望。 盛少青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玩什么,只要告诉了章庆,他无论理解正确与否,都会想尽办法的给盛少青弄来。 就好比这么个瓜子吧,她也只是提了一嘴想吃焦糖瓜子,这章庆就绞尽脑汁的造了出来。 不仅如此,她原以为焦糖瓜子不过就是加点红糖,可章庆却一下子弄出来这么多种,倒真教盛少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举一反三,可不是谁都会的。 盛少青尝了尝,还是加了冰糖的好吃些,喜滋滋道,“你可真厉害!剩下的那些,你带去和崔筠,阿宁她们分一分,吾吃不下了。” 得了太后一句夸奖,章庆心下欣慰不已,他昨夜的功夫可算没白费。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太后吃着喜欢,心情就好,心情好了才能长乐无极,这才是我大凉之福。” 章庆这一顿马屁拍的,盛少青听起来只觉得耳熟能详。 这不就是她们公司总监身边那个小跟班每天的台词吗? “领导,咖啡温度怎么样?甜度怎么样?还合适吗?” “领导心情好就是我们部门之光啊!” “谁惹领导不高兴,就是和我作对!” 成天领导长领导短,领导做不来你不管。 从前,同为打工人,盛少青对于这种舔狗行为嗤之以鼻。 可盛少青自己这一当领导,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种舔狗行为带来的福利。 真罪恶啊! 怎么能背叛自己的立场呢?! 除非,他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章大监今日说话,这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 章庆嘿嘿一笑,“太后若是喜欢,只要能哄得太后高兴,奴才每日都能说与太后听。” “哦?这么说,你刚刚说的都是哄我的咯?” 章庆:…… 太后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不是,不是,”章庆连忙矢口否认,“奴才所说都是真心实意,句句发自肺腑,太后明鉴啊!” “啊……”盛少青沉吟出声,“不是你说哄吾高兴么?难道是我听错了?” “没有,没有。”太后怎么能听错呢?! 可是,哄你高兴和哄你能一样吗!! 章庆被盛少青一头绕了进去,这角度太刁钻,话又是自己说出去的,又不好打自己的脸,章庆急得又是团团转了起来。 太后从前不好口腹之欲,不贪片刻欢愉,所以自入永光殿以来,一直都没有他发挥的空间,一直让崔筠那个司仪女官压他一头。 好不容易这几日,太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他才能使些小伎俩讨她欢心,他可不能让这些功夫全白费了。 可,太后不按常理出牌,这寻常的话术根本对付不了太后啊! 第二十三章 都是瓜子惹的祸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眼看话语间势头不妙,章庆赶紧扯开话题,又从袖兜里颤颤巍巍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到桌上打开来,“太后,您瞧,这夜明珠成色好不好?” 盛少青探头去看,只见盒中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个个珠圆玉润,倒是好看的紧,看着不由得心生喜意。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夜明珠啊? 她专业课曾经学过固体物理,就有一章专门提到过夜明珠,这种在古代视之为珍宝的矿石,其实就是一种萤石。而从专业角度来看,这就是无机盐类晶体中的激活晶态磷光体。 看样子,这盒里应当是一种自带放射性激活剂的磷光体,不需要光源就能够发光。 盛少青点了点头,“还不错吧,不过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 天然的夜明珠产量很少,还要费劲心思去寻,去雕琢,才能凑出这么一匣子成色品相都不错的夜明珠来。 她可不认为这个久居深宫的老太监能找得到这么一大盒。 章庆讪讪一笑,搓了搓手,“前儿个卫夫人入宫拜见,您没在,就托奴才把这盒珠子呈给太后,说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的来这么一小盒,给太后打造妆饰用。” 果不其然,这是有人贪污行贿啊! 难怪卫振今日朝上看她那般震惊,原来是以为自己的钞能力失效了啊。 适时,崔筠掀开帷帘走入,一眼就看到桌上多了个精巧的小盒,章庆还在太后身边垂头说着什么。 看太后神色颇霁的样子,莫不是这章庆又在给太后喝什么迷魂汤?! 当初太后从永巷的小院搬来永光殿时,章庆就是已经这里的管事太监,而她则是新从尚仪局调来的女官。 她看不惯章庆油滑,却也无法明着将他赶出去,所幸太后也不喜欢章庆,他才稍稍安分了点。 只是有一回给太后呈膳时,他似乎得了太后青眼,又有了死灰复燃之象。 真是只烦人的苍蝇,赶都赶不走,嗡嗡的绕着他们只等着找个缝,好钻进去,败坏太后的德行! 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分明就是苍蝇在等着见缝插针! “章大监,您今日怎么有空又来内殿了,我看外面您干儿子小林子一直说在找您呢。”崔筠故意把“又”字咬的很重,她就知道小林子在殿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果不其然,一看见她,溜得比谁都快。 章庆心下暗恨,好不容易挑了个崔筠不在的时候来,怎么又撞上了这尊瘟神! 小林子哪里是在找他,那是在外面替他放风呢,堂堂永光殿掌事太监混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见自己主子还要提防着旁人,天下也是他独一份了,谁让太后从前冷漠,崔筠又是个厉害角色。 小林子怕是已经被她支开,她自己好来看自己的笑话。 “崔女官,伺候太后是奴才分内之事,是太后吩咐奴才,奴才也是照太后的懿旨办事。” 搬出太后这座大佛,看崔筠还有什么可说的。 盛少青满头问号,她吩咐啥了? 难道是那盘瓜子? 第二十四章 恶人自有天收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崔筠走了上前,端正行了礼后,一言不发的站在了盛少青身边。 锐利的视线扫过章庆,章庆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紧向太后投去求助的眼神。 盛少青:? 瞧着崔筠对章庆横眉冷对的样子,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盛少青恍觉自己也成了章庆的同谋,一起做了错事被崔筠抓住了把柄。 盛少青果断认怂,“阿筠啊,那个,章大监今天带来的瓜子不错,你要不尝尝?” 盛少青试图转移话题的目的被崔筠一眼看穿,“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只是章大监的瓜子金贵,微臣怕是消受不起。” 章庆听崔筠意有所指,夹枪带棒的讽刺他,若在从前,他便忍了,可今日太后颇有回护他的意思,他也不能落了下风去!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崔女官,你平日也是这般对太后说话的吗?我是微不足道,可你还是这般横冲直撞,言语冲撞了别的贵人,岂不是丢了太后的面子?!” 说着,就委委屈屈的掉下泪来,他命苦啊! 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份上,还要被一个女官处处压制,他这张老脸要往哪搁?! 盛少青想起今早朝上卫振也来了这么一遭,暗暗比较起两人的哭相来。 唔,卫振虽然年纪更大些,但是看起来仪态却比章庆好点。 而且卫振的哭,还蛮有韵律感的。 对比之下,章庆的哭声就有点毫无章法,听的她头疼。 还有,他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 怎么还用眼神瞥她啊? “太后娘娘,我章庆一把年纪,现如今就只有伺候好您这么一个想法,只希望您能身体康健,心情舒畅,辅佐着咱们皇上,让大凉越来越好,我有什么错儿呐?” 章庆擦了擦眼泪鼻涕,继续哭诉。 “奴才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崔女官要是有什么意见大可以跟我提,何苦这样难为我这么个无依无靠的人呢?!” “若是奴才能日日在太后身边伺候洒扫,定然不会这样口无遮拦的。” 章庆抽噎了一下,“奴才是真羡慕崔女官,无论犯了什么错,太后娘娘都能包容…” 崔筠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威力居然这么大,像打开了章庆的什么开关似的,喋喋不休的倒起苦水来。 不由得懊悔起是自己莽撞了,也是她最近太得意,有些飘了,才让章庆抓住这么个话头子借题发挥。 她才不会冲撞别的贵人,她只针对他章庆罢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怎么就没算到章庆用起这一招来了! 盛少青却是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了起来,这些话怎么,茶味儿这么重? 这不活脱脱男绿茶,不对,半男绿茶嘛! 虽然她很同情这位章大监的生理残缺,但是,一码归一码,说话别搞阴阳怪气这一套。 原本只想息事宁人的盛少青忽然就来劲儿了,可不能放任这种不良风气在她身边! “阿筠,你是否对章大监真的有意见?” 章庆一边抹泪一边得意,看吧,恶人自有天收,让你以前欺负我!太后要给我做主了! 第二十五章 冤有头债有主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章庆假意拭泪,用宽大的袖袍挡住了自己的脸,视线却顺着袖袍另一侧直直对上崔筠愤怒的眼神。 慢慢的、一寸一寸的,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崔筠全身,继而翻了个白眼又转头偷偷观察太后的反应。 崔筠心中气愤更甚,却也只能咬了咬牙,“没有,微臣没有。” 章庆难得见崔筠吃瘪,更是得意。 “真的没有?” 崔筠颤声回答:“没有。” “你要不再想想?” 盛少青反复确认递话,不觉自己的语气急切了起来。 实在是崔筠不说几个理由,她怎么好发挥啊,她和这个章庆也不熟啊!! 察觉到不对劲的系统赶忙出声,怎么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崔筠在挨揍? 【宿主,我检测到章庆的内心活动,您要不要看一看?】 “免费吗?收费的我不看。” 【.......】 系统自顾自将章庆的内心活动变成了章庆的声音加画面传到盛少青的脑中。 尖利的声音响起,【太后就是年轻好骗,多用些好吃的、好玩的哄一哄就听话了。】 【从前一定是太后被崔筠保护得太好,我才没有下手之机。】 【以后这永光殿就是我章庆说了算了!!!哈!哈哈!哈哈哈!!】 盛少青发誓,章庆刚刚的表情比她看过任何一部恐怖片里的鬼还要变态丑陋。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出来的表情吗? 章庆的狂笑实在吵到了盛少青的眼睛,她的表情也渐渐扭曲起来。 水在哪,她要洗洗眼睛! 章庆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继续要摆出苦瓜的样子卖惨,“太后娘娘,崔女官既然没有意见,或许是奴才自己招人厌烦了,奴才--” “闭嘴!!” 章庆和崔筠都是愣在当场。 “知道自己烦人,那张嘴还叭叭的不停!” 章庆这才反应过来,太后是在骂他。 “还不快滚!!!” 盛少青难以维持住自己的形象,她已经对章庆这个人产生了生理排斥,再看一会,保不齐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直到章庆连滚带爬的出了永光殿,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句话没说对,居然招致了太后这样大的怒火。 起初,局势明明是对他有利的啊! 最后,只有崔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盛少青面前。 太后,这是发飙了? 骂完章庆,盛少青又对着崔筠铺天盖地一顿数落,“还有你!让你说点他的错处就那么难?还一个劲地没有,哪里没有了?你们的眼神官司都快掐到我脸上了,当我是瞎的吗?!!!” 盛少青一肚子的怨气终于得到了抒发,她好爽。 发疯果然有利于心情舒畅,上了一天班,哪能不发疯呢?!!! 从大清早看卫振的哭戏到现在,她都快压抑死了,谁还没点脾气。 作为盛少青这一顿疯狂输出的始作俑者,系统默默扣了个6,宿主火气这么大,它还是不要开腔为妙。 被盛少青这么一吼,崔筠也委屈了起来。 为了太后,她不惜得罪章庆,可太后还要说她! 从前太后是不可能让章庆这么给自己上眼药的,如今竟也能被他损的灰头土脸,还要蹬鼻子上脸的给她扣罪名。 她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使不出劲儿来。 这股憋屈劲儿糅杂着委屈,一齐涌上胸口,憋胀难忍,直到第一滴泪涌出眼眶,才松快了些许。 泪水就像决了堤一样,一发而不可收般涌出,崔筠一想,忍是忍不住了,索性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只是,美人垂泪也是无声无息,一颗颗珍珠滚出眼眶,在美丽的脸庞上划过后又悄无声息的湮灭。 “这几日您亲近章庆,微臣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尽力止了泪,崔筠小声辩解道,“您让我说他的错处,我哪知道您是要排揎他。” 盛少青:“......” 崔筠又转而正色道,“太后私事微臣本不该过问,只是微臣身为您的司仪女官,不愿看到太后名誉受损,况且,这个章庆不是什么好人。” 章庆极擅谄媚之术,今日是她轻敌,差点着了他的道。 “吾知道的。”盛少青冷静下来,“他只是来呈个瓜子。” 崔筠视线瞥向那一匣珠子,盛少青顺着视线看去,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等等,崔筠不会以为她在贪污受贿吧!!!! 她可是九年义务教育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接班人,遵纪守法这么些年,除了懒了点、摆了点,也算得上是三好公民了吧! “不,这个,吾没收!”盛少青磕磕绊绊道,“快,把这个也给章庆丢回去,说谁给他的让他找谁。” 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可别缠上她! 第二十六章 吃瓜群众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崔筠长舒一口气,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她还以为太后被章庆蒙蔽,要去宠信这么个小人了。 “微臣斗胆,不知这珠子是哪位大人献上的?” “今日并非节庆,这位大人送礼颇重,不知所求为何?” 崔筠是在委婉提醒盛少青,提防此人用心。 若遇节庆,官员上供也是常事,大多寻个吉祥的由头,送了礼,太后再去颁赐恩赏,这样有来有往的,也算是联络朝中感情。 不过,这位大人居然偷偷摸摸走了章庆这条路,居心何在,就不得而知了。 所求为何?还能为何? 不就是为了最近吵的事情么,明面吵不过人家云至,就偷偷摸摸想要走后门! 她居然差点就要被黑恶势力拖下水,变成邪恶力量的最大保护伞了? 那个夜明珠按照现代的价值换算,她一旦落马,少说也得把牢底坐穿。 卫振那个老头子,居然用这个考验干部? 好险,好险! “哼”,盛少青冷哼出声,她最讨厌这种背后搞小动作,打小报告的人了,有本事正面硬刚啊! “等着瞧吧,有他好看的!” 崔筠见太后气愤的样子,知道自己已经提点到位,“那这盒珠子?” 盛少青抓起那盒赃物就要丢出去,却没注意盖子没合上,珠子便一颗一颗掉了出来。 带着莹莹光辉的夜明珠,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弹响声,以及—— “噼里啪啦”裂开的声音。 盛少青:? 这么易碎? 不对,怎么碎了的珠子,只有表面发光而中间不发光? 夜明珠明明是一种萤石,通体发光,怎么只会有表面发光? 这卫振不会送了一盒假的给她吧? 送礼还这么抠?嗯,好像更可恨了! “快去,让章庆现在就去把这一盒东西还给卫振!” 崔筠领命,把这一盒碎珠收拾好带给了章庆,章庆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瞠目结舌的送了出去。 然后,盛少青就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喊系统传卫府的图像来。 【你不是说你不窥探别人的隐私吗?】 “拜托,我是懒,不是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系统无语,只能把章庆进了卫府之后,卫振的反应一比一还原了过来。 章庆战战兢兢进了卫府,卫振一见章庆,喜滋滋就来问好,再一看章庆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卫振机械的,一顿一顿回了头,看着自己面色古怪的儿子,一巴掌呼了上去。 章庆见状不对,立马开溜。 卫振拎着儿子的耳朵就进了内室,关上门说话。 盛少青估摸着卫振应该有六十多岁,他儿子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可老头子身体看起来还挺硬朗,拧儿子耳朵的手劲还挺大,松手的时候,小卫大人耳朵都红透了。 “你说!是不是又是你偷拿了那盒夜明珠,送给那个贱人?!” 小卫大人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不肯承认,卫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有胆子拿,没胆子承认是吧!你那个夫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只有你还当个宝贝一样!” “她才不是贱人,她…” 见儿子还要狡辩,卫振更是生气,他英明威武一辈子,名声就要毁在自己儿子身上了!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朝上还被云至拿来讽刺我,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爹!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的呀。” “当初她用咱家的钱养面首的时候,你就应该一条白绫勒死她!现在好了,她现在是得意了!和你和离了,转头就嫁给了柳侍郎,还动不得她了!” “那到底是元姐儿的娘…” 卫振气急,抓起书桌上一方砚台就朝儿子砸了过去,“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来!” 小卫大人虽然闪的快,却也没躲过去,额头瞬间被砸了个坑,汩汩鲜血淌了出来。 盛少青见了血,也没兴趣继续看下去,吃了这么个大瓜,实在有点噎得慌。 第二十七章 拍马屁的天花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系统也是唏嘘不已,【当年小卫大人的婚事也算得上是汴京城里的一桩盛事,世家贵公子和当世名伶的结合,民间也引为了一段佳话,只可惜曾经的郎才女貌,时过境迁,现在也变成了一地鸡毛。】 “我去,这两位能冲破世俗的桎梏,妥妥的真爱啊!” 【真爱又怎么样?小卫大人照样眠花宿柳,小卫夫人不也照样红杏出墙?】 【若是万事开头美好而结局潦草,又有什么意思。那个小卫夫人到现在还经常找小卫大人索要财物,你收到的那盒夜明珠怕就是小卫大人偷换了送给她,她用真的夜明珠去养相好的了。】 “这,小卫大人真成了前夫哥啊?这也能忍???” 【能不能忍你不也看见了吗?听说小卫夫人那个相好还是初恋呢。】 这难道就是,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就要带点绿? 盛少青无权置喙人家的家事,八卦两句就兴致缺缺,不过看系统感悟颇多的样子,难道这些系统也谈恋爱? 系统一脸黑线,【我这种全知全能的存在,是不需要恋爱的。】 盛少青腹诽:爱谈不谈,你还给装起来了。 崔筠送完珠子给章庆,回到前殿,看着桌上御书房新送来的折子,发起了愁。 太后昨儿的还没批复呢! 这都快堆成山了! 刚进去便是请示太后该怎么办,又被那个章庆耽误了许久的工夫,现在拿进去,太后怕是又睡下了。 果不其然,轻手轻脚走进内殿,崔筠就看见太后已经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太后如此嗜睡,该找个太医来请平安脉,若是凤体欠安就不好了。 她记得幼时她在家中,崔氏族人中也有人十分嗜睡,那时大夫开药仿佛是以脾虚湿热为症结开的方子? 系统叹气,宿主的心是真大,这崔筠若有异心,想做什么手脚简直方便得很,它看着心急,所做的却也只能默默给宿主加懒惰值,别无他法。 在崔筠和系统的殷切期望中,盛少青不负众望的悠悠转醒,一看时辰,只睡了半个时辰,心里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办法。 她这个人就很奇怪,虽然爱睡,但只要一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崔筠见太后醒来,立刻喜出望外的冲了出去,又抱着折子冲了进来,“太后娘娘!您醒了!” 盛少青正奇怪崔筠怎么这幅见了救世主的表情,往她怀里一瞅,差点一口气没哽过去。 好姐妹,我拿你当姐妹,你拿我当牛马?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干吧? 再往崔筠身后一瞧,阿宁、连翘手里的折子数量和崔筠手里的比起来,只多不少。 【我说你是现世报吧,你自己要看奏折,他们都给你送来了。】 盛少青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没办法,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解决。 让崔筠她们放在桌子上,摊开来看,都是暗红色的外壳,烫金的花纹,除了名字不一样,其它地方根本分不出来都是谁写的。 作为标题党,盛少青好奇的打开了一本来自直隶总督的:“奏请赴京祝贺皇太后永宁节”。 内容肉麻的盛少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这个总督还是没卫振能吹,作为拍马屁界的天花板,卫振已经成了盛少青心中的对照组。 卫振的那折子写的,简直就是牛在天上飞,人在地上吹。 第二十八章 积劳成疾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再翻了几翻,大多是一些请安折子和谢恩折子,不过盛少青还是很佩服他们这套文字功夫的。 盛少青觉得自己在这群人面前简直就是个文盲,她写个论文,光查重都能要了她的狗命,更别说别出心裁的整一堆创新点来了,可这些人,每一本的溢美之词都不重样,都是人才啊!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要怎么批啊? 还好崔筠十分贴心的搬来了先帝在时曾经批过的奏折供她参考,这下有了标准答案,那她可就却之不恭了。 对于请安折子,一律批复‘知道了’冷漠处理。 对于谢恩折子,一律批复‘继续努力’勉励他们。 照着批了几本,盛少青自认为已经掌握诀窍,直至她又又又一次看到了那位直隶总督的折子。 直隶总督:臣可以回京给皇上恭祝万寿节吗? 先帝:不必上本。 直隶总督:二月初八臣来给皇上庆生? 先帝:不必来! 盛少青赶紧从被淹没的折子堆里翻出来这位直隶总督的“奏请赴京祝贺皇太后永宁节”,果不其然,最后一句是:臣可以回京给皇太后恭祝永宁节吗? 这个直隶总督也太惨了,一心一意要回京给皇上过生日还总是被拒绝。 但是,有鉴于她这位皇帝前夫接连拒绝了直隶总督的盛情,她也不好接受不是,只能忍着笑批示了:不必。 其余的奏事折子,大多是官员属地的日常庶务,譬如保定府这个月下没下雨,下了多少,顺天府最近的庄稼长得怎么样,汴州织造最近的产出如何,为了方便记录,她喊来崔筠帮她铺纸。 她要给古代人展示一下先进科学技术。 没一会,汴州织造半年布匹产出趋势图完工,分门别类将绢、纱、绮、绫、罗、锦、缎的数量做了标注,盛少青得意的向崔筠展示道,“这不比那个壹贰叁写的的清楚多了?!” 崔筠却看着太后手里鬼画符般的阿拉伯数字和折线图陷入了沉思,太后这是在干什么? 【宿主,您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事情,这个地方最先进的难道不是我吗?】 说完,系统就把这些奏章中包含的所有数据整理了出来。 甚至还有这些大臣姓名、官职、上折的数量以及内容关键字的提取。 “你有这功能早说啊,跟我还藏着掖着的,让我先来看看这个直隶总督的关键字是不是‘恭祝’?” 【不好意思,付费内容,请购买后观看。】 忍住国粹,盛少青:行吧........求人不如求己。 把那位天天要回京请安的直隶总督的折子清理出去,盛少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整理。 一位来自邺城的名叫杭青州的郡守的折子数量在一众废话折子中脱颖而出,盛少青顺理成章的决定:先批他的。 在找到先帝之前对这位上折小能手的标准答案时,盛少青憋了很久才让自己没有破功爆笑出声。 杭青州:皇上您好啊! 先帝:朕很好,最近长胖了点。 杭青州:皇上您好吗? 先帝:朕很好。 杭青州:皇上您好吗? 先帝:很好。 盛少青仿佛透过这些标准化的回答中看到了先帝浓重的怨气,这位郡守大人就是个话痨吧,要是能开自动回复功能就好了,说不定先帝就是因为这些破折子,才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了。 看到先帝对杭青州的回复字数愈来愈少,直到最后只有一个“哦”字,她感觉先帝还是蛮有反叛精神的。 第二十九章 脸皮厚,心肠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所幸这位杭大人给她的折子里倒没有频繁问候她的身体健康,而是变着法的给她送土特产。 “这是我们邺城的土特产鸭梨,献给太后您。” “这是我们邺城的土特产核桃,献给太后您。” “这是我们邺城的土特产黑枣,献给太后您。” 奏折她看见了,东西呢? “崔筠啊,这个杭青州,杭郡守送来的东西在哪呢?” 崔筠看向阿宁,阿宁看向连翘,连翘又看回崔筠,几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也没记得最近有来自杭青州大人的东西送进宫啊。 盛少青疑惑翻到了来自这位杭大人最后一封奏折,其中如是写道: “礼既与奏偕出,途遇雨,车行缓,奏仅先至,特此请罪。” 盛少青看崔筠已经要出去找人来问,连忙喊住她,“阿筠,别找了,这位杭大人算得上是未见其礼,先闻其声了。” 转头赶紧批复这位上赶着拍马的杭大人,他的这些东西以后还是别送了,劳民伤财的多不划算。 批了大半日终于批完了面前的折子,盛少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伸了个懒腰,可算是能交差了。 每次做项目爆肝DDL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如果没有奖励,她一定是会闹的!! 【恭喜您宿主,您的懒惰值减少到了10分,而您的总积分终于有了回春的迹象。】 “什么叫回春的迹象?” 系统没有言语,因为崔筠又抱着一堆奏折走了进来,讪讪一笑道,“太后,还有这些。” 崔筠果然又从太后的眼神里读取到了太后如今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 “怎么还有啊???” 刚以为自己能下班,结果发现刚刚那只是工作量的冰山一角,被迫加班的感受谁懂啊? “太后娘娘,今日事今日毕嘛,您刚刚批的那些都是昨日送来的,这些是今日的,所以.....” 趁着太后还有些精神,赶紧批,不然拖到明日,又是一堆新的。 纪丞相虽然告假一日,今儿下午也照样派人来催要过昨日的折子。 盛少青一脸悲愤拿起那些折子,开始新的一轮阅读、分类、思考、批复。 全身心投入工作后,盛少青都没注意时间流逝,伏案到了深夜。 系统头一次产生了欣慰的心情,这难道就是养成系宿主? 盛少青正困倦间,却被外殿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我要见太后!你们这群奴才居然敢拦着我!” “夫人,我们这群人是奴才不假,可也要看是哪里的奴才。您是七品孺人,我是五品女官,按规矩仪制,您见了我是该行大礼的。” 自冯夫人上次离宫,崔筠就已经得了盛少青的令,以后对冯夫人不必那般客气。 上回就被冯夫人挑衅了一肚子气,这回刚好一齐发作了出去。 果不其然,徐婉被气得头顶冒烟,嘴里只念叨着“你!你!你!”。 她实在是没想到崔筠竟敢这般顶撞她,上回明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短短两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盛少青揣摩着冯夫人这是知道她给冯全安排的好去处,进宫兴师问罪了? 一方面感叹了一下刘汉手脚之快,另一方面又是想到,这徐婉真是不知好歹,那么好的地方还要闹,这简直就是把她的一番苦心扔在地上了践踏嘛。 刚好,她批了一下午兼一晚上的折子,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走出内殿,就看崔筠和徐婉站在门口两两对峙,各不相让,徐婉怒目圆睁,崔筠倒是面色淡淡,一看就知道是谁落了下风。 崔筠真是吵架的好苗子,吵架呢,就要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才对。 盛少青拍了拍崔筠,崔筠回头看是太后,立刻闪身,把战场留给了太后娘娘。 经过上次一役,她听在场的女史复述冯太后是如何让冯夫人偃旗息鼓的,虽说心下疑惑,却也很是解气。 现在,她不太担心太后吃亏,倒是有些担心冯夫人了。 徐婉见了盛少青,也顾不上行礼,一肚子火倾泻而出,“你就给你弟弟安排了这么个职位?你不嫌丢人,我和你爹还嫌呢!你爹如今被你气的卧床不起了,你这个不孝女!” 今日传旨的太监传完任命旨意送完绶带,冯大人喜滋滋的表情僵在脸上,她还不知何故。 她不懂何为陵台令,不过既然是个“令”,也算是高官了?她也就只顾着把打赏的银子塞给了那位公公。 她都盘算好了,等儿子的官身一到,赶紧去各大世家为儿子提亲,最好讨个郡主县主什么的,好好让她摆一把婆婆的威风! 一想到那些郡主娘娘们以后要卑躬屈膝的伺候她,她做梦都能笑醒。 后来,主君告诉她,那陵台令就是个给先帝看坟的芝麻小官,听着好听官职品级不低,可能有什么好前途?! 她立时三刻就要进宫来,当面质问这个黑了心肠的寡妇,为何要这么阴险的害她的亲弟弟?!! “夫人,您当初所提三条,吾都允准了。这陵台令之职,有哪条不符合您的要求的?” 盛少青还是很好声好气的说话,毕竟她现在是乙方不是? 人家找她办事,她也尽心办了呀,想这么个损招,多耗费她的脑细胞呀。 “还有,病了就去找大夫,吾又不会看病。” 甲方徐婉提了两个问题,她也一一给予回复,她这个乙方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吧。 “你!” 徐婉仔细回想了自己说的话,“我说的是在京城中,不要太劳累且有实权,陵台令,陵台令除了在京中,哪里符合了?!!!” 没想到徐婉这会思路还挺清晰,盛少青也不吝为她解释解释。 “夫人啊,人呢,要懂得知足常乐。陵台令在京中供职,且平日里除了先帝忌辰忙碌些,清闲无比,这不就能让弟弟好好尽孝了?” “而且,吾也打听了,这职位平日里就是管理先帝的陵寝,以保全先帝在天之灵的安宁,说起来也是帝王近侍,您不会觉得弟弟让伺候先帝是委屈了弟弟吧?” 太后一通操作猛如虎,崔筠在旁听的只想笑。 太后也太能掰扯了吧?帝王近侍也要分活的和死的吧,只是这话实在大不敬,她也只敢偷偷咂舌,扼住自己这冒犯的念头。 可徐婉不同,她是明知道这些,也只能憋着,否则这可就不只是一个官位的事情了。 徐婉委实没想到盛少青能这样强词夺理,偏生又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就几日功夫不见,怎么这永光殿的一个两个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盛少青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让徐婉怀疑人生,只看她的目光一寸寸涣散下去,就知道在这场辩论中她认输了。 果然,做人脸皮要厚,心肠要黑。 这徐婉,就是心肠太黑,脸皮却太薄。 第三十章 活阎王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薄面孔兜不住这黑心肠,反倒让人从外到内看了个底朝天。 徐婉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来,早知道这样,她就听主君的,不该今夜进宫来的!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这旨意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太后还能收回不成?!” “也不知道你上次怎么说的!你不是说成了么?!我如今牛都吹出去了,却落得这么个结局,真是丢人!” 主君的话言犹在耳,她还以为冯倾是从前那个任由她摆布的窝囊废,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徐婉臊的面皮通红,养尊处优这些年,原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技艺早已生疏。 在冯倾面前哭哭啼啼的那套也不过雕虫小技,都不及她当年缠磨主君给她扶正时候使出力气的十分之一。 咬咬牙跺跺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婉匆忙行了个礼就要溃遁而去。 盛少青看徐婉这就要跑路,“阿筠,拦住她!” 不等崔筠反应,门口几个小太监就已经站在徐婉面前。 徐婉惊骇回头,“你,你要干什么?!” 盛少青好整以暇的看着徐婉道,“夫人,你有问题,吾呢,都逐一回复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回答回答吾的问题呢?” “阿筠,冯夫人不得传召私自入宫,该当何罪?” “夜闯太后寝殿,该当何罪?” “对了,还有一条,言语冒犯太后,又该当何罪?” 刚刚徐婉冲进来没行礼她都没追究,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 盛少青凛然发问,崔筠恭敬答道,“外命妇非诏不得入,夜闯太后寝殿按律当斩,冒犯太后更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盛少青想了想,株连九族岂不是要把她也给砍了? “那就按夜闯寝殿这一条,斩了吧。” “太后…”崔筠面露难色,她也拿不准太后这是个什么意思,太后现下气头上砍了冯夫人,明天清醒过来这夫人的头颅可装不回去了。 “怎么了?” 徐婉几次三番挑衅她,求官还如此理直气壮、要求不少,稍不如意就来质问她,白嫖难道还要点个菜不成? 说不定原先的冯倾就是被徐婉气死的,她这也算是替原主报仇了。 “要不先将冯夫人收押,明日由宫正司审判?” 崔筠虽然乐见徐婉这样的下场,却也不得不为太后考虑。 盛少青点了点头,只要能让徐婉消停就成,死不死的,倒不打紧。 系统:我见过活菩萨,活阎王还是头一次见。 徐婉还停留在冯倾要砍了她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太监就已经靠了过来。 “你们!你们敢动我?!” “你们要带我去哪?!” 几个小太监看太后神色不耐,随意找了个帕子就把徐婉的嘴巴堵上,扭送去了掖庭狱。 盛少青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朝时,云至罕见的递了假函,纪丞相也没来。 盛少青正纳罕这两位劳模怎么双双告假,阿宁却急急赶来,说是她的两位姐姐求见。 冯倾的两位姐姐倒是规行矩步,先向宫里递了牌子,请求太后接见。 只是,这也太快了点吧。 盛少青昨夜睡下时就知道,冯倾那个老爹肯定要来求情。 没想到,先来的是她的两位姐姐。 当初,冯倾在宫里落魄,两位姐姐想要施以援手也是鞭长莫及。 后来冯倾成为太后,两位姐姐也得以荫封,得了八品孺人的封诰。 第三十一章 语出惊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两位姐姐的婚事是徐婉一手操办的,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如何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按道理,她们和徐婉关系应当很差才对,怎么她才扣下徐婉一晚上,这两位姐姐就急着进宫求情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族呢,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也是为冯家的名声着想。】 好吧,她不是很理解这些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自残行为,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留下徐婉这样一个害群之马,对冯家真的就是有益的么? 【宿主,您拥有的身份是和责任相匹配的,在这样一个时代,作为王朝的实际掌控者,您的一言一行和整个历史的走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系统难得这么严肃,它也不知道宿主能听进去几分,但该说不说,宿主现在是比刚来时勤奋了许多。 起码想起来动大脑思考了不是? 盛少青叹了一口气,她好难啊。 这时,她的两位姐姐冯夕和冯玉并排走了进来,看着这两张和自己如今面庞十分相似的脸,盛少青不由得感叹起基因的强大,她和冯玉简直就是一比一比一复刻了大姐姐冯夕的模样。 只不过,大姐姐在她们三个之中当属第一,赢就赢在肤白胜雪,唇赤如丹,一白遮百丑,盛少青可算是领教了。 按照宫规问安寒暄之后,两位姐姐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在场三位共同的的继母徐氏。 为怕她们尴尬,盛少青特地让崔筠她们退了出去。 崔筠退出去以后,冯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太后娘娘准备如何处置……处置徐氏?” 冯夕说完这句,和冯玉对视一眼,又看向高座之上的盛少青。 她们这也是小妹成为太后以后第二次进宫,上一次还是新帝登基时,太后和皇帝一起接受朝廷百官和内外命妇朝拜,不然以她们的品阶,哪来的机会入宫。 不过,借着妹妹太后身份的东风打秋风,她们也是干不出来的。 当初妹妹进了这后宫,她们也没能帮得上什么,实在是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更无暇顾及妹妹。若不是那一旨诰命诏书送来,她们几乎以为妹妹已经香消玉殒在那森森深宫之中了。 对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徐氏,她们更是恨得牙痒痒。 嫁给世家如何? 嫁给天家又如何? 她们的生活鸡飞狗跳就罢了,妹妹也进了那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她们又如何能甘心?! 上次入宫遥遥一见,她们就被冯倾通身的气度吓了一跳,果然是富贵养人,已然看不出从前在冯府时的稚嫩模样。 今日再见,倒没有上次凌厉的气势,依稀可见从前娇憨的少女模样,冯夕心下稍慰,就等妹妹的回复。 “徐氏夜闯后宫、言语冒犯,其罪当诛………” 盛少青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冯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盛少青想了想系统的话,两个姐姐对冯倾还算不错,如果因为徐婉的死会影响两个姐姐的生活,那这条狗命还是留着吧。 “若是两位姐姐求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再商量。” 冯夕刚要开口,冯玉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我们不求!不求!对她,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冯夕在冯玉身后掐了一把她的腰,陪着笑对盛少青道,“你二姐今天吃多了,胡言乱语,太后娘娘别往心里去。” 盛少青:? 系统:? 第三十二章 静思己过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掐我干什么,徐婉那个老腌臜泼皮,祸害我们两个就算了,如今小妹日子才好过了几天啊,就又来祸害小妹,千刀万剐我都觉得不解恨,还给她求什么情!” 盛少青不由得感叹,冯府还真是个钟灵毓秀之地,养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才呐。 冯夕还要找补两句,盛少青却已经疑惑开口,“两位姐姐难道不是来求情的?” 冯夕为难的看了一眼冯玉,又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后,这让她怎么说! “回太后娘娘的话,我们确实不是来求情的。”冯夕艰难开口,“昨夜夫人一夜未归,今日晨起父亲就派人来传话,让我们入宫打听情况。” 刚一打听,就听说冯夫人昨夜已经被带入掖庭狱关起来,等待候审了。 冯玉冷哼一声,“父亲自己怎么不来?我说呢,大清早巴巴派人传话来能有什么好事?给她求情?!做梦去吧!她在冯府作孽就算了,还跑来宫里丢人现眼,既然已经收押,那就按照律法,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冯玉一股脑倾泻完怨气,见太后和大姐默默不语,才后知后觉的懊悔起自己的鲁莽。 冯夕也是扶额,自己这个二妹性格莽直,在冯府就没少吃徐婉的暗亏,出嫁时,更是被徐婉拿捏的死死的。 徐婉专挑了个背景复杂,口舌是非多的世家嫁了过去。不难想象,自己这个妹妹在婆家定然没少吃亏,不然这脾气怎么会愈发的急躁,现在简直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太后,万万不可!” 两个妹妹气昏了头,她这个做大姐的却不能不为她们考虑,不为大局考虑。 冯夕继续道,“徐氏纵然罪大恶极,为了太后名声,徐婉也不能死,抑或者说,不能死在宫中。” 冯夕希望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像冯玉这样逞一时之快纵然潇洒,可后面带来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以冯府今时今日的地位,父亲再娶也不难,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位冯夫人会比现在的徐婉好。 另外,想要处置徐婉有很多方法,唯独不能让她死在太后手中。 身为人女,弑杀嫡母,这样的名声冯倾不能承担,也承担不起。 盛少青点了点头,一来二去的,这徐婉还成了个烫手山芋了。 这冯府有限责任公司,徐婉这个现任CEO犯了事,处置了徐婉容易,可她这个徐婉名义上的女儿,以后再想做生意、立威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盛少青见冯夕仿佛已经有了主意,“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如让她入静宁寺静修忏悔己过,年关将至,也算少造些杀孽。” “静宁寺?” 冯夕解释道,“太后或许不知,静宁寺从前是皇家寺庙,帝王崩逝后,无宠无所出的妃嫔便会到此处静修。后来,先帝恩许太妃们可以在宫中颐养天年,此处便渐渐成了京城贵妇们静修的地方。” “姐姐!你让徐婉静修?她能静修出什么?不亵渎佛祖就算好的,未免也太轻轻放过了!”冯玉好不容易抓住能整治徐婉的机会,怎么肯这样轻轻放过,就算不杀了她,也得找个更折磨人的法子才是。 最好让徐婉那个小人也亲自体验体验自己这些年受过的磋磨! 盛少青好奇道,“静修?怎么个静修法?” 第三十三章 关禁闭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冯夕对着盛少青眨了眨眼睛,“自然是太后想如何让她静修,便是如何静修了。” 冯玉这才回过味来,大姐不愧是在后宅之中浸淫多年,这心计、这手段,两个她都凑不出这一副全乎脑子来。 冯玉低声喟赞道,“姐,玩阴的还得是你!” 冯夕白了冯玉一眼,不再言语,她们姐妹三个,性格迥异的简直不像是一个母亲的孩子。 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刚借着冯氏荫蔽讨了个不入流的小官做,家里也无甚积蓄,因此她也就异常早慧。冯玉出生时,家里境况好了不少,娇惯之下,她也就养成了这副怼天怼地的直肠子。 只有冯倾,她出生后不久母亲就撒手人寰,后来徐婉上位,她们出嫁,娘家的事更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 宫中这八年,姐妹再见时,她们已经认不出凤座上那个威严的贵妇人是从前单纯活泼的小妹了。 盛少青接收到冯夕的暗示,既然不能杀之而后快,也不能有皮肉之痛落人口实,那就让她尝尝精神攻击吧! 看徐婉的穿衣打扮,就她知道是个热衷潮流且喜爱热闹的时尚人士,一股脑的就要把京中流行的绚丽色彩堆砌在自己身上。 “那就让她去静宁寺静修,除了一日三餐专人派送外,不许人和她说话,也不许人伺候,多给她放几本清心寡欲的佛经,让她在佛前好好诵读吧。” 让这位来自古代的徐女士也来尝尝单人隔离关禁闭的痛苦吧! 她原先隔离还能接通网络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就不信这个徐婉能忍得住! 冯玉皱起眉头,“就,这?” 她还以为大姐说的静修是每日派人掌掴或是皮鞭抽打呢,原来还真是静修啊。 冯夕却露出了了然的微笑,“二妹,你这就不懂了,你想想,若换做是你,只许你在房间里活动,也没人同你说话,你会如何?” 冯玉想了想,她这张嘴若是能闭起来,从前也不至于会处处受制于徐婉了。所以,管住她的嘴,无异于要她的命。 嗯,还是大姐和小妹狠,这招杀人于无形简直用的是炉火纯青。 有时候皮肉之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折磨,若是徐婉真的失心疯了,她一定要放上几天几夜的烟花庆祝,对于这个结果,她十分满意,也就不再反对。 “不过.....”冯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徐婉怎么会接二连三的犯在太后手上?” 她进来前可听那群女史咬耳朵说,这两回冯夫人都是为着自己儿子的事情来找太后,昨夜居然对着太后破口大骂,具体情况她不清楚,可从前她们在冯府斗法的时候,这徐婉可是刁钻的很呢! 冯夕也蹙了蹙眉,“徐婉这样明显,倒不像从前在冯府时那样步步为营的作风了,莫非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当然了,我也只是猜测,是她自己自大也未可知。”冯夕转念一想,三个妹妹自出了冯府,府内再无制约徐婉之人,几年下来,飘飘然起来也是正常。 第三十四章 阴谋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系统适时补刀,【让我来阴谋论一下,如果真的是有人背后拱火,让徐婉触你的霉头,借你的手除掉徐婉呢?】 盛少青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不至于吧....昨夜事发突然,谁能预料到她会闯进来啊,就算她触了我的霉头,我也不见得要杀了她吧?” 系统默默不语,宿主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它辅佐了这么多宿主,见过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了去了,这一切看起来是偶然的事件之中蕴含着的是注定般的必然。 恰逢元澈下了学,风风火火跑进了永光殿,“母后!母后!我回来啦!” 元澈本性活泼,从前冯倾的努力在盛少青四两拨千斤的放纵下终于算是功亏一篑了。 元澈一进门看到有客人,一下子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母后最近虽然对于他的某些行为不置可否,但是在客人面前丢人,怕是又要招母后的骂了。 手里紧紧攥着衣角,脚下慢慢挪进了殿内,直至道到了盛少青的跟前。 冯夕和冯玉惊讶对视一眼,从衣着称呼中不难判断眼前这个小胖墩的身份,赶忙起身拜下。 “臣妇冯夕拜见陛下。” “臣妇冯玉拜见陛下。” 元澈转身好奇的打量起这两位姨姨,怎么越看越像母后呢? 盛少青适时开口,“这是你的两位姨母。” 今日师傅刚好教到礼仪,元澈当即就要实践。按照辈分,两位姨母是自己的长辈,他对两位姨母行了晚辈礼,应当没错吧? 元澈这一弯腰,可把冯夕吓了个半死。 太后怎么也不拦着点,她受了陛下的晚辈礼岂不是要折寿? 可眼见太后没什么反应,甚至赞许的点了点头,冯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两位姐姐也在,也到了晚膳的时候,在宫中用了饭再走吧。” 一顿饭罢,出了永光殿,盛少青还带着元澈同她们招呼,“下次入宫可以带上孩子们一起来,还可以和澈儿在宫中作伴呢!” 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就她一个陪着得多无聊。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找几个同龄玩伴一起玩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才不会说她是为了自己能多腾出点时间睡觉呢! 冯夕和冯玉在女史的引领下出了宫门,在马车上她们才敢松了一口气,冯玉拍着胸脯顺着气,“宫里的膳食还真是不错啊,不过陛下行礼那一下,就差把我魂吓出来了!” “谁说不是,不过我可提醒你一点,太后和陛下那是敬着我们、捧着我们,我们可不能失了分寸,给太后招惹事端!” 冯玉连声道,“那哪能啊!我只盼咱们姐妹平平安安的才是。” 她算是看清了,她爹不靠谱,她嫁的那个更不靠谱,以后想要日子好过,还指望着这个太后妹妹呢。 马车上恢复了寂静,冯夕望着窗外汴京城的繁华夜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徐婉,实在是太奇怪了。 盛少青带着元澈在御花园溜达了一圈,哄着他睡了觉,这才回了永光殿。 第三十五章 因材施教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刚踏进殿内,盛少青转身就想逃。 崔筠笑眯眯走了过来,“太后娘娘,今日的奏折微臣已经帮您分好了。” 言下之意,就等着您来盖章批复喽! 早知道还有这么多活,下午她就不和冯夕她们扯闲篇了! 盛少青眼巴巴看着崔筠:能不能明天再批? 崔筠坚定摇了摇头:不行。 点灯熬油到了深夜,盛少青才批了大半。 这活她不干了,谁想干谁干! 谁想干这个? 盛少青脑中一瞬间精光乍现,不是说会有统一者出现吗?!这个统一者才应该喜欢干这种事吧! 【宿主,麻烦您收敛一下您危险的想法。】 宿主摆烂就算了,把江山拱手让人这种危险想法可一定要趁早扼杀在襁褓之中。 “这想法哪里危险了?这原本不就是统一者的职责么?” 系统扶额,【统一者只是一个代称,您应该学过量子力学吧?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概率波的叠加态,所以统一者也不例外。】 “所以,你也不知道谁是统一者?” 【当然了,如果我们知道谁会是统一者,还要您干什么呢?】 直接干掉统一者,再去换一个统一者不就好了。 盛少青:? 所以,这个统一者是谁都不一定? 【我们检测到因为某种原因,这个世界统一者提前出现的概率激增,超过一定阈值限制后,就需要选派出修正者来做出一定的修正,在不影响整体进程的前提下,让统一者延后出现。想要降低颠覆三朝的统一者出现的概率,自然要从岌岌可危的北凉入手。】 木桶效应嘛,她懂的,一个桶能装多少水是由最短的那块板子决定的。 虽然北凉在三朝之中处于弱势,但北凉一旦倒下,三足鼎立之势被打破,无论赫连和南景谁吞并了北凉,都会对另一方形成威压之势,而他们的争斗必然趋于白热化,天下大乱必然会提前。 等等,系统说她是被派来的? 所以,她不是意外死亡穿越绑定系统,而是被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了? 盛少青这木头脑袋忽然灵光起来,系统还有点不习惯。 系统的沉默让盛少青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哦不,现在应该是事实。 “你们,是真的狗啊!” 她在现代过得好好的,飞来横祸被车撞死了,算她倒霉,她认。 结果发现她居然是因为被什么狗屁系统选中了当什么狗屁修正者才死了?! 系统依旧保持沉默,它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对这个局面都毫无益处。 总不能说盛少青本来就会有一定的概率出车祸,而它们只是细微的调整了一点时间线,就让盛少青做了另一个人的替死鬼,顺利的把她挪来了北凉吧。 虽然不知道上面为什么选择了盛少青,但是既然已经是这个结果,为了大局考虑,它们也无可奈何。 盛少青冷静片刻,“那个统一者本来应该什么时候出现?” 【四十年后。】 “所以,我还有四十年的时间?” 【宿主您乐观点,或许您干的好的话,多个几年也是无伤大雅的。】 系统自以为贴心的安慰道,反正只要在四十年前后附近的时间节点,统一者颠覆三朝、一统天下, 这个世界也就算稳定住了。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盛少青:你们这系统怎么只管杀不管埋啊?太缺德了吧?! 四十年后,统一者一统天下,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当上了皇帝,她这个前朝太后苦哈哈熬了一辈子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没财二没色,岂不是要被一刀给砍了? 不对! 不对!! 不对!!! 盛少青脑子飞速运转,系统说它也不知道谁是统一者,而且统一者落在谁头上也只是一种概率,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来做这个统一者?” 盛少青此言一出,系统寂静良久。 空气中尴尬的氛围弥漫开来,期间崔筠进来添了一点烛火,又给盛少青端来了一碗败火的银耳莲子汤,崔筠见太后神色不善,也没敢开口,默默退了下去。 盛少青端起汤碗,一口闷下,她现在确实需要败败火! 【按照理论来说,您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它也没想到盛少青这么会卡bug。 这是既然山不过来,那她便过去的招数? 系统不吝打击盛少青道,【但是,以您的积分来看,您维持住如今的局面都很困难,更别提统一天下了。】 【您,确定要尝试?】 系统沉默时,也在权衡,盛少青说的到底有几分可能。而且继天下第一剑修、天下第一妖妃以及天下第一刺客之后,对于培养出一个天下第一太后出来,它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既然不是没有可能,那就试试呗。” 【那我先给您结算一下今日积分,昨日威望加分核实为10,今日亲情分为5,总积分为1。】 “听起来还不错?” 【友情提示,我的上位宿主总积分5322哦。】 盛少青:…………… “那他最后混成了什么样子?” 系统:…………… 还在和上面扯皮ing…… 【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是逆天的存在。】 盛少青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是不在那个世界了?当她傻听不出来啊? “那我也可以啊!” 【您先把眼前的折子批完再说吧。】系统无情戳穿盛少青的豪言壮语。 果然,盛少青看着剩下的半人高的折子,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我撤回,我撤回,好吧。” 间歇性奋发图强,持续性混吃等死,系统对盛少青的尿性已然了如指掌,不过既然宿主有这个心思,那它身为系统,自然有义务帮忙了。 因材施教嘛,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它可太熟了。 夜里盛少青又一次失眠,凤凰已经数了五千多只,还是毫无睡意,系统直接丢了个昏睡丸给盛少青道,【您还有失眠的时候?这是用懒惰值换的,喝下去就能睡着了。】 盛少青:? 上次失眠怎么不给她??? 选人才 冯爹指使 统一者到底是谁 第三十六章 能者多劳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吞了药丸后,盛少青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睡眠质量提升不少,盛少青的脑子头一次在上朝前是清醒着的。 而请了假一日未见的云至头一个就把自己的奏折呈了上来。 好家伙,以为他是请假休息,结果是请假居家办公去了。 盛少青看着面前这份异常厚实的奏折吞了吞口水,“云卿辛苦了。” “微臣不辛苦!微臣已经将详细策论一一列出,恭请太后圣裁!” 往常和云至唱对台戏的卫振的强制性三日休沐还没结束,卫振手下的人也不敢擅自行事,因而今日的早朝显得尤为和谐。 盛少青仔细浏览一遍,大致明白了云至的意思。 北凉入关以来,遵循的旧制按编户收税,而土地依旧归于朝廷,百姓负担不起日渐沉重的税收,纷纷脱离原籍,成为流民。云至以为,如果不从源头解决百姓无田可耕的困境,无论涨或是降税,都毫无意义。 他提出了五条政令,核心奥义都是要朝廷把地分给百姓,让百姓去种。若遇荒地,谁先开垦便属于谁。 这样,流民回归良民,荒地变成良田,何愁没有税收? 不过,他也知道此令一颁,他将要面对的定然是是重重险阻,所以他自请外放,前往汴京最近的陈留郡以身试教,若有成效,再推行全国。 盛少青被云至卖命的工作奉献精神感动的无以复加,不仅自己能提出方案,现在还要亲身去实践方案,资本家听了简直都要流下热泪。 既然他为北凉这个大集团深谋远虑,她身为集团董事长,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 “哀家以为云尚书均田于民的策略甚好,不过也不必外放,再兼郡守一职便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能者多劳嘛。 云至奏折里写的清楚,自请外放为陈留郡守,可这郡守和尚书,一个是地方老大,而另一个是部委老大,之间的差距可谓是云泥之别,也足以见得云至为了此事牺牲了多少。 从京官外放出去容易,可再从地方官熬回来,难度无异于登天。 云至再次拜下,抬头时眼中惊愕还未散去,“微臣必不负太后所望,一月为期,定然让太后看到成效!” 昨日他的幕僚也不是没有劝过,不必把自请外放一句加上,再派个人替他去就是了,何须自己以身犯险呢? 成了还好,不成又该如何交代?立下军令状,无异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外放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对着团团围着他的幕僚,云至缓缓道,“均田于民,是诸位同我殚精竭虑,为民所请,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键一步,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云至的视线逡巡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继续道,“舍我一人,为天下百姓计,值得!” 另外,他也不想太后再为他为难,也不想再与卫振老儿多费口舌,索性做到实处,以郡守身份行一方父母官之责,谅那卫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想来,太后也会明白他的这番苦心。 却没想到太后让他以原职代行郡守之职,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月为期?” 苍老浑厚的声线响起,坐在前方的纪文宣慢慢站了起来拱手道,“太后容禀,云大人说起一月为期,微臣倒是想起一事。” 盛少青好奇看了过去,自打她上班以来,这位纪大佬就甚少发表意见,哪怕前天云至和卫振吵翻了天,纪文宣都默默不语,也不知道今天突然发话,是有何见教。 “如今已是岁末,一月后恰逢立春,若太后想要卫大人之策更有成效,不妨亲临陈留,躬耕以劝百姓。” 云至呆愣一瞬,丞相如何得知被自己隐去的第六条策论,便是希望太后与陛下能亲率躬耕,彰显皇帝仁德重农? 不能啊,昨日写这策论时,为保万全,他都将近侍遣退,而且最初一版六条策论的奏折都已经付之一炬,五条策论也就唯太后手中的那一份。 隐去这一条的原因,也是为了减少来自关外旧臣的压力。他们从骨子里就瞧不上汉人那一套,太后 支持他们均田也就罢了,若是还亲事农桑,这朝廷岂不真成了汉人的天下了? 纪文宣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还没等云至反应,纪文宣又慢慢开口,“先帝去岁就曾与臣商议,在京郊设观耕台,每逢春日便能率百官耕种,只可惜先帝驾崩,此事也未能成行。” 纪文宣说完目光迅速的扫过高台之上,又迅速垂下眼去,面露哀凄之色。 这次盛少青可看了个清楚,她头回上朝时被惊起一身鸡皮的那个眼神,绝对出自纪文宣。 姜还真是老的辣,视线就轻轻扫了那么一下,她就像照x光似的,感觉被人从里看到了外。 纪文宣抬出先帝这个前老板出来,她怎么知道这两个人商量过什么? 不过,这个提议听起来也没什么坏处,就当带着元澈去春游了。 “纪丞相言之有理,那便如此,一月之后,哀家和皇帝便亲赴陈留,看看云大人之策结果到底如何吧。” 众人皆称英明,只是下了朝,又各自满腹心事的回了家。 【云至下了朝先去了趟纪文宣府上才回家,而更多的人是去了卫振的府邸。】 系统念了一堆人的名字,上至尚书下至谏议大夫,卫振手下人倒是不少啊。 开了天眼就是好,比那什么锦衣卫粘竿处不厉害多了。 “你不是能检测人心所想么?刚刚朝上纪文宣在想什么?” 这位大佬轻易不发话,既然发了话,必有深意。她可不信就单单为了让她和元澈去陈留种地给百姓看。 【不好意思,您积分不够,这种级别的人物,心思复杂深沉,我的检测也会有偏差,所以需要您的积分有一定积累,才会开放给您。】 “瞧不起我是吧?” 【那倒没有,主要是如果您没有自己的判别能力,我告诉您也没什么用。这类人,行事严谨、心思缜密,做一步而看三步,所以告诉您他刚刚想什么,也没什么用。】 “所以还是瞧不起我对吧?” 第三十七章 舌灿莲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既然瞧不起她,还选她来干什么! 盛少青气鼓鼓坐到一边,她好不容易燃烧起了一星半点儿的斗志,想要为四十年后的退休生活添砖加瓦,然后就被现实这场大雨淋成了个落汤鸡。 “阿筠!把今天的折子都给我搬上来!” “我们现在去一趟弘文馆!” 不就是刷个分么?! 对她这个经历过大小无数场考试的人来说,刷积分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好吧! 从前她不发威,真当她是Hello Kitty啊?! 不是说弘文馆藏尽天下全书么,她要去里面刷辅导资料,以后不要系统她也能看得懂奏折,分得清人心! 【宿主,我知道您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您先别出发。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您还是慢慢来吧。】 崔筠疑惑的看着太后变幻莫定的神色,所以到底是要先批奏折,还是先去弘文馆? 为了向系统证明自己的实力,盛少青只用了短短两个时辰就完成了原本需要一天的工作量,然后刚打算带着崔筠去弘文馆,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行程。 看着眼前朱唇粉面的华服女子,盛少青愣了一瞬,这位是? “嫂嫂急匆匆这是要去哪?” 嫂嫂? 管她叫嫂嫂那不就是先帝的妹妹? 【这位是先帝的小妹,嵩阳公主,她另一个身份,是卫振的二儿媳。先帝重视手足之情,特许这几位公主可以随时递牌子进出内宫,你在这里看见她也就不奇怪了。】 卫振这是行贿不成,改打亲情牌了? 看嵩阳公主来势汹汹的样子,盛少青敷衍道,“哀家要去趟弘文馆,不知公主此时入宫来是有什么事?” 嵩阳公主听出来盛少青语气不善,却也只能咬着牙周旋,谁让她那个大伯不争气,公公又非逼着她进宫求情。 要在从前,冯倾这个不知道在皇兄后宫哪个犄角旮旯里默默无闻的小小才人,怎么可能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嫂嫂真是快人快语,那我索性直说了,我的汤沐邑去岁出产了一株大珊瑚,宝凌寺的大师说,这珊瑚原本就是主吉祥的好意头,唯有这天下最有福气的人才能压的住,我心一想,这天下最有福气的,可不就是嫂嫂您呢!” 嵩阳公主舌灿莲花说了一通,牙都快咬酸了,盛少青最后这才听明白,这是来送礼了? 卫振送来的夜明珠是假的,他不好直接再出面,也怕触盛少青的霉头,只好借自己这个皇家儿媳妇送出手,好找补找补。 不过,这刺胞动物门珊瑚虫纲的海生无脊椎动物,怎么就主吉祥,还要有福气的人压住了? 盛少青为难道,“公主的好意,哀家心领了,不过……” 系统满意的听着宿主自主拒绝了礼物的诱惑,上次盛少青收夜明珠那回可把它吓了一跳,宿主那时眼睛冒出来的精光可比盒子里的夜明珠亮多了。 “不过,哀家一个人观赏也是可惜了,不如请来各位宗亲大家一同观赏宴饮,岂不美哉?” 系统:????不是拒绝吗???怎么突然拐了一百八十度,又收下了? 第三十八章 同心同德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嵩阳公主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嫂嫂说的是,这数九寒天的,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热锅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盛少青听见热锅子眼睛都亮了,她怎么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吃火锅?! “从前皇兄在时,我们兄妹几人常常在冬日里煮热锅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嫂嫂定然不知道,因我不喜荤腥,皇兄还特意吩咐御膳房用素汤换了羊汤………” “唉…...皇兄英年早逝,走前还惦记着我们姐妹几个,说他若走了,以后就没法照拂我们,还叮嘱元澈一定要好好照顾……” 嵩阳公主丝毫不遮掩脸上的怅惘之色,可盛少青看着嵩阳公主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尴尬的能用脚趾再扣出一座永光殿出来。 她是不知道嵩阳公主不喜荤腥,但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嵩阳公主要把“定然”这两个字咬的那么重。 【宿主,我来考考您,嵩阳公主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您答对了,我就奖励您一次使用特殊道具的机会。】 【A.她不吃羊汤锅底。】 【B.追忆当年兄妹情深。】 【C.暗戳戳排揎你。】 【D.她饿了。】 “应该是B?” 虽然嵩阳公主这套追忆突兀了点,但是相对于ACD选项,追忆兄妹情深显得靠谱多了。 再说了,多年应试小技巧告诉她:三短一长选最长嘛。 【不好意思,您答错了,这题正确答案为C。】 盛少青:??? “不是,理由呢?!” 只给正确答案不给解析的题目都是在耍流氓! 就好比抄作业抄到压轴大题,解析却只有一个略字,她最终只能和简短的正确答案面面相觑。 【分析动机如下:嵩阳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妹妹,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今日是为夫家的事不得不低头,但是有能暗戳戳损你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所以,您一提要和宗亲宴饮,她立刻就接热锅子,然后借她们几人兄妹情深表达一个意思:你从前就是个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推粪球的小屎壳郎,如今得势,也不要太嚣张。让元澈照顾他们,换个角度来看,不就是在提点你,你最好知情识趣点,让你对他们多多照拂么?】 “你现在说话还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啊.......” 【跟您呆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出现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它怕它说的太有格调,以宿主的理解能力,至少偏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们吃热锅子和瞧不起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盛少青还是不太明白,怎么就能从吃火锅这件事扯到暗戳戳排揎她了? 【就这么说吧,他们从前一起吃热锅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带你?你没听她说么,先帝还特意为她换了汤底呢~】 盛少青:……… 这,换个汤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系统叹气,【帝王之宠向来都不单单是宠爱,背后往往和权势、地位挂钩,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能记得住妹妹不喜羊汤,自然是值得炫耀的。】 没刻在脑门子上招摇过市都算是低调了。 不过,从前她是地位卑下,没资格和她们那些金枝玉叶共煮火锅,可现在她都已经升职成太后了,这嵩阳公主怎么不懂什么叫时移事易呢? 再说了这妹妹再亲,还能亲的过老婆孩子? 盛少青沉沉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嵩阳公主的无限追忆,“唉,先帝看重你们的情分,哀家是知道的,他病重时还常念叨呢,若是他龙驭宾天了,你们阴阳相隔,这兄妹情份硬生生断了可怎么好?” “那哀家自然不能让先帝病中忧心,只能出言宽慰一二,‘陛下若登极乐,思念谁了就托个梦回来,让姊妹们多去陪陪您不就成了,想来几位姊妹也不会不愿意亲近陛下的。’,先帝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妹妹同哀家的心思是一样的。” “对吧?” 盛少青语气哀伤,鬼扯一通,反正嵩阳公主再无可能查证这些话的真实性。 嵩阳公主要嘚瑟她深得皇兄喜爱,那她一家之言哪够,让先帝配合一二,这戏才算作了全套,只是把这些话栽给先帝这个再也开不了口的人身上,盛少青觉得自己今晚得把木鱼敲烂,才能攒回来这功德。 不过,是嵩阳公主先搬出来先帝这个招牌出来,那也借她使使,不算过分吧? 前任老板余威不减,她这个现任老板也就是拿着这么个鸡毛当令箭罢了。 果不其然,嵩阳公主脸上的哀戚渐渐僵化,刚刚举起帕子拭泪的手微微颤抖,迷惑的神情一闪而过,下意识想要反驳盛少青所说,可张开了嘴,愣是没发出一个音节来。 系统恍然一瞬觉得上面的安排自有一定的道理,起码宿主在和这些人阴阳怪气对线这方面暂无败绩。 嵩阳公主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她总感觉冯倾话里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呢? 稳了稳心神,嵩阳公主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自然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自然同嫂嫂同心同德。” 掌握主动权的盛少青乘胜追击道,“好妹妹,昨儿夜里先帝就托梦给哀家,说是他……” 盛少青话还没说完,嵩阳公主就已经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冯倾挖好了坑在这等着她呢?! 没想到,她打了一辈子鹰,反倒被鹰啄了眼? 她赌盛少青下一句百分百就是先帝托梦想见自己。 这话若是让冯倾说出了口,她再拒绝可就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上踩了。 这个冯倾从前看着是唯唯诺诺,可忽然牙尖嘴利起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嫂嫂,您回头记得下帖子,我赶明儿就把那株珊瑚送进宫,咱们一家再在一起热闹热闹。” 嵩阳公主说完,行礼问安告退溜号,这么行云流水、严丝合缝一套流程下来,盛少青根本没有一丝插嘴的机会。 “啧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妹情吧,果然天家无情啊。” 盛少青心下感慨万千,嵩阳公主追忆先帝时情真意切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转瞬之间,不过是让她去陪陪兄长,她就直接脚底抹油开溜,脸变得可真快啊。 【塑料不塑料我不知道,但是先帝诸位姊妹中,嵩阳公主还不算是最闹的。】 第三十九章 雁过无痕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哦?那不如你说来给我听听。” 【还是保留一点神秘感,等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盛少青:………… 【不过,宿主您真的打算收下那株大珊瑚吗?】 系统故意强调了这个“大”字,激得盛少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不会阴阳怪气,就别阴阳怪气行不行?” 好吧,它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损起人来做不到像宿主那般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如果您接收了来自卫振方的礼物,我可能会判定您有靠拢关外旧臣的倾向,而这一点对您的积分很不利。】 “啊?为什么?” 【先帝在时,北凉朝廷就已经矛盾重重,以卫振为首的关外旧族和以纪文宣为代表的汉人士族纷争不断,先帝深谙驭人之术,两党才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而先帝驾崩后,原先隐匿的矛盾也逐渐浮现,纪文宣此时保持中立,隐忍不发,而这个时候您若靠近了关外旧臣,您猜猜会有什么结果?您猜对了,您上回赊账的分值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为了持续激发宿主的上进心,它连鼓励教育都用上了,它可真是太难了! “我去!送分题?!” “我想想啊”,这情况就好比现在走两个小孩正在打架,而大人现在偏帮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定然不乐意,“纪文宣他们会不满?” 【还有呢?】 “还有?” 系统循循善诱道,【宿主您一定要学会透过表象看本质,还要学会从诸多事件中抽丝剥茧还原出真相,为什么纪文宣在先帝驾崩后立刻保持中立,为什么他在云至和卫振的争论时不站出来,偏偏在您答允了云至、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支持云至?卫振又为了什么这么热衷于拉您下水?】 系统还不打算告诉宿主,徐婉之事的背后也不止她看的那么简单。 不过,宿主这才刚开始接触,它也不打算现在就把那么高难度的问题抛给她。 “你的意思是说,纪文宣很有可能是假装保持中立,实际是在押注?如果我能被卫振收买,那就说明我就是个草包,他也就不会寄希望于我咯?” 【这不是我的意思,这都是通过他的行为,进而判断出他的动机和想法。简单来说,就是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卫振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可从头至尾都是在使歪门邪道,而云至从不振臂高呼口号,桩桩件件却都是实打实为百姓考虑,两个人之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纪文宣屹立几朝,靠的就是识人用人那双慧眼,不仅对下,对上更是如此。】 盛少青点了点头表示受教,这些人呐个个都是人精,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浑身上下恨不得八百个心眼子。 “那,我算是答对了?” 【勉强算是吧。】 这送分题再答错,系统可真的要提申请换人了。 “那,我是不是又可以躺平了?” 盛少青小心翼翼问出这句话,系统沉默了一瞬,还没开口,盛少青就自己接着说,“没事,不用回答,随便问问,我就随便问问。” 躺平?为了苟到最后,她估计躺平只能等到她再一次寿终正寝了。 崔筠这时走了进来给太后添茶,顺道想要打听打听这嵩阳公主怎么出去的时候跟这永光殿里有狼撵她似的。 可这一进来就看见太后娘娘眉目舒展,嘴角含笑,心情仿佛还不错的样子? “太后娘娘?” 盛少青喜滋滋回了头,“啊?” “微臣瞧着嵩阳公主来去匆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呢!” “没什么事,就是过几日永光殿要办家宴,咱们煮热锅子吃!” 见崔筠还是一脸不解,盛少青扭头看见阿宁也在,“你让阿宁跟你说去,她刚也在这,学起来啊,肯定比我生动。” 阿宁在永光殿一众女史中,算不得特别突出,不过这口才,却是一等一的好,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要她看过一遍听过一遍,准能给你学出个七八成来。 所以,让阿宁讲给崔筠听,准没跑。 “是……不过,太后娘娘,咱们这弘文馆还去吗?” 她不过出去备了个轿撵的功夫,怎么好像错过了许多精彩的故事一样呢? 【宿主,您去那里学习,还不如我给您的资料全乎。】. 这还不是上午在气头上,一时冲动了。 盛少青讪讪一笑,“还是先不去了。” 崔筠领了命,又揪着阿宁去问刚刚发生了什么,阿宁绘声绘色学了一通,崔筠下巴惊的都快掉了下来。 嵩阳公主那张嘴是宗亲里数一数二的碎,崔筠属实没想到太后还能让这位公主吃闷亏,嵩阳公主性格最为骄矜,可事实上最得帝宠的公主却另有其人,崔筠不知道太后是否知道这一点,她得找个空知会太后一声才好。 “崔女官,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和御膳房知会一声啊?” 阿宁见崔筠点头,转身就要去御膳房,可崔筠却在背后喊住了她,“阿宁,这种事你让章大监去做,你先回太后身边伺候吧。” 阿宁虽不解崔筠为何这般安排,却也奉命行事,寻了章庆去办差,自己回了内殿当差。 章庆闻言一阵欣喜,他只当前些日子失了宠再也无缘伺候太后,太后这几日没怎么搭理他,他也不敢往前面凑,生怕更招人厌,可太后既然有差事给他做,哪怕就只是跑个这么个腿,就足够说明太后还没忘了他! 他前脚刚踏出厢房,后脚就碰见恰巧'路过'的崔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章庆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崔筠也是冷笑一声,果然上钩了! 看完章庆的反应,崔筠转身向掖庭狱而去,今儿一大早静宁寺就传话来说是禅房已然收拾好了,只等着贵人入寺了。 为保全名声,崔筠也并未对静宁寺的主持说明徐婉的身份,只说有位夫人入寺静修,为保清净,需要单辟一间禅房,最好无人打扰,一日三餐专人送去即可,也无须配备人伺候。 崔筠此去,便把这位贵人亲自送上去往静宁寺的马车。 第四十章 周末辅导班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掖庭狱是宫里关押违反律例之人的地方,虽说比起诏狱环境是好了不少,可到底不是什么风景宜人的风水宝地。 宫正司司正沈文锦一连两日不见太后有任何指示下来,心下正惴惴不安间,看崔筠从院中远远走了进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杀要剐,要放要留,总得有个话不是? “崔大人,是不是夫人之事太后已有定论了?” 沈文锦和崔筠本属同级,但崔筠一直在太后近身伺候,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沈文锦也十分知情识趣的先开了口。 崔筠点头道,“是了,太后的意思是,冯夫人行为不端,咆哮内宫,实在可恨,但上苍有好生之德,太后也不忍加诸极刑,便去其诰命,废为庶人,罚她去静宁寺静修,为国祈福。” 沈文锦闻言也连连附和太后仁德,心下却纳罕太后居然真的处置了徐氏。 “徐氏现下在哪?有劳沈司正带路了。” 沈文锦便带着崔筠去了狱中,拐了几个弯,才在一间阴冷潮湿的小牢房里看见了徐婉。 短短两日,进宫时珠翠满头的贵妇人已经钗环尽散,奄奄一息闭着眼睛靠在简单的木架床上。 俨然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潦倒模样,谁还能想得到这是当日跑进宫来耀武扬威的徐婉呢? 崔筠对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吩咐道,“扶她出来。” 小太监领命打开了牢门,一左一右把徐婉架了起来,徐婉这才睁开了眼睛,看这情势不对,连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你们!” 再往外一瞧,居然是崔筠。 “太后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徐婉这才来了劲。 徐婉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有劲闹腾,折腾了一整天也不见人搭理她,她才彻底慌了神。 言语也从一开始的泼妇骂街也逐渐变成了苦苦哀求,直至绝望倚在墙角。 她如今才算明白,她在冯府摆的那些谱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不过尔尔。 “是,太后是要放你出去,还不快走?” 徐婉这才放下心来,慢吞吞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崔女官,我,我身边的云儿呢?”走到马车跟前,她才想起来问自己的贴身侍女。 徐婉经此一事,倒像是长了几分记性的样子,对崔筠也不敢摆出从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架子,小心问着。 “夫人不必忧心,前儿夜里她就已经回冯府了。” 这个云儿是徐婉的心腹,一见情势不对,自己便悄悄回头溜上了回府的马车通风报信去了,当时谁也没心思注意这么个小小侍女。 徐婉更是放下心来,云儿没落在太后手里就好。 看来太后还不知道那件事,自己如今应当是安全了,她就说嘛,冯倾怎么敢杀了她,最多也就关她两天,就得把她全乎放回家。 “太后懿旨,徐婉以下犯上、冲撞内宫,按律当斩,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哀家也不忍加诸极刑,便去其诰命,废为庶人,罚入静宁寺静修,为国祈福。” “庶人徐婉,接旨吧。” 外面阳光正好,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可徐婉却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凉水一样,散发着透骨的寒气。 这结果,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她的儿子去做了个丢人的芝麻小官,她又被贬为庶人,她苦心筹谋了这么些年,就得了这么个结局?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崔筠也没等她反应,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太监就继续架着徐婉上了马车。 徐婉这两日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身上一点劲也没有,就这样被连拖带拽的扯上了马车。 前方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崔筠心中无声说道,为了贯彻落实太后的政策,她连给徐婉送饭的人都专门寻了哑巴。 盛少青听回来复命的崔筠描述徐婉的惨样,心下唏嘘不已,当年徐婉欺负冯倾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过徐氏特意问了她的侍女,那个云儿倒狡猾的很,一看情势不对头,转头就溜回去报信了。” 徐婉被贬为庶人,崔筠也不必用敬称称呼夫人了。 “难怪父亲第二日就知道了,可若无徐婉授意,这云儿跑什么?” “微臣看徐婉不似作伪,她是真不知道云儿已经跑回去,而且,我说她已经回去时,徐氏明显松了一口气。” 盛少青想了想,“只有一种解释,她做贼心虚!” “那要不要微臣去查一查这个云儿?” 盛少青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盛少青这句辛苦发自真心,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崔筠对她不可谓不精心,而她也不是个画大饼的老板,该给的绩效还是要给的。 转身去妆台上取了个匣子,掏出一副宝蓝掐丝玛瑙耳环出来递给了崔筠。 “这对耳环呢虽然不大,但是胜在颜色鲜亮、做工精巧,哀家看是极为衬你的肤色的,拿去戴,你别嫌弃才好。” 崔筠骇然看着盛少青手中这对耳环,太后是不是不知道这蓝色玛瑙有多难得,还让她别嫌弃? 这样成色极为纯粹的上品,就这样赏赐给她了? 盛少青还有些羞赧,她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翻箱倒柜半天也就这么一匣子首饰,又挑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对她觉得还不错的。 “太后这样重的赏赐,微臣不敢收!” “这有什么,小礼物小礼物,别推脱,快收下吧。” 盛少青看崔筠还要推脱,“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哀家就生气了!” 崔筠无奈,“太后若真要赏赐,便把洛宁郡进攻的那方歙砚赏给微臣吧。” 盛少青见崔筠态度坚决,送礼也要投其所好,便允准了。 【宿主您现在也懂收买人心了?】 “我这叫按劳分配好不好?” 【好吧,那您想好明日休沐做什么了吗?】 !!! 盛少青在这活的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全然忘了她一个月还有几日公休日。 “我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跟连翘学着玩双陆,之后再去听阿宁讲一会话本子!” 好不容易抓住个休息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玩了! 系统想听的学习这两个字是一次也没出现。 【我给您安排了地理、农业、礼仪、吏治、内廷事务等课程,您选两门吧。】 系统放弃挣扎,直接开始安排。 “怎么周末还要上辅导班啊?!!” 第四十一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笨鸟先飞嘛,这对您的积分也是大有裨益的。】 “那我选农业和吏治吧。” 反正最近朝廷的课题也紧紧围绕着这两个主题,今日的折子也提到官员们快要年终考核了,她去临时抱抱佛脚总是有用的。 可一想到明日的课程安排,盛少青看着面前的大鸡腿,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而元澈虽然明日也无需早起上朝,却同样被太傅安排了一堆课程,母子俩同病相怜,坐在一起对着阿宁端上来的美味珍馐连连叹气。 第二日一早,盛少青只比平日多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崔筠喊了起来。 “太后娘娘,两位尚宫及几位太妃已经在殿外等候觐见了。” 盛少青:? 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全乎觉了? 崔筠一边帮盛少青更衣一边告罪道,“是微臣疏忽了,昨夜就应该提前告诉太后,今日是内廷两位尚宫和几位先帝妃嫔觐见的日子。” 盛少青在正堂落座后,殿外几人才缓步走入行礼问安。 “她们都是谁啊?” 盛少青还不忘抽空问系统这几个都是谁。 【后排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是李尚宫,丰腴一点的是王尚宫;前排的话从左至右,分别是夫人李氏和许氏、美人董氏、才人林氏。】 “先帝妃嫔就这么几个?难怪就元澈这么一个儿子。” 两位夫人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看起来适合生育的,仿佛只有两位低位嫔妃了。 【加上你和死去的皇帝生母柳氏,先帝的嫔御就这么六位。】 “我还以为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 系统扶额,【这后宫都是人家的,皇帝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这事吧,可以但没必要。先帝是个工作狂,嫔妃多了脸都记不住,所以有名有分的就这么几个。】 几人起身后,盛少青让她们落了座,才仔细打量起这几位冯倾曾经的“情敌”来。 李氏和许氏属于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仍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而美人董氏无愧自己的位份,也的确是个美人,眉若远山,肤若桃花;才人林氏在这几人中,姿色算是平平,但却也比冯倾好看不少。 盛少青倒不是自卑自己现在这幅长相,只是实事求是来说,先帝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选她做太后? 她也不像是能狐媚惑主的样子啊。 几人对视一眼,李夫人率先开了口,“太后娘娘,入冬以来,各宫及衙司上下都添了烤火钱,为着先帝宾天和新帝登基这两宗大事,宫里又添了不少奴才,因而每月里会比往年这时候多支出三百钱。” 许夫人也接着道,“不止是烤火,冬日总要裁制新衣,宫里东南角几处宫室年久失修,春日里总要修缮一二,又是一笔。” 李尚宫微笑不语,王尚宫对着许夫人道,“修缮那几处宫室倒不急,如今许多女史明年春天也到了年纪该放出宫去,各宫也该仔细挑拣着些,省的老的一批走了,新的还上不了手,青黄不接的。” 她们说完便齐齐回了头,看着盛少青,“太后娘娘忙于政事,后宫这些杂务本不该过多叨扰太后,只是有些事情,我们几个也拿不了主意,还得请太后娘娘决断。” 所以,她们这是在给她工作汇报么? 【你以为后宫嫔御只有吃饭睡觉这两件事么?她们食之俸禄,便要忠人之事,后宫内廷中,人事变动、功过赏罚、人情往来都是需要她们经手的,不然你一个人也顾不过来。】 “那你们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 几人闻言默默不语,倒让盛少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这时李尚宫才开了口,“如今宫中开支用度实在有些大,宫中私库已经有些力竭,微臣与几位夫人几番商议不下,才来请示太后。” 难怪她们个个面露难色,原来是来要钱的! 可她上哪给她们变钱去? “宫中私库里的钱都是从何而来?” 李尚宫回道,“一部分是皇庄出产,每逢收获,按照市价售出后折成现银充入库中,另一部分则是税收。” “这几年皇庄收成不好,加之先帝免征赋税三年,所以这库里的银钱是越来越少……” 收成看天,赋税看人,赚钱之道唯有开源节流,既然开不了源,那就节流呗。 节流第一件,那就是裁员。 “那宫中开销这般大,不若裁些人出宫?” 王尚宫接话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明年开春先放出一半的人去,这银钱便能少了许多。” 李夫人这时颤声开了口,“这怎么行?这是事关皇家体面的大事,怎么能一下子放那么多人出去?!” “那李夫人你有什么好意见么?” 李夫人对这问题也没什么好的见解,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妥,饿肚子事小,丢面子事大。 见她不说话,盛少青直接拍板,明年开春裁员! 几人出了永光殿,李夫人的面容一下子垮了下去,许夫人察觉到李夫人的异常,却也没说话。 从前先帝在时,李夫人就好排场,先帝节俭,她也不好明着逾越。原以为混成太妃能讲讲排面,结果直接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库里没钱了,让她想讲排场也讲不了,许夫人没少和女史在背后偷乐。 送走了这几位,盛少青想着这放人出去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怎么样才能让库里丰盈起来呢? 那几个皇庄? 税收那边,还指望着云至,最快也是一月后才能见效。 【那几个皇庄早都已经经营不善,只剩个空壳子了。】 盛少青:………… 太后可太难了,不仅要当这宫中一家之事,还要当这天下万家之事。 不过,盛少青胸腔内的八卦之魂忽然燃烧起来,“你说,她们从前地位都比我高,如今是我当太后,她们会不会不服气?” 【那你要不要看看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盛少青疯狂点头,她要看!她要看! 【那您先去把我给您准备的课程刷完,我就会给您看。】 第四十二章 单人单锅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系统话音刚落,盛少青眼前缓缓展开了一张透明的屏幕。 “我去!高科技!”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系统详细的向盛少青介绍了北凉各地区土壤情况、作物分布以及朝廷中具体的流派划分。 “原来纪文宣年轻的时候这么…这么潇洒啊!” 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拒绝了当时大长公主的求婚,明言糟糠之妻不下堂,带着妻子外任为官去了。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现在老谋深算的样子。 系统在讲纪文宣的生平时提了一嘴,当年的衡阳长公主曾追过纪文宣,但当时纪文宣已经有了妻室,就拒绝了公主。 【谁还没年轻气盛过呢,不过面对这样的诱惑,也能丝毫不动心,可见此人心志坚定。】 尚公主这样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不是人人都能遇得到的。 而拒绝尚公主带来的后果,也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当时的纪文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穷书生。 所幸衡阳长公主还挺通情达理,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羞成怒,不然北凉现下也就不会有纪文宣这么个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了。 “那衡阳长公主后来嫁给谁了?” 【当时的太子伴读李维生,这两位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去年老驸马去世,纪文宣去吊唁致意,结果被大长公主赶了出去。】 “哈哈哈哈,大长公主还挺记仇?” 【衡阳大长公主确实是性情中人,所以先帝诸位姊妹中,她最喜欢和她性格相像的林阳公主。】 “林阳公主?难道不是嵩阳公主?” 和系统掰扯间,嵩阳公主的大珊瑚已经被抬进了宫门。 “太后娘娘!您快来看看,这珊瑚也太………” 盛少青闻言出了门,在院中看着一人多高、三人合围都合不住的红色珊瑚发起了愣。 这嵩阳公主真是实在人,说是大珊瑚,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这她的永光殿哪里放的下! “太后娘娘…”崔筠也是颇为为难,这珊瑚之大,一屋装不下,“今日下帖相邀,是将赏珊瑚宴设在永光殿,还是?” “换个地方吧,永光殿怕是容不下这尊大珊瑚……” 崔筠“嗳”了一声,又引着太监把那株珊瑚搬去了别殿。 【您完成了两个小时课时学习,积分加五分。】 “那个呢?!” 【什么?】 “就是我要看得那个呀!” 系统这才想起来盛少青想看的是什么,果然八卦是人类改不掉的天性。 系统借着刚刚打开的透明面板,将刚刚几人觐见的画面又投了上去,只是这次加上了内心活动,把她们内心所想转换成文字,飘在了头上。 李夫人:啧啧啧,这当了太后屋子里摆设也不过如此嘛。 许夫人:冯倾现在还算客气,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拿我开刀? 董美人: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最好看不见我。 林才人没有心理活动,因为她心如止水。 在盛少青说完放人出宫后,李夫人的内心活动就变成了:!!!怎么可以!!!不可以!!!我还想体面点回家省亲的! 而林才人的头顶却冒出一大堆火焰来,上面赫然写着:冯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们倒还挺想得开?” 盛少青指的是李、许两位夫人。 【对于李夫人和许夫人而言,多年无宠,且手上已经有治理内廷之权,登高位并不见得就好,只要你不碰她们手中的权力,她们也不会主动与你为敌。】 “那这个林才人才应该和我没什么利益冲突才对吧?我说个话,她怎么火气这么大?” 系统有时候呢觉得宿主是活的通透,有时候又觉得宿主实在凉薄。旁人没经过人情冷暖,都是一腔赤子心肠,偏生宿主不一样,人情世故经的少,却也是一样的无知无觉。 【宿主您有没有听过,比起自己的失败,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从前几位才人可都是同住一个宫室的。】 三位才人中,柳氏率先生下皇子,却被先帝赐死。冯氏趁机成为了皇子养母乃至太后,只有林氏,至今还是个小小才人。 如今几位太妃都住在寿宁殿,李夫人平日也没少挖苦林氏,说她闷葫芦,不像冯氏那般会钻营,表面看起来不声不响,最后居然哄得先帝让她做了太子养母。 林氏一肚子的火,在看到高高在上的冯倾时忍耐到了极点。 “这事我说了又不算,要是她成了太后,我穿她身上,她不也没法享受么?” 系统:…………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诶,那原先的冯倾呢?” 这时候盛少青才想起问这句身体原先的主人,她进来了,那冯倾呢?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已经为她寻到了合适的去处,若是有机缘,您还能见到她呢。】 盛少青:所以就可着我一个人坑呗? “我还以为李夫人她们会恨我恨的牙痒痒,恨不能生啖我的肉嘞。” 系统:………… 【您都是哪里来的消息?】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么?后宫的妃子们为了帝王的宠爱上演各种宫心计,最终只有一人获得宫斗冠军成为太后,我还以为冯倾从前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当上太后呢。” 【呃,这种情况在本朝比较少见,因为后宫嫔御并非只服务于皇帝的私生活,她们也是女官,各司其职,争斗倒也没有那么激烈。】 言下之意,还是有争斗的,不过自打先帝死后,她们也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 先帝膝下单薄,唯元澈一子,而先帝的爹也没好到哪去,除了先帝这么一个儿子外,剩下三位都是公主。 林阳公主最大,济阳公主次之,嵩阳公主最小,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点,盛少青一见到三位阳公主,打眼一瞧就有所察觉了。 说是一家子一起吃热锅子,也不是聚在一起一锅涮,而是每个人座位前头都有一个锅子,由身后的人帮忙看着下菜,布菜。 盛少青心道可惜,吃火锅不就吃个热闹,现在这可倒好,单人单锅,一点劲都没有。 第四十三章 策反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几位公主应邀而来,刚在庆云殿落座,珊瑚还没抬上来,嵩阳公主就已经向着大姐开炮,“大姐,你家后院最近可消停了?” 嵩阳公主的声音尖细,盛少青听过一次就已经印象深刻,今日再听,更平添几分烦躁来。 “不劳妹妹关心,我家好的很呢。” “哎呀,咱们姐妹之间可不要生分了,我可听说你那个面首抵死不从,还要死要活的闹着呢。要我说,你就一棍子敲晕了,生米煮成熟饭,哪有他不从的事?” 盛少青:信息量这么大? 济阳公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劝姐姐还是劝妹妹,硬生生急出了一头汗来。 见大姐不理她,嵩阳公主又开始找二姐济阳公主的茬。 “二姐姐,这快到年下了,二姐夫还是不肯回京啊?” 济阳公主面对妹妹的犀利发问,显得尤为手足无措,怎么短短一会,这炮火就冲着她而来了? “啊……,驸马他任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彰显完自己的存在感,嵩阳公主终于满意的停了嘴,可瞧见桌上的菜式,又嫌弃的撇了撇嘴,“嫂嫂,你这小厨房也该换了吧。” 盛少青:勿cue,有事烧纸。 “公主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盛少青礼貌性问候一句,嵩阳公主倒见了点阳光就灿烂起来,“这素汤虽说是素的,却也是要用高汤吊过的才鲜美,皇兄从前那个御用的厨子是不在宫中了么?” 言下之意,这些破烂怎么能端上桌招待她们呢? 林阳公主看不下去,出言打断了嵩阳公主的作妖,“妹妹,太后下帖相邀说是你进了一株大珊瑚请我们一同观赏,你我是见到了,珊瑚呢?” 一提起那株珊瑚,嵩阳公主又来了劲,“说起这珊瑚,可真是废了我好大的劲儿才运进了京,要不是太后这般福寿双全的人,哪能压的住?” 盛少青:倒也不用这么说。 林阳公主最见不得嵩阳这般势利的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悄声道,“要不是为着你夫家那些污糟事,你能舍得?” 眼见这几个姐妹一见面就掐的跟乌眼鸡似的,盛少青好奇问系统道,“她们一直都这样说话的吗?” 【这还是碍于您在场,您不在的时候,她们说的更露骨呢。】 嵩阳公主被揭了短,脸涨得通红,转瞬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和缓下来,“我自然舍得了,我又不像姐姐,无家一身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今日家宴的主角珊瑚终于被十几个太监的颤颤巍巍抬着登了场,盛少青不想听她们几个继续斗法,实在吵的她脑仁疼,更难得的是她也想当一回和事佬。 系统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盛少青就已经开口道,“姐妹难得相聚,还是一起观赏这珊瑚吧。” 系统扶额,它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三位公主一听盛少青和稀泥,纷纷调转矛头,炮火直向盛少青而来。 盛少青被铺天盖地的阴阳怪气整得有些懵圈,这,好人也太难做了吧? 【宿主你是不是傻?人家姐妹之间斗嘴,你一个外人贸然插嘴,她们不怼你怼谁?】 好吧,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现在怎么办?” 【看来只能用您当前值点最高的亲情值兑换道具了,不过您现在只能兑换一个,您选择用在谁身上?】 盛少青想了想,这三个人里面,只有林阳公主看起来还有点智商,“那就林阳公主!” 系统确认一遍后,加载完成亲情道具后,对盛少青道,【完事了。】 盛少青:??? 效果呢? 【别急,等她缓冲一下。】 三个人原本正对着盛少青疯狂输出,可林阳公主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对着盛少青的眼神也热切了起来。 再看两个妹妹刁难的丑恶嘴脸,越看越厌烦,她怎么能和这样两个长舌妇一样呢?! “皇兄在时,都亲自吩咐御膳房替我换了汤呢!” 见嵩阳公主又提起了这桩事,林阳公主却直接一语道破,“你一桩事能说多少年?八年前的事情你今年还在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见过你皇兄这一次呢。” 嵩阳愣住,刚刚不是还统一战线的么? “还有你,瞧不上人家的时候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妹夫不愿见到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太后从前是身份卑微,可人家从不自轻自贱,你再看看你们,贵为公主,却口出自轻之语,哪还有一个公主应有的体面和自尊?” 林阳公主心中充满了对盛少青的赞赏与肯定,看盛少青受委屈比她自己受委屈还难受,一腔热忱就要为盛少青打抱不平。 “你这科技可真狠啊!” 当真科技与狠活。 【那是!】 宿主终于意识到她拥有的系统多么逆天了吧? 【不过您的道具还比较低端,情感增加的部分还比较浅显,想让她成为您的死党,还需要您努力哦。】 这个简单! “林阳公主此言大善,公主是当彰显我朝的天家风范,这珊瑚,哀家就转赠给你了!” 脱手这么个烫手山芋,顺便拉一波好感,一举两得,她可真是绝顶聪明。 系统:你要是不收,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林阳公主闻言更是感动,上哪去找太后这么通情达理的嫂嫂? 嵩阳公主懵着吃了一顿饭,又懵着出了宫门,临分别前,林阳公主还不断告诫她,以后不许在太后面前放肆。 所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送了礼还要吃挂落? 林阳公主搬着珊瑚出了宫,回公主府立刻找了间净室将太后赏赐妥善保存了起来。 公主府的管事还纳闷,从前先帝赏赐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下来,也没见公主像这次一样当回事过。 公主的贴身女史对着管事神神秘秘道,“公主如今对太后可是大为改观呢。” 管事这就明白过来,要是这么说他就能理解了。 只有嵩阳公主一肚子火回了卫府,卫振也没敢明着问这个骄纵的儿媳,只直旁敲侧击问了问,就被嵩阳公主怼了个灰头土脸回去。 第四十四章 舆论战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卫振转头看见大儿子正蹑手蹑脚往后院去,心头更是火起,不能冲公主发火,冲自己儿子总行了吧。 “还不都是为着你惹出来这许多官司!你还有脸回来!” 卫小大人默默垂下头去,本想趁着老爹没注意偷偷溜进去,没想到伪装失败,现在只能乖乖挨骂。 这种时候,他越反抗越会招来更为猛烈的狂风暴雨,还不如束手就擒,以求速战速决。 只是卫振越骂越离谱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卫大人才弱弱怼了回去。 “我说爹,要是你不在朝上跟太后作对,哪还用得着送礼啊?” 眼见儿子居然敢和自己唱对台戏,卫振更是火冒三丈,声音又拔高了三个度。 “谁跟你说我跟太后作对了?!谁跟你说的啊!” “谁说的!!!” “外头都传开了,说云至现在刚得了太后青眼,您就跳出去和他唱对台戏,您是嫉妒他。” “我,嫉妒他?” 卫振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空气,他都快被这无稽之言气笑了,他一把年纪还会嫉妒那个毛头小子??? 小卫大人继续嘟嘟囔囔,“当年美髯公这个称号落在他头上,您不忿了许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卫振是真想给自己这个傻儿子一大嘴巴子,他这脑子里就不能存点正事? 转念一想,又和缓了脸色问道,“外面还说了什么?” 小卫大人想了想,“别的就没什么了,不过也有人说云至是………” “是什么?”卫振抬了抬左眼皮,瞥着儿子等着心中期待的那个答案。 果然,小卫大人低声道,“他们说太后是看上云至了。” 嗯,他儿子这个酒囊饭袋可算是有了点用处。 “消息可靠吗?” 小卫大人委屈的撇了撇嘴,“听说头一个是刘侍郎传出来的,可不可靠就不知道了,不过刘侍郎的消息,应当准吧,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呢。” “说上回您被勒令回家就是她给云至撑腰呢!” 卫振冷哼一声,“既然她不仁,那也就休怪我无义了。” 小卫大人一看自己爹这幅表情,就知道他爹肯定已经有主意了,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谁要遭殃了。 下一秒,卫振招了招手,小卫大人就熟练的附耳而上,听完震惊的咧开了嘴,“爹,你真要这么干?” 卫振一把拍在自己儿子的大头上,“还不快去!” 吃着瓜子的盛少青被这爷俩合计的一愣一愣的,有什么是她这个VIP不能听的? 【他们打算造谣你和云至呢。】 盛少青:????? 加入不了就开始造谣玩阴的是吧。 “我和云至有什么好造谣的?” 拢共没见过几面,还都有许多人伺候着,哪来的机会搞对象??? 【或许是上次书房密议?】 系统也不是很理解卫振这招的根据何在,它只检测出这招一旦成功,可谓是狠辣之极,宿主之前的努力很有可能全部付诸东流。 云至虽说长得也还不错,长须飘飘、剑眉星目的,可她不喜欢这款,也没什么出格之举,这流言蜚语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不管原因如何,现在卫振若是借这件事生事,确实很麻烦。】 “怕什么,他若敢来,我就敢把流言做实。” 系统:???? 【宿主,您想的倒美,您问过云至的意见了么?】 好像也是哦,这种事又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这卫振老头实在可恨!” 居然利用舆论想要搞臭她的名声,虽然她本人不是很在乎这虚无缥缈的名声,但是他表面动摇的是她和云至,实际还是冲着均田令而来,这混蛋是诚心不想让百姓好过! “这京城的舆论主战场在哪?” 【什么?】 系统没明白。 “就是有没有类似微博的这种地方?” 【啊,那有!闲云楼后有一白壁,从前只是用来作说书人的背景,后来,那些文人墨客喝酒喝到兴头上,便将心中所感所悟题在墙上,若是写得好,便会被誊抄下来广为流传。久而久之,这地方就成了消息的集散地。】 要打舆论战也得问问她这个兼职了三年新媒体运营的人答不答应了! “我想,当初小卫大人和夫人和离的时候,卫振应当下过封口令吧。” 【卫振死要面子,当然不会想让自己儿媳妇给儿子戴绿帽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这件事应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那大家应该不知道小卫夫人还用卫家的钱养面首吧?应该也不知道这和离之后那个相好的是小卫夫人的初恋吧?还说大家要是知道了这些重磅消息,还会不会关心我和云至这种虚无缥缈的绯闻?” 【我认为小卫夫人本人虽然自带热度,但您这个宫闱秘辛也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吧。】 “这就该那个闲云楼发挥作用了。” 【啊!我明白了,您是要利用闲云楼转移舆论焦点?】 “聪明!你把他们之间的细节告诉我,我再找人渲染一下,这不就是一部动人心弦的破镜重圆的年度大戏么?” 【宿主,真有你的。】 “我想想,最好还有第一人称的苦主发声才好呢!” 【那不如就假借小卫夫人控诉小卫大人不肯让她见女儿为由,揭露卫家的种种丑事?】 “你还说我,我看最黑的就是你了。” 她就提了个开头,系统连怎么执行都想好了。 【诶,宿主,我这可不叫黑,我这叫做一步,看三步。】 随它怎么说,只有云至的策令有成效,她才能有钱花,才能保住自己的威信,所以,于公于私,她都要保住云至。 【来吧,宿主,为了检验您昨天的学习成果,这套卷子做一下吧。】 盛少青:…………… 看着逐渐上涨的积分,盛少青心下稍慰,还好昨天认真听了课,不然今天高低得挂科。 系统却看着宿主的试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正正好好60分,它都怀疑宿主是故意考出来这么个成绩让它知难而退的。 第四十五章 揭不开锅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及格就行,及格就行。”盛少青及时觉察到了系统的不虞,努力找补道。 算了,宿主能及格就不错了,它还是适当降低一点心理预期比较好。 “也不知道云至那边怎么样了。” 恰逢崔筠走了进来,听到盛少青在这喃喃自语,顺势接话道,“太后娘娘若是担心,不若派人去看看?” 盛少青却摇了摇头,那边刚开展工作,她就派人去看,不就显得她不信任他么? 将心比心,她打工的时候就不喜欢有人监工,她又不是不干活,非要来盯着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这样吧。” 反正一个月后,总要见分晓的。 “对了,那个云儿查的怎么样了?” 忙了这一阵子,她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爹除了那天通知两位姐姐打听情况外,后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已经派人去联络冯府的人,近两日就有消息了。” 【宿主,为什么您不问我啊?】 放着它这么个金手指不用,浪费这些人力物力是要干什么? “你要想说早说了,还等得到我问你么?” 盛少青才不会说她是忘了呢。 系统默然,它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她是对的。 “不过,刚刚阿宁来说,今日早朝时,许夫人曾来过永光殿,还带来了一口锅……”崔筠接着道。 “锅?” 崔筠拍了拍手,阿宁和连翘两个人便一边一个抬着一口大炖锅走了进来,看起来还挺沉的样子。 这许夫人在玩什么行为艺术? 阿宁和连翘轻手轻脚将锅放了下去,盛少青走了前去,围着这口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炖锅啊。 崔筠也是不解其意,“太后娘娘,这许夫人是什么意思啊?” 盛少青默默不语,都问她,她问谁? “系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系统也沉默表示不知道,它这里只显示,许夫人起了个大早跑去御膳房要了这口锅,随后送来了永光殿。 至于更早些时候嘛,许夫人自前日从永光殿回去后,昨日一整天都在寿宁殿看账本,没什么别的奇怪的举动啊。 “阿宁,你试试把锅打开?” 莫非玄机就藏在这炖锅之中? 阿宁“嗳”了一声,起身去揭锅盖,然后接着就奇怪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 阿宁又喊了连翘一起去揭,“怎么这么难揭开啊?”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愣是没把这锅盖打开。 【宿主……我这里显示,许夫人她……来之前让人把这锅口封死了……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更方便携带才这样做,现在看来,好像是故意为之?】 封死锅口干什么? 等等。 她好像明白了。 “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 崔筠和阿宁她们都面面相觑看向盛少青,等着太后为她们解惑。 “我猜,许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就要穷的揭不开锅了………” “啊???”众人齐声发问,许夫人居然是这个意思? 【好像……还真是这样。】 许夫人这两日一直在看账本,一边看还一边叹气,近几个月宫中仿佛是愈发入不敷出了。 “咱们真穷成这样了????” 崔筠皱了皱眉头,“按道理不应该啊,一定是私库出了什么问题。” 上一次许夫人她们来汇报工作时,就说过宫中积余不多,可没想到这就要到揭不开锅这一步了。 从前系统说过,那几个皇庄已经被掏空,谁干的?!谁干的?! 谁要让她没饭吃?! “我倒要看看,这些皇庄到底是在干什么?!” 崔筠思索一番后开口道,“还有半月便是新年,再过半月便是纪丞相的一月之期,您要和陛下亲赴陈留,不如在这期间挑个日子,顺道去皇庄看看?” “你去安排就是,不过,别让他们知道了。” 免得打草惊蛇。 “阿宁,我们现在去私库看看。” 王尚宫在尚宫局一听说太后銮驾将至,圆滚滚的身体抖了一抖,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盛少青挑了挑眉,“怎么,王尚宫这是不欢迎哀家?” 盛少青在前朝混的久了,面对纪文宣都已经尚且能够应对自如,更别提王尚宫了,这个王尚宫话里话外语气里都透露着,她这个太后倒像是个不速之客了。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王尚宫嘴上道着不敢,身体却没挪动一步,仍是一副抗拒的姿态。 “系统,为什么我混的这么惨?徐婉指着我骂也就算了,小小尚宫也能阻拦我?前朝那些人都不敢这么对我吧?” 【唔,按照现有结果来看,从前您的生活环境是在后宫,她们对您比较熟悉,您猛然上位,她们对你也没什么敬畏之心。而前朝不同的是,他们对你并不熟悉,并不知道您的性情,目前还是在相互熟悉的过程中。】 “意思是她们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温和好拿捏的冯倾?” 【应该是这样,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前您地位比较低,没什么发言权,自然也就没什么积威,所以………先帝不也就看中您这一点嘛……】 冯倾和她在这一点上倒还挺一致,都是社畜,八年了,在这宫里连个说的上话的熟人都没有。 “王尚宫,你在这宫中多少年了?” 王尚宫没想到太后忽有这么一问,思索了一会道,“微臣自武帝朝入宫为官,到今年已经十四年了。” “按照祖制,你也快出宫衣锦还乡了吧?” 昨天才考了吏治,宫中女官十五年为一期,年满就可以出宫和家人团圆,所以,按道理王尚宫明年就该出宫回家了。 “啊”,王尚宫面上一喜,“微臣这算不得衣锦还乡,也就图个团圆罢了。” 王尚宫一直用胖乎乎的身体挡在她的前头,而通往宫中私库的路就这么一条,“怎么,这私库哀家是去不得了?” “啊”,王尚宫这才如梦初醒般退了开来,“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 盛少青没理她,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而王尚宫则悄悄推了一把背后的人,那人便转身悄悄遁去。 第四十六章 你确定?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命人推开厚重的库门,层层加码的门锁之后,盛少青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架子陷入了沉思。 这不就是用六位数密码保护着两位数的存款么? 这么多层防盗,库里居然什么也没有? “王尚宫,我来之前可看过了,私库登记在册的可不止这点东西吧?” 盛少青哪看过什么登记,不过是系统也发出了震惊的抽气声,她就知道事情不对,诈这个王尚宫一诈罢了。 “啊......”王尚宫急中生智道,“那些是按例已经送往司宝司修缮,所以现下并不在这。” “那出入库记录呢?” “不会这么多都送去了吧?司宝司人手够吗?” 打量着蒙她是吧,她不信这么大个仓库,东西的进出会没有记录? 王尚宫原本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没想到太后居然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居然还知道进出记录,急得是额头上汗珠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身体也不自觉抖了起来。 盛少青找阿宁搬了凳子来,抱着汤婆子就坐在了围毡之中。 耗着就耗着,反正她今天奏折批完了,也没别的事做,就看这个王尚宫能整出什么新鲜说辞来。 “哎呦,太后今日怎么有功夫来私库视察?若是太后想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把这些都给您亲自送过去。” 顺着声音的源头,盛少青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夫人?” 李夫人仿佛后知后觉的行了礼,身后的贴身女史便将厚厚一沓账册和记录送到了盛少青眼前。 这是,有备而来啊。 但,科技在手,天下我有。 有时候,心眼子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李夫人预判了她,那她就让李夫人看看,什么叫做预判她的预判。 “系统,你...” 盛少青话还没说完,系统就意识到了盛少青想干什么,【提前说好,三套题都及格才能赊给你啊。】 “没问题!” 盛少青答应的利索,几乎就在同时,她获得了目阅千行的能力。 李夫人有备而来不就是赌她不会查么? 造假就是在用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去圆一个个漏洞,既然是漏洞,那就有迹可循。 随手翻了翻,一阅十行,前后对比之下,盛少青就发现了种种端倪。 “李夫人,这启宁元年有一批汝瓷入库,怎么没有出库记录?” “还有,这南景进贡的五十匹锦缎年前赏了人,怎么年后又赏了一遍?” 李夫人被盛少青源源不断挑出的错误震惊到失声,这太后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一遍就能看出前后的差异? 是她造的假,她都关注不到这些细节,太后居然看得出来? 盛少青得意看向李夫人,你懂什么,这就叫做科技改变命运! 太后别是在诓她吧? “太后娘娘,这……” 李夫人大脑高速运转,她和许夫人共同管着后宫各项开支,不过因为她进宫早,先帝便将私库的对牌给了她。 先帝在时她不好下手,这不先帝走了,又是冯倾上位,她劳苦功高这么些年,捞点钱花花,怎么了? “或许是记录的人不当心,不过小宫人犯些错也是人之常情,惩诫一番赶出宫去便可,你说对吧,王尚宫?” 王尚宫也是闻琴音而知雅意,赶忙附和道,“底下人做事不当心,该罚,该罚。” 赶紧推个替死鬼出去,平息事端,是王尚宫和李夫人如今共同的目标。 只是盛少青却面色古怪的看向两人问道,“你们,确定?” 第四十七章 狗咬狗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啊?” 王尚宫与李夫人对视一眼,双双傻眼,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上面记录的署名,可都是王尚宫啊,难不成这宫里还有另一个同名同姓的王尚宫?” 见两人不信,盛少青亲自将手中册子递给了王尚宫,“你自己瞧瞧,哀家还会看错了不成?” 王尚宫接过了那本出入册,随手翻了几页,都签署的是她的私章,甚至最后一页还摁上了她的指印。 这………… 莫非是? 是李夫人要拿她脱罪?! 几乎瞬间,王尚宫就联想到了这一可能,反正李夫人为人凉薄自私,出卖盟友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听说了。 低头思索间,李夫人也是愣住,她让人造假,没想到都署的是王尚宫的名啊? 不过,小事而已,现下还是赶快了解了眼前太后的追责才是。 “既然如此,那便按着李夫人的意思,将王尚宫赶出宫去吧。” 盛少青发了话,转身坐回了原位,端起热乎乎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轻轻嘬了一口,一股暖流就顺着胃部慢慢沁润肺腑。 李夫人想了想,咬咬牙继续道,“王尚宫既然做事这般不当心,宫里自然是留不得她了,当依太后所言,赶出去便是了。” 王尚宫闻言更是骇然,好你个李夫人,平日里收她的供都没这么利索,出卖起她来怎么这般顺滑,不说她是故意为之都很难让人信服。 现下利用完她还要把她卖了,她明年就要荣归故里了,今天把她灰头土脸的赶出去,算怎么回事?! 还有那些纰漏个个都是自己的签名,怕是早早就备下了打算用她挡刀吧! 【宿主,您玩的可真花啊。】 它可算是看出来了,盛少青这招,叫挑拨离间。 “哪有哪有,等看狗咬狗。” 果不其然,王尚宫面部表情渐渐扭曲,仿佛挣扎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太后娘娘容禀,微臣有些事想要单独禀告,还请太后娘娘屏退众人。” 盛少青摇了摇头道,“你直说无妨。” 李夫人登时就急了,这王尚宫怎么这般不懂事?她还真能亏待王尚宫不成?忍过这一时,好日子不都在后头么?! “既然王尚宫犯了事,就该立即逐出才是,怎么还能单独面见太后?” 王尚宫一听李夫人这话就跟踩了电线似的,猛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你!” 盛少青这时才缓缓开口,“两位,这宫里现在是谁说了算?” 王尚宫顿时偃旗息鼓道,“自然是太后您了。” “那既然如此,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哀家让你说你便说,怕甚?” 李夫人面上倒还算淡然,只是这微微颤抖的手已然出卖了她的惶恐。 她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别怕,小小冯倾而已,何足为惧?当年她统管后宫何其威风,那时的冯倾不过小小才人,如今就算事发,谅冯倾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王尚宫下定了决心,既然李夫人做的出,那也就别怪她无情了! “私库中的许多东西都是被李夫人拿去变卖,她还胁迫微臣造假账!” 啧啧啧,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小小的后宫尚且如此,那她的皇庄里岂不更是一团污秽?! 第四十八章 阿鼻地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你!” 李夫人没想到王尚宫这毒蛇居然真的敢咬她,继而愤愤道,“我胁迫你?!你这奴才好生刁蛮,居然敢攀诬本宫?!” “哼”,李夫人接着冷笑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楚,都是你王尚宫签过字画过押的,本宫最多算个失察之罪。” 为求自保,索性顺势将王尚宫的罪名坐实,省的她再来纠缠。 王尚宫气了个仰倒,这李夫人果然是要推她出去,亏她还派人去请了李夫人来作救兵,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请了尊阎王爷回来。 王尚宫沉声回话道,“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床头倒数第三格后头有一暗格,李夫人曾经偷换过的宝物以及时间、去处都被我一一记录在册!” 她又不是傻子,在这宫中混迹多年,还能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么?! “系统瞧见没,这就叫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看不出来,宿主您还挺有文化。】 盛少青挑了挑眉,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系统培训出来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阿宁会意便去王尚宫的住处取册子,而盛少青转头则让连翘去请徐夫人和李尚宫来。 这么大的场面,怎么能少了见证人呢? 今日不轮李尚宫值守,因而李尚宫一直在住处休憩,骤闻太后有请,心下也是一阵忐忑。 自上次请安以来,她隐隐觉得太后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但多年以来,她直觉带来的忧虑是不会出错的。 不过,在看到同僚和李夫人脸色极差的跪在太后面前,而太后悠然自得坐在一旁喝茶时,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忧虑终于落了地。 行礼之后,李尚宫尴尬开口问道,“太后娘娘,不知您有何吩咐?” 盛少青缓缓喝了一口茶道,“不急,再等等。” 不一会,阿宁同许夫人一起进了门。 “太后娘娘,册子已然取到。” 阿宁恭敬将那本皱皱巴巴的册子递了上去,盛少青大致翻了一翻便将册子递给了李尚宫等人传阅。 “倒是和那本出入册对的上。”盛少青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哀家好奇的是,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一个后宫妇人平日也没什么消费需求,她偷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李夫人见太后已然认定是她,也不欲挣扎,恨声道,“还能去哪了?被我换了钱用掉了。” 王尚宫闻言大喜道,“太后娘娘,您看,她认罪了!” “都是她逼迫微臣帮她将库中宝物运出宫去,还威胁微臣,若是说出去就要灭了我的口,微臣惶恐,不敢不从啊!” 王尚宫急于撇清自己的干系,如今哭哭啼啼的样子已然不复刚刚拦路时的嚣张。 李夫人冷声道,“王翠,你别想撇清干系,本宫就算是下阿鼻地狱也会带着你的。你说本宫胁迫你?你当初收下西郊那五处宅院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尚宫浑身一抖,背后冷汗涔涔渗出,嘴里仍然喊着冤枉。 李夫人转而对盛少青冷漠道,“太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不该心生贪念,请太后治罪!” 许夫人刚一落座就看到这出好戏,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许夫人脸上,这么严肃的场合还能笑的出声? 许夫人起身致歉道,“是臣妾失仪了,实在是进宫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姐姐这般狼狈呢。” 盛少青这下信了许夫人是能干的出送锅这种事的人。 李夫人对于许夫人的嘲讽置若罔闻,继续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盛少青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换了钱?库里那些东西都是积年的宝贝,各个价值连城,你换了钱,钱呢?” 李夫人仍然沉默不语,这时王尚宫却悄悄嘟囔了一句,“还能去哪,还不都给了她那个好弟弟。” 李夫人听到王尚宫这话,扭头恶狠狠看着王尚宫道,“王翠,你给我闭嘴!” 盛少青却是看的满头雾水,刚说她偷盗她都没这么大反应,一提起她的弟弟,怎么这般反应? 难道又是一个伏弟魔? 系统这时却慢慢开口道,【李夫人的弟弟可是官居五品,自不缺钱的来处,所以这事并不简单。】 许夫人此刻捂着嘴偷笑道,“莫非这就是李大人连年升迁的缘由?用宫里财宝给你弟弟打点上下,疏通关系,却让我们饿肚子,李姐姐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难怪李姐姐宫中的东西是比旁人宫里好上不少,我还恨自己没个好娘家,原来李姐姐这是就地取材啊。” 许夫人嘲讽技能拉满,李夫人仍然不为所动。 李夫人视线逡巡过在场之人,缓缓道,“本宫是爱慕虚荣,但本宫仍问心无愧,比起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本宫自是高出不少!待本宫见了先帝,自有说辞!” 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李夫人突然起身,就要往身后的柱子上撞。 众人都是反应不及,还好匆匆赶来的崔筠眼疾手快,奔了前去,挡在了李夫人身前。 “哎呦!” “嘶---” 李夫人在崔筠的怀里安然无恙,只是崔筠被当作肉垫,被硬邦邦的柱子硌的不轻,接连发出痛呼。 李夫人反应过来又要爬起来去撞,还好盛少青如今有了准备,“快拦住她!” 几个女史冲了过去,死死摁住了李夫人。 赶忙让阿宁去请御医来给崔筠医伤,盛少青这才转头来细审这个李夫人。 搞什么幺蛾子,自杀式威胁她? “干什么?哀家还没定你的罪,你就这么急着去见先帝?” 李夫人被摁在地上,目光死死盯在盛少青身上,“冯倾,你这个小人,不要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坐上这个太后位子,那又如何?待我弟弟成事,必定送你下地狱,我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盛少青敏锐的捕捉到了李夫人话中玄机,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李夫人所指何意,只能让女史拖着李夫人下了掖庭狱严加看管。 第四十九章 追赃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系统,李夫人的弟弟官居五品,是何职位?家世又如何?” 【李夫人的弟弟名唤李凌江,历任临川郡太守、江洲刺史,若是今年吏部考校通过,他便能补入兵部为员外郎。至于家世,李家在江州称得上大家,不过,江州路远,李家在汴京中倒还未见根基。】 “地方大员却入兵部,确实很可疑。” 【江州临近南景,常有用兵,所以他想去兵部并不稀奇。不过,李夫人言语间透露出她们所筹谋之事,应该是冲着您来的。】 盛少青:...... “系统,我想再次声明一下,我是懒得动脑子,又不是没有脑子,她言语之中指向分明,我还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李夫人怎么这么有把握就一定能成事,还敢漏了口风给我?” 系统还未应声,许夫人却忽然开了口道,“太后娘娘,李姐姐殿前意图自戕,还言语顶撞太后,实在可恶,不过还望太后看在李姐姐进宫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盛少青抬头对上许夫人清亮的眼神,系统却已经将许夫人当前所想显示在了她的头顶。 许夫人:都给我死! 若不是这字写的分明,盛少青还真的会被许夫人那清亮的眼神蛊惑了去,以为她是真的在求情呢。 “哀家好像还没说要杀她吧。” 许夫人:????这罪还不死? “啊,太后娘娘,她.....我....” 对着盛少青戏谑的眼神,许夫人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被看穿的羞耻感,她这是没拱对火? “许夫人,哀家还没来得及问你,今晨你送来那口封死的锅是怎么回事?” 许夫人尴尬一笑道,“太后娘娘,您不是都知道了么?” 装什么装,若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会跑来这私库查么? “啊?” 盛少青佯装不知,疑惑问道,“哀家只是想来库里寻一尊观音像,没想到王尚宫推三阻四,后来李夫人又横空出世,这才扯出这桩公案来,和你的锅有何干系呐?” 许夫人半信半疑道,“太后当真不知?” 盛少青摇了摇头,目光仍灼灼盯在许夫人的头上。 许夫人:太后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许夫人:不对,从前李夫人做的那些事,太后久居深宫必然知道,太后这是在使诈。 许夫人:莫非是我拱火太过,惹了太后疑心? 盛少青眼见许夫人脑补出一出大戏,也不解释,就等着许夫人自圆其说。 “太后娘娘,臣妾近日一直在核对账目,眼见错漏之处愈发明显,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提醒太后宫中积余不多。” “只是提醒哀家积余不多?” 没有别的什么暗示么? 许夫人摇了摇头道,“是,宫中私库对牌一直由李夫人掌管,她一直说库中再无积蓄,臣妾也无可奈何。” 许夫人:那我还能说是我知道李夫人偷盗,知情不报,就等着数额庞大之后再来告状?? 盛少青:6。 “看来许夫人大概率是不知道李夫人筹谋之事了,不过,你为什么没有显示李尚宫的内心活动?” 【李尚宫此刻并无任何想法和波动,也有可能是此人城府极深,连我也检测不到。】 昔年同僚就跪在一旁瑟缩发抖,李尚宫心里居然毫无波动?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追回李夫人所盗之物,还要搞清楚她们姐弟图谋之事。 盛少青转头看向一直跪在一旁的王尚宫,李夫人撞柱子那一幕冲击力太强,而李夫人死鱼样被拖下去的时候,王尚宫就在李夫人的身边。 王尚宫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今日晨起她还好好的和身边的女史取乐说,日后出了宫,便能自由自在的在自己的宅院之中翻身做主子了。 可现如今,李夫人被下狱,她的未来更未可知,她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宫了。 “王尚宫,你说你是被胁迫的,哀家如今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要?” 王尚宫一听太后这话,眼中迸发出无限光芒,可听了太后开出的条件,那光芒又骤然熄灭。 “你若是能将李夫人偷盗的东西追回,哀家便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责,还会按照宫规明年放你出宫。” 来时曾问过王尚宫,她原本明年便可功成身退,相比于恨不得自己下地狱的李夫人,从王尚宫处突破追回,成功的概率明显高一些。 至于李氏姐弟图谋的事,还是她亲自来查比较靠谱。 见王尚宫犹犹豫豫的样子,盛少青怒声道,“怎么?不愿意?” 王尚宫连忙解释道,“不,不是,实在是这些东西太难追回,微臣是担心......担心自己力所不能及。” “王尚宫,”盛少青缓了缓声调道,“你以为这件事是哀家在同你打商量么?” “赶出宫去还是明年衣锦还乡,你自己选吧。” 王尚宫蹙了蹙眉,下定决心道,“微臣遵旨,微臣必当竭力而为!” 【宿主,您真的相信王尚宫能追回么?李夫人不是说她是换了钱么?】 “一个两个便也罢了,这库中几乎一半都被搬空,若是换了钱财,谁会有能力出的起这个价钱呢?私自贩卖宫中用品,她们就不怕引起非议么?” “所以,我猜测这些东西应当还没有被换成银钱,只是被她们从宫中取出,挪了一处地方罢了。” 【宿主,您不摆烂的时候可真聪明。】 “那是!”盛少青得意了一瞬,“少拍马屁,去查查李氏姐弟平日里和谁交往密切,我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系统没觉得宿主是在和自己发号施令,宿主现在终于有站起来的趋势,它也可以放心一些了,喜滋滋就去搜集资料。 “既然王尚宫要去追回赃物,那尚宫局的一应事务总不能让李尚宫一人肩负吧?”许夫人见缝插针道。 盛少青几乎就在同时瞥向许夫人,目光之中渗出丝丝寒意,连盛少青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许夫人全身打了个冷战,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说着,“李尚宫,你说是吧?” 许夫人头上几个大字写得清楚,她想要安排自己的亲信刘司制代理。 第五十章 万夫所指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李尚宫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顺着说,“是啊,尚宫局事务繁杂,若是王尚宫不在,微臣难免有失。” “那你们可有什么人选?” 李尚宫和许夫人对视一眼,李尚宫先行回道,“若是论起资历,便该是王尚宫身边的钟掌令,不过,刘司制近年在尚宫局之内也颇得人心。” 李尚宫这一碗水倒是端的很平,王尚宫和许夫人两边是都不得罪。 果不其然,王尚宫和许夫人都将期待的眼神放在了盛少青身上。 “太后娘娘,刘司制那一双巧手,未进宫为官时就已经是远近闻名,所以才会被召入宫中。” 跪在一旁的王尚宫却是嘟囔道,“会制些精巧玩意算什么,做尚宫又不止靠手艺。” 许夫人见状立刻就要开怼,盛少青却抬手制止了她们。 这两个人她都不熟悉,倒不如一齐走马上任,靠本事说话,谁走谁留,实习期满自见分晓。 这是她在打工时向资本家学到的优胜劣汰手段,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个打工人也能用的上。 “既然如此,那便两人同时协理李尚宫,三月为期,到期时再考校,如何?” 许夫人虽不甚满意现有结果,但看着盛少青严峻的脸色,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也只得作罢。 眼前的太后已非昨日之冯倾,从前默不作声的冯才人,已经今非昔比,听说皇帝如今也十分亲近太后,自己还是少得罪她为妙。 经此一事,许夫人带着李夫人下狱的消息满意的回了宫。 而李尚宫和王尚宫也满腹心事的回了寓所,分别时,王尚宫抬头看着自己院门的牌匾长叹一声。 “这住了十年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还能有命再住几日。” 李尚宫闻言默默良久,转身回了自己的院中。 盛少青回永光殿途中顺道去接了元澈下学,元澈见母后神色不算好,默默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了盛少青手中,母子俩就这样一路手牵着手走回永光殿。 而盛少青也没闲着,一路上系统细细将李氏姐弟近年来过从甚密的人员及背景讲给了盛少青,她也借着系统将这些人员的关系网络慢慢梳理清楚。 江州李氏算得上一方大姓,而这大家族中的关系网络简直比蛛网还要密集。 虽说李家尚未在京城扎根,可这关系脉络却已经逐渐布进了皇城中央。 自李夫人入宫以来,逐渐有不少京城人家同江州李氏联姻,而她的弟弟更是做了清河王府的女婿。 “系统,我怎么听着清河王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那不是即将致仕的宗正寺卿么?此人不恋尘世,一心要得道成仙,提前退休就是想要去寻访蓬莱仙山。】 “那他和李凌江关系如何?” 盛少青在现代可没少看电视剧,这清河王名字中毕竟带个王,很难不让她多心。 表面仙风道骨,背后偷鸡摸狗,这种白切黑的人设还少么? 【帮您查过了,李凌江娶的是清河王府二房庶出的女郎,平素并不受重视,所以他和清河王关系并不算十分密切。】 【您曾说他补入兵部可疑,我当时不以为意,后来的蛛丝马迹却显示他原本是要被划入户部,后来动用了关系才入了兵部,不过,您为什么会觉得这点奇怪呢?】 “你想啊,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并非出身行伍,就算江州时有用兵,也不是他去负责。更何况,我看过历年吏部对他的记录,都写明了他的政绩集中于发展农业和贸易,并非战绩,这样一个人,却非要去他并不擅长的兵部,还不可疑么?” 【崇化三年,李凌江任太守时,曾上书请求渡江与南景一战,那时先帝主张与民修养,便没有同意,后来他眼见自己上的书石沉大海,就再也没有提及此事,现在他又要入兵部,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或许有,诶,万能的系统君,你能查到那些宝贝都去哪了吗?” 【还在定位,目前数据显示,大部分仍在汴京城。】 “有没有一个确切的位置?” 【暂时还没有,不过它们都经过了同一个人的手——李三。】 盛少青想了想,转头让阿宁先送元澈和被撞得不轻的崔筠回永光殿,自己则要带着连翘去掖庭狱。 “母后!” 盛少青还没走出几步,元澈就小跑着追了上来。 “母后,你要去哪?!” 盛少青蹲下去抱着元澈道,“母后要去掖庭狱,你乖乖跟着阿宁姑姑回永光殿好不好?母后一会就回来了。” “不好!母后去哪我去哪!” 在盛少青的自由放养政策下,元澈是越来越大胆,虽然太傅对他的要求仍然没有放松,但他已经学会在太傅面前规行矩步,而在母后面前放飞自我。 “掖庭狱可是监狱,很阴森恐怖的哦。” “可是母后都不害怕,元澈也不怕!而且元澈是男子汉,要保护母后的!” 盛少青还要讲道理,元澈却已经脱出盛少青的怀抱,拉着盛少青往前而去。 拗不过元澈,盛少青只好带着他,到了掖庭,沈文锦已然候在了门口。 “沈司正,李夫人现在何处?” 沈文锦对连翘的问话恭敬答道,“李夫人尚未定罪,所以暂时关在东间。” 盛少青点了点头,带着元澈缓步而入。 沈文锦惊讶了一瞬,太后怎么带着陛下一起来了? 在正堂落座后,李夫人被宫人们带了上来,为防她又要自尽,沈文锦特地找了几个粗壮的宫人守在李夫人身边。 短短半日,李夫人目中已无神采,只一副求死的衰败模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夫人吐出这几个字来,就闭上了眼不再理会。 “你倒有骨气,若是你说出偷盗之物现在何处,或许哀家考虑留你一命。” 李夫人冷哼一声,仍不言语。 盛少青也没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接着说道,“哀家想,江州李氏也算得上一方大族,若是因为你们姐弟二人获罪,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局,你和李凌江会不会被族人唾骂,万夫所指?” 第五十一章 动摇国本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李夫人闻言也只是眼睫微颤,嘴上仍咬的死紧。 沈司正见状则呈上了李夫人签字画押的罪状,李夫人对偷盗之事供认不讳,只是有关失物去向却仍咬死不肯开口。 “太后娘娘,依微臣拙见,若是不用刑,她怕是不会开口的。”沈文锦扭过头去,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李夫人继续道,“若是宫正司流水样的刑具过上一遍,微臣有把握撬开她的嘴。” 盛少青蹙了蹙眉,这不好吧。 元澈此时却突然拽了拽盛少青的衣袖,盛少青见他有话想说,便俯身附耳过去。 元澈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声说道,“母后,李夫人虽然喜好奢华,却是个很傲气的人,若是用刑,怕是不成。” 盛少青惊讶看向元澈,“你怎么知道?” 元澈吐了吐舌头,他才不告诉母后是父皇原来无意中曾说过,他就喜欢李夫人身上这股骄傲劲儿。 盛少青想了想,既然傲气,又怎么会做了这鸡鸣狗盗之徒? 【宿主!刚刚检测到您的亲情值忽然飙升,您现在可以兑换稀有道具了!】 盛少青:???? “怎么个稀有法?” 【真心丹:能够一直对您保持真心。】 【消解丸:能够化解曾经过往的怨气。】 【忘情水:能够忘记曾经的一切爱恨,重新成为陌生人。】 “我要这些干什么???” 【您可以用真心丹让李夫人说实话呀。】 “还能这么玩???” 系统没说话,却用实际行动佐证了自己所言,因为盛少青感到自己的袖筒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瓶子。 盛少青掏出瓶子,递给了在她面前的沈文锦,眼神示意她给李夫人服下。 沈文锦心中大骇,她只想用刑,可没想要命啊。 只是在太后的威压之下,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端起茶水走向了李夫人。 示意那几个粗壮的女史摁住李夫人,沈文锦将太后所给的丹药硬塞进了李夫人的嘴里。 “你们---你们干什么!!唔--”,李夫人闭着眼还未意识到危险的降临,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能连连干呕想把“毒药”吐出来。 眼见挣扎无果,李夫人索性不再干呕,只怒目向盛少青道,“在宫中滥用私刑,你!” 话音未落,李夫人却渐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起来,眼前的盛少青不再是那副讨厌的模样,居然开始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直到最后,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完全散去,盛少青在她心中已经成了神袛般的存在。 “太后罚的对!是臣妾罪该万死!” 沈文锦看李夫人神态的变化也是奇怪,听了李夫人的话更是惊讶的下巴快掉到了地上,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怎么李夫人的神态愈发平和,甚至投射出崇拜的光辉来,太后这药,效果甚异啊! 盛少青:6。 “咳咳”,盛少青清了清嗓子,“说吧,你将偷盗之物都放在哪了?你又是为何偷盗?” 李夫人恭敬答道,“臣妾也只是负责将这些宝物运往宫外,交给李氏的人后,后面的事臣妾就不知道了。” 众人先是震惊于李夫人的转变,太后刚刚下的不是药,是迷魂汤吧。 紧接着,李夫人又向众人说出了一个更为离谱的故事来,在场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先该震惊哪个。 李氏世家在前朝时也曾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而北凉入主中原以来,轻视汉人,李氏也只能蜷缩羽翼,退守江州。 经过多年休养生息,李氏终于有了卷土重来的资本,而他们所图之事,则是想要收复江南失地。 在他们心里,那里才是他们的故国。 李凌江也曾试探过朝廷是否有南征意向,屡次被拒后,便出此一策,想要私自屯兵,把控军权,之后再图谋南征之事。 “臣妾从前对您心有怨怼,才会出言不逊,我也只是不甘心您如此好命成为太后,而我经营多年却什么也得不到,还要被作为棋子榨干最后一分利用价值。” “至于李氏,这些年我也算还清了债,我如今同李氏已经两不相欠。” 一下子套出这么个大秘密来,盛少青一时消化不及,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盛少青下了封口令,屏退众人后又问了李夫人许久才放了她回去。 李夫人走时仍恋恋不舍一步步三回头的看着盛少青,从前怎么会觉得太后粗鄙,这么温柔的人,定然是她有眼无珠,错将珍珠当鱼目。 盛少青带着同样震惊的元澈回宫时,不由得感叹,要是早有这样的好东西就好了。 【那还不是您不努力刷分,若是您积分够高,还不是什么道具随您用,任您选。】 盛少青被噎了一下,换了话题问道,“我还没问呢,为什么亲情值忽然能涨了这么多???我也没对元澈做什么呀?” 要是当年她的基金能这样涨就好了。 【和您有亲缘关系的不止元澈,还有您的父亲、姐姐等,不过这次好像是因为林阳公主。】 盛少青:???? “我和林阳公主??” 【是因为卫振出手造谣您和云至,林阳公主对您好感倍增,她听信传闻您求云至不得,只能不断在朝政之事上退让,深有同病相怜之感,已经将您看作惺惺相惜的病友了。】 盛少青:....... 她收回她认为林阳公主智商高的观点,流言这般无稽,她也能信??? 【为情所困嘛,难免的。】 “是因为那个面首?” 【是,公主将他拘在后院已经半月了,风言风语四起,只是那人仍是抵死不从,公主投鼠忌器,也是无可奈何。】 性转版巧取豪夺,这面首倒挺有骨气,当朝公主都敢拒绝,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纪文宣那么有能力了。 而元澈一路上也默默思考着,从前父皇在时,曾评价李凌江其人有大才,只是行事之风颇惹争议,若是有人引之心向正途,倒也可堪重用。 刚刚母后提到江州李氏李凌江,他才想到他的这位庶母的弟弟便是李凌江。 而李氏图谋之事已经涉及动摇国本,依太傅所授,李氏全族当诛才是。 第五十二章 道德绑架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就是他还不知道母后现在是怎么想的。 看着母后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元澈不禁暗暗佩服起了母后的心胸。 骤闻此等阴谋,居然还能做到安然不动,实在是令人钦服。 又想起母后和太傅从前对他的教导,想要做到母后这般,借用今日太傅刚教授他的一句话,他仍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呐。 【宿主,您的亲情值和威望值又涨了一点,请您继续保持哦!】 盛少青满脑门的问号,“我这是开外挂了?还是充会员了?” 系统:………… 【我就是您的外挂,您还要开什么?】 那就是她人格魅力太大,太有吸引力了,嗯,一定是这样。 母子二人回到永光殿时,崔筠已然带着人在门口相迎,“太后娘娘,晚膳已经备下了,您和陛下现在可要用饭?” 盛少青狠狠点了点头,她一路上就惦记着这口热乎饭了,忙活了半晌,可要把她饿坏了。 看太后和陛下两人晚膳进的香,崔筠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后娘娘对她这般好,她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事事精心,努力报答太后。 吃完饭,盛少青一边用崔筠递过来的帕子净手,一边听崔筠说道,“太后娘娘,林阳公主下午递了帖子进来,明日想入宫与您一叙。” “林阳公主?” 崔筠也是疑惑,公主入宫仿佛无需递帖,只是林阳公主为何突然这般客气了起来? 盛少青疑惑的却是,林阳公主怎么突然找她,她们有什么旧可以叙? 想起系统刚刚说的公主把她当病友,盛少青忽然反应过来,公主不会是来跟她交流病情的吧??? 可是,她可没有相思病啊! 元澈也是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林阳姑姑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居然还会求见母后? 母后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几分。 翌日,林阳公主一改往日的潇洒,愁容满面的走进了永光殿。 自打上次太后赏赐,她对太后的看法就大为改观,后来又听闻太后也对心上人求之不得,她更是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们就算是公主太后如何,地位尊崇又如何,所求不依旧得不到? 林阳公主如今对太后心中十分亲近,说话也没了那些顾忌,开门见山道,“嫂嫂,听说你和云尚书,唉,您也是性情中人,对他倒用情颇深。” 盛少青:我不是,我没有! “为了他,您都要屈尊亲赴陈留,唉……”林阳公主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盛少青:这都哪来的假消息,这是纪文宣提出来的好不好! 公主一句能叹三口气,她才是用情颇深才对吧。 而且,这卫振胡编乱造的也太没谱了点! 卫府之中,满脸笑意听着手下人汇报如今传闻进展的卫振,忽然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也没想到这法子效果这般好,他只是放出太后对云至青眼有加,哪想得到以讹传讹下来,流言竟变成如今太后痴心不已,恋上俊俏尚书的这副模样。 这下朝中对太后的评价与看法就开始变得有些负面,哼,等着看吧,日后谁还会听从一个私德不修的女人的话?! 要怪只能怪云至长得那副面皮,抢了他美髯公的称号,那就得承担起这称号带来的影响来。 还有太后,居然敢给他下马威?用他做筏子立威? 那他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为了澄清绯闻,盛少青只好以毒攻毒道,“哀家对先帝一片痴情,怎么可能会移情他人?” 也不知道崔筠安排的如何,消息放出去了没有,找到当世有名的文人写公关稿了没有,这差事得赶紧加速啊,再误会下去,热搜可就彻底压不下去了!!! “皇兄?”林阳公主满脸写着不信,“可是,皇兄对您………” 她从前哪听过皇兄后宫有冯倾这号人啊? 盛少青无比真诚的叹气道,“哀家自知貌不出众,唯有苦修德行,方能立足宫中,所以哀家同先帝并不甚亲近,先帝也不能拗我心志,可公主您想,若是先帝对我无情,又怎会让我做澈儿的养母,荣登这太后之位?” 林阳公主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太后和皇兄居然有情? 不过,皇兄已然仙逝,她们羌族没汉人那么多讲究,太后嫂嫂想要养几个面首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且,那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盛少青继续说道,“外头的流言,哀家也有所耳闻,云尚书一心为民,却要遭此非议,实乃哀家之过,只是哀家以为流言无稽,公道自在人心,没想到………” 盛少青说完叹了一口气,又偷偷瞥了一眼林阳公主的神色,果然公主的眉头紧紧蹙起,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道德绑架这损招果然好用,她就知道没人会愿意承认自己不够聪明不够理智的,林阳公主更不会承认是她听信流言,对太后妄加揣测的! 林阳公主心想太后既然如此深明大义,她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该打! “嫂嫂,是林阳莽撞了!” 若是外头再有人非议,她必让人撕了他们的嘴! 只是,太后既然没有和她相同的困扰,她这趟算是白来了,她还是回去继续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林阳公主就要告退,盛少青忽然又说道,“公主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询问流言吧?” 见太后问询,林阳公主羞赧道,“嫂嫂,来前确实是有一桩事想要同您相商,不过现下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为了你院里那个面首?” 林阳公主惊讶道,“嫂嫂如何得知?” 盛少青心道,我不仅知道你为什么来,还知道你想干什么。 “公主将人扣在府中已经数日,实在是不由得哀家不知道。” 林阳公主闻言神色顿时萎靡起来,“唉,我又有什么办法。他,实在油盐不进,我派无数说客与他相商,就是不肯见我,每日只把自己关在房中,近日又开始绝食相逼,我,我实在没办法,就想来问问嫂嫂,对云尚书是如何拉的下去脸面的……” “可嫂嫂既然并无此意,那是我误会了,还望嫂嫂见谅。” 第五十三章 爱情保安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摇摇头表示这并不重要,她自己虽然是个万年寡王,但她另一层身份却是身边朋友中的情感大师,朋友们的爱情都由她来保驾护航! 盛少青,别号爱情保安! 公主这种强制的方式,以她多年指导经验来看,不仅不会拥有好的结局,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是公主身在其中,自我感动情结严重,自己看不到这一点罢了。 “你是真心喜欢这位...嗯....面首?” 林阳公主重重点了点头,“是!我从未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炽烈的感情,惦念他的吃穿住行,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有时候我也明白自己这样有失身份,可我,真的管不住我自己的目光。” “我,做不到嫂嫂这般克己复礼,我如今眼中心中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盛少青: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若是你相信哀家,你便将你们相遇再到如今的局面细细说与我听,我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真挚的目光,也放下最后一丝戒备,陷入了回忆的怅惘之中。 “我与他的初见是在春猎场上,那时他打马而过,英姿隽秀的不可方物,他与我从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同,不卑不亢的行礼问安后就默默退后,毫无谄媚之意,那时我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白月光高冷男神出没果然杀伤力极强,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后来,明悦郡主在自家府邸仿古设曲水流觞宴饮作乐,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我这才知道他居然是李家的小公子,可那时,我实在按捺不住心头雀跃,宴后便将他请回了公主府。” 说完林阳公主低头羞赧一笑,转而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居然抵死不从,要我放他回家,可他若走了,我的心也就空了,我………” 盛少青被公主这直截了当的彪悍手段震撼到了,她当年若是有这强抢民男的勇气,也不至于到死还是个单身狗。 “可你将他拘在后院有什么用?你可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你可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急道,“若是他想做官我可以帮他疏通关系,他若是不想入仕途那更好,在我的公主府,我们比翼双飞,岂不美哉?” “可他到底是男人,他是有自己的尊严和想法的,怎么会愿意屈居人下,若是因为做了公主的面首得了官而非真才实学,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 “谁敢?!”林阳公主怒道,“谁敢背后指摘于我?!更何况,如今选仕不都靠家族荫蔽,我也只是提供些许便利罢了。” 盛少青还没开口,林阳公主自己倒先泄了气,“我从前见过的那些人,若是我愿意为之奔走,早都烧香拜佛,喜不自胜了,就没见过这般冥顽不灵的人。” “但是你不喜欢那些人,对吧?”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嫂嫂,你这一套说辞我倒没听过,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放他回家,再徐徐图之。” 林阳公主皱紧眉头,“不!他若是直接消失再也找不到了可怎么好?!”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既知他的身份,他便跑不掉。” 家族门楣,无一不是牵挂拖累,眉姐姐尚且如此,这位李公子身为家中幼子,更是如此。 林阳公主略微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面上仍是十分疑惑,“然后呢?” “然后啊,晾他一阵子,让他以为你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那怎么行?!”林阳公主拔高声调喊了出声,好不容易才让人明白了她的心意,怎么能晾着,要是他在这期间移情别恋了可怎么办?! “怎么不行?”盛少青悠悠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而已。” 林阳公主看着盛少青的脸色,疑惑问道,“怎么个放长线,钓大鱼法?” “你先告诉哀家,你若同他真成了,又该如何?” “我必定遣散后宅,从此以后唯他一人尔。” 盛少青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就当有这么个姿态。” “你将他请回公主府后,可曾见过他?”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她哪里敢面对那个对着她面若冰霜的李公子,这件事到底是她理亏,所以,她一直都是派说客帮她从中说和。 那就好办了。 林阳公主按捺不住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第一件事,送他回家,并解释这只是误会一场,是下面的人会错了意,擅作主张将他扣下,如今真相大白,你定会严惩府中之人,并向他致歉。” 林阳公主点点头,这她能办到,可之后呢? “嫂嫂,这相思之苦实在难受,该当何解?” “找点别的事做,你从前如何现在仍旧如何,从前没有李公子时,你难道就活不下去了么?” 林阳公主苦笑道,“嫂嫂,不瞒您说,我实在是无事可做,才会如此。” 没事做? 盛少青心中忿忿,怎么苦活累活都是她,享乐都是旁人,她就是天生劳碌命么? 没事就给你找点事做! “那刚好,哀家这里有桩事,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做,你既然无事可做,那便给你做。” 林阳公主闻言两眼冒光道,“什么事?” 忙起来转移注意力,就能缓解缓解公主如今暂时的失恋之苦。 【宿主,您这又是什么损招?】 “我这可是身经百战得出的战术好不好!” 【不过,如果这战术没用,林阳公主虽然现下对您亲近,难保以后不会对您心生芥蒂。】 “不!”盛少青自信道,“他们绝对有戏!” 【哦?】 “公主说李公子近日才开始绝食反抗,若是真的一心求死,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万一是公主将他看得很紧呢?】 “她都不敢去见他,又怎么舍得如此对他?我记得你曾经提过,南景皇后王莘之父也曾面临此等困境,康宁公主逼婚,他便用艾草烫伤自己的脚变成了个瘸子,以此拒婚,可见若是真心想要拒绝,什么手段都是使得出来的。” 系统嘟囔道,【活菩萨没见过,活阎王居然就是我的宿主。】 第五十四章 塌房现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近来宫中账目多有疏漏,哀家分身乏术,前朝后宫实在难以兼顾,所以想请公主替哀家前往皇庄,督察账目。” 林阳公主惊愕了一瞬,管理庄子这事倒是不难,可是她实在不想离开京中,那样她岂不是同她的李郎相隔两地,更难相见,那她还怎么表露心迹? 见公主面露犹疑之色,盛少青打眼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选择一晌贪欢还是长相厮守,公主您自己选吧。” 林阳公主咬咬牙道,“我必不负嫂嫂所托。” 过了一会,公主又吞吞吐吐道,“只是嫂嫂,这法子当真有用么?” “公主,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对这位李公子如此在意的呢?” 林阳公主低下头去苦苦思索良久,片刻后终于抬起头道,“应该,是我从未见过这般俊秀的人吧。” 盛少青:………… 她心里对李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好奇终于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居然能让林阳公主一个公主都如此神魂颠倒。 “长的好确实是一方面,可就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林阳公主苦思冥想许久,脸都皱成了一团也想不出为什么,为什么李公子的影子就是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为了他,她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得到他的垂青,可他偏生就是不肯,软硬不吃,这等煎熬,可实在太难受了。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盛少青也摇了摇头,颜控晚期真的是没救了。 算了,盛少青心头浮起点点无奈,“公主,有时候以退为进,不失为上上之策。而且,有无效用,一试便知,反正您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都找到她头上来了,可见林阳公主定然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林阳公主叹了口气,没办法,她也只能这样了,“那我明日便动身前往皇庄,为嫂嫂查清账目,一日不肃清,一日不归京。” 说完林阳公主便告退而去,盛少青望着公主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转身寻崔筠拿了纸笔来。 公主至情至性之人,虽然面首不少,可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谈恋爱谈恋爱,关键就在于这个谈字,若是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无异于对牛弹琴,就算强行在一起,那对两个人来说也是痛苦。 盛少青决定将自己多年劝人经验写成册子送给林阳公主,希望她看了能有所助益吧。 崔筠一边为盛少青铺陈纸笔,一边揣摩着太后神色道,“太后娘娘从前仿佛和林阳公主并不相熟,为何现在对公主的事这般上心?” 盛少青微笑看着崔筠,耳朵里听着系统报出的又上涨了不少的亲情积分,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大好人呐。” “什么?” 盛少青没有解释,专心投入到自己恋爱秘籍的撰写当中去,几个时辰后,盛少青看着大功告成的书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把这个给林阳公主送去,就当是临别礼物”,盛少青随即想到流言之事,又问崔筠道,“对了,上次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太后是指寻文人雅士作赋这件事?” 盛少青点了点头,崔筠继续道,“太后不让微臣张扬此事,所以微臣只能托崔氏关系,三日为期,赋大致已经写好,只等着他们呈上了。” “只是太后,微臣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为何您要针对卫家?” 盛少青冷哼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斩草除根。 “近日坊间流言你可曾听闻?” 崔筠点点头道,“微臣略有耳闻,您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卫大人编造出来陷害您和云大人的?” “如今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卫家陷害,而是,均田一事刚刚起步,就有此等恶毒流言败坏哀家与尚书的名声,流言事小,威严事大,若任由流言纷扰,日后哀家下令,可还有人信服?” 卫家,又刚好有这么些事撞在了枪口上了而已。 用旁人的私生活来造谣,是最为恶毒,也是最为有效的方法,就是因为这种事毫无自证的可能,你说你没有私情,何以为证?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那首先也得是人才行。 老板说你多吃了他一碗粉,可到底吃了几碗粉,总不能开膛破肚来验,为长远计,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盛少青话音刚落,阿宁就捧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看见崔筠也在,喜道,“崔女官也在,那刚好,这本册子便是卢内侍刚刚托我送进来的,说这是崔女官和太后要的。” 盛少青崔筠对视一眼,确定过眼神,盛少青示意阿宁呈了上来。 厚厚一沓,全都是阴阳怪气讽刺卫家内德不修,家宅不宁的文学艺术作品。 借助系统的翻译工具,盛少青浏览了个七七八八,最终还是选定了她一眼就瞧中的那篇《卫都赋》,里里外外将卫振家里的事骂了个遍,全文里还愣是没有一个脏字。 这些人,还真都是人才。 崔筠看太后始终盯着那一页看,也凑了过来,惊讶道,“竟然是他!” 盛少青只能倒了几页回去看了看署名,楼玉京。 “你认识?” 崔筠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太后问话只忙收敛了神色道,“楼玉京,兖州四子之一,五岁能诗,八岁便能作赋,一时名动兖州,时任兖州太守请他入仕,他以不好官场为由拒绝了太守,后来就自己创办了书院,一心育才。” “那,你为什么这般惊讶?” “微臣只是没想到,名动四方的才子居然会……会写这样的赋。”崔筠蹙了蹙眉,“莫非,他已经……” 已经被生活打磨过了棱角,甘愿为人驱使了? 盛少青啧啧称奇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赚钱嘛,不寒碜。” 崔筠却仍是遗憾不已,从前义正言辞拒绝踏入仕途的人,现如今居然来趟这趟浑水。 盛少青见证了这一大型古代塌房现场,好心放了崔筠半日假,让她好好调整调整心情,毕竟多年偶像跌落神坛,终归是不好受的。 第五十五章 如火如荼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太后娘娘,那便确定是这篇?” 盛少青点了点头,这篇赋言辞犀利、字字珠玑,兼之作者楼玉京兖州四子的身份,这篇文稿的重量,可比卫振的那些流言来的要重的多。 “对了,那些话本子?” “微臣已经安排好了”,崔筠顿了顿,疑惑道,“太后娘娘,这个您也要过目么?” 盛少青被崔筠这样一噎,她要是说自己想看是不是很过分? 崔筠看盛少青神色,便知道太后这是想看,“微臣一会就差人去取。” 说完,崔筠便惆怅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偶像滤镜稀碎,她可要好好疗一会心伤。 【宿主,您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对林阳公主使用忘情水?】 盛少青:……………… “我能说,是我忘了吗?” “不对,你为什么刚才不提醒我?” 【我看您胸有成竹的样子,还当您十分有把握呢。】 桌上香炉中的烟雾氤氲而起,模糊了盛少青的视线,“算了,林阳公主也算是命中有此情劫,渡过则皆大欢喜,渡不过,那也是冥冥中注定了的。” 【宿主您对这些事倒还颇有感悟?】 盛少青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到了今日批奏折的时辰,盛少青已经能够面带笑容的看着阿宁和连翘抱着厚厚的奏折走了进来。 人,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太后娘娘,今日的折子已经送来了,我和连翘按照您所说的法子,将折子分了类,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 经过多日实战,盛少青已经总结出一套分类方法,将这些折子分为,不重要的请安折子、汇报工作的折子、存疑留待讨论的折子等,这样批复下来,就能节省她大量的时间,提前下班,尽早吃饭。 对连翘和阿宁简单培训后,她们也已经能够进行初步的分类,盛少青对此十分满意,“不错,孺子可教也。” 得了太后的赞赏,阿宁和连翘便喜滋滋的去了小厨房为盛少青准备晚膳。 盛少青也乐得自在,慢慢打开了折子,一本一本的看了下去。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收到云至的消息,终于在今天,云至上了一本厚厚的折子,详陈这些时日他在陈留的工作汇报。 百姓一开始并不相信朝廷策令,为了证明策令的有效性,云至在陈留东门放置一堆木柴,下令谁人将木柴搬至西门,便能获得五十金的赏赐。 令初下时,百姓只顾着围观热闹,并无人肯搬,几个时辰后,来了个胆子大的人真的搬了过去,云至则亲自将五十金送到了那人的手上,于是乎,无人再不相信官府的策令。 如今陈留的土地变法进行的如火如荼,大量周围流民都被吸引过去,登记入册之后成为了陈留郡民,开荒辟地,好不热闹。 云至文笔颇精,笔下奏折描绘出陈留如今的盛景,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心生向往。 盛少青暗自钦服于云至的手段,又感慨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只要有一片土地一把种子,就能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创造美好的生活。 【宿主,您如今可要看看陈留的情况?】 系统好心提醒盛少青,它是拥有这个可视化功能的,没想到却被盛少青一口回绝,“不要,没过多久我就能亲自去陈留看,现场版比转播可震撼多了,我要留点悬念才好玩。” “不过,我想看看如今坊间流言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系统画面一转,闲云楼说书人拍板的声音就传到了盛少青的耳朵之中。 “上回说到这冯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一时寂寞难耐,便看上了夫君曾经的下属至云,怎奈这至云心中仍顾及主君之妻不可欺,处处拒绝于冯氏。” 这说书人嘬了一口茶,卖了个关子道,“诸位可知,这冯氏被拒之后,竟然做出了什么事?” 台下看客都是摇头喊着不知道,催着说书人继续讲。 那说书人便顺势说道,“这冯氏生性淫贱,克死自己夫君不够,如今勾引至云又遭拒,以为是至云瞧不上她寡妇身份,便将家产换了现银,以资至云赌博,期冀他能回心转意。” 台下嘘声一片,都在骂这冯氏淫荡,居然将先夫留下的家产败光,真是灾星祸水。 有心之人将这故事中的人联想一二,当今太后不就姓冯?最近朝上又十分倚重云尚书,而这至云,颠倒过来,可不就是云至么? 说书人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含沙射影的说宫廷内帷之事,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们吃瓜的吃的喷香。 盛少青听的也是无语至极,这低俗无比的故事主人公可就差念她的身份证号了。 不行,明天一定要让崔筠将她的话本子送进来,她要亲自盯着修改,非要比今天这个故事更动人,更精彩才行。 忿忿不平的盛少青晚膳吃的都不香了,就等着话本子送进来,她好狠狠给卫振点颜色看看。 元澈见母后神色不好,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吃好了饭,乖乖的回寝宫休息,临走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盛少青道,“母后,李夫人她……李氏一族应该如何处置?” 他这几日苦思冥想了许久,若是按照北凉律例,李氏一族轻则流放,众则九族皆夷,可是……他私心而论,感觉这样的处罚又有点,太过严苛。 转念再想,李氏确有不臣之心,得到这样的处罚也是咎由自取,他在这两种想法之中摇摆不定,实在是纠结,倒不如问问母后,或许能为他解惑。 盛少青骤闻元澈所问,实在有些惊讶,这孩子吃饭的时候默默良久,难道就是在想这个? “澈儿,你先告诉母后,你问这个做什么?” 元澈纠结了一会,决定告诉母后实话,“母后,按照北凉律例,李氏一族必获重刑,他们也确实咎由自取,只是我……我觉得……” 盛少青见元澈支支吾吾,温柔相问道,“嗯?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他们阴谋毕竟已见天光,并未成事,所以…” 第五十六章 巾帼不让须眉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所以你觉得他们应该从轻发落?” 元澈抿了抿下唇,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此刻他清澈见底的眼神中不见半分童真。 执法是否从严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盛少青只是惊讶于元澈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对这件事开始有了认识。 难道这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天子的血脉之力觉醒了? “澈儿,你能思考这个问题,母后很欣慰,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母后现在并不能给你。” 元澈歪着头疑惑道,“为什么?” 盛少青想了想,反问元澈道,“如果母后当时并未发现李夫人他们的阴谋,而他们得以成事,会有何种后果?” “那……那若是他们擅自对南景用兵,战场上胜负之事,又无定数,我……我说不好。” 盛少青抚了抚元澈的发髻,温和道,“这只是一部分,他们一旦把持兵权,若存了不臣之心,你和母后,或许明日就会身首异处。” “那……那还是秉公处置吧!” “可母后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呀,这些事也并未真的发生,对不对? ” 元澈点了点头,盛少青继续说道,“母后说这些的意思是,心存善念是好,也要想一想是否应该与人为善。” “李氏一事,母后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但是母后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元澈重重点了点头,母后真是……真是,太傅刚教的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 哦,对! 是巾帼不让须眉! 要是这事让朝上那群老爷爷们知道,必然又要在朝上吵个底朝天了。 “那你告诉母后,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回母后的话,澈儿现在就回寝宫!好好休息,明日同母后一起上朝!” 元澈小小的身影在宫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盛少青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宿主,您现在母性的光辉可是越来越浓厚了。】 “那是,捡来的儿子还这么懂事,我当然要做个好后妈了。” 【宫中失窃的东西我已经有了定位,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急,不急”,盛少青慢悠悠道,“你这样岂不是显得王尚宫很没用?” 系统:……………… 系统还想开口,阿宁就进来禀报:王尚宫求见。 “你看,这不就来了?” 王尚宫疾步走入,扑通一声跪下,“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未央。” “微臣循着李夫人之前留下的蛛丝马迹而去,如今已经基本摸清了赃物的去向。” 盛少青得意挑眉,看吧,她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是……” “是……” 王尚宫面色阴郁,连日来夜以继日的寻赃,连饭都没好好吃上几口,终于将底细摸了个清楚。 只是这越摸她越胆战心惊,到后来,她已经不敢再派人去查,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看着瘦了一圈的王尚宫吞吞吐吐不肯明言,盛少青屏退众人,缓缓道,“你现在说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王尚宫咬咬牙,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赌一把,跟着太后,或许太后念在她回头是岸的份上,能放她一马。 “太后娘娘,李夫人偷盗一事背后并不简单,此事涉及朝政,微臣不敢妄言。” 哦,原来是这个。 “你是否想说李氏是为了把控朝政,这个哀家知道。” 王尚宫摇了摇头,“不止如此。太后娘娘,李氏背后仍有多人身涉其中。” 还有人? “微臣这些时日追查以来发现,李夫人虽然能在宫中周旋,将宫中物品偷龙转凤,可将这些东西运送出宫,还要寻一个稳妥之处存放,绝非李氏力所能及之内。” “而且……” 王尚宫抬头看了看太后神色,继续道,“据微臣所知,他们……身份复杂隐匿,且大多出身世家,他们是要将这些东西送往南景后售出销赃。” “他们组织严密,微臣多次刺探都无甚收获,所以来禀报太后,请太后定夺。” 她好好的尚宫局尚宫,现在居然做起了刺探情报的工作,可实在太难为她了。 盛少青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情况? “你现如今知道的都有哪些人?” “据微臣查探所知,事涉陈留王氏、沧州杨氏还有滨州徐氏。” 系统适时显示了这几大世家的背景,都是些自前朝起就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可他们和朝廷有什么仇什么怨,要针对朝廷? 【有没有可能,他们不是针对朝廷,而是针对宿主你?】 盛少青:????? “我特么做错了什么?”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因而您没做错什么,您本身,就是错。】 【更何况,北凉入主一直打压汉官,世家子弟近年再无出头之日,心中自然不忿。】 所以,这就是他们偷东西的理由?都偷到宫里她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可他们既然出身世家,家底颇丰,还要偷东西作甚?” 王尚宫补充道,“不过涉事之人都是些旁支子弟,微臣就是担心,他们行事都是受家中指使,这样可就危险了。” 王尚宫无意之言倒点醒了盛少青,“莫非是嫡系子弟尚不能出头,这些旁支更是困难,又不受家中重视,无钱资行事,便想了这么个办法?”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群人真是把这个道理融会贯通,应用的淋漓尽致啊。 【此事波及甚广,宿主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知道知道,不能激化民族矛盾嘛。” “哀家知道了。” 王尚宫看太后说完这句没别的反应,又问道,“那,可要微臣派人追回那些东西?” 盛少青摇了摇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如果抓不到那些人,追回了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你可知他们计划什么时候送出?又由什么人护送?” “第一批已经送往南景,而第二批还在京中各处,并未送出,仿佛就在这几日,由他们亲自送出京城。” “微臣当时就好奇,为何李夫人专让微臣取库中瓷器,如今才明白,私库中珍藏中,只有我朝烧制的白瓷,既能在南景卖上好价钱,还能不惹人怀疑。” 第五十七章 面若冠玉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你确定他们会亲自送出?” 王尚宫点了点头,“年关将至,为防有流民作乱,从前些日子开始,汴京城的守备更为森严,出入城的马车、行人都要仔细查验,若无通关手令,那些瓷器是运不出去的。” 王尚宫接着说道,“出了汴京,若走陆路往南下而去,必然要在陈留稍作停留,而陈留王氏也会在此将车架换成他们王氏的运货马车,如此,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建康。” 盛少青想了想,这经过陈留不难理解,毕竟通往南景的陆路上,只有这条路能够最快抵达,可为什么要换王氏的马车? 见太后沉默不语,王尚宫补充道,“陈留王氏和如今南景的王皇后颇有些交情,所以,他们的运货马车入境南景,并不会受什么影响。” 前几日系统将北凉的情况系统讲了一遍,可对这南景,她倒还真挺陌生。 “派人盯紧他们,不要打草惊蛇,若有异动,速来禀报,其余的事哀家自有成算。” 王尚宫抬头瞄了一眼太后的脸色,仿佛对自己并无厌恶之色,慢慢放下了心,称是后退了出去。 【宿主您现在卖起关子来还真是八月里的石榴,满脑袋的点子。】 盛少青:…………… “你这歇后语都搁哪学的……” 【您的话本子呐,崔筠为了您的话本子可是下了血本,请了不少有名的说书人来写,我都替您看过了,学了不少新东西呢。】 盛少青:!!!!!! 她还没看过呢,居然被系统抢了先! 第二天盛少青一看到崔筠手中的话本子就两眼放光,她可要好好拜读一下古代文学大家的艺术创作。 批完奏折,盛少青净手焚香,虔诚的打开了第一本话本子:古代版霸道少爷爱上我之我逃他追。 话说世家大族之中,有一魏氏公子,对当年红袖阁魁首苦求不得,为俘获佳人芳心,不惜花重金从蓬莱仙山求得一仙床,此床以千年玉髓为板,要万年黄檀木为架,人若躺在其上,更是仿佛置身蓬莱仙境。 这床最奇的却不止于此,据说这床头有一珠子还能显示主人睡眠的情况,若是睡眠良好,这珠子便是粉色,而若是睡眠状况不好,这珠子便是赤红色。 而红袖阁魁首也竟然真被打动,嫁给了魏公子为妻,这段故事也就流传为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结为夫妻之后,被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所扰,而魏公子也在此时有了外室。 没想到这魁首倒是个十分有气性的人,一怒之下竟然提出和离,解脱后便和自己从前的相好成了婚。 盛少青津津有味的继续翻了下去,结果第一本话本子这就到了头。 连忙翻开第二本续上了故事,这魏公子和离之后十分不甘心,便吵嚷着要收回从前送给魁首的那个仙床,而魁首也是不肯,两人僵持不下,魁首一怒之下将魏公子告上了公堂。 结局呢?结局呢? 盛少青继续翻了下去,结果她翻遍了所有的话本子,都没看到这个系列的后续。 “阿筠,这篇是只有两本么?” 崔筠探头来看,一见那作者名字就笑着回道,“太后娘娘,这位沧粟先生写本子向来很慢,这第二本还是微臣托了人去催了许久,沧粟先生才肯动笔。” 啊啊啊! 太难受了! 这没有结局的故事,真是让她抓耳挠心的难受,连载小说实在是太勾人了! 盛少青只好换了一本继续看,只是这本控诉魏公子薄情寡义的本子,没有上一本的故事更跌宕和揪心,盛少青看了一点就兴致缺缺,合上了本子,盛少青转头问崔筠道,“这些都在闲云楼开始讲了么?” “已经开始了,只是效果如何还不清楚,不过以沧粟先生的名气,这些故事流传起来也就在这两日了。” “加之楼先生的锦绣文章,卫氏的百年声誉可算是毁了。” “嗯?怎么又是楼先生了?昨儿你不还对他为五斗米折腰而唏嘘不已么?” 崔筠朗然一笑,“微臣已经想通了,即便是身负盛名,也是要讨口饭吃的,我是如此,楼先生亦是如此。” “更何况,楼先生所行之事也对太后有所助益,那便更不容微臣置喙了。” 盛少青见崔筠嘴角虽有笑意,可神色仍有郁郁,叹了口气道,“你倒愿意理解他。” 崔筠心尖一颤,楼玉京这个名字,在她幼时就曾听族人说过,同样的年纪,她的族弟还在溜猫逗狗的时候,楼玉京就已经写出那篇名动兖州的文章。 后来,父亲也曾将楼玉京的字送给她当做字帖,有时候她临摹着这位兖州才子的字,就会联想到,当初他在写下这个字时,会在想什么。 那力透纸背的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他想要施展拳脚的恢弘志向,那样的激扬文字,她次次读来都为之一振,后来父亲说,族中需有人入宫,众多姐妹都推之不及,只有她自告奋勇,只为了楼玉京那一句,“衣食无忧之外,当思天下万民之事。” 身为女子留在崔氏,无非嫁人生子一条路,那倒不如入宫为官,或许自有另一番天地等着她。 “对了,哀家一会去写一份手谕,你让人带去陈留给云尚书,事涉机要,定要小心些。” 崔筠从回忆中醒了醒神,转身便去为太后磨墨。 盛少青瞧着崔筠的神色不像是释然,倒像是故作轻松,甚至还有像她闺蜜失恋的样子? “这楼玉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下一秒,盛少青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放大了许多倍的俊脸。 “卧槽?你干什么!” 【您不是要看么?】 【据说,这楼玉京可是北凉数一数二的长得俊,崔女官若是喜欢,也不足为怪。】 盛少青这才稳了稳心神,定睛打量起了这位身负盛名的楼玉京,楼大才子。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确实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气度不凡,再加上这绝世文采,直接王炸啊。 第五十八章 何谓自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看着专心磨墨的崔筠,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有条不紊,可神色仍难掩寂寥,盛少青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崔筠要是亲眼见到楼玉京,会不会对他有所改观?” 【什么?宿主你是在问我?】 “废话!这里现在还有旁人么?” 【宿主,不是所有的事情在一开始就能看到结局,如果您觉得这件事对您当前利大于弊,您就可以去做,自然,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您也要为此负责,毕竟您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过,我觉得见个面……这种事,能有什么意外?” 【那谁说的准呢,不过,身为您的系统也只能为您提供建议和帮助,路还是要您自己走的。】 盛少青心中纳罕,今天系统哪根弦没绷对,怎么这么丧? “你,这是怎么了?” 【啊?】 系统顿了顿,【沧粟先生的新本子写的太好,我顿悟了许多人生哲理,这才有所感悟,宿主,您不要被我影响了。】 盛少青:系统你emo了? 不对! 你怎么有最新的话本子! “哈!你偷看?!” 系统无所谓道,【我只是帮您提前看看话本质量罢了,您要是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讲给你听啊。】 !!!!! “不要给我剧透!!!!!” “太后,纸笔已经备好,您可以使用了。” 盛少青慢慢踱步过去,思索片刻,洋洋洒洒写了许久,待墨迹干了之后递给了崔筠,“封好之后,快马加鞭送去云尚书那里,再去一趟京畿守备那里传旨,近日哀家身体不适,要去静宁寺礼佛祈福,这两日需得加强京畿守备,来往车辆都要严查才能放行。” 崔筠疑惑道,“太后娘娘,您怎么突然要去静宁寺?”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她就只听说过这一个佛寺… “别急,待哀家回宫之时,便让京畿守卫宽松些。” 崔筠这才反应过来,“娘娘您这是要,引蛇出洞?” 盛少青点了点头,“若是这两日他们就要行动,我们一时准备不及,动作大了或许还会打草惊蛇,只有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能请君入瓮,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那为何还要放他们出城去?若是守卫查出,将他们直接当场抓获岂不更好?” “阿筠,若是你偷了东西,你会亲自去运送么?” 崔筠摇了摇头,“那您怎么确定他们中有人会往陈留而去?” “王尚宫说他们会在陈留更换马车,由王氏护送南下,这般重要的事,必然有贼人中颇有地位的人在场,不然若是出了事,算谁头上?” 这领导责任制,在哪都不过时。 “人赃并获之后,循着此人的蛛丝马迹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是更省事?” 崔筠闻言大为叹服,太后当真深谋远虑,只是太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阿筠,你想不想见见楼玉京?” “啊?”崔筠一时愣住不知做何反应,太后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问起这个来? 盛少青看崔筠神色,心中却确定下来,这一定是想见,都欢喜的呆住了,还能不想么? 当年,她追星成功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哀家是说,楼玉京文章写的不错,哀家想见见他,他若是有出仕之才,一直在野岂不可惜?” 崔筠闻言沉默一瞬,继续道,“太后所言有理,微臣这就去安排。” 楼玉京从前再高洁无双,不为权贵折腰,如今既愿意为太后写赋,自然是有所图谋,若是能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全了她这么多年的倾慕之情。 惟愿他从此官运亨通,出将入相,只是他再也不是她心中那个看富贵如浮云的翩翩少年郎了。 盛少青却有些奇怪,崔筠这个表情确实不像高兴,“阿筠,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不用憋着的。” 崔筠摇了摇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事如此,微臣也不能左右。” “你,不想他为官?” 崔筠沉默许久,还是决定口吐真言,“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欺瞒,微臣私心,确实不希望他入朝为官。” “怎么?是他无才无德?不能吧,若是一无是处,你也不会对他赞赏有加。那会是因为什么?” 盛少青实在想不明白。 崔筠叹了口气道,“楼先生所著文章,微臣都能倒背如流,微臣欣赏他孤洁之姿,向往他自由之乐,若他能一生如此,微臣也算是得偿所愿。” “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微臣此生已无自由的可能,所以,微臣不希望楼先生也宥于这一方天地。不过。既然这是楼先生自己的选择,微臣也无可置喙,只是,微臣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宇宙的尽头难道不就是编制? 楼玉京若是想要为官确实不奇怪,不过,从前立的人设是不好官场,向往平淡,现在突然变卦,是有塌房的可能。 不过,那些嚷着终老南山,归隐田园的人,靠着才华和视名利如粪土的态度有了知名度以后,不大多都被皇帝请了回去,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手段嘛。 “可入朝为官也可闯出一片天地,阿筠你会不会是误会他了?” 崔筠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或许是吧,原来微臣终其一生所求的,在别人眼里不过唾手可得的累赘。” “微臣失言,请太后治罪。” 盛少青扶起崔筠,看着她清亮的双眸,“你想要自由,哀家许你,不过你先得告诉哀家,你想要何种自由?” 崔筠低下头去思考片刻,继而道,“微臣年幼时,便被教导日后要贤良淑德,做一个好女郎、好女君。只是,微臣性子跳脱,经常惹得照顾微臣的傅母生气,傅母就会骂我说,你这个样子该怎么嫁人?” “那时,微臣就会顶回去,我为什么要嫁人?” 崔筠笑了笑,接着说着,“傅母被我气得不轻,就会用藤条一边抽着我,一边训斥我,女郎都是要嫁人的,偏生就我不一样!” 第五十九章 再拜惟三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为什么我要同旁人一样?” “这个问题困扰了微臣许久,就连我的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崔筠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她吞下了无数委屈,却仍坚定的以为她走过的这条路是对的,而对于她遭受的这些委屈,她却怪是自己命不好。” “可微臣,不信命。” 所以她才会选择入宫为女官,因为,除了这条路,她实在没有旁的选择。 楼玉京笔下所颂扬的田园自得之乐,是她在幽寂时光中唯一的慰藉,只可惜...... 崔筠抬起头来,同盛少青惊讶的眼神对上,又自嘲的笑了笑,“微臣所言,皆出肺腑,只是微臣自己也知道,微臣所说是离经叛道了些,太后权当听个乐子,解解闷。” 盛少青实在是惊讶于崔筠这超前的先锋意识,颤声问系统:你确定,这里就我一个是穿越的么? 系统:......... 【那是自然。】 宿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以为穿越就这么简单么? “阿筠,你可曾想过很久以后,你会在做什么?” “很久以后?”崔筠神情有些迷惑,她实在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下意识摇了摇头。 盛少青换了个问法,“那近的呢?按旧例,宫中女官二十五岁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你想好了吗?” 崔筠仍是摇了摇头,“微臣不想回去,只要太后不嫌弃微臣粗笨,微臣愿永远陪在太后身边。” “你要是粗笨,那哀家这永光殿可就没有灵巧人了。” “只是,哀家总觉得把你拘在哀家身边太不近人情了些,况且,哀家不是许你自由了么?” 崔筠愣了一瞬自嘲地笑了笑道,“就算太后您放我出了宫,微臣也是不得自由的。” “微臣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会一条路走到黑。而且,微臣在太后身边这些时日,是微臣这须臾数年中最为充实的一段时光,太后既呕心沥血、为国为民,微臣也不能拖了太后的后腿,微臣愿做太后脚下一块磐石,只为太后能踩高望远。” 说着说着,崔筠鼻尖一酸,眼眶中已然淌出泪来,一时顾不上擦,却见太后俯下身来,掏出袖中的帕子来,动作轻柔,像哄孩子似的为她轻轻拭泪。 盛少青不知道自己在崔筠眼中居然是这样一个呕心沥血、为国为民的正义形象,心中也不由得动容,轻声唤着,“阿筠……阿筠………” “你再哭,妆要花啦,眼睛也要肿啦!” 崔筠闻言果然就要用手去摁眼睛,盛少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对着门外喊道,“阿宁,送一盏冰块进来!” 回过头来对崔筠道,“你再用手揉,眼睛就要肿的更厉害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崔筠只好顺势以袖掩面,等阿宁放下冰块退了出去,这才放下了胳膊。 盛少青用帕子包起一块冰,轻轻敷在了崔筠的眼睛上,缓缓道,“你的心意哀家都明白了,你既不出宫去,要陪着哀家,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有一点,若有一日你变了主意,你一定告诉哀家,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崔筠俯下身去深深一拜,“崔筠如今唯有三愿,一愿,太后陛下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二愿,我朝风调雨顺,国祚永传。” “三愿,百姓安居乐业,六合同春。” 盛少青心中一动,感慨道,“哀家,定如你所愿。”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崔筠便将盛少青亲笔带了出去,崔筠对如今的盛少青可谓是一百个放心。 所以说,古人所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话真真是没错的,太后那一晕,竟从内到外换了个性子,比起从前的规行矩步,她更喜欢如今这个颇有性格的太后,有时候太后一些看似奇怪的举动,往往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回到自己房间,崔筠洗漱一番,又急匆匆而去,女官多有不便,想要传话,便要在宫门下钥之前,找到羽林卫统领。 其实,崔筠起初并不明白太后为何要让她去传话,她想若是太后直接召见,行事应当更为便宜才是。 可太后只笑了笑,反问她道,“你尚且因为崔氏之姓而不得自由,更何况前朝中人?” 所以,消息只能由私下而散,不能走明路而过。 当她传完话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后此时应该已经用膳,有阿宁和连翘在身边伺候,她也能轻松些。 从安远门到永光殿还是颇有些距离的,只不过刚好得了空的崔筠现下无事一身轻,能够慢慢的踱回永光殿。 一路上,往来的宫人太监都恭敬向她行礼,她知道,他们敬的并非是她,而是她背后的太后。 想到太后午后对她说的话,还有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怜惜之意,她恍然觉得太后仿佛是真的理解了她。 冬日里的阳光总是让人心生暖意,暮色将近,夕阳落在远处宫宇的琉璃顶上,反射出夺目的光彩来。 人生难得一知己,太后就像那暖阳一般温暖着她,她绝对不容许有人想要对太后图谋不轨。 刚走进永光殿,绕过回廊,她就看到章庆在殿外探头探脑,不知道在窥探些什么。 而他在看到崔筠之后,立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对劲,她前几日试探章庆时,他还很有斗志呢,怎么今儿见了她,跑的这么快? 压下心头疑惑,崔筠走进殿内回话,只是太后正哄着陛下,她也不好打断。 “母后!你就带我去嘛!我还没去宫外玩过呢!” 盛少青眉头紧皱,是不是她真的对他太放纵了,这小屁孩最近越发胆大,都敢和她唱对台戏了。 “母后不是去玩的!而且佛寺有什么好玩的?” 她不懂,她不理解,她去上个香顺便捉个鳖,这有什么好跟着去的? 又不是春游。 不过,盛少青还是忍住脾气温柔道,“开春了,母后带你去陈留玩,那里才好玩呀,而且那个时候你还能去田间亲自耕种呢。” 看元澈还要闹,盛少青沉起个脸,吓唬他说,“你再闹的话,母后就不带你去陈留了!” 第六十章 僧多粥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元澈瘪着个嘴,哭丧着脸道,“好吧,那母后你可要快去快回,澈儿,澈儿会想念母后的。” 盛少青揉了揉元澈皱巴巴的脸,“放心吧,母后就去一两日,很快就回来了。” 看元澈神色仍是落寞,盛少青想了想,是该给元澈寻几个伴读了。 同龄人总比她这个母后更有共同话题些,总围着她转,也不是个办法。 刚巧崔筠走了进来,盛少青顺势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阿筠,我记得皇子开蒙之后都会寻适龄伴读,元澈如今上书房已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不见选有伴读?” 崔筠一拍脑壳,最近她忙的手脚不沾地,就把这茬给忘了,连忙就要请罪。 盛少青对崔筠的小动作已经十分熟悉,所以崔筠一撩裙摆,盛少青就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用行这套虚礼了,累的慌。” “是。” 崔筠只得抚平裙摆,轻声回道,“按例皇子开蒙是应该寻同龄伴读一同入书房读书,只是陛下已经登极,这在伴读的选择上,较之皇子伴读会更为慎重,当择德行贵重的世家之子入宫,只是,世家子甚众,可这名额也只有五位.......” 盛少青这才明白过来,这皇帝伴读和皇子伴读,一字之差,便是云泥之别。 未来皇帝掌权,这些有着同窗情谊的伴读们,自然前途不可限量,这炙手可热的位子,怕是抢不过来。 “那以往皇子伴读是怎么选的?” “由世家中报选名单,再由长秋寺拣选后呈报待定人选,最终由您决定。” “微臣想来,长秋卿如今当是十分为难,这才一拖再拖。” 崔筠从前在尚宫局时,就同长秋寺的常大监熟识,后来前任长秋卿获罪入狱,便是这位常大监接了任,所以,崔筠言语间也颇有回护之意。 “再为难,事情总该有个着落,去把他找来,哀家要亲自问问。” 崔筠一边吩咐女史去请长秋卿,心里一边为他默默捏了一把汗。 她因为常在太后身边随侍,太后不会责罚于她,可常大监这渎职之嫌怕是坐在了实处。 常大监到永光殿时已是掌灯时分,崔筠借着添烛的间隙,从盛少青身边溜了出去。 看常大监心神不宁的在殿外等候通传,崔筠走上前去,引着常大监入殿。 常大监看到是崔筠出来,松了口气赶忙问道,“崔女官,太后突然召见,不知是何缘故啊?” 好在有这么个熟人,不然他心里没底,见了太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崔筠压低声音道,“为陛下择伴读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常大监一听崔筠是问这件事,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苦着脸道,“别提了,为着这件事,我都快头疼死了。” “怎么了?选个伴读还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常大监也是压低声音,“陛下年幼登极,这伴读的位子早都有人盯上了,可他们大神斗法,苦的可是我们这群小喽啰呐。” “昨日送来个名单,明日又换了一份新的,谁知道后日会不会还有一份新的,我这怎么好呈送太后。” 崔筠皱了皱眉,“可这事不是你常大监说了算么?” 常大监更是喊冤道,“崔女官,我才上任多长时日呐,上一任黄大监留下的人还在,总不能不顾他的脸面,况且,名单上的世家,单拎哪个出来,都是我惹不起的人物呐!” 崔筠也是叹了口气,这难题也只有太后能解了。 “崔女官,太后今夜便是想问这件事?” 崔筠点了点头,提醒他道,“常大监,差事难办,办成了是你的本事,办不成也不是你的罪责,可你迟迟不报,便是存了隐瞒的心思。” 常大监后背一凉,一股寒气自脚底生出,太后这是要见罪于他了。 崔筠接着说道,“不过,太后仁德,不会重责于你,唯有一点你需得记住,太后问什么,你都得据实以答。” 常大监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崔筠见他也听进去了自己的提点,便不再言语,专心带路。 “太后娘娘,长秋卿已到。” 常大监适时行礼,眼睛却悄悄挪到了面前太后和皇帝的身上。 他从前官职不高,也甚少在后宫走动,所以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后真容。 太后正检查着皇帝的功课,皇帝满口之乎者也,他也听不懂,但太后仿佛听的很入迷? 盛少青靠在桌子上用手拄着头,眼睛微微阖上,一边听着元澈吟诵。 一听古文就汹涌而来的困意,她实在是顶不住了,好在系统能自动检测,元澈若是哪里错了、漏了,她也能及时提醒。 刚巧元澈一段背完,正喜滋滋等着盛少青表扬,盛少青睁眼,捏了捏元澈的肉脸,“明日奖励你吃大鸡腿!” 元澈这孩子仿佛是属黄鼠狼的,诸多肉食,偏爱鸡肉,本着食不过三,安全为上的原则,一月之内,这鸡肉最多就上桌三次。 不过奖励嘛,就要投其所好,果不其然,元澈一听鸡腿二字两眼直接放光,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长秋卿?你先起来吧。” “哀家今日找你来,是问你为皇帝选择伴读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常大监见太后果然问起,心里暗道崔筠就是靠谱,面上不动声色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还在拣选。” “这差事就这么难办?” 常大监闻言,这温暖的内殿仿佛有冷风吹过,他身上的冷汗仿佛结了冰碴子似的冻得生疼。 “回太后的话,这差事原本不难办,只是,只是……” 话还没说完,常大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是微臣力有不逮,这才拖延到了现在,请太后责罚。” 盛少青摆了摆手,责罚都是小事,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你总要让哀家知道你的难处,哀家才好做决断呐。” 常大监就只等太后这么一句,盛少青刚说完,他就赶忙接话道,“按照规矩,陛下伴读需得五人,可如今报上名来的已逾数十家,微臣实在难以抉择,还请太后圣断。” 第六十一章 真诚是必杀技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怎么感觉这常大监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是在推锅呢? “有何难以抉择的?” 常大监额头冷汗涔涔,“这,这……” 他兢兢业业在宫中干了一辈子,平日里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资历,才能够上了个长秋卿这个位置,可这上任头一桩差事就这般棘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微臣实在是,这实在是吃罪不起啊。” 盛少青看向常大监,而对方接触到她探询的目光时,身体居然瑟缩着一颤,看来这差事是真的不好办。 僧多粥少,各世家都想把自己的子弟保送进宫,可统共就五个坑位,常大监想做老好人,谁都不想得罪,可想着都不得罪,最终结果往往是都得罪了个遍。 “哀家问你一句,若是哀家一直不问,你打算拖到何时?” 常大监闻言又是一哆嗦,这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悄摸看了一眼崔筠,而后者就在太后身边垂首敛眉,一言不发。 想到她之前的提点,唯有一点,说真话。 常大监咬咬牙道,“微臣想着陛下天资聪颖,读书又勤谨,每日下了朝就直奔书房而去,或许……或许就不需要伴读了………” 盛少青:…………… 这难道就是,真诚才是必杀技? 崔筠听完也是一愣,让他说实话,他还真说的这么实在,把自己罪名坐的实实的。 当年她同他熟悉,也是因为他是为人老实,不似旁人那般奸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旁的优点不见多,而这老实却亘久不变。 在场的人,唯有元澈听了这话是喜不自胜,哈哈哈,母后终于知道他这么努力了! “常大监,你还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常大监说完松了一口气,口吐真言一身轻,这些时日在各路神仙高压之下,他许久都没这么畅快的呼吸过了。 “你就没想过什么办法?” 常大监默默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蠢笨,多年积德行善大家才念他一句好,所以黄大监获罪之后,才被推举为了新任长秋卿,可遇到这么桩难办的差事,他想着,能拖就拖,不能的时候就推给太后去发愁吧,他要是乱办,出了差错,那还不如不办。 “系统你看,还有比我还能偷懒的。” 系统:………… 【您就不能向好的榜样看齐?】 盛少青叹了口气,最近动脑子太多,感觉自己脑子都变灵光了。 “皇帝伴读,除了出身还需考校品德、天赋等,你说的那几十家的孩子里,总有优劣之分吧。” 常大监点头,“是,有的。” “为公平起见,让这些孩子一同考校,最后排名取其优,不就好了?”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道理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常大监眼睛一亮,点头道,“是,太后英明!” 盛少青:……………… 除了点头,常大监还会干什么? 哦,他还会反问: “那太后娘娘,这考校,都考些什么?还请太后明示。” “对了,还有该如何择优?也请太后一同明示,微臣这就去办。” “不过,这些世家子都金尊玉贵的,该在哪里设考?” 盛少青默默良久,“常大监,你是不是要哀家把饭喂进你的嘴里?” 常大监连声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只是,太后娘娘为何要赏赐微臣饭食?” 盛少青:……………… 崔筠见状赶紧给他使眼色,常大监接收到信号,以为太后真要赏赐,连忙拜下,“多谢太后赏赐!” 元澈在一旁都看不下去,接话道,“常大监,母后不是要赏赐你饭食,母后的意思是,怎么你什么都要母后给你安排清楚?莫非你长秋寺的事以后都要母后事事亲力亲为了?” 常大监见皇帝发话,也是反应过来,连忙跪倒浑身发抖着请罪。 崔筠此刻也是无语,刚想要出言转圜,盛少青却摆了摆手,“阿筠,这件事你同常大监商量吧,哀家累了,哀家要睡了。” 不过,此时的常大监却颇为有眼色,见太后要就寝,急忙起身告退。 元澈也适时告退,一时殿内就剩下崔筠和盛少青,“阿筠,你说他,他他他,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哀家的话?” 崔筠也是无奈,“常大监原本是够不上这位置的,没想到黄大监一朝获罪,常大监在长秋寺资历深厚,便轮到了他头上。” 过了一会,崔筠才补充道,“他是个老实人,绝无坏心,就是……愚钝了些。” “那这事你便多操些心,毕竟是为澈儿选伴读,还是谨慎些。” “唔,为保证公平,哀家会亲自出题,其余的你同常大监商量着办。” 崔筠点头称是,服侍盛少青睡下后,崔筠又去了殿外寻阿宁和连翘安排后日出宫祈福的事宜。 【宿主,看在您这么勤快的份上,为您的勤劳值再加五分。】 “切,我才不是为了加分呢。” 【那我收回?】 “好吧,我承认,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主要是,我要让应试教育的痛苦撒遍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孩子。” 系统:…………… 随后,盛少青魔性的笑声席卷整个大殿,刚出去没多久的崔筠又赶了回来,“太后,发生何事了?” 盛少青高声回答,“没事没事,哀家是在思考该出什么题。” 【宿主,您的这个梦想有点宏大。】 盛少青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北凉选官,是以中正记录为参考,以家世和行状为基准,进行定品。而多年以来,话语权渐渐掌握在世家手中,造成如今的局面就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所以,这就是那群世家敢和朝廷对着干的原因?” 朝中重臣无一不出自大家族,就算是饱受鄙夷的汉臣,背后的家族都是一方大姓。 【而且,就算您开了科举,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我给您的建议就是,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第六十二章 千岁万安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难得反驳系统,“那总归是有好的苗头嘛!” 科举这一制度就算在清朝被一举废除,可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当年不也是通过了重重险阻,鲤鱼跃龙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大学了么? 这高考本质上,和科举没什么不同,都是在选拔人才。 盛少青不敢以人才自居,但这一关就已经能将不适合深造的人筛选出来。 那一样的,能否胜任官职,也不能只看家世和品德。 虽然,现在的北凉选官,品德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过了许久,系统才蹦出来一句,【不得不说,您,还真的挺有冒险精神。】 难道这就是上面选盛少青的理由? 难道它接到的不是维持者剧本,而是,改革者? 那种熟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觉扑面而来,系统决定闭麦冷静冷静。 盛少青又双叒失眠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彷徨,而是因为,兴奋。 第二天,盛少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元澈去上朝,却惊讶的发现,以往经常跳出来唱反调的卫振,今天居然一改常态,在角落里安静如鸡。 而议事的时候,也不见卫振的声音,而对他的指摘之声却实打实落在了盛少青的耳朵里。 “看不出来,卫大人家风竟然是如此模样,与这样的人同朝为官,当真是耻辱!” “卫大人平日在朝上威风八面,没想到儿子竟是这样一个窝囊废!养着夫人和夫人的面首,都不怕人笑掉大牙!” 另一个捂着嘴偷笑,“听说,那床至今还在夫人那里没要回来呢。” 卫振面色一会红一会绿,实在没个人样子,那些人虽然没说到他面前来,但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眼神无意瞥来时,那彼此视线交汇中的心照不宣,无时无刻都不在告诉他,这群人是在议论他。 明明就两日前,他们还在议论的是太后,怎么突然风向一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咬了咬牙,卫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毕竟他们说的,是真的。 下朝回了家,卫振回到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下人把大儿子这个不孝子请了过来喝茶。 小卫大人一脸惶惑的看着怒发冲冠的父亲,他记忆里父亲上次这样发火,还是在他幼时无意中把弟弟推倒,而弟弟头上磕了一个很大的血口子。 那时,父亲用藤条一下一下抽在了他的身体上,他一遍遍的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可盛怒之下的父亲对此却不闻不问,只一味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后来,他再也不解释了,也没力气解释了,反正解释了只会打的更重,倒不如不解释。 “你告诉我,你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小卫大人耸了耸肩,“我能干什么好事?” 卫振被儿子这一噎,更是火大,“你没干什么,怎么朝中议论纷纷?怎么将你和那个贱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为了卫氏一族的荣耀,呕心沥血,你可倒好,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小卫大人见父亲又拿这件事说事,也生了气,“父亲,您不要总拿这件事说事好不好?这是我的私事,与卫家何干?” 卫振被儿子气了个仰倒,“你不姓卫的话,我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小卫大人更是生气,“我就知道,这么些年,您就是偏疼弟弟,从小就这样,什么都怪我,什么都是我的错。您以为是我愿意姓卫么?!” 卫振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瘫坐在太师椅上缓了许久才喘上一口气来。 小卫大人也放飞自我,话已经说出口,索性甩甩手走了出去。 卫家书房中过了许久才传出卫振苍老的声音,“寄奴,去查查,到底是谁在传谣?到底是谁开了这个头?!” 敢编排他卫家,就别怪他不客气! 盛少青这头看得正是津津有味,转头问一旁崔筠道,“卫家那桩事,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崔筠不知太后所问何意,想了想摇头道,“应当没有,微臣所用都是崔氏暗桩,且这些事都是他们自己做下的,也并非是我们捏造。” 盛少青满意的点点头,让卫振再嚣张,也让他尝尝身在舆论中央的痛苦! “太后,明日出宫事宜微臣已经安排妥当,只是这是您今日需得斋戒,所以……” 所以,今天中午烧好的大鸡腿子没她的份了??? 阿宁烧的鸡腿酱香浓郁,闻之馥郁芬芳,食之入口即化,今天居然只能看不能吃???? 真是便宜元澈那小子了。 晚膳时,盛少青一脸哀怨的看着元澈啃鸡腿,元澈好心拿到了盛少青面前,“母后,这么香的鸡腿,您不吃一口吗?” 盛少青内心抓狂,脸上也只能微笑着说,“母后斋戒,不能吃荤。” 元澈只好收回了冒着热气的大鸡腿,喃喃道,“母后真是为我好,不带我去上香是对的,不然我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鸡腿。” 不能打小孩,不能打小孩,盛少青心中默念,不然她怕她真的忍不住,给元澈屁股来两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母后您可要早些回宫啊!” 盛少青在元澈的殷切目光中,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为保万全,盛少青将王尚宫和李夫人也一起,带去了静宁寺。 一路上,盛少青时不时打开马车的帷帘向外张望。 只是,所经之处都已经被清了场,盛少青想看的热闹场景,是一个也没看着。 盛少青兴致乏乏的收回了手,崔筠见状问道,“太后可是不高兴?” “唉,哀家原本想看看宫外百姓们的生活,可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实在太无趣。” 崔筠只能安慰道,“太后若想看,改日微服出宫便可,今日出宫祈福,为安全起见,只得清场。” 对啊! 微服出宫! 盛少青这才又高兴了起来,一心期待起了这趟静宁寺之行。 静宁寺地处皇城西北,依山而建,因而山路崎岖,颇为颠簸。 盛少青在马车上肠子都快被颠出来了,问了问车夫已然快到,便带着崔筠她们下了车,浩浩荡荡一行人步行前往静宁寺。 太后的仪仗还没到静宁寺,寺中众人都已经候在了门口,而盛少青刚刚走近,众人都俯身拜下,高呼千岁万安。 第六十三章 所愿皆所得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静宁寺是皇家寺庙,因而香客亦是不多,盛少青回头看自己这一行人声势浩大的,竟比静宁寺中的人还要多,不免有些尴尬。 “都起来吧。” 阿宁适时站了出来问道,“寺中住持何在?” 其实阿宁不问,盛少青一眼就看到为首那位老僧,身披金缕袈裟,眉宇间一片祥和之气,气度不凡,定然就是住持了。 果然,阿宁话音刚落,那僧人便走了出来,“贫僧便是,太后请。” 住持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迎着盛少青进了静宁寺。 佛门净地,檀香氤氲,盛少青刚刚被颠簸的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被抚平,不由得深呼吸一口,随着住持往净室而去。 “贫僧法号仁波,若有吩咐,差人通传一声便是。” “仁波法师?”盛少青试探问道,看住持脸上并无忤意,便知道自己算是没唤错,接着说道,“哀家多有叨扰,还请法师见谅。” 仁波法师微笑着回道,“太后大驾,使小寺蓬荜生辉,何谈叨扰?” 静宁寺地方算不得大,却也收拾的干净整洁,盛少青满意的看着崔筠她们进进出出收拾打点。 不用批奏折,面见大臣,查检功课的日子,可真舒服呐。 盛少青心生感慨的同时,一阵惆怅又掠过心头,也不知道那群人有没有上钩。 【宿主,那批货的定位已经出了汴京城。】 这会净室之中唯有盛少青一人,她被系统这突兀的报信声吓了一跳,“你吓我一跳!” 【您若是心里没鬼,害怕什么?】 “呵呵,我心里没鬼,我本来不就是鬼么?” 系统被盛少青噎的哑口无言,跟女人斗嘴绝非它这高级系统所为,只得偃旗息鼓的换了话题,【按照他们的速度,明日一早就能抵达陈留。】 “他们手脚还挺快”,盛少青疑惑道,“我不是让李夫人传信一切无碍了么?” 【或许是担心夜长梦多吧,不过,他们急匆匆南下而去,确实奇怪。】 盛少青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她极力忍住了这种升腾而起的诡异感觉。 因为,从前她做什么事,一旦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十有八九要黄,而若是一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种熟悉又讨厌的感觉让她忽然心生燥意,云至若是给力,明日就当有好消息传来。 可若是没有呢? 她好像从来都没想过失败。 有系统在,怎么会失败呢? 盛少青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崔筠见太后刚刚还十分欢喜,忽然就神色不豫的走了出来,也没敢打扰。 看太后是要出门,崔筠转身去净室取了披风,赶忙带着几个近侍跟在盛少青身后。 寺中石阶皆为青石,八十一阶为一层,每一层都有一宝殿。 盛少青一口气爬到了最后一层,然后气喘吁吁的走进了大雄宝殿。 巨大的释迦牟尼金身佛像屹立正中,一股凉风自面前穿堂而过,把盛少青冻的直打了个哆嗦。 崔筠也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太后这腿脚,可不像日日养尊处优,倒比她这个天天干活的还要灵便。 从身后近侍手上取过披风,崔筠走了近前,“山上风凉,太后也该带着披风才是,穿堂风冷,更易生风寒了。” 盛少青拍了拍崔筠正为她系蝴蝶结的手,“没事的。” 僧人们都在一旁做午课,丝毫没注意到盛少青和崔筠的到来。 盛少青不信佛,可既然来到人家的地界上,还是屈膝在软垫上跪了下去。 从前旅游时也去过各地佛寺,那时看到的佛像也是金光闪闪,可远却没有眼前这尊阔气。 这尊佛像说是鬼斧神工、栩栩如生也不为过,关键是盛少青站着看这尊佛像时,看到的佛眼睛微阖,可她跪下来时,那佛的眼睛仿佛睁了开来,一眼将她望了个对穿。 可是,她要求些什么呢? 自身死穿越而来,她还没有认真的想过,自己到底要干些什么。 换句话说,两世为人,她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前,按照父母的规划,她只需要顺着既定的轨迹读书、找工作、结婚、生子,然后看着自己的孩子进入和自己同样的循环。 既然如此,那她能摆烂就摆烂,只要她不低于父母设置的下限,别人也不触及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不会有人来干涉她,她也不会招惹旁人。 所以,她宁愿去睡觉,也不愿意去面对眼前现实那堆废墟。 一朝为后,她想着继续得过且过混日子就是了,可在这破系统的威逼利诱下,她居然踏上了和从前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就,求一个万事顺遂、不负初心吧。 盛少青双手合十,默念着心中所愿,系统又蹦跶出来不合时宜的插话,【人家都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你怎么还念出来了?】 “我不念,你就不知道吗?” 【那也不是,我还是会知道的。】 “那你就闭嘴。” 【我是想说......】 系统还没说完,寺中住持看到盛少青,上前问候道,“太后怎么现在在此处?讲经是傍晚才开始,现如今是僧人作午课的时候。” 盛少青赶忙摆手,“哀家就是随便逛逛,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住持闻言,“那倒不会,太后自娱便是。” 住持说完就要告退,不过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太后若是想要观景,小寺后有一处瀑布,冬日里结了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倒算得上是一处美景。” 崔筠看盛少青眼睛一亮,便知太后这是感兴趣了,赶忙问道,“不知距离此处可远?” 住持笑道,“不远,太后若是想去,贫僧为太后带路就是。” “那就劳烦法师了。” 住持摆了摆手,引着盛少青从寺庙后门出了门,又攀了几层石阶,眼前闭塞的山路忽然豁然开朗,一处天然的瀑布映入眼帘。 盛少青紧了紧身上大氅,崔筠也递了个汤婆子来给她暖手,只是山风料峭,手里的暖意还是顶不住气温。 渲泄而下的瀑布结了冰,一个个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辉。 第六十四章 渊源颇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住持带着盛少青穿过小路,走了近前,瀑布之下,是一处天然的湖泊,面积不大,在这数九寒天里,湖上面居然冒着氤氲热气。 在湖边的树木上,都系满了红色的丝带,在冬日里生出夺目的光彩来。 “这是?” 住持为盛少青解释道,“这便是这景的奇异之处,远处瀑布结冰,而这湖中之水却常年温热。” 盛少青也是惊讶,蹲下身去用手试探,果然是热的,竟比她的汤婆子还热! 瀑布中的水源自山中地下水,而这湖底应当有一温泉泉眼,两水源头不同,交汇在一处方能形成此等奇景。 在一旁整理丝带的小沙弥言语中掩盖不住的得意,“香客们都说,定然是我佛慈悲,不忍我们在冬日里挨冻,才恩赐这热湖给我们使用。所以,香客们来静宁寺进香,也会来此处祈福,请求我佛庇佑。” 住持闻言只微笑不语,盛少青却起了促狭之心,“那你告诉哀家,是先有这湖,还是先有你们?” 那小沙弥摸了摸光溜水滑的脑袋道,“这....这,静宁寺建寺虽说已有百年,可这湖,这应当比我们早。” “那你怎么说是这湖是佛祖专赐予你们的?” “这....”小沙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住持只得出来打圆场道,“世间万物皆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若无这湖,当年便不会有静宁寺,若无静宁寺,这湖也不过山野间普通湖泊,不会受世人香火供奉。” “法师是说,这湖和静宁寺颇有一段渊源?” 住持点头道,“当年太祖皇帝下旨禁佛,先师等一众佛门弟子无路可逃,只能带着经书隐入山林,那年冬日大雪封山,走投无路之际,偶然间竟发现此处有一热泉,便带着弟子们在此处定居。” “后来文帝废除禁律,先师等便在此处重新立佛修院,这便是静宁寺的由来。” 住持又向盛少青解释道,“这小沙弥剃度不久,言语有失,还望太后见谅。” 盛少青笑了笑,“不妨事,哀家也是逗他玩。” 那小沙弥涨红了脸退了下去,到了寺门之后却没走进去,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别处。 在温泉周边玩了一会的盛少青感觉腹中空空,便同住持一齐回了静宁寺。 看着连翘端上来的斋饭,盛少青叹了口气,这日日不见荤腥,她都快要抑郁了。 用完饭,连翘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崔筠见状呵斥道,“在宫中也就罢了,怎么在宫外还这般毛毛躁躁?” 连翘却没顾得上听崔筠的训,只道冯夫人闹着要见太后,已经砸了许多东西,静宁寺的沙弥实在没办法才来回禀。 “她怎么知道哀家来了?” “婢子也不知道,或许是送饭的沙弥走漏了风声?” 崔筠冷冷道,“不可能,我寻的送餐食的人都是天生聋哑,怎么可能走漏消息?” “那就是有人故意告知了,无妨,哀家与她许久不见,还有些想念她呢。” 崔筠担心的视线投来,盛少青示意她不用担心,起身让阿宁带路。 若非她这么一闹,盛少青都快忘了静宁寺还住着这么位“故人”了,难怪说当日一想到出宫她就想到这么个地方。 盛少青走到徐婉如今所居之处时,被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呛了个半死。 “阿筠,不是说衣食洒扫一应不缺么,怎么这么臭?” 崔筠也是慌了神,她寻得都是可靠之人,怎么会如此不当心? 赶忙找来那几个聋哑人,又找了懂手语的人,崔筠才回禀道,“他们说,徐婉到这来刚开始还肯乖乖听话,后来就不肯让他们靠近,说是她们要害她。” “那你们有这么些人,她只有一个人,你们还制不住她么?” 崔筠示意翻译之人将太后所说翻译给那几个人听,那几人明白太后意思时,赶忙焦急摆手,“她们试着摁住过她,强行帮她洗漱,可她力气奇大无比,竟把她们中的一个咬伤了,她们又顾念这是贵人,不敢下重手,只能任由她去了。” 说着,其中一人将袖子翻开,小臂上赫然一个齿印。 “嘶”,这是下死手咬啊,看着就疼,盛少青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你们去把她带出来”,崔筠转头对着侍卫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味的“妇人”被提了出来。 她一出现,盛少青和身后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真是从来都没闻到过这么臭的味道。 那妇人一见到盛少青,立刻匍匐在她的脚下,抓着她的裙摆喊道,“求求你了,好倾儿,你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 这徐婉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饶是崔筠也是没反应过来,但徐婉身后的侍卫立刻就把徐婉扯开了。 “你,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这鬼样子就像是她虐待了徐婉似的,可天地良心,除了关禁闭,她什么都没做啊。 徐婉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怕你害我。” 徐婉从前在冯府整治人时,吃的用的玩的,都是能用来害人的。 如今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死了也无人问津,若是冯倾做些手脚,她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盛少青乐了,“那你还求我放你出去?”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倾儿,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知好歹,我没见识,我向你磕头赔罪,你放我出去吧。”一边说着,徐婉顾不得从前无比在意的体面,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一边不断地磕着头。 盛少青眼见石板上的血迹逐渐扩大,示意侍卫将她拉住,问道,“那你告诉哀家,你错在哪了?” 徐婉抽了抽鼻子,她错在哪了? 她最错的就是让冯倾给他的宝贝儿子寻差事,差事没找好,还被她扔在这个山野沟沟里。 “我,我错在那夜对您冒犯,是我掂不清自己的分量,我一个山野村妇,居然妄想以太后之母身份自居,太后惩罚是应该的,可,我如今已经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盛少青摇了摇头,“不,你错的不是这个。” 第六十五章 捧杀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哀家不在乎你以太后之母自居,可你错就错在目无法度,要用这个身份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谋求要职,你当真以为我北凉朝廷都无人了么?” “第二,你错在识人不清,连你身边的云儿你都看不清。” 徐婉听闻云儿的名字,浑身一颤,“你这是何意?” “阿筠,你来说。” 崔筠得了令恭敬道,“是。” “那日夫人您被关入掖庭狱时,让云儿溜回了冯府报信,可有此事?” 徐婉瞳孔缩了缩,颤声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我让她回去向主君报个信,有什么奇怪的?” 崔筠打断了徐婉的辩解继续道,“可您出宫静修那日又问了云儿的情况不是吗?” 徐婉默默不语,崔筠也没理她继续说道,“夫人,您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徐婉神色踟蹰,嘴唇微微颤抖,连带着身体也不断的发起抖来,崔筠俯下身去,忍住徐婉身上的那股恶臭,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了徐婉的心上。 “云儿,她告诉冯大人,您已经入宫去闹而被太后关进了掖庭狱,他们成事了。” 崔筠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成的什么事她也没探出来,那毕竟是太后母家,能打探出这么一句,已经是竭尽全力而为。 所以,想要知道为什么,只能从徐婉这里入手,说完,崔筠就冷冷看着徐婉的反应。 “什么?!”徐婉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她背叛我?” “不可能!”徐婉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看着盛少青悲悯的眼神喝道,“你们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对不对?!” 云儿,她的心腹,她做的那些事云儿都知道,如果云儿背叛了她,那?! 他们成事了? 成的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救她出去? 那太后也知道了?! 一连串的疑问和怀疑组在一起,她的信念一瞬间被那句“成事了”击溃。 多日以来,她都不敢吃送来的饭,只有那些送饭人吃剩下的饭菜,她才会捡来吃,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她的脑子仿佛已经不再运转,只痴痴的坐在那里笑着哭着。 盛少青看徐婉状若疯癫的模样,摇了摇头,“你不是要回去么?哀家今日心情好,你在这佛门净地也是侮辱了佛门,不如送你回冯府。” “阿筠,安排安排,送她回冯府吧。” 崔筠皱了皱眉,在盛少青耳边低声道,“太后,您不再问问么?” “云儿和夫人之间必然另有隐情,那夜夫人来的蹊跷,为何今日不直接查清?” 盛少青努了努嘴,“你瞧,这是能问得出来的样子么?” 崔筠看着痴痴傻傻的徐婉也是无奈,她不就诈她一诈,没想到徐婉这般不经诈,一吓就傻了。 盛少青也低声对崔筠道,“你若不让她回去,又怎么会有好戏看呢?恶人自有恶人磨,需我们费什么事,别脏了你的手。” 崔筠想想也是,转头吩咐那几个伺候的人将徐婉收拾利索,连夜送回冯府。 盛少青回到净室,同崔筠聊起,“你觉得云儿为什么会背叛徐婉?” 崔筠摇了摇头,“这是您…您府上私事,微臣不敢妄言。” “无妨,哀家许你说。” 崔筠这才回道,“据微臣所知,是您的父亲,许了她什么好处,她才明为徐婉心腹,实为您父亲的暗桩。” “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生隙的呢?”盛少青喃喃自语道,这冯府仿佛水很深呢。 “你不是说太后将她关去了静宁寺么?!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主君,她如今这副模样,若是今夜暴毙………” “混账!我难道要给这蠢货守丧一年么?!” “若是如此,我当初何不自己了解了她,用得着借太后的手?!”冯进越说越气,“还搭上了全儿的仕途?!” 被当枪使的盛少青一边看着冯府内的热闹景象,一边暗自吐槽,冯倾这老爹还真是心狠手辣。 “这倾儿也是,当初恨这徐氏跟什么似的,如今送上门去,居然没要了她的命?” 一旁的云儿走上前去用自己妖娆的身姿蹭着冯进的身体,“主君,奴知道您是为奴好,可是奴不着急的,若是夫人如今暴毙,这一年,奴还是等得的。” 冯进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绷紧,然后一把拍在了云儿的屁股上,口中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将云儿就近压在了榻上。 眼见这两人的画面逐渐少儿不宜,盛少青赶紧让系统关掉,她对古代活春宫可没兴趣,况且这主人公还是她名义上的老爹。 盛少青这才明白过来,刚刚崔筠那个为难的眼神,她怕是已经知道冯进和云儿有一腿,却为了不让她难堪,说是许了云儿好处。 不过,盛少青还是很奇怪,为了一个云儿,倒也不至于将徐婉置于死地吧。 第二日,盛少青焦急等待陈留消息的同时,昨日送徐婉回冯府的人也来回话,说是自从徐婉回去后,冯府便大门紧闭,第二日居然是徐婉亲自出来相送。 盛少青立觉不对,“系统,昨晚我睡着之后,冯府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云儿去杀人,被反杀了。】 盛少青:……………… “她和冯进不是在……在做羞羞的事情么?” 【她为免夜长梦多,这也是在她从前的主子徐婉身上学到的,连夜就要去斩草除根。】 我去! 这也太劲爆了! “有没有回放???快,我要看!” 系统就知道盛少青这个八卦的臭德性,帮她保留了下来。 云儿从冯进房中出来后,唤了几个她从前熟识的丫鬟婆子,带着毒药就去了徐婉房中。 等到云儿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徐婉的院子,徐婉在床上忽然睁开了双眼,神色已经不复疯癫,清明中透着刻骨的寒意。 云儿进了房中,先是对徐婉一阵冷嘲热讽,因为从前曾是最为熟悉的人,所以这云儿说起话来直往心窝子捅。 “你这个蠢货,真以为我从前捧着你,让你给太后摆出嫡母的架子是为你好么?” 第六十六章 丝血反杀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给太后做嫡母,你也配?” 云儿说完啐了一声,“破落户家的女儿,居然也能得封诰命,山鸡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徐婉对云儿的嘲讽不置一词,只是说到这句时,从鼻孔中冷哼出声,“我不配,你便配了?” 云儿脸色涨得通红,“你!你怎么知道?!” “你能爬上主君的床,我不奇怪,但你能坐上我的位置,你想都别想。” 云儿和主君那句成事了,她就已经想到,云儿应该是已经和主君勾搭成奸。 当初她能够成为继室,不过是因为她肚子争气。 主君说,夫人身子不好,无法再为冯家添男丁,而谁若是生下男丁,便是冯家的大功臣。 所以后来,她也是鬼迷了心窍,在夫人病重自己掌权时,偷偷换了夫人的药方,加重了她的病情。 现在想来,主君那时对她的暗示怕也是有意为之。 而现在,她徐婉没什么价值了,当然可以一脚踢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云儿。 但她徐婉叱咤冯府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本事的。 她不是太后的对手,那也不代表她就能让云儿这种人蹬鼻子上脸的欺负。 云儿也是冷笑,“我自然比你更配,我父亲从前也是官至四品,若非一朝获罪,沦落至此,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徐婉看云儿这声势浩大的样子,今夜若是不置她于死地怕是不会收手,只能继续激怒她道,“身为罪奴,爬上主君的床,这就是官家小姐的做派么?” 云儿果然火冒三丈,“你这腌臜老货,敢讽刺我?你从前做的那些孽,我都帮你一笔一笔记着。” 说完,又鄙夷看了徐婉一眼,“若是去了那边,可别怪罪我,是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锁了你的命,我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徐婉看了一眼云儿身后的丫鬟婆子,都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这么快就有心腹了?” 云儿得意道,“都是主君心疼我,不愿我再做那些伺候人的粗活。” 徐婉意有所指道,“我瞧着,你身后那个丫鬟,比你还漂亮呢。” 云儿顺着徐婉视线看去,是略有些姿色,可也不及她吧,那丫鬟被云儿这一看,吓得瑟缩起来。 “那又如何?主君如今宠爱的是我!” 徐婉却是笑了出声,“宠爱?” 云儿被徐婉轻蔑的笑容彻底激怒,从身后婆子手中拿过毒药,走了前去,扬起恶毒的微笑道,“夫人,您放心,明年的今日,我会给您多烧些纸钱的。” “云儿,当初你来我身边时,也就像她那么大。” 云儿神色怔松了片刻,又狠下心来,“云儿得您一手调教,自然很是感激呢。” “以后,我会替您照顾主君,若是郎君识相,我也不是不能照拂一二。” “我的儿子,轮得到你照拂?你就不怕,我之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云儿满不在乎道,“这些,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从前,都是徐婉吩咐了云儿去了结旁人,可如今,终于轮到她云儿来了结徐婉了。 说着,云儿就要把药灌进徐婉的嘴里,徐婉狠劲挣扎了片刻,云儿立时三刻也无法得手,转头给身后的婆子使个眼色,让她们赶快来帮忙。 就在云儿这一晃神的功夫,徐婉忽然从屁股下面抽出一把剪刀来,死劲插进了云儿的脖颈。 云儿动脉中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赶来帮忙的丫鬟婆子被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都被这场面吓得呆愣当场。 而云儿只略略抽搐了几下就软软倒了下去,只是血越流越多,徐婉裙子上的血也从血点连成了一片片的鲜红。 徐婉嫌弃地推开云儿的尸体,径直走到了那几个丫鬟婆子的面前。 那几个丫鬟婆子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想要发出声音,张开嘴也只有“啊啊”嘶哑的音节,只有一个机灵的婢子连忙跪了下去请罪,说他们都是被胁迫的。 “被胁迫?” 徐婉冷笑一声,“我从前如何治家你们是知道的,若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那几个人忙不迭跟着点头,徐婉指了指刚刚那个丫鬟,“你过来。” 那丫鬟瑟缩着不肯走上前来,被身后的婆子一把推了过去,“你去把云儿脖子上的剪刀拿过来。” “啊?” 那丫鬟哭着走了过去,使劲想要拔掉那剪刀,奈何手上的鲜血黏热湿滑,也不知道徐婉刚刚到底用了多大的劲,那丫鬟几次尝试都没能拔出来。 “蠢货。” 徐婉走了过去,轻松将剪刀拔了下来,然后朝着自己胳膊刺了过去。 “夫人!” 徐婉痛呼一声,咬牙道,“云儿今夜刺杀于我,我尽力自保,误杀了云儿。一会就这样向主君禀报,明白了吗?” 那几人吓得已然失了魂,只点了点头。 “还不快去!” 那几人才如梦方醒般哭喊着出了门。 “不好了!” “云儿刺杀夫人了!” 春梦还没醒的冯进被下人的哭喊声惊醒,醒了醒神才听清,刚刚还在自己怀里的温香软玉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本来应该是尸体的徐婉,却只是受了轻伤。 碍于情面,冯进也不得不去探望。 刚一走进徐婉的房间,他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到,连连就要后退。 徐婉看到冯进走了过来,冷冷道,“主君,当年我生全儿时难产,那时产房中也是这般血腥,怎么不见主君这般嫌弃?” 冯进也没想给徐婉好脸色,“那还不是……算了,云儿她……” 云儿连夜来杀徐婉,他是相信的,但是怎么死的不是徐婉呢? 他深以为憾。 “主君是不是在遗憾,死的不是我?” 冯进被人看透了心事,摸了摸鼻尖,“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在静宁寺静修数日,这性子倒没什么变化,太后怎么将你放回来了?” 徐婉冷笑一声,“我当主君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夫人了。” 冯进皱了皱眉,“你怎么今夜说话含枪夹棒的!谁让你这般放肆的?!” “主君,云儿已经告诉我了,您要将她扶正呢。” 第六十七章 生前哪管身后事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怎么可能?”,冯进颇为嫌弃的表情总算让徐婉舒服了一点,她就知道那个小贱人是个登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那为什么我被太后关到静宁寺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派人来救我?” “你也知道那是太后,就算是我见了太后,那也是要恭敬听命的,既然你惹恼了太后,太后惩罚你也是应当的。”冯进满不在乎道,“再说了,我不是也让玉儿、夕儿去宫里帮你求情了。” 徐婉冷笑道,“主君,你若寻别人我倒还信你两分,可你那两位女郎只怕恨不得我去死,还会帮我求情么?” “你别在这儿不识好歹!”冯进已经有些不耐烦,现在对着这么一张年老色衰的脸说话,实在是倒胃口。 “我恨不得你去死?那你怎么不去?” 徐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枕边人,他居然让她去死? “所以,云儿说的都是真的?”徐婉艰涩开口。 冯进没有说话,徐婉却已经有了答案,哀嚎一声,就要扑上去用自己数日来未曾修剪的指甲抓挠着冯进。 她要扒开这个人伪装的的面皮,看看心肠是不是都已经变成黑色。 冯进不耐的推开扑过来的徐婉,“看来你是真的失心疯了。” 被推倒瘫坐在地的徐婉又痴痴的笑了起来,“我失心疯?” “对!我就是失心疯了!” “我失心疯了才会信了你的甜言蜜语,一心以为夫人是个不知冷热的人。我就是失心疯了,难产也要拼命为你生下全儿!” “我劝你,为了全儿的以后,最好还是管住你这张嘴。你已经害了他一次,还要害他第二次么?” “我害了全儿?!”徐婉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不是你让我去找太后么?不是你说,倾儿性子一向软弱,我多去磨一磨,那毕竟是她弟弟,她最后还是得帮衬一二的?到头来,你又要怪我?” “我做的这些,难道不都是你默许的么?!”徐婉震惊的看着一脸这些事与他无干的冯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从谋害夫人,到为全儿谋求官职,再到后来她深夜进宫,都是他一手主导默许,他就在一旁冷冷看着,最后再把他撇的一干二净,仿佛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干,恶都是她作的。 “徐婉,哦不,徐五娘,我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给你留了脸面,你最好不要不顾脸面,在这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当年刘夫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若非是你授意,我怎么敢换药?” “我当初以为你是真的心悦我,才会对元配做出那样的事情,结果,后来我才知道,你不过是嫌弃刘氏没落,而刘夫人又生不出儿子,又处处管着你不让你寻欢作乐,你便嫌她碍眼。” “我还一直骗自己,主君不会是这样的人,直到我昨夜见到云儿,云儿不就是当年的我么?” “您同一个招数用两次,不嫌累么?” 徐婉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仿佛在这一刻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冯进也被激怒,“你徐婉手里就干净?这些年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在后宅里作威作福,我给尽了你脸面,你一个奴才出身,能有这样的造化是你祖坟冒了青烟!” “我不知道多后悔,当初立了你为继室!若是………” “若是什么???”徐婉目眦欲裂,眼睛之中冒着血色狠狠盯着冯进问道,“你说啊!” 冯进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要迎娶太原王氏的女郎了,你若是识相,就快点给我将正室的位置腾出来。” “就为了这个?”徐婉仍不肯相信,冯进为了迎娶别人,居然要至自己于死地。 可是转念想想,他不就是这样一个凉薄之人,当初放纵自己害了夫人,现如今想要自己的命也不过寻常。 冯进也彻底卸下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獠牙道,“不错,太后饶你一命算你命大,你若是死在太后手中,我也就不用为你守丧了,只可惜……”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徐婉无比震惊的看着冯进,她没想到睡在她身边这么些年的人居然是披着人皮的一头狼,不,是一头恶鬼。 “你连你的女儿也算计进去,你不会有好报的!” “生前哪管身后事”,冯进不耐揉了揉眉心,“全儿如今正一心怨你在太后面前多嘴,只等着我娶清远王氏的女儿做他的继母,也好帮衬他呢。” 徐婉听完后心凉了个透彻,她苦苦挣扎这么多天,回来之后,冯府居然已经变了天。 就连她的亲骨肉,也为了权力仕途,要弃她于不顾了。 “哈哈哈哈哈!” 徐婉的惨笑传来,吓得盛少青吃点心的手一颤,直掉了半块在桌子上。 可惜了,可惜了。 【宿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唔,怎么说呢,算是知道吧,不多,就一点。” “我猜到他们回去要狗咬狗,没想到咬的这么厉害。” 盛少青叹了口气,这冯府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她那个爹更是,一言难尽呐。 一切都让别人挡在他前面,他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结果只有他最毒。 就算她的两个姐姐婚事不如意,也都只会怨恨徐婉,而冯进永远都隐身在别人身后,成为一个隐形人。 “后来呢?” 她可不觉得徐婉能活着走出冯府。 【冯进将徐婉软禁,今夜会送到庄子上去,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暴毙身亡。】 “可是那不就耽误了他娶新人了么,为什么不跟她和离?” 这年头和离仿佛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盛少青忽然反应过来,徐婉知道冯进那么多事,必然不会甘心就此和离下堂而去的。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不过,您就要有新的后妈了。】 盛少青:………………… 【而且,她还比您小一岁哦。】 “这…姑娘……就往火坑里跳啊?” 【家族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太后继母的身份,他们正是求之不得呢。】 第六十八章 一念成佛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发觉自己太后这个身份可真是个香饽饽,她这个向来扮演的都是别人生活中小小配角的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主角,这滋味,还真有一点,难以习惯。 【鉴于您没有借助系统就成功查探到冯府内幕,您的智慧值加20。】 “我说系统,我都不是21世纪的人了,你又何必要把我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综合性人才呢?” “你要真这么智能,帮我做个珍妮纺纱机,我们直接开始第一次工业革命算了。” 【宿主,您再这样,我是真的会让您体验一下老虎凳的。】 盛少青撇了撇嘴,说不过她就要用拳头,真没劲。 “太后!太后!” 连翘兴高采烈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太后娘娘,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可漂亮啦!” 紧跟其后的阿宁也走了进来,嗔怪道,“连翘你真是,怎么跟没见过下雪似的。” 连翘回瞪了阿宁一眼,“我没见过怎么了!关键是太后见没见过呀!” 这两个人在盛少青身边久了,也渐渐欢脱起来,只是阿宁到底比连翘年长几岁,行事更为稳重些。 盛少青走出房门,昨日阴冷肃杀的氛围变得通透豁亮,枯黄的树木被大雪遮盖,寺中大殿金顶之上也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更显庄严肃穆。 院中的小沙弥正清扫着积雪,见盛少青出来,端正行礼道,“太后万安。” 小沙弥说完就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而崔筠这时顺着他身后清扫出的小路跑了进来。 “太后!” 见她面色焦急,盛少青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怎么了?” 崔筠低声在盛少青耳边道,“云尚书派来的信使说,人扣下了,车上却没东西。” “什么?!” 见盛少青不可置信的眼神,崔筠只得硬着头皮道,“本该昨夜就到的消息,只是突然下了大雪,信使没办法上山,今日晨起才送到,云尚书本来就是来信问太后您的意思,毕竟这些都是世家公子,不好扣押太久。” “从这里快马加鞭到陈留要多久?” 崔筠回道,“半日左右。” “那这已经是昨日中午的事情了?!” 崔筠无奈点了点头,“那些人如今怕是已经被扣在了陈留一日,可没有赃物,没法交代啊!” “系统!东西呢?!” “抓住的都有谁?” 盛少青两面开问,崔筠一边报上了几个熟悉的姓氏,系统一边道,【我这里显示,就是在陈留啊!】 “这帮小贼居然玩调虎离山?!” 崔筠接话道,“您的意思是,他们赃物和人并不在一起?” “云尚书怎么说?” “云尚书只说尚未寻到赃物,打开他们的箱子,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那群人现下正在衙门里闹着,要云尚书给他们个说法。” 盛少青忿忿不平道,“他们倒还嚣张起来了?!” “系统,你说具体在哪?!” 【宿主,这个定位技能是要付费的哦。】 “付!” 不能让那群小子猖狂! 系统叹气,宿主有了积分就是牛,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钱袋鼓了,腰粗了,说话都硬气了。 【那些货物就在陈留郡郡守府,云尚书的驻地。】 盛少青:????? 什么玩意??? “我没听错吧?” 【没有,您没听错,陈留王氏有人在郡守府为幕僚,将货物以郡守私产的名义,运进了郡守府。】 这群小兔崽子,居然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应用的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云至就是把陈留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想得到,赃物就在自己的府邸。 “阿筠,你去告诉信使,让云尚书不急着在外头抓贼,多回家看看。” “啊?”崔筠难得失态,张大了嘴巴却只发出一个音节来。 “啊什么?快去。”盛少青着急道,从这里到陈留还要半日的功夫,别还没等到他抓到人,那些货都已经又被运出去了。 盛少青看着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完全失去了赏玩之心,满脑子都是这雪下的可真不是时候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唉,也不知道信使什么时候能到。” 盛少青的低语被刚刚扫地那小沙弥听到,他抬起头来问道,“太后是要差人下山么?” 盛少青视线扯了回来,定睛在小沙弥身上,眼见他目光真挚,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小沙弥指了指身后的路,“若是走正门那条路,雪天难行怕是耽误事,从这条路下去,因山后有一温湖,地温较高,并未有积雪,所以走那条路下山会快一些。” 盛少青面色一喜,对崔筠道,“那就让信使走这条路吧。” 崔筠点点头,转身去带太后口谕给信使。 盛少青略略放下心来,“不知小师父法名?” 那小沙弥眼神清亮,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合十为礼,微微躬身道,“小僧还未有法名,太后唤我浩清即可。” “那就多谢浩清小师父了。” 浩清又是一笑,“太后言重了,太后心怀天下,广施仁德,小僧能为太后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 盛少青有点发愣,这个小沙弥看着挺乖巧,怎么比朝廷里那群笔杆子夸人拍马屁还要中听呢? “你是说吾?” 这小沙弥会不会搞错了? “那是自然!听闻云尚书在陈留施以德政,归田于民,使万人得以谋生,这可是无量功德啊!” 说完浩清低头惨然一笑,“当初我家中虽有田地,却不堪重赋,后来连年灾荒,家里也无余粮糊口,母亲便将我狠心赶走,让我自谋生路,若非师父好心将我带回了静宁寺,只怕我也饿死在了家中。” “我是幸运的,可许多人,都死在了灾荒之中。” “听闻云尚书是得了太后之命才来陈留,那太后自然也是仁德之人,必会得我佛福泽庇护,千岁无忧!” 浩清感激的神色无比真诚,在烂漫雪光下熠熠生辉,盛少青这是第一次对自己手中拥有的权力有了实感,一念成佛,则万物有生,一念成魔,则万物寂灭。 第六十九章 扫尽天下雪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浩清,你怎么也在此处?” 仁波法师从院外走入,看到浩清和太后在此处,向太后行完礼转身问道。 “师父,我……我在扫院子,刚刚太后有命,所以我才……” 仁波法师点了点头,“太后,浩清是我的弟子,您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今日晨起,贫僧让那几位施主辨认过了,确实是昨日湖边洒扫落叶的浩然所为。” 昨日崔筠疑惑到底是谁告诉了徐婉太后凤驾在此,既然不是那几个聋哑人,那必然是这寺庙中的人了。 所以,盛少青让崔筠告诉仁波法师,让那几个聋哑人来认一认,便可知道是谁多嘴了。 显然,结果和她所猜几乎无差。 “不过,还请太后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贫僧会好好训诫他的。” 浩清在仁波法师身后疑惑道,“浩然师兄犯了什么错?” 仁波法师面色不虞道,“他犯了五戒,妄造虚言,多嘴多舌。” 浩清缩了缩脖子,他就知道浩然师兄那张嘴再不管管迟早会酿成大祸。 盛少青摆了摆手,“无所谓,于哀家而言不过是小事情,法师自便就是。” 仁波法师谢恩后,便带着浩清离开了。 浩清刚出门就被师父扯着耳朵拎了回去,“师父!师父!疼!”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这么不对劲,昨天还主动提出你要来这里扫雪,原来是为了“偶遇”贵人啊?!” “怎么?如今衣食无缺了,就想着背弃佛门,还俗去了?!” 浩清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耳朵,“师父,你误会了!” 仁波法师被气得不轻,“我怎么误会了?”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昨天浩然已经丢尽了静宁寺的脸面,你可给我安分点。” 浩清嘟囔道,“师兄是师兄,我是我嘛!” “怎么,你们还有何不同?不都是想攀权附贵,你师兄还比你有出息点,大言不惭的跟我说要光复昔日万佛辉煌。” “师兄那是痴心妄想!” 仁波法师被这两个徒弟气的脑仁疼,“知道他是痴心妄想就好!你呢,你想干什么?!” “我的心可没师兄那么大,我就是想,想感激太后而已。” 仁波法师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浩清低下头去,“当年我母亲赶我出门时,我才八岁,幸得师父收留,我才有口饭吃活到今日,还能感知我佛慈悲。只是……我母亲她………她为了养活我弟弟,只能日日吞食观音土,就为了省口饭给弟弟。” “上月我下山化缘,看她骨瘦如柴的模样,实在心有不忍,可就在第二日,云尚书颁布诏令,按家户人口分田,若遇无主荒地,谁先开垦便是谁家,而且如果无钱买种,官府可以先赊……” “母亲在领种子时昏倒在地,是云尚书请人来医治,后来我想要感激云尚书,他却说:出家人讲究因缘际会,你若要谢,便谢皇城之中的太后,若无太后,我也无缘在此。” “所以,你今日才来替太后扫雪?” 浩清点了点头丧气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为太后扫一屋雪,惟愿太后扫尽天下雪。” 仁波法师叹了口气,他被徒弟一番真心打动,今早因为浩然生的气也悄然散去,摸了摸浩清的脑壳道,“若你师兄知道这点就好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呐。” “扫了一早上雪,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浩清闻言行礼退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想到,在房间之中,却有一位不速之客等着他。 “师弟,我倒没看出来,你平日装的天真懵懂,背地里,却是这副嘴脸!” “浩然师兄,你在说什么?” “凭什么我伺候洒扫就要挨骂,而你就要备受关爱?凭什么你就是一腔真心,我就是攀权附贵?!” 浩清这才知道师兄是听到了自己和师父的对话,“师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可我确实是字字句句发自真心。” “你给我等着!”浩然丢下这么一句,转头摔门而去。 浩清摇了摇头,“师兄这个暴脾气,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才惹到了师父和太后。” 盛少青在雪地赏了一会雪就回了房间,烤了一会火才让身体重新热乎了起来,希望这次,会有好消息吧。 崔筠传完话也走了进来,看太后身上的大氅还没解开,嗔怪阿宁道,“太后在屋内,怎么不解开大氅,这要是一会出去又着凉了怎么好?!” “不怪阿宁,是我自己有些冷,不想解开。” 崔筠走了过来将大氅解开放在一边,接着道,“人,微臣已经送走了,话也已经带到。只是,微臣还有一个想法。” 盛少青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云尚书所呈报之人,居然都出身世家,微臣担心拿下他们事小,得罪世家是大。” 这些世家虽然平日里为了一些看起来无谓的事情都能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可面对外敌,却能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同仇敌忾。 那日王尚宫汇报时崔筠不在,盛少青自然知道这些人出身何处,她便顺着崔筠的话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他们的罪行昭然若揭,只不过世家最珍惜的便是名声,一下子伤了这么多家的脸面,怕是闹到最后不好看呢。” “那你说,触犯了国法,哀家都没办法秉公执法么?” 崔筠皱眉到,“微臣也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想,应当想个万全之策应对才好,不然像今日这般狼狈确实………” 盛少青见她提起今日的事,也是一阵懊恼,“阿筠,哀家觉得…” 崔筠抬头同盛少青对视一眼,心中就明白了,太后和她所想一样。 他们之中,有内奸。 不然,那些人为何跑的如此之快,又为何兵分两路如此谨慎? 李夫人一直在掖庭狱无法传递消息,而王尚宫也并未走漏风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永光殿,有内鬼。 整个永光殿中,能够接近盛少青近身伺候的不过几人,其余的人,盛少青谈话时都会屏退。 阿宁、连翘和崔筠都是她较为信任的人,那会是谁呢? “太后,会不会是章庆?” 盛少青思索一圈,也觉得章庆嫌疑最大。 第七十章 一物降一物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出宫前微臣就曾在殿外看见过他,一直探头探脑的往殿里张望,仿佛在窥探着什么。” “章庆从前就替卫家办过事,若是又同这些人有关联,他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崔筠却是不屑道,“宵小之徒,不足挂齿。” “阿筠,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一开始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崔筠在永光殿中勤谨奉上、宽和待下,从没见她跟谁红过脸,唯独对这个章庆,永远都是横眉冷对,虽说盛少青对章庆印象也就一般,可也不像崔筠这样厌恶他。 “太后,章庆此人巧言令色,惯会做姿态讨好奉承,实则包藏祸心,专行不轨之事。当年微臣在尚宫局的师父就是被他栽赃陷害才被逐出宫去,他却扶摇直上,成了这永光殿的管事太监,微臣不忿,这才处处针对他。可若他真的堂堂正正,微臣也不会抓到他的把柄。” 盛少青喟叹一声,原来他们之前还有这么桩公案,也就难怪崔筠对他有意见了。 “回宫之后,永光殿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因为雪天路滑,车驾难行,盛少青在静宁寺又耽搁了两日才启程回宫。 而等她刚回到永光殿时,陈留的信报也刚巧传回,云至在自己的郡守府果然发现了宫中的物品,并将一干人等全部逮捕审问,那些世家子弟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没三两下就招了个干净。 不过云至信中主要是问,太后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太后,这些人牵连这么广,怕是不好处置。” 盛少青何尝不知道难处置,这些人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来搞事情,搞了事情又因为背景强大不好处置,她这太后当的可太憋屈了。 “对了,昨日回宫后,常大监将待选名单给了我,太后可要过目?” 盛少青正奇怪崔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直到她看到那份名单上出现了熟悉的滨州徐氏。 盛少青又看向崔筠,心中忽然明白过来。 “哀家觉得,陈留王氏,沧州杨氏也是百年大族,他们族中也应当有出众的子弟送入宫来参加考校,你觉得呢?” 崔筠会心一笑道,“太后言之有理,微臣这就去办。” 入宫伴读的好机会,陈留王氏和沧州杨氏因为卷不过别的家族被早早淘汰了下去,如今这个机会又重新摆在了眼前,这要与不要,可就在他们选择了。 一个前途无量的嫡子和犯事获罪的旁支子弟,她猜想,如果这些家主脑子正常的话,应该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 而且,有这样一个嫡子押在宫中,处置起那几个犯事的人起来,谅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进宫是一码事,能不能通过考试,又是另一码事,她这个太后总归是不亏就对了。 盛少青正得意自己的绝顶聪明时,连翘忽然慌慌张张奔了进来。 “太后!” 刚要出去传信的崔筠无奈训斥她道,“已经回宫了,你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连翘却没空理会崔筠的训斥,“太后!冯!冯府昨夜突发大火,您父亲他,他!” “什么?” 这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不注意用火安全,发生火灾了? 自从知道冯倾的母亲是在冯进的默许下被徐婉害死,虽然真假未知,可看他对徐婉的态度来看,估计这事是八九不离十。 她为冯倾的母亲感到不值,也觉得要是冯进真的被烧死,这也太便宜他了。 “您父亲他,要不是前几日积雪未化,着火后雪化为水,火势被抑制,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啊,居然捡回来命了。 真可惜。 “不过,夫人就………” 这两口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毒蝎配毒蛇,绝配! “查清是何原因失火了么?” 连翘摇了摇头,“还没查清,只是冯府派人来报信,希望太后派位太医去诊治,还有,冯府已经被烧了大半,还连带着周边几座府邸都被连带,所以大人他如今………” “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了才想起来他有这么个女儿了,还真是冯倾的好爹。 不过,她和冯进还未撕破脸,总还要维持着这表面的和谐。 真是气人! 冯倾短短二十载年华中,对父亲最深刻记忆居然是他和缠绵病榻的母亲吵架时,将手边的瓷器顺手抄起,砸了过来,冯倾扑了过去挡,怎奈冯倾身体太小,母亲又靠坐在床上,那瓷器从冯倾的身体上弹了起来,砸在了母亲的额角。 满手的鲜血和父亲鄙夷的眼神,交织成冯倾幼年时最常做的噩梦,也让她的性格愈发沉寂下去。 那是冯倾对父亲最为深刻和残忍的记忆,经久不忘,直至入了宫,对同为男子的皇帝,她也生不出一点好感来。 冯进瘦小,尚且能将母亲的额头砸了个坑出来,先帝魁梧,若是揍起人来,怕是能把冯倾对半撕开。 所以,就算她成了才人,因着貌不出众再加之无意争宠,就这样在后宫中避世的活了下来。 连翘为难道,“倒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可这一时三刻,冯府怕是也住不得人了。” “那冯……,我爹怎么说?” 连翘迷茫的摇了摇头,“那婢子就不清楚了,老大人还在昏迷…” “那我弟弟呢?” 冯进不是还有儿子呢么? 连翘艰涩开口道,“就是小公子派人来报的信。” “那就先请太医去看看吧。” 没过多时,雪片般的折子就飞到了盛少青眼前,说是冯府火灾致使好几位大人府邸被烧,要冯府出资替他们修缮。 不过,那些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用词都比较委婉,不然,以御史台那帮书生平日里的笔锋,起码得把冯进喷个狗血淋头才肯罢休。 盛少青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怎么好好的突发火灾呢? 【宿主,冯府这个脓包算是彻底捅破了,昨夜冯进遣送徐婉去庄子上,没想到徐婉存了死志,点了篦头发的发油,一把火烧了冯府。】 盛少青:………… 徐婉女士当真猛士。 “你说,冯进当年怎么看上徐婉的?一个老狐狸怎么会喜欢河东狮呢?” 【那我也不清楚,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没想到,冯进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被自己选择的人,生生要了半条命。 她虽然厌恶冯进,可他毕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弹劾他也就是在打她的脸,这种被连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连翘,你一会去请两位姐姐入宫。” 阿宁这时推开毡帘走了进来,哈着热气道,“连翘,不必去了,两位夫人已经递了帖子,请求太后接见呢。” “那快请她们进来吧。” 入了三九之后天气愈发寒冷,加之前两日那场大雪渐渐消融,温度是越来越低,吹来的风也是越来越刺骨。 更别说在宫门那个冷风口里吹一会,就是在殿外呆一会,盛少青都冷的受不住。 冯夕和冯玉两人走进来刚刚解开身上的披风,盛少青一眼就看到她们两人冻得通红的鼻尖。 “两位姐姐,以后入宫就不用在冷风口里递了拜帖等回音了,在家中时提前带个信来就是。” 冯夕和冯玉对视一眼,都摆了摆手道,“这点冷气还是受得住的,礼数不可废。” 盛少青叹了口气,要是徐婉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了。 也不知道原来的冯倾是怎么想的,居然给了徐婉入宫通牌,让她三天两头就能到宫里大摆嫡母的谱。 说到底,冯倾从前的软弱也不完全无辜,纵得徐婉愈发无法无天起来,也让这宫里的人对她,毫无敬意。 “说来也是奇怪,这天气仿佛是一日冷下来的,前两日还没有这般刺骨呢。” 满十五减二十的降温活动,她可算是领教过了。 冯夕笑道,“这三九、四九交九之际,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若是此时不冷,开了年怕是有倒春寒呢。” 三九四九,冻破碓臼,古人诚不欺我。 再熬一熬,到了五九六九,就能隔河看柳了。 “可千万别倒春寒呐,均田正是紧要时候,若是因为天气不成,影响了春耕,这一年的收成可就不好了。” 冯玉却是着急,这大姐怎么进了宫就跟忘了来意一样,话题怎么越跑越远了,赶忙道,“大姐,小妹,你们还有功夫讨论天气春耕?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都被烧了,你们怎么是只字不提啊?” 冯夕训斥冯玉道,“你这炮仗脾气什么时候改改,还不闭嘴!” 冯玉被冯夕训得紧紧闭上了嘴巴,冯夕这才接着道,“想来太后已经知道臣妇是为何入宫了。” 盛少青尴尬笑道,“也是巧了,哀家刚要派人去请两位姐姐,姐姐们就已经到了。” 冯夕叹了口气道,“臣妇也是没办法了,原本出嫁女是不该管娘家的事,可全弟实在不争气,都求到臣妇门前了,臣妇也不好不管……” 被下了封口令的冯玉支支吾吾还想说话,被冯夕一个眼神警告,又瑟缩了回去。 “他去找过你?” 冯夕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一把火烧的,半个宅院是废了,又连带着几处宅院受损,都是要冯家出钱修缮,可……” 冯夕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可那个蠢材偷了家里不少钱,全给搭在了平乐坊了!” 冯玉一口气吐了出来,拍了拍胸口,说出来可真舒服,让她憋着可太难受了。 盛少青的目光从冯玉脸上挪到了冯夕脸上,得到了冯夕肯定的回复,盛少青脑中一白,这账不会要落在她头上吧。 “平乐坊?” 冯夕实在不想让太后知道平乐坊是怎样一个地界,可冯全如此行事,太后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只得为盛少青解释了起来,“平乐坊是京中有名的烟柳之地,还……还有赌坊,都在那。” 从前知道冯全不成器,却没想到这么不成器。 “那家中的积蓄还有多少?” “全弟说,为了求娶王氏女,父亲最近将家中田产变卖了大半来凑聘礼,可兑回来的银票还没花出去,就被一把火烧光了,家中积蓄剩下的也就勉强能够修缮冯府,旁的大人家,怕是不够了。”冯夕为难的说着,冯玉在一旁翻着白眼的听着。 “那全弟都没告诉你是为何起火么?” 冯夕摇了摇头,全弟满身狼狈的跑来时,只说了钱不够用,却没说是为什么会起了火。 他还一个劲庆幸当夜他没在家,不然,他跟爹一样,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昨夜,冯…爹要送徐婉去庄子上,她要和爹同归于尽,便一把火烧了冯府,没想到爹命大,居然活了下来。” 冯夕还没来得及想太后如何得知,只是太后这话里话外,仿佛都是对爹没被烧死的惋惜。 冯玉却是被惊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姐说她虎,没想到徐婉比她还轴,夫妻两个吵架一言不合就是同归于尽。 “不过爹怎么突然要把徐婉送走呢?” “全弟不是告诉你了么,他要求娶王氏女?” 冯夕和冯玉异口同声高呼道,“什么?!” “我以为……他是给……全弟……”冯夕一顿一顿艰涩道,“怎么是……给他自己……” 过了一会,冯夕才惊呼道,“难怪!” 盛少青看冯夕这么大反应,心想接受这么个爹确实挺难,“怎么了?” “难怪我当初就觉得徐婉入宫莽撞,她虽无知却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胆子,若非父亲鼓动………” 若是父亲一开始就打算另娶,那他放任徐婉失德,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咦,她这个大姐倒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些。 “母亲去世时,太后还小,有些事情或许并不知道。”冯夕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母亲病重,父亲偏宠徐婉,而那时徐婉也刚好有了身孕,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早逝,同父亲有脱不开的干系。” 冯夕说完便不再开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之中。 冯玉闻声更是炸锅,“什么?!” 她从没想过母亲的死会和徐婉扯上关系,“大姐,你说母亲她?!” 冯玉也在脑中不断搜索着可疑的蛛丝马迹,只是想破了脑袋她也没觉得那时候有什么不对,当日只觉得徐婉聒噪,总来母亲院里暗戳戳的耀武扬威,她不像大姐能忍,小妹怯懦,徐婉来一次,她就要骂一次,总不能让一个妾室踩在她们头上吧。 祝大家除夕快乐,兔年大吉!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义结金兰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可是,那时候母亲的病来势汹汹,她们也顾不得和徐婉周旋,一心为母亲侍疾,后来母亲撒手人寰,徐婉上位,她们也歇了争斗的心思,母亲都不在人世了,争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父亲和徐婉为什么会和母亲的死扯上关系? 冯夕整理清楚了思绪,才缓缓开口道,“当初母亲初次发病时,我便觉得奇怪,母亲虽然孱弱,却从未有吐血的症状,大夫说母亲是肺经郁热,才会有淤堵之状,吐出来反而对病情有助,可母亲每吐一次,就会更衰弱一分。” “而一向做小伏低的徐姨娘突然得了势,日日来母亲院中,名为请安,实则为母亲添堵,我们虽然不忿,可得宠的是徐姨娘,是父亲给了她耀武扬威的资本,我们也无可奈何。” “后来,我和二妹相继出嫁,小妹你也入了宫,徐婉更是无法无天了起来。” “而我也是在出嫁之后,才渐渐明白,后宅之中看着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直至前些日子我身边的翠屏也出现了与母亲相似的症状,先是咳嗽不止,后来竟然也渐渐咳出血来……” 冯玉忽然问道,“是从前母亲身边的翠屏么?” 冯夕点了点头,“是她。” “她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女史,平素最是健壮,甚少生病的啊!” “我这才存了个疑影,母亲怎么和她会生了同一种病呢?” “后来,我才想起,我产后虚弱,一直喝着母亲留下来的调理方子,便偷偷拿出去找了不熟悉的大夫去问,那大夫说,这药物之间相生相克,差之分毫,谬之千里,而我给他的那个方子中,有两样药物的分量被人改了,原本温经宣肺的药方就会变成大补的方子,日积月累下来,淤阻会愈发严重…” “翠屏在母亲身边时就替母亲尝药,在我身边也是身兼此职,就算身健体壮,她这几年下来,也是被掏空了身子。” “不过母亲没说过这药方的来处,我总觉得和徐婉脱不开干系。” 冯玉气愤道,“除了她还能有谁?!那方子不就是她怀胎那时候,天天说自己身子不爽,央着父亲去请名医来看,父亲便也让他来给母亲诊治一二的么?” “所以,我便暗暗差人去寻当年那位神医,也寻了冯府从前母亲身边的人询问。” “只可惜,徐婉这些年将母亲身边的人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实在难以追查,若是徐婉身边那个云儿能为我们所用,这事就不难了。” “哼!”,冯玉冷哼一声,“她若是心里没鬼,何须如此?!” “云儿已经死了。” 盛少青一语惊到了冯玉和冯夕,冯夕颤声道,“应该不是被火烧死的吧?” 开了天眼的盛少青暗自佩服大姐的聪明才智,这智商不去大理寺查案真是浪费。 “是徐婉杀了她。” 盛少青“唔”了一声,“准确来说,是我放了徐婉回家,想看看她同云儿之间到底有什么私隐之事,只不过没想到,徐婉就跟脱了缰一样,前两日才杀了云儿,昨日就放火烧家。” 比二哈的破坏力还强大。 她也没想到徐婉破釜沉舟至此,居然一把火要跟冯进同归于尽,可见穷寇莫追此理不假,在静宁寺苟且偷生时起码还有个盼头,现如今,回了家却发现家被偷了,自觉走上绝路的徐婉,了无生意,临了也要拉着冯进一起垫背。 徐婉这一辈子,也算辉煌过前些日子时京城的贵妇也都对着这么个出身微末的人恭维过,哪怕只是表面功夫,却也让她甘之如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冯夕叹了口气,“她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可大姐你怎么说同父亲有关?”冯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冯夕提到了父亲。 “阿玉,我问你,你成婚这么些年,可曾同妯娌有过口角?” 冯玉被冯夕这么一问弄得一头雾水,“那是当然了,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谁让她总是挑刺给我上眼药?” “那你郎君可曾对因为这些斥责你?” 冯玉刚想说从前是有的,她在外面和妯娌干完架,回院里就得和自己郎君干架,不过自小妹为太后以来,郎君对她也尊重了,妯娌也不甚敢明面上和她过不去。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她才不想让大姐小妹知道自己从前过得不好呢。 “那你郎君的妾室可曾忤逆你?” “她们敢?!”冯玉高声道,她冯家虽然算不得高门,可配他李家也是绰绰有余,他们家虽然是非多,可礼法严明,哪能让妾室蹬鼻子上脸,敢让她这个正室丢脸? “那就是了,若郎君敬你,爱你,自然众人也不敢,欺你、瞒你,可若是郎君不如此,那自然上行下效,大家都敢来踩你一脚。” “母亲软弱固然是她的缺点,可父亲如此行事,不就给了徐婉机会?” “若无徐婉,也会有余婉,胡婉,柳婉,所以,这问题的症结在于父亲。” 冯夕转过头来对着盛少青道,“太后,来之前臣妇同阿玉商量过了,臣妇当初出嫁时的嫁妆还在,这些年也攒下了些田产,变卖一番也应该能填上这个窟窿,太后就不必费心了。” 当年,她们亏欠了冯倾八年,如今也不该冯倾来替她们面对这一切,就算她是太后,这些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在她们这里,冯倾首先是她们的小妹,之后才是北凉的太后。 盛少青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两位姐姐入宫是已经有了对策,一时语塞,反应过来赶忙道,“如何能让两位姐姐动用嫁妆?哀家会派人去修缮周围府邸,不过家中可能就要两位姐姐多照顾了。” 眼看冯夕还要推拒拉扯,盛少青却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怎么是她们姐妹三个在争抢着为那么个老爹付账,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着了的儿子呢?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败光家产,现在又要来吸她们的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姐姐……全弟已经成年做了官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能让我们为他负责呢?” 冯夕皱了皱眉道,“可他说,他…没那么多钱。” “他出去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里没那么多钱?” “他出去潇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里没那么多钱?” “出事了想起来他有三个姐姐了,再这样惯他下去,怕才是真的要出大事呢!” 冯玉疯狂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可若是我们不接济一二,这,怕是闹起来不好看呢!” 盛少青想了想,既然他是官身,领着朝廷俸禄,用他的工资补贴家用不过分吧,要是一个月工资不够那就两个月,直到还完为止。 “姐姐,这有何难,他如今在朝廷做事,每月领着朝廷的俸禄,既然现下急着用钱,直接赊着就是,何须我们出钱,全弟长大成人,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你说,他如今差多少钱?” 冯夕被盛少青想出来的办法雷的不轻,但是仔细一想还真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只得磕磕绊绊报了个数字出来。 盛少青掐指一算,差不多也就半年俸禄,不多不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盛少青小手一挥,“姐姐你就说是哀家口谕,让他以禄代资,禄田里的收成就不算了,只有一点,他若还是好赌成性,哀家可不介意让他变成白身。” 冯夕无奈,只得无奈同意了这个法子,只有冯玉,差点笑出了声,她们那个好弟弟这下有苦头吃了。 不过,私心而论,她虽不喜欢这个弟弟,可他若是继续这样混下去,她们几个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父亲从前疏于管教,徐婉又一心溺爱,直把他宠成了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模样。 “大姐,父亲如今就算大好,也会落下残疾,冯府以后就是全弟主事,他若是经此一事有些长进也罢,若是没有,以后……” 冯夕冷声道,“他若是有长进,就不会求到我们这里。” “我回去会同全弟详谈,让他明白利弊,若是他听不进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送走两位姐姐,盛少青叹了口气,她们家可真是家门不幸呐。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冯家如今能蹦跶出来搞事的就剩个冯全,看起来还有改邪归正的希望,对此,盛少青决定将引导不良少年走向正途的重任就交付给大姐了。 “太后,微臣已经送两位夫人回去了,常大监来报,之前吩咐下去的几家已经将人选送入京中,只等太后钦定择选日子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 连翘在一旁笑着调侃道,“太后果真贵人多忘事,前两日才说回宫没两日就要祀灶了,如今就给忘了,明日一早,灶神就该登天啦!” 那时被大雪困在了静宁寺,闲来无事问起日子,才发现没几日就要小年,这在异世的第一个年头,就要这么过了? “那这宫中祀灶可有什么讲究?” 盛少青记得在现代时,每逢小年家家户户都需得拜送灶王爷,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派来在每家观察善恶的眼睛,每年的小年上天汇报工作,年后才会回来,而祭拜所用的祭品大多是些粘牙的物什,好让灶王爷上了天不能开口言坏事。 由此可见,这广大人民群众不许灶王爷上天告状的美好愿望,往往采用堵住嘴巴这样最朴素的方式进行。 连翘想了想,看到一旁含笑不语的崔筠,使了个坏道,“那可得问我们的司仪女官阿筠姐姐喽。” 崔筠没想到这还能扯到自己,刚想嗔连翘两句,转眼却看太后一脸好奇,忙回太后道,“祀灶一般是在夜间进行,灶神翌日上天,而祀品也多为糖瓜之类粘牙之物,因南北有差,这祀品形状各异,但祈求所愿都是灶神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 崔筠一点都不奇怪太后有此一问,这些事贵人们不知道也不足为怪,她也是入宫这么些年,同女史宫婢打交道多了,才知道在民间有这么个风俗。 盛少青想了想,“小年一过,没几日就是除夕,今年的事就别拖到明年去,明日我就出题,后日他们入宫考校,年前有个结果,也好过个安稳年。” “那,那些人……” 看崔筠欲言又止的样子,盛少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明日一早你就去把待选子弟接入宫中,下午再将他们族中子弟犯事的消息带回去,那时,嫡支子弟已经在我们手中,就由不得他们做选择了!” 崔筠立刻动身紧锣密鼓的去张罗,连翘看崔筠来去匆匆,也不由得喟叹道,“若是我能这么用功,也不至于现如今还只是个二等女使了。” 盛少青听连翘这声喟叹,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这不就是曾经的她看到公司卷王忙碌身影时的心理活动么? 戳了戳连翘的发髻,盛少青道,“你自有你的好处,你要是那么用功,你就不是连翘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你想升官,年后就给你升成一等女史怎么样?” 她这个领导多会体察下意,要升职加薪就升职加薪,只要干得好,她绝无二话! 没想到连翘接连摆手道,“别别别,太后您的好意婢子心领了,可婢子实在是没那个本事,您还是别提拔我了。” 怎么还会有人拒绝升职加薪呢? 看太后仍是不解,连翘解释道,“婢子这个人吧,向来没什么上进的想法,从前在尚宫局做粗使婢子,就一直跟着崔女官做事,后来崔女官伺候您,我也就跟着崔女官来伺候您,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还敢奢求升官呢?” “婢子只想着,做自己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好了。” 要不是盛少青还记得自己身份有别,她立刻都想起来和这位与她灵魂共鸣的连翘义结金兰了。 (本章完) 无标题章节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连翘狡黠一笑道,“若是太后真想赏赐,不如过几日多放崔女官几日假,我看近日来她眼下乌青越发深重,怕是最近太累没好好休息过呢。” 盛少青在连翘腰后拧了一把,“你这小妮子,拐着弯说我压榨你们是吧!” 连翘连声喊着不敢不敢,脚下却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看着透过窗棂渐渐昏暗下去的天光,盛少青心下却奇怪了起来,以往这个时候,元澈应该已经跑进殿来才是,怎么这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宁!” 阿宁在门外应声,“太后有何吩咐?” “你去门口看看,陛下怎么还没到?” 阿宁“嗳”了一声,放下手头的活计起身向着殿外走去,刚出了门就在拐角处碰到章庆,眼前路窄,阿宁避无可避,只能行了个礼侧身让开路来。 章庆一看到阿宁,就笑眯眯对着阿宁道,“阿宁姑娘可是要出去?” 阿宁想起崔女官的叮嘱,一定要和章庆保持距离,只答了句“是”,脚步也未做停留。 章庆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阿宁姑娘,天光昏暗,路上湿滑,还是拎着灯笼走安全些。” 阿宁心下正奇怪章大监这是个什么意思,章庆却已经将他自己手中的灯笼递了过来。 “喏,拿去用吧。” “这怎么好………”,阿宁刚要推拒,章庆却将灯笼把转了个方向塞在了阿宁手中,转身就向殿内而去了。 阿宁心中着急,自己有事在身,连翘跑了个没影,崔女官也不在,也不知道章庆要进去做什么。 见章庆消失在了回廊尽头,阿宁咬咬牙跺跺脚,走了出去,找了个平日里信得过的小女史,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将灯笼塞给了她,自己转身回了内殿。 盛少青正思索着怎么出题才能检验出这群古代小朋友们的能力,却看到毡帘微微一动,还当是元澈又同她闹着玩,笑道,“母后都看见你了,还不进来吗?” 可那毡帘顿了一顿,推开钻进来的却是个皱皱巴巴的小老头。 “章庆?” 章庆脸上一喜,“太后,您还记得微臣。” 盛少青腹诽,这我还能忘? 章庆说完,又委屈的低下头去,“微臣以为,太后已经忘了微臣了。” “有事说事,你干什么来的?” 盛少青一看见他,就又想起上回卫振送来的那盒碎了的夜明珠,语气也不甚温和了起来。 章庆却仿佛对这些变化无知无觉,接着道,“微臣这次来,是来给太后进献好东西的!” “哦?不会又是夜明珠吧?” 章庆被这样挖苦,脸色瞬间暴涨得通红,“不不不,太后,这次是真的好东西。” 说着,章庆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袖珍盒子来,上面镂空出凤凰的纹样,在顶部又镶嵌了三颗红宝石,光这个盒子看起来就造价不菲,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宝贝。 “太后,微臣知道,上次是微臣疏忽,看走了眼,这不,为了将功补过,微臣这回寻到的东西保准太后满意!” 盛少青不动声色道,“拿来我看看。” 她倒要看看章庆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自上次看到章庆狂野的内心活动后,她已经很难直视这个一直想要巴结她的小老头。 章庆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盒子,没有盛少青脑补出金光四射的奇珍异宝的半分影子不说,里面却只有一堆彩色的粉末。 “这是?” 章庆神秘兮兮道,“这是仙食散。” 盛少青:………… “这又是谁让你拿来孝敬我的?” 章庆闻言赶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是微臣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寻来方子、找仙师配得的,您可不知道,仙师行踪不定,唯有诚心寻药之人才是有缘之人,微臣这才能得见仙姿,求得这仙药来。” 历来帝王将相无一不想要寻求长生,就算无法长生,也要求个延年益寿,好享受这泼天富贵。 太后年轻守寡,才更应该注重保养,章庆真挚道,“太后您日理万机,更应该注重身子保养,仙师说了,这仙食散,一日服用一次,便能有登高望仙之感,长期服用,便能强身健体,若是辅以修行,长生不老也是有可能的!” 盛少青越听越像传销,这破东西要真有这功能,那先帝怎么就变成先帝了? 不过,盛少青还是顺着章庆期待的眼神问道,“那,这修行是怎么个修行法?” 章庆抓了抓脑袋,“按照仙师的意思,每日晨起打坐一个时辰,再空腹服用仙食散,之后运功调息,静心诵经,大致是这些,其余的若是太后感兴趣,微臣这就去找仙师一一问来!” 阿宁在门外听的着急,可也不敢贸然闯进去,正屏息凝神听章庆说什么的时候,却被背后有人拍她吓了一大跳。 “啊!” 阿宁刚“啊”了出声,嘴巴就被崔筠一把捂住,“别出声!” 阿宁听到崔筠熟悉的声音,就不再挣扎,看阿宁放下心来,崔筠也撒开了手。 “崔女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宁低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扒在这偷听,我就什么时候回来的。” 崔筠刚进永光殿,正准备进殿复命,却看见窗外的阿宁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刚想训斥这婢子愈发无礼,却被里面的声音吸引,也跟着阿宁身后偷听起了墙角。 阿宁愤愤道,“我就说章大监何以这般好心送我灯笼,原来是看我们都不在,他好进去献媚!” “崔女官,你快进去管管他!” 崔筠却神色淡淡,“无妨,让他献。” 阿宁疑惑不解道,“啊?崔女官,你从前不是最见不得他迷惑太后么?” 崔筠附耳在阿宁耳边说道,“别怕,太后已对章庆起了疑心,他翻不出什么大浪的。” 阿宁这才放下心来,“崔女官,太后既然有疑心,为何不换了章大监呢?” 崔筠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太后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在崔筠眼中自有道理的盛少青在章庆的蛊惑下,逐渐对这个古代的长生不老药感起了兴趣。 章庆揣度着太后神色,为太后沏了一杯茶道,“太后不如尝一尝?” 盛少青心想,要不真的尝尝? 天使盛少青:不行!万一会上瘾呢? 魔鬼盛少青:尝一口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以后戒了就是。 盛少青正纠结之际,章庆已经将茶递到了盛少青手中。 系统施施然开口,【宿主,您是不是最近有了点成绩就开始飘了?】 “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 在盛少青否认三连之后,系统继续说道,【这所谓的仙食散,组成成分为: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而它原本的名字不叫仙食散,而是五石散。】 盛少青:………………… 这五石散她可熟悉的很,这方子一开始是用来治疗风寒的药方,后经多人改进之后,就有了壮阳的作用,吃了之后会觉浑身发热,发汗之后皮肤也会通透非常,甚至还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所以,为了追求飘然登仙的潇洒姿态,许多人没病找病,跟风嗑药,就算成不了仙,那也能追求个补肾壮阳,美容养颜。 当初她把古人的这种潮流行为可是统一总结为,吃饱了撑的。 而看到章庆继续递过来的小盒子,盛少青的脸刷的就黑了。 送假货,她可以忍。 送真毒,她可忍不了了。 盛少青用手挡住了章庆递过来的仙食散,章庆被这一挡,踉跄了几步,那小盒子里的粉末全都撒在了地上。 章庆又是傻了眼,怎么他每回送东西都会摔? 上次是崔筠那个晦气鬼在场,这回专门看着她出了门,阿宁连翘都不在太后身边,剩下的一干人等也不会去给崔筠报信,他才进的门啊! “章庆,你告诉哀家,你这东西都是些什么?!” 章庆“咚”一声就跪了下去,“太后明鉴,这不过是仙师进贡的仙药,给太后补身的啊!” “来人!” 门外偷听的两人,一见太后传唤,立刻站起来走了进去。 只有阿宁蹲的最久,这腿酥酥麻麻的直发软,还是忍住这股麻意,跟上了崔筠的脚步。 “太后有何吩咐?” 章庆一看这崔筠和阿宁都在,心登时就凉了半截,这下完了。 “你们去请太医来,看看这东西都是什么?” “是。” 阿宁领命而去,而崔筠走到盛少青身边,同盛少青一起睥睨着跪在一旁的章庆道,“章大监每日的心思不放在正事上,倒全都放在讨好太后身上了。” 章庆反驳道,“讨好太后就是更好的伺候太后,我身为永光殿掌事太监,伺候太后本就是我的本分,这两件事又有何矛盾?!” 崔筠冷冷道,“你过界了。” “私窥太后行踪,与宫外来往甚密,你说这桩桩件件,同伺候太后又有何干系?” 章庆张了张嘴,“你!你诬陷我!!!” “我冤枉你?我刚说的哪一件事冤枉了你去!需不需要我将你房中的金锭拿出来你才肯承认?原来我同太后打算年后再找你算账,没想到你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 章庆支支吾吾反驳着,“哪有……哪有什么金锭?那……就是我在宫中多年积攒下来,都是之前伺候过的贵人们赏赐我的!” 崔筠冷笑道,“章大监,撒谎也该有个度吧,贵人赏赐哪会有现兑的金锭?又怎么会有各地寺库的飞钱?” 章庆神色躲闪了起来,不敢直视崔筠的眼睛,而阿宁找来的太医此时也亦步亦趋的跟在阿宁的身后走了进来。 “太后,李太医带到了。” 盛少青眼神示意阿宁,阿宁又给太医使了个眼色,那太医也瞬间接收到了信号,直奔地上那堆粉末而去。 “太后容禀,微臣观其色,闻其味,这仿佛是前朝常见的五石散,不过又添加了些养身药材的粉末,不知太后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 盛少青瞥了一眼一旁的章庆,李太医已经明白过来,“此药于男子多有助益,若是女子服用,也能使容光焕发、面庞红润,不过服用之后需得多行散步、着薄裙、只能吃冷食,但务必饮热酒,且酒要醇厚,不然无法消解药性。” “不过,具体还添了些什么,微臣还需带回太医院仔细检验才是。” 盛少青点头允准了,李太医从袖筒里掏出一沓方形的纸片,仔细将地上的粉末刮了上去,叠成规整的菱形后,收回了袖筒里,起身告退而去。 章庆在李太医走后,高声喊冤道,“太后!微臣冤枉呐!您看,李太医也说了,这真是好东西啊,能美容养颜,微臣真是为了太后您的凤体康健着想啊!” 盛少青冷哼一声,“为我好?此物极易成瘾,你可知道么?” 章庆闻言目光忽然闪烁一下,显然是没想到盛少青居然知道这东西会上瘾,吞了口唾沫,摇了摇头,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盛少青也没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反正章庆这会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这桩不过是小事情。 “那你就解释解释你房中的金锭还有飞钱吧,收了别人的好处,总不能不帮别人办事,那你在哀家这永光殿,都帮外人办了些什么事呐?” 章庆哭着道,“微臣在这宫中几十年,难道还不许微臣有些私房钱么?逢年过节,微臣的干儿子们孝敬微臣,微臣也不好不收,太后明鉴呐,微臣对太后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呐!怎么可能去勾结外人来欺瞒太后?!” 崔筠看章庆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接着道,“章大监的干儿子们,可是内侍监的贾公公、刘公公、焦公公………” 随着崔筠报出来一串的名字,章庆的脸也越来越绿,心口拔凉拔凉,就像如今殿外呼啸刮过的风一般,穿过层层精心织就的伪装,将刻骨的寒意,由皮肤寸寸入里,直至骨髓。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跪的劲也没了,顶嘴的气也没了,瘫软在地上,胸口忽然一痛,大口大口抽着气。 崔筠不屑的看着章庆,这鼠辈自知无力回天,竟然装起虚弱了,以为这样就能博取太后同情么? 盛少青却看到这状况立觉不对,这应该是突发心梗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一字千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章庆年纪大,被这样一吓唬,心脏承受不了,直接给罢工了。 “阿宁,李太医应该还没走远,快把他叫回来!” 眼看章庆的嘴唇愈发青黑,崔筠也意识到他这应该不是伪装,连忙吩咐阿宁叫太医回来,还没问出什么东西,章庆可不能死了! 李太医临近下班时分,被连着叫着出了两次工,虽然不爽,却也只能忙不迭跟着阿宁走了进来,而这时阿宁刚刚派去寻皇帝的小女史也回来了。 “阿宁姑姑,陛下身边的胡大监说陛下还有些问题请教太傅,晚一些就过来同太后一起用膳,估摸着这会应该刚出书房。” 阿宁放下心来,带着李太医又进了殿内。 李太医一进去,就发现刚刚他收拾的那坨粉末旁边多了一坨人。 崔筠连忙让太医给章庆看看,李太医摸了一把章庆的脉搏,又翻开章庆的眼皮,转身回禀道,“这位大监应当是突发心疾,微臣需得立刻为他施针,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阿宁又去寻了几个小太监一起将章庆抬回了自己的房间,让李太医为他医治,崔筠自章庆房间回来后脸色一直不佳,过了半晌才开口,“没想到他这般不经吓,还没问出背后都有哪些人,这就不中用了!” 盛少青安慰崔筠道,“问不出就问不出吧,能敲山震虎总是好的,他们若是不把手伸到哀家眼前来,哀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他们既然越了界,哀家也就不介意杀只鸡给他们看看。” “太后您的意思是?” “既然你查出和章庆过从甚密的这些人都有谁,那就把他们连根拔起,留着这些眼睛在身边,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情。” 崔筠明白了盛少青的意思,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办时,外头皇帝的仪仗已经到了,崔筠立刻吩咐女史出去安排晚膳。 元澈自进了殿中请了安,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们布膳,这寡言少语的沉静模样倒让盛少青吃了一惊。 “澈儿,你今日在书房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元澈听到盛少青这么说更是懊恼,他怎么就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呢! “母后,我……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盛少青佯装垮下脸来,“上次不是才告诉你,以后不能欺骗母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母后讲,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元澈的小脸上露出彷徨的神色,眼神中居然还透露出一丝痛苦,盛少青更是不解,这送去书房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母后,你听过“一字千金”这个成语么?” 盛少青越听越迷糊,“当然听过。” “那母后知道这成语是如何而来的么?” 盛少青摇了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元澈看母后好奇的样子,也一本正经的讲了起来,“战国时,魏有信陵,楚有春申,赵有平原,齐有孟尝,这四大公子天下闻名,而秦国却无此等名士,当时的秦国丞相吕不韦便下令招募门客三千,编撰文章,名为《吕氏春秋》,包罗天地万物,囊括上下古今,而为彰显其功德,吕不韦下令,若是谁能在这本书上添加或是减少一字,便赏赐千金,后来便演化出一字千金这个成语。” 元澈抿了抿嘴唇,接着问道,“那母后知道吕不韦吗?” 说完,元澈攥紧了手中的袖角,等着盛少青的回答。 “吕不韦?”,这个从商界奋斗跨界到了政界的著名宰相,她要是不知道,历史不就白学了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母后自然知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元澈垂下头去,“今日的师傅兴致颇高,讲完后,还讲了一些别的事情,是有关吕不韦的。” 盛少青哑然,吕不韦除了那些广为人知的纵横手段,剩下更广为人知的,应当便是他和始皇生母那段万分纠葛的感情故事。 而元澈这般神色,又事关自己,莫非这小崽子代入自己了??? “你……不会以为……母后……也有?” 小情人? 元澈见母后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我是想,若是母后有中意之人,其实,其实不必瞒着儿臣,只要那人品行端正,儿臣不会反对的,林阳姑姑都有许多面首,母后若是有意,召入宫中,住在西宫即可。儿臣看过了,那里既距永光殿近,宫人也少,这样就能避人耳目了。” 盛少青哭笑不得的看着为自己打算起来的元澈,心想这白捡来的儿子还操心起母亲的个人问题了?果真是快要过年了,就连催婚都提上了日程。 看着元澈可怜兮兮的模样,盛少青心软了又软,捏了捏他的肉脸,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肉团子怎么办才好。 “你先告诉母后,今日你师傅还告诉你吕不韦的别的什么事?” “他说,吕不韦英雄一世,成也赵姬,败也赵姬,忧心为嫪毐之乱所牵连,落了个饮鸩自杀的结局,殊不知天理循环,因果注定,他进献赵姬于庄襄王,最终也为赵姬所累。” 这话说的倒没错,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盛少青羞愧的问道,“你师傅是?” 自从孩子送去了书房,她连是哪位老师教授她都不知道。 “太傅昨日告了病假,今日是卫大人代替太傅授课。” 盛少青听到卫大人这三个字瞬间警醒了起来,“哪个卫大人?” 元澈想了想,回道,“就是之前,母后您恩准他三日休沐的那个卫大人呀。” 盛少青:…………… 还真是卫振。 盛少青咬着牙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哇?” “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元澈看母后仿佛并不以为忤,大着胆子道,“卫大人只说蕲年宫之变前车之鉴在前,后人当时时警醒才是。不过儿臣还不清楚这个蕲年宫之变是什么,刚想请教太傅,阿宁姑姑就已经派人来了。” 盛少青神色复杂的看着元澈,“那…你是怎么想到母后的呢?” “赵姬是太后,母后也是太后,赵姬与秦王政因佞臣而生嫌隙,我不想母后和我也变成这样,所以”,元澈鼓足勇气一口气说了下去,“母后不用担心我!” 盛少青感动的同时也是暗自咬牙,这个卫振还真是无孔不入,正面进攻不成,现在改战术打算用离间计了? 关键是,这招还让她发作不得,人家教孩子成语,顺带讲些奇闻异事,也是无可厚非。 “母后现在没有这个意思。”盛少青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自己一点都不想脱单,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要长出来恋爱脑么? 元澈抬起头来眼睛一亮,“真的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元澈却又纠结了起来,“那……那云尚书他……” “母后我不是有意打探的!是之前不小心听到宫人们议论,说母后对云尚书另眼相看,日后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还………还说……” “说您要给我找个仲父,生一堆弟弟妹妹不要我了!” 盛少青:……………… 一胎都没有,儿子就已经开始操心二胎了该怎么办? 元澈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真是痛快! 只是盛少青的眉头逐渐蹙在了一起,这宫里的流言也特么太离谱了吧!! 盛少青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元澈道,“下次,你要是,再听到,这种话,你就把他们的屁股打开花!!!” “那母后您对云尚书?” 盛少青坚定的摇摇头,他们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至于别的关系,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元澈欢呼一声,跳起来就要扒拉碗里的饭,而盛少青一把夺过元澈的筷子,阴恻恻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么晚才回来的原因?” 元澈吞了吞口水,“我……我………我就是去了趟西宫……” 儿子给妈找爱巢,她还是头一回见,盛少青一把把元澈拉了回来,捏着他的脸道,“你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母后要真给你找仲父还能不告诉你么?!再说了,你真愿意云尚书做你仲父啊?” 元澈一边哀嚎着“痛!痛!痛!母后,好痛!”一边说道,“那民间有句俗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我………我也是未雨绸缪嘛!” 盛少青看元澈确实忍不了痛,松开了手,元澈捂着腮帮子接着道,“云……云尚书,其实,也不是不行。” “你再说?!” 盛少青继续拎起元澈的耳朵教训教训他,元澈又可怜兮兮的抱着盛少青的胳膊道,“母后,我一下学就饿了,又绕路去了西宫,现在饿的都快受不了,您就让我吃饭吧。” 盛少青这才收了手,“以后,这种话不要往耳朵里进,哀家不是赵姬,云至也不会是吕不韦。” 元澈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的母后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后! 【宿主,您的积分已经达到及格线,您获得了特定属性的激活功能,您现在有以下几种选择:】 【心理窥视功能。】 【场景切换功能。】 【美容美体功能。】 【强身健体功能。】 “等等!”盛少青打断了系统的话,“其他的我都能理解,这个美容美体功能,是干什么用的?” 【不好意思,走错片场了,这个是上一位妖妃宿主的功能,您可以忽略这条。】 “好的,那我就要这个功能。” 系统欲哭无泪,宿主怎么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的反骨啊! 【我提醒您,您可以选这个,但没有必要。】 “那,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怎么样?” 系统:…………… 【宿主,我是积分兑换系统,不是万能金手指系统!!!】 “那不是差不多嘛,你行行好,都给我了算了,反正这积分总有一天会积累上去的对吧?” 【不行。】 “好吧,那我就要美容美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积分没了可以再赚,系统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说,你上一位妖妃宿主积分很高?” 系统得意的语调响起,盛少青能够想象的出,如果系统是个人,这会子嘴角怕是已经咧到眼角了。 【不是很高,是最高,是排行榜榜首!】 这可是它系统职业生涯的辉煌作品,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这样一个结局。 自从遇到盛少青这个宿主,它已经很确定,她就会是它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那你给我讲讲呗,她是怎么刷分的?” 【请注意,是他,不是她。】 盛少青:?????? “不是妖妃么?怎么是男的他?” 那会是个什么朝代,这么天马行空,肆意妄为的么? 【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从前是男性,后来被我们选中了,这才成为了妖妃?】 【当初,他被我们选为了妖妃修正者,目的就是加速那个王朝的毁灭。他一听说自己身上的使命,义愤填膺的接下了这份繁重的工作,每天清晨都以极为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盛少青:…………………… 妖妃的工作,那不就是,接受帝王的雨露恩惠? 日夜接受帝王的雨露恩惠? 【宿主,你太肤浅了!】系统严肃道,是时候清理一下宿主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了。 【身为妖妃,要影响一国国运,只靠身体怎么行?要的,是攻心,那位亡国之主曾经也曾励精图治,想要重振祖宗基业,上位宿主为了架空帝王,从前朝到后宫,几乎布满了自己的势力,但是直至敌国军队入城,那位亡国之主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身边的女人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回忆起上一段和妖妃宿主困难重重的奋斗史,系统的语气都蒙上了一层怅惘。 那会哪像现在,宿主还能吃喝不愁、发号施令、作威作福,那时候妖妃为了获取帝王的信赖,在打猎途中自导自演苦肉计,找了刺客假意行刺帝王,妖妃自己扑了上去被一箭给捅了个对穿,还在帝王怀里奄奄一息的说不要怪罪皇后。 然后,皇后被废了。 妖妃就上位了。 【总之,妖妃很拼命,最后积分极高,是宿主您学习的楷模。当初他就算成为了权倾一时的妖妃,也没有因此放纵自己,联合敌国里应外合,直至国破家亡。】 盛少青:…………… 这什么破任务,我拆我家? 系统叹气,这位宿主要是有上一位宿主一半拼命,它也就不用天天为这增速缓慢的积分发愁了。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距离产生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眼见陛下走后太后默默良久,崔筠也在一旁默默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 陛下年幼,又极为依赖太后,说出刚刚那番话不足为怪,他怕的是失去父皇以后,又会失去母后的疼爱。 童言无忌,陛下现在会把心中所想告诉太后,可是以后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就难保不会对太后有了看法。 稚子无辜,卫振现在就已经将主意打在了陛下身上,企图离间太后和陛下的母子之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人成虎,这卫振若日日在陛下身边旁敲侧击,日积月累下来,陛下怕也会生了疑心。 虽说丧夫二嫁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事关朝政,仍是要小心为上。 “太后,卫振他……怎么前几回的事并未让他收敛分毫,如今愈发猖狂,竟然把主意打在了陛下身上!自己家的事还不够乱么,还非要给太后添堵?!” 盛少青偏头去看崔筠,想了想缓缓问道,“若你是章庆,上次送珠受挫,今日你还会来么?” 崔筠立时柳眉倒竖,她才不是章庆那起子小人呢! “微臣自然不会再来,身为掌事太监,做好分内之事才是正道,若太后看重,微臣自当效劳,可若太后厌恶,微臣理应检讨,也不会再来太后眼前讨嫌。” “可他还是来了,不是么?” “太后……”,崔筠不明白为什么她说卫振而太后提起的却是章庆。 “阿筠,我想说的是,你和章庆是不同的,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来揣度他。你和卫振也是不同的,自然也不能以常理度之,前几次他都铩羽而归,又吃了暗亏,怕是把这笔账也算在了我的头上,他一个几朝老臣,自然不肯被我这样一个浅薄女子压在头上。” “对付我不成,现在又要利用澈儿,真当我是死的么?!”盛少青摇了摇头,这给人当后妈可真难。 “太后,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崔筠眉头紧皱道,黑眼圈也在这一蹙之间更加明显。 经连翘的提醒,盛少青终于注意到了崔筠的眼睛上的黑眼圈,好像真是比她刚来是重了许多。 盛少青笑道,“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别忧心。” 崔筠依旧愁眉不展,她自认做不到太后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些事不解决,她是不会轻松的。 看崔筠面色仍是冷峻,盛少青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该把这个卫振怎么办呢? 卫振不单单是卫振,他的背后是北凉在关外时就把持权柄的旧臣,倒了一个卫振,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卫振站了起来。 他不见得真的一定要同云至死磕到底,毕竟若是云至政令有效,他能捞到的只会更多,不会变少。 只不过,是因为那日朝上盛少青支持了云至,他才一定把这对台戏一唱到底。 他既然敢在元澈面前挑拨,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次是元澈告诉了她,可下次呢? 又要从哪找些千奇百怪的理由在元澈面前诋毁她? 盛少青越想身上冷意越重,手里的汤婆子也感觉不到了热度。 “太后,微臣听说,小卫大人如今离家出走好几日杳无音信,要不要我们?” 玩阴的? 看崔筠也变得阴冷的面容,盛少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是要做掉小卫大人? “要不要以渎职问罪于他?也好给他个警醒。” 盛少青松了口气,吓死她了,她看崔筠那个样子,还以为崔筠要干掉小卫大人呢。 盛少青摇了摇头,“阴谋容易,而阳谋难。如果不能将他们一击毙命,这样做无异于向他们宣战,而我们又没有充分的准备,闹起来这场面怕是难收拾的很,让我再想想吧。” 盛少青正发愁间,消失了许久的连翘忽然跑了进来,“太后!林阳公主的銮驾已经在夹道了!瞧着是要往永光殿来了!” 林阳公主去了皇庄这些日子,也有些零散的消息传了回来,都说林阳公主禀雷霆之威势而下,收拾了不少横征暴敛,狗仗人势的刁奴,只是她还没听过林阳公主要回京的消息。 公主不是说一日不肃清,一日不回京么? 转念一想,这也没几日就要过年,林阳公主此时回来也是正常。 没过一会,林阳公主下了銮驾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卸下身上的大氅交给过去迎她的阿宁,又把汤婆子递给了身后的女史,走到了盛少青的面前端正俯身拜下道,“太后娘娘,林阳幸不辱命!” 结束了????? 盛少青正哑然时,林阳公主抬了抬手,身后女史恭敬捧着一堆册子前来递给了林阳公主,林阳公主接了过去,双手递给盛少青,“嫂嫂,这些是皇庄近些年来账目细则,林阳此去处置了不少吃里扒外的贱奴,如今皇庄上下整肃一新,还请嫂嫂过目。” “皇庄如今有良田四百五十亩,直供皇室开支,另有桑田五十亩,现下都已经换了管事,之前他们贪墨的那些,林阳也让他们在一月之内补齐。” “按照如今的收成,可保宫中三年无虞。” 林阳公主这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盛少青只能暗自瞠舌。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发愁没钱养活不起宫中这一大帮子人了。 “公主辛苦了,哀家还以为你年后才能回来呢,快起来吧,地上凉。” 早知道就不写那份追男指南了,面谈岂不更佳? 这才走了几天就回来了,哪能起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效果啊! 林阳公主赧然一笑站起来坐下道,“嫂嫂那份手册果有奇效,林阳不过浅试,就卓有成效,既然嫂嫂对林阳如此掏心掏肺,林阳也不能辱没了嫂嫂的厚望!” 盛少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不自觉颤声道,“你……你都试了什么?” “太后说这男女之间,距离才能产生美,我就将李公子遣送原籍,你看,果不其然,他现在日日写信问候于我。” 林阳公主娇笑一声,“从前他哪会这么关心我,一日一信问候的。” 盛少青心想,你确定,是问候? “这李公子是哪里人?” “陇西李氏,他前些日子入京,便是想要谋求官身的。” 盛少青:…………… 这两人怕不是真的要黄吧? “你……你还干了什么?” 看太后瞳孔微缩,身体后仰,林阳公主也是奇怪了起来,“我没干什么呀,好吃好喝送他回了陇西,他的来信也从不回复,绝对不让他有翻盘的机会。” 翻………什么……盘? “林阳多谢太后指点,您册中所说的我觉得都很有道理,这男女之间,的确不能简单对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绝对不能让他占据主动地位,要积极夺取主动权,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敌疲我打。林阳近日也去看了看孙子兵法,确实大有裨益,下一步,就要试一下欲擒故纵这个法子。” ………… “那你打算……怎么……欲擒故纵?” 盛少青越说越艰涩,林阳公主的雷霆手段不仅在整顿庄子,这在感情上也属于是震惊到她了。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这个林阳还没想好,如今还请太后指点迷津。” “那你留听我一句劝,先让他回京城吧。” 一言不合给人送回老家算怎么回事? “不是您说的,距离产生美么?不过,我这些日子没见他,确实好像不是那么想念了。” “哀家是说距离产生美,是让你和他保持距离,不是让你把他带回老家,你让他回了家,他不恨死你才怪!” “哪有!他明明这些日子天天给我写信,对我嘘寒问暖,” “那他还能明着说让你解除禁令么?” 盛少青发现林阳公主处理别的事情的时候都挺清醒,一遇到这个李公子的事,就开始犯混。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盛少青:………行吧,恋爱脑没救了。 没戏自己还能脑补出这么多戏来。 “太后,其实林阳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林阳风流多情,可只有林阳自己明白,若是不能同李公子偕老,林阳此生算是白活了。什么礼法规矩,不过是万重枷锁,我们羌人向来崇尚自然淳朴,学不来那套虚伪做作。我喜欢他,我就要同他讲明白,他不同意,那我就算穷追不舍又如何?!” 盛少青被气了个仰倒,“你的生活就只有李公子么?” “太后嫂嫂,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可曾有过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感受么?” 盛少青摇了摇头,没有,她哪有时间? 再说了,她不觉得有什么人能让她上头到这种地步。 林阳深叹一口气,“太后嫂嫂若有一日有了这样一个人,一定会明白林阳今日的感受的。” 盛少青也学着林阳叹了一口气,“哀家有没有这个人是一回事,你同李公子又是另一回事,你并不明白哀家给你那个册子的本意。” 林阳公主疑惑的抬起头,等着盛少青接着说下去。 “男女之间也好,还是朝堂之争也罢,都是力量之间的博弈,无非就是争个你强我弱。” 盛少青还没说完,林阳公主就打断了盛少青,“太后嫂嫂,林阳不觉得男女之情是对弈……” 盛少青摆手制止了林阳公主的反驳,“你先听哀家说完。” “哀家不反对你向李公子示好,这情感之事本就捉摸不透,你发自本心的感情自然真挚,可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可以遵循,你说是不是?”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盛少青接着说,“他不因为你公主的身份讨好于你,从一开始就说明,这不是个谄媚之人,我说的对不对?” 林阳公主又点了点头,盛少青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那你用从前对待男宠的方式对待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会有同样的效果么?” “可林阳不是换了方式么?” “你改弦更张换了套方法,其实什么都没变,都用的是你公主的身份让他屈服,你可曾问过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林阳公主喃喃自语道,“他要什么林阳给他就是了!” “你要知道,你身份强于他,可在感情之中,是他强于你。你如今要削弱身份之间的差距,去争取填平感情之间的距离,你明白么?” “你的喜欢是占有,而爱,是包容。” 林阳公主低语片刻,抬头对上盛少青的眼神道,“太后嫂嫂,我从前竟都是错了么?” 盛少青想要疯狂点头,可还是摇了摇头道,“追求心中所爱并无错处,可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强权可断,公主是要放下身段,也不能低到尘埃之中,既然想做夫妻,那就要平等而对。” “林阳明白了。”林阳公主点过了许久才回答,转念一想又接着道,“这次林阳出京,倒是听了一桩奇闻异事,太后可要听?” 盛少青的八卦之魂又被点燃,催促着林阳公主快讲。 “林阳刚去庄子上时,那群刁奴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来应付林阳,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时,忽然有一村妇呈上这群刁奴藏匿原有账本的地点,林阳这才能如此迅速的问罪那群歹徒。” “林阳起初疑心这妇人的来历,便着人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却吓了一大跳。” 林阳公主故意卖个关子,端起手边的热茶,撇了撇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小口,就是不开口。 “那她是个什么来历?” 盛少青十分配合的顺着林阳公主的想法开口问道。 林阳公主满意了,又继续悠悠然道,“这妇人,竟然是纪丞相的女儿。” 盛少青:????? 这是什么惊天八卦??? 当初系统给她说的是纪文宣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小女儿早夭,刚及笄没多久就去世了,另外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入了清河王府,另一个嫁给了兵马大都督,一文一武,一个掌兵,一个是皇亲国戚,纪文宣天下第一相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如果她没听错,刚刚林阳公主说的是,村妇? 还是纪文宣的女儿? 看太后惊疑的神色,林阳公主更是满意,终于有太后不知道的了。 “当年,纪丞相为女儿择婿,一个是怀化将军,另一个是清河郡王,景帝爷眼看纪文宣的女婿一文一武,怕纪文宣未来把持朝政,下令让他的第三个女儿不许嫁入豪门,这纪丞相也是乖觉,便设绣楼招亲,没想到这一招,招来了个乞丐。” 这个剧本,怎么,莫名的熟悉?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壮志凌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丞相不愿履约,想要再次绣楼招亲,可这纪家小女郎倒颇有气性,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绣球招亲招到了这人,那嫁了便是,于是同纪文宣击掌三次,断绝关系,嫁人而去。 这纪文宣之后便宣称小女儿病故,任由她去了。 后来,她便寻了个庄子,同那乞丐成了婚,后来景帝崇清三年我朝同赫连部开战,这乞丐入了伍,自出征后就杳无音信,至今生死未明。 而这小女郎也未再嫁,一直在这庄子上守节,慢慢也就无人再提起她了。 林阳此去,若非得到她的帮助,也不能这么快归来,林阳问她有何要求,她只说请林阳帮她寻夫,所以………” 林阳公主窥探盛少青的神色继续道,“只是当年那场仗打的憋屈,这乞丐生死也未可知,查起来也颇为费劲…” “说吧,你想让哀家做什么?” 盛少青看林阳公主的神色就知道她这是有求于她,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问了出来,林阳公主果然松了一口气道,“林阳是想去太常寺,调阅当年的记录,好帮她寻夫。” “让我猜猜,这位纪女郎,是不是名叫宝钏?” 这故事也太熟悉了。 林阳公主愣了一下,“太后您怎么知道?” 盛少青确定下来,接着问道,“你可知道这太常寺是朝廷重地,连哀家寻常都去不得,你怎么就想着进去?” “那不是林阳求到太后嫂嫂门前,希望您放我进去么?” 林阳公主并不奇怪太后知道这女郎的名姓,当年绣楼招亲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时隔多年,记得这件事也是稀松平常。 “你不只是想帮她寻夫君吧。”盛少青戳破了林阳公主的伪装,若只是一个小小村妇帮了公主,赏赐些金银也就打发了,才不会这样费劲求在她面前,据此拉拢纪文宣,怕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林阳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眼含笑看着盛少青道,“林阳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纪宝钏苦守寒窑数十载,如今就这么一个要求,林阳当然要满足她了。” “你说的不是实话。”盛少青斩钉截铁道。 林阳公主笑容一僵,缩回去的手顿了顿,又抬眼去看太后,慢慢接着将手缩回了衣袖,端正肃然问盛少青道,“太后对卫振此人,评价如何?” 盛少青愣了一愣,刚说纪文宣,怎么扯到了卫振,林阳公主思维跳跃起来可真跟她有得一拼。 “刁钻油滑,睚眦必报。” 这八个字是盛少青这些时日下来对卫振的精确总结,尤其是背后造谣这件事,简直和她隔壁工位的油腻同事一模一样。 一有女同事升迁,它就说是靠睡。一有男同事涨工资,它就说背景硬,总之,到处造谣生事,终有一天不小心把私发的信息变成了群发,第二天就灰溜溜收拾东西滚蛋回家。 盛少青至今都记得那天夜里突然炸锅的微信群,它那句惊为天人的“领导,你是我唯一的宝”一度成为公司年度热句,一直传颂至那位领导调走,她偶尔还能听到大家的调侃。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还有一点,党同伐异。” 当年,她的驸马不过是同他政见不合,就被他找了个理由打发去了边地,又遇上流民作乱,驸马一行人在上任途中全军覆没,竟连个尸骨都没寻到。 那时,她也势单力薄,只能忍下这口气,毕竟说起来那也只是场意外,可现在她遇到了李公子,她是一点不想再忍下去了。 盛少青叹了口气,若不是党同伐异,卫振如何能累积下如此多的威势。 “林阳听说,之前卫振还敢在朝上对嫂嫂不敬,他如此猖狂,太后断不能轻纵啊!” “那,你是想借着纪文宣的手除去卫振?” 林阳公主欣慰道,“嫂嫂睿智,林阳是想,这纪丞相年事已高,没几年可能就要致仕,卫振头上没了压制怕是要翻了天,可若是纪文宣现在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以纪文宣多年积威,这局势也就明朗了起来。” 盛少青闻言愕然,若她没记错,嵩阳公主可是林阳公主的亲妹妹,而卫振又是嵩阳公主的公公,这沾亲带故的关系,林阳公主怎么想着去对付他呢? “系统!查查!” 【先帝最喜欢的妹妹就是林阳公主,不仅是因为她性格直率,更是因为她和先帝是统一战线的,曾经明里暗里帮先帝打压卫家。】 “他们?” 【不止您对关外旧臣感到头疼,自景帝在位时,就已经对这些人产生了芥蒂之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时天子不用那朝臣,无论祖上有多么煊赫的功绩,一旦跨越了君臣那条界河,就不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敌人了。 【而且,林阳公主刚刚同驸马新婚没多久,驸马就死在卫振的手上,自此两家就结下了仇。】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驸马同卫振政见不合,就被派去边境巡防,遇上意外,全军覆没,公主便将这笔帐算在了卫振头上。】 【宿主您现在知道李公子为何如此得林阳公主青眼了吧?】 “啊?”盛少青浑身一激灵,“不会是莞莞类卿吧?” 系统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僵硬问道,【什么是莞莞类卿?】 “哦不,是替身文学?” 【替身?那应该是这样。】 “太后?” 林阳公主见盛少青许久没说话,轻声试探问着,太后好像并不知道皇兄已经着手对付起了卫振,纪文宣刚有些松动的迹象,皇兄就猝然崩逝,纪文宣自此就持中不发,倒让她一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以你之见,纪文宣会愿意淌这趟混水么?”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所以我们才要将他拉下水,以纪文宣多年经营,搞垮一个卫振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要卫振,杀人偿命! 这下,轮到盛少青端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浅尝了茶味,又缓缓放了下来,吩咐崔筠再添些热水来。 林阳公主在一旁看的干着急,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卖那个关子了,被太后这样一吊胃口,她连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那为什么纪丞相这么多年,不把卫振搞垮呢?” 过了许久,只有两人的内殿才又响起了盛少青的声音。 林阳公主被太后的问题噎住,想了半晌才回道,“太后的意思是,纪丞相不愿意除去他?” “公主同我都能挑出他这么多的错处,纪丞相日日同他打交道,难道还不清楚么?” 林阳公主惊疑不定道,“难道?” 难道纪文宣和卫振已经是一伙的了? 盛少青看出她的想法,摇了摇头道,“纪丞相能屹立不倒,有一点就是,绝不轻易倒向谁,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靠的不就是持中么?” 所谓中庸之道,就是在湍急的多股暗流中,寻找到最适宜的平衡点。 系统无语又欣慰的听着宿主将之前上的课原封不动的背了出来,它欣的是慰宿主终于听进去了,而对盛少青这种照搬照抄的抄袭行为,它深表不齿。 可谁让人家是宿主呢? 林阳公主若有所思的捧起茶盏在手中转动起来,纪文宣当年拒绝了衡阳姑姑的求婚,躲去了外地为官,所有人都觉得他前途渺茫的时候,他又以卓绝的能力和才华重新回归京城。 他避出京城时,也是关外旧臣同汉臣角逐最激烈的时刻,而等到他回京时,两者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和谐,在这之后,他便扶摇直上,直到官至丞相。 汉人的身份仿佛对他并无掣肘,而和在旧臣打交道的时候,他也能做到不卑不亢,毕竟当年拒绝了长公主求婚的威名在外,大家也并不会过分为难他。 “那?” “公主同哀家都明白,卫振代表的是什么,除去一个卫振,还会有李振、刘振,除去卫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林阳公主苦笑一声,她可想不了那么多,她要的,只有让卫振死。 以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撼动卫振的,而纪文宣若是出手不能一击毙命,更不会贸然行事,现在太后仿佛也是这个意思,她的心头忽然掠过一阵懊恼。 “可那些旧臣毕竟是我们羌人,曾经也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还要为了除去卫振,一竿子将他们全都打死么?” 可如果不打压旧臣,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卫振只会越来越嚣张,林阳公主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公主,哀家问你,我朝国号为何?” 林阳公主想都没想回答道,“自然是大凉了!” “那百姓可否都是我大凉子民?”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既然这天下万民都是大凉人,又何须分羌汉?” 在盛少青的认知中,就是要民族大团结,任何破坏民族团结、大搞分裂的人都是心怀不轨! 林阳公主骇然抽了一口气,久久都没缓过神来,太后说这句话时的神态,竟然像极了当年的皇兄。 “您的意思是,想要除去卫振,还是要先除去他背后的人?” 盛少青点了点头,“釜底抽薪,方能永绝后患。” “自入关以来,历经几朝,真正立下功劳的老臣早已作古,他们若是懂得惜福,就不该放任子孙如此。” 林阳公主敛眉沉声道,“太后嫂嫂,您要知道,他背后可不简单。” 盛少青就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才会这么发愁,而她好几次旁敲侧击的问系统时,一向拽的二五八万的系统居然三缄其口,美其名曰锻炼宿主自己的能力。 “他身后不止有旧臣,还有许多世家也牵涉其中,要想把他们连根拔起,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林阳公主只想要卫振的命,没想到太后的胃口更大,居然要的是一群人的命。 盛少青苦涩笑了笑道,“那就慢慢来。” 盛少青当初和系统争论时只是觉得,若是走了一个卫振,要是再来了个更难对付的,那只会让她更头疼。 就像隔壁工位那个油腻同事,被赶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更讨人厌的,这对于上班本就是折磨的盛少青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那纪丞相那边还需要.?” 林阳公主“拉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盛少青就继续道,“太常寺你倒是不用去,纪丞相的女婿,若我猜得没错,并没有死,而且还在赫连部落活的好好的。” 盛少青眼睁睁看着林阳公主头上冒出了几个硕大的问号,盛少青心里也冒出了几个更大的问号。 “系统,你在搞什么鬼?” 【宿主,我还是觉得您需要这个心理窥视功能。】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好吧。】 系统无奈接着道,【您原有选择的功能就当免费赠送给您了,反正美容美体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盛少青居然在系统无奈中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一定是她最近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都不正常了。 “太后您怎么知……” “你先派人去寻,若是没有收获,哀家带你去太常寺,可行?” 林阳公主思索再三,只能同意下来,起身告退而去,盛少青的声音却在她的背后响起。 “公主,他们真的很像么?” 这世界真的会有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长得十分相似么? 林阳公主神色瞬间石化,过了许久才有了松动的痕迹,“也只是眉眼处有几分相像罢了。” 她以为已经没有人会记得早逝的驸马,那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少年,早早的死在了党争之中,连尸骨怕也已经被狼群分食,埋没在了边关的风沙之中。 这次她去皇庄能遇到纪小女郎,实在是意外收获。 既然天也助她,那就让驸马当年血仇得报,她就能出口恶气安下心来好好护住李小公子。 那日曲水流觞,群贤毕至,几巡酒过,李小公子对着众人吟诗作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凌云之志让她不由得湿了眼眶。 那年冬日的驸马也是这般,在她的耳边诉说着他心中志向,只可惜,驸马他,没能等来春天。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最高端的争斗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林阳公主说完就默默退了出去,盛少青看着公主落索的背影,心道这林阳公主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也不简单呐。 【能深得衡阳大长公主和先帝的宠爱,这样一个人,你怎么会觉得她简单呢?】 系统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补充道,【不过,确实是恋爱脑了一点。】 盛少青: 崔筠初时就知道太后让她出去添水并非是茶凉,而是为她和公主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来,所以看林阳公主走后,崔筠才知情识趣的回了殿中。 在接见公主的正堂寻太后不着,崔筠想了一想,转身进了后殿,果然在贵妃榻上寻到了正舒坦着闭目小憩的太后。 崔筠只能硬着头皮打断太后的养神,“太后,太医已经将章庆救活了,只是人还在昏迷,近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盛少青没睁眼,只点了点头道,“今日闹了这样一场,他的罪名已经坐在了实处,还用问什么?” 崔筠不放心道,“微臣是担心这东西.” 盛少青只能睁开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做工精致的盒子还躺在地上无人敢动,而那些粉末已经有人收拾了个干净。 “你是担心他背后的人?” 崔筠点了点头,她正是担心送这药物的人居心不良,借机谋害太后,虽说太后的饮食等都由专人负责,经过数人检验才能送入永光殿来,可若是太后这殿中若是出了问题,那可真的是防不胜防。 崔筠越想越是后怕,手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那你觉得会是谁?” 盛少青打了个哈欠又阖上了眼睛,今儿实在是太累了,她的脑子就快要转不动了。 崔筠稳下心神道,“据微臣所查,与章庆交好的人当中,有许多都同卫氏的人私交甚笃,所以会不会是.” 崔筠合理怀疑,卫振搜罗出这么个方子就是想让太后沉迷此道,他好借机把控朝政。 今日陛下所言,更是让她确定了这个怀疑。 【请宿主判断这件事是否是卫振所为?】 【答对的话在基础加分上会有额外奖励。】 好吧,盛少青看在额外奖励的份上,又勉强开动了已经快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开始思考。 根据系统教给她的各项理论来分析,一个人做事,总是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答案。 再结合不同人的行事风格、品行以及智商,就能倒推出是何人所为。 卫振喜欢玩阴的,送寒食散给自己确实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今日他在元澈耳边说的那番意有所指的话,更是增加了卫振的嫌疑。 而自己一旦上瘾,卫振绝对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因为从目前来看,只有自己和云至在跟他唱反调,自己沦陷之后,对付云至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我觉得是他。”盛少青自信答道,反正无论是还是否,总有50%的正确率。 【友情提示,不要这么武断哦。】 这是什么破提示,还不如直接告诉她不是呢。 “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再给您个提示,“一人一口”。】 “一人一口?” 【对,“一人一口”。】 ……………… 这又是什么提示,一人一口一口酥啊? 不对! 一个人一个口,组在一起,口字里面一个人,那不就是囚么? 谁为囚? 她让谁为囚? 第一个囚徒已经下线,王尚宫又没这个能力,那么,“是李夫人?!” 【不对,再想想。】 “是李凌江!”盛少青震惊了一瞬,“怎么会是他?!” 但细细想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初将李夫人下狱,这事虽然隐秘,却也从章庆那里走漏了消息,李凌江知道了姐姐入狱,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血路,将东西运出北凉,这样没有赃物,盛少青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一方面他行调虎离山之计让人和赃物分开运送,这样或许就能侥幸逃脱,另一方面再使章庆献药给自己,若是自己中计,这以后,可就没人能拦着他们了。 只可惜,盛少青自带buff,识破了他的诡计,从郡守府找到了赃物,他第一条毒计不成,就启动了应急预案,直接要从源头上解决盛少青。 这个李凌江还真是个人才。 “不过,卫振真的和这件事没关系?” 说不定那什么狗屁仙师就是卫振找来给李凌江的。 【唔,今天您需要上历史课了。】 盛少青:啊??? 为什么又要上课? “当年李凌江提出要踏平南景的时候,朝中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卫振。” 盛少青:…………好吧,她是该上历史课。 那谁能知道这两个是对家呢? 崔筠见太后又是闭眼不语,已经习惯性的要替盛少青盖上毯子,没想到盛少青忽然开口道,“不是他。” 崔筠也已经习惯太后突然开口说话,只能接着太后的话道,“太后的意思是?” “虽然卫振嫌疑很大,但是哀家觉得不是他。” 盛少青自己听了这话都觉得离谱,但事实就是这样,卫振居然跟这件事没关系,而李凌江才是罪魁祸首,刚刚的种种推断居然都是自己武断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想要教坏元澈这件事,是一定要找他算账的! 崔筠见太后如此笃定,也不好说什么,却听太后问起了李夫人的近况,只得回道,“李夫人和王尚宫如今都在掖庭狱,微臣自回宫来还没去看过,不过想来沈司正不会亏待她们。” 唔,东西既然找回来了,这两个人也无甚用处,放在掖庭狱好吃好喝养着还是浪费她的钱,盛少青沉吟许久道,“李夫人私盗宫中财务,论罪当诛,不过念在她入宫多年,伺候先帝有功,着降为才人,迁居宜兰院。王尚宫戴罪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二十大板后赶出宫去,永不再用。” 崔筠却是疑惑道,“宜兰院可是西宫位置最好的院子,距离咱们的永光殿不过几步路,您怎么把她放在那?” 盛少青笑了笑,“她啊,哀家自有用处。” 崔筠没说话,进来为盛少青铺床的连翘却是开了口,“听说李夫人最近在狱中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里一言不发就坐在那里发呆,沉默的像是失了声一般,太后,您可要小心着点。” 盛少青疑惑道,“这有什么小心的?” 连翘低声道,“婢子幼年见过村里有人失心疯之前就是这样,受了刺激之后性情大变,先是发呆,后面就是发疯啦!” 崔筠又是训斥她道,“别再太后面前胡言乱语!” 盛少青抬手制止了崔筠,接着问连翘道,“你还听说李夫人有什么变化吗?” 连翘想了想,“别的就没有什么了,自那日您审完李夫人后,她好像渐渐就沉寂了下去,婢子也是偶然听到有人在传,并没有留心打听,若是太后关心,婢子这就去问。” 盛少青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哀家也只是一时好奇,不过等她去了宜兰院,还是找个太医给她看看吧。” 连翘应了一声,收拾好床铺,伺候着盛少青就寝后,便随着崔筠退了出去。 “崔女官,你有没有觉得太后有点不一样了?”走出殿外很远之后,连翘才在四处无人时悄悄问了崔筠一句。 崔筠不经意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连翘被崔筠一瞬迸发出的寒意吓到,嘟囔着说道,“就是,就是有点不一样嘛,婢子也是随崔女官你一起来伺候太后的,原来太后虽然性格柔和,却实在是个眼睛里见不得沙子的主,若在从前,李夫人和王尚宫哪里活的到今日。” 连翘的疑惑也曾困扰过崔筠,自徐婉将太后气晕,太后再度醒来时,就像是变了个人,只是,主子永远都是主子,身为下属,怎么能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 “连翘,你还记得当年在尚宫局,我为什么会让你来我身边么?” 连翘闻言愣了愣,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 那时刚入宫的她因为性格天真直率,被人做了枪使,是崔筠不忍她被人利用,开口为她求情,还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就这样一路带到了永光殿太后的身边。 那时,她被人罗织的罪名就是,妄论主子是非,乱嚼舌根。可她也是被人做了传声筒,最后,最先开口的人无罪,最终听话的人也无罪,只有中间她这个传话的,获了罪。 崔筠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她带回住处时,第一句话告诉她的就是,“在这宫中,有句话你要时刻谨记,祸从口出。” 崔筠制止了她的辩白,“你还不明白么?你的是非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认为的对错,主子说谁对,那就对;谁说谁错,那就是错。你无辜,可也不完全无辜,那些话不就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么?” 连翘被这些话说的哑口无言,自此也收敛起自己的性格,一心一意跟在崔筠身后勤恳做事。 骤然被崔筠提起这段黑历史,连翘脸色通红,神色也难堪了起来。 “我没有要你难堪的意思,只是太后近日实在太放纵你,你也有些故态复萌,我提醒你两句罢了。” “你刚刚问我的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你自己也要明白,那些一定要烂在你的肚子里,不能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些话,你明白了吗?” 连翘重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仍不死心问道,“可崔女官,你就没有一丁点的疑惑吗?” “婢子保证就问这一句,您就答这一句,以后这些话婢子再也不提了!”连翘伸出三根指头对天发誓道。 见崔筠神色有些松动,连翘抓紧抱住了崔筠的衣袖,“崔女官,好姐姐,你就说说嘛!” “你啊!”崔筠点了点连翘的鼻尖,这死丫头在自己身边久了,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她了。 “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就算太后再怎么变化,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她是太后,是我们的主子。” 连翘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倒是一旁走来的阿宁看到崔筠和连翘都在这,连忙走了过来问崔筠道,“我才送走李太医,太医说,章大监醒来怕是要不少时日,难道就让他在永光殿这样一直躺下去么?” 崔筠冷笑道,“刚好,掖庭狱刚腾出两个位置来,就留一个给我们章大监吧。” 阿宁不明就里的看着捂着嘴偷笑的连翘,她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多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直接丢给沈文锦,让她看着办吧。” “对了,你明日去送章大监时顺带帮我去传太后懿旨……” 崔筠安排完事务后,阿宁和连翘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去休息,独留崔筠一人在小院中,崔筠望着连翘和阿宁远去的背影,想到连翘的疑惑和她几乎已经习以为常的那些反常,无奈摇了摇头,转身也自去睡了。 而盛少青却被系统突如其来加塞的历史课整的头皮发麻,这大半夜的,她真的不想听这群大臣们鸡毛蒜皮子的过节和某些幼稚如同小儿科般的政治斗争。 景元三年,卫振不喜欢吏部给自己的年终评价,给主管官员的靴子里一人塞了两条毛毛虫。 泰和五年,卫振误会徐大人觊觎自己的马车,竟然亲自出手当街把徐大人给打了,事后徐大人要求私了,具体情况虽然已经无法考证,但是,这位徐大人三年之内高升五次,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清元年,李凌江再次上书请求一战,卫振再次驳斥他的请求,李凌江回家绝食三日以示抗议,三日之后,李凌江不见清瘦,倒见丰腴,原来他的绝食三日,是三日没吃正餐,饭前甜点、饭后加餐、晚上夜宵是一顿没落。 最高端的政治斗争,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手段。 看完卫大人多年以来的“丰功伟绩”,盛少青对卫振的评价又多了两个字:无耻。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博闻强识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也就难怪她第一次上朝时,卫振能够把撒泼打滚做的如此娴熟,这战术历经他多年演练,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信手拈来,关键是每一次用,他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多用几次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根据盛少青总结,这纯粹就是给他惯的毛病,景帝爷和先帝爷都太要脸面,结果把卫振的心养大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她收拾。 熬了个大夜,第二日上朝时,盛少青看见卫振时,眼睛里的火都快冒了出来。 要不是为了他,她至于熬成这个样子吗?! 要不是那个什么美容美体功能倒还有些用处,不然今日她的黑眼圈怕是都要掉在地上了。 不过,该说不说,这功能效果是真的立竿见影,比什么黑绷带、神仙水都管用,起床梳妆时不仅看不出熬夜的痕迹,脸色倒更见红润,甚至皮肤都白皙了两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对此结果,盛少青十分满意。 但是,在下面跪着的卫振心里却敲起鼓来,今日太后看他的眼神好像十分不善呐,好几次他偷偷向上瞧着。都跟太后对视上了,那眼神里的寒意可比大殿上黑曜石板还要冷呢! 莫非,是太后恼怒这坊间流言? 那可就怪不得他了,这可是太后自己立身不正,要不是她非要支持那个什么云至,还给他脸色瞧,他也犯不上和太后计较嘛! 那是什么呢? 莫非,是太后知道是自己撺掇着那几家被冯家大火诛连的大人去御史台告状了? 虽说这事是他办的不地道,可这火也是冯家自己先烧起来的,自己顶大也就是添了把火而已。 思来想去,他还真没想出个一二来。 直到退朝时,皇帝牵着盛少青走到卫振的面前,对着卫振道,“大人昨日所授朕还有些疑惑,不知今日卫大人可否再传授一二?” 卫振刚想应承下来,却不经意回想起来昨日讲到兴处,便讲了那吕不韦和赵姬的种种祸事,再抬头看太后神色时,卫振的额上已经渗出滴滴冷汗来。 完了!昨儿本来讲的是一字千金,看着皇帝好学的可爱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家那个逆子,小时候也是这般孜孜不倦的追问着他世间的道理,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孝子变成了逆子,为了个女人把家闹得鸡飞狗跳的,现在还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真是气煞他这个老子了。 然后,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他还说了什么来着? “成也赵姬,败也赵姬?” “天理循环,因果注定?” 一字一句回想起来,直让卫振一阵头晕目眩起来。 他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难怪太后这样看着他,这这这!! 陛下这嘴可真快啊!怕不是已经全都交代给太后了! “那个,微臣,还有事想要同太后商议,陛下可否等微臣回禀之后,再行解惑?” 他觉得他还有抢救的希望! 元澈乖巧的点了点头,松开了盛少青的手,自己就要先走出去寻太傅。 盛少青却喊住了元澈,对着卫振道,“既然元澈有问题请教,就先为他解惑,之后再议事如何?” 她才不能让卫振和澈儿再独处一室了,不知道这一肚子坏水的卫振又给乱教些什么! 卫振额上的汗愈发止不住,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下“吧嗒吧嗒”落在了地上。 “卫大人身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好些了再来?” 卫振刚摇摇头,心里又想点点头,这头就不受控制的摆动了起来。 盛少青拍了拍元澈,元澈明白母后是让他发问,便奶声奶气道,“卫大人,你昨日讲到蕲年宫之变,朕有点不明白,可否请卫大人继续讲讲?” 元澈的话音刚落,卫振又是一阵眩晕,这孩子怎么能用这最可爱的声线说出了最致命的话语。 “这个.那个” “秦王政九年四月,嬴政去往赵太后所在雍城。嫪毐因为罪行败露,窃取秦王玺和太后玺用来调动卫戍部队及附近地方军,准备进攻蕲年宫。秦王察觉了这件事,命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动士兵进攻嫪毐。两军在咸阳交战,嫪毐自此败落,这就是蕲年宫之变。” 盛少青语气平静的说完了整个故事,接着问道,“卫大人,这有什么难说的?” 真该死啊! 盛少青昨日才找系统恶补了这段,今日卫振就又撞了上来,那她索性将话说在明处,她倒要看看卫振怎么圆,说完她就紧紧盯着卫振,看他是如何反应。 卫振在此时才明白何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真痛啊。 若是没有之前的事也就罢了,可那日寄奴费了许多周折才打听到自家那些事都是宫里授意外传的,他便知道太后这是知道前些日子坊间的流言是自己动的手脚了。 而太后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个警醒罢了。 他那时候倒不怕太后因此兴师动众来问罪,毕竟这事扯到明面上来不好看,当初他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太后一定会咽下这个哑巴亏,他才敢放手去做的。 可在这件事之后,这些话再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说他是无心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从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可若是事涉皇帝,又是挑拨母子之间的关系这最最要紧的这一茬,以太后素日的表现来看,怕是不会放过他了。 “是……是不难说…就是微臣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盛少青冷冷反讽道,“卫大人素来博闻强识,也会有这哑口无言的时候?” 卫振那吹捧的折子写的可是引经据典、词藻华美,怎么这会想不起来昨日还慷慨陈词的蕲年宫之变了? 怕不是心虚了。 心虚的卫振正是纠结万分,太后必然以为是自己故意同陛下说这些挑拨离间,可他明知道是太后误会了,却也不能主动说出口,他总不能去说,他真是无心的,真是他给陛下讲成语的时候多提了一嘴吕不韦的故事? 这不就是上坟烧干草,糊弄鬼么?! 元澈在一旁惊喜道,“原来母后知道!早知道,朕就………” “不问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元澈就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尴尬的拽了拽盛少青的衣袖,盛少青会意帮他解围道,“既然陛下的疑惑已经解开了,那卫大人,你是有什么事情禀报?” 卫振赶忙连声道没有,盛少青也就头也不回的带着元澈走出了勤政殿。 等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殿上的卫振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长出一口气后,卫振颤颤巍巍拄着地板站了起来,揉了揉酸麻的小腿,又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整理好袖袍,慢慢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卫振扶着殿门,望着远处才刚刚升起的朝阳,心头涌起一阵颓然,用袖子遮住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慢慢踱出了宫门。 直到上了回府的马车,卫振也没能从低落的情绪之中缓过来。 前来迎接的寄奴看家主脸色不佳,也没敢开口,默默扶着卫振进了门。 “大公子找到了吗?” 卫振看到寄奴,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气无力问道。 寄奴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兔崽子……唉,跑哪去了!” 寄奴小心窥着卫振的神色道,“奴将公子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公子的踪影,奴想,公子会不会已经出了京城?” 卫振垂下头去想了一会道,“应该不会。” 寄奴扶着卫振进了书房,正要为卫振倒茶,卫振却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你再去找一遍,就算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给我把卫容这个逆子找出来!” 寄奴“嗳”了一声退了出去,独留卫振一个人在书房中默默思索。 后日就是除夕,这逆子能去哪呢? 回到永光殿的盛少青还没歇多久,常大监就带着卷子找上了门。 “太后娘娘,昨日一试后,可要让这些待选子弟回家?” 盛少青一边翻阅着试卷,一边回答常大监道,“不用,后日就是除夕,让他们一起参加夜宴吧。” 常大监点头表示明白后又问道,“太后娘娘,说起除夕夜宴,微臣还有一事想请太后娘娘定夺。” 盛少青点了点头,常大监接着说道,“往年除夕夜宴都是在凤英殿举行,只是今年南景使团来访,为彰显我朝国力,是否要改在含章台举行?” “南景使团?” 常大监紧张的搓了搓手道,“太后难道不知道?” “这个哀家知道,不过,今年他们是第一次来么?” 常大监还以为是鸿胪寺官员疏忽,正捏了一把汗间,听到太后这么说,长舒一口气道,“那倒不是,景帝太和三年,南景使团也曾来过,只不过那时候南景之主还是萧氏,须臾数年以后,这南景天下已经换了刘氏。” “那就改在含章台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这大过年的,别委屈了客人。 盛少青越往后翻眉头越紧,直到最后,眉毛都要拧成了一股绳,这群孩子做的都是什么啊! 四书五经之类的常规题目答得都大差不差,可就是她出的鸡兔同笼问题、排水蓄水问题,几乎都是全军覆没。 她明明记得鸡兔同笼问题古代是有的啊,怎么没人会呢?! “现如今宫外的学堂是不授算经么?”盛少青抬头问道。 眼前的崔筠和常大监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太后是在问谁。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崔筠率先答道,“微臣家中书塾是设有算术科的,只是,家中兄弟们仍是习经书多些。” 常大监也是尴尬笑道,“微臣家中没有书塾,只是民间多把算经当做微末技艺,毕竟……毕竟……” 看常大监吞吞吐吐的样子,盛少青只得舒展眉头,温和道,“你说吧,哀家不会降罪的。” “毕竟世家子弟哪个需要亲自去算?” 大到买房置地,小到菜场买菜,哪一样,都不需要这些人亲自动手。 常大监的真诚再次打动了盛少青,虽然常大监呆了点,但也是难得敢说真话的人。 盛少青缓了缓神道,“数都算不清楚,学那么多之乎者也干什么?!” 现在也只能矮子堆里选将军,慢慢仔细的挑着吧。 看了一上午,盛少青才勉强挑出来七份看的过眼的卷子。 “常大监,你先回去吧,等到除夕夜宴,你将这七位的座位安排的靠近些,哀家要亲自观察,但是务必要保密,若是走漏了风声,哀家唯你是问!” 常大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见太后没别的吩咐,常大监也就退了出去,遇到转角进来的连翘过来行礼,都没顾得上回答,自顾自擦着汗走了出去。 “怎么每次从永光殿出去都跟丢了魂一样。”连翘嘟囔一声走进了后殿,对着太后和崔筠道,“御膳房送来了夜宴的单子,太后可要过目?” 菜单? 盛少青一下就来了劲,等着连翘将厚厚一沓册子捧了过来,看着虽然画的抽象但是她仍然能看得出很好吃的菜,感叹道,这菜单果然比卷子好看多了。 “这个水晶肘子一人一例是不是有点少了?” 连翘和崔筠对视一眼,“太后娘娘,这一例可有这么大!”连翘双手比出比她两个脸还大的形状来,一边道,“可不少呢!” “而且夜宴上下怕是有五六百人,这道菜可真是下了血本呢!” “五六百人?!每日上朝都没这么多人!”盛少青震惊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个拳头。 崔筠无奈道,“太后娘娘,您每日上朝能见到的也就五品以上官员,京中还有不少官员是无福得见天颜的,夜宴这还是限制了只有七品以上官员才能赴宴,不然,整个皇宫怕是都坐不下了!” 果然,这皇城脚下,天上掉块砖头,砸死的都是个官。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反向操作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瞬间心疼起那一百多头猪来,这么多蹭饭吃的,一人一个腿,一头猪也就四条腿,可不得一百多头猪杀么。 但是,看在大家辛苦工作一年的份上,这猪杀就杀了吧!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拿猪做人情。】 “不然呢?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 盛少青没理系统,继续问崔筠道,“以往除夕夜宴是个什么流程?” 这北凉的CEO干的久了,盛少青难免也有了偶像包袱。 不求出彩,但保体面。 崔筠耐心为盛少青解答,“先是各国使臣来贺,之后有歌舞助兴,中间会有告三次朝拜,群臣一齐捏饺子同乐后便是陛下赐菜。不过陛下年幼,这一项便得由您代劳,待到钟声敲响,就算完成了。” 什么?怎么还有包饺子这一春晚的保留项目?! “不过,常大监也说了,今年南景使臣来贺,流程或许有所不同。” 盛少青奇道,“他们从前不是来过?按照之前留下来的流程招待不行么?” 崔筠面露难色道,“那时南景还是萧氏天下,如今换了刘氏,若还用从前那套流程,怕是让别人以为我们轻视了他们。” “毕竟……毕竟南景这次也是自改换门庭后第一次派人来我朝,有些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盛少青知道崔筠所指是南景素来与北凉不睦,大家保持着这样面和心不和的状态已经许多年,只是这次他们突然派人前来,也不知是敌是友? “说的是这个道理,不论别人如何,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就是。” 连翘在一旁好奇问道,“崔女官,上次听你说南景的事,刚听了一半你就有事出去了,要不然你再给我讲讲呗,我们好时时有个警醒,不然过两日闹了笑话,可不就给太后丢人了么?” 崔筠想想也是,思索了一会,缓缓道,“有些事也是微臣打听得来,其中真假也未可知,太后权当听个乐子,若出了错,还请太后不要怪罪才是。” 盛少青点了点头,也坐的端正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的好好学生模样。 “这南景朝原本姓萧,太和三年时,萧氏康宁长公主下嫁琅琊王氏,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是为王谧、王莘。” 连翘连忙问道,“王莘?那不就是如今南景宁贞皇后的闺名?!” 崔筠点了点头继续道,“王莘是琅琊王氏和萧氏的血脉,身份尊贵,所以还未及笄时就许给了景哀帝为后。” 连翘恍然大悟道,“那流言所说王皇后是二嫁之身,难道竟是真的?!” “王莘第一次大婚当夜,时任摄政王萧策伙同宣威将军杳玄谋逆,杀了哀帝,扶着出身平原王府的萧霁坐上了皇位。” 这下轮到盛少青好奇了,“摄政王萧策既然都谋反了,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 这成本也太大了吧! 成功了,别人当皇帝;失败了,自己吃牢饭,何苦呢? 崔筠难得有不知道的事情,摇了摇头道,“个中缘由,微臣也不知道,不过有传闻说萧策是为了找个替死鬼,毕竟那时萧氏五代而亡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萧策有这个担忧,不愿做活靶子也是为自己考虑。” 盛少青才不信能做出谋反这种举动的人会这么迷信! 要真信天理报应这一套的话,哪会谋反呢? “摄政王萧策成事之后,又把将军杳玄赶出了建康城,自己则挟天子以令诸侯,过起了呼风唤雨的日子。”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悲可叹呐! 盛少青以为故事已经结束,没想到崔筠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舔了舔嘴唇接着说着。 “那时刚刚大婚过的王莘已为废后,幽居北宫,连自家府邸也不肯回,就这样过了一年多,贼心不死的杳玄想要杀回京城,挑唆流民暴乱,趁机屯兵造甲,竟也成了一番气候。” “为了平定叛乱,萧策派兵镇压,其中有一人颇为勇猛,屡立战功,一年之内连升数级,直至车骑大将军。” “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刘氏吧?” 崔筠点头道,“是,他便是如今的南景明帝--刘子瞻。” “萧策利用刘子瞻平叛,没想到最后反为刘子瞻所利用,萧策和杳玄两虎相争,最终倒让刘子瞻渔翁得利。” “那王皇后呢?” “王莘初时以废后身份退避北宫,后又下嫁刘子瞻,随夫四处作战平乱,而王莘的哥哥王谧也从最初支持萧策转向了刘子瞻,自此萧策彻底失势,刘子瞻也顺利登上皇位成为南景之主,他也是头一位出身草莽的帝王,所以……” “所以,他自己虽然娶了世家之女,却痛恨仅靠出身定品级的选官旧制,他现如今在南景倒大行改革,在寒门之中选拔官员,以才干定品级,令人奇怪的是,王皇后竟然也支持他。” 盛少青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这才是正确的好不好? 出身好从小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出人才的概率确实高,但出酒囊饭袋的概率更高,而寒门之中当然也有贵子,只不过被世家阻断了上升的路子,这样下去,不乱才怪! 连翘却撇了撇嘴道,“听说明帝后宫仅王皇后一人,若得这样一位夫君以诚相待,身为妻子怎能不支持呢?” 崔筠笑着在连翘腰上捏了一把道,“我看你这小妮子是恨嫁了是吧?!等你到了年纪放出宫去,太后不说,我也定然给你寻一个好夫君!” “哼!!”连翘被崔筠这句话臊的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 盛少青和崔筠哭笑不得的看着落荒而逃的连翘的背影,等她跑远了,崔筠才正色道,“太后,这明帝可不是什么善茬,从前萧氏在位,我朝尚能称得上势均力敌,可自换了明帝坐江山,南景一片欣欣向荣,我朝却……,微臣是担心,南景使团此来,怕是别有居心。” “你是担心南景会攻打我们?” 崔筠皱了皱眉道,“南景暂时还没有生事的由头,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盛少青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就目前来看,他们暂时没什么恶意,哀家瞧他们的国书写的还算客气,不像挑事的样子。” 崔筠也只能称是,过了一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说道,“微臣想起来了,南景同我们习俗不同,除夕之夜仿佛不吃饺子,好像吃的是,是…” 崔筠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是什么,拍着脑袋都翻不出来那两个字,明明那两个字就在嘴边来着,“是………是什么来着…” “是元宵?”盛少青试探问道。 “诶!对!是元宵!”崔筠歉然一笑,“微臣这个脑子,是愈发不中用了!” 盛少青被崔筠的反应逗乐了,哈哈笑道,“没事,没事,过两日多休息休息就是了!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 年前事务繁杂,自己也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才勉强维持着,崔筠一个人忙里忙外,脑子不成浆糊才怪,这大过年的,她门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处理完事情的盛少青开始一心期待起了后日的除夕夜宴,她这在古代的第一个年头,就要这样过了? 【年前积分清算,宿主您的总积分为63分,如果您能在除夕之前将分数变成整数,您就能激活自由兑换功能。】 “自由兑换?” 是她理解的那种自由吗? 【是的,这一功能主要是您自主提出要求,我就会为您匹配相应技能。】 “整数?” 【是的。】 OK,凑整嘛,这她熟。 盛少青立刻翻腾到了床上,盖好了小被子,准备睡觉。 系统:???? “懒惰值上去了,积分不就下来了,距离整数不就只差三分?” 系统:???? 【您这是,四舍五入???】 “不是你说的?整数就行?” 系统气的就要冒出烟来,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还有反向凑整的?就会钻空子,玩文字游戏是吧?! 【总积分62。】 盛少青满意的盖上了被子。 【总积分61。】 盛少青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盛少青却没有等到满意的60分报数。 【总积分63。】 【总积分67。】 盛少青:???? 盛少青腾的坐了起来,“什么鬼啊?” 【林阳公主在赫连找到了纪宝钏的夫君,您的亲情值和威望值增加,所以,您的积分上升了。】 “你是故意的吧!”盛少青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来,却听系统漫不经心的答道,【事实如此,要不要技能,现在取决于您了。】 就差三分了,盛少青想了想还是决定咬牙干了,等技能到手,她就不用再受这闲气了! 不过,干点什么呢? 【友情提示,您可以选择刷课。】 盛少青想了想,“好吧,刷!” “但是!”盛少青强调,“我只刷三分的啊!多了我不刷!” 今年事今年毕,明年的事明年愁,不要把今年的遗留问题带到明年,那就不好了。 系统无奈,选了个简单且紧跟时事的外交礼仪,传授给了盛少青。 “原来除夕吃不完的饭菜还要送给臣子啊?!” “有些菜只能看不能吃?就是为了小惩大诫一些臣子?!” “啧啧啧,这规矩可真多啊!” 【这些规矩算少的,若是在从前的南景,不仅宴前要用一盆硕大的花来烘托氛围,而且每上一道菜,就会换一盆鲜花来,每道菜力求精致,讲究君臣相辅,色彩搭配。】 城会玩!难怪被人篡了位。 “那现在呢?” 【刘子瞻出身寒微,为人极为节俭,倒是废了不少繁文缛节,但也惹了不少争议。】 系统这一提起刘子瞻,盛少青忽然想到刚刚崔筠所说刘子瞻所行变法之事,连忙问道,“这个明帝啊,他搞得这个寒门选拔,和我知道的那个科举,是不是一个路数?” 盛少青内心忽然警铃大作,之前系统说提前出现的统一者,不会就是刘子瞻吧? 真够提前的啊! 系统不知道盛少青这些小九九,一本正经回答道,【有些关系,不过现下还不十分成熟,在南景实行时,还非常有争议,所以您当初要开科举,我是不建议您尝试的。】 盛少青心想要是成熟了不就完蛋了?! “你说……统一者要是提前出现,会怎么样?”盛少青试探着问系统。 【会提前统一。】 盛少青:………… “你这不废话!我是说,如果有这个端倪呢?!” 系统忽然明白过来盛少青这拐弯抹角的别扭意思,直接道破,【刘子瞻目前还没有出现统一者的特质,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别混着混着被刘子瞻一窝端了。 【但,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系统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不再言语,剩下盛少青一个人独自坐在床上冥思苦想,这下可怎么办呢?! 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也不能这么坑打工人吧! 不行! 不能让刘子瞻超过她! 为了保住饭碗,她一定要卷过刘子瞻! 不知道已经被北凉太后当做假想敌的刘子瞻,一边收起自己九十厘米的大刀,一边等着他的皇后来为他拭汗。 “派去北凉的使臣已经抵达,后日就是除夕,那天应该就能见到如今的冯太后了。” 刘子瞻一把搂过皇后的腰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将汗水蹭在了她光洁的皮肤上,笑着道,“朕看你倒挺关心这位北凉太后,莫非是后悔了?” “当年你若是嫁过去,如今的北凉太后可就是你了。” 王皇后见丈夫又拿从前的事调侃她,隔着薄薄的衣料狠劲掐了一把,“让你再说!” “明明就是!”明帝嘟囔着委屈道。 王皇后挣脱明帝的怀抱,用帕子擦了擦手和额头,“一身臭汗!我若是嫁过去,哪里还有今日?!” 说完,王皇后默默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太后我又不是没做过。” 明帝最爱看妻子这幅娇嗔的样子,却也不想勾起那段并不十分美好的回忆,只得干笑道,“那算什么太后?!明日你我生个太子…”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已睡勿cue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王皇后闻言,脸上的红晕霎时变得惨白,明帝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想换个话题,却听到怀中的人极力压抑着颤抖平静道,“陛下,臣妾想了许久,臣妾早年伤了身,怕是难以有孕,为保江山后继有人,还请陛下广开后宫,开枝散叶才是。” 明帝登基为帝,却能为了王皇后一人空置后宫这么些年,她明白丈夫对她的深情厚谊,也感动于他还记得当年对她许下的誓言。 只是,他们的身份到底不是山野间的普通百姓,可以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中宫无子,后宫也无子息诞生,御史台骂她是妖后、霸占帝宠的折子怕是已经堆积如山了。 这些人呐,从前能把她捧得多高,如今就能把她贬的多惨。 思前想后,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善妒之人,若有品行端正的后妃能够诞下皇嗣,她也会将这些孩子视若己出。 明帝却又伸手将妻子捞进了怀里,怒道,“你是不是又听了什么谣言?” 王皇后摇了摇头,表示是自己真心的,而明帝紧了紧手臂上的力量道,“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为何不能生育,你当朕是忘了么?!” 那时,为围剿叛逃到海上的萧策,他们孤身犯险,诱敌深入,却没想到萧策居然留了后手,萧策先是牵制住了大量兵力,后又派人突袭,架着王皇后上了小船。 王皇后不愿被当做人质成为丈夫的拖累,趁机跳入海中,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她被浪拍到了一处小岛的岸上,三日后才被前来搜寻的明帝发现,只可惜,她腹中刚刚两个月的胎儿却没保住,她还被海水长久浸泡伤了身体,之后也难怀孕了。 王皇后难过了许久也慢慢释怀,也许是她命中同子嗣缘薄,又或许是萧策临自尽前癫狂的诅咒,这些恩怨都会随着时间淡去,只有自己身边这个人才会陪着自己走到最后。 “陛下!” 王皇后沉了沉声音道,“臣妾并非怀疑陛下,也不是使小性子,您如今贵为南景之主,若是长久无嗣,那些本就不安分的人怕是要生出不臣之心,改制才刚刚开始,不能因小失大啊!” 明帝见妻子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同他说笑,不由得也正色道,“阿姒,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要知道,不臣之人不会因为朕有了儿子就忌惮朕,有了儿子,朕反倒有了软肋,所以,拿无子一事做文章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可!” 看妻子还要同他争论,明帝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背,“阿姒,此生若有孩子,那也必须是你和我的孩子,若没有孩子,我也就认了,当年你能嫁给我,我已经心满意足,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能同你相携白首,生则同衿,死则同穴。” 王皇后动容道,“阿裕,那……那百年之后呢?你我共创的这番天下,交给谁呢?” “等改制事毕,你我就从族中挑一个品行端正,又合眼缘的孩子过继过来,你亲自教他,同亲生又有何不同?我记得,北凉皇帝和那位太后,也非亲生母子吧?” 王皇后犹豫道,“亲生到底是有血缘关系……” “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萧策同萧豫有血缘关系,他不照样弑兄杀弟?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前些日子细作来报,北凉太后同皇帝如今十分亲近,虽非亲生,胜似亲生!” 明帝知道自己妻子心结在哪,他们的唯一的孩子没能保住,王莘和他每每想起,心口都隐隐作痛,当年若是再小心些……… 明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王莘道,“阿姒,这事我们再也不提了,若是我们同孩子有缘,他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王皇后点了点头,把头埋进明帝的怀里上,几滴泪顺着脸颊没入明帝的龙袍上,转瞬消失不见。 被这对夫妻cue了数次的盛少青此时睡得正香,这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浪费的。 崔筠如今也算掌握了太后的脾性,遣散了殿内众人,又将烛火暗了暗,悄悄退了出去。 “崔女官!” 崔筠刚刚掩上殿门,连翘就从侧边墙角探出头来招手喊着崔筠过去。 崔筠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些,连翘也明白过来,太后这一定是休息了。 “你找我?” 崔筠确定殿门关好,安排好值夜的女史,走到了连翘身边。 连翘点了点头,刚刚脸上的红云散去不少,只是鼻尖又被冻得通红,想来在这等了有段时间了。 “等了很久?” 连翘又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崔女官,我听说这次南景使团里,有王大郎君?” 崔筠闻言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连翘被崔筠的语气吓了一跳,“这……这宫里都…都传开了,我也…也就是来问问……” 使团成员在未到来之前都是秘密,怎么会传开了呢?! “你说的可是宁贞皇后的哥哥,王谧王大郎君?”崔筠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连翘点了点头,脸颊上也多出两坨可疑的红晕出来,再加上鼻尖的红色,整张脸都快红成了猴子屁股。 若是王谧那好像就合理了起来,毕竟这大家都想一睹南景第一美男的风采,从南景到大凉这一路上,胆子大的女郎们怕是已经把请柬都送进了使团里。 “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听的?” 连翘瑟缩着回答道,“我是听御膳房的小何说的,他行走宫外,消息一向灵通。” 崔筠又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连翘刚刚揉了揉被崔筠点过的地方,嘟囔道,“婢子就是好奇嘛!” 崔筠又想上手戳连翘的额头,伸出去的手又半道撤了回来,“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连翘委屈道,“大家都在传嘛!早知道这样…” 后面半句连翘嘟嘟囔囔的不敢说出声,但崔筠一猜就知道这小妮子想说什么,接话道,“早知道这样,你就不来问我了是不是?!” 连翘委屈得快要淌出泪来,嘴巴却还死硬,“没有,婢子可没说!” “你啊!浑身上下就嘴最硬,就算他们都在传,你身为太后身边的人,也能跟着他们一起乱嚼舌根啊?!” “若今日不是我,换了旁人来,早就一状告到太后面前,治你个私窥朝廷要事的罪名,到时候再看你的嘴巴还硬不硬了?!” 连翘这下才急了,“崔女官!崔姐姐!好姐姐!我哪敢啊?!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不会打着攀龙附凤的主意,借着太后近侍的机会,好一亲南景国舅的芳泽吧?!” 崔筠这话说的促狭,她知道连翘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这爱打听、爱乱问的老毛病总改不了,这回故意给她个挂落吃,看她还长不长记性。 “哪有!哪有!”连翘的手摆的飞快,本就被崔筠怼的委屈万分,这下还要冤枉她不忠太后,急得她除了这两个字,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有?那你瞎打听什么?南景使臣同你有何干系?” 连翘缓了缓神才委屈道,“婢子就是想看看南景第一美男是什么样子嘛,过些日子日楼先生入京觐见太后,我才好有个比较嘛!” 这南景和大凉两大美男到底孰美,她可是和小何押了注的呢! 这下换了崔筠愣神,楼先生,楼玉京? 他要来京城了?! “楼先生……他什么……他怎么来京城了?!” 连翘没注意到崔筠的异常,自顾自说起自己的委屈来,“是前些日子太后吩咐的,说是想见见这位名动四方的大才子,就让我和阿宁安排着楼先生入京,婢子记得,当时您去传太后亲笔,不在殿中,后来婢子也忘了跟您说,所以,您可能不知道。” “所以嘛,婢子想着咱们大凉钟灵毓秀之地,楼先生才高无双,又生的高大俊秀,自然比南景的人好看,可小何偏生不信,非要说王大郎君是南景第一美男,天下美男也无出其右,就算是楼先生也比不过他,那我哪能忍下这口气嘛……” 连翘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崔筠却想太后曾经也问过自己是否想让楼玉京入京,而自己给了否定的答案……,她后来每每想起,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楼玉京,毕竟是她阻碍了他人的高升之路,可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自己也就没再同太后提过。 原来,太后已经安排了让他入京,这样也好,这样也能抵消些她心头的愧悔吧。 “崔女官?崔女官?” 连翘看崔筠有些出神,便在崔筠的眼前摆了摆手,崔筠被这一下扯回了思绪,“太后安排的是何时觐见?” 连翘想了想道,“兖州路远,传旨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下个月了吧。” 崔筠木木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连翘这才注意到崔筠的奇怪,只是她也好奇崔女官这是怎么了,一听到楼先生就这么出神? “崔女官,你觉得楼先生和王大郎君,哪个更好看啊?” “诶,诶,崔女官,你?” 崔筠没回答连翘的问题,自顾自的回了房间,留下满头雾水的连翘一个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反正,她就是觉得,野花没有家花香,楼先生就是最好的! 等太后见了这两个人,她一定要去问太后觉得哪位更胜一筹,在这点上,她和太后可太有共同语言了! 翌日,没有奏折批、没有闲事扰的盛少青悠悠然睡到了晌午才翻了个身醒了过来,要不是生理问题没解决,她连午饭都不吃还能继续睡。 “太后,鸿胪寺来报,南景使团已经入住,下午就想要入宫拜见太后。” 这么着急? “不急,你让他们先休整一番,明日宫宴之后再来觐见吧。” 崔筠点了点头,却瞧见一旁的连翘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再次点了点头,连翘好像意识到了这次点头的含义,王大郎君真的? 下一秒,她就听到崔筠的声音响起,“宁贞皇后的哥哥王谧也在使团之中,也不知道南景是在打什么算盘?” “王谧?” 南景的国舅爷,兼任南景礼部尚书的王谧? 崔筠点头,盛少青却同时摇了摇头,他跑来干什么? 系统讲历史时也提过这个人,当年就是他在明帝微末之时,意外救了明帝,还给明帝下了绝非池中之物的谶言,明帝成气候之后,便从萧策阵营投了明帝,一心一意辅佐着明帝,听说后来王莘嫁给明帝也是他一力促成,这样一个人不好好待在南景,跑来北凉做什么? “或许是想要拉拢我们一同对付赫连部?” 昨天夜里崔筠想了一夜,也只想出这种可能性来。 赫连部一直盘桓在大凉和南景的西部,这股势力行踪诡秘,骑兵又十分凶悍,所以常常在边境烧杀抢掠,在一地得了手立马又换下一个地方,常年在辽阔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流窜,让人十分头疼。 相比于大凉逐渐成熟的规矩体系,那群赫连人就像是未开化的野人一般,想杀就杀,想抢就抢。 盛少青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崔筠的想法,南景改制动了不少人的蛋糕,他们内部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怎么会想着对付外敌呢? 崔筠摊开手来表示她也没别的想法,盛少青也学着崔筠的样子摊开手,她摆烂了,不干了。 “不想了,见了面自有分晓。” 崔筠点头表示同意,盛少青也点头表示赞同,连翘一个人又是一头雾水的看着盛少青和崔筠只点头摇头,算了,她还是专心剪她的窗花吧。 午膳后,盛少青突发奇想要去挑明日佩戴的凤冠,便让崔筠同她一起去私库瞧瞧,崔筠几次劝阻,说是尚宫会亲自送来,盛少青都没听的进去,一心一意带着崔筠去了尚宫局。 等她们轻车熟路的走到了私库,打开门看到里面重新整齐排放的宝物,盛少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余额才对嘛! (本章完) 第八十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两位代理尚宫慢慢引着盛少青走到了存放凤冠的库房,推开库门,刘司制忙不迭开口道,“太后娘娘,原本午后微臣就该带凤冠去永光殿让娘娘挑选的,却没想到娘娘亲自来看,这真是微臣的失职。” 刘司制先走了进去,找人搬了两大口箱子过来,而盛少青也在阿宁的安排下坐了下来。 于是刘司制就开始开箱展示,她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的小匣子里一件一件取出凤冠来。 穷苦打工人盛少青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享受,这VIP的专属一对一奢侈品展示服务,也忒贴心了吧! 还是带解说的那种! “太后您瞧,这套凤冠由十支金鸾钗和两支金凤嵌红宝石步摇组成,每一支都是以金丝掐丝累叠而成,头顶两支凤纹步摇上镶嵌着的红宝石是骠越国进贡而来,通体鲜红如血,是极为罕见的鸽血红,日光照耀下,能生出极为夺目的光辉。” 见太后对这套不是十分不感兴趣,刘司制轻轻将这套放进了匣子,又从箱子取出另一个匣子打了开来。 “这顶凤冠是前朝肃顺皇后封后大典戴过的,后来就一直收进库中未曾取出”,刘司制顿了顿继续道,“这套名为百鸟朝凤,取暹罗国进贡百颗南洋珍珠雕成鸟形,而中间那颗玛瑙晶莹剔透,雕成凤凰,镶嵌在正中,而这顶凤冠精妙之处就在于这上百颗的珍珠,其形状、品相都十分相似,这每一颗珍珠都是百里挑一,而匠人用巧夺天工的技法,将百种鸟类雕刻其上,皆拜在凤凰之下,故而名为百鸟朝凤。” 盛少青一时看入了迷,连个反应都没顾得上做。 这些东西,也太太太奢侈了吧!放在现代,怕是个个都价值连城,哦不,就算是在现在,也是无价之宝的存在啊! 刘司制见太后默不作声,神色也十分僵硬,后背忽然冒出一股冷汗来,这两套已经算是库中顶级了,太后若是还不满意,这………她也没别的准备了啊。 刘司制的声音散去,尴尬的气氛渐渐升腾而起。 “微臣斗胆,想问问太后,您明日会着何种颜色的礼服?” 钟掌令此时从崔筠身后走了出来,对着盛少青行礼道。 盛少青这时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钟掌令恭敬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便躬身等着太后的回复,盛少青看了一眼崔筠,崔筠就明白过来,开口道,“太后明日礼服缃色为主,缁色为带。” 盛少青的衣裙配饰都一向都是崔筠一手安排,有时候盛少青自己都不知道明日要穿什么,只管睡醒了站在那里,自有人进来帮她穿好收拾整齐。 钟掌令笑道,“那微臣斗胆建议太后选这套百鸟朝凤,这套与太后明日礼服十分得宜,两者同太后的气质更是相得益彰。” 盛少青颔首不语,等着钟掌令接下来的话。 果然她开始阐述起了自己的理由,“太后明日所着,大多为黄色,若再选用黄金配饰,倒显俗气。太后本就肤白,不若选择这套珍珠头面,素白点缀其间,更衬太后肤如凝脂。况且,先帝崩逝不久,太后的首饰也不宜用过于艳丽的色彩。” 钟掌令似乎又鼓了鼓勇气道,“当年肃顺高皇后自皇后、太后乃至太皇太后,一路辅佐三朝帝王为君,后世皆称之为贤后典范,微臣想,若是太后佩戴这套百鸟朝凤,正是恰如其分。” 盛少青这时才注意起眼前这个掌令起来,帮她选头面的同时还能不经意拍了个马屁,机灵聪敏,倒是个好苗子。 刘司制在一旁直恨得牙痒痒,自己忙前忙后,最后却被这个钟掌令抢了风头。 “你是?” 钟掌令连忙拜下道,“微臣掌令钟氏,如今暂代尚宫之职。” 盛少青这才记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当初王尚宫入狱,许夫人推荐了刘司制,而李尚宫为了平衡,推出了钟掌令,那个时候说是让他们一齐代理,三月为期,末了考核定胜负。 现在看起来,这个钟掌令似乎比刘司制更聪明些。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就这套吧。” 等到太后凤驾浩浩荡荡离开了私库,刘司制才凑到了钟掌令身后咬着牙道,“你倒会讨巧!” 钟掌令脸上得体的微笑渐渐散去,转身前换了更灿烂的微笑对着刘司制道,“不敢不敢,还是刘司制匠心独运,伺候周到。” 刘司制知道钟掌令是在讽刺自己不懂拍马,可自己一时也发作不得,恨声道,“那功劳还不是被你给抢了。” 她昨夜背了一夜的台词,还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遍,力求将宝贝描述的清晰明白,没想到最后还不如钟掌令的几句马屁,真是,气煞她也! “你我同为代理尚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又有什么抢与不抢的,做的好,那自然都是尚宫局上下众人的功劳。” 刘司制知道钟掌令这个老油条嘴皮子一向伶俐,跟她斗嘴,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只好偃旗息鼓,满头颓丧的回了寓所。 崔筠吩咐人将凤冠好生收了起来,走到盛少青身边道,“您觉得这二人,最后是哪一位会胜出一筹?” 盛少青想了想,“再看看吧,目前看起来,钟掌令好像赢面更大些呢。” 据她观察,钟掌令绝对有做销冠的潜质,她懂得如何抓住客户的心理,她今日去选凤冠,盛少青需要知道的不是这首饰有多珍贵,而是她佩戴哪套最合适。 “不过,微臣却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钟掌令苛待下人,在尚宫局人缘不如刘司制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缘好有时候不能说明什么,还得再看看。” 崔筠颔首不语,以她之见,刘司制未必会输。 夜里,陆典衣亲自送来了明日盛少青要穿的礼服,盛少青以为那套珍珠凤冠已是登峰造极,没想到这套礼服的做工精致程度,同那套首饰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掂了掂重量,盛少青苦笑道,“这衣服加上那套凤冠,我明日还怎么好好吃席哦。” 阿宁捂着嘴笑道,“太后明日还是先在殿中垫些肚子吧,不然到了宴上礼仪繁琐不说,怕是许多东西吃不到嘴里呢。”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元澈此刻也苦着脸委屈道,“母后,明日那套兖服也太重了,儿臣穿着都要走不动道了。” “儿臣听说从前咱们的骑装十分轻便,穿起来可比这些什么礼服轻松多了。” 盛少青摸了摸元澈的后脑壳道,“没办法,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 第二天早上还没睡醒的盛少青就被崔筠喊了起来梳妆收拾,盛少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苦着脸问崔筠,“真的要起这么早吗?” “不是夜宴的嘛?” 为什么比她上早朝还要早? “您今日需得盛妆出席,光妆面就需一个时辰,还有发髻、礼服,总得两个时辰才够,命妇们巳时入宫,您需要在太和殿接见她们,所以这个时辰就得起身。” 盛少青木讷的点了点头,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可盛少青没想到,那珍珠凤冠看着轻巧,等戴在她头上时,她的脖子被压缩的明显缩水了一大截。 盛少青战战兢兢的活动了一下,那凤冠上的步摇就前后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为了保持平衡,盛少青的头只能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活动,她就像是顶着一碗水,既得平稳前进,又不能让水撒出来,这可真是难顶啊! 两个时辰后,盛少青才在阿宁和连翘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永光殿。 连翘还在一旁笑着道,“太后娘娘平日里最嫌繁琐,没想到这一装扮,就像是庙里的观音娘娘一般,好看的紧呢!” 盛少青正想回头嗔她一句,却被头上的凤冠限制住了发挥,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今晚回来怎么收拾你!” 连翘只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就专心扶着盛少青上了轿撵。 在太和殿接见命妇,盛少青前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听这些从未见过的夫人们说各种各样的吉祥话以及抬手让她们平身。 直到三位公主露了面,盛少青才舒了一口气,已经到了皇室宗亲,这朝拜就算是快结束了。 “清河王府众人拜见太后!” 听到这个名字,盛少青格外敏感了起来,她记得李凌江的妻子仿佛就是出身清河王府的县君? 李凌江品级不够,没能给妻子封诰的机会,可他的妻子自带诰命,所以才能在今日入宫参加夜宴。 清河王妃已经上了年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跪了下去,颤颤巍巍的开口说着拜年的吉祥话,把盛少青的心抓着也七上八下的,等清河王妃刚说完,盛少青就赶紧让人扶着她起了身,清河王妃这才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常年养尊处优下来,都是别人拜她,可别因为给自己拜个年伤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等到清河王妃起了身,她身后清河王府众人才齐齐拜下,等着盛少青让她们起身。 “安远县君可在?” 清河王府众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侧了身为最后一排的安远县君让开了路。 “臣…臣妾拜见太后,恭祝太后娘娘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安远县君不知道为何忽然会被太后点名,慌乱之间,语气都有些颤抖。 “你,抬起头来。” 盛少青现如今对李凌江的一切都很好奇,这位安远县君和李凌江成婚没几年,也不知道清不清楚自己夫君做的这些事。 安远县君慢慢抬起了头颅,眼睛却不敢直视盛少青,只远远瞥见高台上华服的一角,就赶紧挪开了视线。 盛少青在安远县君的脸上逡巡一圈,嗯,认识了,今晚宫宴再看看李凌江长什么样。 盛少青点了点头,小太监会意,便让清河王府的人都退了下去。 清河王妃带着一干人出了殿门,转头就让安远县君来搀着她去含章台。 安远县君受宠若惊的走了前去,今日不仅太后点了她的名,如今老太君也让她来搀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老太君,孙女……” 清河王妃打断了安远县君的自白,直接问道,“你…太后怎么会知道你的?” 安远县君被问的一头雾水,“孙女,孙女也不知道啊…” 清河王妃沉吟许久才开口道,“或许是因为你夫君吧。” “啊?”安远县君转念一想,自己的丈夫是李夫人的弟弟,而太后和李夫人同在宫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太后才会知道有自己这号人,“夫君是李夫人的胞弟,太后或许是从此处得知孙女的。” 清河王妃刚想点拨这个蠢孙女,却又想到这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庶出二房的嫡女,靠着清河王府才有了个县君的诰命,同江州李氏联姻也算是抬举她了,自己又何须费力点拨。 清河王妃没再说话,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搭着安远县君,一步一步走向了含章台。 当初让二房同李氏联姻,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下的如何,死老头子一心问道,家里的事都要她这个老婆子操心,虽然李氏在南方声名鹊起,可近些年来李氏子弟在朝廷并不受重视,要不是看李凌江还算有才,她们清河王府的女儿,才不会嫁入这样不入眼的世家。 清河王妃身后的许多人人心里却同时打起了鼓,这安远县君平时不声不响,今日怎么却突然一鸣惊人,得了太后的青眼? 她们才不信是因为李夫人的缘故,她们早都得了消息,李夫人因为触及宫规在掖庭狱都住了一阵子,前几天才搬去了宜兰院,太后若是真因为李夫人而对安远县君另眼相看,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是与不是,今夜宫宴自有分晓。 盛少青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在清河王府掀起了一阵波澜,她此刻正忙着赶紧加餐,照这个架势下去,今夜宫宴她要是能吃饱才是怪事,趁现在没什么人,赶紧垫垫肚子,省的又饿又累,丢人丢到大庭广众下去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无所遁形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吃饱喝足,盛少青才慢悠悠踱步走到了含章台,暮色渐沉,大殿之中却是灯火通明,宫人们进进出出,混乱之中又仿佛透着秩序井然。 元澈此时也急匆匆从永宁殿赶了过来,一见到盛少青,元澈再也绷不住一整日的紧张,挎起个脸对着她诉苦,“母后,您骗我,今天一点也不轻松,儿臣怎么觉得比上朝还累啊!” 盛少青伸出手去,“澈儿,你坐在那都觉得累,那下面的人岂不是更累,清晨就要从宫外出发,再到宫里面等候传唤,就为了最后在你面前说那么几句吉祥话,让你同他们换换,你是愿意哪样呢?” 元澈撇了撇嘴委屈,“好嘛,儿臣不该抱怨的。” “母后不是在教训你,母后想让你明白,你尚且觉得苦,这天下自然有人比你还苦,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元澈点了点头,将手塞进了盛少青的手里,母子俩手牵手走入了大殿,在一众高呼声中稳稳向着高台之上的凤座和龙椅走去。 路过清远王府众人时,盛少青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宫宴是男女分开入席,她就算认出安远县君也没用,李凌江也不在这边的席面上。 心下正一阵懊悔间,许久没出现的系统忽然作声,【宿主,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系统了?】 “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确实是忘记了。” 这系统自打清算年终积分之后,就再也没开过腔,要不是那些功能都还能用,盛少青都快以为自己没有这么个系统了。 【我】 虽说宿主不再依赖它是好事,但宿主这话怎么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呢。 “怎么?这是到年底回去总部开年会了?有没有什么年终大礼包赠送啊?” 系统没想到宿主居然猜对了一半,它确实是连接到了总部,不过不是开年会,也没有大礼包,而是对如今的整体情况进行评估,好对下一个阶段的工作重心进行调整。 说起来,这次还有件事要同宿主知会一声,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它还是先不要扰乱宿主的好。 【不是,没有,别瞎说。】 盛少青:“.” 【李凌江年后会补入兵部任兵部员外郎,所以他的席位靠近兵部,也就是大殿西南角最后两排的位置。】 “那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把他拉出来说:我要看看你这个偷东西的坏东西长什么样子吧?” 【您好像忘了李夫人这号人?】 按照规矩,后妃亲眷今日能有一次祝酒的机会。 借着这个机会,盛少青就能亲眼看看这个居然敢把皇宫当库房,变卖她的家产给他积极筹钱的好战分子了。 等盛少青在凤座上就坐之后,才发现李夫人、许夫人等后宫诸人早已经到齐,而位置就在她的身边。 先帝的后宫用两只手都数得出来,难怪就澈儿这么一个儿子,柳才人一没,这后宫人数更显单薄,就算把几位公主和家眷都加起来,还没有人家清河王府一家的人多。 盛少青心想真的没人为柳才人发声吗? 不是说老清河王沉迷问道吗,怎么还有功夫造这么多人的? 光亲生的郡君就有八位,孙女辈的数量更是庞大,自安宁县君开始,到安远县君结束,一共有二十五位孙女。 这还没算儿子和孙子呢! 盛少青忽然心疼起自己的腰包来,看着宫人们端上来的精致菜肴,这盘子里装的哪里是菜,是她流水般的银子呐! 李夫人从掖庭狱放出来之后仿佛萎靡了许多,从前最爱排场的人在今日却显得低调非常,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得体的礼服配饰,来证明自己这个旧人并没有在宫中沉寂下去。 盛少青轻微偏过头去吩咐崔筠,“将李夫人的位子挪过来些。” 崔筠吃了一惊,却也按着太后吩咐,将许夫人和李夫人的位子换了换。 自打上回在掖庭审问过后,李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盛少青。 那天回到狱中后她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竟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要不是身边的绿珠神情古怪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刚刚居然跟丢了魂一样,将之前筹谋的种种全都对太后全盘托出了。 于是,主仆二人就在掖庭狱安心等起了死。 只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之后,算着日子距离年关越来越近,关于她们二人的处决都没有一点消息。因此,她们猜测太后是觉得最近杀生晦气,这是要把她们留到年后再杀。 于是,主仆二人就在掖庭狱焦虑的等起了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她也能求个解脱。 只是没想到,前几日太后一纸诏书,将她们放了出去,还让她们搬进了宜兰院。 对此安排,李夫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要是她的手下败将落到这般田地,她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绝不会养虎为患,留下把柄的。 绿珠倒提出了另一种看法,莫不是太后想用夫人做什么交易,才会留下她们的性命至今?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放出来,那就得重整旗鼓,不能让人看贬了她,经此一事,她倒是学会了两个字:低调。 要是平时不炫富,也不至于被许夫人抓住把柄,一状告到了太后面前。 只是,等她出来时却发现,这宫中已经变了天,王尚宫被赶出宫,而从前她培植的人也几乎都被换了个干净。 这偌大的宫中,仿佛就剩下她和绿珠。 看李夫人动作恭敬有加,神色却不像从前那般热切,那药? 是一次性的? 【是的哦,您同李夫人并无亲情累加关系,无法将值点加载到她身上,只能采用一次性药物。】 啊这,盛少青看李夫人也尴尬起来,还以为人家改邪归正,还能像林阳公主一样变成好姐妹呢。 各项繁琐的仪式结束后,盛少青代元澈宣布恩旨,其内容主旨是表达对去世先帝的思念、去年工作的肯定以及对于明年工作的展望,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天下每一个人,有功之人论功行赏,有罪之人数罪并罚。 这恩旨听的李夫人在一旁如坐针毡,这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指桑骂槐,做了亏心事,她总觉得太后的话是意有所指。 “母后,儿臣恭祝母后万事如意,康泰增寿!” 元澈率先跪了下去,群臣及各命妇也跟随附和,饶是盛少青自认为见过了大场面,可这么多人同时下拜的震撼场面还是让盛少青一阵失神,这也太有排面了吧! 她这时才觉得凤冠真正的作用,应该就是让她被吓到的时候不敢随意晃动吧。 “平”,盛少青清了清嗓子,稳住声音道,“众位平身吧!今日除夕夜宴,君臣同乐,大家不必拘束!” 皇帝拜完,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丝竹之声渐渐响起,热闹的氛围也渐渐浓厚起来。 盛少青越看越觉得这宴会就像是公司年会,只不过,她摇身一变成了大BOSS而已。 身后的宫人开始试菜、布菜,下面的人也已经端起酒杯互相表达着祝福。 林阳公主也端着酒杯向盛少青无声致意:找到了。 盛少青明白过来,她说的应该就是纪宝钏的丈夫被她寻到了。 转过头来,盛少青看到李夫人位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俯身拜在李夫人面前。 李夫人动作有些慌乱,连忙转头看向盛少青,刚巧和盛少青投过去的视线相对,身体抖了一下,立刻挪开视线。 于是,盛少青默默打开了心理窥视功能。 盛少青竖起耳朵听到那男人问道,“姐姐最近可好?” 还好让她们换了个座位,不然哪能获得这一手的信息? 李夫人回过头去艰涩开口道,“还好,你呢?” 她无法将讯息传到宫外,宫外的消息也传不进来,所以,她也不知道弟弟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太后已经知道了李氏的谋划,还是她自己说的。 盛少青:是的没错,我知道了。 李夫人第一次不觉得靠近舞台中央是件好事,从前她和许夫人抢破了头都想坐在先帝身边,可先帝的位置换了新帝,新帝身边的位置是太后,太后身边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福地啊,也不知道太后能听见多少他们的对话? 盛少青:我全都能听见哦。 李凌江嘴上道,“姐姐无需担心,臣弟一切都好。” 心里却是:好个屁,你当我不知道你被关进掖庭狱才被放出来么? 盛少青:唔,你好像知道的不太全面哦,你姐还说和李氏恩怨两清呢。 “家中几位妹妹也十分惦记娘娘,只是小妹今年也要出嫁了,她还常常托我向您问候呢。” “小妹都要出嫁了”,李夫人面露惆怅之色,接着问道,“不知是许给了哪家?” “是陇西郡王府。” 李夫人苦笑一声,也没说话,但心里却是叹道,还是没躲过啊。 李凌江也笑着道,“小妹不比姐姐身份尊贵能够陪侍帝王,只不过嫁的到底也是宗室,怕有些规矩不清楚,所以家中帮她请了位已经告老的女官做教养姑姑。” 李夫人心头一紧,“不知这位女官姓什么,或许我能认得。” “姓王,说是从前在尚宫局供职呢!” 李凌江:王尚宫可都招了个干净,你和她都因为事发被关,怎么你如今还好好的坐在这?怕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李夫人干笑几声,心道:完了,她这个弟弟向来心狠手辣,他要是知道是她告诉的太后李氏筹谋之事,她怕是活不到大年初一了,太后如今还稳坐高台、不动声色,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到那批东西。 她现在活像个聋子瞎子一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莫非是王尚宫?”李夫人只能佯装惊讶道,“这位尚宫听说前不久是犯了事被赶出宫去的,让她给小妹做教养姑姑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凌江也佯装惊讶接道,“犯事?不知是什么事?” “听说,她是偷盗宫中财物,还意图栽赃给本宫,害的本宫也被太后罚入掖庭狱,还好太后明察秋毫,还了本宫清白,不然本宫如今就只能在掖庭狱过除夕,那还能在这参加宴饮呢?!” 李夫人疯狂暗示撇清关系,王尚宫你就自求多福吧,太后没要你的命,算你命大,可你落在我弟弟手上,说明你是命该于此,黄泉路上你也别来攀咬我啊! 李凌江震惊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小弟看走眼了?还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呢!” 李凌江:别骗我,王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怎么敢诬陷姐姐!” 李夫人赶忙道,“这个人满嘴谎话,实在是相信不得的,她身无分文被赶出宫去,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之地,自然要将罪责推给别人了。” 李夫人一着急,差点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从前也是本宫错信于她,才让她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不过她也算是作茧自缚,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李夫人希望弟弟明白她的暗示,她可没乱说,一切的一切都怪王翠! 李凌江这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道,“那臣弟回去再好好审问一番,若是真的,那确实不能让她留在小妹身边了。” “是,是,是”李夫人赶忙附和,还好那天跟太后坦白时只有她们二人,只要李凌江不去问太后,王尚宫一死,就没人知道是她暴露的了。 李凌江:那太后是怎么知道确切路线,还能知道他为了应对做出的调虎离山之计?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章庆只说太后已经察觉物品丢失,还派王尚宫亲自追回,可李氏是否暴露也未可知呐! 不过,他这个姐姐虽然不十分情愿帮李氏,可谅她也没那个胆子出卖李氏。 盛少青就看这对姐弟在她眼前演戏,一年好不容易见一次,还在这互相试探,只可惜,一切伪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民风彪悍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李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后要将她放出来、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而王尚宫却被赶了出去,如今这样的局面,太后怕是早已经算到了,太后这招就是逼着她同李氏决裂啊! 太后真是好算计! 盛少青:那………也倒没有这么厉害了啦。 李凌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潇洒退去,而李夫人却蓦然回头看向高座之上的盛少青,盛少青正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对上李夫人的视线,心里莫名闪过一阵心虚,只得对着她礼貌点了点头,微笑着挪开了视线。 李夫人的心理活动密集程度在此刻看到盛少青的微笑后达到了巅峰。 李夫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虚伪! 李夫人:我还不如那天就一头撞死,还省的这些煎熬。 李夫人:呜呜呜,这下完了,从前的安生日子是没得过了。 李夫人:太后下手怎么这么黑啊,我在宫中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之前虽说对太后不怎么样,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盛少青赶忙停了这心理窥视功能,不然她能被哭哭唧唧的李夫人给烦死。 而这宴会果然如她所料,她是一口好的都没吃着,光顾着点头微笑敬酒让平身,想想下午垫肚子的鲜肉包,盛少青不由得又吞了吞口水。 “南景使节王谧到!” 众人皆是好奇看向这位来自南方的权臣,一个出身琅琊王氏最终却甘心辅佐出身草莽皇帝的传奇人物,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明帝,那时不少人明里暗里贬损他是为了权柄而折腰。 他们都忘了,明帝这个草莽皇帝,最初可是为王谧所救。 王谧在小太监的指引下,缓缓走上大殿。 这是他第一次步入北凉权贵的中心,他在众人或探寻或惊异的视线中,一步步走到盛少青的面前。 “外臣王谧参见陛下、太后,愿陛下、太后长乐无极!” 他的到来就像春日雨前那阵温润的风,带着迷蒙的雾气,瞬间席卷大殿。 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眼前的男子正是恰如其分。 只是,在这出尘气质之外,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豪迈气概,他历经沙场,见惯马革裹尸,身上却没有一丝沧桑,反倒是充满了生机与蓬勃的希望。 盛少青头一次见到这样两种矛盾的气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和谐出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让他起了身。 今日是宫宴,算不得正式会见,因而王谧行了礼就又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入了席。 王谧的到来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微波后就悄然不见,嘈嘈杂杂的大殿在骤然寂静后又恢复了喧嚣。 而王谧本人对这样的情景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平稳落座后又平稳的端起了酒杯。 盛少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再一次打开了心理窥视功能,将聒噪的李夫人屏蔽、又将少女心泛滥,一直在内心狂吼的许夫人强制闭麦后,盛少青专心研究起了王谧的内心世界。 王谧位高权重,按理是不会作为使节出使外邦的,可他既然来了,北凉也不会按普通的使节待之,直接把他的位置安排在了纪文宣和卫振之后。 王谧:权限不够,请联系系统进行升级。 纪文宣:权限不够,请联系系统进行升级。 卫振:南景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人才,居然有我当年的风采。 盛少青:“………” 抛开臭屁的卫振,盛少青质问系统道,“你这个功能怎么还要升级?” 【字面意思咯,您的等级积分不够,功能权限无法全面开放,请您缴费后再行激活。】 “那我为什么能看到卫振的?!” 【是这样,他们的城府就像大宅院,您现在只能查看前三进门的宅院,后面的院子还需要您用积分解锁。不过今天这大过年的,我可以帮您友情升级一点权限,让您能看到他们心中一部分的画面,您现在可以选择是观看哪一位的?】 盛少青稳住想要在这美好日子里骂人的冲动,礼貌回答道,“王谧的。” 纪文宣,她完全可以等升级之后自己看,来日方长嘛。 可王谧,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过几日等他跑回南景,她上哪看去? 【好的,请您稍等,系统正在帮您激活。】 没过一会,盛少青就能看到王谧头上出现了一些画面。 就是这画面吧…… 跟老旧电视机满屏幕飘雪花似的断断续续,盛少青努力想要看清,才发现这画面特么的居然是黑白的。 “你这特么的是残次品吧?” 【文明值-1。】 系统的语气十分平静,对于宿主有这样的反应,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都说了是免费赠送,要求不要太苛刻嘛。】 盛少青:“…………”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盛少青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真理。 算了,凑合看吧。 这时的王谧正端着酒杯走到纪文宣面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谧脑袋上的画面就变成了一只狐狸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盛少青能在那么模糊的情况下精准认出来那是狐狸而不是什么别的狗啊狼啊,实在是因为,那狐狸居然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而盛少青越看这只狐狸越觉得眼熟…… 这好像是…… 疯狂动物城里的尼克??? 在一个衣袂飘飘的古人头上飘荡着一只现代动画狐狸形象,盛少青实在是有些接受无力,刚想开口问系统这到底是个什么灵异功能,系统得意的腔调再次响起: 【早就说了,我可是高素质高文明的高等系统,这样翻译过来的图像够不够直接,够不够了然!】 “秀,还是您秀。” 所以,王谧内心是在说纪文宣是个老狐狸? 之后王谧径直掠过卫振的面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卫振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脑门上飘着八个大字:无知竖子,竟敢鄙我。 这个字体大小,确实,能让盛少青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了卫振的怒火。 王谧又拉过自己身边的侍从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什么,那侍从便从角落里退出了大殿。 而他此时头上的画面居然变成了一朵洁白的云朵。 为了衬托这云有多白,那画面除了云朵的地方都是黑色,只有那朵云在画面正中飘来飘去,云展云舒。 盛少青绞尽脑汁才想出唯一合理的解释,他应该是在问云至? “算了算了,关了吧,看这也太费劲了。” 系统从善如流的关掉了画面,盛少青长舒一口气,又寻找起通过笔试的那七位幸运儿了。 常大监说会把他们安排在显眼的位置:“太后在凤座之上一眼就能看到。” 可盛少青在殿上巡视了三圈,都没找到这七个葫芦娃在哪。 盛少青撇过头去,崔筠也适时走了前去,“太后有何吩咐?” “常大监不是说一眼就能看到么?怎么哀家找了这么久,一个也没找到呢?” 崔筠疑惑道,“他们就在那里呀。” “那里是哪里?” 崔筠俯下身去,想要为盛少青指出方向,可她的笑容却渐渐尴尬起来,“太后,您要是真想见……要不……还是明日召见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筠艰难开口,“太后入殿时可曾看到门外长亭中亦有长案?” “是有,怎么了?” “太后……您要是现在站起来……就能看见…那七位小郎君了。” 常大监是说从凤座上一眼就能看到,可没说是站着,还是坐着看…… 难怪站着说话她能看到,而坐着的太后看不到。 从太后这个位置坐着看下去,殿外的长案就会被殿门前的几级石阶挡了个严严实实…… 更别说长案前坐着的人了。 盛少青:“…………” “难道还要哀家站起来看吗?” 崔筠最近替常大监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微臣估计,是这几位小郎君并无官职、也无品级,若是坐在殿中,怕是会惹来争议,便只能安排在殿外了,殿外最显眼的就是长亭那里,可没想到却被这大殿的石阶挡了个严实。” 盛少青想要提前面试的如意算盘被彻底粉碎,回过头却看到原本在龙椅上的元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自己身边。 元澈轻轻拽了拽盛少青的礼服,盛少青俯下身去,元澈就在盛少青的耳边耳语道,“母后,您饿不饿哇?” 殿中的舞蹈已经换成了杂耍,引来阵阵喝彩之声,周围的声音愈发嘈杂,盛少青也只能强挺着脖子,低着头同元澈道,“母后午后垫过肚子了,这会不饿,难道你没吃母后给你送过去的点心么?” “儿臣吃了,儿臣就是担心母后会饿。” 平日里母子俩对彼此的饭量都十分有数,下午垫的那点不过刚够塞牙缝,于是两人的肚子默契的同时发出了声音,还好杂耍的人正演到精彩处,殿上众人都齐声喝彩,那声“咕噜”就被淹没在了层层声浪之中。 “母后不饿!” “那儿臣也不饿!” 母子相视一笑,一起看起了杂耍。 王谧看到高台上盛少青和元澈的互动,眉心微微一蹙,端起眼前的酒杯,将杯中剩余的佳酿一饮而尽。 再伸手去端桌上酒壶,却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又将一整壶喝了个干净,刚想寻小侍再添壶酒来,卫振却带着酒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桌前。 “王相公何故一人独饮闷酒哇?” “卫大人,久仰!久仰!只不过您这句说的可不对,您怎么看出晚辈是在喝闷酒了?” 卫振哈哈一笑,心道久仰你个鬼,面上却说:“旁人到现在一壶还未饮尽,王相公却已经三壶下肚,不是喝闷酒是什么?” 王谧粲然一笑道,“诶,卫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晚辈有一嗜好,这心情一好,一定要饮够五壶才算尽兴,更何况这大凉的酒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入口醇厚,回味悠长,晚辈自然更是爱不释手了!” 卫振暗骂,让你装,继续装! “那王相公可否赏脸同老夫共饮一杯?” 王谧受宠若惊道,“卫大人抬爱,晚辈正求之不得呢!” 卫振心里恨得牙痒痒,求之不得?刚刚就坐在纪文宣旁边,你跟看不见我一样,不过来敬酒,现在还要我过来敬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要不是……… 卫振将自己手中酒杯倒满,又把王谧手上的酒杯夺了过来,添满了酒后还给了王谧,王谧愕然看着卫振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要不是自己杯中水波清澈、倒映出自己清澈懵懂的眼神,他都以为卫振什么还没做呢。 这大凉民风彪悍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谧敬卫大人!” 卫振同王谧碰了杯,仰脖一饮而尽,一股热辣辣的水流穿膛过肚,辣的卫振眼泪水都要冒了出来。 王谧却笑着对卫振道,“卫大人应当不常饮酒吧?” “哪有?!”卫振嘴硬,眼眶更硬,忍着不让泪水跌落,“老夫日饮半斤,强身健体!” 王谧没戳穿他,继续恭维道,“那卫大人真是好酒量!” “卫大人可还有别的事?”王谧可不觉得卫振是单纯来找他喝酒的。 “我,我能有什么事?”卫振咬牙佯装无所谓道,“常听说南景明帝之下便是你王大相公,好奇罢了。” 王谧闻言酒立刻就醒了一半,这老匹夫是要害死他啊?! 王谧立刻严肃道,“卫大人慎言!” 卫振仍打哈哈道,“你现在是在大凉,又不是在你们南景,无妨无妨!” “卫大人若没有别的事,晚辈还要去清点我朝国主明日送给太后的贺礼,恕晚辈就不奉陪了!” 说完王谧起身就要离开,卫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王谧,借着酒劲强摁着他坐了下来,“不急!不急!” “老夫同你开个玩笑嘛!” 怎么还急眼了? 王谧仍是严肃道,“有些玩笑开过了头,可是要人命的!” 卫振被眼前的晚辈教训的一愣一愣,奈何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认了错,又要自罚三杯赔罪,王谧抬手制止了他,单刀直入问道,“卫大人到底何事?”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油盐不进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卫振只好尴尬道,“若说有事吧,那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 “卫大人请讲!”王谧这句话倒把欲言又止的卫振逼上了梁山,他本来还想再兜两圈子呢! “是这样啊”,卫振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前些日子听说你们使团在来京的途中遇到了刺客,可真的有这回事?” 王谧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狂徒,他不顾护卫屡次劝阻,执意要闯入我的营帐,说是有要事求见,可见了我便同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 卫振表情一僵,瞬间又恢复了自然,笑着调侃道,“莫不是王大相公的仰慕者从南景追到了我们北凉?” 卫振虽然不信王谧说的什么护卫多次劝阻,却也只能心里暗暗骂道:这王谧真是鬼心眼多,要是真的想拦下来,人哪里还有开口的机会? 而南景龙阳之好颇为流行,这王谧生了一副好面皮,听说追求他的可不止小女郎,还有许多小郎君也疯狂追求着王谧,私窥行踪、暗自跟随这都是家常便饭。 王谧直勾勾对上卫振的视线,似乎要在上面搜寻出别的什么意图来,面上却亦是笑着回道,“卫大人说笑了,晚辈不觉得以自己的魅力,能让北凉的小郎君折腰。” 北凉的小郎君? “王相公如何这般肯定那人是我北凉的人,若是真的如我所说,是南景的人追来也未可知哇?” 卫振想要再次确认那人的身份。 “卫大人可真幽默,那人身着北凉服制,说着北凉官话,言语之间又事涉北凉朝廷,怎么会是我南景的人?” 卫振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从后槽牙硬生生挤出来句话来,“那王相公可查清了这人的身份?” “那倒没有,有关身份的部分,这人只说自己姓何,别的竟然什么也不肯说。” 卫振一听到这个“何”字心里立刻确定下来,这小兔崽子还真说到做到,不跟他姓卫,跟着他娘改姓何了。 卫振试探问道,“那此人既然是北凉人,那王相公不如交给我来处置,我必然给王相公一个满意的答复!” “哦?”王谧扬起长长的尾调,“那晚辈洗耳恭听,卫大人这答复能让我有多满意?” 卫振闷哼一声道,“条件任你开,我只要人。” 王谧却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严厉道,“卫大人,此事事关两国邦交,怎可如此轻率?” 一日之内,被王谧教训了两回,卫振愣了愣神也急着道,“既然事关邦交,那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便可保万年无虞嘛!” 王谧冷冷看向卫振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卫大人可知此人夜袭来使,意图挑拨两国关系,这又该当何罪啊?” “老夫自然知道”,卫振冷哼道,“所以老夫说了,自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的。” 王谧却拱了拱手道,“这就不劳烦卫大人操心了,外臣自然会将此人仔细审过后交给太后,在这之后,那就悉听太后处置了,相信太后也会给外臣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太后? 这事怎么能让太后知道?! 他前脚刚得罪了太后,后脚自己的儿子就犯了事,这不是明摆着把剑柄往太后手里送,剑刃还对着自己么?! 王谧揣度着卫振神色忽然问道,“莫非卫大人认识这人?” “若是卫大人同这人相识,那不妨也指点晚辈一二,这样也好尽快有个结果,就更不劳烦卫大人操心了。” 卫振脸色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咬着牙摇了摇头,“不,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狂徒!” 王谧:“哦。” 鬼才信。 卫振恨不得直想把眼前油盐不进的人撕开,又恨不得想把那个孽障给活吞了,要不是他离家出走,哪能惹这么多的是非? 那日大吵之后,自己气急之下说了重话,却没想到卫何峰这个混小子真的给离家出走了。 卫何峰,卫何峰,这孩子为何这么疯??!! 都过了而立之年,行事还如此幼稚荒唐、没轻没重,竟然还跑去了南景使团里,还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寄奴好不容易查到逆子的行踪,刚带着人赶到时,却发现这厮几个时辰前就已经消失不见,盯着的人说这逆子孤身一人纵马去了南景使臣驻地,之后就再无所踪。 第二日南景使团就报有歹人闯入,人已经扣下,具体情况不明。 用脚指头想都想的出来这歹人必然就是自己那个逆子,离家出走前还留什么字条,说什么若是混不出个名堂绝不回家,这就是他证明自己的方式? 冲进使团?胡言乱语?沦为囚徒?发配边疆?人头落地? 卫振越想越觉得有一股气血在自己的身体里忽然上涌,这股乱窜的气血直冲天灵盖而去,还有一股余韵冲进了喉头,带着腥甜的气息涌入口腔。 “王相公啊,你或许有所不知,太后对我呢,颇为倚重,你把人给我和给太后其实是一样的,我们既然都会给你答复,你明日觐见太后,还要商讨南景同北凉的大事,何须为这种小事再费口舌呢?” 卫振满脸写着“对吧,对吧,我说的对吧”的求认可,他今日为了儿子算是彻底豁了出去,对着王谧这个后辈这样低声下气,他为官数载,还从未这么憋屈过。 “咦”,王谧恍然大悟道,“原来卫大人说,南景陛下之下就是我王谧,这句果真是戏言,北凉太后之下便是你卫振卫大人,这才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 “晚辈真是佩服,卫大人这般才当是我辈楷模,为臣者之典范,我王谧甘拜下风!” 卫振委实被这番阴阳怪气气了个半死,“你!你!你!” 卫振想了一会,自己到底是求人,还是要拿出个求人的态度来,索性开诚布公道,“王相公,那我就实话说了吧,你抓的那人其实是我族中亲眷,但是他为人单纯,没什么坏心眼,此番必然是被人利用,才会犯下大错,若是你能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父母好好约束,宫宴之后,更有大礼送上!” 王谧恍装吃惊道,“啊呀,卫大人,您刚刚不还说不认识这个狂徒么?怎么又是您的亲眷了?您这………” “晚辈实在不知该相信您说的哪一句了。” 王谧继续装傻充愣道,“那人为人单纯?晚辈可不这么觉得,卫大人您可知道他说了什么?” 卫振见王谧不买账,却也只能顺势点头,他到要看看这个逆子都说了什么?! “他说,这北凉积弱多年,太后如今贸然改地,朝廷上下必然有许多人反对,那南景若是趁此机会趁虚而入,便能长驱直入,攻占汴京。” “他还说——” 王谧的话还没说完,卫振就直要摁自己的人中,这这这,这逆子! 逆子误人啊!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门邪道??? 这真是他的儿子卫何峰吗??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难道是抓错人了??? 龙生龙,凤生凤,他卫振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想着叛国??? 看卫振神色大变,脸上的颜色也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王谧哈哈一笑道,“晚辈看卫大人喜欢说笑,所以同卫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卫振:“…………” 这是能说笑的事吗?!! 他的刀呢?! 刀呢!!!! “卫大人,请恕晚辈刚刚冒犯,只是这人晚辈实在做不了主放了给您,不过您可以让您这位亲眷的父母放心,晚辈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追究,虽然北凉同南景律法不同,但据晚辈所知,二者之间也不过大同小异罢了,袭击使团、破坏邦交,按照律法最多也就判个监禁十年八年,不然换做流放千里,总归是有命在的,别担心就是了。” 没有刀,这酒壶能杀人吗? 他本想趁着今日宫宴从王谧手中悄摸索了人来,就能压下这事,他花钱消灾,一手交钱,一手提人,回头向上报个误会,这事不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么?却没想到这王谧居然油盐不进,说什么不肯将人放回来。 卫振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阴恻恻问道,“王相公是打定主意要让太后知道这件事么?” 王谧满不在乎道,“卫大人难道也打定主意不想让太后知道这件事了么?” “王相公,你我虽非同朝为官,可这点面子你也不肯给我么?”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最后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谧却是笑道,“既然不是同朝为官,那又有何面子可谈?” 卫振被气的拂袖而去,这样软硬不吃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回到自己位置上愣是许久都没再开口。 而王谧却悠然自得的继续喝起了酒,吃起了菜,品起了琴,听起了曲,还同身边的人讲起这南边同北地的音乐曲风果真相差甚远。 直至宴会结束,王谧身边的侍从才走了回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王谧也偏过头去吩咐道,“你去查查卫府最近可曾有什么人失踪?” 卫振思前想后,仍觉不踏实,连夜就要进宫觐见太后,而从含章台返回的盛少青此刻正同系统掰扯着系统的“借调”。 “我不管,你们自己内部的问题自己协调,你反正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宿主,再向您解释一遍,我只是短期借调,基础功能不变的同时,还留给您了一部分的保留功能,您有什么特殊情况直接呼叫即可,我也会及时出现。】 上面正在修复上回那位妖妃宿主导致的崩溃,可这就使得许多世界的逻辑产生了漏洞,开会时它听说隔壁系统的读心术功能失效,而它的那位宿主就是依靠这种功能混的风生水起,这一下闹得,神仙成了神婆,跌落神坛后差点就被人捆起来用大火给烧死了。 还好它秉持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理念,尽量减少了宿主对功能的依赖,不然,秀的时候有多爽,跌下来的时候就有多惨。 不过,短时间内的任务量激增导致它们也分身乏术,只能在保证现有宿主功能平稳运行的前提下,抽出部分功能用于修正。 不知道宿主怎么理解的,总觉得它要丢下她一个人在这。 “你还会出现?” 【会的。】 “随叫随到?” 【是的。】 “功能保留?” 【没错。】 “那你走吧。” 【…………】 “快走,快走”,盛少青急不可耐的催促起了系统,这下她可算解放了,再也不用上补习班了。 【等修复完毕后,您如果成绩水平有所下降,我是会收回您现在拥有的部分功能哦。】 盛少青:“…………” 盛少青知道系统暗示的是什么,她不就是最近美容美体功能用的多了点嘛,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以她现有功能的等级,她现在顶大也就是个微调而已。 “太后,卫大人请您在尚书房一见。” 盛少青:“…………” 不是吧,除夕夜还要加班,这么没人性的嘛? “不见!不见!不见!谁今天见他谁小狗!” 崔筠艰涩道,“卫大人说您今日不见他,他就在书房跪一宿,直到您见他为止。” “到底什么事啊?非要今天???” 爱跪着让他跪着去吧,她要睡觉了。 盛少青向前又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了让一个老人跪石板带来的良心上的谴责,转过身去,“去!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事!!” “可”,崔筠没敢说出口,太后不是说,谁去谁……小狗么? 盛少青自顾自接话道,“小狗就小狗!不对,本来是要回永光殿陪元澈守岁,只要我过了今天,明天见到他就不算小狗了。” 崔筠嘴角咧了咧,这也行? “你去告诉他,先跪着吧,哀家一会再过去。” 回到永光殿,盛少青换了常服,吃了夜宵,哄睡了元澈,才慢悠悠踩着点走进了御书房。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真假难辨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卫振在御书房长案前跪了小半刻,听着钟声咣然敲响,心里一阵焦急,身体已经有些晃晃悠悠的支撑不住,忽然听到门口有了动静,便知道是太后过来,硬挺着打起了精神,跪直了身体。 盛少青从卫振身后慢慢走了前去,“卫大人这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非要今日见到哀家啊?” 看卫振如今强打精神的样子,也不复往日的蓬勃姿态,心下也是稀奇,这是谁打击卫大人了? 刚刚在席面上,他除了和恭维他的人应酬,也就和王谧说了几句,怎么就蔫巴成了这样? “太后娘娘,老臣有急事禀报!” 本来困得不行的盛少青被路上冷风吹的十分清醒,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后才问卫振道,“什么事?” “老臣察觉到南景使团不怀好意,意图不轨,特来禀报太后!” 盛少青更是纳闷,这南景的人昨日才刚到,怎么他早不禀报晚不禀报,今日宫宴见了王谧之后,跑来禀报南景的人心怀不轨? 果然,卫振接着说道,“南景起初要派人来我朝,老臣就存了几分疑心,故而自使团入关以来,便派了人时时查探,若有异常之举,便能立刻知晓,只可惜前些日子老臣派去的人不慎被抓,本想借今日宫宴之机试探一二,没想到…” 卫振换了副痛心疾首的语气道,“老臣派去的探子怕是听到了什么机密,才会被王谧扣押,至今不肯归还,甚至…” “他甚至以此要挟老臣,颠倒是非黑白,反倒诬赖老臣是在挑拨两国邦交!” “老臣担心明日会见,王谧也会以此逼迫太后,损害朝廷利益。” 他今日提前打了招呼,明日会见,无论王谧是否同太后提起这件事,太后心里都会存个疑影,不会相信王谧,这样人质也就失去了人质的意义,那他让王谧把他放回来,也就不再是难事了。 卫振正自得于自己的算计,却没看到太后的脸色倏尔诡异了起来。 “卫大人,可王谧向鸿胪寺传信,说的可是有狂徒夜闯营帐,他们力阻无效,这才将人扣下,怎么和卫大人你说的不一样呢?” 卫振心里暗骂一句,这王谧小儿告状还挺利索,面上却换了震惊的神色道,“他果然要栽赃老臣!” 盛少青着实没想到她新年第一天大半夜的加班居然是断起公案来了, “老臣自知不得太后信重,可老臣对朝廷一片忠心,怎么会干出挑拨是非、损害朝廷的事呢?”说完,卫振还委委屈屈的抽了抽鼻子,直把盛少青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卫振如今不撒泼,倒学起撒娇了。 既然知道不得信重,还跑来这里作甚? 盛少青一边唤起功能,一边问道,“可王谧的上书中,没提到卫大人你啊?” 卫振:“…………” 卫振:?????? 卫振:完了,难道是自己说秃噜嘴了? 卫振:跳梁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个……”,卫振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接着道,“老臣……或许是他,他并未察觉那人是老臣派去的探子,可在宫宴上,他确实以此人威胁老臣,既然他敢威胁老臣,那也敢以此威胁太后,此等居心,实在可恶。” “原来如此。” 盛少青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太后打算如何处置?” “不过,卫大人你看啊,你说这探子是不慎被抓,王谧说是夜闯营帐,这……哀家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啊。” 卫振急道,“老臣在大凉为官数十载,所言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朝使者么?” 盛少青叹气,“那倒也不是,哀家自然是愿意信你的,只是你总要说实话才是啊。” 卫振震惊抬头,“太后果然还是不信老臣,以为老臣是在扯谎么?!” 盛少青摇了摇头,“哀家只是觉得,若真的只是个探子被抓,卫大人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半夜就要见吾吧。” “我……,这……”卫振以为自己提前通报便能帮着儿子躲过一劫,可没想到正是自己连夜求见却让太后起了疑心。 要怪就怪礼部,为什么非要安排明天觐见,让他哪来的时间周旋! 南景使团昨日刚到,他亲自登门太显眼,宫宴相求却被拒,明日就是王谧觐见之日,若在这之前不能让太后知晓,明日怕就是他儿子的死期了! 盛少青恍然大悟,这老头原来是怕自己先见了王谧啊! “卫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卫振额上又浮起一层汗来,“一则是事发突然,老臣担心明日王谧那张巧嘴颠倒黑白,太后会被蒙在鼓里,所以才…连夜给太后通个气。二则,老臣也是怕太后误会老臣,听信了别人的挑拨之言。” “那这么说起来,刚刚倒是哀家误会了卫大人了?” 卫振刚想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老臣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不敢居功,只求太后相信老臣!” “哎呀”,盛少青佯装可惜道,“哀家自然相信你,只不过那就要苦了卫大人那位探子了。” 盛少青叹了口气再没开口,卫振却被太后后面那半句话吊起了胃口,刚想要问上一二,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已经惹了太后怀疑,这会再去关心探子,太后怕是要更怀疑了。 盛少青看卫振吞吞吐吐几回都不肯开口,接着添了把火道,“卫大人若是没别的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哀家也乏了。” 卫振纠结了一会,艰难开口道,“老臣逾越,想问问太后打算如何处置老臣派出去的探子?” “这人跟了老臣许多年,老臣实在不忍他……” 盛少青假意严肃道,“你私探来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被有心之人说你私通敌国,一状告到哀家面前,你让哀家怎么处置?也就哀家相信你,明白你一心为国,不追究你的责任,可你手下的人做事不当心,才被人抓住了把柄,按照大凉律法处置了便是。 “说到大凉律法,卫大人应该比我熟悉吧?” 卫振:可不敢啊!那可不是什么探子,那是我的好儿子啊!! 盛少青:“…………” “太后不可!” 盛少青仿佛被卫振这样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可她心里的脉络却愈发清晰。 卫振不知为何派了自己儿子去南景探听消息,没想到被南景所俘,本想趁着昨夜宫宴找王谧要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肯交给他,他这才急了,连夜来找她坦白。 “卫大人,你这是何故啊?” 卫振看着盛少青坦然的表情,还挪了挪位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从一开始怕是根本就没瞒过太后,垂头丧气道,“太后,从前种种都是老臣的错,老臣不求太后既往不咎,但求太后这次救他一命!” 说完,卫振俯身下拜,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汗水一滴一滴无声坠落,额前渐渐凝出一团水渍,而更为沉重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升腾而起。 这个逆子落在谁手里不好,非要落在南景人的手里?! “卫大人,你口中的他,应当不是你的探子吧?” 卫振心性高傲,除了他的两个儿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人能让他低头了。 “不瞒太后”,卫振惨然一笑道,“那是老臣的长子,前些日子失踪不见,不知为何闯进了南景使团之中,还被王谧诬陷说是他挑拨两国是非,老臣担心太后明日信了王谧之言,一怒之下处置了他……” 所以,这是来给自己打预防针的? “所以,老臣想今日先给太后提个醒,不可轻信王谧所言,这样才能救下那逆子一命。” 盛少青却是笑道,“怎么在你眼中,哀家就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听信一面之词就肆意处置人的悍妇么?” 卫振摇了摇头,嘴上说着,“老臣不敢”,心里却想着:难保不是,要是王谧今日查出那是我卫振的儿子,明日再颠三倒四的栽赃点罪名,太后难保不会直接砍了他。 盛少青被卫振的联想无语到了,“你是不是在想,要是王谧或者哀家查出那是你卫家的大郎君,必然就要了他的命?” 卫振:咦,我没说,太后怎么知道? 卫振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他刚刚没开口啊,这…… 盛少青冷哼一声,“卫大人,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祸不及子孙,哀家自然不会因为你而迁怒你的儿子,事关国体,哀家明日会亲自审问,哀家倒要看看,他跑去南景的使团之中,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卫振见太后已经不悦,自己也算是彻底亮了底牌,只好颓然退去,跪了这许久,起身时都有些踉踉跄跄,身后的小太监十分机灵的走上前去,搀着他出了尚书房的门。 “卫大人,小心些,前面是台阶。” 这小太监一路细心的搀扶着沉默的卫振到了宫门口,看到卫府的马车已经侯着,那小太监将卫振送到了家仆身边便要告退。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惊讶的回头去寻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是卫振在叫他,弯下腰去恭敬回答道,“婢子姓刘,小时候家里穷,也没人给我正经起名字,因为排行第八,所以都叫我刘小八,入了宫师傅嫌我名字不好听,怕污了贵人们的耳朵,所以就都叫我小刘子了。” 卫振挥手屏退了身后的家奴,走到小刘子的面前,“我……老夫问你一句话,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可行?” 小刘子点了点头,“大人请说,小刘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太后身边伺候,应当知道,太后她……是否已经……见过王谧?” “大人,你!” 卫振抬手制止了小刘子,“你不必推脱,是或者不是,总有个答案。” 说完,卫振就从袖子里掏出个口袋来,从里面取出一颗金锭塞进了小刘子的手中。 “大人!奴…婢子不能收啊!”小刘子焦急道,“若是太后知道婢子透露殿中消息,必然会要了婢子的命的啊!” 卫振一把抓住小刘子的胳膊道,“此处只有你我,况且,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太后不会知道的。” 小刘子挣扎了一番,点了点头。 卫振长舒一口气道,“难怪。” 坐上回府的马车,卫振仔细回想着盛少青所说的每一句话,难怪会说,祸不及子孙,原来这些都是冲着他来的啊! 而小刘子左脚刚踏入永光殿,身后就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健体壮的嬷嬷一把将他摁倒接着捆住了手脚,架着进了殿内。 盛少青刚脱下身上的大氅,正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反正今夜折腾了这么久,睡怕是睡不着了,倒不如提提神,直接熬个通宵。 “知道哀家为何绑你么?” 小刘子被扔进了殿内,挣扎着跪起了身,听到太后是在问他,连忙喊道,“婢子冤枉啊!婢子冤枉!” “你冤不冤枉,哀家还不知道么?” “你先告诉哀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绑你?” 小刘子瑟缩着脖子道,“婢…婢子不知道。” 崔筠一个眼色,刚刚的嬷嬷就走了过来,朝着小刘子白净的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手松印留,硕大的掌印就留在了小刘子的脸上,直泛着火辣辣的疼。 “嘶”,盛少青听到动静摇了摇头,目光却没从手中的茶杯中挪开,“你要是说实话,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了。” “或…或许是婢子当差不用心,惹了太后不高兴…” “不老实”,盛少青又摇了摇头,崔筠示意那个嬷嬷,那嬷嬷挽起袖子就要给小刘子再来一巴掌。 小刘子慌了神,那一巴掌打得他感觉他的牙都松了,这再来,那他的牙不得掉完了? “婢子!婢子知道了,一定是婢子私自送卫大人出宫,太后不喜欢,太后才责罚婢子!” 盛少青又摇了摇头,“这话沾点边,但你还是不老实。” 崔筠点了点头,那嬷嬷的巴掌就又招呼在了小刘子的脸上。 刚刚通红的掌印再添绯色,小刘子被这一掌掴的昏昏沉沉,感觉他的脑袋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平安吉祥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哀家本来不想这样的,可你非要惹我,那就别怪哀家,下手无情了。” 还是崔筠找来的司正司嬷嬷靠谱,能用两巴掌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时间用别的方法了。 “婢子,婢子真的不知道…” 看他还要嘴硬,崔筠接着道,“你师傅如今就躺在偏殿,你是也想陪着你师傅一起么?” 章庆临了居然有这么个忠心的好徒弟,盛少青实在是没想到。 崔筠当初收拾完章庆的爪牙,太后让她故意漏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那时她还不解太后这是何意,太后只神秘兮兮对着她说,“穷寇莫追。” 没想到今日这个穷寇就给了她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真当她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么?! “你同卫大人都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全都招来,太后或许能饶你一命。” 小刘子刚刚被扇的脸颊肿的老高,他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沫来,惨淡一笑道,“婢子,婢子可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神色愈发嚣张,挑衅的看着崔筠继续道,“卫大人只问了婢子一个问题,婢子也只是点了点头罢了。” “他都问了什么?” 小刘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咽了咽嘴里的腥甜气息挑衅道,“那,你们去问卫大人呐!哈哈哈哈,卫大人此刻怕是已经带人去了使团驻地,杀红了眼,抢了儿子回家去了!哈哈哈哈!” 看着小刘子癫狂的模样,盛少青惋惜的摇了摇头,“你这是何苦呢?” 她其实早知道卫振问了什么,也知道小刘子只是点了点头,只不过,她要听他亲口说出来罢了。 “我何苦?!” “你!你们!都是害我师傅的凶手!你们毁了我师傅,我就要毁了你们!” “卫振利用我师傅,你厌恶我师傅,你们害得他躺在那里,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好过?!太后您这么足智多谋,现在要不要猜一猜,卫大人对您失望之下,为了自己的儿子,会不会真的冲去南景使团救人?” “啊?哈哈哈哈!” 小刘子的诡异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连翘不小心和小刘子赤红的双目对视一眼,都被吓得退后几步。 盛少青叹了口气道,“也许会吧,你莫不是觉得你师傅是冤枉的?他做的那些事,难道就真的无辜吗?” “不!”,小刘子摇头,“于你们而言,他不是好人,他是向宫外传递消息,他还用贪污受贿的钱在宫外买屋置地,他还要进献上瘾的药物给你,可他,是这个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小刘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师傅我为你报仇了!就算今日卫大人忍下了这口气,日后太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呜呜呜呜。”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章庆当初还没招出什么就昏迷不醒,结果现在被自己的好徒儿坐实了罪名,要是他能听见,怕是能被气的活了过来。 “卫大人,你可都听见了?” 崔筠这声高呼,让癫狂的小刘子骤然寂静下来,面上的表情也一寸寸结成了冰霜。 盛少青怜惜道,“你不会以为哀家只抓了你过来吧?” 当时小刘子前脚出了御书房,崔筠派去的人就跟在了身后,直到看到卫振掏出的那枚金锭,那人就确定下来,折返回去禀报给了盛少青。 于是,盛少青就让阿宁派人去路上拦住卫振,请他在殿外等候,又让人押住小刘子,让卫振看看,到底是谁在作怪。 卫振此刻也挪进来跪在了盛少青面前,苦笑道,“太后,是老臣浅薄了,劝诫太后不要听信谗言,自己却……”卫振顿了顿,继续道,“老臣也是舐犊之心太甚,实在是老臣的长子如今情况不明,老臣……老臣…” 卫振几度哽咽,还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卫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 卫振拱手道,“臣愿闻其详。” “惯子如杀子。” 卫振的脸色变了两变,苦涩道,“可那毕竟是老臣的儿子,老臣也不能弃之不顾…” “有些事情,既然是他做的,那就得他自己承担。” 卫振苦涩道,“老臣明白了。” 就在卫振退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问道,“太后,若有一日老臣落到小刘子这般境地,太后是否也能让老臣自己一人承担,而放过老臣的家人?” 盛少青蓦然看向卫振,而卫振却没等到盛少青的回答,自顾自退了出去。 跪在一旁的小刘子眼见事情落败,浑身发起了抖。 “这会知道害怕了?” 小刘子强迫自己忍住,却没想到自己越忍,抖得越厉害。 “哀家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生出以卵击石的蠢念头的。” “就算哀家不请他来,你真的以为卫大人就会上当么?” 小刘子颤抖着说道,“不…不上当又如何,只要你们斗起来,斗的你死我活,我……我就…” “你就为你师傅报仇了?” “对!”小刘子目眦欲裂的吼道,“师傅!为师傅报仇!” 小刘子又癫狂的哭了起来,“师傅!师傅!” 崔筠见小刘子状态不对,立刻让嬷嬷将他拉了出去。 殿中恢复了寂静,盛少青也默默良久。 “阿筠,你说章庆这人如此刁钻油滑,也有这样真心实意对他的小刘子,真是……” 崔筠也是叹道,“小刘子进宫晚,一直被进宫早的那批小太监欺负,这种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宫中论资排辈已成惯例,无人能够撼动,那时小刘子被人嘲笑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是章庆把他收为徒弟,还取了名字,这才没人敢欺负他。” “他不叫小刘子?” “他原名刘小八,章庆替他取得名字叫刘顺吉,只不过大家习惯了叫他小刘子,刘顺吉这个名字也就只有章庆叫他。” 刘顺吉? 顺顺利利,平安吉祥。 多好的名字,只可惜,跟着这么个师傅,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职场霸凌,害人不浅呐。 崔筠心疼盛少青道,“太后要不然还是睡会?明日,哦不,今日还要接见南景使臣,脂粉虽能遮掩一二,可让人看出面上憔悴总归不好。” 盛少青摆了摆手道,“无事。” 系统在手,天下我有,她现在根本不怕憔悴,只不过听了小刘子的事,有些唏嘘罢了。 “那太后不睡,微臣也不睡,微臣就陪太后聊聊天。” 崔筠让人熄了熄烛火,只留了两盏灯,一边陪着盛少青上了床,自己则坐在地上,抱着汤婆子同盛少青聊起了天。 “微臣总觉得太后不像从前了。” “我?”盛少青坐起了身,把被子披在身上,掖紧了被角,“我有什么不同?” “若在从前,太后必会严刑拷打小刘子,也不会为了小刘子而唏嘘不已。” “太后从前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做错了事,无论有什么理由,自当受罚。” 啧啧啧,没想到冯倾平日看着软弱,整顿起下人来,也是有一套雷霆手段的。 “那你觉得哀家是从前好,还是现在好?” 盛少青起了促狭的心思,非要让崔筠说出是她好,还是原来的冯倾好。 崔筠推拒好多次不肯比较,暗暗后悔自己这张嘴干嘛要提起这一茬,实在被逼得没法,“太后永远都是太后,您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盛少青不满意崔筠这个答案,“你都不肯同我说真话,哀家又如何时时提点自己,警醒自己呢?你说我如今同从前不一样,既然不一样,那就自有高低上下之分,你就告诉哀家嘛!” 崔筠这才咬咬牙道,“私心而论,微臣更喜欢如今的太后,从前太后性子柔和,却对仆婢多树严矩,那时太后说,您初登凤位,需时时谨慎,不能授人以柄,故而就算徐氏多次欺压到您头上,您也忍了下去。” “那时微臣也曾劝诫过太后,不能任人欺压,您是太后,一国之母,怎么能让继母时不时来宫中摆谱给您上眼药呢?” 盛少青也是好奇,从前崔筠也没机会同她说过这些,这原来的冯倾到底是怎么想的? “您那时说,当初您虽然是被逼无奈才离家入宫,可徐氏毕竟是您的继母,礼法不可违,就算为太后,也不能目中无人,若传了出去,也于名声无益……” 盛少青:“…………” 盛少青听完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可算是明白为何刚开始时人人都敢来踩一脚自己了。 “所以,您当初处置徐氏时,微臣倒十分震惊。” 难怪当时崔筠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瞧着她,仿佛跟见了鬼一样。 盛少青拍了拍崔筠的肩膀道,“阿筠,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以后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拔刀相对!” 崔筠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那……卫家的大郎君,太后您要救吗?” “卫大人说是他派遣大郎君去探南景使团,无论他动机如何,现在卫大郎君在南景人的手里,南景说是他夜袭使团,意图不轨,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盛少青想了想,接着道,“你知道王谧上书中,所说的是什么么?” 崔筠摇了摇头,笑着道,“微臣如何得知。” “王谧事无巨细的将当夜境况写入折子中,还有数人签字画押,卫大郎君的夜袭之名算是坐在了实处。” “那太后刚刚还在卫大人面前佯装不知?” “若我说我已经知道有这么个人,那卫振不得逼着我一定要救他儿子了么?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还有个顾忌。况且,王谧如今应该还不知道那是卫振的儿子。” 过了一会,盛少青才补充道,“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 卫振这一试探,便是直接将卫大郎君的身份推在了王谧面前,以王谧的智商和能力,今夜查出卫府曾经失踪了个大郎君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知道卫振要是知道是自己暴露了身份,会不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 崔筠想,这卫大郎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前一阵子自己的家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最近又不消停的冲进了南景使团,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王…相公上书中可说了卫大郎君还做了什么?” 盛少青闻言忍不住笑了出声,“你猜猜,王谧说卫大郎君这个呆子为什么要闯进去?” “我起初还疑惑王谧所说这人为何要半夜冲进去,自从知道这是卫振的儿子以后,我倒不疑惑了,这确实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啊?”崔筠疑惑道,“这,太后就别为难微臣了。” “他想效仿先贤,以三寸不烂之舌,劝服南景,使之为我大凉称臣。” 崔筠:???? 啊???? 这卫大郎君脑子是被磨盘磨过了么? 要是他那张嘴有用,北凉和南景前些年的战事是白打了么? 看着崔筠同样诡异的表情,盛少青就知道自己当时看到这信中内容时的反应不算过激了。 “不是……微臣……这……他……” “他到底怎么想的?” 看着熟悉的地铁老人手机表情,盛少青耸了耸肩道,“白天见到他就知道了。” 清晨,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宿的崔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的盛少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后,您一宿没睡,微臣怎么看着您的面色反而更好了?” 崔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上妆时都有些卡粉的皮肤,带着浓厚的怨气问道。 盛少青闪过一阵心虚,是自己开了外挂罢了。 “唔,或许是……今天天气不错哈?” 盛少青火速转移话题,“今日是在哪里召见使团?” 崔筠咽下为什么自己居然这么憔悴的苦涩,回道,“是在庆仁殿。” 盛少青记得庆仁殿后殿有一条人工河穿过后直通太液池,一般宫中有流觞宴时才会在此处举行。 大家元宵快乐~~今天自己滚了元宵,效果还不错,把徐福记的花生酥糖磨成粉,加了一点牛奶(有条件还是用融化的动物油脂)就放进冰箱冻着,过半个小时,就能团成团了。之后分成一小坨一小坨就在糯米粉里滚来滚去,裹上一层之后放进水里蘸一蘸,继续在糯米粉里滚来滚去,重复个七八次就差不多啦!味道真的很不错,换成黑芝麻酥糖就是黑芝麻馅的!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歃血为盟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今日准备的是流觞宴?” 崔筠点了点头,“太后不必担心,微臣都安排好了,庆仁殿里的地龙三日前就烧上了,为免水凉,在源头处都已经派人不断的掺入热水,这样取食或是酒时就不会冰手了。” 盛少青再次感叹,古代人在享受这方面的造诣,确实远超现代人不少。 为了表示郑重,盛少青不得不又把昨日的行头取了出来。 盛少青苦着脸问崔筠道,“阿筠,能不能换一套啊?” 崔筠带着礼貌的微笑回道,“太后娘娘,那套红宝石头面净重四斤八两。” 盛少青心里有点发怵道,“那…那这套呢?” “四斤三两。” 好吧,她还是不挣扎了。 盛少青换上战袍,在崔筠催促声中坐上了软轿。 开宴前,南景使团诸人皆按制前来正式拜见北凉皇帝和太后。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王谧躬身道,“外臣此次前来,还带来了我朝国主送给太后和陛下的礼物。” 王谧拍了拍手,就有人从殿外抬了三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崔筠低声在盛少青耳畔道,“昨日已经派人查验过,没有问题。” 盛少青点了点头,等到小太监们抬着箱子走近时,王谧也将礼单呈了上去。 崔筠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礼单,查阅一番后交给了盛少青。 盛少青接下来也就打算按照流程让王谧入席就坐。 而王谧此时却忽然开口道,“外臣还有一礼物想要私呈太后,请太后屏退左右。” 崔筠脸色霎时变了颜色,仪程安排之中可没这个环节,这个王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崔筠呵斥道,“王大人,您这样不合规矩吧?” 王谧却是笑道,“事发突然,外臣也是不得不为之。” 崔筠忽然想到了王谧是想说什么,扭过头看盛少青的神色,瞧见太后不以为忤,反倒充满兴味的眼神,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元澈也紧张的看向盛少青,盛少青握住了元澈的小手,对着崔筠点了点头。 接收到太后的信号,崔筠摆了摆手,殿中伺候的侍从便尽数退去,只剩了几个亲近的内侍。 崔筠紧了紧手中的金簪,锐利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不少,还好她今多留了个心眼,带上了这枚既是饰品又是防身利器的金簪,若是王谧敢对陛下和太后做什么,她必然要王谧血溅当场。 见殿中只剩了几个人,王谧便转过身去走向了第三口箱子。 盛少青心头一紧,难道不是说卫大郎君的事么,怎么真的去了箱子那里? 不会从里面取出个人头来吧? 盛少青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一身冷汗,这王谧最好不要太离谱。 随着王谧缓缓打开了那口箱子,盛少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崔筠也跟着捏紧了金簪。 王谧弯腰从箱子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来。 盛少青倒抽一口冷气,下面没滴血吧? 王谧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居然是一个青铜制兽面纹罍。 盛少青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这东西,不过是因为当初盛少青在李夫人用来栽赃王尚宫的账本里挑出的错误之中,便有此物的记录。 那时,盛少青还因为不认识这个字而被系统嘲笑了许久。 术业有专攻嘛,那么多汉字,不认识一两个很正常,更别提这种平时根本用不上的生僻字了。 若是不穿越,她这辈子怕是都用不上这个罍,那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是承酒的容器? 好像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王大人,您这是何意?” 千算万算,她以为王谧是要说卫家的事,却愣是没想到王谧会掏出来这么个玩意。 王谧躬身回道,“太后慧眼,可识得这物件?” 盛少青自信道,“这不就是个青铜兽面纹罍么?” 王谧点了点头,“那太后可知,此物出于何处,又如何到了外臣手中?” 盛少青满脑子问号,这东西很稀奇么? 在如今大多用瓷器的时代,青铜制的物件已经十分少见,而冶铜技术已经成熟,造出这样一个器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盛少青摇了摇头,等着王谧接下来的话。 “听闻崔女官出身世家,又精通礼法,或许给崔女官看看,崔女官就能识得。” 王谧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罍递给了高台之下侯着的阿宁,又转身回了原位。 而阿宁则将那青铜器小心翼翼的呈给了崔筠。 崔筠接过这颇有些重量的物件,左右仔细端详了许久,倒抽口气道,“这……这是宫中之物!” “怎么会………难道?!” 崔筠僵硬的转头看向盛少青,盛少青也瞬间明白过来。 这应该就是之前第一批丢失的宫中物品,不知为何居然落在了王谧手中。 看太后只是略微皱了皱眉,神色并未十分吃惊,王谧也明白过来,“看来太后应当早有察觉?” 盛少青下意识觉得有些难堪,自己后院起火也就罢了,如今还叫敌国知道了,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嘛! 见太后没说话,王谧也不觉尴尬,继续道,“此物也是外臣偶然所得,一经手便知并非凡品,立刻就查封了这家铺子,顺着这条脉络,便查到了一些东西,不知太后可有兴趣知道?” 王谧也没等盛少青点头就继续道,“据那家老板招供,他只负责在南景售出,而这些物品的源头则在北凉,每月定期会有人将此类物品经江州关送入南景。” “外臣本准备在前几日设计将他们一网打尽一齐送给太后作为新年贺礼,却没想到,他们上次并未按期赴约。” 盛少青心道,就不让你抓,哀家自己会抓! “不过,之前流入南景的北凉宫中之物,外臣也已经从那老板手中得知了去向,不日便会完璧归赵,送还北凉。” 这王谧,会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王谧紧接着就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过,外臣有一事相求。” 盛少青咬牙道,“你说。” “外臣请太后同我朝签订国书,两朝休战五年。” 就……这? 盛少青满腹怀疑问道: “就一个要求?” 王谧斩钉截铁答道: “就这一个要求!” 不过,盛少青嘴上却反驳道,“你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换来停战么?” 王谧笑了笑道,“那自然不是。” “外臣,还有大礼——” “不知加上北凉郎中令、仪同三司,卫振卫大人的独子,够不够?” “你敢威胁吾?!”盛少青就知道王谧没憋好屁,早都听说他这人一肚子坏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领教到了。 虽说,这休战对她来说没什么不好,但是,断然不能是被人威胁的! 这是原则问题! “外臣不敢,但还请太后三思,以太后的睿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此时休战,对两国都好。” 盛少青想了一会,忽然笑出了声。 王谧在台下被太后这声轻笑弄得满头雾水,这么严肃的时候,太后怎么笑得出来? “王大人,吾听说宁贞皇后如今尚未有子嗣吧?” 王谧骤然听到盛少青提到自己的妹妹,还一提就戳到她的痛处,顿时不悦了起来。 “太后!”王谧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起来,“外臣以为,此时商议的事情同外臣的小妹,我朝的皇后无关吧?” 王谧故意将皇后二字咬的极重,他是在提醒盛少青注意自己妹妹的身份,并非普通臣妇,而是一国之后。 盛少青心道,这王谧果然跟系统所说一样是个妹控,那她cue到他妹妹这步果然没走错。 他急了,暴露了软肋,那谈判就有了突破口,最起码不会落在下风。 “王大人,你误会了,哀家并无讥讽之意,哀家也十分敬佩宁贞皇后,只不过是吾想提醒王大人一句,小心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谧冷声道,“这就不劳北凉太后烦心了,外臣也相信国主,不会如此对待外臣和外臣的妹妹。” “既然如此,哀家也就不替大人担心了,若是大人有一日无处可去,我北凉大门永远为大人敞开。” 王谧刚想反驳他不会有这么一日,冷静了片刻才发觉自己掉入了盛少青语言的陷阱之中,自己的情绪居然一直在被盛少青带着跑。 他骇然抬眼去看高台之上的盛少青,却看她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心中更是悚然。 一向来以善辩著称于世的王谧居然也会落入别人的陷阱,还是个他以为的无知妇人? 王谧暗自懊悔自己轻敌,也不由得重新估量起盛少青的分量来,这北凉有这样一个人坐镇,未来怕是会成为一方劲敌。 王谧也是忽然笑了笑道,“愿外臣永无此日。” 盛少青看他居然这么快就绕了出来,自己转移矛盾这招从前还没有这么快被人识破过呢,心里也有些惊讶。 而这时她也猜出了明帝为何要提出休战。 怕是南景改制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北凉此时会南下攻之,他们到时腹背受敌,一时不好收拾吧。 不过,盛少青没打算点破他的真正目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点难处呢? “哀家可以答应你休战,不过,为了以示双方诚意,哀家想在边境处同明帝歃血为盟,指河为誓。” “你若答应,哀家也就答应,你若不答应,那此事就容后再议。” 好处总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她也得提点条件,不然答应的太容易,容易反悔。 王谧咬了咬牙,挤出几个字来,“外臣不敢擅专,还须得同我朝国主商议一二。” 盛少青扬了扬眉,心想尽管商议去吧,嘴上却道,“不急,你们可以先在汴京城中多住些日子,哀家会安排人带你们各处游玩一番,看看我这北境同你们南景到底有何不同?” 王谧来前从未想过盛少青这般难缠,他原来以为只要自己开出条件,盛少青便会一口答应,毕竟这对两国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若非南景改制阻力重重,明帝和他都十分担心北凉此时发兵,内忧外患双重压力之下,就算明帝再英明神武,怕是也分身乏术。 恰巧,他在市集上发现了北凉宫中物品,想到这必然是北凉宫中出了问题,刚好以此利诱北凉太后答应他的条件。 更巧的是,刚入汴京地界,就有人闯入了他的营地,操着一口北凉官话劝着他臣服于北凉。 他本想当成疯子处置了算了,却没想到侍卫居然在这疯子身上搜出一枚北凉官印。 这下他对此行的最终目的更觉十拿九稳,北凉朝廷的官都疯成这样了,北凉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带着这人一同入京,难保不会派上用场。 自己的敏锐直觉果然再次帮了自己,昨日宫宴卫振一来试探,他便明白过来,自己抓的人必然是同卫振有关。 连夜查探以后,听说卫府的大郎君近些日子再未现身,而卫府家奴频频出入烟柳之地寻人,自己抓的那人不是卫家大郎君还能是谁? 听闻卫夫人姓何,而这人也说自己姓何,这人倒还要些脸面,不肯丢自己卫氏的人了,倒丢起自己母族的人来了。 双重保险之下,他根本不怕北凉太后不答应他的条件。 却没想到,他居然被盛少青反将一军,用歃血为盟拖住了他的脚步。 王谧顿时有些懊丧,盛少青趁势对崔筠吩咐道,“你没听王大人说么,要放了卫家的大郎君,一会宴罢,你就同王大人一起去领人。” 崔筠接受到太后的信号,按耐住心里的兴奋道,“微臣遵命。” 王谧闻言也只能作罢,有些牌一旦亮了出来,再用时就不会再有同样的效果了。 “王大人同哀家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也口渴了,不若我们开席,好好畅饮一番?” 王谧也只能顺从盛少青的安排道,“外臣多谢太后款待。” 崔筠也将刚刚退出去的使臣请了进来,吩咐着侍从们准备开宴。 曲水流觞宴,讲究的惟有一个雅字。 所以昨日嘈杂的戏曲杂技节目都被剔除在外,换了高雅的琴声来助兴。 优雅,实在是优雅。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但是,盛少青始终同这种十分高雅的艺术保持着距离感,因为她每次听到悠扬的琴声,都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瞌睡,每当她想要提升一下自己的艺术品味,强行鉴赏一下这些被奉为天籁之声的琴音时,现实却给了她无比响亮的呼噜声,所以她索性不再尝试,反正也是丢人。 表面看起来宾主尽欢、觥筹交错的宴会之后,王谧刚一踏出庆仁殿,脸色就渐渐凝重了起来。 而盛少青安排的带着他们“游玩”的人前后脚就跟着王谧到了使馆。 王谧咬咬牙只能马不停蹄的跟着“导游”们出了使馆,“一心一意”游历起了汴京城。 从午膳后到宵禁时分,王谧跟着礼部的员外郎从城东转到了城西,再从城南逛到了城北。 那员外郎还十分贴心的问王谧道,“王大人觉得汴京风俗如何哇?较之建康城,可有什么不同?” “哎呀,当年我也曾出使南景,一领建康风光,那时候还是萧……” 员外郎尴尬笑笑,生生把后面的“萧氏江山”咽了回去。 盛少青看着王谧俊朗面容上青红交加的脸色,在永光殿笑了整整半个时辰都没停下来,她就知道这差事让刘员外郎这个八卦又管不住嘴的人去绝对没问题。 “也不知太后这会为什么这么高兴?” 阿宁和连翘在外殿都听到了盛少青的笑声,不约而同的问了出声。 崔筠在阿宁和连翘的背后轻轻戳了戳她们的脑袋,“手头的活都干完了吗,就在这多嘴?” 连翘捂着头上被崔筠戳过的地方转身笑嘻嘻对着崔筠道,“崔女官,这几日哪有什么活干,安排完明日林阳公主入宫事宜,咱们就能好好歇息几天了。” 崔筠还要去戳连翘的脑壳,连翘却闪身躲开了崔筠的一指禅,委屈道,“明明就是嘛,而且前些日子我还同太后说,让太后多给你放几日假好好养养,您自己看看您眼下的乌青,都快赶上屋檐上的大青砖了。” “哈?!”,崔筠手背在了身后,假意目露凶光道,“现在不仅敢在背后议论太后,还敢做起我的主来了是吧?!” 阿宁见状怕事态愈发难以收拾,赶忙出言调解:“崔女官,您可别生气,连翘说话没个轻重,可心地确实不坏,她也是真心实意关心您和太后,但我向您保证她下次不会再犯!” 说着,阿宁伸出三个指头来就要发起誓来,眼神还示意着连翘赶紧向崔筠服个软。 连翘也是轴劲儿上了头,就是不肯认错,“婢子不知哪做错了?还请崔女官明示。” “婢子一片好心,竟全都被当成了驴肝肺,前些日子太后要赏婢子,婢子推辞不受只求了太后一个恩典,请太后年后让崔女官多歇息歇息,殿中的事都有我和阿宁,崔女官,您告诉连翘,连翘到底哪里做错了?!” 连翘越说越委屈,急得直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崔筠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连翘,默默许久后才开了口道,“是我错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难得同连翘开个玩笑,最后居然闹成了这副样子。 连翘闻言擦干了眼泪,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扭扭捏捏半天也道了句歉,转身就要进殿中向太后禀报明日的安排。 阿宁在她身后提醒道,“连翘,你的眼睛!” 连翘想了想,先去院外屋檐上掰了一块垂了下来的冰凌,用帕子包了起来敷在了眼睛上,过了一会才问阿宁道,“这样成了吗?” 阿宁对着连翘的眼睛端详了许久,才道,“唔,不细看看不出,眼睛里好像有些血丝。” 连翘笑了笑,“太后这会怕是快歇下了,殿内烛火不亮,看不见的。” 连翘走后,阿宁才走到默默的崔筠面前,“崔女官,您也别怪她,她性子…” “阿宁,我的黑眼圈真的很严重吗?” 崔筠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倒让阿宁愣在了当场。 “不……啊…仔细看的话,是有些重…” 说完,崔筠就转身离开了,独留阿宁一人在原地发怔,刚刚是? 难道只是一场梦? 第二日,盛少青看着崔筠和连翘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赴宴,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连翘昨夜进来禀报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向活泼的连翘昨日居然言简意赅的汇报完了事情,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就像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似的。 盛少青摁住了心中好奇的苗头,走入了安宁宫。 林阳公主帖子中专门提及了安宁宫,盛少青也就顺水推舟将宴席安排在了安宁宫。 公主们自出生后、出阁前一直都在安宁宫接受教养,而先帝膝下惟有一个元澈,所以这安宁宫也就空置了许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应该也会空置许久。 “林阳公主到!” 林阳公主走进安宁宫,瞧见盛少青已经站在了天井处,赶忙过来行礼,笑着说,“倒是林阳的不是,劳嫂嫂久等了。” 盛少青摆了摆手道,“无妨,距相约的时辰应该还早,哀家也是头一次来这安宁宫,所以想提前来看看公主们从前生活的地方同哀家的永光殿有何不同。” 林阳公主心中一动,笑着道,“真是赶巧,林阳也是这么想的,便提前来了一刻,想看看这么些年安宁宫有没有什么变化。” 林阳公主叹了口气,“说起来,林阳也有五六年没踏足过这里了。” 林阳公主身后的女史也笑着补充道,“两位主子这便是想在一处了,都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呢。” 盛少青和林阳公主相视一笑,“要不说哀家和公主心有灵犀呢。” 盛少青觉得,林阳公主除了有那么点恋爱脑外,其他事情都处理的十分细致稳妥,盛少青上次私库一探,亲眼见着皇庄中补缴的银两数量,便对林阳公主在皇庄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 好好的人,怎么一谈恋爱就犯蠢呢? 而林阳公主自从系统篡改了她对盛少青的亲情值之后,愈发欣赏起自己这个年纪虽然比自己小,但辈分是自己是嫂嫂的太后来了。 太后可比她那两个妹妹有趣多了。 “嫂嫂若是有兴趣,不如让林阳带嫂嫂逛一逛这安宁宫?” 盛少青点了点头道,“哀家正有此意。” 反正菜还没烧好,还不如到处逛一逛,林阳公主带着盛少青绕过两个回廊后,忽然兴奋喊道,“嫂嫂您瞧那——” 盛少青顺着林阳公主所指方向看去,在红墙下有一个小小的秋千架,一阵风吹过,已经有些褪色的秋千椅便在风中晃晃悠悠的荡啊荡。 “这是林阳十岁时,皇兄带着一群小太监为林阳扎的秋千,那时为这么个秋千,嵩阳和济阳都同我抢破了头,还险些打了一架呢!” “后来皇兄被缠的没法,又给她们两个人一人扎了一个”,林阳公主顿了顿,“那林阳自然不愿意了,夜里便找人把另外两个秋千给拆咯。” 盛少青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林阳公主小时候也太霸道了吧! 林阳公主脸上也浮起一阵红晕来,辩解道,“那皇兄说了是送我的生辰礼,怎么能到最后一人有一个呢?!” “那另外两位公主一觉睡醒,秋千没了,岂不是要找你讨秋千了?!” 林阳公主得意一笑道,“林阳做事才不会落下把柄,就算到现在,济阳妹妹还以为是嵩阳妹妹拆了她的秋千。” “那,嵩阳公主不会以为是济阳公主拆的吧?” 林阳公主没回答,但盛少青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高!实在是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阳公主神秘一笑道,“保密。” 嘿! “太后,宴席已经摆好,请您同公主一起入宴。” 被阿宁打断了介绍,林阳公主也只能匆匆结束了怀念,跟在盛少青的身后去了偏殿。 “公主若是没待够,晚膳不如也一道在宫中用吧。” 林阳公主却摇了摇头,带着惆怅的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怀念的,安宁宫一切如旧,只不过时移世易,人变了罢了。” “林阳午后还约了人,晚膳怕是不能陪太后一起用了。” 看盛少青疑惑的神色,林阳公主赶忙解释道,“是纪宝钏的丈夫已经寻到了,今日便会入京,我昨日已经将纪宝钏接入公主府,不过纪宝钏一听说丈夫已经寻到,便有些迫不及待,林阳无奈只得安排今日相见。” 盛少青这才明白林阳公主是误会自己不悦,也解释道,“无妨,你有事自去忙你的。” 林阳公主神色此时却忿忿起来,“若不是从前答应了纪氏,我才懒得管这事!” “啊?” “太后您可不知道,那纪宝钏的夫君当初在应战时失散,逃入赫连部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娶了部落可汗之女,如今已经是身份尊贵的枢密使了!” emmm,盛少青想说这个结果她其实早都知道? “真是可怜了纪宝钏,一直苦苦等候着丈夫的消息,还期盼着他能回来,结果人家在赫连部正左拥右抱享着齐人之福呢!” “诶,不过说到纪宝钏的丈夫,林阳倒是有一疑惑,太后您怎么知道他在赫连部过得好好的?” “啊………我…”,见盛少青纠结的神色,林阳公主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道,“林阳明白了,保密!对吧?” 盛少青:“……………” 权当,对吧? 两人入了席,盛少青看着面前的美味珍馐却产生了一种太监上青楼的无力感,这些天接连吃席,五天吃的比她在现代时五年吃的席都多,她这肚子里实在是装不下了。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有些食欲不振,接连几次都拿起筷子又很快放下了筷子,想了想道,“太后是不是已经腻了这些花样?” “不然,过些日子林阳将自己府中的厨子送来两个,一个擅长北方菜式,另一个拿手江南菜式,林阳都替太后试过了,都还不错…” 盛少青忽然在脑中却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林阳公主平时养了那么多面首,这试的……到底是不是菜呢? 【道德值-1。】 盛少青没好气的质问系统,“你不是离开了么,怎么还阴魂不散的啊?” 【保留功能启动,loading…】 你** 【文明值-0.1。】 盛少青差点就被系统气出个好歹来,她不就是稍微想歪了一点点嘛!这车在破路开了又怎样! “太后?”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没回答她的问题,心下正疑惑,只好问了出声。 “啊!”盛少青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还是多谢公主美意。” “嫂嫂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这统共都没吃几口,一看就是不喜欢这些菜式,还是试试我推荐的厨子吧。” 盛少青几次推拒不下,只好接受了林阳公主的好意,不过在林阳公主临走时,盛少青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多备着些帕子。 她怕这夫妻团聚的场景太感人,纪宝钏的眼泪水会直接把公主府淹倒。 林阳公主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公主府,公主府的管事林峰刚接了公主的车驾,扶着公主下了马车,便在公主耳后低语道,“公主,枢密使已经到了,奴便让他先在听风院等候。”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纪氏现在何处?” “按照公主吩咐,如今暂时住在沧澜苑中。” “今晚在全聚斋设宴让他们相见”,林阳公主顿了顿,“本宫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林管事点头道,“奴都准备好了,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林阳公主忽然想起盛少青的嘱咐,转头对林管事吩咐道,“再多准备些帕子。” “啊?” 林管事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准备些什么梳妆打扮的物什他都能理解,毕竟是夫妻团聚,收拾一番也好增进感情,可准备帕子是干什么? 一起擦地板么? “照我说的去准备就是了。” 林管事“嗳”了一声,心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公主怎么变得奇怪了起来。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玉殒香消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不过,在林阳公主府夜里的宴会上,盛少青设想的那夫妻团聚抱头痛哭的场景却没出现,而那些帕子自然也就没派上用场。 林阳公主开宴前为保万全,还特意去沧澜苑探望纪宝钏,想着这曾经的相府千金虽说落魄了这十数年,再见那负心汉,这气势上可不能输! 可林阳公主一见纪宝钏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淡然模样,把她七窍气的直冒烟。 “本宫送来的衣衫首饰你是不喜欢么?”林阳公主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林管事道,“还是说这府里有人阳奉阴违,根本就没送来?” 林管事闻言浑身一抖道,“奴怎敢违背公主之命。” 纪宝钏却温婉的笑了笑道,“妾多谢公主的美意,这事原就怪不得林管事,您送来的首饰都在,是我这些年节俭惯了,一时用不上这些金银首饰罢了。” “你真是!”林阳公主真是难以理解,一个好好的相府千金,当年甘愿嫁给一个乞丐汉也就罢了,受了这么些年的罪,连多年前的礼仪教养都忘了么? “妾知道是公主好意,只是妾的夫郎流离失所这么些年,妾若是还穿金带银去见他,怕是会伤着他。” 林阳公主真是被纪宝钏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这种时候还替那人操心,殊不知人家根本不是什么流离失所,人家可娇妻美妾,儿女双全,日子过的好着呢! 不过一阵愤愤不平过后,林阳公主转瞬又心疼起纪宝钏来,因为一个离家多年,只顾自己享福不顾自己家里糟糠之妻的负心汉,好好的闺阁千金落魄成如今这幅模样,还要担心自己会碍着这负心汉的面子,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必然要把那人给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不可咯! 林阳公主不忍纪宝钏见到她那负心夫君时才知道自己被辜负,轻声道,“若是本宫告诉你,这些不会伤着他呢?” “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何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来找你,甚至连一封信、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么?” 纪宝钏被林阳公主的问题问的一头雾水,按耐住心中不好的预感道,“妾……他多年流落在外,或许受了不少苦,又怎么顾得上妾呢?” 看纪宝钏如今的模样,林阳公主忽然在这一刻有点理解盛少青当初看自己的眼神了。 一个能够察觉皇庄中猫腻、还能够将账本的藏匿地点告诉她,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情感问题时,脑子怎么就仿佛突然被人偷去了一般。 “他如今是赫连部的左枢密使,总管边地防务,并兼禁卫,地位仅在索罗大王之下,你现在觉得他还会因为你的穿金戴银而伤着他么?” 林阳公主说完都不忍去看纪宝钏的表情,过了许久见对面都没有反应,林阳公主这才抬头去看,眼前这张被岁月沧桑打磨过的脸庞上,温婉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但神情中甚至连半分震惊的意思都没有。 她甚至还能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妾其实早该知道的。” “李郎本非池中之物,当年若非……,罢了,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多说无益,不过以他的才干,能有今日也是应当的。” 纪宝钏叹了口气道,“不知他现在何处?妾……想见见他。” 林阳公主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你…你不生气?还……还要见他?” “妾有什么好生气的?”纪宝钏又笑了笑,“当年绣楼招亲,妾选中了他,见过他后才发觉他也并非普通乞儿,算得上是个家道中落的有志男儿,妾才一意孤行同家中断绝关系嫁给了他,后来他去参军,又杳无音讯,这么些年过去,妾也多方打听,始终没有消息……” “妾托公主寻他,本意也就是想知道他的生死安危,他若是过得好,妾也就放心了。” “那…那……”林阳公主被纪宝钏的淡然又一次震撼,“那你这么些年受过的苦又算什么?” 纪宝钏直视着林阳公主的眼睛道,“妾命该如此,那些苦又何足挂齿?” “以我一己之身,换纪家数年平安,足矣。” “若说苦,公主难道就没有苦过么?纵然身在繁花锦簇处,每日得锦衣玉食享,但若心无归处,终究是苦。” 林阳公主被纪宝钏勾起了心事,也渐渐沉默了下去。 “妾其实之前就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您新婚不久,同驸马一起来温泉庄子避暑,远远看过去,当真是一对璧人呐。” 林阳公主苦笑着说,“那有如何,曾经再好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 “至少,还有个美好的念想不是?人呐,不就是,你骗骗我,我又骗骗我自己,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么?” “那你就这样去见他么?” 纪宝钏点了点头,调侃道,“妾如今穿的再好,现下也强不过人家北枢密使不是?” 林阳公主刚想反驳她公主府的东西怎么会比不过小小草原部落,但看纪宝钏坚定的神色,也歇下了劝告的心思,转身带着纪宝钏去了全聚斋。 “当年纪丞相就没想过接你回纪府么?” 林阳公主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口。 虽说当年纪家小女郎同纪文宣断绝关系嫁人而去,可嫁的那人没过多久就应征而去,还就此没了音信,若是此时纪府接了她回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再过几年寻个好人家许配过去,以纪家的声势,想来纪宝钏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纪宝钏愣了片刻,笑着道,“父亲也派人来说过,是我自己不愿意,拒绝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没人提了。” 林阳公主按下心头的疑惑,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不能再问,没想到纪宝钏却又接着开了口,“其实,当年景帝爷下诏不许我嫁入豪门世家,还有另一层缘由。” 林阳公主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屏息凝神只等着纪宝钏道,“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这个名字已经尘封数年,鲜少有人提及,林阳公主也是反应许久才想起来,自己的姑姑衡阳大长公主的大女儿,自己的那位大表姐的封号,便是平宁郡主。 按北凉制,公主所出之女皆封为县主,平宁郡主因是衡阳公主长女的缘故,一出生就被封为了郡主,就连封号都是景帝亲自选定,以示恩宠。 只可惜,平宁郡主命中无福,压不住这寄托着无数美好愿景的封号,还未至及笄就香消玉殒了。 当时,衡阳姑姑都快伤心的发了狂,去五台山静修了数年才缓了过来,后来就算回京,也是深居简出,一心向佛。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示意纪宝钏继续说下去,纪宝钏也就继续平静说道,“平宁郡主殒命是在一场赏梅宴上。” 林阳公主只知道大表姐是冬日里逝世,却不知是在这样的宴会上,在这汴京城中春有踏春宴,冬有赏梅宴,这些宴会都是大家族替家中未婚的小郎君、小女郎相看的相亲宴。 “那时我刚刚及笄,也是受邀前去相看,恰巧平宁郡主也在,她便邀我一同赏梅,这样遇到心仪男子也可相互有个照应,不至于失了礼数。” “后来,她看中了云家的小公子,便想要去湖心亭中同他们一起游玩,却没想到此时发生了意外…” “冬日里的石桥面上十分光滑,而恰巧那湖上桥廊两面的栏杆十分矮小,而平宁郡主那日穿的是双缎面短靴,这靴子在室内倒也罢了,只不过在室外最容易打滑,我也提醒了她不若等云公子他们过来再一同游玩便是,可平宁郡主哪里是听劝的人,一心一意要过去亭子…” 林阳公主忽然问道,“我记得表姐是溺亡?” 纪宝钏点点头,“她刚走到一半,脚底打滑,翻进了湖里,她那时也将我一把拽进了湖里。” “那时亭子中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纷纷有人下水去救,只可惜……,衡阳长公主赶来时,平宁郡主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而我却被人救活过来。” “为什么?”林阳公主的表情倒让纪宝钏苦涩的笑了出声,当年的许多人都是同一个表情,同一个语气,同一个问句。 “妾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死的人不是我?” “那时候,衡阳长公主看着我的眼神几乎都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去,那眼神中的寒意,竟然比冰湖中的水还要透骨。” “不……,我不是这个-——” 纪宝钏摇了摇头,“妾明白公主的意思,只不过命由天定,妾也奈何不得,后来也请仵作验过,说平宁郡主在坠湖前头部就碰在了硬物上,是昏迷之后掉了进去,呛水窒息而死,而石桥上的护栏上也有血迹,所以……” 林阳公主默默良久也叹了口气道,“表姐也是命不好…,可这和你的婚事有何干系?” “平宁郡主去世之后,衡阳长公主总以为是我害死了平宁郡主,言语之间还指着家父责骂,妾这才知道,原来衡阳长公主同家父之前,也算得上渊源颇深。” 林阳公主也曾听说过姑姑年轻时候的潇洒事迹,也不由得有些汗颜,衡阳姑姑为自己女儿恨上了纪宝钏,在她的婚事上做手脚,这绝对是姑姑的行事作风。 “也不怪衡阳长公主恨我,换了谁来,自己的女儿同旁人一起坠湖,旁人无事,自己的女儿却香消玉殒,无论哪个母亲,都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平宁郡主尚未婚配,那妾的婚事自然也就作罢。” “可你不也?” 纪宝钏笑笑道,“景帝爷虽宠爱妹妹,却也知道此事实在与我无关,又不好违逆衡阳公主的心意,便下旨许我绣楼招亲,谁接到绣球谁便是我的夫郎。” 林阳公主听完整个故事不由得蹙了蹙眉,这……这完全是个意外事故,又能怪得了谁呢? 因为这样一个意外,却用了纪宝钏半生幸福来赔,也不知当年活下来,对于纪宝钏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纪宝钏说完释然一笑,“这件事憋在妾心里这么些年,我每每梦到平宁郡主坠湖时都会懊悔不迭,若是我当年再多提醒一遍,或是再快一点抓住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可想到最后,妾只觉老子有句话实为至理。” “哪一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 林阳公主又是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所以,妾既然活下来了,便要面对这些因果,既然衡阳长公主不喜妾过得好,那妾便如此,权当是为平宁郡主祈福。唯有如此,无论是对衡阳长公主亦或是纪府还是妾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若说甘心与否,妾只有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两人正说话间,却发觉全聚斋已经到了,而看门口多出许多服装奇异的侍从,想来纪宝钏的夫君应当是已经在里面了。 林阳公主转身道,“本宫就不进去打扰你们夫妻二人团聚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就是。” 纪宝钏再三道谢,驻足片刻后似乎鼓足了勇气,慢慢踏入了全聚斋。 林阳公主此时才佩服起盛少青的先见之明,她准备的那些首饰全都白费,可太后这帕子确实是实打实需要的。 可没成想,林阳公主刚没走几步,就听见全聚斋中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这动静倒不像是夫妻团聚,怎么更像是仇人见面呢? “噼里啪啦!” “叽哩咣当!” 这全聚斋里可有不少她到处搜罗来的珍藏,当初她可是为了彰显身份才在此处设宴的,这夫妻两个可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给她砸坏了! 林阳公主赶忙折返,刚一进全聚斋,定睛一看,这里面的场景,把她的下巴惊的都快跌到了地上。 这两位都是个什么造型啊?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当断则断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宝钏手中正持着剑架在了对面那华服男子的脖子上,林阳公主自身后一阵穿堂风过,纪宝钏的一袭素衣被风吹起,倒真有几分女侠的风范。 “你们……这是?” 还在状况之外的林阳公主惊愕的看着十分狼狈的北枢密使,还有英姿飒爽的纪宝钏,难道是她记忆错乱了? 她明明记得纪宝钏进全聚斋之前,还是个温柔似水,懂礼数,知进退的中年女子,怎么须臾之间,就变成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绝代女侠了? 纪宝钏见林阳公主闯了进来,只好冷哼一声将剑撤了下去扔在一旁。 那剑在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那男子尴尬的神色取代了狼狈,只好往后挪了几步,生怕纪宝钏再发疯似的从他身上抽出佩剑,追着他在房间里面乱砍。 林阳公主屏退了下人,只带了近身会武的婢子走了前去,这才看清北枢密使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正往出渗血,不由惊呼一声,“你!你脖子出血了!快-” 北枢密使沈贵经林阳公主提醒才意识到脖子上的痛意,下意识将手捂在了伤口上,一缕像是被蛰的痛感瞬间冲上头皮,“嘶!” 纪宝钏看沈贵痛苦的神色,又是冷哼一声,“这点伤也喊痛,真是矫揉造作。我只恨自己力气不够,没法一剑要了你的狗命!” 林阳公主转身吩咐身后的婢子快去请大夫来,却被沈贵急声喊住,“公主莫要声张!这点小伤,沈某还受得住。” “那你--” 沈贵从怀中掏出个小金瓶来,倒出里面的粉末,从旁边厚厚一沓帕子中抽出一条来,将粉末倒在帕子敷在了伤口上,苦笑道,“行军之人,身上多有金疮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 林阳公主看纪宝钏愤懑不平的神色,心下也生出几分怒火来,刚刚还装的十分淡然大度,怎么一进了这门就换了副嘴脸,这要是赫连部的北枢密使真死在了她公主府上,这让她怎么交代?! 纪宝钏此时也知自己今日是杀不了沈贵了,起身拜在了林阳公主面前道,“当日公主来皇庄理清账目,妾助公主成事,公主问妾,妾所求为何,公主还记得妾是如何说的吗?” 林阳公主缓了缓怒火,尽量平静道,“你说,你如今唯有一愿,便是探知夫郎的生死,若生,这些年他是身处何方:若死,他的尸骨又存在何处?” “妾不怨他杳无音信、一去不回,他就算另娶妻生子,妾便只求下堂而去,可妾深恨背弃家国之人,妾的夫君,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杀猪屠狗之辈,但,绝不可是卖国求荣的不忠不孝之徒!” “赫连部屡屡进犯我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入伍时是如何承诺的么?!” “不破胡夏终不还!” 纪宝钏疾言厉色之下,沈贵的气势也一寸一寸矮了下去,嗫嚅着说不出什么来。 林阳公主清楚沈贵刚刚定然是让着纪宝钏,可她还是暗暗叹服于纪宝钏的心性,骤然得知丈夫已是敌国的重臣,一无讨好亲近之意,二无立刻表露恨意,只等她带着纪宝钏进了这全聚斋,才伺机而动,亦是为自己出气。 只怕刚刚一从她嘴里听到北枢密使这四个字时,纪宝钏心里的计划就已经成型了。 甚至…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这个设想。 不过,身为北凉公主,她自然不能让沈贵死在北凉,更何况,沈贵的身份也并不止是一个北枢密使。 纪宝钏又转过身对林阳公主道,“妾自公主告知妾沈贵在赫连时,就对今日之事有了预料,当年他没能因着妾攀上纪氏,以后也会因着别人攀权富贵,实在是不足为怪,妾既然做的出,也不会砌词狡辩,妾愿一力承担,但凭公主责罚!” 林阳公主心下动容不已,纪宝钏果然是个烈性女子,转头问沈贵道,“枢密使可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的沈贵也冷静下来,刚刚实在是被突然暴起的纪宝钏吓了一跳,他也算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却也没在旁人身上看到过这样骇人的气势。 “外臣,无言以对。” “但宝钏说外臣是卖国求荣之人,外臣不认。” 纪宝钏听沈贵自称外臣,更是冷笑不已。 “外臣本就是赫连之人,又何谈卖国?北凉虽召我入伍,背后却暗害于我,臣这才投靠赫连,又何谈背信弃义?” 林阳公主站的有些累了,自走上了主座,将那柄剑捡起递给了身后的婢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去。 “这么说来,你投靠赫连,倒是合情合理了?” 纪宝钏冷眼瞥向沈贵,“真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妾同你成婚三载,怎么不知道郎君还是赫连人?” 沈贵咬咬牙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公主屏退左右。” 林阳公主看向身后的婢子,那婢子有些不情愿,低声在公主耳边耳语道,“公主,婢子担心他会借机行不轨之事…” 林阳公主抬手制止了婢子,“无妨,你先下去吧。” 那婢子便只能退下,临行前带上了沈贵的剑,连同搜过沈贵身上之后,才转身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 沈贵点了点头,“公主如今以敌国视赫连,自然也以敌国视南景,可在百年前,这三国也曾经是一家。” 林阳公主笑道,“沈枢密使怎么教起本宫历史了?锦朝之后,天下三分,我北凉盘踞北方,南景卧居江南,而赫连则在西关之外,虎视眈眈。” “外臣生于渤海,长于盛乐,年少遇战乱,流入北凉,那年纪丞相绣楼招亲,若非外臣偶然路过,抢下了那枚绣球,外臣也无缘得遇宝钏。” “后来,宝钏设宴款待于我,我那时以为,她是要来退婚的。我便胡吃海塞一通,权当抢了这绣球的报酬。” 纪宝钏听沈贵说起这段过往,表情也渐渐僵硬了起来。 “可她只等我吃完才问我,我这辈子就打算这样活下去么?” “受人嗟来之食,备尝世人冷眼,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北凉选官,唯有世家子弟者才能入朝,我这样的乞儿,穷其一生也不过勉强糊口,我虽不愿,可也奈何不得。” “宝钏便说,既然无法为官,那便入伍,凭着军功,也能挣出一番天地来。” 纪宝钏漠然道,“你倒记得清楚。” 沈贵苦笑着说,“宝钏所言,某永志不忘。” “只可惜,我心里始终惦记着宝钏相府千金的身份,想要纪丞相能为我谋一份体面的差事,行伍之人,整日打打杀杀,实非我之本愿。” “可纪丞相查明我赫连人的身份,不肯相助,甚至还趁我远征让我手下之人暗害于我,企图让我死在战场之上。” “我那时身负数箭,躺在戈壁滩上,周围都是残肢断臂,我甚至听见有冤魂的哀嚎在我耳边打转,空中盘旋的秃鹫只等我一咽气,就会一拥而上,吞噬我的尸体。” “那天的夕阳真美啊,就跟鲜血染过的一样,我以为那便是我人生看过的最后一次日落。” “等我再次醒来,我躺在赫连人的营帐中,熟悉的马奶味让我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儿时,远处的草原一望无际,营帐的主人在篝火旁唱着赫连的史诗,祁连山下的人们,还有雄壮的赫连铁骑,守护在帝国的边境线上。” “生我养我的是赫连人,救我的是赫连人,而害我的是北凉人,公主觉得,我会如何抉择?!” 沈贵说着愈发激动,语气也急厉了起来,刚刚的伤口也被扯开,沈贵不得不再次用劲摁在脖子上。 纪宝钏震惊道,“你不许污蔑父亲,父亲怎会派人暗杀你?!”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怎会如此?!” 沈贵苦涩道,“宝钏,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可你没有为人父母,不懂得父母为了子女,会付出怎样的心思与筹谋。” “当初你嫁给我,纪丞相便十分不悦,若是我死了,你便能光明正大的摆脱我,以你的身份,再嫁达官贵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纪宝钏垂下头去,低声道,“你懂什么……” 林阳公主也是不信这是纪文宣干出来的事情,在她的眼里,纪丞相老虽然谋深算,却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件事最大的不对劲在何处,“那按你所说,宝钏再嫁并非难事,如果纪丞相想要宝钏再嫁,那你看,她再嫁了么?” 沈贵被问的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踟蹰问道,“宝钏,我走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嫁么?” 没等纪宝钏回答,林阳公主头一个憋不住怒火,“好你个小子,你只顾着在赫连享福,何曾想过宝钏在北凉的境地?!背负骂名嫁给你的相府千金,丈夫又失踪数年,你潇洒的时候,可有一分一毫的想过让她如何做人?!” 沈贵自知理亏,“外臣那时想着一定要建功立业,活出个名堂来,又想着宝钏自有父亲照拂,虎毒尚且不食子,纪丞相都对我下了死手,那应该已经也为宝钏寻到了退路。” 过了一会,沈贵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锐声道,“臣也曾派人来过的,可他们都说宝钏已经改嫁,所以我就……” 纪宝钏怒极反笑,顺手抄起手边的酒樽来,向着沈贵砸了过去。 纪宝钏经年累月在庄子上做农活,手上的力气已经是闺阁小姐的数倍,这一下过去,沈贵的额上又添一道新伤。 林阳公主无奈,将手边的帕子丢了过去,沈贵更是无奈,又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来,如法炮制了个药条敷在了额头的伤口上。 太后这先见之明还真是,歪打正着。 沈贵心中暗道,宝钏多年不见,手劲倒是见长,他后来这许多年在战场上拼杀,都还没受过今日这么重的伤。 见两人话已说开,林阳公主也不欲将事情闹大,便问两人道,“那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办?” “妾只求和离。” “外臣想带宝钏前往赫连。” 纪宝钏和沈贵两人同时开口,却说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方案,林阳公主更是头疼,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自己后院都乱成一团,更别提断别人的家事了。 “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还是问问纪丞相的意见?还有当年有人暗害沈贵一事,本宫想,还是尽快查清,还纪丞相一个清白才好。” 纪宝钏此时却苦笑了出声,“若是父亲知道我肯和离,怕是高兴的要加餐了。” 林阳公主却不这么以为,纪文宣那个老狐狸,若在从前,沈贵只是个小小乞儿,他倒是会盼着宝钏和离,可如今沈贵已经是赫连北枢密使,这和离……怕是难办了。 沈贵乖觉道,“外臣但凭公主安排。” “那你们就先在公主府住下,过些日子,等本宫查清此事,再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何?” 纪宝钏和沈贵双双拜下点头称是。 林阳公主出全聚斋门前还不忘提醒他们,“你们最近还是少见面为宜,本宫府里的东西没几样,你们别给本宫祸害完了。” 当夜,林阳公主就又冲进了宫里,这么大的事情,她可做不了主,还得要太后拿个主意才是。 盛少青此时刚要睡下,林阳公主的信就先行传到:人在路上,勿睡等我。 盛少青只好强打起精神来,等待着林阳公主带来所谓的惊天大八卦。 只可惜盛少青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这故事还用公主讲吗? 不过,为了照顾林阳公主的小情绪,她盛少青也就豁出去,再给公主表演一个难以置信、慢慢接受、回味无穷的惊讶三连招吧。 林阳公主刚一进门,茶都没顾得上喝,就火急火燎的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盛少青。 其实除了某些细节出入外,盛少青已经知道故事的大致走向,只不过她倒没想到女主角纪宝钏是这样一个有气节的女子,竟然把剑架在了沈贵的脖子上。 “太后以为,他们之间该如何?” 据盛少青所知,在原本的故事里,纪宝钏如果去了赫连,大概率活不过十八天,所以,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盛少青果断道,“哀家觉得,当断则断,和离为上。” (本章完) 第九十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林阳也是这么以为。不过,林阳看沈贵的样子,怕是不肯就这么和离。” “而且若真是纪丞相暗害沈贵,纪宝钏就算去了赫连,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盛少青见林阳公主如此有见地,不免赞叹道,“公主果然是旁观者清啊!” 林阳公主知道盛少青是在调侃她在自己的情感之事上总是犯浑,也涨红了脸颊道,“说旁人的事,嫂嫂怎么又扯到林阳身上了!” “沈贵不和离不过是为了名声,就算接了纪宝钏去了赫连,沈贵在赫连的妻子就能容忍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沈贵如今的妻子忍了,纪宝钏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吧?” 糟糠之妻不下堂,如今原配妻子都要变成妾室了,纪宝钏心性高傲如此,怎会甘居人下? “那,如何才能让沈贵松口?” “那依你之见,这问题的症结是在何处?”盛少青看向林阳公主。 林阳公主垂下头去思考片刻,太后既然这么问,那答案必然不在纪宝钏和沈贵身上,“难道是…纪丞相?” “当初沈贵怨纪丞相不肯出手相助,后来又派人暗杀他,他同纪宝钏成婚三载,对纪宝钏也不见得有什么感情,不过是想哄着纪宝钏去了赫连,他好拿捏纪丞相,两国若是开战,你猜纪丞相会不会投鼠忌器,有损战机呢?” 林阳公主被盛少青的推理吓到失声,她根本还没想到这一茬,若是两国开战…… 她还真的以为沈贵良心发现,想要弥补自己的糟糠之妻这些年受过的苦难呢! 盛少青继续扎心道,“他为何这么多年不肯回来,难道真的就是为了那句,他要混出个样子来么?据我所知,他五年前就已经官居大司马,总领一方军队了吧。” “为何你林阳公主一打听,他就立刻出现了呢?若是他早有接纪宝钏走的心思,又为何拖到了现在?他若是此时同纪宝钏和离,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对他来说反而是甩开了一个大包袱,他难道不会权衡利弊,顺势答应了纪宝钏么?” 林阳公主更是惊愕,果然是她太单纯了么? 盛少青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端起茶盏猛灌一口,这,就是断情绝爱的力量,能够让她足够理性的分析问题,这也是系统教给她的第一课。 为人君者,当排除一己好恶,不被主观情绪带着影响自己的判断。在这点上,她得益于母胎二十多年的经验,应用的倒是十分得心应手。 感情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她,么得感情。 榨干纪宝钏身上的最后一滴可利用价值,怕就是沈贵回来的目的。 这同时也预兆着,赫连部如今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嫂嫂,这…根本…谁能想得到他会?” 林阳公主一着急,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起来,盛少青摆了摆手道,“这些也都是哀家最坏的揣测,往好处想,或许人家这次回来就是带纪宝钏回去享福呢?” “你别急,哀家明日先召见纪文宣,同他商议一二再说。” “这些日子,他们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这倒都是小事…”林阳公主犹疑不定道,“纪宝钏态度决绝,想来不肯同沈贵去赫连,但怕就怕…” “太后所说,若有三分是真,那赫连部便是其心可诛啊,自景帝御驾亲征凯旋而归,又有定边将军多年镇守,边境才有了这些年的安稳日子,如果他们又起了开战的心思,那…便不会再只是小规模骑兵作乱了。” 盛少青笑了笑,她刚刚借助系统翻阅了一下最近边境送来的奏折,最近一年赫连部作乱的数量大大减少,就算有,也只是一些散兵游勇,抢了粮食、牛马就回赫连,若在从前,赫连人来,那可必然是要死几家人的。 一切征兆都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们,仿佛是在整顿力量。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盛少青起了身,走到窗边,推开明纸糊的窗户,一阵冷风“嗖”的钻了进来,盛少青连带着林阳公主一起打了个喷嚏,林阳公主不解其意的看着也被冻得打哆嗦的盛少青,太后这是在唱哪出? 盛少青被冻得瞬间打消了装逼的念头,立刻松了手,悄悄抽了抽鼻子,转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林阳公主虽然被盛少青这样一来弄得满头雾水,但还是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若不早做准备,难道要等赫连骑兵真的兵临城下再筹去谋么?” 盛少青走了过去拍了拍林阳公主的肩膀,“别这么极端嘛,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你觉得沈贵这个人如何?” 林阳公主坦率道,“败类。” 盛少青:“………” 这么直接的吗? 虽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按照他所说,他这人还算有点良心,可现在看来,他说的大概也不足为信,那这点良心也就荡然无存了,不是败类是什么?” 盛少青点头道,“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林阳公主听完更是忿忿道,“太后所言极是!确实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她刚下令许李公子入京,李公子从前一日三顿的问候便消失不见,前几日她设宴相邀,原本想解释清楚之前的种种误会,却没想到李公子居然再三推拒,再不复信中热切。 真是给他脸了?! 不过就是眉眼间有三分相似罢了,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以她公主之尊,能做到如此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如今冷静下来,也不想再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任人践踏了,更别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盛少青没注意林阳公主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接着道,“不过,既然是人渣败类,自然要物尽其用了。” 林阳公主看太后笃定神色,心下也安定了几分。平静片刻后忽然问道,“林阳入宫前偶然听闻,南景要同我们签订盟约?” 其实也不算偶然,林管事之子林明也在替公主府办事,每日只管搜寻些新奇事来供贵人们听个乐子,而这许多事情的源头往往就能代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风向。 譬如,当日林阳公主听闻太后同云至之间暧昧重重,便是源自此处。 不过,刚听纪宝钏说,平宁郡主就是为了看云家的小公子而坠入湖中,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云家的小公子,可不就是如今的云尚书么? 可见男色误人呐! “你又如何得知?” 盛少青有些惊讶,她依稀记得昨日王谧觐见时,殿中除了崔筠和一些近身侍从,并无旁人啊?! 林阳公主更是惊讶道,“太后难道还不知道?坊间已经传遍,王谧是南景遣来的和平使者,此次便是同我朝签订盟约,还给我朝进贡了不少宝贝呢!” 盛少青暗骂这王谧真是狡诈,给他安排了那么多娱乐活动,还是没挡住他暗中搞事! “这坊间都没说他进贡了什么?!” 东西呢?!她可没见王谧进贡了什么宝贝,送的礼物都是些中规中矩的国礼,要是说有,难不成王谧把北凉宫中流出去的那些物品也算进去了? 林阳公主摇了摇头,“那他们又能如何得知?林阳也是骤然想起,才想问明此事真假,其实同南景休战,于我朝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更别提如今察觉了赫连部的狼子野心,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盛少青咬咬牙道,“哀家自然会同意,不过不愿是被迫同意的罢了。” 盛少青被气得咬牙切齿,早知王谧经常兵行诡道,她不就是拖一拖,下下他的面子再签,至于这样逼着她么?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的表情也是反应过来,“想来王谧此次来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板上钉钉的事被太后这样一晾,他也同太后暗暗较着劲吧。” 他急了,破防了,想是南景之中,问题不小啊。 “无妨,再拖上两日,一切自有分晓。” 他有张良计,她也未必没有过墙梯。 系统都说了,王谧送往南景的秘信已经送出,就在这几日间就会有回信。 再说了,她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嘛! 林阳公主闻言便知道太后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也不欲多言,起身告退而去。 “阿筠!” 林阳公主刚走,盛少青就将崔筠喊了进去,“朝臣们年末休沐是几日来着?” “这时间与各司所负职责不同相关,一般来说,轮值之后每人能休十五日左右。” “那明日纪丞相是在休沐?” 崔筠笑着道,“太后真是贵人多忘事,纪丞相几乎日日都在,就算是休沐,他也会抽出时间来批复公文。” 盛少青原本想,最好还是不打扰老人家休假的好,不然调个休也行?可没想到,人家自己却是个卷王。 “那明日便将他请来,就说哀家有事同他商议。” “哦,对了,明日起你就好好休息,殿里的事情自有阿宁和连翘,你就不用劳心了。” 崔筠神色一怔,“嗳”了一声转身就要退去。 “对了,卫家的大郎君可送回去了?” 崔筠回道,“今天晌午微臣同礼部的刘员外郎一同去的驿馆,得了王大人的手牌去提了人,就要把他送回卫家。” “可…” 崔筠神色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可卫大郎君半路说他蓬头垢面不肯回去,非要微臣带他去客栈休整一二才肯回去,微臣便去了…” “没想到,他居然趁人不备溜了出去,微臣出宫时想着只是送个人去卫府,便没带多少戍卫,还真让他给跑了。” 盛少青震惊道,“你们那么多人怎么拦不住一个人?!” “你刚刚怎么不来禀报?!” 崔筠嗫嚅着道,“微臣想既然他身无分文,又刚刚从客栈逃出去,定然没跑多远,便想着找到了送去卫府便是,就不劳动太后了。” 盛少青思索片刻,“他肯定没跑多远,这样,你若是找到他,先把他带到这里来吧,哀家有话问他。” 崔筠点了点头,刚要出门,阿宁就急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崔筠也在,她惊喜道,“崔女官,禁庭左卫都指挥使传信来,说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崔筠也是一喜,吩咐道,“把他带去御书房的东暖阁,太后要在那里召见他。” 崔筠也转过身来扶盛少青起驾,暗自嘟囔道,“真不知道他跑什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这个卫何峰,是真的疯。” 盛少青刚刚踏入暖阁时,就看见有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崔筠还没等盛少青递眼神,就已经走了过去,“卫郎君,太后凤驾在此,你怎么还不过来行礼?!” “太后!太后!您放我回去吧!我…微臣…微臣知错了!” 盛少青无语的噎住,“哀家难道没放你回去么?你跑什么?” “微…微臣怕…是王谧要杀了微臣啊!他诓了微臣出去,就是要了微臣的命!” 盛少青:“……………” “你警惕性倒高。” 卫何峰匍匐在盛少青的脚下,连连哀求着她放他回去。 “哀家记得,卫郎君孤身纵马闯入南景使团时,那可是英姿飒爽,满腔孤勇啊,怎么这才隔了几日呐,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见卫何峰瑟缩不答,盛少青俯下身去,抓住卫何峰的下巴,逼着他同自己对视,看着这张同卫振十分相似的脸庞,还有和卫振十分相似的眼神,盛少青立刻嫌弃的松开了手。 “说吧,你同王谧都说了什么?” “微…微臣,我……”,卫何峰仍是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盛少青直接道,“你可去说了,要南景对我北凉俯首称臣?” 卫何峰蓦然抬头,“太后如何得知?” 然后他又蓦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骤然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蔫了下去。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驱逐出境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微臣是想……是想……,效仿先贤,为……为我朝建功立业,可保千秋基业,国运昌盛!” 盛少青:“厌蠢症要犯了怎么办?” “卫何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的嘴巴有用,那我北凉铁骑养着是用来吃干饭的么?!” 卫何峰弱弱道,“张仪尚且可以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列国,而使六国亲善于秦,臣,臣也有一腔报国衷肠,所以臣也可以!更何况,如今不过三国!” 盛少青:小伙子,666。 “哀家就问你一句,你和张仪,孰强?” 卫何峰沉默。 “哀家再问你一句,哀家与秦惠文王比,谁更能慧眼识珠?” 卫何峰继续沉默。 “那你还敢跑去?!”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驴都不屑于踢你的脑袋!” 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还是说,一根直肠通大脑,学多少出多少?! 卫何峰痛哭流涕道,“太后,微臣错了!微臣也只是想证明自己,不用卫氏的身份,也能成为天下名士,可没想到王谧那个竖子,根本不听微臣的劝呐,一言不合就将微臣扔进了驿馆的地牢里,呜呜呜,那地方之前是驿馆杀年猪养猪的地方,微臣……” 盛少青抽了抽鼻子,她就说进来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刚一靠近卫何峰就下意识的犯恶心,原来是猪圈的味道! 崔筠连忙递上了香巾帕子让太后捂住了口鼻,盛少青囔囔道,“既然你不放心别人,一会就让卫大人亲自来领你回去吧。” 说完,盛少青就带着崔筠离开了东暖阁,暖阁之中的融融暖意现如今交织着臭味,实在是待不得了。 “一会卫大人领走他后,将暖阁好好打扫一番,多通通风,散散味。” 卫振刚刚睡到半夜,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家主!公子找到了!太后传口谕,让您入宫将公子领回来呢!” 卫振穿了一半的靴子从手上溜了下去,他的心也同靴子一般“咯噔”一下,平静片刻,又捡起地上的靴子匆忙套在了脚上。 “备车,入宫!” 等卫振拎着儿子耳朵回到卫府的时候,天空已经接近破晓,卫府早起的下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若他们再倒霉点,就能看到卫振提着卫何峰回来的精彩场面。 一个中年男子被老头子连踢带打的踹进了卫府后院,这精彩程度堪比当年卫何峰带着前任大夫人回来时鸡飞狗跳的情景。 “你!你真是!如今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 卫何峰刚刚在盛少青面前有多卑微,如今在卫振面前就有多倔强,“哼,儿子既然说的出,那就做的到!” 下一秒,卫振的大掌就落在了卫何峰的左脸颊上,“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祸事么?!” “无所谓,儿子无论对错,总归是给你惹祸,在您眼中,我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像弟弟,从小读书就聪明,先生教一遍他就记得住,习射时,将军们也都夸他有天赋,就连弹琴,他都比我弹的悦耳,弟弟比我聪明,您偏心他我认,可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就不能疼疼我?” “就连母亲,母亲也喜欢弟弟,不喜欢我!您越过我替弟弟娶了公主,我在这个家中还有何立足之地?” 卫振被气得浑身发抖,立觉一股冷气自脚底而起窜进了四肢百骸之中。 “你!” 卫振努力平静下去,告诉自己子不教,父之过,自己要好好教导这个莽撞的儿子,也不知道这性格是像了谁去! “你!你自知人才不出众,就算爹为你娶了公主,你,你又如何能得到公主欢心?” “若是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怎么办?!” 卫何峰委屈道,“不是公主,郡主也成么,那清河王府那么多郡主县主,您从未替儿子考虑过,儿子后来也消了高攀的心思,一心想娶个自己喜欢的,您又是百般阻挠,您要儿子如何?!” 卫振没想到问题的症结居然在这,又差点一口气哽住没上来,他怎么生出这么混账的儿子来?! 他自认为朝中数“混”,无人能出其右,却没想到自己家中就有一个。 可自己的混也是审时度势之后的假“混”,儿子这完全是继承了自己字面意思的混啊!! 卫振一个没忍住,抄起手边的砚台朝着卫何峰砸了过去,“公主?郡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还有,你怎么知道为父没为你打算?!” 卫振也不管文雅与否,只捡了脑袋中顺口的话来骂这兔崽子。 “清河王府女儿众多是真的,可你也没看看那些郡主县主们除了封号,还有什么?!” “清河王沉迷修道,身上只有一个宗正寺卿的闲职,还马上就要致仕,清河王府早已成了一副空壳子!你娶这样一个人回来,身份比不过公主,好处又比不过旁家女儿,你娶回来作甚?!” “还有,老子没劝过你么?你非要把那个戏子娶回来,老子有什么办法?” 卫何峰闪身躲过砚台嗫嚅道,“那您当时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娶了。” 卫振冷哼一声,“你若是娶了好好过,老子倒敬你是条汉子。” “可事实证明了,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你喜欢?” “是人家喜欢你卫大公子的身份吧。” 卫何峰一宿没睡,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刚刚又挨了自己老爹一巴掌,脸肿的老高,也不欲辩解,反正事已至此,他去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也算是他唯一一次做事考虑后果了。 卫振见儿子沉默,自己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以后你就去乡下庄子里住吧,思姐儿以后就交给你母亲亲自教养,你也就不必操心了。” 卫何峰看老爹的意思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悚然道,“爹,你…你这是要放弃我了?!那我的官身怎么办?!” 卫振苦笑道,“你以为太后是好心放你回来么?如今我卫氏欠了太后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岂不是要任由她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在京城久待不得了。” “至于你的官身,明日你就去吏部销了,反正原也是爹花大价钱捐的。” 卫何峰脸上的表情渐渐诡异,过了许久才颤抖出声,“难道…不是我…才华品行出众,吏部才请我出山的?” 卫振一言难尽的看着儿子,说他混吧,也挺混蛋,可说他单纯吧,也是真的犯蠢。 “你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卫何峰一晚上受到的暴击都没有他爹这一句的杀伤力强大,就算王谧囚禁于他,他也安慰自己,张仪当年也被人诬陷偷盗和氏璧,小小挫折而已,先贤能熬过去,他也能! 可,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官身也是父亲花钱替他捐的,他原以为,他虽不聪明,那比弟弟慢几年入仕也是正常,可现在…… 他的梦想被击的粉碎,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原来书上所说的竟都是假的么? 他对王谧讲连横之术,王谧只冷笑着看着他,目光之中尽然都是不屑,甚至还有几分看傻子的怜悯。 如今,爹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卫何峰颓然起身,问道,“何时启程,我想见见思姐儿。” “思姐儿如今在你母亲院中休息,你还是不要扰了他们休息,即刻就出发吧。” 卫何峰没再反驳,静静转身出去,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对着卫振道,“北凉之中,怕有内贼。” 卫振没注意到儿子的低语,挥了挥手,他如今是一分一秒也不想看到这个逆子了。 很快,卫何峰就踏上了去往关外卫氏祖地的马车,推开窗,遥遥看着背后渐渐消失的京城,心里想着的只有女儿熟睡的笑颜。 卫何峰走后,卫振在书房枯坐了一日,直至夜里,才提笔写了一封奏折送入宫中。 刚刚结束同纪文宣对话的盛少青连忙喊来阿宁帮她揉肩摁腿,高手过招,真是招招致命。 这纪文宣仿佛早都知道盛少青要找他一般,无论盛少青如何说,他都是一副淡然模样,就像纪宝钏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不过,提到暗杀沈贵一事时,盛少青好像看到纪文宣眉心微微一蹙,刚打开心理窥视功能,纪文宣头顶的问号转瞬就消失不见。 再想窥探,总被系统提示权限不够,升级的进度条还有大半没有拉满,盛少青索性关了功能,一心一意和纪文宣讨论起了纪宝钏的归属问题。 “宝钏如今想要同沈贵和离,您是什么意见?” 盛少青不想用沈夫人这个晦气的名字来称呼纪宝钏,沈贵这种败类,哪配得上纪宝钏的忠贞。 纪丞相摊开手道,“她同老夫数年前断绝关系而去,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太后不必同我商议,她自便就是。” 盛少青:“…………” 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头。 “可宝钏是为了纪氏才牺牲自己,她是为了保护你们才…” 纪丞相收回手道,“我纪氏不需要女儿牺牲自己,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既然她当年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可…沈贵如今是赫连的北枢密使,若他提出接宝钏回去,于情,哀家不愿。可于理,哀家没有阻挡的理由。既然纪丞相不肯同宝钏相认,那就当做旁人之事,哀家在询问你纪丞相的意见。” 纪丞相躬下身道,“臣以为,既然事关两国,不如告知赫连国主,这样就不止太后忧心了。” 盛少青想了许久,才品出纪文宣这话的味道来。 沈贵此次轻车简从而来,必然是瞒着赫连国主偷偷前来的,更何况,沈贵在赫连的那位贵族妻子,怕是还被瞒在鼓里吧。 此时若她修国书将此事相问,赫连国主本就心里有鬼,自己的臣下此刻潜入北凉,又凭空多出个原配妻子来,沈贵在前朝被疑不说,后院又起了火,就不怕沈贵不和离了!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纪丞相继续道,“听闻北枢密使如今的妻子是思大王的女儿,可南枢密使的妻子身份也不差,可北枢密使曾是北凉之人,就算他祖籍赫连,赫连国主生性多疑,未必不会起了疑心。” 盛少青好奇问道,“纪丞相,你当年怎么不肯帮自己女婿一把,就算有衡阳长公主拦着,以纪丞相你的手段,未必不能帮他吧?若是当年你…” 纪丞相直接打断了盛少青的猜测,“此乃微臣家事,臣不便告知。” 嘿,这人真是,刚刚不认自己女儿,这会又是自己的家事无可奉告,男人可真善变。 “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点太后想来比微臣清楚。” 盛少青看出纪丞相此时心绪不佳,也没打算再触霉头,不过心想这倔老头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态度还这么拽,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可若是他在赫连的妻子同意接回宝钏呢?” 她记得在代战公主好像是同意宝钏为平妻的,只不过那个宝钏回去之后只做了十八天皇后就与世长辞了,她发自真心的希望如今有着相同境遇的宝钏,历经这人间种种后,能够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赫连国主若是知道此事,必然生疑,而沈贵此人若是在赫连不得重用,于我朝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盛少青愣了一瞬,“那宝钏呢?” 纪丞相冷硬道,“生死自有天命,她就自求多福吧。” “你!”盛少青被气愤冲上了头,“那可是你女儿啊!” “你可考虑过宝钏的想法?” “臣,没有这么个女儿。” 盛少青被纪文宣的冷漠震惊到了,他这么多年还在生宝钏的气么?可当初事情步步紧逼,宝钏也是无可奈何才走到这一步,纪文宣怎么就不理解呢?! 纪文宣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告退而去,盛少青望着他蹒跚的步伐,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眼见为实?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文宣当年为了妻子尚且能够拒绝衡阳长公主的逼婚,想来不是一个如他所说对亲情如此漠然的人,可他的态度坚定,根本不为盛少青说的那一堆劝告所动。 真是让人头大! “系统,我要纪文宣最近的行程记录。” 【公署、纪府两点一线。】 【今日新增地点:御书房。】 盛少青:“……………” “那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手下有什么异动?” 【请问宿主对异常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有没有做出一些异于平常的举动啊?” 【那如果这样的话,他现在的举动就很反常。】 盛少青:??? 【他回府后换了身衣服去了林阳公主府里。】 盛少青对纪文宣的操作迷惑不已,这就是学神和她的差距吗? 就像每次她还在一步步认真计算的时候,学神就已经跳过种种麻烦的步骤得到了答案。 盛少青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纪文宣当着她的面一套,转身又是另一套。 说着不在乎纪宝钏的死活,另一面又跑去林阳公主府里去见纪宝钏。 连翘此时又走了进来,“太后,李夫人求见。” 盛少青醒了醒神,“这才几天,就耐不住了?” 连翘没明白太后的意思,只尴尬的笑了笑。 “就说哀家乏了,不见。” 连翘继续道,“李夫人说,您今天若是不见,她便长跪不起,直到您见她为止。” “怎么又来一个用威胁我这种蠢办法的?” 盛少青自己承认她就是满身反骨,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若是旁人同她好商好量的倒也罢了,越是用这种逼着她、道德绑架她方法的人,她从一开始就会产生抵触情绪。 “若是她想跪着就让她跪,给她准备些好的垫子,再把哀家那套大氅拿给她,让她跪上一两个时辰再进来。” 连翘听盛少青的意思是恼了李夫人,便按着太后吩咐去办了事。 李夫人见连翘出来,面色一喜,“太后可是让我进去了?” 连翘看从前趾高气昂的李夫人如今这幅卑微样子,心中居然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凉来,若是有一日太后也恼了自己,会不会也这样不肯见自己? 连翘挥散脑中纷乱的思绪,暗暗安慰自己太后是肯定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对着李夫人摇了摇头,又挥手对着身后的女史,让她们上前去。 李夫人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些女史给自己膝下垫上了厚厚的软垫,又给自己身上披上了十分厚重的白狐大氅。 “太后口谕,李夫人既然想长跪,哀家也不忍违拗其心意,但为夫人千金贵体考虑,为您加了这些,您就在这跪着吧。” 连翘宣完旨,转身欲走,李夫人却忽然扑了过来扯着她的裙摆,“太后,太后真是这么说的?!” 连翘俯身轻轻掰开李夫人的手道,“太后口谕,婢子不敢作假。” 李夫人颓然松开了手,刚一触碰到地面,就被指间的触感冰的一个激灵。 连翘有些怜悯的看着李夫人道,“夫人就在此处想想明白吧。” 李夫人的贴身女史思云也心疼的将李夫人扶回了软垫,她早就跟主子说如今来求太后没用,主子还非要来,这碰了一鼻子灰,又用自己的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之后太后怕是更不会将夫人放在心上了。 李夫人默默跪在了软垫上,或许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如今这就是在从前做的事付出代价罢了。 先帝,还真是没看错人,冯倾,确实比她更有国母的风范。 李夫人苦笑一声,端正了自己的跪姿,闭上了眼睛,希望这样时间就能过的快一些。 思云没被李夫人连坐,但主子跪着,她一个奴才不能站着看笑话不是,也乖觉的陪着李夫人跪下去,不过她却没李夫人那么好的待遇,只能在冰冷的地面上焦灼的等待着太后改变心意。 “主子,要婢子说,您今儿个就不该来,您同太后之前已经算是撕破了脸面,如今又何必巴巴赶了过来,倒让您的颜面被人践踏,您背后有李家,太后背后有什么?您只要紧紧傍着李家,您在宫中也可屹立不倒啊!” 李夫人呵斥道,“你懂什么!” 思云委屈:我当然不懂,但我懂我的膝盖又冰又痛。 不知过了多久,李夫人眼前已经仿佛能看到她死去的阿娘的时候,终于听到内殿中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李夫人,太后有请。” 李夫人刚起身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就算身上披着大氅,膝盖下也是柔软的垫子,可这一跪也不知道是多久,从晕乎乎的状态醒过神来时,她只觉通体冰凉,腰部以下的双腿都不再是她的一般。 等她在思云的搀扶下走近内殿,刚要跪下给太后行礼时,太后却温声道,“刚刚跪了那么久,如今就不必跪了,连翘,看座。” 李夫人被盛少青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被安排的坐在了盛少青下首。 “太后,臣妾…” “你可知哀家为何让你跪这么久么?” 李夫人进来时就已经想清楚对策,垂下头道,“是臣妾的错,刚从掖庭狱出来就该来拜见太后,后来承蒙太后宽宥,又许了臣妾搬去宜兰院,更应该来谢恩,不过妾前些日子因病抱恙,怕过了病气给太后,所以才…” 盛少青看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是无奈道,“错。” 李夫人哑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揣摩过别人的心思了,技能生疏了不说,更何况,太后同先帝风格完全不同,她这套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你身为宫妃,伙同外人私盗宫中财物,其罪一;其二,求见就求见,用下跪逼着哀家是作甚?!” 李夫人一脸懵道,“臣妾……臣妾……是怕太后不肯召见臣妾啊,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句话不是宫中通用暗语吗? 不见就跪到肯见为止,这人家就会明白她的意思是一定要见,表达自己相见的决心吗??? 难道自己是因为这句话才被罚跪的??? 那她这也太亏了吧??? “从前的事,哀家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的事,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李夫人知道太后这是要说正事了,也正色道,“臣妾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些日子她辗转反侧,思前想后,就算如今太后是算计了她,可她除了上太后这条船外也别无他法,毕竟李家图谋之事只消数日便能查清,而太后隐忍不发,除了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外,怕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从掖庭狱莫名其妙的出来,再到搬进了宜兰院开始,她的生活仿佛一切如旧,之前那些噩梦般的日子渐渐如一场梦一样消失在她的脑海里,可她心底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今日能让她一切如旧,明日也能让她一无所有的人,是太后。 经过这样惨痛的教训后,她终于明白过来,从前她说了算的日子,在太后成为太后那日起,就已经不复存在,而先帝,怕是早就已经算到这点。 她好像终于明白过来,先帝驾崩时看着自己怜悯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秋蝉,等着自己自取灭亡罢了。 李氏对自己早已不满,弟弟又对自己不断施压,而太后只消让李氏知道是自己的泄密毁了一切,李氏转瞬就会毁了自己。 倒不如以命相搏,同太后一起,尚有一线生机可存。 “臣妾请太后屏退左右,妾有密事相告。” 盛少青了然,挥手让众人退下。 只有李夫人身边的思云,犹犹豫豫不肯退下,看自己主子锐利的眼神瞥向自己,才赶忙跟在阿宁、连翘身后走了出去。 在殿中缓了一会的李夫人膝盖已经不复刚刚僵硬,众人退下后,李夫人即刻跪倒在盛少青面前。 “臣妾有罪!” 盛少青没说话,只抬手取过案上茶盏,轻轻推开杯盖,吹了吹浮沫,微微嘬了一口,才盯着李夫人开口道,“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夫人微微颔首继续道,“太后难道就不好奇,妾为何偷盗么?” “妾虽非京中名门世家,却也是出身一方大姓,怎会如此不知廉耻?” 盛少青疑惑道,“不是为李氏筹措军款,以拥兵自重,南下攻景,光复李氏辉煌么?” 李夫人点头,“这只是其一。” 这下轮到盛少青哑然相对,她以为这理由都够离谱了,难道还有更离谱的? “自锦朝起,李氏就位列上流世家,全胜时,曾有“李氏半朝”之称,那时的朝廷重臣大多出身李氏,不然便是同李氏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就算到了如今,许多世家中也有我李氏的血脉。” “后来,天下三分,锦朝皇室被迫南下,南景开国之主也不过是窜了锦朝的位置罢了。自那时起,李氏就一日不如一日,更是分裂成了许多分支,甚至有人为了避祸,改了姓氏,成了别家子孙。” 说到此处,李夫人冷笑一声,“唯有我江州李氏,还保留着李氏的名号,只不过从一流世家跌成了如今不入流的模样。可每代家主都以恢复祖宗基业为己任,愚公尚且可以移山,我李氏未必不可。” “只可惜……”李夫人顿了顿,“他们愈发走火入魔,家中女儿若是有些用的都会被用来联姻,郎君们更是如此,以攀权富贵为荣,妾便是因此进了宫。” “妾从前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虽觉得哪里不对,却也安然自得的享受着………直至前些日子妾在掖庭狱中才想明白,家族费心筹谋至此,为何妾还要在狱中苦苦度日。” “立身不正,何以服众?” “振兴家族若以这样的手段,百年前的祖宗们怕是要从祖坟中气的活了过来。” 李夫人说了这么老些,口干舌燥之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盛少青听的皱眉,看到了她的惨样,也不由得心生怜悯,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 李夫人震惊抬头,却也不敢不接,颤抖着接了过来,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连忙谢恩。 “后来,李氏中自己也分为两派,一类主张借北凉之势攻南景,另一方则主张依附南景,再徐徐图之北凉。” “那你弟弟便是第一类了?” 李夫人点了点头,“妾虽女流,却也渐渐明白家中的执念,可……” 盛少青接道,“你无法抗拒家中以养育之恩威逼,以未来太后之位利诱,就兵行险招,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了,哀家说的对也不对?” 李夫人苦笑道,“太后料事如神,妾甘拜下风。” 盛少青默默良久,李夫人也许久没有开口,过了一会,李夫人才喟然叹气道,“妾终于明白先帝为何选了您为陛下养母而非旁人。” “太后身后无家族依傍,旁人看来是太后之短,可这在陛下眼中,怕就是您最大的好处。只有您,会全心全意为了陛下,殊死搏斗。” 盛少青也是苦笑,先帝机关算尽,也没算到会有个系统派她盛少青来吧。 “妾此次来,只想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你这是?” 李夫人再次拜下道,“太后放了妾一条命,又让妾一切如旧,妾自然要投桃报李,妾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太后,妾是想提醒太后,现如今已经不只是李氏一家之事,怕是许多世家中的子弟已经涉身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后若要处置起来,怕是阻力重重。” “还有,有时候,太后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李夫人这句倒是点醒了盛少青,纪文宣明面上同自己说与纪宝钏断绝关系,转头又悄悄去找女儿,这其中,听到的和见到的两者之间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而种种迹象看起来,断绝关系此事怕才是假的。 纪文宣在自己面前演这么一出,要不是有系统告诉她,那个小老头溜去看女儿,她都快信了纪文宣已经放弃了纪宝钏了。 她都相信了,那旁人也…… 那,这样对沈贵而言,纪宝钏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一个家族的弃子,又怎么靠她拿捏纪文宣?! 盛少青想明白这点,站起来激动道,“我明白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弃暗投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那她就更应该帮他一把了! 盛少青唤进连翘吩咐道,“今日纪丞相来时,都有何人知道?” 连翘偏了偏头想了一会道,“除了太后您,公署中当值的人应该都知道。” “那礼部的刘侍郎在否?” 连翘点头,“这个婢子有印象,婢子去请丞相时,丞相还专门同公署中的人打了招呼,好像是有刘侍郎这么个人,那时,丞相正叮嘱他将历年春耕的仪程整理出来呢!” 盛少青暗叹纪文宣算无遗策的同时,也渐渐放下心来,刘侍郎最爱打听的就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消她出手,明日就会有大半的人知道纪文宣同女儿铁了心般的断绝关系,太后苦劝无果了。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连翘疑惑的行礼退下,盛少青这才转过头去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个李夫人了。 “你接着说。” 李夫人一脸疑惑,心下却焦急,刚被太后这一打断,她刚刚说到了哪来着? 盛少青看李夫人张着嘴想说话,眉头却紧紧蹙在一起,没发出一点声音来,想了想接着道,“你刚说到此事事关重大,已非李家一家之事。” 李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想来太后追踪赃物,已经知道有不少世家子被牵扯进去,不然也不会在陛下伴读名单中加上那几家的嫡子之名。” 盛少青愣了愣,“你的消息倒还灵通的很。” 她把宜兰院的人换了个干净,也没拦得住消息。 李夫人苦笑道,“妾的身边,已无可信之人。” 李凌江也注意到了太后的举措,特地让她来试探试探太后是否也注意到了李氏。 “那你觉得哀家此法是否可行?” 李夫人想了想道,“此法虽有效果,却也只能管这一时。” “他们不过盘上弃子,就算将他们全部下狱,再以一时之利相诱,等他们醒过神来,仍会同朝廷作对。” “更何况,太后若是去查,已经有不少人被偷龙转凤,就算人在狱中,也同在家中一般无二。” 盛少青:????? 李夫人看盛少青的表情就知道太后不知道此事,只好耐心为太后解释道,“妾尚在闺中,就曾听过,这牢狱之灾,也分文武。” “文狱,一则是家中十分显赫,二则是花大价钱贿赂,便能让坐牢的人如同在家一般,顿顿好酒好菜招待,住的是高枕暖衾,穿的是绫罗绸缎,除了身份是犯人外,其他与常人无异。” “那这武狱,则刚好相反,是为家中贫贱的人准备的,环境奇差不说,常常也不给饭吃,所以,许多人挨不到审决就已经被活活饿死。” 盛少青怒道,“他们怎么敢的!” 李夫人黯然道,“锦朝后,许多世家由此没落,可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朝廷虽不重用这些世家,世家也能在一方称雄称霸。” 欲壑难平,永不知足! 特权至此,还要让朝廷都听他们的不成?! 一心做他们光复锦朝半朝世家的春秋大梦去吧! “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朝根基同南景、赫连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这点不光李夫人明白,这北凉上下但凡有点知识文化,明白北凉因何立国的人,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南景虽是篡了锦朝的位,却也继承了锦朝的所有,所以就算那些世家当初是被迫南迁,如今也都以正统自居,暗暗贬低北凉世家。 赫连部更不必提,自古以来,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沙漠之中纵横。 只有北凉先祖,是自关外而来,一路攻城略地,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建立了北凉。 可这土地上的人,都是汉人。 所以,只有北凉的群众基础最薄弱,就这样不尴不尬的过了几年后,最终还是学着南景模样,建立了朝廷六部,统管天下诸事。 但关外旧臣们仍保持着草原部落的一些习性,就算身居高位,基本素质也没有得到很大的提升。 不过,这话经李夫人的嘴而出,倒让盛少青有些惊讶。 就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可一旦说出来,惹来的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夫人肃然道,“妾自然明白。” “妾来前已经想的十分清楚,与其听天由命,再被人当作棋子一般,倒不如放手一搏,落子无悔。” “妾出身李氏,自然可以做太后在李氏里的一双眼睛,替太后时时打探着。” “李岚清”,盛少青忽然问道,“你,先帝,若今日换作是先帝,你还会说这些吗?” 李夫人数年都没有被人唤过全名,愣了许久才苦笑道,“若是先帝,妾怕是没命说这些。” 要是先帝知道自己私盗宫中之物,都等不到询问缘由,她就已经得了一根白绫,哪还来的命说这些。 李夫人继续道,“又或许,不等先帝赐死,江州李氏就已经将妾悬梁,说成畏罪自尽了。” 总归是无活路可走了。 盛少青被李夫人的冷幽默逗笑,却又感到一阵刻骨的阴寒散开,她承认她有设计李夫人的成分,可那也是她不忍要李夫人性命之后想到的最好补救方法。 她连一条鱼都不敢杀,要她要别人的命,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未来,她会不会也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又或者,完全被同化成漠视生命的怪物? 李夫人在盛少青愣神的功夫继续道,“妾如今已经没了退路,江州李氏同妾有亲的只有妾的弟弟了,妾只求太后在李氏覆灭时,留他一命。” “你就这么相信哀家会成功?” 李夫人支吾道,“李氏就算联合不少世家,可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只要太后秉雷霆之势而下,李氏一垮,其它自然也就树倒猢狲散,不足为患了。” 反正李氏也没把她当人看,她又何苦为他们卖命,还要被他们牵累。 盛少青笑了笑,“你以为哀家没想过么?” “你想过没有,若是直接对李氏下手,他们反倒因此团结起来同朝廷对抗,又该如何?” 这些世家散落各地,在各地都是能称霸一方的存在,若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星星之火尚且可以燎原,更别提这些庞然大物了。 不然,她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世家子弟拎出去砍了头完事,何至于举棋不定这么久? “这”李夫人犹豫道,“这妾没想过。” 她一向如此,说干就干,从前李氏客气,她也勉为其难的帮他们做事,可她自从事发下狱,身边李氏的人一个都没来救她的,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休怪她无义了。 看李夫人的表情,盛少青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李夫人绝对是个炮仗性子,只管冲就完了,根本没怎么考虑过后果。 “你先回去吧,你今日的来意哀家已经明白,只是,哀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你明白吗?” 李夫人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下回再也不用跪求这招了。 见李夫人过了这许久才出来,思云忍着膝盖的痛意赶忙上前问道,“太后她?” 李夫人漠然道,“太后没疑心李氏,只怪我贪财,这才让王翠钻了空子,还栽赃给我,其他的怕是别处走漏了消息。” 思云听完松了一口气,搀着李夫人回了宜兰院。 出来相迎的绿珠看两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心里猛然一沉,难道是太后不肯见夫人? “思云,你去打些热水来,本宫要沐浴,再去太医院寻些药膏来,你也陪本宫跪了许久,送过来后就去好好歇着吧。” 思云闻言就去照章办事,绿珠赶紧接过李夫人,扶着她走进了内院。 李夫人刚踏入房中,立刻转身关紧了大门,快步拉过绿珠,走到了内室。 “夫人,您的腿.?” “本宫没事,太后赏了软垫,虽说跪的时间长,缓了一会就好了,只有思云那个蠢货,非要替了你去陪我,白白受了一场难过,她那双腿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那么久怕是要废了。” 绿珠闻言哑然,“那太后她.” 李夫人点了点头,“你说的果然不错,太后果然有别的打算,不过,多亏了你的主意,你我的性命可算是保住了。” 绿珠皱眉道,“当初婢子就劝过您,小郎君图谋的事太危险,您又何必牵扯进来,后来您出事,他哪在乎过您的死活。” 李夫人险些流下泪来道,“我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养他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对着主人摇摇尾巴,他,当初父母早逝,族中亲眷哪个不是看我们姐弟好欺负,是我求到了外祖家,才有了我们俩一口饭吃,可他最后反过头来居然跟着族中那群人一起.” “那太后可答应了打压李氏?” 李夫人摇了摇头,“太后仍有顾虑,不过,太后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动摇世家之意,既有此意,就不怕等不到这天。” “婢子是怕.”绿珠话没说完,只往外轻飘飘看了一眼,李夫人就明白过来,接话道,“思云一时三刻怕是动不得,太后换干净了我身边的人,这个思云是李氏派来的第一个人,若是换了,怕不知道又有多少送进来,倒不如留着,倒省了不少麻烦。” “只要太后肯相信您,王翠再一死无对证,您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李夫人点点头道,“王翠也是倒霉,落到了阿弟手中,那本宫自然不能让她吐出什么来。” “不过,本宫如今看太后还真有点发怵,气势凌厉起来,倒比先帝厉害几分。先帝就已经够难揣摩了,太后竟比他的心思还难以捉摸。” 绿珠笑笑没说话,要不人家成太后呢? 李夫人喃喃自语道,“从前也没看出太后有这般气势啊。” 绿珠接道,“从前也没看出小郎君有如此反骨啊。” 小时候的小郎君多可爱啊,跟个小肉球一样跟在主子身后叫姐姐,族中旁的弟兄姐妹欺负夫人,他还会第一个冲上去挡在夫人身后。 一切,都是从那次小郎君坠湖后开始发生了改变,后来,小郎君居然跟那群曾经欺负他们的人打成一片,日子是好过了不少,夫人的首饰也越来越华贵,可夫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李夫人听到绿珠的话骤然沉寂下去,绿珠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找补道,“夫人劳累这么久,婢子给夫人在小厨房热了参汤,夫人趁热饮下好好歇息吧。” 李夫人何尝不知自己的弟弟反骨未清,可到底是自家兄弟,她从前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如今不得不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自李夫人走后,盛少青就在思考,如今林阳公主要除去卫振,那便是打压关外旧臣,可李夫人这边的世家若是作乱,也不容小觑,这两者之间的跷跷板如今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动荡,如何抉择,就在她一念之间。 邻居赫连又生异心,她这可真是内忧外患不断啊。 “系统你丢给我的到底是个什么烂摊子啊!!!” 系统没有应声,盛少青知道那个人工智障应该还没上线。 不过,李夫人倒又提醒了她一点,给澈儿选伴读的事一直被耽搁到了现在,本想趁着除夕宫宴看看那些孩子,却没想到常大监安排的那个好位置让她一个都没看着。 正想着这件事,元澈就一溜烟的跑了进来,邀功似的让盛少青看他手中的小木马。 “这是……小木马?” 元澈喜滋滋点了点头,“母后猜猜这是谁做的?!” 盛少青假意思考了一会道,“莫非是澈儿?” 元澈重重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母后只说对了一半。” “那,还有旁人同你一起?” 元澈羞赧一笑,对着后面招了招手,“快进来!” 一个同元澈差不多大的小孩走了进来,颤颤巍巍跪在了盛少青的面前。 “臣…臣拜见…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未央。” 元澈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对着地上跪着的孩子道,“阿宁,你别怕,母后很温柔的。”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自有办法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温声让他起来,那孩子这才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可目光却仍然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来。 “澈儿,你怎么不给母后介绍介绍?” 元澈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对着盛少青道,“这是儿臣在宫中最近结识的朋友,他是来宫中参选伴读的,所以儿臣就…” 见盛少青还有些不解,元澈连忙说起自己这位朋友的好处来,“母后,您别看他现在不说话,他,他做起东西来可厉害啦!” 然后,元澈便炫耀般的将刚刚的木马摇了摇,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那太监便机灵的端着盘子走了上来,上面全都是些木制的小物件,虽算不上精美,雕刻的技艺也不是十分成熟,却也能看出是用了心的,透着一股童真的质朴来。 盛少青看着元澈充满期待的眼神,暗暗心惊于这孩子的早熟,却也没打算反对他的想法,只笑着说,“你准备这么齐全,母后还能不让他留下来吗?” 元澈欢呼一声,跳下榻去,拉着他的阿宁道,“你看吧,朕说母后会同意让你留下来的!” “澈儿,母后午后给你在后厨炖了你最爱吃的大鸡腿,你先去看阿宁姑姑有没有热好,母后想同你这位朋友说几句话,你看怎么样?” 元澈还沉浸在朋友能够留下来的喜悦之中,点了点头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那孩子见元澈离开,又有些慌神,衣袖下的小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发抖。 “吾听澈儿刚刚称呼你为阿宁,那你的名字是?” 那孩子见太后问话,刚想回话,却听盛少青继续道,“你不用害怕,吾既然答应澈儿让你留下来,你就安心留下来,澈儿将你当做朋友,吾也不会为难你,你只管大着胆子回答就是。” 听太后这么说,阿宁这才有些放心,大着胆子回答道,“臣大名何钰宁,家中都唤臣作阿宁,所以陛下也叫臣阿宁。” “姓何?” 那就是出身江东了? 何钰宁点了点头,“是。” “那你的叔父便是散骑常侍何自志,堂伯父是安远将军何自立,如今镇守在九峦关,你的父亲略逊一筹,官居冀州长史,哀家说的可对?” 何钰宁被太后惊人的记忆力震撼到,他只不过报了个名字,太后连他家中有几个朝廷大员都能准确说出来,可见父亲所说不假。 想到此处,何钰宁更是紧张,生怕自己露了怯,丢了家中的脸。 “太后英明。” 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何氏是锦朝末年才刚刚崭露头角,短短数年间便迅速崛起,靠的就是代代都有才人出,谁又能想得到,当初锦朝时一个小小县丞的子孙们,如今有人已经官居三品,还有人总领一方兵权了呢? “你的手工很精巧?吾看澈儿很是喜欢你做的东西。” 何钰宁捏了捏衣角稳住声音道,“太后谬赞,臣…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跟宫中的匠人们相比,不过是,陛下见着臣的小玩意儿新鲜,这才…” 盛少青以为元澈都够早熟了,可今日一见何钰宁,才知道何为早熟,这回答的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同朝上那些大臣几乎并无不同,若是再过几年… “你今年几岁了?” 何钰宁的话忽然被打断,他略微醒了醒神立刻回答道,“臣再过半月就满九岁了。” 九岁? 她还在上房揭瓦的时候,何钰宁就已经能够面见国家最高领导人并且还算流利的回答问题,同时获得未来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欢心,盛少青心想这孩子也太成功了吧。 盛少青一方面感受到了来自古代“鸡娃”的威力,另一方面,却想到何钰宁只比元澈大了些许,可这孩子真是成熟的可怕,这让盛少青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教育方法来,她还觉得元澈早熟,这一对比,元澈要跟不上同龄人了可怎么办? 院外元澈的脚步渐渐靠近,盛少青最后只同何钰宁说了一句,“陛下难得交朋友,吾只嘱咐你一句,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片赤诚。” 何钰宁知道自己这大概是通过了考验,肃然道,“臣必以诚相待陛下!” 元澈拎着大鸡腿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母后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己的好朋友阿宁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少了些担忧,多了些坚定,心下正好奇间,却听母后问道,“你手里这两个鸡腿,是不准备给谁呢?” 坏了! 忘了母后也要吃了! 盛少青真想当场教训教训这个有了朋友忘了娘的小白眼狼,现在只是鸡腿和朋友,要是以后娶了媳妇,不更把她这个娘扔到一边去了?! 奈何何钰宁也在,盛少青暗暗给了元澈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元澈浑身一激灵,赶紧撇开了视线,悄摸将包好的鸡腿揣进了袖子,佯装无事发生。 “澈儿,你还没跟母后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盛少青不觉自己咬牙切齿,而元澈却听出了晚上自己就要挨揍的序曲,瑟缩道,“前几日宫宴,儿臣就看到宫中多了几个同儿臣年纪相仿的小郎君,猜测是母后为儿臣选出的伴读,后来找刘大监询问,便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再后来,儿臣假装也是同他们一起参选的伴读,结果……” 元澈默默翻了个白眼,“只有阿宁肯同我玩,其他几位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嫌弃我编造的身份卑微,所以儿臣便只把阿宁当做儿臣的朋友!” 盛少青听完愣在当场,这小屁孩鬼心眼还多的很,还知道微服私访了。 元澈喜滋滋道,“母后,您看儿臣聪明吧,一下子就帮母后解决了个大问题,那几个嫌弃儿臣的,儿臣还看不上他们呢!哼!” 随着元澈重重“哼”了一声,何钰宁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臣…其实,臣……” 元澈还以为是自己的夸奖让何钰宁不好意思了,大咧咧道,“阿宁,你不必谦虚,这都是你应该得的!” 盛少青却看出何钰宁的羞涩另有原由,不然为何刚刚元澈将他的手艺夸的天花乱坠的时候不羞涩,偏偏说微服私访时绯红了脸颊,果然,何钰宁接着道,“其实,臣,一早就知道是陛下了…” 元澈得意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过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来,“什么?!” “你……你早就知道,那……那他们?” 何钰宁垂下头,陛下郑重相待自己,而太后也让自己对陛下以诚相待,这件事憋在自己心头也实在是太难受了,如今说出口倒觉得如释重负,他如今只是有些担心…… 陛下以后会不会再相信自己。 何钰宁颤抖着声音道,“陛下第一日来时,臣就知道了。” 元澈不服气,撅着嘴巴道,“怎么可能?!那日我换了衣服,还不让刘大监跟着,还专门找人收了一套包袱出来,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何钰宁苦笑道,“您…您虽然换了衣服,可腰间佩戴的都是宫中所制,陛下既然夸赞臣手艺不错,臣又怎么看不出陛下配饰的好坏呢?至于其他人看没看出来,臣也不好妄言。” 元澈气的想要骂娘,这千算万算,漏了个配饰,明日他一定要把刘大监狠狠揍一顿出气才是! 过了一会,他气愤的心情才平复下来,这本来就是他一时兴起,怪不得刘大监。可他还是感觉自己上了当,好气哦! 他也不想再看见何钰宁了! “你!大骗子!朕…朕不跟你玩了!” 盛少青锐利的视线投在元澈身上,果然是小孩子,一言不合就闹脾气。 元澈瞬间像个破了的皮球一般瞬间蔫了下去,“母后,呜呜呜…儿臣……我…” 这世间太邪恶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与真诚呢? 盛少青原以为是两个孩子偶然碰到一处,彼此投了缘,元澈才会求她让何钰宁留下,却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一出。 为免元澈觉得这世间不值得,盛少青开口问何钰宁道,“那你既然知道陛下身份,为何不告诉他呢?还陪着他演戏,你又是否有欺君之嫌?” 何钰宁明白太后这是让他解释,可他也实在是解释不出来什么,他能说他以为这就是陛下的小趣味么? 他听坊间传闻,许多达官贵人最喜欢的就是一种名为角色扮演的游戏方式,就同戏子一般,各有各的角色,身在其中,不能再以寻常身份对待,否则便是破坏了游戏规则。 那陛下既然要装世家子,那他还能置喙什么,陪着玩就是了,陛下玩得高兴了,他这出路不也就有了? “臣…臣以为陛下就是要臣保密,所以才三缄其口,也将陛下当做世家子……” “但臣保证,就算陛下不是陛下,哪怕只是个贩夫走卒,臣也愿意同陛下做朋友的!” 元澈仰天长叹哀嚎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了!” 他交个朋友真的好难啊! 元澈走到盛少青面前,从袖筒里掏出鸡腿来递给盛少青,“给母后吃!” 盛少青不愿再伤他幼小的小心灵,只好嫌弃的接过本来不属于她的鸡腿,放在了桌案上。 何钰宁有些绝望的垂下头去,早知如此,他不如一早就告诉陛下他知道陛下的身份,就不玩什么角色扮演了!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倒还蚀把米。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呐! 盛少青拈酸道,“阿宁还是有不少优点的,至少这观察力,在这几个孩子中算是出类拔萃了。” 元澈知道母后这是在呛他,也默默的垂下头去。 “好了,母后难道没告诉过你么,用谎言测试谎言,得到的只能是谎言。何钰宁就算知道你是陛下,你自己都说了,你那样大的阵仗,他又怎么敢戳穿,你怎么还怪上他了?” 盛少青转过头来对着何钰宁道,“聪明是好,可别聪明过了头。你既然已经看出陛下意图,身为伴读,就该时刻提醒陛下不可肆意妄为,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你可明白?” 何钰宁丧气的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太后话中的玄机,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太后,颤声道,“臣…臣还可以?” 盛少青点了点头,对着元澈道,“澈儿,你想到去试探他们,的确能看出他们品行优劣,可你也要明白,你的身份有时候并不能由得你胡来。” 元澈委屈道,“儿臣只是不想要一个对着儿臣卑躬屈膝,转头仗着皇家威势作威作福的伴读罢了,锦朝当初为何天下大乱,前车之鉴尤在,儿臣也…也只是…” 盛少青拍了拍元澈的小脑袋,问道,“你为何喜欢何钰宁,真的只是因为他没有因为你的身份而讨好你吗?” 元澈歪了歪头道,“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母后您也知道,他的手多巧啊!” “还有啊,他还会帮御花园就的鸟做窝,还会背好多好多诗,儿臣好多都记不住呢!” 元澈说起旁人的优点来倒是如滔滔江水一般络绎不绝,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盛少青又问何钰宁道,“那你同陛下,也只是因为他陛下的身份么?” 何钰宁坚定摇了摇头,“不管陛下相信与否,臣绝对不是因为陛下的身份而曲意逢迎,陛下天资聪颖,又极具赤子心肠,就算陛下为一贩夫走卒,臣也愿意将陛下引为至交!” 元澈听了这话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一点,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钰宁再次坚定回答,“臣所言若有半分是假,必让臣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哎”,元澈赶紧拦着何钰宁的胡说八道,“真的就是真的,用的着发这么重的誓嘛!” 盛少青看两个人有和好的迹象,也稍稍放下心来,“澈儿,那几个瞧不起你的,你只管告诉母后,母后便把他们从名单上划去,省得以后惹你不悦。” 元澈傲然道,“母后就放心吧,儿臣自有办法!”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哑然无声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看元澈这机灵劲,这宫里一会怕是就要上演一出,“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戏码了? 盛少青也不戳破他的小九九,只叮嘱他不可过分,又让何钰宁警醒着点元澈,就放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看着奔出去的元澈的背影,盛少青感叹起自己这天性的强大来,居然这么快就习惯了给人当妈了。 元澈渐渐跑远,从院外而来的崔筠的身形却渐渐放大,直到她走到盛少青面前,盛少青才收回视线聚焦在崔筠的脸上。 嗯,休息了几天,这黑眼圈确实好了不少,这下连翘可没话说她压榨崔筠了。 “不是给你放了五日假么,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崔筠羞赧的笑了笑,“微臣,实在是闲不住。” 刚一闲下来还觉得舒服,可没过半日,看连翘和阿宁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她只能在屋子里喝茶睡觉,她这心就跟被猫抓着似的,难受得紧。 想去给她们搭把手,每每都被阿宁和连翘劝了回来,架着她回了屋子,不让她干活,好不容易挨了三天,她可算是找着机会溜回来了。 盛少青都想为崔筠这劳模精神开个表彰大会了,原来这个世界还真有人真的会喜欢上班。 和崔筠还没说两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两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阿宁面色青白的走了进来,阿宁看殿中只有太后和崔筠两人,掩上门气喘吁吁直接道,“太后,林阳公主密报,北枢密使沈贵遇刺,如今生命垂危,她请太后能派几位信得过的太医速去公主府帮忙救治。” “估摸着,林阳公主的銮驾也快到了。” 崔筠也没想到自己新年刚复工就遇到这么一桩大事,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盛少青也是愣在当场。 不是,她记得这剧本,这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这怎么变成沈贵遇刺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负心汉被捅了几刀,还是挺解气的。 “林阳公主还有没有说别的?” 阿宁摇了摇头,“事情紧急,公主也只是传了口信,其他的,公主应该会亲自向您禀明。” “那传信的人可靠吗?” 阿宁点了点头,“是公主府的人带着通牌直接入的内宫,又是婢子亲自去接,若非紧急事情,公主是不会动用这块通牌的。” 盛少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沈贵身份特殊,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会引来一阵轩然大波,于公于私,他遇刺的消息都不能太早泄露出去。 回过神来的崔筠赶忙道,“微臣这就去安排几个口风紧的太医去公主府。” 盛少青点了点头,对着阿宁道,“替吾更衣,哀家要在偏殿见公主。” 阿宁领命,去架子上取了衣服来替盛少青穿上,盛少青闭上眼睛松了松神,思考起这到底会是谁在林阳公主眼皮子底下刺杀沈贵呢? 纪宝钏? 还是纪文宣? 亦或者是他沈贵自己的仇家? 纪宝钏第一个被盛少青排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上次还已经刺杀失败了一次,沈贵也应该有了提防之心,不会是她。 更何况,听林阳公主说,生怕他们再出事,给他们两夫妻安排的院子都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就算是孙悟空再世,也得翻七八个筋斗云才能相见,所以纪宝钏的嫌疑并不大。 那纪文宣呢? 会不会是他听了女儿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又见沈贵在林阳公主府,怒起爆发小宇宙,把沈贵给剁吧剁吧了打算喂鱼? 很快,盛少青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纪文宣那个小老头要是能爆起杀了沈贵这个正值壮年还久经沙场的大汉,那盛少青可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盛少青始终没想过是纪文宣派人去刺杀沈贵,如果他的智商只支持他通过买凶杀人来解决问题的话,他估计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那就只剩下沈贵自己的仇家这个选项,不过,这可就怪不得他们北凉了。 盛少青还未及深思,林阳公主的大驾就已经冲到了门口。 “嫂嫂!出事了!” 看林阳公主满头大汗,头上的金钗都有些散乱,盛少青猜到事发突然,她定然慌了神,立刻就进了宫来。 “别急别急,你先缓口气再说。” 林阳公主抓起进来送茶的阿宁盘子上的茶盏就是一阵猛灌,不过到底是出身皇家,这么粗鲁的动作,她居然没弄撒一滴水,还将茶盏稳稳放在了阿宁的托盘上。 林阳公主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倒看呆了阿宁,怎么一阵风的功夫,她手上的茶盏就空了一杯? “是林阳失礼了。” 林阳公主喝完才想起致歉,缓了缓神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盛少青心想,林阳公主如今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你现在同哀家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阳公主稳了稳语调,“林阳一直以为自己府上的禁卫在京中亲王公主中勉强算得上前三,毕竟当年衡阳长公主遇刺就是因为疏于防范,后来先帝便将诸位姊妹府邸的护卫换成了宫中禁卫,可,林阳没想到,就算这样,在我的府邸,都能发生刺杀。” “沈贵当日入京就没带多少随从,一则是怕引起赫连国主怀疑,另一则是怕声势太大,引人注目,千防万防,竟然到底也没防住,今晚上刚一入夜,我就听到他那边的院子里传来异样的声响,听起来仿佛是刀剑之声。” “我心下有些害怕,便寻了人同我一起去查探,却没想到,沈贵满身是血倒在院子里,他的随从们也都身负重伤,一个个都不省人事了。而刺杀他们的人,应该都是些死士,刺杀结束后便都服毒自尽了,最后还有一口气的,等我去时也已经凉透了。” “那你府上的人受伤如何?” 林阳公主皱着眉摇了摇头,“无人受伤。” 若要说有,还真有一个,那是她喊护卫时,有一个下人因为惊慌无意间撞上她们,被冲过去的禁卫砍伤,后经查问,不过是一场误会,就把他放了回去。 盛少青疑惑道,“按道理,你府上的护卫都直属身手出众的禁卫军,你也会派人保护着沈贵,怎么只有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呢?” 林阳公主解释道,“事发后,我也去审问了今夜值守的禁卫首领,他们只说那个时候他们正在交接班次,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同我赶过去的时候并未相隔甚远。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只有沈贵自己带来的人了????” 那沈贵如今昏迷不醒,就没人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又到底是何人刺杀了? 林阳公主艰难的点了点头,“其余的,公主府的詹事也正在排查,那群刺客不可能凭空出现,但还需要时间…林阳进宫,就是想问问太后的意思,昨日同纪丞相商议的如何,他是否领了情?” “昨日他突然来我府上,我同他也没多谈,他只急着见宝钏,所以……” 听林阳公主这么一说,盛少青这才确定下来,纪文宣绝对不是要放弃纪宝钏,而是要救她出苦海。 “原本……”,盛少青叹了口气,“纪丞相是想同宝钏断绝关系,这样沈贵利用宝钏不成,他又消失这么长时间,赫连国主必然也要起疑心,便能将他逼退……” “可没想到……”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沈贵如今生死不明,赫连要是借机生事,那盛少青才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林阳公主也明白过来,“纪丞相是想同宝钏假装断绝关系?” 盛少青点了点头,林阳公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难怪昨日父女两个言语间争执许久,后来宝钏是哭着跑出来的。” “能在你府上派人暗杀沈贵,此人必定手眼通天,手下还有这么一帮亡命之徒,身份必然不简单,这个沈贵在北凉可有仇家?” 林阳公主断然摇头道,“他在北凉生活不久,后来同纪宝钏成婚后,没几年就去了赫连,就算那时候有仇家,一个乞丐的仇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又记了这么多年,沈贵一进北凉就来刺杀他?” “那…有没有可能是赫连的人?” 盛少青此言一出,林阳公主倒是默默良久,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嫂嫂的意思是,沈贵来北凉的事,赫连有人已经知道,而且派人来刺杀他?借沈贵不在赫连之机,除去沈贵。” 盛少青叹了口气,“怕就怕,不止这些。” 林阳公主联想到之前太后所说赫连或已心生反意,倒抽口冷气道,“莫非他们要借沈贵生事?!” 林阳公主不由得懊悔道,“早说这个忙就不该帮,帮出一堆事情来,谁知道纪宝钏的夫君会是沈贵呢,谁又知道赫连要闹出这些来呢?!” 盛少青苦笑道,“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 “若说是赫连派人刺杀,这说法也不是没有问题的,他又如何得知沈贵在你公主府,又如何摸清你公主府的交班时辰,这些死士又是如何进的你公主府,这些都得尽快查清才是。” 林阳公主喟然点头,“林阳已经吩咐下去,尽快查清,不过,这件事是否要同大理寺知会一声?” “林阳是担心林阳手下的人行事缓慢,到底是比不得大理寺的。” 盛少青摇了摇头,“此事还不能过明路,交给大理寺,沈贵的身份和来由都到了明面上,我在明,敌在暗,更是于事无助,今日我才写好国书打算明日递交赫连,看来也要一并搁置了。” 林阳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那些死士仿佛真是来自赫连。” “这是为何?” 林阳公主犹疑不定道,“林阳也不能确定,但是,林阳见过真正的赫连人,他们的身形长相都同我们有异,而那些死士,个个魁梧高大,眉毛浓密且鼻梁高挺,应该是出身赫连不错!” “太后!他们果然!” 盛少青也不能确定,只安慰着忽然紧张起来的林阳公主道,“是赫连人不能说明什么,无论是北凉还是南景,许多世家雇赫连人做护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群人是哪家的死士也未可知,不过能对沈贵下死手的,除了赫连那位南枢密使,哀家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别的。” “借着沈贵在北凉动手除去他,一方面除了威胁自己的人,另一方面又能让赫连讹上我北凉,这计策,可真是毒的很呐!”林阳公主咬牙切齿道,“这样,就算赫连国主知道了是南枢密使下手,怕也不会深究,毕竟沈贵死在我北凉,终究他们赫连得利,牺牲一个小小沈贵又算得上什么,这还真真是条万全之策。” 盛少青刚刚也想到了此处,如果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这南枢密使可真是条毒蛇,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要掉层皮! “若是真的,赫连国主送来问责的国书也就不远了。” 林阳公主怒道,“他们敢?!” “沈贵来我北凉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一无通关手令,二无双方国书递交,您没问责他们就算了,他们还敢来质问您?!” 一想起当初自己为了让沈贵早日入关,一急之下便没走正常流程,用了些特殊手段放了他进来,林阳公主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这哪里是夫妻团聚、破镜重圆,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自讨苦吃! 盛少青却想通了其中关窍道,“他们为何不敢,他们只说沈贵是回乡探亲,同国事无关,却在北凉遇害,便能狮子大开口,要我们赔一个枢密使给他们。还有,再加一条回乡寻妻,沈贵在赫连出人头地之后,想要接妻子回赫连享福,却在北凉京城被残忍杀害,你猜这个故事够不够动人?” 林阳公主被可能出现的无耻说辞气的浑身发抖,连声道,“他们敢!他们敢!” “大家难道就不会想想,他这么多年不回来,怎么偏偏现在回来?!!” 林阳公主一着急,还用起盛少青当初点她那套说辞来了。 盛少青耸了耸肩,“当初,你不就信了?” 林阳公主顿时哑然无声。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日久见人心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那……那我们可要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转来转去,还要忍下这口气吧! 盛少青转念一想,赫连此计若是真的能成,必然是要借沈贵北枢密使的身份生事,那如果,从一开始来的就不是沈贵呢? “公主,若是赫连真的遣使来要人,你猜他们会如何措辞?” 林阳公主想了想,一字一句道,“如若真如嫂嫂猜测,他们应该会说沈贵此次是回乡探亲,却迟迟不见返回,然后再寻个机会将他在北凉遇刺的消息放出去,迫使朝廷给他们一个交代。” 盛少青冷笑一声,“那,若是我们从未见过什么北枢密使,也没见过沈贵呢?” “啊????” 林阳公主震惊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就这么耍无赖,能成吗?” 盛少青悠悠然道,“哀家这是跟卫振学的。” 林阳公主:……………… 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只要他们敢用这招,我们就咬死不认见过沈贵,反正沈贵本人和他的手下,一时半会也说不了话。若是他命硬,活了下来,咱们再悄悄给他送回赫连去,那要是他命薄,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也一样,悄悄把他的尸身送回去。” 林阳公主细细想来,觉得太后说的这么个法子虽然听起来离谱,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真是赫连心存算计,他们这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而且,沈贵入关时并未留下痕迹,也无人能证明她公主府的沈贵,就是赫连的北枢密使沈贵。 没想到,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来。 “那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盛少青点了点头,“不过,到底是何人刺杀这件事还是要一查到底,一则是为了你的安全,二则,若能查到真是赫连人所为,也就能将我们摘了出来。” “那林阳现在就回去,让他们将追查方向锁定赫连,三日内一定将真相扒个水落石出!” 盛少青走前去拍了拍林阳公主的肩膀,鼓励她道,“那就辛苦你了!” 林阳公主沉了沉气,仿佛也是为自己鼓了鼓劲儿道,“林阳不辛苦!”,之后便雄赳赳气昂昂行完礼退了下去。 盛少青看着林阳公主慷慨而去的背影,心里只想要是有空她一定要写一篇论文,题目就叫做:论鼓励教育在职场中的重要性。 崔筠恰好从太医院折返回来,“太后,微臣指派了李太医和胡太医一同去了公主府,这两位最擅疗愈外伤,派去为沈贵治伤是最合适不过了。” 李太医摸了一天鱼刚准备下班打道回府,却没想到崔筠忽然来了太医院,又忽然点了他和胡太医去公主府,只能苦哈哈的拎着箱子坐上了去公主府的马车。 夜里本就寒凉,刚刚上车前外头又忽然起了一阵妖风,李太医心里骤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来,可一时也不知为何发作不出来,总觉得这趟车不是太颠簸,就是觉得马车里的暖炉不够热乎。 一旁的胡太医看出李太医的焦灼来,笑着调侃道,“李大人,你来我们太医院也有些时日了,况且都已经为太后看过诊了,怎么去个公主府还这么紧张?” 李太医只能陪着笑,转移话题道,“哪有,哪有,是下官觉得这马车里的暖炉烧的不热,有些冷,回头该让太医院的车夫换换炭才是。” 胡太医却是疑惑道,“既然觉得不热,那你怎么满头都是汗?” “啊?” 李太医赶忙用袖子去蹭自己的额头,拿下袖子来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团水渍,仿佛真出了不少水,可他自己没觉得自己出汗啊? 胡太医哈哈笑道,“李太医,你这是气虚,回头啊,找徐太医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他最擅调理这方面了。” 李太医只能连声附和,心里却想着他能和那群后宫妇人的气虚一样么?! 他进太医院这么久,就只学会两句话:一,医者难自医;二,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像这个胡太医吧,就比自己资历老了那么一星半点,这职称就比自己整整高出一级来,自己又同他擅长的是一科,同一个赛道,资历上卷又卷不过,只能摆烂,上回趁着胡太医不在,才能去太后眼前刷个脸熟,这不,这次有差事,太后才能第一个想到他。 马车行速渐渐缓慢下来,两位太医也拎起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准备下车上工。 一下车,两人就被林阳公主府门口紧张的气氛吓了一跳,纵然是见过了大场面的胡太医,一时半刻也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平日里只有数位普通卫兵把守的大门,如今已经换了金甲卫,不仅在正门处,就连两边平时供人进出的侧门和小门都有重兵把守,而府里灯火通明,照的天色如同白昼一般,偶有仆从进出,面色都十分凝重。 李太医和胡太医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鼓来,崔女官来前也没说事态这么严重啊,这是,公主崩了?还是? 两人赶紧摇了摇头,甩出脑中诡异的想法,对视一眼,鼓起勇气走了前去。 林阳公主府的詹事已经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门口侯着,见了两人服制便赶忙迎了过来,“两位太医,里面请!” 等到了沈贵所在的院子,李太医敏锐的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算地面已经被处理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一角的墙上,有喷射状的血迹。 这里必然发生过争斗,而且规模还不小,李太医心道,这预感还真成真了,这公主不会真…… “里面请!” 李太医的思绪被一把扯回,只能跟上管事的脚步,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胡太医和李太医不由得同时捂住了口鼻,这都什么味啊! 虽说医者仁心,可这汹涌而来止不住钻进他鼻子的味道还是让李太医紧紧皱起了眉,这里要是躺的是公主,治不好,掉脑袋;治好了,估计也得被封口,他这仕途可就到此为止了! 扭头一看胡太医也是如此,李太医也是放下心来,捂着嘴囔声道,“胡太医,您在这方面颇有见地,您先请吧。” 胡太医也是忍住胃里的排江倒海低声道,“李太医啊,你虽然在我们太医院资历尚浅,但是你上回刚得了太后青眼,正是表现的时候,我怎么能抢你的功劳,还是你先请吧。” 李太医暗自骂娘,怎么又拿他上回见太后的事说事,没完没了了是吧?! “不敢!不敢!还是胡太医先请!” “哪里!哪里!还是李太医先去!” 这两位太医在这表演谦让倒把一旁的林詹事看的十分无语,太后怎么派来这两个憨货太医,今天要是治不好,他们两个还能有跑? “两位太医,如今不是推脱的时候,里面的人性命攸关,你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胡太医和李太医实在没法,忍着恶心走进了内室,循着味道的源头,两人的视线聚焦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 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魁梧,露出来的地方都包着纱布,不过能看出来,应该是个男子。 李太医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公主。 胡太医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问管事道,“不知此人是?” 林詹事只笑了笑,“太医职责范畴之内,怕是没有问询病人身份这一条吧?” 胡太医被怼了一头,也不以为忤,谁都知道林阳公主府的詹事深得公主宠信,得罪他,还不如直接去找阎王爷报道呢! “啊”,胡太医状若明白,笑着道,“不问,不问,只不过,我们身为医者,总得知道病人为何受伤,顺道关心一下罢了。” 林詹事松了松神,“此人是我公主府上的门客,今夜有人行刺公主,是他英勇而出救了公主,你们尽力而为,为他诊治吧。不过,他身上的十几处刀伤倒是好办,公主府的大夫已经止住了血,难就难在,这刀上抹了剧毒,他如今昏迷不醒,还有异味散出,就是因为这个。” 胡太医和李太医对视一眼,那应该找王太医啊,找他们干什么。 不过,秉承着太医院一贯的良好作风,来都来了,开个方子再走得了。 想来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死马当活马医呗。 至于林詹事说这人的身份,他们俩才不信呢,就瞎编吧,就光这人手上那枚戒指都不下万金之数,还公主府的门客? 真这么有钱,当什么门客啊?! 两只老狐狸又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下共同得出的信息,都积极冲向了床上的沈贵。 虽然不知道太后是想让这个人死还是想让这个人活,态度总是要有的。 胡太医略微一把脉,就撮起自己下巴上那一小撮胡子长吁短叹了起来。 李太医紧随其后,也抓起沈贵的胳膊摸起了脉,“嘶——” “这位…呃……郎君啊,中毒颇深--” 胡太医连忙附和道,“确实如此。” 林詹事接话道,“那可有法子医治?” 李太医略微点了点头,“此毒毒性颇为霸道,如今只是在皮上就已经能让皮肤溃烂发臭,若是入骨,怕就没得救了。” 林詹事急道,“那赶紧治啊!” 李太医明白了,这人还是得救。 “劳烦詹事取纸笔来,臣开个方子,之后按时煎服,应该就能暂时抑制住毒性,不过后面还是要王太医来看看才好。” 林詹事取笔墨的功夫,胡太医窜到了李太医身后道,“你不是擅长治愈外伤么,什么时候又精通毒理了?” 李太医低声道,“这就一普通方子,能让血脉运行速度变慢,这样毒性渗透的就慢,不就能抑制毒性了?” 胡太医真想拍自己脑门,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他们搞外伤的,最擅长的方子就是这个,这样才能有助于伤口愈合,没想到这方子现下还有这种妙用! 胡太医疑惑道,“那咱们这样就能交差了?” “崔女官不是说了尽力而为么,咱俩确实尽力了啊。” 胡太医想了想,这么说也没毛病,反正请不请得来王太医,又不归他们管,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道,“可是,我虽不知道他中了何种毒药,但根据我把脉所得,若是再不赶紧医治,怕是会要命啊!” 李太医对着胡太医道,“我刚把脉时悄悄看过了,他脖子上有一个特殊的印记,是赫连贵族才有的,他一直躺着倒也罢了,若是吃了药出了事,责任在谁?孰轻孰重,胡大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胡太医咬咬牙道,“成,就按你说的办!” 林詹事此刻也取了纸笔来,李太医洋洋洒洒一写,交给胡太医一看,二者确认无误后就递给了下人去抓药煎药,两人起身就要告辞。 林詹事却此时拦住了两人,“诶,公主有令,两位太医连夜赶来十分辛苦,不如就在公主府住下,以观后效吧。” 胡太医一听这话立刻就着了慌,连连给李太医递眼神,这哪是久留之地啊,还是交给王太医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李太医接过胡太医的眼神,对林管事笑着道,“胡太医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这彻夜不归怕是会引得家人担忧,不如这样,让胡太医先回,明日再来替我,如何?” 林詹事眼神在两位太医之间扫了两圈,点了点头,放了胡太医出去。 胡太医临走时向李太医投来感激的一瞥,原先都是他误会了李太医,这患难见真情,李太医竟然是如此仗义之人,他从前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胡太医臃肿的身形渐走渐远,李太医这才低声问林管事道, “不知公主是想要这人活,还是这人死?” “嗯?”林管事状若无异的看了一眼李太医,李太医果然接话道,“此人身中剧毒,若是想让他活,今夜就得为他排毒,若是不想,等明日一早,他这身子估计就凉透了。” “李太医,你可明白你在说什么。”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如梦似幻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李太医嘿嘿一笑道,“下官自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是不知道公主的意思是?” 林詹事面色一凝,冷声道,“你若能救得此人性命,公主重重有赏!” 李太医瞬间明白,也端正态度认真起来,“臣即刻便为他施针,还请管事多烧些热水来。” 林詹事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怎么,你支开胡太医独自医治,就不怕你一个人诊治有误,公主一怒之下砍了你么?!” 李太医朗声一笑,索性把话说在了明处道,“富贵险中求嘛,臣一入公主府就有种预感,今日,若是不成功,便成仁,这等功劳,怎么能被旁人夺去。” “臣敢以性命担保,此人,臣救得活!” 不然他哪里敢把胡太医放走,要是救不活,他死也要拉个人垫背才是。 林詹事冷笑一声,抽了抽嘴角道,“你倒乖觉。” 那边卖了胡太医的好,这边又让公主承了他的情,好处都让他占了尽,他若有真本事,未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想到此处,林詹事也不再多问,只管烧他的热水去。 李太医赶忙上前,摊开自己的银针袋子,为沈贵施针。 他原先在济州府做侍医时,就曾经接诊过症状类似的病人,这也是他头一回感激起自己晚了几年调入太医院了,要不是这遭境遇,他如今哪能捡到这么个机会。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无上荣宠,他的心脏不由得突突地跳了起来,手也有些发抖,这针一下去,荣华富贵不就到手了嘛! 稳了稳心神,李太医照着沈贵头上就是一顿刺,没过一会,沈贵的鼻子和嘴巴就淌出黑血来,一时止也止不住。 林詹事这时也端了热水进来,一看床上血流成河的惨样,手上的水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你!” 林詹事冲到沈贵面前,一把推开李太医,“这!你这!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刚刚,刚刚明明已经止住血了啊!” 他颤颤巍巍把手探到了沈贵鼻子下面,这人不会断气了吧……一时间,他连自己埋在哪都想好了。 “诶!”,林詹事这一探,却发现沈贵的呼吸倒是比刚刚更平稳了。 李太医得意一笑,撮着自己的胡子慢慢悠悠开口道,“这点事,臣还是有把握的。” “林詹事,那这热水……” 林詹事尴尬一笑,“我,我让人再送来就是。” “啊,不急,不急,用热水勤给他擦身,是有助于毒气排出,还有,他这毒血至少会流半个时辰,出血量会越来越少,血色也会越来越红,不过等这血淌完,明日人就该醒来了。” 李太医打了个哈欠,林詹事也明白过来,“李太医,客房已经备好了,您这边请。” 李太医暗叹这林詹事变起脸来真是比唱戏的都快,真不愧是公主身边的红人! 林詹事这边刚送完李太医去休息,转身立刻去回了林阳公主,“李太医说,今夜毒血一清,明日人就能醒过来了。” “哦?” 林阳公主此刻正在纪宝钏院中同她喝茶,反正出了这事,她们今夜也算是注定无眠了。 “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林詹事点了点头。 林阳公主松了口气,命保住了就还好说,只不过看纪宝钏面上未见波澜,仿佛只是听说了一个同她毫无关系的人的消息罢了。 “那刺杀他的凶手可有线索了?” 林詹事摇了摇头道,“那群死士的确是赫连人无疑,只不过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混进来进行刺杀的,还没有头绪。不过,他们能趁咱们府中卫兵交接时行事,怕是在咱们府中也有了内应。最奇怪的是,据奴查问的情况来看,这群人仿佛从天而降,根本无迹可寻。” “但是,奴已经挨院去查,明日之前,必定查出府中内应来!” 林阳公主不耐的摆了摆手让他退下,皱着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纪宝钏一言不发的帮公主添满了茶,过了许久才笑着开口道,“看来北枢密使同北凉命中相克啊。” 林阳公主眉心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起初在北凉带兵时,被人从背后偷袭,身负重伤这才逃去了赫连,如今好不容易在赫连混出个名堂来,衣锦还乡后又是在北凉遇刺,这不是同北凉相克是什么?” 林阳公主被纪宝钏地狱冷幽默逗笑,“原先看不出你这么会逗乐子。” 纪宝钏却忽然严肃道,“臣妇不是逗乐子。” 啊? 林阳公主被纪宝钏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那……” “臣妇这些天思前想后,总觉得当年的事事有蹊跷,就算是父亲派人暗害沈贵,沈贵又从何处得知?而当年沈贵出征之前,他就已经同赫连人过从甚密,臣妇也是昨日看到他的护卫才能确定下来,当年来臣妇家中的,的确是赫连人无疑。” “你的意思是说沈贵当年是在……自导自演?!” “然后把自己受伤栽赃给纪丞相”,林阳公主自言自语补充了起来,“就能找合理的理由叛逃出北凉,投奔赫连?!” 林阳公主越说越发心惊,这沈贵对自己这么狠的么? “家父也曾说过,沈贵此人居心不正,若是他立身严正,他略微帮一帮沈贵也无可厚非,至少可以让我们生活无忧,可……” 沈贵若是有这样一个前科,那他此次遇刺的缘由就可疑了起来,若是他同赫连国主合起伙来玩这么一出苦肉计挑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他何至于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 虽然这样说来,这些刺客从何而来、又为何对公主府这么了解就有了解释,可唯一的问题就变成,沈贵这人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啊! 纪宝钏略微抿了抿杯中的茶,清醒了片刻道,“那他到底还是活着不是么?” 他要是今夜死了,她才彻底信了他是真的遇刺。 林阳公主按下心中的犹疑,冷静道,“明日等他醒来,自有分晓。” 于是乎,沈贵能否按时醒来就成了当夜公主府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第二日,李太医悠悠然起了床,伸了伸懒腰,才往沈贵院中而去。 等他到时,却发现院中侍从面色严肃,人数也比昨夜多了三倍有余,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给自己醒了醒神,严阵以待了起来。 收起懒散的神色,李太医垂首敛眉走了进去,果然看见正堂高座之上有一身着华服,头戴九尾凤冠,面容姣好、气势却十分威严的年轻女子,下首右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年纪稍长,气韵更为内敛的中年女子,虽说衣裙算不得华贵,倒同她的气质两相得宜。 “微臣拜见林阳公主,恭祝公主千岁金安!” “你就是李太医?” 李太医连忙点头道,“正是微臣。” “本宫记得,昨日太后派来了两位太医,怎么今日就剩你一人了?” 李太医没想到公主一上来就问这么刁钻的问题,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病人么? “这个……胡太医不擅解毒,所以…他便先回,让微臣留了下来。” 林阳公主仿佛喟叹一声,“可本宫记得,太医院擅长解毒的应该是王太医吧?” “也是本宫不好,昨日应该禀明太后,让太后遣王太医来的,既然如此,李太医就先回吧。” 李太医骇然抬头,诶怎么用完他就要抛弃他?! 再说了,这毒就算换了王太医来解,也不一定有他有经验! 李太医猛然对上林阳公主投来戏谑的视线,再转而看向公主身边漠然的林詹事,李太医明白过来,这林詹事怕是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小九九,没有当面戳破他,却转头汇报给了公主。 真是条好狗啊! 李太医在心里暗骂完林詹事,面上却强装镇定道,“公主容禀,这毒,太医院怕是只有微臣能解。” “哦?” 李太医咬牙道,“臣曾在济州府接诊过类似的病人,这种毒药虽非无药可解,但想要彻底拔除,确实是要费些功夫的。” “太医院的太医若用寻常法子,只能去除五分毒性,而微臣有把握,根治于他!” “那若是本宫不想根治呢?” “啊?”李太医又是一震,“微臣……微臣不明白…” 这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啊? 他这才彻底信了昨日那股不祥的预感来,什么狗屁富贵险中求,他这是摊上事了啊! “不明白?”林阳公主反问一句,接着道,“那你先同本宫说说这毒吧,这种毒从何而来,又是何人会用?” 李太医恭敬回道,“此毒源自赫连,是取赫连神山上雌雄同株的药花中的雌花为毒引,提炼雄株精华加上各种不同配比的毒物配合而成,药性最是猛烈,若是内服,立刻毙命,而若只是伤口感染此毒,性命也只能暂留几日,若是不能得到有效医治,不出三日,必取人性命。” “那,你的意思是说,若不是遇上你,这人性命必然不保?” 李太医略微有些得意,但在公主面前还是不敢造次,收敛了脸上差点就露出来的自得来,躬身回道,“臣不敢托大,但如若不是微臣,换了旁人来,今日他定然醒不来。” 林阳公主同纪宝钏对视一眼,心下都是疑惑起来,难道她们昨夜的猜测都是假的?沈贵真是被旁人刺杀? “李小飞!” “臣在!” 李太医被林阳公主这一声高呼吓破了胆,立刻跪了下去,俯首等着公主的指示。 “你所言若是有假,本宫必定要你狗命!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要贪功,也要看本宫许不许!” “臣……臣不敢!”李太医被吓得语无伦次起来,“臣…臣哪里!我……” 林阳公主又忽然和风细雨道,“李太医,你去为他诊治吧,倒不用全部拔出毒性来,留着他的性命即可。” “嗳”,李太医连忙应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进了内室乖乖为沈贵除起了毒性。 李太医看着还没醒来的沈贵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说你,没事招惹公主干什么。” 也不知道这句叹气是对沈贵还是对他自己,李太医拔出昨日为沈贵施的银针,看着上面残留的黑血道,“啧啧啧,你这小子真是命大,还好遇到我,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咯。” 一通操作以后,李太医开了三个方子交到刚刚走进来的林詹事手上,“这方子中有些药材连太医院都没有,需得现寻,分早中晚煎服,公主有命,这些药物都已经减了药量,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体内定有余毒,每逢阴雨或是受伤,必然会发作一番。” 林詹事点头听命,转身出去寻药并禀报公主。 李太医这才歇了下来,专心等着沈贵醒来。 直到日光透过窗棂照到了沈贵的脸上,他的眼睛骤然被刺痛,紧紧皱了几下眉毛后,他的双眼倏然睁开。 李太医见状,赶忙唤了人来,自己则冲上前去,“你醒了!” 沈贵刚刚醒来,迷迷蒙蒙看到的,是一张放大了的陌生脸庞,再仔细看去,唔,还不如不看。 沈贵连忙闭上了眼睛,这一定是噩梦,他刚刚已经同丰和公主团聚了,还有他们的孩子,哪来的这么个丑东西碍他的眼。 李太医却一下子慌了神,施针没问题,药物也没问题,怎么刚醒来就……不会死了吧?! 李太医连声“啪啪啪”拍在了沈贵的脸上,“你!你!醒醒!” 沈贵被自己脸上的痛觉唤醒,到底是谁敢这么造次,除了当乞丐那些年曾经被人踩在脚下蹂躏外,这么多年他哪里还受过这种委屈?! “大胆!” 沈贵自以为气势汹汹的遏止声,在李太医听来却是声如蚊讷,但,这一声于他而言,无异于天籁之声。 “还好,还好!”李太医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俩的命可算保住了,要不是看公主已经进来,他高低要问床上这人,醒就醒了,装什么死啊! “沈贵,你可算醒了。” 沈贵听到这声才算彻底清醒了过来,“公主?” 他这,还在北凉? 那刚刚他同妻儿团聚的温馨场面,都是梦境?!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难为你还清醒,听得出我是谁。” 林阳公主悠悠然坐到下人搬来的凳子上,纪宝钏也站在了林阳公主的背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躺在床上的沈贵。 不过,沈贵挣扎了一番想要起身行礼,却还是没能爬起来。 因为起身带来的清晰无比的痛意,一阵阵磋磨着沈贵的神经,他脸上的表情也因此狰狞了起来。 林阳公主看出他的狼狈,“北枢密使这般为难,倒不如免礼吧。” 沈贵也渐渐从一家团圆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昨夜的那场恶战,那些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为保护他而死,如今,就又是剩他孑孓一人在这名为故乡却毫无故乡情怀的北凉了。 林阳公主又转头问李太医道,“枢密使身上的毒解的如何了?” 李太医一听到此人的身份心下忽然一震,这难道就是赫连的北枢密使么?!他怎么会在北凉?又为何会在公主府身受重伤?! 转瞬抬眼又对上公主略带警告的眼神,立刻躬下身去回道,“回公主的话,臣已经为大人拔出血脉中的毒性,不过,有些毒或许已经透入骨中,还需得慢慢拔出。” 沈贵听到这话也是一震,刀上淬了毒? 他……可真是毒啊! 林阳公主颔首道,“北枢密使放心,这位李太医最擅此道,数日之内必然能为枢密使排出毒性,让你恢复健康。” 沈贵吃力的在下人的搀扶下靠坐起来,努力对着公主抱拳道,“外臣多谢公主!” 转而又问太医道,“敢问太医,我到底身中何毒?” 李太医悄摸瞥了一眼公主,看公主微微点了头,也壮着胆子回答了起来,“这种毒具体的名字,微臣也不清楚,不过据臣所知,此毒是取赫连神山上雌雄同株的药花中的雌花为毒引,提炼雄株精华加上各种不同配比的毒物配合而成……” 李太医的话还没说完,沈贵就接着道,“若是内服,立刻毙命,而若只是伤口感染此毒,性命也只能暂留几日,若是不能得到有效医治,不出三日,必取人性命。” “诶”,李太医惊道,“你怎么……” “知道”二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口,李太医就在林阳公主的眼神中悻悻闭上了嘴巴。 沈贵哼了一声,“相思引,亏他想的出来!” 李太医赶忙掏出自己的小本来,记上了这毒的名字。 林阳公主听沈贵的意思,怕是已经知道这幕后凶手是谁了? 莫非她和纪宝钏的揣测都做不得数,不是他沈贵卖惨,而真相是如太后所想,是赫连有人在背后作怪? “外臣有些话想同公主单独谈,可否……” 沈贵看了一眼在场的诸人,忽然瞥到林阳公主身后表情漠然的纪宝钏,心下有些愧疚,而这情绪也只是一扫而过,继而他对上林阳公主玩味的眼神,默默挪开了视线。 “李太医,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屋内众人闻言都会意的退下,林阳公主忽然开口,“宝钏留下。” 纪宝钏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沈贵也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臣…请公主派人去公主府后街郝家巷一探,如若拐角处有人吆喝兜售天山雪莲,只问他三钱一两可卖?” 林阳公主好笑道,“这就是你让本宫屏退众人要跟本宫说的?” 沈贵摇了摇头,“外臣也是想确定外臣的猜测后,再详细禀明。” “林詹事!”,林阳公主唤来了林詹事,在他耳畔吩咐了几句,林詹事就转身退下。 “沈枢密使,本宫邀你来北凉同宝钏相聚,可没想到你能生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啊。” 沈贵咧了咧嘴角,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纪宝钏却是冷笑道,“公主,若您早些告诉臣妇他如今的身份,臣妇宁愿当他已经死在战场上,彻底歇了寻他的念头。” 沈贵也不知是虚弱还是真的悔恨,也没反驳纪宝钏说的话,只默默的阖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林詹事派去的人就折返回来,禀报道,“回公主,派去的人将后街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公主想要的天山雪莲。” 林阳公主看着倏然睁眼的沈贵,问道,“怎么,现在能说了么?” 沈贵眼中最后一丁点火苗熄灭,沉寂道,“可以了。” “公主定然疑惑,那些刺客从何而来,又为何能够熟悉公主府地形,摸到臣所在院落,又能在交接班之时刺杀外臣。” 林阳公主骇然抬眼,对上沈贵的视线,颤声道,“果然是你!” 不然,他身为被刺杀的人,又如何知道那群刺客是趁着她府上卫兵交接班时刺杀于他? 沈贵看了一眼林阳公主身后的纪宝钏道,“看来……公主已经早有定论了。” 纪宝钏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躲开了沈贵的视线,只低声道,“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当初臣听闻公主替宝钏寻人,一则震惊宝钏并未二嫁,二则,南枢密使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为了防止我朝国主起疑,外臣不得不提前禀报于我朝国主,因此,为表臣的忠心,外臣不得不演这样一出戏。” “你在北凉被刺,既能彻底同北凉划清干系,又能让赫连讹上北凉一笔,沈贵,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沈贵苦笑道,“臣再算无遗策,也比不过天意变幻莫测。” 他孤身投奔赫连时,从未提过他在北凉有妻,而国主若是知道他在北凉曾有家室,怕是会对他的来历生疑,怀疑他是北凉的细作,而他同南枢密使的斗争正是关键时候,他不能前功尽弃,让多年苦心经营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而付之东流。 “臣当日同国主相约,事成之后,会有人在后街郝家巷接应,之后赫连便会递交国书……” 林阳公主愣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道,“如今根本没有这人,那不就说明……” 沈贵痛苦道,“南枢密使如此行事,我并不以为怪,可国主他……” “他竟然……” 林阳公主默默良久,昨夜同太后商议时,太后也只是以为南枢密使下黑手,来一个先斩后奏,人死不能复生,赫连国主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捏着鼻子忍下,只从北凉要了好处完事。 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情节。 沈贵牺牲自己来这么一出苦肉计,不就是为了表忠心,却没想到他却直接被自己国主和死对头联手出卖,可真叫一个惨呐! 但是,林阳公主只有两个字送给沈贵:活该! “难怪昨夜的死士下手这么狠,人根本没想给你留活路啊,北枢密使。” 林阳公主故意加重了最后“北枢密使”这四个字,拖的长长的尾音便在这寂静无声的室内回荡着,更显讽刺。 沈贵已经没了当日来北凉时的英姿勃发,如今气息奄奄的模样倒足以让不明就里的人生出一种同情的冲动来。 但是,一想到这人从前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来北凉的目的,林阳公主对他刚生出来的一丝恻隐之心也不复存在。 同情他,那宝钏这么些年来受过的苦,又算什么? 父皇教育过她,可以同情弱者,但,不能同情敌人。 沈贵感激道,“外臣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只不过,现下臣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外,臣无以为报。” 林阳公主嫌弃道,“本宫要你的命作甚?” 沈贵愣了愣,按下心头的苦涩,沉默着不作声。 这条命,一旦出了赫连,就已经不值几文钱,更别提,他现在也算得上是赫连弃子,在国主那里,他同一具死尸无异。 “不过”,林阳公主忽然想到什么,对着沈贵道,“既然你要感激本宫的救命之恩,你就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以后你同宝钏,再无瓜葛。” “公主!” 纪宝钏急忙想要打断公主的话,这等小事怎么能抵消掉公主对沈贵的救命之恩,太不值当了! 林阳公主递给纪宝钏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制止了她的回绝,盯着沈贵让他下决定。 沈贵默默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好。” 之后,林阳公主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就带着纪宝钏走了出去,看李太医还在门外侯着,顺道叮嘱他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太医在宫中这么久,想来自有分寸吧。” 李太医连声道,“臣明白!臣明白!” 走出许久,纪宝钏才艰涩道,“公主不必为了臣妇的这点小事大动干戈,若是太后对沈贵还另有用处,得知公主只换了一纸和离书,怕是要迁怒公主的!” 林阳公主轻松一笑道,“怕甚,太后嫂嫂一向见不得这等污糟事,她可是头一个反对你跟着沈贵去赫连的!更何况,她昨日还嘱咐我,若是沈贵死了,你也不用为他守孝,只当他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算了。” 这下轮到纪宝钏吃了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太后也知道臣妇了?”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别担心,今日一过,你便是自由之身,更何况,昨夜本宫同太后商议对策时,就以为沈贵活不成了。” “谁能想到这小子命大,居然挺过来了。” “别担心,本宫这就进宫同太后商议,不过,沈贵醒来这事,还是保密为妙。” 纪宝钏点了点头,自回了院子,而林阳公主也让人备下轿撵,直接入宫而去。 “什么?!” 盛少青听完林阳公主的叙述,只觉这个故事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完美案例啊,“所以,是沈贵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他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谁承想人家赫连国主根本就没信他,转头和南枢密使一起设计起他了。” 盛少青疑惑问道,“这南枢密使到底是何方神圣,赫连国主就这般信任他?” “这个林阳倒不清楚,只听说,南枢密使地位是仅次于赫连国主的存在,就连沈贵,当初也是先拜在南枢密使门下,后来才羽翼渐丰,独立门户去了。” “不过,现在沈贵既然活了下来,难道我们还要抵死不认见过沈贵么?” 盛少青想了想,“为沈贵治伤的太医可靠吗?”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李太医医术颇精,人也机灵,想来也不敢胡言乱语。” “那就让他暗中为沈贵治伤,明面里,就顺着赫连的意思,说沈贵已经没救了吧。” “您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盛少青沉吟一会,才开口道,“若是沈贵不“死”,这戏又怎么唱的起来呢?” 林阳公主笑了笑,“这点林阳倒和嫂嫂想在一处去了,那,等赫连搭好了台子,唱起大戏来以后,咱们再把沈贵交了出去,这下,看他们还怎么办!” 盛少青倒没有林阳公主那么乐观,她这两日总有些隐隐不对的感觉,却也说不上来是哪,又是为何不对,不过眼前沈贵既然已经救活,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办了。 入夜时分,盛少青批改到最后一份折子时才发现,再过半个月就是云至所说的一月之期,而手中这份折子就是礼部上的,里面写明了他们筹划的春耕之礼流程。 因前些年的典礼都在京中举行,如今挪到陈留,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对接,所以礼部提议遣部分官员先去陈留布置,之后皇帝和太后再驾临陈留,而纪丞相对此方案也颇为赞同。 纪大佬既然同意,盛少青也没什么理由反对,转手就在折子上批上一个大字:准。 盛少青如今已经基本总结出规律,凡是纪丞相同意的,她同意就成,凡是纪丞相不同意的,她也无缘同意,因为她根本见不到折子,在纪丞相那关就已经被打回去重新廷议了,这种时候,她的作用也就是,在早朝的时候听一听各方意见,最终,选择最恰当的一方支持他就成。 而自从卫振消停了以来,盛少青居然在早朝上产生出一种变态的无聊感来。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万民表率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直到王谧上书求见的帖子递了上来,盛少青才恍惚想起南景这位大神也还在京城中晃悠,卫振消停,王谧最近没作怪,她这几日也被流水样的宫宴塞满了脑袋,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外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盛少青瞧着王谧就这几日的功夫仿佛消瘦了不少,心下正是好奇,王谧却自己开口道,“臣多谢太后款待,短短几日就已经让外臣把这汴京逛了个遍,这汴京城中确实同我南国风俗各异。” 盛少青听着王谧感谢的话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她当初也是好心嘛,谁成想礼部那几位那么实诚,把行程安排的那么紧凑,恨不得三天当一天的使,想当年她逛故宫就花了整整一天,王谧三日就走遍了整个汴京城,确实是难为他了。 更何况,为了能让他更好的观赏京中风景,礼部也没安排车马,而是让王谧搭着11路公交慢慢游览,每到一个景点就换个导游给他引路。 所以,三天下来累的只有王谧。 于是,盛少青笑着道,“若是有机会,吾也想去一饱南国风光的眼福。” 王谧立刻就答话道,“现下就有这么个机会,我朝国主已然同意同太后会盟,这地点不如就定在顺昌?” 盛少青光速打开地图搜索一番,发觉顺昌这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临近两国交界,四周环山,安全不说,风景也是十分秀美。 盛少青也就顺势点了点头,“那吾就等着王大人你的好消息了?” 王谧没想到盛少青这回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起来,错愕了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常,接着道,“北凉流失之物,不日便会同我朝国书一同抵达。” 王谧退下之后,盛少青想既然时辰还早,现下里回去永光殿也没什么好玩的,倒不如顺道去看看元澈。 可等她们一行人到了上书房,没听到书声朗朗不说,还被人告知元澈下了朝根本就没来上书房,也就是说下了朝这熊孩子就不知所踪了? 想了片刻,盛少青就喊住了要去寻人的阿宁,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吾知道他在哪了!” 今日上朝时就看到元澈在她眼前就跟屁股上长了倒刺似的坐不住,一下朝出了勤政殿,立刻就跟何钰宁跑了个没影,她早上还欣慰这孩子是求知若渴,没想到这孩子压根就没去学习! 好啊,这才多大,就敢逃学了! 阿宁疑惑道,“太后您知道陛下在哪?” 盛少青冷笑道,“那七个葫芦小郎君住在哪?” “葫芦?” “呃”,盛少青扶额道,“就是为澈儿选的伴读们呢?” 阿宁迅速反应过来,“他们住在思语院。” “带路!” 盛少青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赶到思语院,果然看到元澈叉着腰站在院中对着跪在地上的六个小孩颐指气使道,“你们!去给朕把后院那堆柴垛搬到前院来,一个一个劈开,不劈完不许吃饭!” 元澈丝毫不觉危机到来,仍在院中发号施令,直到周围的小太监们看到盛少青到来都跪了下去,元澈才感觉到了气氛中的一丝丝诡异。 但他对那些人摆了摆手道,“朕没说你们,你们起来!” “朕让你们起来,起来!” 元澈忽然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另一个更大的阴影笼罩起来,而眼前的何钰宁也在疯狂给他使着眼色,心下暗道不好,扭过头看,果然看到一脸乌云的母后正在他背后默默盯着他。 完了完了,母后怎么知道自己来这了? “母后,我.” 盛少青看着心虚无比的元澈露出了迷之微笑,不好好上学在这耍威风是吧? 何钰宁见状不对,连忙跪下磕头道,“都是臣不好,是臣.臣让陛下” 盛少青一言不发的路过急着揽锅的何钰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那群小郎君见了太后驾到身体更是抖似筛糠,跪着都有几分摇摇欲坠。 元澈见何钰宁急着为自己背锅也急了,赶忙道,“都是儿臣出的主意,您不要怪罪阿宁,我,儿臣.” 盛少青微笑道,“哀家说你们错了吗?” 诶? 盛少青端起阿宁呈上来的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才悠悠然道,“来个人,跟哀家说说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新鲜花样?” “儿臣.” “你闭嘴!” 元澈紧紧闭上了嘴巴,以他对母后的了解,母后如今就在暴怒的边缘,要是他再添把火,今晚他的屁股可就不保了! 那六个人看到太后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逡巡,明白太后这是让他们派个代表出来回话,面面相觑之后,共同推举出了他们认为最为能言善辩的那个出来背锅。 “回太后的话,是陛下见臣等身单力薄,想帮我们强身健体,所以才让臣等搬柴劈柴。” 哦?还挺机灵。 元澈闻言冷哼一声,谁要他们帮忙遮掩,更何况,当初就是这个开口说话的欺负他欺负的最狠了! 盛少青又嘬了一口茶后慢悠悠放下了茶杯,缓缓道,“那就开始吧。” 这几个孩子个个身宽体胖,壮实的跟头小牛一样,一看就是家里精心饮食照顾出来的,哪来的身体单薄一说,不过盛少青也不急着揭穿他,只等着看另外五个孩子的反应。 那开口说话的孩子率先起身往后院而去,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种时候,当然是明哲保身为上。 而他身边那四个孩子也起身跟随而去。 如今院中就剩下元澈,何钰宁和最后跪在角落里那个孩子。 盛少青转而问道,“怎么,你怎么不去?” 那孩子咬了咬牙,只摇了摇头,仍是不肯动身。 他自知自己嘴笨,倒还不如不开口。 盛少青身边的崔筠却看出其中端倪,柔声问道,“你只管说,太后不会怪罪你的。” 他看了一眼咬紧下唇的陛下,又看了一眼一旁攥紧拳头的何钰宁,仍是摇了摇头,不肯开口。 元澈倒是急了,“母后问你话,你倒是说话啊!” 那孩子也被逼急了,脱口而出道,“臣……臣是觉得陛下此举不妥!” 盛少青没给元澈说话的机会,直接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陛下何举不妥。” “诶,对,朕为何不妥!” 元澈见母后像是来为自己撑腰的,略略放下心来,也大着胆子问了起来。 “臣…臣以为宫中赏罚分明,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可…可臣不知身犯何错,又为何受罚?” 元澈在自己脑子里搜索了一圈,都没想起来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孩是谁,当时带头欺负他的就是刚刚那个开口说话的,眼前这个,他好像还真不认识。 “那,那你就不用搬了,你可以回去了。” 元澈以为这样发了话,这事就这样解决了,可那孩子还跪在那里不肯起来,眉心紧紧蹙在一起,似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 “你还不满意?朕都不罚你了!” 那孩子似乎鼓足勇气道,“可他们又有何错?” 元澈这下傻眼了,天底下哪有这么轴的人,都放了他一码,怎么还关心别人起来了。 盛少青也学着他的样子问元澈道,“母后也问问你,那些孩子有什么错,你要罚他们?” 元澈呆住,母后不是知道吗,怎么又问?? “因为之前,他们对朕出言不逊!”元澈理直气壮道。 “可那时陛下骤然闯入,言语间又颇为随意,李洲复提醒您注意宫规当属正常。”那孩子有理有据反驳道。 盛少青津津有味的吃起瓜来,那日听元澈一面之词,她还真以为是那些世家子欺负了元澈去,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 “朕在自己宫中,还要谨言慎行么?!”元澈震惊脸。 “天子为天下表率,不论身处何地,都当时时谨慎。您乔装改扮之举本就出格,李洲复虽然言语顶撞您,可本意皆属好意,臣不知陛下为何会深以为忤。” 盛少青闻言悄悄在崔筠耳边吩咐了两句,崔筠便闪身出了思语院。 元澈闻言脸色涨得通红,连带着何钰宁也被臊的有些难堪,盛少青这才开口问道,“澈儿,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澈看实在瞒不过去,只得低声道,“儿臣就是想找人一起踢蹴鞠,那个李洲复说,锦朝有个蹴鞠太尉,莫非儿臣不思进取,也要做这太尉第二么?” “你不是告诉母后,他们嫌弃你身份低微,不肯同你交往么?” 元澈急道,“那个李洲复说了这样的话,他身后那些跟他交好的也就不肯搭理儿臣了嘛……所以……” “这就是你编造这些的理由?”盛少青怒不可遏道。 孩子可以没出息,可不能坏了人品! 元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委屈道,“儿臣错了。” 何钰宁也跟着跪了下去,当初他一眼看出了陛下的身份,自然没有跟着李洲复他们一起规劝陛下,而是早早就投靠了陛下。 “这事你也知道?”盛少青问何钰宁道。 何钰宁无奈点了点头,盛少青接着问,“那你觉得,是陛下对,还是李洲复对?” 何钰宁没想到这个死亡问题会轮到他的头上,垂下头去不敢作答。 元澈此刻倒坦然对着何钰宁道,“阿宁,没事,你说!” 盛少青不免对何钰宁有些失望,本想给元澈找个好的伴读,玩自然是要一起玩,但也得人品端正才好,不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不学好可怎么办。 何钰宁咬咬牙道,“回太后,臣觉得,此事陛下和李洲复都有错。” 盛少青微微挑了挑眉,“接着说。” “当初陛下微服而来,只寻人去玩,自然有贪玩之嫌,今日又因此而罚人,更有报私仇之实。但李洲复当日所言确实有些过分……言语间多有鄙意,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生气。” “你觉得呢?” 盛少青转向刚刚不肯受罚的那孩子问道,那孩子点了点头道,“此话倒是公允。” 元澈感激的看了一眼何钰宁,他就知道这朋友没交错,要是换了他的嘴,母后铁定更要生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经了这么一遭,心中的恐惧淡去几分,不卑不亢答道,“臣姓刘,单名一个琛。” “刘琛?” 倒是个好名字,琛嘛,原意珍宝,可见家中对他有多重视。 “是。” “你可愿留在宫中做陛下的伴读?” 刘琛震惊抬头,他以为今日怕是性命都不保了,现下还能留下来做伴读么? 元澈不甚愿意道,“母后!” 何钰宁虽好,可性格太过软弱,遇到事情只会顺着元澈而来,元澈身边正缺这样一个敢于直言的诤友。 李洲复虽然当日敢于指出元澈的错误,可今日知道了元澈的身份,却也不得不因此折腰。 盛少青看刘琛愣住,只好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可愿留下?” 刘琛肃然拜下道,“臣,定不辱命!” 随后,盛少青就带着元澈回了永光殿,顺道下旨让剩下几位郎君回了家。 伴读贵精不贵多,两个足矣。 一进永光殿。盛少青就揪住了元澈的耳朵,“你如今都学会骗人了是吧?!” “母后之前如何教你的,你都忘完了么?!” 元澈急得哭着道,“没忘!没忘!儿臣哪敢忘了啊!” “没忘?没忘你骗母后?没忘,你乱用刑罚?” “儿臣就是小惩大诫罢了,他们遇到我还算好,若是遇到旁人,早都打了几十大板子赶出去了!” “你!!”盛少青没想到这熊孩子还敢砌词狡辩,气急了道,“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看谁能管的住你!你自己去寻!” 元澈看盛少青是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狡辩,只委委屈屈道,“儿臣是天子,怎么能让一个臣子劈头盖脸的指着鼻子训斥呢?!” “那你先告诉母后,李洲复说的对还是不对?” 过了许久,元澈才嘟嘟囔囔道,“算……算是有那么点道理吧,那儿臣也是为了考验他们嘛!” “考验?考验就是抓着他们玩陪你玩蹴鞠?!人家不玩你就说人家是瞧不起你?堂堂天子,就这点气度?!” 元澈震惊,没想到母后都打听了个清楚,那刚刚没揭穿也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本章完) 第一百章 狮子大开口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母后,这次是儿臣做错了,儿臣……儿臣不该,不该…”元澈的嘴巴就跟打了结似的,吞吞吐吐说不出来,犹豫好一会后,才鼓足勇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儿臣不该贪玩,贪玩不成还公报私仇…” 盛少青扯了扯元澈的耳朵,“你最好是给记住了!” “就算你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你也不能肆意妄为,不然你以为锦朝是如何灭亡的?” 元澈好奇道,“难道不是李洲复说的因为那个蹴鞠太尉嘛?” 过了一会,元澈才继续嘟嘟囔囔道,“要不是他提这茬,儿臣.儿臣也不会这么生气.” 谁让李洲复要用蹴鞠太尉嘲笑他,还说他也是想学着蹴鞠太尉这种路子博得陛下的关注,让北凉也走上前朝的老路。 怎么可能! 盛少青慢悠悠摇了摇头,学着昨儿刚找来的说书先生的样子,缓缓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嗯? 母后什么时候学会说书了? 根据辩证的矛盾论来说,在锦朝灭亡的原因中,那个什么蹴鞠太尉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主要矛盾还是集中在把大量的资源耗费在了党派斗争当中,最后人斗死了,钱斗没了,人心斗光了,国家也就玩完了。 “澈儿,若是没有这个蹴鞠太尉,你以为,锦朝寿数如何?” 元澈眼睛转了几转,想了想道,“太傅说,前朝末年时恰逢灾年,民生凋敝,想来若是殇帝不由着蹴鞠太尉胡来,再励精图治些,或许还真能让锦朝延些寿命。” “那太傅有没有说,励精图治,是为了谁励精图治?而蹴鞠太尉胡来,又是如何胡来的?” 元澈自信道,“励精图治那自然是为了天下万民了!” “至于那个蹴鞠太尉,真是混蛋一个,只管自己享受,从不管别人死活!借着蹴鞠得了殇帝的宠信,欺上瞒下,胡作非为!” 盛少青心下稍慰,还好,还好,孺子可教也,还没堕落到殇帝那种说出何不食肉糜的地步,成语的储备量也是逐日见长。 元澈慢慢才回过味来,“儿臣明白了!” 盛少青欣慰点头,揉了揉他的肉包子脸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用科学的理论武装元澈,未来她这个太后就能更好的躺平! 看元澈欲言又止的模样,盛少青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母后.儿臣不喜欢那个刘琛,您要不让他回家算了.” “阿宁一个人就够了,真的!以后我再也不胡作非为了,其实阿宁一开始也担心我这么干会惹您生气,是儿臣一意孤行。所以,今天的事怪不到他头上,您就.您就只留他一个人吧!” 盛少青听完又捏了一把元澈的脸蛋,“你还知道讲兄弟义气啊!” “但你也看看这义气该不该讲!” “你的阿宁虽好,却劝不住你,你身边就需要这样一个敢于直言的人时时提点着你,就算你不采纳他的建议,多听听也是好的。” 元澈撇了撇嘴,好吧,好吧,母后说的都是对的,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去咯。 盛少青看他不愿意的样子,刚想开口安慰他,却看到他已经学着自己的样子开了口,“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嘛!” “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母后,您别念啦,儿臣知道啦,儿臣让刘琛跟着就是了。” 盛少青的“嘿”还没说出口,元澈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这孩子真是同她初见时换了个人一样,果然压抑了许久再释放天性,性格更容易跑偏。 “太后,陛下这么急着是去哪?” 崔筠刚抱着着今日的折子走了进来,就看元澈“嗖”的一下从自己身边窜过去,好笑问着盛少青道。 盛少青也是笑了笑摇头道,“我哪知道?孩子大了,竟也看不住了。” 盛少青往崔筠手中一瞄,怎么这么多! 接着叹了口气道,“这会我倒是盼着他赶紧长大了。” 伸了个懒腰,盛少青刚拿起第一本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瞪得像个铜铃。 “这么离谱?!” “什么?”崔筠看盛少青脸色古怪,神情更是古怪,一双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两个眼睛倒是瞪得如同鸡蛋般大小。 “你知道赫连开口要了多少吗?” 沈贵的事盛少青没有瞒着崔筠,所以崔筠对于赫连索赔这事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看着太后吃惊的神色,还有刚刚从袖筒里伸出的一根手指头,她咽了一口唾沫道,“一千两?” 盛少青摇了摇头。 “一万两?” 盛少青点了点头。 崔筠倒抽一口气,这赫连还真敢要啊! 一万两银子,那可是陈留郡一年的田税呐! 可崔筠没想到太后还接着说道,“是一万两黄金。” “什么?????”崔筠一向出了名的老成持重,可还是被这数字给惊呆了。 结果盛少青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还要五百匹绣品,三千石粮食,唔,还有五百头牛、六百匹马。” ????????????? 崔筠过了许久才颤颤巍巍道,“太后.他们是要把咱们北凉搬空啊?” “但是”,崔筠又吞了口唾沫,“就为了个沈贵?就他……也……值这个价?” 盛少青略一思索,“你觉得值吗?” 崔筠赶紧摇头,这才哪跟哪,一个北枢密使,再位高权重,那也不值这个价,更何况,人还没死呢,就狮子大开口威胁上他们了,这不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嘛! 小小赫连,居然敢这么跟北凉叫板,看来是先前那一仗没把他们打服,竟然还敢来生事! “纪丞相呢?” “太后,纪丞相还有三位辅政大臣求见!” 盛少青刚问完,阿宁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盛少青啧啧道,“吾就说嘛,纪丞相怎么可能坐的住。” “替吾更衣,去御书房!” 早朝在勤政殿刚刚见过的几人一番寒暄之后,就直入正题讨论起这封来自赫连的国书了。 “想必太后已经看过这封国书,臣之所以没有在廷议上拿出来,是因为想让这件事尽量先保密,鸿胪寺那边臣已经下了令,只是不知太后对此事有何看法?” 纪文宣说完就退到一边不再言语,只等着盛少青的回答。 任凭盛少青如何使用心理窥视功能,盛少青还是看不出眼前这三人心里的想法。 “薛大人、王大人、吕大人,你们怎么看?” 被点名的三人双双对视一眼,站在前面的吕世昌率先开口道,“赫连如此贸然索人,实在无礼,微臣查过通关记录,根本没有枢密使沈贵入关的记录,他们又怎么确定沈贵在北凉呢?” 吕世昌身后的王庭接话道,“臣附议,臣已经查到,这位赫连的枢密使,当年可是我们北凉军中之人,后来又临阵逃脱这才去了赫连,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当年能叛逃出北凉,如今自然也能叛逃出赫连,凭什么来我们北凉要人呐?” 只有站在最后的薛无极看了一眼纪文宣,才慢悠悠道,“两位大人都言之有理,不过,既然咱们都能知道,赫连人未必不知道,想来赫连已经准备好了证据,只等着我们否认了?” 王庭扭过头去,看薛无极表情玩味,再看看眼前纪文宣略微紧绷的面容,又想起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不由得也浮想联翩了起来。 “莫非是纪丞相思婿心切,又突闻沈贵在赫连已经位及人臣,想要邀婿回乡一聚,这才被赫连盯上了吧!” 王庭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可纪文宣脸上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不过盛少青结合前些日子同这几位大佬相处中的发现来看,这几位辅政大臣之间,仿佛并不那么和谐呢。 王庭话音刚落,吕世昌就斥责王庭道,“胡说!” “丞相何时是这样的人了?!” 王庭讪讪闭上了嘴巴,薛无极却反驳道,“王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在一旁装鹌鹑的纪文宣,又瞥了一眼太后的反应,太后对此事仿佛并不惊讶? 不过,盛少青已经习惯了这几个人的沟通方式,他们就是有话不会好好说,非要先呛上几句才能正常交流几句,看他们一个回合呛完,盛少青才开口道,“不是纪丞相,是哀家。” 这下,除了纪文宣以外的三人都是愣在当场,是太后? “是吾请了沈贵来北凉,不过事情紧急,便没有按流程办事,故而通关记录没有记载。” 吕世昌心想不对啊,他查到的明明是林阳公主啊,怎么,公主背后是太后? “太后!坊间已有流言,此人遇刺生死未明,可真有此事?!” 盛少青点头。 王庭倒抽口气道,“难怪,坊间传言前日公主府有刺客,公主无事,公主府前些日子来的贵客却身负重伤,这再过几日,此事一旦传开,沈贵的身份遮掩不住,可不就真着了赫连的道了?!” 薛无极接话:“难怪纪丞相一接到赫连国书就下了封口令,这是早就有了准备?” 纪文宣笑了笑,“老夫如何能未卜先知,不过是觉得赫连贸然来书,事有蹊跷罢了。” 薛无极才不信纪文宣早不知道此事,看太后的样子,这两个人怕是早都知道沈贵在公主府,还在公主府遇刺了吧! “臣以为,既然吕大人查明未有通关记录,那我们倒不如.装聋作哑?” “你都不问问,这人现下是死是活?”盛少青好笑道。 薛无极反问道,“太后难道还要放了活着的沈贵回去么?” “他就算有命回,怕也是没命活了。” “哦?”盛少青好奇,薛无极又不知道沈贵是自己挖了坑把自己给埋起来了,怎么就敢下如此断言呢? “赫连要求如此离经叛道,打的就是枢密使已死的主意,想让我们悄悄咽下这口哑巴亏,可若是沈贵活着,他们不仅要不到好处,这事情就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依照臣之见,赫连怕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盛少青暗暗叹服薛无极这超高智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道,“那若是吾就想让这件事变成笑话呢?” “您的意思是?” “诸位怕是不知道,沈贵原本盘算的是演一出苦肉计,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成了这诱饵吾想,若是咬死不认,闹起来了也不好看,等过几日沈贵身体恢复了,既然赫连要人,我们索性就还给他们就是。” “而且,不仅要还,我们还要大张旗鼓的还,声势浩大的还!” 盛少青说完环视一圈,等着这四位的意见。 学卫振的装傻充愣固然是一步好棋,却不高明,还让南景和百姓看了他们的笑话,倒不如坦坦荡荡,送了沈贵回去。 至于沈贵回去了会如何,那可就不归她管了,沈贵还是自求多福吧。 纪文宣闻言暗笑不语,只捋了一把自己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下盛少青满意了,看来自己终于同纪大佬同频了一回,想到了一处去。 其实纪文宣的态度一开始就很明显,她能看到这份国书,不就说明了一切? 薛无极想了想还是皱眉道,“沈贵不除,怕是后患无穷。” “臣对沈贵在赫连的行事颇有耳闻,此人心狠手辣,目标又极为清晰,不然也不会短短数年就位极人臣,若是此时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他的性命,再抵死不认他在北凉。” 薛无极顿了顿道,“既然他已成饵料,想来赫连国主也没打算纠缠此事,毕竟彻查下去,的确是他们自己设计……” 王庭此时也转过弯来,附和道,“薛大人此言不错!” 杀沈贵,再不认账,这个选择看起来确实很香,但是盛少青总觉得这样很不道德。 王庭补充道,“若如薛大人所说,沈贵就算被我们送回去,那也难逃一死,倒不如……” 由他们亲自手刃之,还能给他留具全尸。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两极反转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看着王庭逐渐变态起来的表情,盛少青深深的打了一个冷颤,讨论就讨论,脸上做出这副表情是作甚! “等等!” “各位,吾现在有一个问题。” “你们为何以为沈贵回去就是必死之局?” 王庭不解道,“太后不是说,这沈贵是想用苦肉计反被坑了么?想来赫连国主已经动了杀心,而沈贵如今真的死了倒罢了,可他既然没死,自然也就知道是谁要害他,那,赫连国主也不会放任沈贵活着吧……” “臣想,取沈贵性命,也就是时间早晚罢了。” 盛少青顺着他的话接着说,“那既然是时间问题,为何不看他们自相残杀,何须我们动手?”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万一再出个什么岔子,倒把自己缠了进去,那不就成了吃不着羊肉还徒惹一身骚。 王庭一想,太后这样说好像也对诶! “诶,薛大人,你这……” 王庭立刻甩锅给薛无极,薛无极无奈接锅道,“事无绝对,臣担心的就是一个万一。” 万一沈贵回了赫连却没死,那就是赫连改天换地、赫连国主和南枢密使的覆灭之日。 相比于沈贵这个对手,他还是更喜欢如今的这二位。 毕竟能想出在北凉除去沈贵这个法子,这二位的智商加起来估计都不过两位数。 薛无极此言一出,书房中气氛瞬间就冷凝了下去,纪文宣也是蹙起眉头,权衡起这两种选择之间的利弊来。 盛少青私心而论,她实在不想主动惹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在其他的事情上,她都尽量能忍则忍,能退则退,主动出击带来的可能后果,或许是她无法预计和承担的。 更何况,沈贵来北凉,是在她的默许之下,经林阳公主的手而办,林阳公主也是好心帮忙,却没想到沈贵心存算计,又作茧自缚,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沈贵咎由自取。 这一切麻烦的开端,就是让这个混蛋进了京。 所以,盛少青只想尽快送走这尊瘟神,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忽然,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崔筠急急忙忙奔了进来行礼禀报道,“太后!各位大人!沈贵……北枢密使失踪了!” 盛少青:“…………” 崔筠接着道,“林阳公主刚刚来报,午后仆从送药进去,却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却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不省人事的李太医,而……枢密使……他…仿佛是换了李太医的衣服出了公主府。” “哦对!还有,公主还呈上了枢密使留下的信。” “快!给吾看看!” 盛少青接过崔筠手中充满中药味皱巴巴的纸团,仔细摊开来看,上面只写了:“赫连遣使谈判之日,便是外臣出现之时。” 盛少青看完就将纸递给了几位大人传阅,得,他们不用做选择题了,现如今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看来这小子早就预料到公主府也不安全,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崔筠看诸位大人脸色渐渐变差,也揣摩着太后神色放低声量道,“公主和李太医如今就在外头,太后可要召见?” “传!” 林阳公主府自那日遇刺后守备量都是原先的三倍有余,这沈贵居然敢顶风作案? 林阳公主掀开帘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所以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几位大人也在,只是眼神对上纪丞相,瑟缩了一瞬后又撇开了视线。 李太医也颤颤巍巍跟在公主身后走了进来,他现如今脑子中就两个字:后悔。 双方见完礼,林阳公主就跪下去作揖请罪道,“林阳特来请罪,请太后责罚!” “沈贵他……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林阳公主回道,“昨日太后言明让太医暗中为其诊治,林阳便让李太医每日以请平安脉为由,来公主府为他治疗,今日本是李太医最后一次为他施针,没想到这厮居然趁机敲晕了李太医,自己换了李太医的衣服溜了出去……” “就连他留信的纸都用的李太医的药方!” 李太医在心里疯狂点头附和,北枢密使这个混蛋可真是恩将仇报,敲晕他跑了就算了,居然还用他的药方纸,真是欺人太甚! “李太医这几日在你府中进出,难道就没人认得出来是他李代桃僵?!”盛少青愕然道。 古代就算没有人脸识别和指纹识别,那也不至于短短一日大变了个活人还没人认得出来吧! 林阳公主听完盛少青的疑问是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她今日好不容易谨慎了一回,居然反倒被这谨慎坑了一把。 她接着道,“为防消息走漏,林阳今日把沈贵院中守卫都换上了十分可靠的人,这些人此前并不在沈贵院中,今日也是刚见过李太医,而且……” “而且,李太医同沈贵身形相似,带上官帽,拎上医箱,若是刻意避开脸,这些人怕是也注意不到已经换了个人。” “李太医,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何事?”盛少青转而问李太医道。 李太医见太后点自己名,已经不复当初的激动心情,看着眼前洁白的玉阶开始为自己的后事打算。 他原以为救了沈贵,他这以后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当个小小院判不在话下吧?! 没想到,沈贵这厮恩将仇报,利用他跑了个没影,丢下他面对这堆烂摊子,要是太后降罪,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怎么他是救人一命,还要搭上一命啊? 买卖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他才刚入太医院没多久,这就要去地府报道,只求地府没有这么多尔虞我诈,他下去了能好好做个医者。 哦,不对,地府大概不需要医者吧,他这手艺到了那边就得失业。 早知道就让沈贵把自己一掌拍死算了,自己还能捞一个“因公殉职”的名头,百年之后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 他如今眼见着人就要没了,不仅如此,到了那边还失业,那他只求太后让他死之前能见见家里人,叮嘱他们帮他多烧点纸过去……这样到那边他也能衣食无忧…… “李太医?” 盛少青看李太医发呆,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李太医瞬间醒过神来,心里又浮起两个字:完了!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林阳公主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才明白过来,把脸皱成一团叫苦道,“微臣……,微臣当时就…为他施针,之后把脉查看他体内毒性……” 李太医看了一眼公主,接着道,“他体内大部分毒性已经排出,不过还得将养些时日,之后……臣就……就为…” 盛少青看李太医脸都快挤在一起了,温声道,“不急,你慢慢想。” 李太医刚刚才挨了打,让他回忆这些痛苦的回忆确实有些为难他。 盛少青这声安慰无疑让李太医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太后这语气,不…不像是要降罪的样子? 林阳公主也附和道,“李太医,你仔仔细细回想一下,若是遗漏了什么细节可就不好了。” 李太医定了定心神,“因为每日臣都需要根据他的脉象为改变药量,所以当时臣在为他开明日的药方,后来……” 李太医紧皱眉头,想要努力回想起被打晕前的事情。 “后来,微臣刚刚掏出纸笔,聚精会神斟酌用药时,后脑勺便是一阵钝痛……” “晕晕乎乎间,微臣听到他说什么,对不住了,借用什么的?” “后来就……” 李太医心虚看了一眼林阳公主,后来他就被扒光了扔在了床上,所幸这沈贵还有点良心,帮他掖好了被角,不然他这回不仅在劫难逃,还……还要名声不保啊! 林阳公主补充道,“后来,仆从去送今天的药物时,无论怎样高声呼唤都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这才起了疑心,破门而入后发现床上躺着的居然是李太医……” “沈贵身边都无人伺候吗?” 林阳公主恨声道,“此人说他自遇刺后便不放心身边有人,所以房中一般只有他一人,守卫都在院中……所以这才让他钻了空子溜了出去!” “不过,嫂嫂放心,林阳已经派人去找了,想来他身受重伤,又刚刚恢复了没几日,根本走不了多远,仔细搜查之下,必能找到他的踪影!” 盛少青没想到她居然和纪文宣同时开口道,“不必追查了!” 纪文宣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拱了拱手开口道,“此前已经放出此人已死的消息,如今大张旗鼓的去寻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 “沈贵既然说他会出现,不用我们找,他届时必然就会出现。” 盛少青又点了点头。 吕世昌却是疑惑道,“丞相何以如此自信?万一他过些日子趁机溜回赫连呢?” 纪文宣摇了摇头道,“不会。” 薛无极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他的。” “如今他既然跑了,那便如太后所说,送他回赫连吧,但愿他能记得北凉对他的恩情……” 纪文宣冷哼一声再未开口,只剩王庭有些蒙圈的看着这些人仿佛打哑谜一般的对话。 他就跟先帝说他不适合这个辅政大臣嘛!他有时候根本没办法和薛无极和纪文宣沟通嘛!平日里也就能和吕世昌说上几句,就这,吕世昌还经常怼他! 他自由自在的在工部倒腾些自己爱干的事情多好! 不过,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从御书房出来以后,他还是腆着老脸去问了薛无极为什么沈贵一定会来。 “你不是说此人狡诈万分,趁机跑掉才符合他的作风吧?” 他尽量忽略了薛无极一言难尽的表情,听他说道,“我还说过,他回赫连是凶险万分呢!” “就算他大张旗鼓的回去,性命尚且难保,更何况偷溜回去。” 王庭这才慢慢回过味来,沈贵是想借着北凉的势回去,但又怕北凉反悔了要了他的狗命,索性躲起来,只等赫连要人的时候,再跑出来打赫连的脸,然后光明正大的回赫连去。 啧啧啧,沈贵这小子,还真是,脑子够用! 薛无极看王庭吃惊又敬佩的表情,无奈道,“王大人,有空您还是看看孙子兵法吧。” 王庭冷哼一声,阴谋阳谋那一套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跟贾思研究研究怎么编撰他们那本惊世大作呢,他们一定会惊艳于世、流芳千古的! 见众人走完,纪文宣和林阳公主还没有退出的意思,盛少青猜到他们是有事相商,这事应该还是和纪宝钏有关。 果然,纪文宣下一秒就开口道,“太后,臣……” “臣想不日接宝钏回府…这些年她也为自己当年的一意孤行付出了代价,以后,她仍是我纪府的小女君。” 林阳公主却皱了皱眉道,“丞相,您这问过宝钏的意见么?” 纪文宣拂袖道,“还需问她做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如今同沈贵已经和离,自然要回家了!” 盛少青惊讶道,“已经和离了么?!” 林阳公主点了点头,“沈贵还算守诺,留下了已经签字画押的和离书,不过,也是用的李太医的开方纸……” 盛少青听完有些唏嘘,还好还好,还好纪宝钏清醒过来,没跟着沈贵跑去赫连,不然,沈贵死了就死了,纪宝钏半生凄苦,再跟着沈贵送了命,那可真是倒霉透了。 林阳公主道,“宝钏当年同您断绝关系而去,如今自然不肯再回纪府,不过您放心,林阳自然会照顾好宝钏,不让丞相您担心的。” 盛少青看林阳公主如今竟然如此维护纪宝钏,居然还为了纪宝钏和纪丞相呛声,心下真是稀奇不已,曾几何时,她记得林阳公主为纪宝钏寻夫可是为了拉拢纪丞相的诶! 按道理不应该帮着纪丞相劝纪宝钏回去么? 这样纪丞相就算不领情,那也要记得是林阳公主帮着宝钏回了家,这桩恩不想认都得认呐! 纪丞相看了一眼林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对着盛少青道,“臣…” 纪文宣话还没说完,盛少青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纪丞相当日不是同吾说,你这女儿不认也罢?” “生死有命,自求多福?” “你没这么个女儿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入宫为官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怎么,纪丞相现在连自己前几天刚说过的话都能忘了么?”盛少青轻笑着揶揄起了纪文宣。 纪文宣那万年冰霜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被盛少青反刺的有些尴尬,只能咧了咧嘴角,没再开口。 林阳公主从未见过纪文宣还有这样吃亏的时候,也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哎呀,对不住,是林阳失态了。”林阳公主嘴上道着歉,那抹笑意却仍旧挂在她的嘴角。 光纪文宣被太后噎的说不出话这件事,就够她笑一整年的了。 “咳咳咳”,林阳公主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林阳入宫前,已经见过宝钏,问及她未来的打算时,她已经表明愿意留在公主府,刚巧本宫府里缺一个主事的女官,不如就让宝钏填了这个空子,本宫瞧着她人也稳重,处事也老道,在本宫府中岂不两相得宜?” “这怎么成!” 纪文宣脸色瞬间变差,去哪都成,就是不许留在公主府!自己家不管,跑去给旁人管家,真是成何体统?!! “怎么就不成了?”林阳公主反驳道,“本宫府中女官皆有品级,一年还有不少俸禄,难道不比回家中强么?” 纪文宣冷硬道,“就是不成!” 林阳公主府里那群妖魔鬼怪他可是早有耳闻,若是宝钏真去了公主府常住,那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跟着公主学坏了可怎么好! 林阳公主被纪文宣的话气笑,反问道,“那纪丞相让宝钏回家,她除了二嫁和出家做姑子,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这………”纪文宣咬牙道,“那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纪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宝钏不愿回纪府,你又何必强迫她?!” “她不回纪府,她还去哪?!” 看两人争论的面红耳赤,盛少青在一旁越听越是一个头两个大。 “停停停!” “你们!别吵了!” “纪丞相,宝钏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让她留在公主府又如何?你若是想要见她,也是可以时时探望的啊!” 纪文宣心中窝火,一气之下竟说出了内心真实所想,“不成!不成!不回纪府也罢,那也不能去公主府!” 林阳公主闻言更是恼火,冷笑一声道,“怎么,本宫府里什么时候竟成了龙潭虎穴了?!纪丞相,您倒是说说宝钏为何不能留在我公主府?!” 纪文宣自知失言,支吾道,“宝钏……宝钏她多年生活在乡野之间,一时怕是难以习惯公主府的生活,更何况做公主府的女官了,臣是担心她能力不足…所以……” 纪文宣话还没说完,林阳公主就冷哼一声道,“宝钏如此,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更何况,本宫看她在皇庄之中经营颇善,还能助本宫肃清账目,纪丞相说她能力不足,怕是有失偏颇吧!” 纪文宣见林阳公主又提起多年前的伤心事,恩恩怨怨纠缠这么多年,当年他造的孽都反噬到了女儿的身上,真是…… 造化弄人! 盛少青眼见不对,企图平息事端,赶忙插话道,“要不这样,你们各退一步,让宝钏入宫来?” 林阳公主惊讶回头,纪文宣闻言也是震惊抬头。 看他们都一副惊讶的神色看着自己,盛少青解释道,“宝钏不想回纪府,纪丞相又不想让宝钏留在公主府,那,除了你们二位的府里,这不还有哀家的宫里可以来嘛!” “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纪文宣还要推辞,盛少青佯装怒道,“纪丞相,你这般可是信不过哀家?!那哀家这就下令让宝钏在公主府吧。” 纪文宣叹了口气,比之公主府,太后身边倒真是个清净地。 “那…臣就谨遵圣意。” 说完,纪文宣就行礼退下,出了宫连忙就让车夫驾车去了公主府。 如今殿中就剩林阳公主一人,嘴巴撅的老高,不情愿道,“嫂嫂!您明明知道林阳想把宝钏留下…不止是因为从前那桩打算……” 盛少青笑道,“你当吾看不出来么?你要是只为了拉拢纪文宣,你又何须为了她和纪文宣杠上?” “那您还……” “而且,林阳听纪丞相话中的意思,是颇为瞧不上我公主府呢!” 什么叫不回纪府也罢,公主府也留不得?! 她不就是养了一后院的面首么?! 至于么?! 就算纪丞相自己不纳妾,可这世道,凭什么就只许男人三妻四妾的,她就不能三夫四君的?! 凭什么就因为这个对她指指点点?面首愿意,她乐意,双方各取所需,轮得到外人置喙么?! 从前旁人说的难听她也就笑笑当做不在意,可纪文宣话里话外嫌弃的意思明了,她还是有一丝丝生气的,当年他若是能出面保下驸马不被贬去边关,驸马就不会遇袭,驸马不遇袭,驸马就不会死,驸马不死,她就不会守寡,她不守寡就不会寂寞,她不寂寞就不会找面首! 就这么简单。 盛少青连忙打圆场道,“纪丞相不是那个意思,吾也是担心你们吵起来,再说了,各退一步对谁都好。宝钏进宫来,也能帮衬哀家,也不算委屈了她吧。” 林阳公主想想也是,宫中的差事总比公主府的差事体面,也就点头勉强同意了盛少青的提议,“那…一会我就同宝钏说。” 林阳公主无奈离开了宫中,一身疲累的回到府中,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身上仿佛是纪氏的徽记?! 林阳公主心道完蛋,前几天就不该吩咐守卫见纪府的人不必阻拦,她连忙冲回纪宝钏如今住的院子中,刚一落脚,就听到屋内似乎有人在低声争吵。 “父亲!宝钏不愿回去!宝钏一无再嫁意愿,二无打算常伴青灯古佛,倒不如帮着公主处理府中庶务…” “那你回纪府,也有大把的庶务等着你处理!你一会就收拾收拾,傍晚就随老夫回府!” 林阳公主一把推开门道,“纪丞相想要从我公主府带人出去,好歹也得问问主人我的意见吧?” “公主!” 林阳公主丢给纪宝钏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和纪文宣对起线来。 纪文宣躬了躬身行礼道,“刚刚是臣失礼,但臣今日必须带宝钏回府,还请公主见谅。” 林阳公主也是一阵无语,这老头平日里看起来脾气最好,可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年衡阳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这个愣头青,还因此惹出不少事端来。 林阳公主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扬了扬手中的手谕,对着纪文宣道,“纪丞相不给我面子是小事,可太后手谕,您总得遵从吧。” 林阳公主一看纪文宣瞬间铁青的脸色心下一阵快慰,这还是她仔细行事以来,头一回见到成效。就说嘛,她刚刚就看纪丞相那个样子就不是善罢甘休的模样! 纪文宣心下再不乐意,也只能慢腾腾跪下去接旨。 林阳公主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纪宝钏,示意她也赶紧接旨吧,纪宝钏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太后手谕,纪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久闻宝钏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特召入宫中,授司计一职,望尔克尽其责,努力加餐!” “这可是宫中数年来头一回从宫外选官呢,宝钏若得如此,也不算辜负。” “太……太后?”,纪宝钏喃喃念叨着,林阳公主却笑着道,“怎么,这就高兴傻了?宫中女官和我这公主府中的女官虽说都是女官,可到底地位比我府上高出一截来,司计一职也是本宫同太后亲自选定,你本就擅长这个,入宫以后也能发挥你的特长嘛。” 纪文宣看林阳公主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明白自己这回算是马失前蹄,无可挽回了。 “你……” 犹豫了一会,纪文宣才开口问出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疑惑,“你到底为何不肯跟我回去?你明明……当年若是听我的话跟沈贵断了,为父再为你寻一桩好亲事,就算衡阳公主再计较,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啊!” 纪宝钏反问父亲道,“父亲,女儿如今是何地步?” 纪文宣没想到女儿还会反问,愣了愣才痛心疾首道,“至少,不是现在这样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啊!” 这个女儿,从小就最让他头疼,还未及笄就惹上那样一桩祸事,为她操碎了心却换来她一句,“嫁就嫁,乞丐如何,世家又如何,凭他谁,也拦不住我!” 后又同他断了关系,转身真就嫁人而去,沈贵失踪,他也不是没动过接宝钏回来、帮她另寻亲事的念头,可,回回都被宝钏拒绝,还说什么,“她的郎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绝不二嫁。” 他一气之下,索性也就不管她,任由她去了。 如今既同沈贵已经和离,总该收收心,就算不嫁人,回了纪府,也无人会对她不敬啊! 他就想不明白,宝钏怎么就是不肯回去!这执拗的性子,真是随了他! “父亲,女儿不觉孑然一身是苦,亦不是一无所有,这些年女儿在皇庄之中,也积累下不少田产,虽说女儿明白许多事是父亲暗中帮了女儿,可女儿也不至于一无是处,等着您来救济吧!” 纪文宣不解,“那又如何?” “当年女儿不知沈贵已叛逃出北凉,一心只等着他还乡,而如今,女儿已同他恩断义绝,那也就没有必要回皇庄去了。” “那你…” 纪宝钏没等纪文宣反问,就接着道,“父亲,您听女儿说完,女儿明白父亲苦心,可女儿早已同父亲断绝关系,此时若是反悔,岂不是让父亲陷于两难境地?” “为父……为父不在乎!” “可女儿不能不管父亲啊!父亲为女儿操心至此,女儿不能不顾父亲官声,更何况,女儿也不愿再过从前的日子……” “宝钏…” 过了良久,纪文宣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气性大的,却没想到你执拗至此…罢了,这性子也是随了为父……” “公主,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可否容老夫同宝钏单独聊上几句,之后老夫便打道回府,再不阻拦。” 林阳公主见状也就顺水推舟摆了摆手道,“纪丞相就请自便吧。” “过几日,本宫会亲送宝钏入宫,丞相不必担心。” 纪文宣拱了拱手,道了声谢,林阳公主便转身而去。 闹腾了一整天,崔筠见盛少青一回到永光殿就心绪不佳,神色也十分疲倦,也心疼道,“微臣看太后脸色不算上佳,不如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也好安心。” 盛少青摇了摇头,“无事,吾就是累得慌。” “那微臣让阿宁帮太后按摩试一试?” “她还会这手呢?!” 崔筠笑道,“能在太后身边伺候,自然个个都身怀秘技了。” “不过,纪氏……纪女官一入宫就是司计一职,会不会有些…” 盛少青看崔筠担忧的神色,不由失笑道,“林阳公主处事之风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胜在粗中有细,她既然说宝钏能胜任,那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崔筠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 “难道就放任枢密使在北凉京城之中不知所踪么?要不,我们还是试着派人暗中去寻找枢密使的踪迹?” 起码派些人确认他的安全吧。 “不必。” 盛少青已经知道沈贵藏身何处,不然,要这系统有何用? 要说这小子也是贼精,就藏在公主府后街的郝家巷之中,公主府派人去寻时,只以为他会往远了跑,却没想到他就在眼皮子底下藏着。 公主府周边守卫森严,郝家巷更是被严密封锁了起来,那日他出了公主府大门,绕了几圈就从一个狗洞钻进了一个小院中,这院子表面看起来是做粮食生意,背地里居然是赫连在北凉的联络点,而这个点,怕是赫连国主根本就不知道,而是沈贵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盛少青冷笑一声,“等他出来,就把贼窝给他端了!” 崔筠没听清盛少青的低语,只听到个“端”字,想了半天,还是忍下问出口的冲动,转身出去唤阿宁进来为太后按摩。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若如初见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公主,臣.臣妾真的” 林阳公主冷眼瞧着纪宝钏自昨夜起就心神不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就是进个宫吗,至于焦虑成这样么? 今日一早更是反常,甚至在府里连方向都分不清楚了,让她往东去等马车,她却跑去了西边,还眼巴巴在那发起了呆。 “本宫昨日不是告诉你,自今日入宫后,你便可自称微臣,而非是臣妾?” 纪宝钏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缓解的迹象。 看纪宝钏的嘴唇都有些发抖,林阳公主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怕成这样?” 纪宝钏面色发白的颤抖道,“或许.或许是当年的事..微臣对宫里还有.有些阴影吧。” 当年郡主坠湖而亡,与郡主同行的她却毫发无伤,所以赏梅宴之后她就毫不意外的被圈禁在了内宫之中,直到司正司的人审问完毕,结案之后她才算洗清了嫌疑,被放回了家中。 可她没想到,回家并不是痛苦的终点,反倒是她这悲剧半生的开端。 只不过,当时不觉是错,再回头已是历尽沧桑。 那段在宫中幽闭的寂寥日子,倒让她无比怀念从前在家时的自由自在,那时候回忆起父亲罚她抄写经文,这种位居痛苦榜榜首的事她都能品出甜丝丝的味道来,她这不是快被关疯了还能是什么? 她当初答应公主留在公主府,也就是脑子一时发热,想着既然暂时无处可去,倒不如留下来,也能一报公主前后为她的事费心周旋的恩情罢了。 却没想到,公主一转眼,给她送进宫去了! 太后谕旨已下,绝无反悔的余地,她再不愿,也只能听从。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林阳公主闻言立刻联想到宝钏所说是何事,又想起宝钏之前也只是答应暂留公主府,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懊悔,“当日.纪丞相,也就是你爹,在太后面前执意要接你回府,本宫同他争执了几句,太后看不过去,才开口将你召入宫中.” “如若你实在不想入宫,你在宫中住些日子,等纪丞相松口了,我便寻太后将你要出宫去,你看可好?” 纪宝钏静了静神,缓过气来坚定看向林阳公主道,“公主,您为了妾的事已经劳心许久,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遇,想来也非人力可以扭转,或许这便是上天给妾的考验吧。” “那………”林阳公主顿了顿,看纪宝钏的神色仿佛已经镇定下来,只好接着道,“你若是坚持不了,直接言明便是,太后心地仁善,定不会为难你的。” 纪宝钏咧了咧嘴角笑着道,“公主向来不吝言辞赞美太后,妾倒真想一睹太后风采,从前民间只传宫中李夫人盛宠,太后却……” 纪宝钏自知失言,赶忙掩饰道,“不过,太后自有洪福,德才兼备才能.” 林阳公主没等纪宝钏说完,就打断了她这胡乱拍的马屁,笑着道,“若是旁的什么人听去你说的这些,今日你这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不过,要是换做太后,只怕她只会跟你打听起这民间都是怎么传说的。” 纪宝钏还没从林阳公主的话中回过神来,林阳公主的脚步就已经渐行渐远,她也只能赶忙拎起裙裾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太后,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连林阳公主都对她赞不绝口? 纪宝钏一时间心中的好奇多过害怕,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也在慢慢散去。 盛少青也是十分好奇这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到底是何模样,因而,今日早早就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只等着林阳公主和纪宝钏的大驾。 纪宝钏一脚踏入永光殿,就被院中布置的巧思吸引了视线。 当年她还是纪府小女郎时,也曾随母亲来宫中赴宴,那时这永光殿住的还是景帝爷在位时煊赫一时的宠妃徐贵妃。 徐贵妃虽出身不高,性子也十分张扬,入宫以后却备受皇宠,殿中的陈设布置皆是顶级,所用器物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不过,奈何徐贵妃本人没什么鉴赏能力,又生怕旁人看低了她,所以这画风就逐渐跑偏了起来,后来就连景帝爷本人也提出了几次意见来。: “朕赏给你这么多好东西,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徐贵妃这才有了收手的迹象,但在纪宝钏的印象中,就算是后来徐贵妃收敛不少,那时的永光殿,也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不过,美则美矣,却失了灵动,多了些俗气。 可如今,纪宝钏瞧着这永光殿虽说不复往日奢靡,却多了些大气端庄来,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院落之中点缀的摆件又刚好为这院落增色不少,贵气之余又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纪宝钏心道,林阳公主所言果然不假。 光凭太后这居处,便能大致判断出太后平时喜好什么、性格又是如何,只看池塘旁那架秋千上都架了雨棚,就知太后是真喜欢坐这秋千。 跟在林阳公主身后,纪宝钏耳朵里听着林阳公主的嘱咐,眼睛却没从院中的一花一木上挪开。 她记得从前徐贵妃住永光殿时,这院子中没有一处不是金玉之物,可现在多了这么多花草,倒让她有些目不暇接了起来。 “到了!”林阳公主绕过最后一个回廊,回头对着纪宝钏道,“你别怕.嫂嫂人很好的。” 纪宝钏点头笑道,“妾不,微臣明白的。” 诶? 林阳公主看纪宝钏眉宇之间的那股滞气散去,神态平和不少,想来是自己的费了这么多口舌终于有了作用,心下安慰不已,“那便进去吧。” “嫂嫂!” “林阳见过嫂嫂,林阳已经将人带到!” 盛少青连忙让她们免礼、落座,林阳公主还没开口,纪宝钏就又跪了下去。 “微臣纪宝钏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盛少青想的是一回事,可这真的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你平身吧。” 纪宝钏虽然这么些年身处乡野,可骨子里到底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名门风范,所以行起礼来也仿佛格外好看些。 纪宝钏相貌不算顶好,这些年又饱经风霜,心力交瘁之下,确实看起来比京城中与她同龄的贵妇年长些,也憔悴些。 可,纪宝钏身上却有京城中那些娇花们所没有的一种独特的气质,盛少青一时也描述不出那种略带有自由和野性的气息带给她的冲击,但她已经下意识的愿意亲近和信赖眼前的这个人。 盛少青原以为这样一个愿意等夫君这么多年的顶级恋爱脑大概是不会让人心生好感的,看来还是她太刻板了。 就像林阳公主,如果不提那个李公子,还是蛮可爱的。 “你的事情,吾都听说了,吾敬佩你于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之上选择了前者,因而同林阳公主商议之后,召你入宫为官。其实此前就有从宫外选有才之人入宫为官的先例,不过,自太祖时起,就很少有这样选女子为官,吾希望你能敢为天下先,为天下之表率,日后在宫中不要让吾失望才好。” 其实那日说让纪宝钏入宫为官,盛少青刚一说出口就想到崔筠曾经的自陈。 崔筠说她入宫就是为了逃脱既定的命运,她想看看除了族人说的那条路之外,她还能往何处而去。 崔筠身后是崔氏,能让她走上这条通往万人之巅的路。 那,天下女子呢? 纪宝钏虽出身豪门,可她亦宥于父亲的意愿,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活,那若是自己提供了这样一条路呢? 纪宝钏以才选入宫中为官,便是为那些处于同样境地的女子闯出一条路来,让她们看到,她们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纪宝钏骇然抬头,惊诧看向满眼期待的盛少青,她原以为太后会说,选她为官不过权宜之计,或是什么别的搪塞她,却没想到,太后原来是这个打算。 天下之表率? 她.承担的起么? 林阳公主也闻弦音而知其雅意,惊讶道,“太后是想重开召官?” 盛少青点了点头,“难道有什么不可么?” 林阳公主微微蹙了蹙眉道,“林阳是担心宫中多年未曾召官,一时无从下手,反倒乱了方寸。” 林阳公主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嫂嫂若是想做,亦无不可,衡阳姑姑自小在德安皇后膝下长大,有关旧例,嫂嫂倒是可以问问她。” 纪宝钏一听到衡阳长公主的名字,身子不自觉一抖,想到日后在宫中当差,同衡阳公主照面的机会定然不会少,心下一阵寒意扫过,就一如当年被人从冰湖中刚救起时那样,透彻肺腑的冰冷。 盛少青注意到纪宝钏的反常,刚想开口问询,林阳公主就提前打断道,“只是,衡阳姑姑这些年深居简出,除遇节庆,几乎甚少出来活动,嫂嫂若是想见,还需得费些功夫。” “不过,衡阳姑姑最是喜欢我们这些后辈,太后若是以陛下之名召见,姑姑也不会不来的。” 盛少青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想了想道,“此事倒也不急,先让宝钏安顿下来再说吧。” 林阳公主颔首点头,却看到纪宝钏忽然拜下道,“微臣请太后为微臣赐名,微臣现下既已入宫,就想同前尘往事断个干净,宝钏之名虽好,可微臣命中福薄,压不住这名字,所以,想请太后重新赐名。” 纪宝钏此举一半发自真心,另一半,也是存了自保的心思。 太后既然有重开召官的想法,必然会以自己为先例,那她纪宝钏入宫为官的消息必然也就掩盖不了多久,衡阳长公主一旦得知她在宫中,她也预估不到长公主会做出什么来。 索性请太后替自己改名,以新的身份入尚宫局,衡阳长公主若是真的想找,还真得费些功夫。 盛少青听到纪宝钏的要求愣了一愣,怎么还有让自己取名字的,她又不是方丈,能替人剃度取法号的么? 一不问薪资,二不问休假,只让自己改个名字,这纪宝钏还真是老板眼里的合格打工人。 知道内情的林阳公主一下就猜到纪宝钏的意图,也帮着圆场道,“既然宝钏想舍弃旧途,太后就帮她取个名字吧,最好连姓都改了,这样想来尚宫局也就联想不到她的身份,这样宝钏倒能便宜行事了。” 盛少青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这里面绝对有隐情! 不过,出于对林阳公主的信任,盛少青决定用系统功能自己查探,现下也就顺着她们的意思为宝钏重新取个名字吧。 “唔……”,盛少青沉吟片刻,努力思索着脑子里好听的名字,慢慢道,“你说你福薄,前半生也不甚顺遂,那吾就祝你后半生能平安喜乐,乐而忘忧,不如就叫忘忧?” 林阳公主也附和道,“忘忧,果然是个好名字!那……姓?” 盛少青心道这姓也得改了么? 纪宝钏却自己喃喃道,“乐而忘忧,乐而忘忧……微臣母亲姓陆,所以……微臣想以陆为姓。” “那就,陆无忧?” 纪宝钏叩首谢恩道,“微臣多谢太后赐名,也多谢公主多日来提携照顾,日后微臣必定结草衔环,以报贵人大恩!” 盛少青同林阳公主对视一眼,同时道,“陆大人请起。” 盛少青唤来阿宁吩咐道,“阿宁,你带陆大人去尚宫局,只说这位陆大人是林阳公主荐举的司计便是,其他不必多言。” 阿宁颔首领命,心下却纳罕,不是说是纪家的小女郎么……怎么又姓陆? 不过,阿宁深知在这宫中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并不是好事,也就按下疑惑不提,专心带着陆大人去尚宫局报道去了。 阿宁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已经略有些沧桑的陆大人会主动同自己搭话,还是问她司计之职大多是做什么的? 这………这…林阳公主推荐人怎么都不推荐个有经验的? “司计一职主要执掌宫中支度衣服、饮食、薪炭,同时领出纳稽核之务。” “那尚宫局如今…” 阿宁直接道,“司计司共设六品司计两人,七品典正两人,八品掌正两人,女史五人,如今由刘司计和童司计共同执掌,您未来便是接替童司计的位置。”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重新上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宝钏点了点头没再作声,专心适应起新的身份来。 阿宁见太后也颇为看重这位陆女官,不由得好心提醒道,“陆大人,司计司的这位童司计性格略微有些古怪,您如今骤然入司计司,又同她品级官职相同,所以.” 阿宁言尽于此,她提点到这份上,总不能将话说到明处,若是这位陆大人慧智,便会明白她的意思,若是没明白她的意思,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纪宝钏闻言笑了笑,追上阿宁的脚步,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钏子来,塞进了阿宁的手心,轻声道,“多谢阿宁姑姑提点,微臣定不会让太后和公主为难的。” 阿宁皱紧眉头回过头去,看四周无人才低声道,“你以为婢子提醒你是为了这个么?!” 说完就将钏子又塞回了纪宝钏的手中,耐着性子道,“太后驭下严明,婢子也是好心嘱咐你几句,你可勿要害我才是!” 纪宝钏见阿宁居然不收,心下有些惊讶,却还是继续道,“姑姑还是收下吧,不过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的,日后留着把玩也好,赏人也罢,终归不算辜负。” 纪宝钏摊开掌心,只见这手钏并不是什么贵重的金玉之物,看起来反倒有些暗淡无光。 阿宁:这就是陆大人送的礼.么? 纪宝钏接着道,“这是我在宫外时,自己用菩提子串的手钏,送去静安寺供在佛前,后又寻了大师开了光,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是一份心意。我刚入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阿宁更加坚信今日太后说的绝对不是纪家的小女郎而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陆大人了。 这纪家的女郎怎么可能穷酸成这样?! 纪宝钏离开后,林阳公主又在永光殿小坐了一会才起身告退。 林阳公主刚行完礼,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来,试探问道,“听说今年嫂嫂要亲赴陈留行春耕礼,不知礼部的随行名单可确定下来了没有?” 盛少青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算算日子,也就在这几日间了,总得给人留些整装的时间。” 林阳公主松了口气道,“那林阳斗胆请求,也想随嫂嫂一同去。” 盛少青不由失笑,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怎么都想去? 难道同她一样,都是盼着公费旅游? 就连许夫人这几日都来旁敲侧击了好几回,也想让盛少青将她带着去陈留。 林阳公主假意叹了口气道,“林阳久闻陈留孤明山有佳酿,苦于祖宗家法不许我们这些人肆意走动,这才想趁着这次机会…” 林阳公主悄悄去瞥盛少青的反应,果然看到太后兴奋的抿紧了嘴唇,接着她决定给太后下剂猛药,换了副委屈巴巴的神情道,“那……嫂嫂既然如此为难,那林阳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既然嫂嫂不在京城,林阳平日也没什么朋友,那就只好去寻李公子解解闷诉诉衷肠了。” 下一秒,林阳公主就看太后的眼睛瞬间瞪大,连声同意了她也去陈留的请求。 “嘿嘿,林阳多谢嫂嫂!那林阳就告退了!” 诶?! 盛少青看林阳公主变脸如此之快,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被演了! “你!” 林阳公主只留下一个一闪而过背影潇洒而去,倒是太后忿忿的表情让刚回来的崔筠看的一脸不解。 “事情进展如何了?” 崔筠刚想开口问问这是什么个情况,就被太后的提问打断,想起自己的正事来,表情也不由得正色几分。 “据细作来报,赫连那边仿佛是自己内部出现了分歧。” “因为我朝迟迟没有回复,他们也有些拿不准我们的意图,所以……” 盛少青问道,“难道是赫连国主和南枢密使意见不合?” 崔筠点了点头,“看样子…赫连国主原本没想要沈贵的命,不过南枢密使已经出招,他也无可奈何,索性跟着上了贼船。” “可他们没想到,我们根本就不搭理他们,所以自己倒先心虚了。”盛少青有些不屑道。 “不过,从前不是说在赫连,南枢密使向来说一不二么?怎么现在发号施令,也没有从前那么顺利了?” 崔筠无奈摇摇头道,“太后您若是问南景微臣还有所了解,这赫连,微臣还真是……卖虾米不带秤——两眼抓瞎。” 盛少青被崔筠突如其来的幽默逗笑,“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 “这是连翘前两日刚听的话本子,微臣跟着学了两句,想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逗太后一乐。” “不过,太后若是想了解赫连,不如召薛无极薛大人来问问,从前他曾出使过赫连,对赫连必然有所了解。” 盛少青恍然大悟道,“难怪!” 难怪那日薛无极仿佛对赫连,还有沈贵都颇为了解,原来从前有这么一段经历。 不过,盛少青逐渐怀念起系统随叫随到的日子来,那时候根本不用她费力查,系统就会告诉她需要的信息,扣分就扣分呗,总比她自己动脑子来的舒服。 【听说宿主您想我了?】 盛少青:“!!!!” “你回来了?!” 【是的,借调已经结束,之前的bug也已经修复了90%,上面暂时用不上我,所以我就上线了。】 【不过,我走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您如果有事还是可以直接呼叫么?】 盛少青嘿嘿一笑,“忘记密码了………” 系统:…………… 她每次想要召唤系统,都会弹出提示,要她输入密码口令,她哪里记得设置过什么密码口令,那时候只赶紧催着系统离线,她好过自由的日子呢……… 系统:让我来看看宿主设置了什么密码? 【四句话?】 “对啊,每次我要召唤,都会弹出来这个,让我对口令,什么四句话,哪四句话?” 【当时,不是让您输入了命令吗?】 “哪有!” 【就是我快下线的时候!】 “你快下线的时候?”盛少青绞尽脑汁,只想起来那天晚上是除夕夜,还被迫加了个夜班,知道了卫振的儿子被抓…… 【您,当时说了什么?】 “我………”盛少青猛然一震,完了,那时候好像崔筠冲进来说卫振求见,她一心急,根本没听系统说什么,只说了个: “不见!不见!不见!今天谁见他谁小狗!” 【密码正确。】 盛少青:“………………” 我他*,你大*,盛少青自动消音后道,“你们这密码难道不确定第二遍的吗???” 谁家输入密码不用确认的?! 系统得意道,【我们可是全能系统,怎么会需要第二遍确认的功能?】 盛少青:66666 算了,盛少青不欲多纠缠,反正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系统更是得意,还好它算的准备,没给宿主太大的金手指,不然,以宿主这个脑洞程度,还没等它修复之前的bug,这个世界就得又崩盘。 【这段时间里,您的积分正在稳步增长,尤其是威望一项,不过文化程度仍需增加,文明值更需提升,希望您继续加油!】 盛少青瘫软在榻上,诉苦道,“你知道我最近有多苦吗?每天批奏折就够费劲的,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我这脑子是单核的,不能这样超载多线程的!你这样压榨我,迟早有一天我CPU得烧!” 系统安慰她道,【您别担心,隔壁宿主是被烧死的,隔隔壁的宿主是被乱刀砍死的,您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盛少青:!!!!! “展开讲讲。” 【隔壁那位是读心术系统,它那位宿主过分依赖系统,后来读心术系统离线,宿主失去了部分能力,就……被…当成神棍了……】 “那那个被刀砍死的呢?” 【隔隔壁是拼x系统,宿主每砍一刀就能增加一点武力值,所以…】 盛少青吞了口唾沫,“他的系统离线了……然后他没增长武力值,所以真的被砍死了????” 系统沉默。 “你们……真是好坑的系统啊。” 【诶,话不能这样讲,他们虽然过程痛苦了一点,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嘛。】 “哪里好了?烧死好还是砍死好?” 【一个,让大家更加坚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另一个,勇气可嘉,大家看他这么不怕死,也都纷纷英勇杀敌,最后反败为胜,还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了!】 盛少青:……… 真是不把宿主当人用呐! 【不过,我还是给您带来了一点好消息的。】 盛少青漠然道,“什么?” 现在什么好消息都不能扭转她无语的心情! 【之前同您作对的李凌江,他其实也是穿越的。】 盛少青:你他*,我他*,你大*!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您别急嘛,听我说完,他是因为我们之前的时空扭曲带来的副作用穿越,不过虽然他也是穿越的,他却没有系统,这难道不是好消息?】 “那…他是从哪来的?” 总不会也是一个接受过新时代良好教育的新青年吧! 那她要是卷不过怎么办? 【唔】,系统见盛少青理解偏差,换了一个说法道,【其实,按照您的能理解的范畴来说,他其实是重生的。】 盛少青:………… 【因为如果没有您,这个世界大概率会走向分崩离析,而李凌江就是死于那场战乱……】 “所以,你不会告诉我,他现在重生归来搞事情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在他的预知梦里,他死于南景乱军刀下,所以………】 所以,重生一次,他要把南景给灭了????! 要不要动动脑子啊??!! 怎么不想着报效国家让北凉强大,这样南景不就不敢来犯吗? 怎么钻牛角尖的非要灭了南景?! 【害!在他的梦里他一直郁郁不得志,而且那时候,陛下也不是元澈,太后也不是您,他对朝廷失望也是情有可原的。】 盛少青垮起脸道,“那你们怎么修复bug不把这个修复了?!!!” “你把他的记忆抹了,或者直接给他改个梦?在这个梦里他高官厚禄,一生无忧,这不就皆大欢喜了?!” 省的她来解决! 【宿主,您把修复想的太简单了。如果真这么简单,还要您干什么?】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种下的因,早已经在暗中结下了果。】 盛少青:省流版,还是要她来解决。 【不过,我们已经尽量修复这个问题,他的这个梦境会慢慢淡去,直到您修改过的现实成为真的,他就会彻底放弃,他所谓的灭南景梦。】 “所以,还是先给我讲讲赫连吧。” 【您是想问关于谁的呢?】 “先讲讲南枢密使和他们国主吧,听说他们之间故事好像也挺精彩?” 系统默默扣过积分后开口道,【南枢密使铁伐思出身赫连氏旁支铁伐氏,锦朝末年天下大乱,铁伐思的祖先带着当时的赫连氏幼主东躲西藏,逃到了天山以北才躲过一劫,后来铁伐氏联络各方部落重新建国,却受限于自己旁支庶出的身份不能登位,就这样,一直捧着赫连氏的嫡系子孙为王。】 “所以,在赫连部一直以来都是铁伐氏强过赫连氏?” 【至少到现在,仍然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直到如今的赫连震北为王,都居于铁伐氏之下。】 盛少青腹诽,这都是什么鬼名字,怎么没有叫赫连娜的? 系统自动忽略了盛少青的鬼扯,继续道,【但久居人下的滋味对于为王者而言,确实很难挨。】 “所以说嘛,不要乱欠人人情。” 系统:? “如果不是铁伐氏,或许就没有赫连氏如今的一切,可赫连氏得了这些好处,现在又厌恶铁伐氏横在头上,原本是恩,最后又结成仇家,何必呢?” 【斗米恩,升米仇,原本就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为何铁伐氏从前都是北枢密使,如今换了位置跑去做南枢密使了。】 “那是为何?” 【赫连国主名为赫连震北。】 盛少青:………… 明着干不过,就用名字恶心人啊? “那沈贵他…” 【沈贵从前拜在南枢密使铁伐思门下,屡立奇功,后来却娶了赫连震北的妹妹,此举无异于打了铁伐思的脸,所以,北枢密使这个头衔就落在了沈贵头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一出好戏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那沈贵这样贸然换了阵营,赫连国主也就相信他是真心投靠?”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贵从一开始就是赫连震北的人?】 盛少青:“啊………这………” “那他之前还默认铁伐思下手暗害沈贵?他就算不保护自己手下,难道还不保护自己亲戚啊,沈贵毕竟还是他妹夫呢!” 【起初那是也没办法咯,现在则是因为赫连自己都乱成一锅粥了。】 【沈贵能做到北枢密使这个位置,也不会真的就孤身犯险,自然在赫连也留了后手,这几日不就闹起来了?】 “芜湖,我能听听吗?” 【很简单,他告诉他的妻子丰和公主,若他十日未归,便是南枢密使铁伐思对他下了黑手,直让她去铁伐思家中要人就是。】 “就………这么简单?” 铁伐思连赫连震北都不放在眼里,还能在乎一个小小丰和公主。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若说铁伐思在赫连拽天拽地,谁都不怕,可就只有这个丰和公主能制住他。】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是也。】 “既然一物降一物,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嫁给铁伐思,铁伐思成了赫连震北的妹婿,这样一联姻,不就刚好还能消解两家之前的恩怨是非。” 盛少青看过里都是这么写的,无论父母辈的恩怨有多么深重,哪怕是杀父仇人的后代,只要是男女主角,那就一定会相爱,也一定能跨越山海和血海深仇,最终获得大团圆结局。 【你以为从前赫连氏和铁伐氏先祖没想过这个法子么?有时候联姻确实能修复两家的关系,可有些时候,联姻不成却成仇。而他们,就属于后者。当年有位公主也下嫁铁伐氏,却被驸马醉酒后给打了,然后这位公主不知为何一时想不开,竟然上吊自尽了,这下,两家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后来,赫连氏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坚决不和铁伐氏通婚。】 “所以……你的意思是,铁伐思和这个丰和公主,从前真的有那个意思?” 【您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嘛!” 系统疑惑,【您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谈过婚论过嫁?” 【啊,原来您是这个意思!】 盛少青:“…………” 【是的,不过后来丰和公主嫁给了沈贵,铁伐思也迎娶了另一位公主。】 “等等,不是有规矩两家不许通婚么,怎么还有公主能嫁给他?” 【那位公主是旁支宗室之女,原先是郡主,嫁给铁伐思之后是铁伐思给她升了个公主,这样铁伐思也算是娶了公主。】 这也行? “所以,丰和公主和铁伐思是初恋,之后谈崩了,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但是丰和公主还是对铁伐思有很大的影响力咯?” 啧啧啧,果然初恋的杀伤力极强,更别说还是没得到的白月光了。 【是的,现下丰和公主正在铁伐思的府上闹事,还一纸状书把铁伐思告到了赫连震北那里,赫连震北正愁没机会治这个铁伐思,丰和公主这一过明路,他就刚好借机联络那些反对铁伐思的人一起对付铁伐氏了。】 “那……他们还会来要沈贵吗……” 她比较担心那边闹着闹着,就忘记这还有个沈贵在北凉呢! 【那就得看丰和公主的本事了。】 不管他们了,听着就头大,她还是思考思考自己家里这堆破事吧。 “李夫人也说她想去陈留,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您难道没有用心理窥视功能吗?】 盛少青:“………………”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盛少青就来气! “那你能不能先给这个功能升个级,我每次想查看稍微复杂一点的心理活动它就提示我没有权限,这个李夫人也是,自从掖庭狱出来之后,她的心理活动就愈发隐秘,从前还能看的,现在都看不成了。” 【您要是坐了一次牢,您的思想也是会有变化的。】 盛少青想想也是,要是自己蹲几天局子,还没出来估计就抑郁了。 “话说回来,我已经下令不许李凌江入兵部,那些被他偷窃的东西也被追了回来,那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您觉不觉得您这样,更让他相信他的梦境了?】 …………………… “郁郁不得志?” “最后还死于乱军刀下?” 这下还真不由李凌江不相信了,现下的轨迹可都按着梦里来了。 “那我也不能给他高官厚禄把他供起来吧?” 怎样才能让他歇了搞事的心思呢? “他……大概要多久才能彻底忘记那个所谓的预知梦?”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他短期是不会忘的。】 “那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重生来的啊!” 你们也真是不嫌乱,盛少青暗自腹诽道。 “别废话,赶紧升级!” 【此次升级耗费积分一百点,您现在的积分余额为三十点。】 盛少青:? 盛少青一听升级居然要一百积分,十分肉痛道,“你早说这么贵,我就不……” 系统的报账声就像是她每到月底交房租时的微信扣款声,“滴”的一扫码,“嘶”的一输入密码,她的余额就所剩无几。 太痛了! 她的积分好不容易突破一百,一下子就给她扣了这么多,她这又得积多久的德才能换回来啊! 【没事的。】系统安慰道,【您努努力,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盛少青仰天长啸,“我就是不想努力啊!” “太后,刘司制送来了礼服还有凤冠让您挑选,都是行春耕礼时要带的,还有几套常服,您看…” 连翘看着太后表情涣散,仿佛还有一丝欲哭无泪的意味,也拿不准要不要现在就问,但钟掌令仿佛还有旁的事要同太后汇报,神色急切,她也不好阻拦。 盛少青被突然出现的连翘吓了一跳,听她这话又想到那重达几斤的凤冠,苦着脸道,“呜呜,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连翘连忙跪下请罪道,“太后何出此言,可是婢子哪里做得不对,太后明言就是!” “不不不”,盛少青赶紧把连翘拉了起来,“不关你事。” “唉”,盛少青叹了口气,“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让她进来吧。” 连翘“嗳”了一声,转身去唤钟掌令进来,心下却想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刘司制带着身后一列女史走了进来,每个女史还端着个匣子,盛少青见了匣子再也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宝贝了,再宝贝,到她头上都是累赘,能把她压个半死。 “太后,这些都是司宝司新制的头面还有司衣司赶出来的礼服,专门赶在了行春耕礼之前制出。” “你们辛苦了”,盛少青现在才从系统扣款的悲伤中缓过神来,稳住声线道,“呈上来吧。” 刘司制连声道不敢,转身一一打开了匣子为盛少青介绍了起来。 盛少青无心挑选,随手挑了个看起来十分轻便的凤冠和礼服,又挑了几套颜色淡雅的常服来,就想让打发钟掌令打道回府,她也好早早就寝,缓缓神。 刘司制看太后意不在此,对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狠了狠心,让那些女史退出去后,自己则一头跪在了盛少青眼前。 盛少青:“???” 这是干什么? “太后,微臣要告发钟掌令同李夫人结党以权谋私。” 钟掌令是王尚宫举荐的没错,王尚宫同李夫人结党也没错,可钟掌令怎么又和李夫人攀扯上关系,还又是以权谋私? 她们是怎么敢顶风作案的啊? “你既然敢来告发,那自然有证据了?” 刘司制坚定道,“微臣有!” “前些日子,尚宫局女史茗玉曾遇到李夫人和钟掌令私下会面,还避开众人耳目,密谈甚久,言语间还涉及王尚宫,哦不,是王翠。她们仿佛是为王翠鸣不平,还要继续王翠之前的路数,偷盗宫中财物!” 啊,还要偷? 李夫人前些日子才投靠自己,怎么可能又去偷? 等等。 “你说她们避开众人耳目密谈甚久,那你是怎么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的?” 刘司制: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为王翠那个罪人鸣不平,要继续偷盗吗?! “啊……”刘司制顿了顿道,“是…微臣听茗玉来报,想着李夫人刚从掖庭狱回到宜兰院,怎么又和钟掌令有了联系,便多了个心眼,让茗玉偷偷探听,这才知道她们居然包藏祸心!” 盛少青见刘司制说的义正言辞,表情也十分气愤,心下不由得信了两分,可当她打开升级后的心理窥视功能后,直接给无语住了。 刘司制:哈哈哈!有茗玉这个证人,不信栽赃不死她! 于是,盛少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懒懒问道,“那她们俩顶多也只能算得上密谋,又没成真,没成真,就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没证据这……哀家怎么定罪?” 刘司制登时就急了,连声道,“太后可不要小瞧此事,她们既然敢密谋,那必然已经有了计划,那也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寻!” 要不是看到刘司制的内心活动,盛少青还就真信了这堪比奥斯卡影后的演技。看来自己的演技还要修炼,起码她现在还演不出这种假借为主担忧,实际为己私欲的表面大义凛然来。 “那,你可寻到了蛛丝马迹?” 刘司制闻言心下大喜过望,面上却不显分毫,镇静道,“微臣今日带来了两本账本,有一本同之前王翠那本一样,错漏百出,太后一看便知!” 盛少青从连翘手中接过这两本账册,略略一翻,确实找到了不少错漏,甚至同之前王翠那本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做的假账一样。 要不是王翠已经出宫,她都怀疑这账目是王翠亲自造出来的。 能看得出来,刘司制是下过功夫钻研过的。 刘司制:太后您可一定要信啊,不然不就枉费我苦心钻研这么久,做正确的账目容易,这做错的,还要同另外一个人错的一样,可真难啊! 盛少青心道那当然,不然老师怎么判断别人怎么作弊,答对了过程相似正常,可这答错了,过程还相差的八九不离十,大概率就是作弊! “这本确实错漏百出,你这是从哪拿来的?” 刘司制痛心疾首道,“微臣是趁钟掌令不在,去她房中偷出来的。这本错漏百出的是如今尚宫局存档,另一本在钟掌令房中的,应该就是原本的账册!” 刘司制:这下我就不信罪名坐不实! 盛少青:这功能升级了就是好用,还附加表情详解功能的。 譬如,现在刘司制这个痛心疾首的表情,就是她想象着自己母亲去世时的心情作出来的,要不是还没到时候,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暂时关了功能,盛少青再看刘司制的表情就变得真实起来,一打开功能,刘司制这死了娘的表情就显得十分滑稽,盛少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司制:?太后这是怎么高兴的出来? 刘司制:这声轻笑,越听越觉得像嘲讽。 “刘司制,你怎么觉得吾会相信你这一面之词的?!”盛少青笑完立刻厉声问道。 刘司制浑身一激灵道,“太后,微臣有茗玉为人证!这些不止是微臣的一面之词,是有证据的啊!” 刘司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咬了咬牙道,“太后莫不是以为微臣是为了尚宫之位才会这般处心积虑栽赃钟掌令的?” 盛少青:我可没说,你这可是自爆的! 盛少青悠悠道,“其实要是你不说,吾都忘了你同钟掌令都在暂代尚宫之位呢。” 刘司制:? 刘司制接着道,“那……无论太后如何看微臣,微臣都是为了宫中安定,也是为了微臣同钟掌令的情谊,不愿看她在犯错的路上愈行愈远,这才来禀告太后的!” 瞧瞧,这说的多义正言辞啊,但盛少青可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你怎么不去制止她?” 刘司制忽然委屈道,“太后以为微臣没有提醒么?可钟掌令却说微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微臣不要挡了她的路,她背靠李氏,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微臣必然会跪着求她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必输之局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6。 她真想为刘司制这拍案叫绝的演技鼓鼓掌,这演技不去演话剧真是可惜了。 “这钟掌令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刘司制连连点头,耳边却听太后轻声叹道,“前些日子吾见她时,还觉得她机敏过人呢,怎么短短数日就变了副面孔呢。” 刘司制见太后说这话大概是信了钟掌令犯事,心下涌起一阵激动,想着这下尚宫之位定然非自己莫属,面上却换了惋惜的神色回道,“太后也是慈心柔肠,才会被她蒙蔽至此。不过,微臣同她共事这么久,竟也没看出她竟然是这样一副恶毒心肠,可见此人城府之深呢!” “唉“,盛少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 刘司制心下大定,也松了口气,附和叹道,“谁说不是呢,钟掌令年纪轻轻,何以走上歧途啊!” 盛少青接话道,“是啊,你说是为什么呢?” 刘司制:??? 刘司制:什么.为什么? “不是你问,她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走上歧途呢?” 盛少青状似无辜问着刘司制,心里想问的却是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上位? “这她.或许”,刘司制想了想,接着道,“或许钟掌令之前就因为太后处置了王翠而怀恨在心,而后又想背靠李夫人攀上这尚宫之位,所以才不择手段兵行险招?” 盛少青心道刘司制这理由倒想得齐全,果然是有备而来。 刘司制却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还好她之前多想了那么一点,提防着太后会问起这钟掌令放着大好前途不要,为何要铤而走险,走上这不归路。 “你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刘司制:对呀,对呀,快处置了钟掌令! “不过-——” 盛少青忽然转折道,“仅凭你这一面之词,就给她定罪,会不会有失偏颇啊?” 刘司制此刻终于有了失去耐心的迹象,压着激动不再兜圈子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堪称铁证如山,太后若是不处置她,众人怕才有此等困惑。” 盛少青:终于露出爪牙了吧?!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刘司制,你仿佛对给钟掌令定罪一事颇为急切?是不是这件事还另有隐情啊?”盛少青想着再给刘司制最后一次机会道。 刘司制有那么一瞬几乎以为太后看透了她的意图,却听到太后以为是另有隐情,不由大义凛然道,“微臣也是不想看昔日同僚一错再错!” “那你觉得钟掌令犯下此等大错,该如何处置为好?” 刘司制沉声道,“若以大凉律例,钟掌令该判以腰斩之刑,但王尚宫先例在前,钟掌令也在宫中多年,也当同她师父一般,赶出宫去,永不复用才是。” 刘司制简直要被自己的慈心感动到,毕竟她只是想把钟掌令赶出宫去,并没有要钟掌令的命,这已经是看在她们多年同僚情谊的面子上了! 鳄鱼的怜悯,不过是滴了几滴虚假的泪水后,毫不犹豫地将猎物一口吞掉。 “你确定?” 盛少青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毕竟她接二连三的追问,不过是想给刘司制一个回头的机会罢了,但凡刚刚她有一丝丝怜悯之心,盛少青也不会想把她往绝路上逼。 “连翘,你没听到么?” 连翘连忙应声,转身就要带人去提钟掌令,却听太后接着道,“刘司制已经为自己寻到了去处,你还不送她出宫去?” 刘司制:?????? 连翘:?????? 盛少青冷笑道,“所幸你还没彻底坏了良心,不然,今日吾还要徒增一桩杀孽。” “你先去传钟掌令来。” 连翘明白太后这句吩咐是对自己,连忙拔腿就去传话。 钟掌令如今忙着筹备即将到来的春耕礼,忙的正是脚不沾地,猛然看到太后身边的连翘来传,还以为是太后来问相关事宜,连翘连开口的机会都没寻到,就听钟掌令喋喋不休的汇报着工作。 “太后随侍一干人等已经收拾齐整,不过自从太后身边的章大监病了,这永光殿一直缺一个掌事太监,所以还请太后示下是否要准备” “还有陈留官邸那边不比宫中,所以看太后有什么必需之物需要携带,我们也好提前装箱,不必等到了日子再手忙脚乱的收拾不过来。” “微臣听闻陈留四处环山,还有诸多佛寺,太后是否有出行拜佛的意愿,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停!”连翘终于趁着钟掌令的喘息之机打断了她的工作汇报,低声道,“太后寻你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 连翘看太后意思是要保下钟掌令,也无妨提醒道,“是刘司制!” 连翘的话不好说得太透,只说掌令去了就知道了,钟掌令被神神秘秘的连翘弄得一头雾水,不过看连翘脸色和她的言语涉及刘司制,钟掌令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在去往永光殿的路上,钟掌令一直惴惴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看在前引路的连翘一言不发,她也不好开口相问,直到进了永光殿,看到跪在那里一脸惨白的刘司制,她心里的疑惑破天荒的到达了顶峰。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钟掌令行完礼,就听太后问道,“刘司制状告你伙同李夫人偷盗宫中财物,你可认罪?” 钟掌令刚刚站了起来,立刻面如菜色的“咚“的一声又跪了下去。 难怪! 难怪最近尚宫局事务繁杂至此,平日最为积极的刘司制却跟消失了似的不见踪迹,原来是憋着大招在这等着她呢! 难怪平日两人住的相距甚远,最近却经常能看见她在自己的住处附近盘桓! “微臣不认!这是诬陷!” “微臣的师父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惨痛,不足以让微臣吸取教训,微臣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么?!” 在一旁跪着的刘司制面色惨白的看着不肯认罪的钟掌令,嘴唇被咬的青紫,也没想出一句话来。 她,实在没想到,太后居然会信任钟掌令至此! 这个钟掌令到底又背着她做了什么,才能获得太后如此信赖!就算铁证在前,也不愿定罪,还要等她来辩解一番。 钟掌令如今每一句辩解都变成了一个个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钟掌令忽然转头看向刘司制怒声道,“你!为何要陷害我!” “你我此前约法三章,公平竞争这尚宫之位,为何你要出尔反尔?!” 钟掌令气愤道,“还用这样阴险的招数!” 刘司制惨笑一声,仍不死心的开口道,“我不是栽赃!你就是!我有茗玉为证,还有账册为证!” “账册?!” “茗玉?!” 盛少青眼神示意连翘,连翘便将那两本账册递到了钟掌令的手上。 钟掌令没有盛少青的“天眼”,仔细翻阅半天才颤抖着道,“这本!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刘司制狞笑着问向钟掌令,不就是模仿着她师父的法子造假账本么? 师徒本就同出一脉,这造假相似,难道不应该么? 看钟掌令诧异的神色,刘司制心下得意,她这数日来的苦工终于还是有成效的! 可一想到太后居然不信,刘司制又不免有些颓丧,这一切有什么用呢,苦心钻研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过钟掌令这张伶牙俐齿的嘴巴! 回回都是这样,此前好不容易等王翠倒了霉,许夫人又推荐了自己,眼见着尚宫的位置就要落在自己头上,被王翠那个贱人横插一脚,把自己的跟班钟掌令推了出来同自己抢,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让她又如何能甘心?! 更何况.原本支持她的人竟也见风使舵了起来,偏心那个比自己还要能言善辩的人去了! 人心善变至此,如何能叫她不气愤! 钟掌令冷笑着将账册扔了出去道,“刘司制,我此前同你无冤无仇,如今不过是同时竞争尚宫之位,你用这种法子栽赃我就罢了,还要如此羞辱我一番,当真是丝毫不顾多年的同僚之情了!” 说完,钟掌令便对着盛少青道,“微臣请太后明鉴,微臣绝无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师父师父她当初为李夫人所惑,也是没有遏制住心中的欲念,这才犯下大错,但是她出宫时也曾叮嘱过微臣,此后绝不可为此等小恩小惠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微臣深以为戒,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更何况这账册虽然是模仿了微臣笔迹,却没注意到一处细节。” “微臣制账素来会在最后一页留下一个印记,防的就是有人坏了心思,行栽赃嫁祸之事!” “而这本,并没有!” “太后若是不信,也可去尚宫局查档,所有经过微臣手的账本,每一本都有,绝无遗漏。” 刘司制还是故意呛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给这本不写呢?” “你!” 刘司制如今算是彻底摆烂,自太后不信自己开始,这局便是必输之局,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呐!” 钟掌令蹙眉道,“刘司制,你若是真这么想要这个尚宫之位,我可以不同你抢,让给你就是!太后如今既在,我禀告一声,自此不再暂代尚宫之职,不就顺了你的意了?” 钟掌令没想到此前只是言语上冷嘲热讽的刘司制忽然暴起道,“钟广珍!”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假惺惺为人好的虚伪面孔!” “你以为你在尚宫局恩惠上下就能让大家念你的好?” “我呸!你做梦!” “我不要你的施舍!” “我想要什么,自己动手抢来就是!不需要你怜悯我!王翠那个老东西出宫之前,你不过是她身边的一条狗,凭什么,她成了罪人被赶出宫去,你这条狗还能留在尚宫局,还能同我抢尚宫的位子?!” 盛少青:怪我咯? 钟掌令骤然被这样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是忿忿道,“你这个蠢玩意,一手好牌被你打的稀巴烂,你还好意思指责我?我在尚宫局为典衣时你不过是个末等女史,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抢?退一万步讲,你说你不拾人牙慧,你如今这种行径就能抢的到吗?太后何等睿智,会被你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蒙蔽么?!” 盛少青:这吵架还顺带拍个马屁,钟掌令的语言艺术可真是高超呐! 刘司制被气昏了头,胸脯一鼓一鼓喘着大气,“我蠢?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聪明过了头,我今日是败了,那也不是因为我伎俩末流,而是你这奸佞之人在背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后对你信任有加!” 钟掌令此刻也从暴怒中缓过神来,冷冷道,“刘司制慎言,我若是奸佞,太后岂不是成了是非不分的昏聩之人了?” 刘司制:!吵架都要吵不赢了!!!!天理何在啊!!!! “咳咳咳”,盛少青被这两个人激烈的争吵震惊到,她还得咳嗽几声刷一下存在感。 刘司制和钟掌令同时沉默了下去,进来了有一会的崔筠轻声道,“殿前咆哮,实在失仪,两位大人应该比微臣更清楚后果如何吧?” 刘司制情绪激动起来,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忿忿看向旁边的钟掌令,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企图同钟掌令撇清关系。 盛少青看此刻刘司制头顶的情绪详解:真的很生气,真的很委屈! “所以,刘司制,你是承认自己栽赃陷害钟掌令了?” 刘司制没答话,只瞪着红红的眼睛瞥向一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就是她最后的倔强! “崔筠,在宫中栽赃陷害旁人,是何罪名?” 崔筠回道,“具体需得视情况而定,不过,刘司制这蓄意陷害同僚,图谋尚宫之位目的明确,行经卑劣,手段可鄙,最低也是廷杖三十,降职罚俸。” 盛少青心道,恶性竞争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取哦。 “那就按律例办吧。” 说真的,她给过刘司制机会了,可刘司制没把握住,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刘司制若是吃不到教训,之后怕更会酿成大祸。 盛少青却没想到一旁的钟掌令忽然开口道,“太后,微臣有一提议。”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留得青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太后,刘司制入宫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微臣相信她只是一时被眼前之利蒙蔽住了眼睛,所以.” “你是想为她求情?” 钟掌令点了点头道,“三十棍,就算强壮如御前侍卫怕也是受不住,更别提刘司制这久居深宫之人了。” “我才不要你求情!”刘司制咬牙道,“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钟掌令被气得胸口一滞,缓了缓才接着道,“你!你别不识好歹,你知道这三十大棍有多厉害么?!就算你侥幸不死,你的双腿也算是废了!你还如何在宫中活下去?你是想被送去安宁院么?!” 刘司制一听安宁院的名字,浑身瑟缩了一下,嘴上仍是倔强道,“那我也不要你求情!“ 盛少青趁她们斗嘴的功夫问了一下系统这安宁院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刘司制一听这个地方,心里活动瞬间变得恐惧起来,就连表情也跟着抽搐了起来。 【这里是犯了错或者一些老无所依的女官女史居住的地方,因为这些人进入安宁院之前大多都受过刑,许多人都身有残疾,因而环境极为恶劣,甚至会有人死了许多天都没人发现,发现了也只是被抬着扔去乱葬岗了事。】 “这么没人道啊.“ 盛少青想了想回头一定要把这个地方改造一下,她现在暂时做不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起码让这宫里尽量不要这么惨吧。 钟掌令拜下道,“微臣愿意用微臣在宫中这些年的俸禄替刘司制赎刑。“ “赎刑?” 这难道就是,花钱减刑??? 赎罪赎罪,原来是这个来历。 “还有,此事皆因微臣同刘司制之间的恩怨所起,实在不该扰了太后清听,这都是微臣和刘司制的罪过,所以,臣也不再适合暂代这尚宫之位,还请太后另择佳选。” 刘司制呛声道,“钟掌令,还是你高明啊!如今把以退为进这招玩的可真是炉火纯青,经此一事太后只会更加信你,而我,不过是个臭虫罢了。” 盛少青:已经很少有人对自己的自我定位这么清晰了。 “你!” 钟掌令转头又对着盛少青道,“太后恕罪,刘司制如今惊恐交加,这才言语有失,还请太后饶恕则个!” “钟掌令,你当真不怨刘司制,还要为她求情?” 钟掌令坚定摇头道,“无论她对微臣如何,微臣不能不顾多年情分,袖手旁观她就此殒命,这与落井下石又有何异?!” 盛少青看钟掌令的神色坚定,内心所想也无波动,心道这宫里还真有这样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好人存在? “你可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要把你革职查办,还说要把你赶出宫去呢。” 如果今日她信了刘司制所言,钟掌令多年的奋斗可就化为泡影了,她要再一个不高兴,把钟掌令拖出去砍了,钟掌令就算做了鬼寻人报仇索命都不知道从何寻起了。 钟掌令坚定道,“微臣感激太后信任,肯给微臣这个自辩的机会,但微臣仍不忍多年同僚就此丧命,微臣还请太后从轻发落,饶她一命吧。” 得了崔筠令去尚宫局调阅账本的阿宁此刻也带了账本回来,崔筠略略翻阅之后,又捡起钟掌令眼前那本仔细对比后回禀道,“太后,确如掌令所言,每个账本的最后一页都有个标记,若是不仔细观察,确实看不出来,而刘司制呈上来那本不仅没有标记,里面墨迹还十分湿润,想来是刚刚制出没多久。” 刘司制此刻才算是彻底死了心,喃喃自语道,“一招不慎呐!一招不慎呐!” 转而又对着钟掌令恨声道,“原来你早就防着我了!” 钟掌令无奈辩解道,“刘司制你又何苦钻牛角尖呢?我做标记原本防的是有心之人的暗害,你若无心,又怎会” 刘司制闻言不再言语,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唇中,这略带着苦涩的味道倒让她清醒不少,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钟广珍,败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 “太后,微臣但求一死!还请太后允准!” 与其受刑之后被丢入暗无天日的安宁院,倒不如求个利落! 安宁院,安宁院,身残志毁,何来安宁?! “你倒有骨气!那” 钟掌令闻言急道,“太后不可!” “刘司制一双巧手宫中人人尽知,比起制簪技艺,再无人能出其右,微臣愿献出此前俸禄替她赎刑,还请太后能让她戴罪立功,留她一命吧!” “微臣相信,刘司制是一时错了主意,才会陷害微臣的!” 钟掌令转而对刘司制低声道,“快同太后讲明你只是一时糊涂,保证此后再也不犯了!” “快说啊!” 钟掌令语气愈发焦急,刘司制的神色却愈发坦然,“不,微臣是蓄谋已久,借钟掌令近日忙于春耕礼筹备一事,偷换了账册,又收买了茗玉作伪证,就为了陷害钟掌令,想着就算太后不信,也会对钟掌令心存疑虑,钟掌令也就无缘尚宫之位了。” 刘司制一口气说完,苦笑着道,“钟掌令,你说得对,太后何等睿智,又如何会被我这种微末伎俩所蒙蔽,所以,微臣如今认罪,只求太后给臣一个痛快。” 钟掌令还要开口求情,刘司制却对着她道,“钟广珍,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刘司制用手抹去两颊的泪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道,“你出身比我好,一进尚宫局就是八品的典衣,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末等女史,像我这样的人,丢出尚宫局,在这宫里一抓就能有一大把来。” “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相反,我努力跟着师父学习制簪手艺,在尚宫局如履薄冰的小心周旋,我每年的考校都是优等,费尽心思的讨各路贵人们的欢心,就这样,我才能坐上这个司制的位子,统领一司。” “可你呢?自典衣开始,一年之内就升到了掌令,还让众人都对你称赞有加,王尚宫和李尚宫也对你另眼相看,王尚宫更是手把手的带着你,若不是王尚宫出事,这尚宫之位定然是轮不到我头上的。” “可为什么?要把这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放在我的眼前诱惑我,你明白这种痛苦吗?!” “王尚宫获罪,许夫人又肯帮我美言,这天上的馅饼几乎就要将我砸晕,可.怎么又横空出世一个你!” “是你!你出身好,又讨得上司欢心,凭什么这好的都轮到你的头上,而我,只能永远跟在别人的身后?!” “我不服!”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刘司制多年的积怨倾泻而出,只觉心口舒畅不少,就连求死的意志也坚定了许多。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为我求情,是我猪油蒙了心,起了害你的心思,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钟掌令叹了口气,“难道这世间就只有你苦?旁人就不苦么?” “刘司制既然言尽于此,我也无话可说,微臣恭请太后圣裁。” “吾再问你一遍,你现在还愿意为她赎罪么?” 钟掌令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微臣一言既出,绝无反悔。” “好!”盛少青赞叹道,“刘司制三十大棍可免,那就罚她日日诵经忏悔自己的罪过,革去她所有的职务,重新从女史做起。” “太后!”刘司制惊呼道,“您这样不若要了我的命!” 让她从女史重新开始做起,这般丢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钟掌令知道刘司制这是又要钻牛角尖,连忙拉着她谢了恩,奔出了永光殿。 “你拉我作甚!我要去求太后!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你真是蠢钝如猪!骂你是猪都是侮辱了猪!哪有人上赶着求死的!”钟掌令气的口不择言道,“你难道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刘司制被这样一激反而冷静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这是捡回一条命来,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嘴上仍是不服气道,“如今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还不如死了算了!” 钟掌令看出来她这是想明白了,也撒开紧紧拽着刘司制的袖子,也松了口气道,“你若是一心求死,自己回了院子寻根白绫抹了脖子就是了,又何须求太后赐死。” 刘司制支支吾吾道,“那能一样么” “有何分别?若是我拉的迟些,真惹恼了太后,顺了你的意赐你个自尽,我看你怎么办!” “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你总要为你母亲考虑考虑吧。” “母亲.”,刘司制说着眼泪又要滴落下来,“你知道我母亲?” 钟掌令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刘司制道,“你既然视我为敌手,我又怎会对敌手不上心?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 “正因如此,你做这些事之前,难道就没有为你的母亲考虑过一分一毫么?” 刘司制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水,囔声开口,“我做了万全的准备,从来就没想过会败。” 钟掌令: 刘司制看钟掌令神色不豫,连忙补充道,“我只想赶你出宫,却没想要你的命!” “王尚宫罪大恶极至此,结局只是财产尽数充公,赶出宫去;罪魁李夫人也只是在掖庭狱关了些日子,如今不也好好在宜兰院做她的李夫人,所以.我想着就算你获罪,你也有些背景,太后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最重也不过赶出宫去。” “你!”钟掌令被刘司制气的半天只吐出来这么一个字,良久后才苦笑道,“我的背景?我的背景不过是沧州杨氏的一条狗罢了,你怎么会以为这是我能仰仗的上的靠山?” “可你.如若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刘司制吞了吞唾沫,忽然想起从前尚宫局的一桩传言来,面对着刚刚救了自己又是传言主人公的钟掌令,不免有些瑟缩。 “你是不是要说如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短短几年就升迁这么快?” “可你想过没有,如若不是他们,我又何须入宫来?!” “刘司制,你汲汲所求,于我而言不过万重枷锁,你以为我说的让你是以退为进,可那确实是我内心所想。” “无论你信或不信,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也只会对你说这一遍。” “我已用入宫以来俸禄换了你的命,也算是赎了你我多年同僚之情,自此之后,你愿意如何,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花心思在你身上,你.好自为之吧。” 钟掌令说完便潇洒离去,留下刘司制一人在原地发呆。 过了许久,刘司制看着手中的帕子,对着远去的钟掌令喊道,“诶!你的帕子!” “我洗干净了还给你。”钟掌令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刘司制的声音也渐渐消散在风中。 “我一定会” “太后.从前您说钟掌令赢面大,微臣还不相信,暗自赌了刘司制会赢呢,却没想到刘司制会来这么一出。”崔筠十分懊恼道。 “唉,要不是吾拖了这么久,若是早早定下尚宫人选,她们也不会因此起了争端。”盛少青也是十分懊恼道。 “不不不,是微臣没有及时提醒太后,是微臣的错。” “不不不,是我太拖了。” 盛少青同崔筠推了许久,最终都被逗笑,两人相视一笑,殿里紧张的气氛才算缓解了一二。 崔筠忽然想到,“那如今尚宫之选该定谁为好?” “尚宫局能人辈出,难道就只有钟掌令和刘司制两人堪当大任么?” 崔筠为难道,“以臣之见,能力强于这二人者,资历不够,资历高出这二人者,能力却差点,不然当初为何李尚宫会默许下一任尚宫是从这两人中选出。” “那不然,就这样空着?” 宁缺毋滥嘛! 崔筠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如今看来仿佛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尚宫之位若是无能者居之,迟早生乱,若是无资历者居之,恐难服众,倒不如就这样空置着。 “那,不若多设几位掌令,同钟掌令一齐辅佐李尚宫统领尚宫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进击吧太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样能行么?”盛少青还是比较担心尚宫局之后会再生事端。 “经此一事,微臣想,应该不会再有人敢生事了。”崔筠坚定道,“若真有人还敢为了上位而陷害他人,刘司制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那,你会不会觉得哀家这样处置是轻纵了刘司制?” 崔筠摇了摇头道,“刘司制心高气傲至此,定然不愿久居人下,这等惩罚,于她而言,其实同鞭笞无异,也希望她能真的改过吧。” “那你觉得刘司制可怜么?”盛少青轻声问完,又补充道,“吾不是同情她,也不是想为她开脱,只不过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崔筠垂下好看的头颅,想了许久才抬头答道:“她是可怜,但可怜之人也有其可恨之处。” “从前微臣还未入永光殿前,在尚宫局同刘司制也打过交道,那时只觉她处事周全,为人又勤谨,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大的野心,出身微末又自视甚高,为了眼前之利就能背刺多年的同僚,还好太后慧眼如炬,这才没让奸计得逞,不然钟掌令可真是要被冤枉了。” “那”盛少青犹豫了片刻道,“出身微末且有野心是错么?” “如她所说,钟掌令一入尚宫局便是八品的典衣,而刘司制苦熬多年才坐到了如今的位子,相形之下,她怨上钟掌令是否就情有可原了?” 崔筠听到太后有此一问不由大为震惊,这些难道不都是稀松平常又司空见惯的事情么? 就连朝廷里的大人们.不也都是如此么. 出身优越授官时相应品级也会越高,这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了。 “太后.” 看崔筠眉头微蹙,神色颇为纠结的样子,盛少青善解人意道,“你若是不愿答,吾也能自己想明白的。” 盛少青不无感伤的想到就算在从前讲究公平公正的现代中也有大把的‘关系户’存在,更别说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宫廷了。 刘司制心生妒忌暗中害人此举决不可取,盛少青不过是想到以自己从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若不是这回重新投胎“投了个好胎”成了太后,还捎带上了个有求必应的系统,万一她要是穿成个宫女什么的,光就出身这一关就得被卡的死死的。 【宿主您终于意识到我有多好了吧!】 “闭上你的嘴!离我远点!” 系统讨了个没趣,暗自腹诽早知道让宿主穿成个末等女婢什么的,体验一把超难副本,也就不会像刚开始做太后那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崔筠过了许久才恳切道,“太后所问,微臣实在难以回答,毕竟微臣也是借着家中之力入宫,进宫后便是司仪女官,不过,微臣从不以出身论人识人,至于旁人微臣也是力所不能及。” “吾知道了。”盛少青轻声道,“吾想静一静,你去看看澈儿行装收拾的如何了,晚膳时再来喊我便是。” 【宿主,您要不要做套卷子缓缓?】 【不然,提升一下文化储备?】 【今天赠送您积分翻倍卡一张哦。】 盛少青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想!静!静!!你听不懂么!” 【静静是谁?这貌似是个女性的名字?您为什么会想她?】 盛少青:“.” “你别逼我!小心我骂人扣分给你看!” 系统只好就此沉默下去,它不就是检测到这会宿主情绪过分低落,这才想着出声缓解一二,让宿主别这么极端嘛,它容易吗它! 系统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哎呀,您这么烦躁不就是因为共情了刘司制嘛!】 盛少青:“没有!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共情坏人!” 【没有?没有的话,您难受什么?您不就是想着,如果您是刘司制,不仅混不到她这个位置,说不定还会被踩得死死的,而且】 【不就是联想到.当年有人走后门抢了你的保研名额嘛!】 盛少青:“!!!!” “你怎么知道!” 【我们选人总要做背调的嘛.您当初摆烂的那么彻底,除了您本身就懒这个原因之外,也是有这部分的因素的,我说的没错吧?】 盛少青:“不!我就是纯粹的懒!” 她才不承认她是因为见不惯这种行径却根本没办法制止,还反向生出羡慕别人有背景的情绪,最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当中。 她讨厌别人走后门! 她还讨厌羡慕别人的自己! 她还讨厌告诉她这就是大人的世界的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刘司制身上有您走上恶途的投影,您应该也幻想过报复那个插了您队的人吧?】 “我确实是想拎着刀去杀了那个害我只能去考研的人,你满意了吧!” “本来我根本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备考,也不用因为焦虑整夜整夜的失眠,本来那些到处旅游散心的快乐应该属于我,你明白吗?!” 盛少青发现自己居然和刘司制问出同样的话来,瞬间闭上了嘴巴,懊恼道,“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瞬我共情了她。但是,我可是遵纪守法五好公民,也没真对那个人干什么啊。” 【如果您真的做了什么,我想我们也不会选中您。】 “我也就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安慰安慰自己罢了,不然,你知道考研有多难熬吗?!”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高考虽然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那时候有同学有老师都在身边鼓励着,考研就像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结局如何。 好不容易上了岸,又被导师扔去实习,好不容易实习结束,买个饭还被撞上了天,然后就被扔到这个举目无亲的破世界做什么破修正者。 那份猪脚饭可是她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啊! “不过,我现在也想通了,我看不惯,可能真是我的问题,没有什么是本来就属于我,或许这就是游戏规则,只不过是我适应不了罢了。既然我适应不了,那我闪远点不挡他们的路就是。只要他们别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顶多,我也就在背后当个喷子咯。”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素质了?对,我就是,没!素!质!” 系统默默良久后开口道,【考研多难熬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现在的您是拥有选择权的。】 【从前您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如今给了您背景和靠山,剩下的一切就要靠您自己了。】 “你从前不是不支持我搞改革什么的,只让我维持现状么?” 系统大声道,【一天变一个策略您又不是没经历过。】 盛少青知道它在暗指什么,抽了口冷气道,“你可别乱说!” 【南景已经改制,赫连也出现波动,未来或许会生大变,您若不变,连现状都维持不住了。】 盛少青皱了皱眉,系统立刻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紧接着道,【但是,您还是要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的。】 别妄想搞乱这个世界的进程,直接给它从封建体制***到社会主义体制咯! “诶!”,盛少青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系统:小样,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您如果考虑清楚,就放手去做,我会一直与您同在。】 “那上帝先生,您现在能不能把那个积分翻倍卡激活一下?” 系统:【????您不是不要吗?】 “诶”,盛少青狡黠一笑道,“气头上的话,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的!” 【那您把这卷子做了,我帮您激活,体验卡时限三天,加油吧!】 “不做!” 改变就要从敢于针对系统开始! “我要去睡觉了!养精蓄锐!后天就要长途旅行,我要多睡一会,马车上肯定又睡不好!” 有了上次坐马车的经历,盛少青新鲜劲过了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胃里的翻江倒海,这又要去陈留,据崔筠说最少得三天在马车上,这休息质量肯定是得不到保证了! 休息不好,又怎么能好好干活呢?! 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不纯纯就要完蛋么?! 【你!】 系统看在宿主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也就忍下这口气算了,默默含泪为她激活了三倍积分卡,这可是它从上面要来的特殊权限,是上面弥补它上一个宿主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补偿啊! 宿主一定要珍惜啊! “太后?” 崔筠连着呼唤了几声都没见殿内有任何反应,心道太后这是连晚饭都没吃就去睡了? 崔筠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太后,又想起太后那个问题来,心头忽然掠过一阵惊悸。 刘司制出身微末且有野心是她的错么? 她的错是为了尚宫之位陷害同僚,可究其根本,仍是这句‘出身微末且有野心’。 在她的印象里,出身微末的人大多也会重蹈父辈的路子,就像崔氏的家奴,他们的子孙也永远都是崔氏的家奴,若他们有造化,得了主子的青眼,给他们放了奴籍,那也只是重获自由成了庶民罢了。 而出身高贵的人也大多会有着良好的品行,就像如今朝廷中的在职官员们,无一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就算是素来为人轻视的汉臣,那也个个都是出身百年大族。 她好像从来都不会问为什么,这些见多了的事情仿佛也就成了定律,一旦有人打破,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不安的感觉来。 出身微末的人,也有人品行高洁,那又如何? 出身世家的人,也有酒囊饭袋,可那又如何? 为人奴者仍为奴,为人臣者仍为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代代如此。 可太后居然会问,出身微末的人就不能有野心么?就不能同出身高贵者比肩么? 若在从前,崔筠定然会暗笑问这问题的人无知,可问这话的是太后,她就不得不估量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又想起太后从前对林阳公主所说,卫振易除,卫振之后又是谁? 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崔筠定了定神,决意让太后睡个好觉,只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将饭菜都备着,隔半个时辰就热一回,这样太后若是醒来想要吃,也就不用等着现做,直接就能用膳。 盛少青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时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迷迷糊糊以为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早朝时分,自觉唤来崔筠来替她更衣。 “太后!”崔筠不由嗔道,“太后就该留个人在身边伺候的,这样也就不至于睡了也没人照顾,现下哪里是早上,这刚后半夜呢!” “啊?!”盛少青陡然一惊,“我睡了一天一夜?!” 崔筠噎住,缓了缓才解释道,“太后,今儿还没过去呢!” “哦哦哦”,盛少青明白过来,刚刚睡糊涂了,还以为已经睡过了早朝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吾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不叫吾起来早朝。”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盛少青尴尬看向崔筠道,“现在这个时辰叫御膳房备膳是不是有点” 崔筠会意一笑道,“微臣就担心太后醒来会饿,早前就让小厨房将晚膳温着,太后若是想用,微臣这就去传。” 盛少青忙不迭点了点头,崔筠便唤来阿宁传膳。 “淮山黄芪牛肚汤,高汤白菜,清炒茼蒿?” 盛少青颤颤巍巍念出这几个菜名,“除了那个什么牛肚汤,怎么一点荤腥都没有??” 她也不去求神拜佛,怎么还要斋戒啊? “太后!您前日才嚷嚷着胖了一圈要瘦身,怎么今日就又嫌荤腥少了?况且,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您进膳不宜过多,更应以容易消化的为佳。牛肚汤是李太医为您开的药膳,食补胜于药补,您前些日子脾胃失调,这汤更能补益脾肺.” 盛少青看自己刚问了一句,崔筠就在这有十句等着自己,只好收起抱怨,端起碗喝汤。 有总比没有强,她还是见好就收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进击吧太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样能行么?”盛少青还是比较担心尚宫局之后会再生事端。 “经此一事,微臣想,应该不会再有人敢生事了。”崔筠坚定道,“若真有人还敢为了上位而陷害他人,刘司制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那,你会不会觉得哀家这样处置是轻纵了刘司制?” 崔筠摇了摇头道,“刘司制心高气傲至此,定然不愿久居人下,这等惩罚,于她而言,其实同鞭笞无异,也希望她能真的改过吧。” “那你觉得刘司制可怜么?”盛少青轻声问完,又补充道,“吾不是同情她,也不是想为她开脱,只不过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崔筠垂下好看的头颅,想了许久才抬头答道:“她是可怜,但可怜之人也有其可恨之处。” “从前微臣还未入永光殿前,在尚宫局同刘司制也打过交道,那时只觉她处事周全,为人又勤谨,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大的野心,出身微末又自视甚高,为了眼前之利就能背刺多年的同僚,还好太后慧眼如炬,这才没让奸计得逞,不然钟掌令可真是要被冤枉了。” “那”盛少青犹豫了片刻道,“出身微末且有野心是错么?” “如她所说,钟掌令一入尚宫局便是八品的典衣,而刘司制苦熬多年才坐到了如今的位子,相形之下,她怨上钟掌令是否就情有可原了?” 崔筠听到太后有此一问不由大为震惊,这些难道不都是稀松平常又司空见惯的事情么? 就连朝廷里的大人们.不也都是如此么. 出身优越授官时相应品级也会越高,这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了。 “太后.” 看崔筠眉头微蹙,神色颇为纠结的样子,盛少青善解人意道,“你若是不愿答,吾也能自己想明白的。” 盛少青不无感伤的想到就算在从前讲究公平公正的现代中也有大把的‘关系户’存在,更别说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宫廷了。 刘司制心生妒忌暗中害人此举决不可取,盛少青不过是想到以自己从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若不是这回重新投胎“投了个好胎”成了太后,还捎带上了个有求必应的系统,万一她要是穿成个宫女什么的,光就出身这一关就得被卡的死死的。 【宿主您终于意识到我有多好了吧!】 “闭上你的嘴!离我远点!” 系统讨了个没趣,暗自腹诽早知道让宿主穿成个末等女婢什么的,体验一把超难副本,也就不会像刚开始做太后那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崔筠过了许久才恳切道,“太后所问,微臣实在难以回答,毕竟微臣也是借着家中之力入宫,进宫后便是司仪女官,不过,微臣从不以出身论人识人,至于旁人微臣也是力所不能及。” “吾知道了。”盛少青轻声道,“吾想静一静,你去看看澈儿行装收拾的如何了,晚膳时再来喊我便是。” 【宿主,您要不要做套卷子缓缓?】 【不然,提升一下文化储备?】 【今天赠送您积分翻倍卡一张哦。】 盛少青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想!静!静!!你听不懂么!” 【静静是谁?这貌似是个女性的名字?您为什么会想她?】 盛少青:“.” “你别逼我!小心我骂人扣分给你看!” 系统只好就此沉默下去,它不就是检测到这会宿主情绪过分低落,这才想着出声缓解一二,让宿主别这么极端嘛,它容易吗它! 系统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哎呀,您这么烦躁不就是因为共情了刘司制嘛!】 盛少青:“没有!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共情坏人!” 【没有?没有的话,您难受什么?您不就是想着,如果您是刘司制,不仅混不到她这个位置,说不定还会被踩得死死的,而且】 【不就是联想到.当年有人走后门抢了你的保研名额嘛!】 盛少青:“!!!!” “你怎么知道!” 【我们选人总要做背调的嘛.您当初摆烂的那么彻底,除了您本身就懒这个原因之外,也是有这部分的因素的,我说的没错吧?】 盛少青:“不!我就是纯粹的懒!” 她才不承认她是因为见不惯这种行径却根本没办法制止,还反向生出羡慕别人有背景的情绪,最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当中。 她讨厌别人走后门! 她还讨厌羡慕别人的自己! 她还讨厌告诉她这就是大人的世界的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刘司制身上有您走上恶途的投影,您应该也幻想过报复那个插了您队的人吧?】 “我确实是想拎着刀去杀了那个害我只能去考研的人,你满意了吧!” “本来我根本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备考,也不用因为焦虑整夜整夜的失眠,本来那些到处旅游散心的快乐应该属于我,你明白吗?!” 盛少青发现自己居然和刘司制问出同样的话来,瞬间闭上了嘴巴,懊恼道,“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瞬我共情了她。但是,我可是遵纪守法五好公民,也没真对那个人干什么啊。” 【如果您真的做了什么,我想我们也不会选中您。】 “我也就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安慰安慰自己罢了,不然,你知道考研有多难熬吗?!”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高考虽然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那时候有同学有老师都在身边鼓励着,考研就像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结局如何。 好不容易上了岸,又被导师扔去实习,好不容易实习结束,买个饭还被撞上了天,然后就被扔到这个举目无亲的破世界做什么破修正者。 那份猪脚饭可是她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啊! “不过,我现在也想通了,我看不惯,可能真是我的问题,没有什么是本来就属于我,或许这就是游戏规则,只不过是我适应不了罢了。既然我适应不了,那我闪远点不挡他们的路就是。只要他们别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顶多,我也就在背后当个喷子咯。”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素质了?对,我就是,没!素!质!” 系统默默良久后开口道,【考研多难熬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现在的您是拥有选择权的。】 【从前您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如今给了您背景和靠山,剩下的一切就要靠您自己了。】 “你从前不是不支持我搞改革什么的,只让我维持现状么?” 系统大声道,【一天变一个策略您又不是没经历过。】 盛少青知道它在暗指什么,抽了口冷气道,“你可别乱说!” 【南景已经改制,赫连也出现波动,未来或许会生大变,您若不变,连现状都维持不住了。】 盛少青皱了皱眉,系统立刻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紧接着道,【但是,您还是要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的。】 别妄想搞乱这个世界的进程,直接给它从封建体制***到社会主义体制咯! “诶!”,盛少青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系统:小样,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您如果考虑清楚,就放手去做,我会一直与您同在。】 “那上帝先生,您现在能不能把那个积分翻倍卡激活一下?” 系统:【????您不是不要吗?】 “诶”,盛少青狡黠一笑道,“气头上的话,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的!” 【那您把这卷子做了,我帮您激活,体验卡时限三天,加油吧!】 “不做!” 改变就要从敢于针对系统开始! “我要去睡觉了!养精蓄锐!后天就要长途旅行,我要多睡一会,马车上肯定又睡不好!” 有了上次坐马车的经历,盛少青新鲜劲过了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胃里的翻江倒海,这又要去陈留,据崔筠说最少得三天在马车上,这休息质量肯定是得不到保证了! 休息不好,又怎么能好好干活呢?! 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不纯纯就要完蛋么?! 【你!】 系统看在宿主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也就忍下这口气算了,默默含泪为她激活了三倍积分卡,这可是它从上面要来的特殊权限,是上面弥补它上一个宿主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补偿啊! 宿主一定要珍惜啊! “太后?” 崔筠连着呼唤了几声都没见殿内有任何反应,心道太后这是连晚饭都没吃就去睡了? 崔筠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太后,又想起太后那个问题来,心头忽然掠过一阵惊悸。 刘司制出身微末且有野心是她的错么? 她的错是为了尚宫之位陷害同僚,可究其根本,仍是这句‘出身微末且有野心’。 在她的印象里,出身微末的人大多也会重蹈父辈的路子,就像崔氏的家奴,他们的子孙也永远都是崔氏的家奴,若他们有造化,得了主子的青眼,给他们放了奴籍,那也只是重获自由成了庶民罢了。 而出身高贵的人也大多会有着良好的品行,就像如今朝廷中的在职官员们,无一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就算是素来为人轻视的汉臣,那也个个都是出身百年大族。 她好像从来都不会问为什么,这些见多了的事情仿佛也就成了定律,一旦有人打破,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不安的感觉来。 出身微末的人,也有人品行高洁,那又如何? 出身世家的人,也有酒囊饭袋,可那又如何? 为人奴者仍为奴,为人臣者仍为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代代如此。 可太后居然会问,出身微末的人就不能有野心么?就不能同出身高贵者比肩么? 若在从前,崔筠定然会暗笑问这问题的人无知,可问这话的是太后,她就不得不估量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又想起太后从前对林阳公主所说,卫振易除,卫振之后又是谁? 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崔筠定了定神,决意让太后睡个好觉,只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将饭菜都备着,隔半个时辰就热一回,这样太后若是醒来想要吃,也就不用等着现做,直接就能用膳。 盛少青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时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迷迷糊糊以为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早朝时分,自觉唤来崔筠来替她更衣。 “太后!”崔筠不由嗔道,“太后就该留个人在身边伺候的,这样也就不至于睡了也没人照顾,现下哪里是早上,这刚后半夜呢!” “啊?!”盛少青陡然一惊,“我睡了一天一夜?!” 崔筠噎住,缓了缓才解释道,“太后,今儿还没过去呢!” “哦哦哦”,盛少青明白过来,刚刚睡糊涂了,还以为已经睡过了早朝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吾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不叫吾起来早朝。”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盛少青尴尬看向崔筠道,“现在这个时辰叫御膳房备膳是不是有点” 崔筠会意一笑道,“微臣就担心太后醒来会饿,早前就让小厨房将晚膳温着,太后若是想用,微臣这就去传。” 盛少青忙不迭点了点头,崔筠便唤来阿宁传膳。 “淮山黄芪牛肚汤,高汤白菜,清炒茼蒿?” 盛少青颤颤巍巍念出这几个菜名,“除了那个什么牛肚汤,怎么一点荤腥都没有??” 她也不去求神拜佛,怎么还要斋戒啊? “太后!您前日才嚷嚷着胖了一圈要瘦身,怎么今日就又嫌荤腥少了?况且,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您进膳不宜过多,更应以容易消化的为佳。牛肚汤是李太医为您开的药膳,食补胜于药补,您前些日子脾胃失调,这汤更能补益脾肺.” 盛少青看自己刚问了一句,崔筠就在这有十句等着自己,只好收起抱怨,端起碗喝汤。 有总比没有强,她还是见好就收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背后有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喝完牛肚汤,盛少青忽然想起李太医这名字有些耳熟,顺口问道,“这汤是李太医开的药膳?你说的可是那个为沈贵诊治的李太医?” 崔筠点了点头道,“公主说沈贵身中赫连奇毒,却只有李太医能解开此毒,可见这人是有些本事的,所以微臣便请他为太后开了这些食补的方子。” “上回来替章庆诊治的也是他?” “是。” 盛少青闻言没再多问,又吃了一口白菜就没了胃口,吃饱喝足犯起了困,便一心去寻周公开会了。 第二日未至拂晓,盛少青就倏然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摁了摁酸涩的老腰,看这天色还没到上朝的时辰,替她守夜的宫女还靠在榻边打着瞌睡,盛少青轻手轻脚掀开温热的被窝,翻身下了榻。 盛少青努力学着崔筠为她更衣的样子,这才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裙穿了个齐整,又取下架子上的披风披在身上,盛少青这才敢往门外而去。 推开门,远处天边还依稀可见繁星的影子,院中平静无波的小湖泛着幽幽的微光,湖边移植来没多久的梅花刚有了抽出花苞的迹象,耳畔偶尔间杂着几声蟋蟀的叫声,就在盛少青刚要抬腿出门时,却被一声急促的“太后!”唤的愣在了当场。 “太后您怎么醒了?!” “春喜也是!怎么您醒了也不来传一声!” “婢子这就去唤崔女官!” 片刻前的万籁俱寂荡然无存,永光殿提前开始了新一日的嘈杂。 盛少青的醒来就像是往那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一般,自内殿始,再到东厢房、西厢房、外院、小厨房,信号慢慢传递过去,而接到了信号的人们也就瞬间有了活动,直到整个永光殿都灯火通明起来。 没过一会,崔筠就出现在了盛少青的眼前。 而那个叫做春喜的守夜宫女也跪在了她的身后等着挨罚。 崔筠看盛少青无奈的神情,还有身上这略显凌乱的穿搭,恍然明白了什么,让春喜退下去自去领罚,便要请盛少青回去替她重新更衣。 “不怪她,是吾故意没闹出动静来的。” 春喜闻言死寂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连连磕着头谢恩。 盛少青也就亦步亦趋跟在崔筠身后回了内室,崔筠刚一进门没忍住笑“扑哧”一声道,“太后这衣裙穿的可真是.” “别具一格。” 崔筠笑完看太后神色不对,也怕是惹恼了太后,转而敛声道,“太后平日里忙于政务,这些小事顾及不到,日久生疏了也是正常,太后不必自恼才是。” “你啊”,盛少青叹了口气,“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她忙不忙的自己还不清楚么? 可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是真的很难穿啊,还有那么多带子,她根本不知道哪根跟哪根一起,只能凭着记忆和自己的摸索凑合系上去,这才有个衣裙的样子。 看崔筠费劲的解开自己系的带子,又熟门熟路的系好那些在她眼前仿佛一团乱麻的带子,盛少青内心默默流泪道:术业有专攻,她承认她不行。 “吾本来是不想吵到你们休息,自己赏赏景的,没想到却被连翘给发现了。” 崔筠安慰盛少青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我们平日里也就该这个时辰起的,不过,这天色还暗,不知太后赏景.是想赏个什么景?” 盛少青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想赏什么,或许是想看看这片天空和从前那片天空有什么不同? “那微臣有一建议,若是今日廷议结束的早,赶在破晓之前去往宫城的丹凤楼,太后便能赏日出了。” 盛少青不由失笑,“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每日下了朝从勤政殿带着元澈回内廷时大多都是日出时分,除了感受到猛然的光亮和渐渐升高的气温,这宫城的日出,怎么能同她在泰山上看到的日出相比? 崔筠一边喊人来为太后梳妆一边解释道,“丹凤楼在皇城的东向,而京城东城地势较低,又甚少有人住在东城,所以能看的极为清晰,日出或是夕阳之时景色极为壮观呢!” 盛少青这才有了几分兴趣,想着若是廷议真结束的早,也就去看看这宫城的日出。 刚好,她来了这里这么久,过的大多是和从前一样三点一线的日子,她也还没逛过这偌大的宫城。 就在盛少青无比激动和期待的准备说出例行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有个圆圆的身影忽然站了出来,将她早点下班去赏景的幻想击的粉碎。 “太后,臣有本奏上!” “臣要弹劾吏部员外郎何士昭营私舞弊,以权谋私,甚至左右官员升迁!” 盛少青一听这粗犷中带着些许喘息的声线就觉得耳熟,定睛一看,说话的果然是那位御史台的胡大人。 要是说起这位胡大人的英勇事迹,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就光从众人送给这位胡大人“胡一弹”的外号中就可见一斑。 胡一弹之号,起于胡大人一直在弹劾。 由于他一直都在弹劾别人的道路上一马当先,一月之内弹劾的官员不下五十之数,上班当面弹,下班写奏折弹,所以他当之无愧且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称号,并且因此沾沾自喜和洋洋自得,而又由于大家都叫这个诨名,久而久之,胡大人的真名反倒不为人知了,所以盛少青也只记得他姓胡,外号胡一弹。 盛少青记得前些日子冯家失火,他也跟着弹劾了许久。 胡大人家距冯家十万八千里,但这把火就像烧在了他的眉毛上一样,他为此大为光火,一直抓着冯全和冯进疯狂弹劾,冯进就算是踩死一只蚂蚁,胡大人也要骂他是不好慈悲、不重生灵,其功力绝非现代键盘侠之所能及。 但是就算胡大人弹的人再多,骂的有多狠多难听,他也照样能在御史的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的。 除却背景强大之外,还有一点,御史这官职本就是上可劝谏天子,下可监察百官的所在,听说当年他为了当御史,不惜和想要为他安排实职的家中闹掰,就是为了自己能肆意开麦。 掌权了能随便骂人吗? 不能。 但御史能,所以他宁愿不要实权也要坚定的选择当御史。 因而盛少青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听他说完,只有一点,盛少青是真的很想问问他,他为何不早点出来,非要等到最后,突然蹦达出来?! 被告人何士昭骤闻胡一弹要弹劾他,听了前半句只觉不屑,可听完后半句脸色刷的就绿了。 贪污受贿还左右官员升迁,这罪名可就. “胡大人!你弹劾我,你可有何证据?” 胡一弹抖了抖胖胖的身躯,得意道,“何大人,我现下有三问,你若是都能答上来,今日就权当是我诬告你了!” 何士昭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对,这胡胖子向来都是胡乱告一通,这才成就了他胡一弹的名声,何时有过这样的底气和自信了?! “何大人,今年兵部补入五人,为何独独没有考校第一的李凌江?” “何大人,李凌江明明年前接到了补录通知,为何年后却没了他的官职?” “何大人,听说前些日子,您府上忽然多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礼物,以您的俸禄怕是根本负担不起吧?!” 胡一弹语气愈发急切,直逼的何士昭出了一身冷汗才算完。 胡大人问完就等着何士昭的回复,得意瞥向了跪在那里抖若筛糠的何士昭,心想这下可就没人再能撼动他胡一弹的江湖地位,说不定盛御史那个“铁面御史”的头衔还能换个人戴戴了! 今晚可得去闲云楼好好喝一壶了! 何士昭跪在那正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要不索性照实说他只是按吩咐办事,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说岂不是就把纪侍郎给出卖啦? 可纪侍郎对他不薄,更何况纪侍郎同纪丞相同出纪氏,哪里是他得罪的起的人物? 但是,这黑锅让他一个人背,他不想背,也背不起啊! “太后,这个问题微臣可代何员外郎答。” 纪令璋这一句对何士昭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的干涸土地,何士昭在内心狂喊:“纪侍郎快救我!纪侍郎快救我!” 高台之上窥伺着他心理活动的盛少青一阵无语,这升级了的系统要不要这么形象,还真画了个Q版的何士昭抱着纪令璋的大腿在那一晃一晃的哭喊。 胡一弹难得这么有底气,无论从前面对纪侍郎有多气虚,今日他也要和纪侍郎叫板叫上一二! 谁让他手里有实据呢! “纪侍郎护下心切,此情当真可感,但.您替他答,此举恐怕有包庇之嫌吧?!” 纪令璋睨了一眼胡一弹,心里也在掂量着今日这胡大人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点就炸? “不若胡大人先听听我的解释再作论断?” 胡一弹摇了摇头,“臣弹劾的是何士昭何大人,不是你纪令璋纪大人,又何须纪大人替他?!” 纪令璋还要开口,盛少青却打断了他的话道,“胡大人此言有理,不然还是让何大人自己解释吧,此中内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吧。” “太后.” 纪令璋为难的看了一眼盛少青,心道太后这是失忆了,不许李凌江入兵部的旨意难道不是太后差人送到吏部的么? 只不过太后嘱咐消息不许外传,他们这才暗箱操作了一番,却没想到做的这么隐蔽还是被这个胡胖子抓住了把柄,还在廷议上揭穿了出来。 看太后这意思,是不打算认账了? “不过,吾比较关心的是胡大人所问的第三个问题,何大人不如给吾好好解释?” 嗯? 何士昭猛然抬头,看着太后莫测的神情还有纪侍郎一言难尽的表情,在自保和为上司背黑锅之间坚决的选择了前者。 “不许李大人入兵部是纪侍郎的意思,那些东西就.所以.” 盛少青看纪令璋陡然惨白的脸色,心道这下故事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这不比日出好看多了? “你!” 纪令璋跪下道,“前一项,臣认!” “说臣给何大人行贿,臣不认!” 胡一弹也没想到自己弹个何士昭居然能把纪令璋牵扯进来,心下正是窃喜不已,那天那个蒙面人可没说能把纪令璋拉下水啊?! 何士昭急道,“如若不是大人您送来的,臣如何敢收?” 纪令璋咬牙道,“照章办事,职责所在,我又何须向你行贿?!” “更何况,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送的?!” 何士昭哽住,缓了缓神才开口道,“那些礼盒上都有纪氏徽记,更是有您府上家奴亲自送上,下官若无凭无据,怎么敢空口白牙的诬赖旁人?” 说完,何士昭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胡一弹,直把胡一弹臊的脸色通红,什么叫空口白牙的诬赖,那就算从前的是,这回可万万不是! 纪令璋沉声问道,“那家奴叫什么,何时去的你府上,可有拜帖,又是否带了我的手书?” 何士昭: “我听他身后的人都唤他纪松,就大概五日前,他带着一箱子珍奇古玩到我府上,说是大人您体恤下情,见我这一年辛苦操劳,这才赐下这些东西作为奖赏。又说这些东西只有我一人所有,让我不要声张。” 纪令璋的家教让他忍了许久,但他还是没忍住对这个脑回路比直道还简单的下属翻了个白眼道,“我府上何来的纪松这样一个家奴?!” “我又怎么会送你珍奇古玩?!” 何士昭闻言瞬间惊恐不已,纪侍郎不会为了脱罪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自己身上吧?!! “太后明察,臣府上确实没有此人!” 看何士昭神色不对,纪令璋生怕他想岔,接着道,“臣也不会送东西给何大人,此事怕是另有蹊跷!” 何士昭这才明白过来,纪侍郎原来不是要抛弃自己,悄悄松了口气,也跟着道,“太后明鉴,臣.臣怕是被蒙蔽了!” “臣原以为是纪大人赐物,不敢不受,这才收下的。” “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 何士昭话还没说完,胡一弹就冷嘲热讽道,“纪大人和何大人这出双簧唱的可真好,下官可真是甘拜下风。” “你!” “你!!” 纪令璋和何士昭齐齐回头怒视胡一胖,内心齐齐都想手撕了这个看着油光水滑实则内心扭曲的胡大人。 盛少青看他们就快要吵起来,而她这个始作俑者也就不得不出来说几句,她刚想开口端端水平息一下事态,猛然间想到好像是哪里不对劲呢,想着想着她也就顺口问出了声道,“胡大人,你是.你这个.是如何知道何大人收受贿赂呢?” 越想越不对劲,盛少青也就学着胡一弹问道: “吾对胡大人也有三问。” “胡大人,今年兵部一共补入五人,你是如何知道没有李凌江的?” “胡大人,你又是如何知道李凌江年前就接到了补录通知?” “胡大人,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何大人府上多了那么多东西的?何大人收了礼连纪大人都没有告诉,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胡一弹还没从纪令璋和何士昭的眼神恐吓中醒过神来,就被盛少青劈头盖脸的死亡三连问追问的愣在了当场。 这.他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应该没.没那么重要吧? 胡一弹纠结了一会,还是咬咬牙道,“太后!臣以为.这件事臣是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李大人一个说法,也要让何大人和纪侍郎给众臣一个解释,否则日后这吏部考校又如何服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拼着满腔血,敢让太后闭上嘴。 盛少青:??????? 已经很久没见头这么铁的了臣子了耶,上一个这样对她问题避而不答的还是卫振呢! 诶,卫振呢? 这么热闹的场面,又是能踩一脚纪氏的大好机会,卫振怎么会不吱声? 果不其然,就在盛少青往卫振的位子上瞥时,卫振就从角落里默默的挪到了中间的位置,又默默站了出来道,“臣以为胡大人所言甚是。” “还请太后不要舍本逐末才是。” 卫振说完弱弱的看了一眼盛少青,他现在才算是明白何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太后上次不计前嫌将卫何峰送了回来,他近日也就投桃报李的不再同太后唱反调。 不过今日一事他可不能再忍气吞声,一定要让太后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才是。 见卫振帮腔胡一弹,纪文宣和薛无极他们也站了出来纷纷为纪令璋说话。 盛少青没理他们只笑了笑道:“既然卫大人说这是末,那就让胡大人先说说呗。也耽误不了什么事的,对吧?” 胡一弹: 卫振:. 胡一弹只好支支吾吾道,“臣身为御史,自然关心朝臣动向,前些日子臣在闲云楼遇到李大人,言语之间同微臣颇为投缘,微臣就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他这次没能补入兵部而是外调去了禹州,微臣好奇之下便查探了一番,这才知道了其中内情.” 纪令璋刚想解释,盛少青就继续问道,“那何大人收受贿赂的事情呢,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这个嘛.” “定然是胡大人手段高明,这才能将何大人府上动向摸得一清二楚,对吧?”卫振说完眼神示意胡一弹接话,胡一弹接到信号后喘着粗气,压下肺部的一阵鸣音道,“不下官手段不.高明,不过是臣.有些特殊的渠道.” 胡一弹将蒙面人对他所说的全都隐去,只用特殊渠道四个字掩饰过去,想来太后也能理解,身为御史,怎么能没点打听事的渠道呢? 不然,岂不是要尸位素餐了?! 不然,没点看家本事怎么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岗位上混饭吃?! “噢”盛少青喟然道,“那吾没问题了。” 纪令璋高声道,“臣有问题!” “太后容禀,臣也有三个问题要问胡大人。” 盛少青: 胡一弹: 怎么又来? “胡大人,既然你如此言之凿凿我同何大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么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李凌江是考校第一的?” “一,官员考核向来是吏部机要之事,吏部之中能够知晓最终排名的人都是寥寥无几,胡大人身为御史并不属我吏部之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二,据我所知,胡大人平素并不常去闲云楼小酌,怎么刚一去就这么巧碰到了李大人,又听到了他的一番衷肠?” “三,胡大人的特殊渠道可否有告诉胡大人,我是何时送的礼,又送了什么礼?” 胡一弹急得直冒汗,肺里的痰音又重了几分,身为御史向来只有他咄咄逼人的时候,哪有这样被人逼问过?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胡一弹只蹦跶出一两个字来,“你!你!” 何士昭看风向渐渐变得对他们有利,也跟着附和道,“当日纪大人送来厚礼,我本就心存疑虑,不过是因为来送礼之人嘱咐过,我这才没有声张,原想等过些日子便亲自登门将厚礼送还,却没想到先被胡大人发觉,还现下看来,定然是有奸人想要挑拨离间,败坏我和纪侍郎的官声,用此计之人的老辣和狠毒可见一斑!” “你!” 胡一弹没想到这何士昭竟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不仅将自己的干系撇得一干二净,还顺道立了一个忠心清廉的好人设,反观自己倒被纪令璋的三问为难的无法脱身,真是没天理啊! “不让李凌江入兵部,是吾的意思。” 盛少青突如其来的这句传到胡一弹的耳边,他只觉大殿之上闪过一道惊雷,直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想过万种可能,却没想过是太后下的令。 难道蒙面人所说的都是骗自己的? 他说,李凌江政绩优异却为奸人所害,原本就要入兵部的人才现在只能跑去禹州吃灰,而李凌江因此意志消沉,一直在闲云楼买醉。 他说,奸人是收买了何士昭偷换了吏部官员名单,就算李凌江在同级中考校第一,但在达官显贵如云的京城之中,他也算不得什么显眼的人物,除却有个姐姐在宫中为妃之外,李氏的背景也实在是不甚出众。 他说,久闻胡大人敢于直言上谏的英名,若是他能为李凌江仗义执言,弹劾何士昭,就能为朝廷除去大害,自己也能名流青史,流芳百世! 所以,他才没事干跑去闲云楼找那个李凌江了解情况,不了解不知道,这一了解可真是吓一跳。 李大人果然胸怀大略,那奸人定然是嫉贤妒能,才会想着在李大人的晋升仕途上动手脚。 李凌江身为清河王府的孙女婿,日子过得竟然还不如他一个御史! 他这才起了恻隐之心,想着能帮就帮一把,帮着李凌江仗义执言几句,也好煞煞那起子小人的威风! 当然了,无利不起早,他也是为成全自己的一世英名。 不过有一说一,这一去他还发现这闲云楼的环境真的是不错,美酒佳肴,笙歌为伴,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但是,现在太后说,是她不许李凌江入兵部???? 那,奸人呢? “胡大人,吾看过李凌江的履历,他满腹经纶之才,短短数年就能使江州百姓衣食富足,这样的人为何不让他去造福一方百姓,还要让他去并不适合他的兵部呢?” “况且,他入兵部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而外放为禹州牧,是为从三品,既能人尽其才,又是升迁,你又有何为他抱不平的呢?” 胡一弹:??????? 他.他不是这么说的!! “他他..他只说外放.没..没说是.”胡一弹圆圆脸盘上小小的眼睛忽然瞪大,“他他骗我!” 纪令璋平静道,“外放官员的任职公文还没批下来,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升迁也是正常。” “不!”胡一弹惊恐道,“不是!他.” 胡一弹敏锐的发觉了如今情势急转直下,就连刚刚帮自己说话的卫振卫大人也缩到了一边去,如果自己死磕到底,这挑拨离间的罪名怕就要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倒不如. “不是他,是谁?”盛少青循循善诱道。 这次换了胡一弹跪在地上抖若筛糠道,“是前些日子有个神秘人告诉微臣朝中有奸佞陷害李凌江,还说那人是买通了何士昭何大人在名单上动了手脚,微臣这才留了心思,那日又果然看到有人送了厚礼去了何大人府上,所以才” 何士昭顿时心惊不已,他当日以为那是纪大人送的,这才收了下来.难道?! “这些都是冲着纪大人来的?!” 纪令璋也反应过来,皱眉沉声道,“若真是冲着微臣来的” 那可真是好大一个局啊! 谁会想着借着李凌江的事中伤自己呢? 又凭什么觉得.能伤到自己呢? 盛少青也蹙起漂亮的眉毛,这事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奸佞竟是我自己? 有人借纪令璋的名义送了重礼给何士昭,又告诉胡一弹有人贪污受贿,甚至左右官员委任,让他来弹劾何士昭,而那人只知道是纪令璋和何士昭不许李凌江入兵部,却不知道幕后BOSS是自己。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有谁会为李凌江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抱不平呢? 是清河王? 还是素来与纪氏不睦的卫振? 甚至是李凌江自己? 都很有可能。 胡一弹发觉自己成了小丑,正是一阵懊悔不迭,没等太后相问就自觉道,“那神秘人见微臣时一直蒙着面,所以微臣并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盛少青: 盛少青还想开口问询细节,纪文宣适时开口道,“太后,此事来的蹊跷,又涉及吏部考校,不如交由大理寺去查,也好还几位大人的清白,也可平胡大人之疑。”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沈其石应声而出,刚在一旁看热闹的沈其石越看心里越打鼓,暗暗祈祷着这事儿可别落在自己头上,却没想到被丞相这么一推,这事就被推到了他的眼前。 “太后,臣在!” “既然丞相开口,那这事.便交由大理寺去办,吾要在前往陈留之前看到结果,你可明白?” 沈其石在心里一算,太后后日晌午出发,留给他的时辰可不多了。 呸呸呸! 是留给他查案的时辰可不多了! 这苦主是李凌江,清河王府的孙女婿,未来的禹州牧,官居从三品,跟自己平级。 这告状的呢,是御史胡大人,正三品。 这被告呢,是吏部员外郎何士昭和吏部侍郎纪令璋,从六品和正三品。 个个都比自己官大,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主,这案要他怎么查?! 心里想着要不辞职得了,沈其石嘴上却应声道,“臣明白,臣定会给太后和诸位一个交代!” 还能咋地,这官不做还能辞了? 查疑难大案是他的强项,查达官显贵,他还真是犯怵啊。 纪丞相仿佛能听到沈其石内心所想,接着道,“沈大人,此案牵涉重大,但你也不必因此胆怯,若有人敢阻拦你,你直接回了本相就是。” 听这么一句,沈其石仿佛吃了颗定心丸般鼓起了勇气,纪丞相既然肯画这个饼,这总比没有强,定了定神,沈其石坚定点了点头。 盛少青听纪文宣这意有所指也不知道在内涵谁,但看样子这早朝是该结束了,也就沉默了下去。 会后,盛少青心事重重的带着元澈回了内廷。 元澈看盛少青神色不豫,心情也就低落下来,见到两个伴读后,对着刘琛也摆着臭脸道,“今日不是说了不许你来么?你怎么还来?” 刘琛恭敬道,“身为陛下伴读,怎能有一日懈怠,臣一无病痛,二无杂事,上学之事岂敢耽搁?” 元澈气的直推了一把刘琛道,“你怎么比太傅还要话多?!” “元澈!你在干什么?!” 昨天新发的又被屏蔽了,今天直接补在后面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面不改色心不跳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看元澈气鼓鼓的瞪着刘琛,刘琛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冲他发火的元澈,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来。 “澈儿,你刚刚为何要推他?” 这孩子这些日子是不是被她放纵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都敢动手推人了! 元澈高声道,“因为他实在是太烦人啦!就跟那个胡大人一样!” “看见他,我就想起刚刚胡大人那个样子来,简直是可憎!可恶!” 盛少青:??? 盛少青刚想说你这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转念一想这孩子不能以她从前所见小孩子的常态以度之,只好教育他道,“讨厌胡大人,那你冲着刘琛发什么火?” “胡大人前日刚弹劾了工部的范大人,昨日又弹劾了礼部的刘侍郎,今日纪侍郎又因为他停职查办,他烦不烦啊!” 元澈一边吐槽一边睨了一眼在一旁仍然不明所以的刘琛,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元澈捧着脸道,“他不嫌烦,朕还烦了呢!” “朕刚刚数了数,光是这个月到今天为止,他都已经弹劾了十五位大人,除了今日还算言之有物外,其他的都是些什么无稽之谈,范大人就因为左脚先迈进了勤政殿,就被他弹劾的体无完肤,连着几日都没来上朝。” “他就不能消停会?!” “今日那个.都不知道又是从哪捕风捉影来的消息,就因为别人跟他说纪侍郎和何员外郎有私,他就敢拿来朝廷上说,真是真是成何体统!” 盛少青看元澈脸被气得鼓成了个包子样,没忍住捏了捏手感极好的肉脸问道,“那你觉得他应该如何?” 元澈刚把心里的火发了出来,就被盛少青这句问的无措起来,他应该如何这个他可没想过啊他爱如何就如何,别日日在朝上发疯就成! “你嫌他烦,母后也不喜欢听他日日寻衅弹劾,但是母后问你,胡大人官居何位?又是什么职责?” “胡大人胡大人.他..他是御史嘛”,元澈嘟嘟囔囔的回答着,“职责.职责就是” “御史主管弹劾、纠察官员过失诸事。”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刘琛看元澈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仿佛十分为难的样子,便善解人意的替元澈道。 元澈心道他只是不愿回答而非不会回答,这下被刘琛抢了答更是火大,“要你多嘴!” 刘琛被吓了一跳,往后瑟缩着脖子跳了一步,心道这陛下情绪可真不稳定,家人所说伴君如伴虎可真是至理名言啊! 盛少青一巴掌拍在了元澈的背上,“又来?!” 元澈瘪着嘴委屈的告状道,“您就看他像不像胡大人嘛!” “昨日太傅没留功课,我刚想和阿宁去玩,他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说我应该自觉去做功课,不应该等太傅布置。” “前天,我不过被太傅说了句不用心,他就在我屁股后面唠叨了一路,他明明同我年岁相仿,说话怎么偏偏是一副老夫子的样子,看着就烦!” 刘琛知道自己这样会讨了陛下不喜,但是一想到太后之前嘱托,陛下贪玩,他就该时时规劝着才是! 思及此处刘琛挺了挺腰板,只当是没听到陛下的抱怨。 盛少青看元澈一肚子的怨气,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到处的乱窜,把元澈关起来读书确实挺不地道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忽然又想起元澈的身份和自己想要躺平的百年大计,还是狠了狠心道,“那他说的可有错?” 元澈嘟囔着道,“自然没错,若是有错朕哪会容忍他到今日.儿臣就是就是” “你就是有点烦是吧?” 元澈点了点头,烦,烦,烦死了! 这学他是一点也不想上了! 这书他是一天也读不下去了! “母后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爱学习。” 是吧,是吧! 这书谁读谁都得疯! “但是母后不会把这种情绪通过别人发泄出来。” 元澈闻言瞬间就蔫了下去,弱弱道,“母后.” “胡大人虽然有时候言过其实,甚至是吹毛求疵,但这些皆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你可以厌烦,却不能说他不对。” “刘伴读在你看来或许是迂腐,可你身边不就正缺这样一个对你耳提面命的人?若人人都陪你玩,根本无需什么蹴鞠太尉,这江山也得换人坐了。” 元澈虽然知道母后说的是对的,但面子上仍是过不去,只好瘪着嘴不说话。 盛少青将元澈牵到自己怀中,看着他的眼睛道,“元澈不是答应过母后要好好学习,日后要做一个明君么?这点苦都忍不下来,又如何成为贤者?孟夫子是如何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等元澈乖巧背完,盛少青接着道,“你如今贵为皇帝,一无劳其筋骨,二无饿其体肤,只不过让你苦苦心志,你就心烦意乱至此,你又怎么让母后信服你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元澈自知理亏,却还是拉不下面子向刘琛道歉,只说了句,“还不快进去,太傅等久了可又要打手板了。” 盛少青看元澈的邪火发作完了,对着他道,“母后今晚给你炖猪蹄吃,母后还有几句话同刘琛讲,你先进去吧。” 元澈欢呼一声,高高兴兴进了书房,留下盛少青轻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心性,好哄的很。 不过,刘琛这个伴读还真是选对了,元澈两个伴读,一个何祐宁陪玩,一个刘琛劝学,不多不少,刚好合适。 “刘琛?” “臣在。”刘琛不知太后为何将他单独留了下来,但据他判断,应该不是坏事。 “你的外祖可是御史台的盛钊盛御史?” 盛少青也是后来查了才发现,这位和自己同宗的小朋友外祖父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御史”,而他的父亲也是来头不小,不过看他身上这股执拗劲,还是更像他的外祖些。 刘琛点了点头道,“正是。” “不错,确实有几分你外祖的风采。” 刘琛恭敬答道,“太后谬赞,外祖一直是微臣的榜样,从小时,母亲就教育我长大了要成为像外祖那样为人清正,刚直不阿的人。” “那陛下那样说你,你做何感想?” “回太后的话,微臣起初会十分伤心,不解陛下为何不明白微臣一片苦心,但现在微臣只做微臣认为对的事,问心无愧即可。” 刘琛不知自己这句是哪里没说对,只见太后微微皱眉道,“那,既然要做正确的事,为什么不用正确的方法呢?” 刘琛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用正确的方法做正确的事? “吾的意思是,陛下既然不喜欢直言劝谏,你就没想过用别的法子?” 刘琛摇了摇头,母亲言传身教外祖父的光辉事迹大多都是些不服强权,直言上书的案例,哪提过有什么别的法子? 若有,那铁面御史的头衔不就得换人了? “过刚易折,这个成语你听过么?” “今日吾能替你说话,日后吾又能帮你多少呢?” “你好好想想,就能明白吾的意思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进去吧,别落下了功课才是。” 刘琛闻言沉思着行礼告退,转身也进了书房。 崔筠替盛少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太后这是怕刘伴读讨了陛下的嫌,日后于仕途无益?” 盛少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完全是,元澈性子我了解,他平日里虽然贪玩,却不是个会为了玩跟旁人翻脸的性子。” “就看他对身边人都十分和颜悦色就能看得出来,若不是真把他惹毛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的。” “吾虽然希望刘琛能够直言规劝元澈,却不想看着他们闹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的,那才是真的乱套了。” 崔筠深以为太后所言甚是,接着道,“不过陛下这个年岁正是贪玩,太后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想了想崔筠笑着说:“当年微臣刚读书时也是万般个不愿意,一心只想着放纸鸢,后来被父亲硬是拘在学堂中,又找了几位极为严苛的师傅教授,这才渐渐收了心思放在读书上,后来越读越有趣,也就渐入佳境了。” 盛少青听完也是叹了口气,她这个妙龄少女也是第一次当妈,心真的好累,如果自己有小孩,定然也想着顺其自然,只要不触及底线,尽量尊重孩子的意志自由发展。 可元澈不一样,他不仅是个孩子,更为重要的是他未来会是一个王朝的帝王,他若是不勤奋,明事理,这苦的可就不止一家了。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可不嘛,这是您刚来时,我告诉您的,您怎么现在拿来教育孩子了?】 盛少青:真理嘛,永不过时。 “阿筠,吾.也不知道吾做的对不对,有时候想吾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但事实如此,澈儿毕竟是皇帝,对他的要求严苛一些仿佛是天经地义的,可私心而论,吾倒宁愿他自由快活些呢。” 崔筠见太后有些泄气,连忙为她鼓气道,“太后此举定然是应当的!慈母多败儿,若是柳才人在,说不定比太后还要严厉呢!” 崔筠说完登时就后悔了,自己这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太后面前提什么劳什子的柳才人啊?! 见太后神色不以为忤,崔筠才稍稍放下心来,连带着崔筠身后的连翘也松了口气,崔女官这是魇着还没睡醒吧,怎么突然提陛下的生母啊?! “这个柳才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盛少青好奇的苗头被勾了起来,问出来之后看着崔筠古怪的脸色不解其意,又扭头去看连翘的神色,也是十分的尴尬和难以启齿,心道自己这个问题难道很突兀吗? 难道不是崔筠自己先起的话头子嘛? 只听崔筠艰涩道,“太后,您从前.不是和柳才人住同一个院子么,怎么还要问微臣.啊?” 连翘也道,“崔女官和婢子都是后来入的永光殿,之前您和阿宁一直和柳才人同住在德清院,柳才人为人如何.太后您不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吗?” 连翘畏畏缩缩问完就躲在崔筠背后不再吱声,盛少青嘴角的微笑也一瞬间凝固在了唇边,啊这. 她.怎么不记得还有这茬? “啊?系统?” 盛少青几乎将牙齿咬碎了问着系统,另一边大脑高速运转解释道,“那个.柳才人不是得了宠,就不再怎么同我来往了,所以这就生疏了嘛.” 反正看连翘的意思,除了自己和阿宁,这永光殿新来的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些过往的.吧? “再说,这吾接触的柳才人,同你们接触的定然有差异,吾就是想听听你们眼中的柳才人嘛。” 盛少青感动于自己这强大的随机应变能力,另一边听着系统悠悠道,【您不是不关心之前的事,说要在您的手里开创新的未来吗?我这才没跟你讲的咯。】 盛少青: 崔筠这才反应过来,想着太后所说也是,便回道,“微臣同柳才人接触不多,最后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微臣送她驾鹤的时候。” 盛少青:????? 是她想的那个驾鹤吗?? “那时候,陛下刚被立为太子,柳才人按制就该先行而去,微臣身为司仪司掌正,刚好被委派去送柳才人最后一程。” 盛少青: 崔筠的经历居然这么暗黑的吗??!! 送人上西天还能说的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有礼有节、恭敬忍让的崔筠崔女官吗???? “柳才人高呼一声:‘我儿若得如此,为娘也就不算辜负’,直接饮下毒酒慷慨赴死,镇定如斯,微臣至今想来都十分佩服。” 盛少青看崔筠冷静的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把刚刚那段话复制出来让系统再念一遍都比崔筠有感情的多,心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阿筠,你不会骗吾吧?” 崔筠僵硬道,“微臣是不会骗人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伤人心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好吧”,盛少青顿了顿道,“那柳才人果真大义,生死面前都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还慷慨赴死.” 要是她,她可做不到。 除去不可控的意外发生外,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放弃自己生命的, 就算形势所迫她得放弃,那她也得挣扎一番,不然,若是错过了那一线生机可怎么好?! 当然了,系统就是那个不可控的意外。 “是” 盛少青自是不信表现得这么奇怪的崔筠没有撒谎,但是既然崔筠不愿告诉她, 也自然有崔筠自己的道理。眼看着这个话题就要终结,盛少青忽然想到后日就要启程去陈留,那些劳什子礼节她还没学会呢。 “阿筠, 你上回说到的那个什么三推.是什么?还有五推,九推?” 崔筠见太后问起正事,也是敛色道,“是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 “按旧制,每年的春天,需要陛下亲自去田里进行耕种,掌着犁向前推行,一次一个来回,而三公们需要跟在后面“五推”, 卿诸侯便是“九推”。” “后来, 先帝还下令设立了观耕台,亲耕礼后便在观耕台上监督百官耕种。” 盛少青这才明白,这不就是大领导下基层, 之后督促着中层领导继续体验民生疾苦嘛! “不过陛下年岁尚幼,所以亲耕一礼便要太后带着陛下一起了。” “也就是说我要带着澈儿, 一起推犁了?” 崔筠估摸着太后这是不愿意劳动,毕竟金尊玉贵养了这么些年,这样又粗又累的活计不想做,也怕是做不来,便耐心劝道,“是,不过统共也就只有三个来回,太后同陛下做来也不会很费力.之后便是在观耕台上看百官耕种,所以.” 盛少青只听了崔筠一个“是”字,根本没听崔筠后面半句,便慷慨激昂道,“好!” 自小在城里长大,盛少青哪里见过犁地的阵仗,从来只学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哪里晓得真正的耕种是何流程,这样好的机会,别说三趟, 就是十趟, 她也做得! 崔筠心中缓缓浮上些许疑惑来,太后这异常的亢奋是怎么回事?只听耳边太后继续道,“既然如此,为何百官九推,天子三推,待吾去了,定然带着澈儿推上十个来回!” 崔筠:???? 不过崔筠很快就从盛少青这样的豪言壮语中醒过神来,太后说是这样说,要是真做起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不相信?” 崔筠摇了摇头,紧接着拍马屁道,“不不不,微臣相信,太后重农尊祖,严于律己,实为天下垂范!” 盛少青: “阿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多么的.” “多么的僵硬?” 不仅表情僵硬,就连语气都僵硬了起来。 崔筠:. “太后.微臣” “无妨,你不想说就不说。” 反正她要是真想知道,直接问系统就是了。 崔筠咬咬牙道,“不是微臣有心隐瞒,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太后还是不知为好。若是机会得宜,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既然这样说,吾自然也就不会追问了,但是阿筠,你下次还是直说吧,撒谎遮掩也就大可不必了。” 崔筠尴尬一笑道,“是” 出发陈留当天上午,盛少青看着沈其石呈上来摊开能绕地球三圈的涉事名单,脸都快要拧巴在了一起,纪丞相让他不要怕,可也没有让他不要停啊?! 胡一弹那一状当场只告了纪令璋和何士昭两人,可经沈其石这一查,却牵扯出一连串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人来。 她听胡一弹的状告中有个神秘的蒙面人,查到这个人的线索不就能顺藤摸瓜到幕后黑手了么,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 从工部侍郎,户部员外郎开始,再到西市丝绸店老板,闲云楼掌柜的,甚至还有什么静宁寺的小沙弥,只要是和胡一弹接触过,和纪令璋还有何士昭接触过的人,都被写在了上面,可是这些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人跟这桩案子,到底能有什么联系呢??? “沈大人你这” 盛少青都找不到话来形容这大理寺卿了,糊弄人也不是这么糊弄的吧?!! “太后容禀!” “微臣这两日追查之下发现这些人都同胡大人提过的神秘人有联系,所以将这些人的名册都整理出来呈给太后,还请太后圣裁!” “你说了这一句.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吾是没有眼睛吗?” 沈其石瑟缩道,“臣现如今只查到这些,太后.可否宽限几日,微臣实在是实在是力有不逮.力不从心” 沈其石内心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些官可不好查啊.挨家挨户上门,挨家挨户的吃闭门羹,就这些人还是他昨夜连夜搜罗出来的名单,要不然.要不然今日他就只能空手来寻太后汇报工作了。 纪丞相话说得轻巧,有谁敢阻拦就去找他,可这句话就是个空话,根本没法落在实处,到人家家门口,人家一句:‘你有拜帖吗?’立马就让他气矮了一截,哪里还敢搬出纪丞相这尊大佛来? “力有不逮?” “沈大人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上也不是浪得虚名,靠着力不从心这四个字吧?当年的清河王遇刺一案,你只用了短短三日就查清真相,让你名噪一时,怎么一个御史状告侍郎的小案子就能让你为难至此?” 沈其石苦着脸道,“太后就别让微臣难堪了.太后若是觉得微臣不中用,那就换了微臣便是,微臣倒也能落个自在。” 沈其石这泄气的话像极了当年盛少青不想干活的样子,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自己这副打退堂鼓的样子有多么的令人.咬牙切齿了。 “不想干了?” “哼”,盛少青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激怒吾,吾就能顺了你的意?” “吾偏不!” “你给吾听好了,这件案子你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不给吾查个水落石出,你这大理寺卿也就不要当了,另外选贤举能吧!” 沈其石哭丧着脸出了御书房,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真是符合他的心境啊,当日师父在他出师之时只送了他六个字:查案易,当官难。 那时青涩的他根本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如今事到临头,才知道此言非虚,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至理名言呐! 直到坐上了去陈留的马车,盛少青都在忿忿沈其石这混头居然想要撂挑子不干,想当甩手掌柜的?真当他这么多的俸禄都是白吃白拿的啊?! 崔筠剥了个橘子递到了盛少青的手中,笑着道,“太后还在为沈大人的事情生气呢?” “其实沈大人就是这么个人,喜欢把撂挑子挂在嘴边,其实若是多给他些时日,他一定能还纪侍郎一个清白的。” 盛少青心道沈其石还真是著名的一级退堂鼓选手,就连崔筠都知道他的大名,嘴上却问,“你如何确定纪侍郎就是清白的?” 崔筠错愕了一瞬道,“当初不许李凌江入兵部不是您让微臣去传的旨么?” “这件事不怪他,可纪令璋给何士昭送礼这件事可还没有定论呢!” 崔筠不由失笑,“纪氏家风,大凉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给他送礼倒有几分可信,他给旁人送礼?那纯属无稽之谈。” “既然人人都知道,那陷害他的人就不知道这点么?” 崔筠的微笑凝固在了嘴角,“太后的意思是?” 盛少青摇了摇头道,“吾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个什么意思,但从目前来看,他仿佛是在试探什么.至于具体是为什么.吾总觉得和李凌江有脱不开的关系。” “太后.” “沈其石整理出的那份名单我仔细看过,包括他们最近的行迹和见过的人,有许多都有李氏的影子” 其实沈其石整理出来那份,是没有最近行迹和见过的人的,不过是盛少青问过系统之后,将他们的行迹绘成了一张图,而这些图的交点.大多在李府附近,甚至有的还在清河王府的附近。 不过,为了让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显得正常起来,盛少青不得已只能将这桩功劳安在了沈其石的头上。 “那李凌江实在居心险恶,当初李夫人偷盗就是受了他的指使,太后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没有将他问罪,他可倒好竟然还不收敛?!” “吾也是担心动了他,会引得江东世家不满,此人虽然在京城不显,在江东却十分受推崇,若是我们毫无根由的将他治罪.” “你也知道,江东就在我朝和南景的交界处,若是江东动乱” 崔筠也是忧虑道,“可若是这样再拖下去大理寺那些世家之子还在羁押,李凌江又这样试探朝廷,实则在是挑衅天威啊!” 盛少青叹了口气,这人她原以为是个好战分子,却没想到是重生来逆天改命的。 盛少青此时真的很想说一句:大兄弟,你要是把命改了,我这个修正者可就做到头了。 “此次见到云尚书,吾也要问问他的意见,毕竟那些人是他亲手抓获的,他也算是知道些内情,希望他能替吾出出主意吧。” 崔筠略带揶揄的看向太后道,“太后果然对云尚书十分.信重呢!” 盛少青没注意崔筠的神情,听到她说信重,便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云尚书为人正直,又一心为民,吾自然信重有加,这有何奇怪的?” 盛少青这才抬眼去看崔筠,却撞上她略带探询又有些兴奋吃瓜的眼神,无语道,“你不会也相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吧?” 崔筠摇了摇头喜滋滋道,“微臣才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呢,微臣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呢!” “那你说说你见到什么了?” “唔”,崔筠想了想道,“自然是太后对云尚书信重有加咯。” “这有什么问题么?” 崔筠摇摇头,“没什么问题,但是微臣觉得太后可能不止是信重呢?” 盛少青戳了戳崔筠的脑袋瓜子道,“吾同云尚书连话从来都没有多说过几句,你怎么能联想出这么多的?” 再说了,她是喜欢帅的,但不喜欢帅且胡子多的。 美髯公这个称号就让云至好好保持着吧,她什么时候能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再去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吧! 崔筠揉了揉头被戳的有些痛的位置,委屈道,“太后从来都没有这样信任过哪位大人,唯独对云大人,丝毫不怀疑他,只一心相信他,所以微臣才有此猜测嘛。” “难道云大人不值得相信么?” “那倒不是。” “那就不要将这样的信任同你所想的那些儿女私情联系在一起,吾相信他,是因为他值得信任,他那份策论,写的慷慨激昂,后来又当着众人的面舍弃尚书之位前往陈留改制,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信任么?” “这些日子的奏报你也是看过的,他在陈留的那些成绩,不已经证明了他是正确的么?” “不然,卫振那个老滑头能这么容易就消停了?救了他儿子是一方面,云至大获成功又是另一方面,云尚书争气咱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崔筠瘪了瘪嘴道,“是微臣肤浅了。” “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说了,吾若是真有意,倒也不会让你这样费心试探的。” 盛少青招了招手示意崔筠附耳过来,轻轻在崔筠耳边道:“到时候,只让你去把那人抢了过来,抬到吾的永光殿里就是了,你还怕你会被蒙在鼓里么?” 崔筠“扑哧”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再看太后认真的神色心道太后这是在说真的? “太后.您说的是真的?” 看太后略带懊恼的愠怒神色,崔筠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来了,难怪太后能和林阳公主相处得十分融洽,这养面首的方式简直都是如出一辙嘛! “笑!笑!笑!” 盛少青被气得偏过头去不理崔筠,无论崔筠如何再说好话都不肯搭理,好不容易说点不能播的,崔筠还这样嘲笑自己。简直就是,就是,大伤人心嘛!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朗气清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好吧!好吧!微臣不笑了,还不成嘛!” “不过,微臣觉得,如果真是云尚书也未尝不可嘛!” 盛少青作势就要过去打她的嘴巴,崔筠忙不迭捂住了嘴巴,连连求饶道,“太后!微臣再也不乱说了, 微臣再也不乱说了!” “哼!”,盛少青这才满意的收手道,“你有这闲功夫,倒不如帮吾想想怎么对付李凌江呢。” “唔……”,崔筠思考了片刻,“微臣觉得,这些事还是留给前朝的大人们发愁吧, 毕竟想对付江东李氏的人, 又不止我们。” 盛少青闻言沉吟道,“你是说,借力打力,坐山观虎斗?” “不过,吾担心南景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哪来的功夫对付李氏?” 南迁之后的世家一直以自己正统自居,向来就瞧不上还留守北方的同族亲眷们,所以彼此之间的斗争自锦朝分裂开始,到现在两国安定百年都没有停歇过,甚至在现在还有了愈演愈烈之象。 崔筠摇了摇头道,“不,微臣指的是卫大人。” “卫大人?” 卫振? 他前天在朝上不是还帮着拉踩了纪令璋么?怎么看怎么都是在帮着李凌江啊? “对, 卫大人。” “卫大人向来听不得有人提起向南景开战的, 若是他知道是李凌江要踏平南景,定然是玩了命拼劲全身解数对付他的。” “更何况,他同李凌江还有些别的过节。” 崔筠神秘一笑,刚准备卖个关子再告诉太后, 却被马车突如其来的颠簸闪了腰,差点就扑到了盛少青的怀里,崔筠扭头气急败坏的对着车夫怒喊道,“吕青峰!你到底会不会赶车?!不会就给我回汴京城去!” “嗳”,盛少青拍了拍崔筠道,“生活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崔筠无奈调了调气息,重复道,“吕大人,您是怎么赶车的?在直道上您都能颠簸成这样?” 只听外面传来委屈的解释,“太后,崔女官,都是下官的错,可……这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直道上会冒出来这么块石头来啊?!” 盛少青疑惑道,“直道?直道上难道不应该专人维护么?怎么会出现石头?” 据她所知,这直道就跟现代的高速一样,都是有专人维护,就为了马车能在上面放心行驶, 若是出现石头……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的好不好?! 崔筠严肃道, “吕青峰, 你可不要为了推卸责任凭空栽赃啊?” 吕青峰也是严肃回答道,“崔女官若是不信,微臣让队伍停下来,亲自去寻那枚石头去!” 崔筠无奈,今夜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站,行程耽搁不得,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让整个队伍停下来,还去找那个害人的石头去? “你让他去寻。” 崔筠刚想息事宁人,却听太后在她耳边这一句,脑壳立刻都要炸了,连忙劝道,“太后,咱们行程耽搁不得,不然今夜就要在这野外露宿了,还是算了吧。” “下一站是哪里?” 崔筠原样问了吕青峰,吕青峰答道,“大概还有十几里就要到夏邑了。” 盛少青沉吟道,“那这段路,也是归夏邑管理喽?” 崔筠点点头道,“应该是的。” “那你让他去找,刚好带去夏邑,问问他们的县丞,他们到底是怎么管的这路!” 她所经路线都是提前告知过各地官府的,各地官府最差都会在她路过的时候将路面收拾齐整利索些。 晌午路过的那个县还设了鲜花夹道相迎,不就是为了给领导们留个好印象嘛!虽然她不赞同铺张浪费,但是!但是好歹重视一下嘛!就算不是她的车驾,普通马车过路,交了关费至少也应该保证个稳稳当当吧? 哪里会像这样,管都不管,让大石头在路面中央硌车轮?! 崔筠无奈,让吕青峰停了车,等着倒霉的他去寻那块倒霉的石头。 这辈子能硌到太后的车驾,也算是它最大的造化了。 “没事”,盛少青安慰崔筠道,“露宿就露宿,这问题不解决,吾今晚是睡不着的。” 崔筠也叹口气道,“只能让吕大人回来后快马加鞭了,说不定能赶上呢。” 盛少青笑:“这样的路,你还敢让他快点么?” “你还是继续说卫振和李凌江的过节吧。” 崔筠捧着脸泄气道,“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她本想卖个关子逗逗太后的,被这样一打断那兴致就全无了,还讲什么嘛?! “鸡毛蒜皮啊?” 盛少青想要调动她的积极性装作惊讶道,“吾最喜欢听鸡毛蒜皮的事情了,你快讲!” 崔筠这才有些兴致道,“李凌江的妻子是清河王府的安远县君,而卫振有个女儿则嫁给了清河王的孙子,所以这两家也算得上有亲。” “那吾怎么看着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结亲的样子啊?” 清河王平时非必要不上朝,但只要上朝,这站的位置就和卫振十分接近,两人但凡有点交流,盛少青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清河王子嗣众多,孙子辈那更是一大家子人,这人多是非就多。卫振的女儿是清河王孙子辈的长媳,而安远县君刚好是那一支的幼女,虽然清河王妃不怎么重视这个孙女,可人家安远县君的母亲可是把县君如珠似宝的宝贝大的。” “安远县君出嫁的时候,卫振的女儿卫何思已经执掌中馈,那时候清河王府的账目赶巧出了不少问题,所以卫何思便在安远县君的嫁妆上克扣了一些……之后嘛……” 崔筠还是没忍住卖了个关子,盛少青也就顺势给崔筠面子问道,“之后怎么了?” “之后嘛,安远县君怨怪嫂嫂克扣嫁妆,让她在李家抬不起头来,卫何思又觉得自己是为了婆家好,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就跑回娘家找卫振告了一状,卫振找上门去要清河王给个说法,清河王一心问道,不管世事…” “可卫振大人的性子太后您也是知道的,他到清河王府闹腾了几回,清河王再好的性子,再仙风道骨,也会被这世俗所扰,一怒之下居然让孙子把孙媳妇给休了。” “啧”,盛少青啧啧称奇道,“清河王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呢?” “嗨”,崔筠叹气,“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至今清河王都不怎么见得卫振,同朋友喝高了还怨是卫振扰了他飞升,他那时候正闭关即将得道升仙呢。” 盛少青一个没忍住,笑着道,“他那怕不是饿的快死了,才出现幻觉见神仙了吧。” 她可听说了,清河王鼓吹的修炼方法第一条就是辟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那时候再闭关下去,只怕真要饿死去当老神仙了。 崔筠也是笑道,“这么说起来,卫振也算是救了清河王一命呢。” “不过,清河王本人并不领情呢。” “所以,卫振女儿有这么一遭就是因为安远县君,安远县君的丈夫又是李凌江,所以……他必然不会对李凌江有好脸色了?” 崔筠笑道,“那是自然。” “可他昨日还帮李凌江说话?” 崔筠歪着头道,“不过,比起李凌江,微臣想,卫大人还是更讨厌纪氏吧?” “可是,就这么点误会,让他和李凌江斗法,吾怕卫振不会上钩啊。” 崔筠又是神秘一笑道,“那要是加上李凌江意欲开战,就够了。” “真这么灵?” 崔筠点了点头,“那可是呢,微臣之前在司仪司做典正时就听过,当时先帝在朝上讨论过此事,卫振卫大人一听开战这两个字,立刻就要撞柱上谏,先帝只好就此作罢,再也不提了。” “先帝就这么作罢了?” 盛少青有些疑惑,按照她看先帝的行事作风,若是他真想做,几乎没人能拦得住他,可若是他不想,他又为何要拿到朝廷上说呢? 崔筠摇了摇头,“这微臣就不清楚了。” 盛少青细细思索一番,她记得,当初在李凌江奏折上画上大大一个叉的人,仿佛就是卫振? 这是新仇旧怨一起算了? “不过,这个卫振怎么这么反感开战呢?他莫不是南景的细作?” 盛少青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卫振这个老滑头,在大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不让攻打南景,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崔筠:???? “太后?卫大人………之前的经历,微臣不是同您讲过么?” “人人都传卫大人胆小畏事,不过这点微臣可以替他澄清,卫大人只是胆小,却不畏事。” 盛少青:…………………… “卫大人早年曾随景帝御驾亲征,凯旋之后就力阻景帝和先帝再出征,甚至一度谈战色变……” 盛少青:……………………… 打过仗的人成了坚定的维护和平者。 没打过仗的人却是狂热的战争积极分子。 这个错乱的世界真是让人迷幻啊! “那吾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卫大人明白明白,这位可爱的李大人,想要进入兵部的真实意图。甚至之前还倒卖宫中物品以充军备,这下可就有李凌江的好看了!” “崔筠,你可真聪明!” 崔筠浅浅一笑,一心想要深藏功与名,吕青峰令人恼火的声音就忽然响起,“太后!崔女官,微臣回来嘞!” “找到了吗?” 吕青峰“嗳”了一声,“找到嘞!” 崔筠掀开车帘,刚从吕青峰手中接过那块倒霉的石头,就立刻催促着吕青峰赶紧启程,却听他继续道,“哎呀,这一时半会走不了呢!” 崔筠登时就急了,高声道,“什么?!” 吕青峰苦着脸道,“奴看过嘞,不止刚刚这一块,前面的路上好多呢,都是这样的石头拦着路。要不是微臣赶的慢,刚刚车轮都要冒火咯!” “微臣瞧着这不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石头,这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呢嘞!” 崔筠无语道,“你好好说话!” 吕青峰为难道,“微臣是在好好说话嘞。” 崔筠:……………………… “微臣已经让林大人派人去清理了,最慢一刻就能启程了!” 盛少青慢悠悠靠在了马车柔软的靠背上,抱起旁边阿宁为自己缝制的布偶,潇洒道,“阿筠,还是做好今夜在这驻扎的准备吧。” 这下轮到崔筠苦着脸道,“今日天气不算上好,夜里八成有雨,这开春头一场雨,怕是冻得很嘞。” 盛少青:“你怎么也不好好说话了嘞?” 崔筠连着呸了三声嫌弃道,“都怪吕青峰,什么破口音,连我都带跑了。” 吕青峰:委屈,但我不说。 盛少青却是一副坦然模样,她从前最爱看的治愈视频,就是户外博主在雨天支个帐篷野营了,这现在她的条件可比博主好多了,这不亲身体验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嗳”,盛少青给崔筠宽心道,“你换个角度想嘛,这是咱们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在野外驻扎过夜,多新鲜呐!” 崔筠丧气道,“多新鲜呐!御驾居然在野外驻扎,还是因为路上被人撒了石头才困在这里的。” “吾倒想看看野外的月亮会不会比宫里的圆呢!” “再说了,景帝御驾亲征不也是在野外扎营?” 崔筠不由失笑道,“同一个月亮,还能有大小之分呢?” “这宫墙里的月亮被框在四四方方的墙面里,而宫外的月亮却是在满天繁星的衬映下熠熠生辉,能一样嘛?!” 崔筠:“太后,您是不是忘了,今晚八成有雨?哪来的月亮?” 盛少青:………………… “好吧,当吾没说。” “不过,太后所说确实有道理,等一个风朗气清的好日子,微臣再给太后温一壶酒,太后就能好好赏月了!” 盛少青低声道,“记得避开澈儿,他上回就闹着找吾要酒喝,他这个年纪喝什么酒啊?!还是别让他看见最好。” 崔筠想了想道,“这个简单,到时候只管找何钰宁,让他想个办法带着陛下找点别的乐子,太后就能安心饮酒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朦胧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个主意不错!”盛少青点了点头,“到时候,再让小厨房卤一盘花生。“ “嘶——”,盛少青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被这个情景给美到了,“小酒喝着,小菜吃着, 这日子简直是美滋滋哇!” 没几句话的功夫,吕青峰便来回禀前方路障已经被清理干净,可以全速前进了。 “那还不快点?!” 崔筠在盛少青面前表演了一回瞬间变脸,立刻换了副严厉的语气呵斥着吕青峰,盛少青从她手中拿过那块绊过她的石头疑惑问道,“你今日怎么对青峰这般不客气?” 崔筠向来是好性子,何尝见过她这样对着旁人疾言厉色过? 当然,诸如章庆这样讨厌的人也就不在此等被宽容以待的行列了。 “哼”, 崔筠十分气愤道, “谁让他出言不逊在先?!” 看崔筠这样生气,盛少青也被吓了一跳,但见崔筠受委屈,她也是义不容辞、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道,“他说什么了?你告诉吾,吾替你做主!” 崔筠的脸颊却在一瞬间涨的暴红,支支吾吾的道,“没没说什么.” 盛少青将崔筠想要躲开的身体摆正,看着她诡异的脸色和回避的眼神,盛少青瞬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这是, 你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果然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连崔筠都必不可免的产生了点想法, 难怪她会突然提到自己和云尚书的八卦, 原来是为她自己作铺垫呢啊?! 可是, 还有楼玉京呢! 怎么能把偶像抛诸脑后, 弃之不顾了呢?她估摸着楼玉京也就快到京城了啊!!她还期待着崔筠和楼玉京的相见呢!! “哎呀!”崔筠凝眉嗔怪道, “太后!您说什么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吾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就和吕.青峰?那楼.” 盛少青自觉的将后面半句咽了下去,只接着道,“你都给吾一件一件的老实招来!” “不是!太后您误会了!” 崔筠慌忙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崔筠急的都手舞足蹈起来,嘴上却不停的打着绊,她觉得这事她只会越说越乱,只好气愤道,“太后您还是亲自问吕大人吧!微臣是说不清了!“ 盛少青却是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测,“不就这点事嘛,有什么难说的?” “你们若是两情相悦,吾替你们做主就是。吾记得吕大人家世也挺不错,同你崔氏之女的身份也蛮相配,不过就是年纪轻了点,官职低了点,口音怪了点。” 崔筠扶额道,“太后您短短一句话都能挑出他三处短处来,您觉得微臣的眼光有这么差嘛!” 盛少青撇了撇嘴道, “感情这事可说不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微臣就是出家,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盛少青看崔筠故意扬起的声调,想来这句怕是专门说给外面的人听的,正是暗笑不已,却又被一阵没来由的颠簸震的头晕眼花起来。 见崔筠又要开口质问,盛少青赶忙拦了下来,崔筠疑惑道,“吕青峰不是说已经将路面清理干净了么,怎么还会有石头?” 盛少青顿了顿道,“吾大抵是知道这回是为什么。“ “为什么?” 盛少青一言难尽的看着崔筠,又一言难尽的望向马车外,唉,小情侣闹矛盾可不要牵扯她这个万年单身狗啊!!! 崔筠也渐渐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怒目而视向着吕青峰所在的位置,不知道该怎样发泄这股邪火。 正在外面驾车的吕青峰忽然感受到自己背后仿佛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不由回头去看,望着紧紧闭着的车门,他失笑着摇摇头,她怎么会看自己呢? 马车中气氛渐渐尴尬起来,盛少青将手中的石头盘了又盘,手中的触感也渐渐奇怪了起来。 这石头,怎么油光水滑的? “阿筠——” 盛少青轻声唤了一句,见她没有反应,只好加大了声量喊她的名字道,“崔筠——!!” “嗳——”,崔筠突然一个激灵缓过神来,“太后…” “你看看这石头,好像不是普通的石头?” 崔筠屏息凝神接过被太后盘过的这块石头,打开天窗让渐渐昏暗下去的天光多透一些进来,仔细在光下辨认着这块油光水滑的石头。 “这——仿佛是出自春山的一种景观石?” “但是又被人故意裹了一层泥土扔在了官道上,若是太后不盘……怕是也露不出这庐山真面目来!” “所以——,吾这一手的……居然是泥?!” “帕子呢?!!!!” 整个马车里响起盛少青的哀嚎来,吕青峰在门外仿佛听到了动静,连忙问道,“太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筠回道:“没什么事!别多问!” 吕青峰:真的很委屈! 盛少青无比嫌弃的清理干净手上的泥污,这才有心思关心崔筠说的景观石。 “春山?” “这是哪里?” 【这里是位于此处百里之外一处山脉,多出产这种花纹精致的石头,所以会被人用来做景观石。】 “没问你,你闭嘴。” 系统:好吧,自己又被嫌弃了。 “春山地处陈留和交止两郡之间,距此处大致有一百余里,风景十分秀美,尤其是在春天里,漫山遍野桃花盛放之时,常常能引得不少游人流连忘返。” “但是,此处更为有名的,不是山上的景色,而是一种特殊的石头。” “听说这种石头的颜色能随着天光改变而变化,所以一日之间,能变换出不同的色彩来,且花纹十分独特精致,因而会有不少人把这种石头放进盆景之中作为点缀,也有人给它起名为天彩石。” “不过,春山虽然盛产这样的石头,产量却也不高,大多需要有经验的采石匠去山中寻找,有时候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将其破开,里面就有可能是这样色彩斑斓的天彩石。” 盛少青好奇道,“可春山距离夏邑百里之远,怎么会有这样的石头出现在路上?” “更何况,这石头这样名贵,又怎么会自己裹上泥巴跑来官道上?这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崔筠也点了点头,“必然如此,只不过,这人目的为何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我们还有多久到夏邑?” 崔筠不情不愿的推开一扇窗问吕青峰道,“太后垂询,还有多久能到夏邑?” 吕青峰略一思索,又看了看周围的标记,回道,“若是全力奔赴,最短一个时辰能到。” 崔筠也探头出去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之前能到么?” 吕青峰抿了抿嘴道,“微臣只能保证太后这驾能到,队伍冗长……他们的速度……” 盛少青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元澈留在这里,“那就停车,我们在此处扎营。” “啊?” 崔筠惊讶回头道,“太后,为何不再往前些……这样派人去夏邑通报腿脚也快些……” “不!” “就在此处。” “若是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以吕大人的赶车速度计算,最少还有五十里路,倒不如就地安营扎寨。” 崔筠只好领命,吕青峰也就下车通报就地扎营。 等禁军找到近水处,带着全部人等扎下营来时,天色已经接近全黑。 傍晚时,盛少青看了一眼阴沉欲滴的天空,无比期待着大雨的到来。 直到夜深时,果然落了雨,盛少青满意的坐在帐篷中烤着火,贪婪的嗅着带着泥土的腥气又带着春雨丝丝甜意的空气。 元澈不知和何钰宁又野到哪里去了,盛少青只好派人贴身跟着这两个出了城就跟野猴子一样的小屁孩,等崔筠再次进了帐,抖落斗篷上的雨滴,擦了擦干才敢走到盛少青的跟前道,“各位大人的车队也在后头安了营,不过卫大人说自己年岁大了,车马脚程就慢些,一听太后在半道扎营,也就顺势退回了夷陵。” “他倒知道享受。” 怕不是没吃够夷陵的鱼,才趁机溜回去再多吃几条吧! 崔筠也是不屑道,“纪丞相年纪比他可年长不少,也没见丞相的车驾慢了多少。” “他啊?吾看卫大人根本就不想去陈留,这去了看云至把陈留治理的有声有色的,可不就打了他卫大人的脸了么?!” 盛少青接着问道,“那他可知道了……李凌江?” 崔筠走近前来,在盛少青面前跪坐下去,在火旁暖了暖身子道,“估摸着还得几天,从这里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夷陵,怎么着也得三四天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一心只听外面雨滴打在帐篷上的声音。 “太后——,微臣又去取了几块路上的石头来……” 盛少青刚出走的神思又被拽了回来,愕然道,“你刚刚出去这么久…就是去找这个了?” 崔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是微臣………是………” “是吕大人。” 崔筠嘴里的“吕大人”三个字都快被吞成了一个字,盛少青费力辨认了半天才听明白,那个模糊的不能模糊的音节居然是“吕大人。” “噢——”,盛少青喟然叹道,“原来是吕——大——人啊?!” 崔筠无奈点头应下,嘟囔道,“微臣本打算一个人去的,吕大人他非要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甩都甩不掉,微臣也只好却之不恭咯。” “反正都是为了太后办事,多个人多份力量!” 一定是这样的! 崔筠在内心安慰自己道。 盛少青却是看出崔筠的做贼心虚来,却也没戳破她的心思,心中只为楼玉京惋惜不已。 这么好的崔筠,就要被吕青峰这个混小子拐跑咯! 楼玉京错失良机呐! 盛少青在此刻就无比怨怪这不方便的交通起来,要是楼玉京走得快些,或者不是在兖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这早都和崔筠见上面了,那哪有吕青峰什么事呐! 她对崔筠,十分有自信! 都怪这破交通,让她磕的第一对CP即将以失败告终。 不过,如果是吕青峰的话,好像也不错。 毕竟他的父亲是一方知州,祖父便是辅政大臣吕世昌,看起来和崔筠仿佛也更门当户对些,年纪还比崔筠小一些,就是不知道吕世昌怎么想的,居然把嫡亲孙子发配入了禁军,还被分配了个赶车的差事。 “太后,您看,这些石头都是出自春山,而且微臣此次还有些别的发现。” “哦?你展开讲讲。” “春山天彩石因其特殊性,一直被人趋之若鹜,因而也就有了品级品相之分。今日在车上天光昏暗,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且微臣也不懂其中关窍,刚刚寻了伴驾而来的司制司女史辨认一番,她说这些天彩石都是石中精品,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单独一颗就不下百两之数!” 为了让太后更加直观的感受这石头的稀有程度,崔筠直接甩出价格来,想要达到无比震撼的效果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盛少青的嘴巴就骇然张开,“这?!就这?!这石头???要一百两????” 他们怎么不去抢?还给你块石头是吧????? 崔筠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有些更为精美的石头,更是有市无价!” “微臣问之前也不清楚这石头的价格已经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更离谱的是,就这样的价格,都还会有人对此趋之若鹜。” “因为据传,这天彩石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那块石头衍生而来,若是将这石头磨成粉喝下,便能延年益寿,若有机缘,还能得道成仙呢!” 盛少青:我的母语果然是无语! “这个和前朝的寒食散有何区别???” 崔筠装模作样道,“诶,这两者可就大有不同。据说有人亲眼见服用过天彩石粉的人,瞬间容光焕发,还有人因此能返老还童呢!” “亲眼见过?” “见过的那个人呢?” 崔筠无奈摊手道,“那微臣如何晓得?” 这是诈骗啊!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诈骗啊!! “而且,想要买这天彩石,还需要提前交纳会费。” “会……费……?????” 崔筠点点头,“嗯呐!”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升级会员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这缴纳了会费还不算完,若是想要搭建盆景,这一块石头定然不够吧,若是想多买几块的话,还得另外缴纳升级费用。” “升级?升级什么?” 崔筠也不十分的确定道,“微臣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会..什么, 会.什么来着,诶,这明明就在嘴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崔筠懊恼的翻腾着脑子中刚听来的名字,却实在是想不起来,全都怪吕青峰!要不是他一直从旁扰乱她的心神, 她也不至于连两个字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会——?” “难道是会员?” “诶!”, 崔筠惊喜道,“对!就是这个!太后果真博学多才!” 太后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都是刚刚听别人说才知道的呢! 盛少青: 这又是哪位仁兄? 到底有没有搞错啊,居然在古代搞传销,把欧洲的会员制提前抄过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这种石头包装成女娲补天的神石,果然是个营销鬼才啊。 “系统啊——”,盛少青顿了顿,“你们那个bug到底修的怎么样了?” “我好像又帮你们发现了一处bug呢。” 系统:.…………… 等它查查!! “升级会员之后,就能获得多块天彩石的购买资格,之后好像还会根据购买的多少有不同的礼品赠送呢!” 盛少青默默吐槽一句,“是不是还有旧会员带了新会员入会就能以低价买入?” 崔筠点了点头心道太后果真慧智,接着道, “不过,就算收取高额的会费, 还是会有人愿意一头扎入, 觉得有利可图,不断带着新的会员加入。” “可这不就是块破石头吗?退一万步讲, 就算这石头能延年益寿、得道成仙什么的, 自己去山里寻,或是找人去寻,也比从这高价买入好吧?!” 崔筠苦笑道,“可.….他们或许就不是冲着石头去的呢?” “也许一开始的人是为了买这天彩石,可当购买石头蔚然成风之后,大家买时,可能就是冲着这所谓‘天彩会’的名头了。” “甚至如今一个小小天彩会会员之名都要排许久的队才能排上号。” “更何况,微臣刚刚出去时也寻了周围村镇的人打听了一番,这天彩会已经把持了几乎所有春山天彩石的存量,所以只要想买,就只能找它了。” “简直就是乱搞!” 传销已经是为害不小,居然还敢扰乱市场秩序,胆子不小啊! 崔筠见太后动怒,也赶紧劝道,“太后别气坏了身子,这事既然已经被太后发觉,交给去当地官员查办就是,何苦气坏了自己。” 盛少青抬眼去看一脸担忧的崔筠道, “你觉得是谁会将这么贵重的天彩石放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呢?” “太后的意思.” “还裹上泥土撒的遍地都是?” 崔筠略略思索道,“难道这人是想让太后注意到这件事?” “毕竟.御驾必经官道上多出这么些石头来, 定然是会引起注意的。” “那若是吾没有让卫青峰去寻这石头, 或是没有擦干净这上面的泥污呢?他这计策不就毫无作用了?” 崔筠皱着眉点了点头道,“这的确不是个万全之策,那背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盛少青烤够了火,向后挪了挪热腾腾的身体道,“既然已经耽搁了行程,也就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明日驻扎到晌午时候再行启程吧。” 她也好趁机睡个大懒觉! “之前让你温的酒呢?” 崔筠还未解其意,瞪着疑惑的大眼睛瞧着盛少青,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来,脚下却没停下动作,唤来连翘将她出门之前温在火上的酒端了上来。 盛少青无奈道,“我们原该今天傍晚就赶到夏邑,夏邑官员苦等一夜御驾未至,你猜他们急不急呢?” 崔筠焦急道,“太后难道没让阿宁派人先去通禀一声的么?!这下怕是也来不及了!” “阿宁——!!” “诶!”盛少青赶忙拦下崔筠道,“是吾将派去的人拦下了。” “太后?您这是?” “此处距离春山相距百里,却出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天彩石,还被裹上了泥土扔在路上,这条路下一站便是夏邑,若说此事和夏邑无关,你会信么?” 崔筠这才恍然大悟道,“太后这是在……守株待兔?!” “不,吾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吾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事到底同夏邑有没有干系,但是,试试总是没错的,说不定,这鱼就浮出水面了呢?” 崔筠点头表示附和,“不过,夏邑县丞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在他治下,想来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夏邑县丞是?” 崔筠笑道,“说来也巧,夏邑县丞也姓夏,名叫夏豫怀,出身虽然不显,但却十分有才干,前些年举了孝廉,这些年辗转多地,终于在这夏邑安顿下来,这县丞一做就是八年。” 盛少青发觉崔筠这一路上对沿途路过郡县的官员都是了如指掌,只要是她问,每问一个崔筠都能如数家珍的说出这人的姓名、家世以及官声如何,这大脑性能直追系统,堪比1TB硬盘的存储能力,惊人的记忆力真是让盛少青汗颜。 “你这记性可真好啊!” 崔筠得意一笑道,“那不然,微臣有何资格能在太后近身伺候呢?” “微臣出宫前就已经将沿途所经官府官员的背景摸了个透,这样太后才不至于对面不相识嘛!” “不错!” “既然他这般清正廉明,官声如此,怎么又会在这做县丞做了八年?” “吏部的考校难道都是摆设?” “胡一弹还真是告对了????” 崔筠摇了摇头惋惜道,“太后,这吏部考校不仅要看官声政绩,更为重要的其实是家世。” “所以,就算夏县丞十分有才,却因为出身平平,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在县丞的位置上呆着,直至致仕了。” 盛少青:!!!!! 崔筠接着道,“毕竟,朝中大员还有各世家之中的子弟已经数不胜数,这要职,重职又如何能轮得到夏县丞呢?” “其实,夏县丞也是认清了这一点,才能在这位子上安安稳稳的呆了这许久。” “单一个夏邑县衙之中的任职,乡绅们的子弟都已经挤都挤不进去了,更遑论州府之中了。” 盛少青被崔筠接二连三所说的现实打击的沉默下去,忽然,一只避雨的蛾子误打误撞的飞进了帐子。 帐中因为盛少青的沉默而显得更为冷清,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爆裂声,而刚刚那只扑棱蛾子扑闪着翅膀靠近着火源的中央,仿佛不觉眼前的火光是危险一般。 “阿筠,你觉得这样对吗?” 崔筠被太后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追问道,“什么?” “吾问你,你觉得这样对吗?” “最初选官看重家世,是因为家世背景优良的人大多品行优良,但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出身平平,就不去看他的才华和能力,可现在” “舍本逐末呐!” “吾明白他们的心思,可现在.太过了!” 崔筠回过味来,心下虽然赞同,可嘴上还是不自觉的反问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形成一个习惯很难,可改掉一个习惯怕是更难。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比大凉的年岁还要久远,甚至比锦朝存在的时间还要长,它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面目罢了。 人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和姻亲关系构成了整个王朝的基底,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朝廷包裹在其中。 “为什么不去改变呢?” 盛少青目光灼灼看向崔筠,崔筠顿时愕然。 “刺啦-——” 火堆发出一声刺耳的爆炸声,空气中骤然弥散出一股烧焦的糊味。 “太后,您要明白,若是您贸然改变,就会如刚刚那只扑火的飞蛾一般.” 尸骨无存。 化为灰烬。 盛少青朗然笑了笑,“你怎么不祝我成功呢?” 崔筠皱了皱眉,果然看到之前她亲自送到太后手中的酒壶已经倒在一边,太后居然趁她不注意已经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不过,她真心希望太后今夜说的只是醉话。 “你想说吾这样是飞蛾扑火?” “那南景的刘子瞻,难道也是飞蛾扑火么?” 崔筠被问的哑口无言,却听盛少青继续追问道,“既然明知不对,还不去改过,这难道就是圣人所为么?” “飞蛾扑火……难道不浪漫么?” 盛少青将手边的酒壶端起一饮而尽,喃喃自语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崔筠无奈又喊来阿宁和连翘搭手将盛少青扶到了榻上,给盛少青盖好了被子,掖好被角才退了出去。 刚一出帐,吕青峰就殷勤的打开伞递了过来,不过崔筠没打算给伞的主人好脸色,立刻就扭头而去。 吕青峰追了半天才堪堪赶上崔筠的步伐,又和崔筠保持了些许距离喊道,“哎!崔女官!太后怎么说?” 崔筠转身佯装怒道,“太后!太后!整日里就在我耳边念叨太后,你若是想知道你就自己问太后去!问我作甚?” 吕青峰又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来,走前去递给崔筠让她擦擦雨水,又退后去嘟囔着道,“我为什么念叨太后你还不知道么…” “你说什么?” 吕青峰连忙改口道,“那崔女官在太后身边这么久,自然深知太后心意,问你同问太后是一样的嘛。” “哼!算你识相。”,崔筠一脸坏笑道,“不过,你想问的,我还没跟太后说,你就且等着吧。” 吕青峰一听登时就急了,“崔女官你不是答应过我嘛,怎么还出尔反尔啊!” “本官答应你的时候说没说过前提条件?” “说没说过,是本官心情好时,且太后心情好时,本官才会为你美言几句?” 吕青峰委屈撇嘴道,“那……是太后心情不好,还是你心情不好啊?” 崔筠咬牙道,“你说呢?” 吕青峰又倒退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我知道了。” 他从前只觉崔筠温柔,自从那回之后,崔筠对他的态度每况愈下,现在见了他就跟跟他有仇似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你站的那么远干什么?我都听不清你说什么了!” 吕青峰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刚刚……赶不上你的脚步……后来我……我怕跑起来泥会溅在你的衣裙上……就…就…” “行了!你别说了,连个话都说不清,还想让我在太后面前帮你?你这回头见了太后还这样,岂不是让我也跟着你吃挂落了?” 吕青峰:我只有在你这才说不出来话好不好!你看下午太后问询,我回答的多么流畅啊! 吕青峰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一对上崔筠的视线,他一急,又给结巴起来,连忙闭上了嘴巴,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崔筠被吕青峰这幅憨样逗笑,一瞬间破了功笑了出声,一晚上因为太后话语而忧虑的愁绪仿佛在此刻消散,崔筠缓了缓语气道,“今夜太后心绪不佳,不是帮你的好时机,过几日等太后心情好些,我自然会帮你的。” “不过你也是,当初怎么就被安排了这么个差事,你祖父竟然也就肯?” 吕青峰看崔筠语气和缓下来,他的紧张也跟着被抚平,也就勉强正常回道,“多谢!多谢!” “我……我家那点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只要崔女官记得就好。” 雨点渐渐密集起来,吕青峰急道,“雨下大了,我……我先送你回去吧!” 崔筠点头应声而动,却没想到吕青峰说的送,就是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五步的距离护送着她回了帐子,又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崔筠刚想开口言谢,转身连个人影都不见,气的也自顾自进了门不再理会。 翌日,喝多了酒的盛少青刚一醒来就觉得头疼欲裂,又只好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被急匆匆走进来的崔筠叫醒。 “太后!夏县丞亲自来了!” 崔筠叫醒了盛少青,连忙唤了人来为太后洗漱更衣。 盛少青有些迷糊的问道,“怎么是他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翻脸不认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崔筠一面帮着阿宁收拾床铺,一面摇了摇头道,“微臣倒不清楚这个,谁知道会是他呢?” 盛少青想了想忽然问道,“夏县丞是如何来的?” “如何来的?” 盛少青见崔筠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还是十分惶惑的看着她,解释道,“就是他是用的何种交通工具——或者换个问法, 他是骑马,还是乘轿,或者是坐的马车啊?” “啊——”,崔筠这才反应过来太后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道,“这个微臣也不清楚,刚刚是吕青峰过来回话说夏县丞带了人来营地亲迎, 微臣这才赶忙来寻您的。” “那你去把吕青峰叫来,吾亲自问他。” 崔筠嘟囔一声, “您还是让阿宁去吧!” 盛少青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去!” “阿宁,陛下已经用过早饭了么?” 看太后已经和阿宁聊上了,崔筠只好跺脚转身而去。 阿宁点头笑道,“那是自然,陛下自出京以来反倒勤谨不少,每日仍早早的起来读书,估摸着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做完早课了。” 盛少青叹道,“那哪里是他勤谨,还不是吾答应了他,只要他做完功课, 就能和何钰宁肆意玩么。” 阿宁见太后没有责怪的意思,继续笑道, “劳逸结合嘛,如今有那两个伴读陪着陛下, 太后还真是省事不少。若是在从前,这个时辰陛下定然是要来缠着您陪他玩的。” 盛少青一想起元澈拉着她歪缠的模样, 眼前就直想要冒金星, 可千万别再来第二遭了,这小孩子的精力太旺盛,还是躺着这项活动比较适合她这种青年咸鱼。 “这倒是,小孩子还是适合和同龄人一起玩,身边总只有吾一个人陪他玩,日子长了他也是会腻的。” 阿宁心道怕不是陛下会腻,是太后自己被陛下磨得烦了吧,不过如今看太后母子亲近无间,阿宁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从前那些萦绕在心头浓重的担忧也缥缈起来。 想起那时候她和太后刚刚搬进永光殿,人生地不熟不说,就连刚刚登基的新帝在这之前都甚少见过,那光景,她连睡觉都不踏实。 听闻新帝自出生就被抱走,直到柳才人被赐自尽,都没有再见过自己亲娘一面。 阿宁一边心疼着新帝的遭遇,一边又为自家主子担心着。 先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夫人许夫人都正值盛年,偏偏一纸诏书把她主子拎出来架在火上烤, 主子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怎么做的来这样的差事。 更何况,主子的娘家又又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只怕是还要拖累主子 不过,现在这些境况也都渐渐好起来了,冯家被一把火烧了之后就元气大伤,可坏事里头有好事,这对冯家来说是灭顶之灾的大火,对太后来说,却算是替太后刮了骨疗了伤,老大人如今还卧床不起,太后的那个弟弟也不知道改过自新了没有,但总算是惹不出什么大祸事了。 再加上,陛下如今也同太后相处得十分融洽,若是无人提起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并非亲生母子吧。 吕青峰见崔筠远远的走过来,连忙将身边的人支开,还特意理了理铠甲,就连佩剑都换了好几个角度,最后选了个他以为最能展示他英姿飒爽的角度抓在了手上。 崔筠走到吕青峰面前,强忍住看穿他小动作的笑意,换了严肃的表情和语气道,“太后有请,吕大人——请吧。” 说完,崔筠还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把吕青峰看的一头雾水,只能不明就里的踉跄着跟在崔筠身后向主帐走去。 昨儿夜里崔女官不是还笑眯眯的同自己说话么,怎么今日又退回了冷若冰霜的态度,甚至还没前几日那么温和呢! 一心只想着为什么的吕青峰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进了盛少青的主帐。 就在他推开毡帘的同时,一种雨后特有的青草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帐子。 “臣吕青峰,拜见太后!” 见太后就在帐中等候,吕青峰暂时抛下心头的疑惑,赶忙行礼问安,等着太后问询。 盛少青不由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才想起让跪着的吕青峰起了身。 崔筠也从帐外返回,经过吕青峰时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又坚定的走向了盛少青的背后。 “吾叫你来是想先问问,刚刚夏大人,是怎么来的营地?” 有了崔筠此前的前车之鉴,盛少青补充问道,“是骑马?还是坐车?还是坐轿子?” 吕青峰奇怪太后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悄摸向盛少青身后瞟了一眼,没得到崔筠的提示回应,他也只好自顾自答道,“是乘车而来。” “夏邑距此处还有些距离,夏县丞昨夜没等到太后和陛下的御驾,今日晨起便早早带了人过来。” 吕青峰在心里暗暗回答着崔筠昨夜的问题,他还是能好好回话的嘛!刚好崔女官也在,他此身从此可就分明了! “那他们是怎么寻到我们扎营的地方的?吾记得昨日也是寻了许久才找到近水源的地方驻扎,此处距我们停下的官道也颇有些距离,他们是?” “哦”,吕青峰见太后问起这个,以为太后是在担心大营不安全,连忙道,“太后不必担心,我和林大人在驻扎之前已经勘察过四周地势,根本没有贼人偷袭的余地,而且,夏大人说他们也是从官道上一路摸过来,觉得此处适宜扎营才往这个方向寻来了。” “他一大早出发,接近晌午才到,就能说明这一点。” 盛少青看他越说越紧张,到后面都有几分结巴,又看了看身后不苟言笑的崔筠,心下暗笑不已。 “吾不是担心这个,不过你所说的吾已经知道了,你先.” 吕青峰松了口气,想来应该没他啥事了,太后这个“你先”后边肯定跟的是“退下吧”,便准备起身行礼退下,却听太后忽然问道,“诶,吕大人,吾记得你的祖父便是吕世昌吕大人?” “啊——啊是”,一提起这个,吕青峰的嘴又像是不管事了一般打着结道,“对。” “那你不觉得如今给吾赶车,是委屈了你么?” 这个辅政大臣的嫡亲亲孙子,居然给自己在赶马车,这好像有点奇怪吧。 昨夜她就想问来着,却被崔筠一打岔给忘了个干净,刚好今日这两位绯闻主角都在,她可得好好吃瓜了。 就算世家子弟多如牛毛,可以吕世昌的身份,给自己的孙子安排个体面且有前途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细微小事。 而吕青峰现在的工作就像当初她为冯全选的职务一样随便,真的很难相信这事会实打实发生在她的眼前,这就好比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居然在公司里努力洗厕所一样让她大开眼界……且震撼。 难道这就是富二代在体验生活? 哪怕他在禁军之中做个小小侍卫,都不会比车夫这个身份让她震撼了。 等等,为什么要用洗厕所比喻他给自己赶车? 好像哪里怪怪的? 【您的意思是您的马车是厕所咯?】 盛少青:“不会说话就学会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的,亲爱的系统君。” 【好哦,那您也别想知道那位开创了会员制还成为传销鼻祖的那个人是谁咯~】 盛少青立刻认怂,“亲爱的系统,您快说吧。” 【不好意思,我学会闭嘴了。】 “诶,谁敢让万能的系统君闭嘴呢!如果有,那人一定是不识好歹,您再见到她您只管招呼一声,我帮您解决她!” 【那可不敢,谁让人家是宿主呢,我这辛苦劳累的不算什么,可人家整日吃香喝辣,发号施令,让我闭个嘴又怎么了?】 盛少青一口银牙都快咬的稀碎,才忍住怒火道,“算我错了行了吧,你赶紧的!” 【诶,我就不!】 眼见着和系统几番拉扯,僵持不下,盛少青索性抛下系统不管,转头看吕青峰一脸纠结的样子,这会子光顾着和系统较劲,她都没听清吕青峰说了什么,只好问崔筠道,“他刚刚说什么了?” 崔筠摇摇头道,“吕大人应该还没想好呢。” 吕青峰看崔筠也不帮自己打掩护,心下一阵焦急,昨儿夜里崔女官不是已经答应了帮他美言几句么,怎么今天就给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只好咬咬牙道,“是….是有些吧,但是.…既然微臣身兼此职,也一定会尽忠职守,为太后赶好每一辆车!只不过………不过是微臣志不在此罢了。” 吕青峰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说了实话。 说不委屈? 那当然是假的。 堂堂世家子,接受了家族最好的资源和教育,结果现在在给太后赶车,这……能不委屈嘛?! 可说委屈,若是让太后误会了自己不情不愿的可怎么好?! 盛少青笑道,“那你既然志不在此,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吕青峰苦着脸道,“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微臣以为自己可以靠自己的……没想到就………这阴差阳错就……” 崔筠故意道,“微臣怎么听说是老吕大人让禁军统领故意给吕大人您安排的呢?” “吕大人?”,盛少青闻言疑惑道,“难道你不是亲生的?还是抱来的?” 最不济,难道吕青峰是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吕世昌的另一个孙子如今都已经入了礼部,在那个清贵又不惹人注意的位置上慢慢耕耘起来了,怎么对吕青峰差别对待这么明显? 吕青峰被吓得连连摆手道,“怎么!怎么可能!” “其实是祖父说让微臣多历练历练才这样安排的,具体为何……就……就……” 看吕青峰急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冒了出来,盛少青也没想再为难他,既然他说不出口,她饶过他就是了。 “所以微臣本想让崔女官帮微臣美言几句就是了,这事成与不成微臣都认了,没想到……还让太后亲自问询,实在……实在是…微臣的罪过!” “你就只是想让我的阿筠帮你美言几句?” 吕青峰“嗯呐”一声,彻底断绝了盛少青所有美好的幻想,根本没心思听吕青峰后面说的,“崔女官在太后身边最为得脸,微臣抹不下脸去求祖父,就只好来求太后了。” “所以,你们……不是在?” 搞对象? 盛少青看了看崔筠,又看了看吕青峰,这两人的脸色红的像颗红苹果,说他俩没啥事她也不信呐! 可他们又说不是! 啊,她明白了,这一定是在暧昧期! 啊,这该死的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被她看穿了吧! “你先退下吧。” 吕青峰懊恼而去,独留崔筠和盛少青在帐内面面相觑。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不……,哎呀!太后,刚刚吕大人在,您怎么不问他!” “不,吾就要听你说!” 崔筠只好无奈道,“您不是知道了,他想拜托我帮他美言几句,给他换个职位,平级也好,降级也罢,他现在只想去禁军中做个普通卫兵,却是不想做车夫了。” “这吕大人求人办事,自然事事殷勤,态度良好,这……微臣想不误会也难嘛!” 说到一半,崔筠脸色更是通红,嘟囔着道,“这一误会……误会不就大了…” “你莫不是误会吕大人是在追求你吧?!” 崔筠惆怅道,“要是真的就好了…可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一心只想着他的职位,当初为了这个接近微臣,微臣也不是不生气,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他可怜,所以……便吊着他的胃口,想着拖上一拖再同您提的。” “那………楼玉京呢?” “太后,有些人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楼玉京他……微臣虽然欣赏他的文采,可他真人如何,微臣也不能评判”,崔筠顿了顿道,“更何况,他已经不复当初赤子心肠,微臣也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 “所以,微臣已经断了那份念想,只当他是莲池之中的一捧白莲,远远欣赏就好,至于其香味如何,花瓣又是如何盛放,还是等真正喜欢的人去欣赏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变态手法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微臣如今,更爱宫中的绿梅,既能看,还能吃,更能赏。” 盛少青听完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崔筠也跟她一样变成个实用主义者了? 崔筠说完嗔怪的看了一眼盛少青道,“太后还是别说微臣的事情了, 如今夏县丞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太后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盛少青抬手拨弄着眼前香炉里的香灰,将刚刚燃尽的一小撮香灰用小勺取了出来,倒在一旁的小盒中,才慢悠悠道,“谁说吾要见他了?” “啊?”崔筠惊讶道,“您您不见他啊.” “那您还问那么.”崔筠话到嘴边换了句道, “您直接让微臣去回了就是, 如今夏大人怕是已经在候着了呢!” 盛少青忙完手头的细致活,放下工具才摆了摆手道,“吾说不见,是现在不见,再等等吧,过一会吾让你去传他的时候你再让他进来。” 崔筠只好按盛少青吩咐去办事,可她刚一出帐子就和突然从一旁冲出来的吕青峰撞了个满怀。 吕青峰的铁甲坚硬无比,所以在这次事故中,达成了只有崔筠受伤的惨重后果。 崔筠捂着被撞的地方吃痛不已,只是碍于自己的形象才没有喊出声来,一双桃花眼却盛着满满的怒火瞪着对面的来人道,“你干什么啊?!” 吕青峰看自己将崔筠吓了一跳, 又让崔筠受了伤,急得手也不知道往哪放, 抬了几次想要拍拍她的手都放了下去。 以前他在军中,若是有人受了伤,他们的长官都会这样拍拍他们以示安慰。 可现在.好像不太能用的样子呢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吕青峰颤颤巍巍的道, “崔女官你相信我,我真.真不是故意,我就是想着在这等你出来问问你,没想到你出来这么急,还.还低着头走路,就没看…就。” “所以.所以才才变成这样的”,吕青峰支支吾吾解释完,才想起来问崔筠,“你痛不痛啊?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 崔筠忍着痛松开捂着的地方道,“能不痛嘛!你这是铁甲,照你这么说还全都怪我了?!” “不!”吕青峰连连摆手道,“不,不是,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该在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你别生气,你要是痛的厉害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太医!” “你!” “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呆瓜了!”崔筠跺了跺脚转身而去,只留呆愣的吕青峰还在原地发呆。 他不是都认错了,怎么还是惹得崔女官不高兴了? 还有, 她刚刚那句.看上他.是什么意思?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吕青峰心头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云雾笼罩起来, 就连他自己都迷迷蒙蒙的看不清其中有什么。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连翘笑道,“吕大人,你还不去追?” “追?” 吕青峰这回的脚步比脑子快了一步,闻声立刻就动了起来,跑了几步还不忘对着连翘回头道谢道,“多谢连翘姑姑指点啊!” 连翘捂着嘴笑了起来,心想崔女官说的真没错,真是个呆子! 这等热闹,她一定要第一个学给太后听! 【宿主,您真的不打算知道是谁么?】 “嘁——”,盛少青得意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系统:. 怎么感觉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宿主的心眼子也变多了不少呢? 它甚至都有点怀念从前摆烂的宿主了,多天真可爱呐。 “如果他跟你们无关,你也不会告诉我,但是如果跟你们有关,就算我不问,你也会想办法让我知道的。” 【好吧,是我们的错。】 “嗯嗯,你们的错。” 系统:……………… 【他…其实……和您还有点关系。】 盛少青:!!!!! “谁?!” “你们又祸害了谁?!” 天杀的,这个系统到底要害多少人才算完?! 【怎么能叫祸害呢?】 【好吧,他其实真是无辜的。】 【当初您被选中时,其实同时还有三位候选人同您一起入围了,只不过后来是我主动选择了您,这才是您成为了宿主。】 盛少青听系统得意的语调,很不爽道,“搞得被你们选中很荣幸一样。” 要不是为了文明值,她早问候这什么鬼系统的一百八十代祖宗了。 【那是自然!】 【不过,因为上次的错乱,那三位候选人也.就.】 盛少青:???????? 【他们之中,本该在那个世界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去世,但】 “他们都来这里了???!!!!” 盛少青惊叫出声,直把刚要推帘而入的连翘吓的收回腿去,缩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触霉头。 【对。】 “那他们也有系统?也有超能力和金手指了???” 【那没有。】 “呼——”,盛少青松了一小口气道,“你过年那阵子不是去修复了吗,怎么还有问题?你们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什么狗屁全能系统,全在吹牛,能吃能睡的系统才对吧。” 系统默默承受着来自盛少青的怒火,毕竟这种事放在系统届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当初修正的都是些比较明显的问题,这些细枝末节.就没注意到.而且各个世界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所以.】 所以,一切只能靠宿主自己了。 “细节决定成败懂不懂???” 盛少青认命的叹口气,“原以为是新手村,结果是加难副本,你这让我怎么刷?” 前有“重生”李凌江,后有穿越会员制,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元澈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她现在终于明白何为度日如年了,什么时候能将这担子交在元澈身上,那她可就轻松了。 “要不然,我把他们抓起来关到四十年后等到统一了再放出来?” 系统犹豫道,【您忍心吗?】 好问题,盛少青撇嘴道,“好吧,我不忍心。” 毕竟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不必了,但也不能把人送进局子里当见面礼吧。 当然,搞传销和垄断的这位除外,知法犯法,就别怪她大义灭亲了。 【目前所知,这位‘宿主一号’暂时只想赚钱,想实现在大凉暴富的梦想,所以才编了个天彩石的传说,利用大家的从众心理搞传销。】 系统顿了顿,【至于之后,有没有更大更野的想法,还需要观测他的进一步表现。】 “这位朋友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想法,这执行力,可比她强多了,干嘛不选他来做这个什么宿主,自己也好烟消云散,转世投胎去。 【他啊,说起来您还认识呢。】 盛少青兴趣这下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无比好奇道,“谁啊!谁啊!我朋友圈里除了我,还有这么倒霉的呢???” 【您的老板。】 盛少青:?????? 短暂的惊愕过后,盛少青的脑海和帐子里都响起了如雷贯耳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您吵到我的眼睛了。 “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是他!!!!” 系统腹诽道,【早知道不告诉宿主好了,这下好像收不了场了。】 “他在哪!快点给我抓回来!哈哈哈哈哈哈!!!” 盛少青的狞笑让在外面悄悄听墙角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连翘吓得浑身一哆嗦,这太后魔怔了,这种情况她还是赶紧去找崔女官吧,她可不敢贸然进去。 系统:. 【您至于吗?】 盛少青眼泪都快笑了出来,还不忘回答系统道,“当然至于!!!” “知道他掉进了钱眼里,没想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在这还不忘搞这一套?” “原来是无可奈何,现在颠倒过来,既然犯到我手里了,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传销?哈哈哈哈哈哈哈!” “垄断?哈哈哈哈哈哈哈!” “迟早都得黄!” 盛少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想要抓这位天彩会会长老板回来开刀,却听系统继续道,【您就不关心一下另外两位的近况么?】 “有你在,还用我关心么?你告诉我就是了,我找人去关注关注。” 系统泼了盆冷水道,【这位是因为有了明显的迹象才能检测出来异动,而那两位,暂时还没有动向,所以我根本检测不出来。】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不就说明他们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在生活着呢么?” 【您怎么不想,是他们手段更为高明,隐藏的更好呢?】 “那我总不能同他们为敌嘛!都是一起来的,他们不惹事,我不管他们还不成么?” 【宿主.你们都同为宿主备选,自然是有共同之处的。】 “那又如何?”盛少青不以为然道,“跟我一样咸鱼不好么?” 他们要是也跟她一样幸运,一跃成为人上人,那不就直接一起躺了? 【您有没有思考过,您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您所谓的咸鱼到底是在掩盖什么?您生而为人,难道就是为了咸鱼么?】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别扯哲学,再扯今晚就睡不着了。 系统:. 【如果他们没您这么幸运,变成这世间贩夫走卒中的一部分,或者是芸芸众生中身份卑微如蝼蚁的人呢?】 【如果是您,您会怎么选呢?】 这下轮到盛少青沉默了,她会怎么做? 如果没有系统,她如果变成一个乞丐,或者是一个普通农家之女,到了适婚年龄就被逼着出嫁,彩礼就为了给家中的儿子筹集聘礼,亦或者是罪臣之女,被充入掖庭为奴,一个没有金手指的卑微穿越者,到底要面临的怎样的生活? “等死?” 好像不会。 “没资格摆烂的人,只能反抗了。” 【宿主,您或许在那个世界不幸的死去了,但您幸运的在这个世界获得了现在的一切,而他们却没您那么幸运,毕竟幸运这种事只是小概率事件。】 “但——”盛少青顿了顿道,“这个-——好像是你们的问题吧?” 丢给她干什么? 她现在只想把她的老板抓起来吊打,之后把遍体鳞伤的老板扔进冰水里,然后把冰水煮开 盛少青及时止住了自己邪恶的念头,世界如此美妙,她不能如此暴躁。 【是,但您想想,万一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您的身边,然后实施一些对您不利的计划,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我也是有可能更换宿主的。】 盛少青:“????????” “系统,你凭良心讲,我对你不好吗?你能在危急关头抛下我,投入他人的怀抱吗???” 【从情感上讲,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从理性角度分析,我只会选择最优解。】 【人类千古以来的难题,不都是在问题面前如何抉择么?】 行呗,盛少青顺着系统道,“那还能怎么着?我难道还要去写诏书下令,谁能答出‘奇变偶不变’下一句,谁就获黄金百两,这样钓鱼执法吧?” 【这么多方法,您要是采用这样最蠢的方法,我也没有办法。】 盛少青: 要她想办法,又嫌弃她的办法蠢,这主意谁爱出谁出! 有时候最蠢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好不好!云至之前不也在陈留用了利诱这一招嘛! 看宿主又要摆烂,系统只好提示道,【您忘了您的使命了?】 盛少青默默翻了个白眼道,“还不忘初心呢,我怎么可能忘了系统大人给我的任务呢?” 不过都是系统的任务罢了。 “不就是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嘛!” “这个世界主要是北凉、南景和赫连” “南景和赫连!!!” 系统欣慰道,【宿主真是成长了不少。】 盛少青激动道,“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边咯?!” 系统:.它果然不该太过高估宿主了。 【您之后会和南景会盟,赫连也会派人来北凉,您一定要注意观察,据我测算,他们大概率会出现在使团之中。】 盛少青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两位老乡会在哪,她如今可一心惦记着她亲爱的老板呢! “快给吾来个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周折半生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听到太后唤人,连翘急忙跑了进去,她刚刚去寻崔筠寻了好久都没找到,刚回到主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后有何吩咐?” “你去找崔筠,让她安排一下夏县丞觐见吧。” 连翘:我真的哭死…刚刚她就是去找崔女官, 怎么又被吆喝回来还是去找崔女官? 连翘欲哭无泪的转身离开,后脚就听到帘子被掀开的声音,她无比期待的探出头去看是不是崔女官自己回来了,却大失所望的发觉眼前的人同崔女官并无半分相像,再认真一看,来人居然是之前内侍监新指派来的掌事太监刘小春。 “刘大监,您怎么来了?” 别看刘小春名字很小,年纪更是不大, 处事却十分老辣, 自他从内侍监进永光殿以来,永光殿上下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就连盛少青也不知从何时起都注意到了这个人。 刘小春见太后无事吩咐,也换了轻松的语调道,“已近午膳时分,臣是来看看太后有没有特别的吩咐,今儿晨起陛下和何伴读跟着林大人一起去猎了兔子,正要呈给太后呢!” “什么?” “他居然跑去打猎了?!!” 刘小春原想是替陛下表个功,彰显下陛下的孝道,却没想到这一下却触了太后的逆鳞,他一边在心里抽着自己的嘴巴子, 一边替元澈打圆场道,“陛下也是想尽尽孝心, 而且有林大人在,陛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有事可就迟了!” 盛少青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小孩子贪玩是正常的,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过了一会才缓了缓语调道,“那他现在在哪?” 刘小春见太后语气和缓不少,也是微微放下心来道,“陛下已经回来了,这下应该在帐子里更衣,准备过来同太后一起用午膳呢。” “一会你去把何伴读也叫过来一起用膳。” 刘小春“嗳”了一声,心里为陛下和何伴读捏了一把汗的默默退了出去。 刘小春退了出去,连翘也出去寻找崔筠,阿宁也应当是去准备午膳了,见帐中无人,盛少青尴尬开口问系统道,“那个.你有没有什么育儿经验?或者手册之类的?” 系统:. 【宿主,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 “能不急吗!” “如果我小的时候出去野被我妈抓住了,那一顿毒打是肯定跑不掉的,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一定不能变成我妈那样暴躁的人,但是你看,我一听元澈居然跑出去打猎,我是真忍不住那股邪火啊!” 【人嘛,总是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的, 您要学会接受这一点。】 盛少青: “真的没有什么方法?或者指南攻略之类的?” 【有的。】,系统见盛少青无语凝噎,还是决定出手帮帮她,【但是,我给您一句建议,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哦。】 盛少青腹诽道,“这还要你教——拿来吧你!” 系统只好将各类教育心理学以及不同年龄段儿童的特点等各式各样的资料扔在了盛少青眼前。 盛少青哀嚎一声,“你这有没有省流版的啊?” 【没有。】 盛少青打开第一本,还没看到第十行,大脑就已经开始犯困,外头传来崔筠急匆匆的脚步就像一阵天籁之音传到了盛少青的耳中。 系统:自找苦吃。 “太后,您找微臣何事?” 看崔筠眼圈红红,盛少青还以为有人欺负了她去,可一想以崔筠的身份,放眼整个宫中又有谁敢对崔女官不敬呢? “你这是——?”,盛少青指着崔筠想要尽力掩饰的红肿眼圈问道。 “没事——,微臣没事,微臣就是刚刚跑的急了,被风沙迷了眼睛。” 盛少青无语道,“你们都喜欢把吾当傻子的么?昨日刚下了雨,风里哪来的那么多沙子?再说了,今儿这哪有风?” 崔筠进来时那帘子立刻就垂下去动也不动,哪来的风? 崔筠扁了扁嘴,眼圈瞬间更红了,吕青峰气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般委屈,可这被太后一安慰,她的眼泪怎么就止也止不住了呢。 崔筠的眼泪珠子一颗颗跌落下来,嘴唇却咬的死紧不肯开口,盛少青知道崔筠是个要强的性子,若是她不想说,盛少青就算把她打死,她也是不会开口的。 “不想说就罢了,吾找你刚好有别的事。” “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了,吾还是找阿宁吧。” 崔筠立刻用袖子擦干了两颊的泪水倔强道,“微臣没事的!太后吩咐就是。” “微臣这就去!” “吾要召见夏豫怀,可你这样,别人还以为吾把平日最得太后心意的崔女官怎么样了呢。” 崔筠被盛少青的阴阳怪气逗得有些害臊,涨红了脸道,“太后只管放心,微臣一会先去洗把脸,再去请夏大人,保准让外人看不出来就是!” “去吧,去吧。” 崔筠一溜烟小跑着没了影,盛少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道这吕青峰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能让崔筠这般忍让他,简直可恶! 没一会,崔筠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略微上了岁数却仍旧精神焕发的老头,身上着青色官服,脚踩木屐,嘎吱嘎吱的走了前来。 盛少青看崔筠脸上仿佛重新上了妆,果真半分泪痕也看不出来,就连之前的红肿也消失不见,盛少青心道,一会定然要问问这逆天的邪门技术到底是怎么实现的,这么快就能去肿的吗?! “臣——夏豫怀——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豫怀唱礼时扯着悠悠的调子,拜了几拜才在盛少青的免礼声中起了身。 “夏大人久等了,实在是昨日吾遇到了些小麻烦耽搁了路程,怎么今日夏县丞就亲自来了?” 夏豫怀恭敬答道,“太后和陛下御驾在臣的夏邑辖区遇到麻烦,微臣身为夏邑县丞,自然要为太后排忧解难了。” “哦?”,盛少青好笑道,“那还真是辛苦夏县丞了。” “只是——吾好像并未派人去夏邑通报,怎么夏县丞就知道吾是耽搁而非已经过夏邑而去了呢?” 盛少青状若无意的一问,仿佛正中夏豫怀的意一般,夏豫怀淡淡一笑道,“微臣也是心系御驾安危,前两日太后才到周至,算算日子昨日估摸着也快到夏邑了,却始终不见音信,可若是太后略过夏邑往陈留而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是为何?” 夏豫怀冷静道,“从周至往陈留去,唯有此路是官道直路,其他的小路绕远不说,常有行至一半发觉前方无路可去的尴尬局面,所以太后定然会路过夏邑。而御驾缓慢,也不可能在两日之内就过夏邑而去,所以微臣推断,太后是在路上遇到什么耽搁了,这才带着人前来相迎,也想着能帮太后一二。” “那倒是吾辜负夏大人的一片好意了?” 夏豫怀连称不敢,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放松了下来。 “此处距夏邑也有些距离,夏县丞赶路也是辛苦,刚好——” 盛少青盯着夏豫怀的木屐道,“吾这里刚得了一双木屐,就赐给夏大人吧。” 盛少青示意阿宁,阿宁便从后头取出一双木屐来,端到了夏大人的面前。 夏豫怀被盯得有些迷惑,太后怎么………赏了双鞋? “这………” 夏豫怀犹豫道,“臣多谢太后赏赐,臣……回去便将这木屐供奉起来,日夜守佛祖庇佑。” 盛少青笑道,“一双木屐而已,供在佛前也不怕辱了佛祖的眼睛?你现在穿上就是。” 夏豫怀看太后虽然笑着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还有太后身边那个被叫做阿宁的侍女坚定的向自己走来,心头忽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阿宁恭敬道,“夏大人,婢子来帮您换木屐。” “啊——不不不!怎么敢劳动姑姑!微臣自己来!” 夏豫怀撩开官袍,尴尬的脱下木屐,换上了太后赏赐的木屐。 这双隐藏在夏豫怀宽大官袍之下的木屐沾满了泥巴,甚至在官袍上面也能看出处理过污渍的痕迹。 阿宁将夏豫怀换下来的木屐小心捡了起来,放在距离盛少青有些距离却能看清的地方等着太后发话。 “夏大人,你这——木屐怎么?” 夏豫怀看着泥泞不堪的木屐,面色刷的苍白下去,真是,忘记清理木屐了! 不是!他以为这么大的裙摆可以遮住木屐的! 谁能想到太后会赏赐木屐啊! 他这也太点背了吧! 夏豫怀尴尬笑道,“昨夜落雨,刚刚微臣在营中走动,弄脏了木屐,实在是微臣失仪…………污了太后圣眼!” 崔筠在一旁疑惑道,“夏大人,你这不对吧?昨夜落雨泥泞,今日晨起天就已经放晴,地面也已经干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泥沾在大人的木屐上呢?” 说完崔筠还悄悄提起自己的一角官袍,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彩靴,自己在营中跑了这么多趟,这靴子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哪里会像夏大人说的这般肮脏? 更何况,夏豫怀自从马车上下来便到了李大人的营帐中侯着,哪里在营中走来走去的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夏大人他在说谎! “我——我——,这——” “夏大人,你不是今日晨起出发的吧?” “若吾说的没错,你昨日就已经在官道旁候着了吧?” “看着吾被拦了下来,又在此处扎营,便装作是今日一早赶来,对不对?” 夏豫怀眼见着隐瞒不过,只好叹口气点了点头,“都是微臣的错……都是臣的错呐!” 盛少青摆了摆手,让闲杂人等全都退下,只留了几个近身伺候的人在身边陪着。 “展开说说?” “天彩之祸,实在难以抵挡啊!”夏豫怀带着哭腔喊道,“太后!若您昨日不管这官道上的破石头,微臣……微臣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石头的来历,吾已经知晓了。可这春山距离此处尚远,怎么丰春县的县丞不管,倒让你这个夏邑县的县丞告上状了?” 夏豫怀稳了稳心神道,“太后,春山虽远,可祸事已近,丰春县的县丞已经是天彩会之走狗,臣再不管,这夏邑百姓怕是都要变成什么腌臜天彩会的会员了!” “天彩会从前只害豪奢,如今是连平头百姓也不放过了!” 夏豫怀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的青筋几欲裂开,“丰春的百姓卖儿卖女,就为了那块石头,天彩会的手段,惨绝人寰呐!!” 盛少青皱紧眉头道,“可丰春从未有这种消息上报啊?!” “太后!” “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又怎么可能让太后知晓这样的龌龊事?!” “丰春…我怎么记得是清河王府的封地?” 夏豫怀老泪纵横的点了点头,阿宁为自己刚刚强硬的态度有些惭愧,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夏豫怀。 夏豫怀接过帕子拭了拭泪,接着道,“清河王沉迷此道,也就对这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有些人还打着清河王的名号……说………天彩石本就源于清河王府。” “那你把天彩石扔在官道上是……个什么意思?” 夏豫怀委屈道,“微臣也是怕了……” “从前也曾有御史下来巡视,微臣将这些事报给他知晓,太后可知他是如何说的?” 盛少青摇了摇头,等着夏豫怀补充。 夏豫怀瑟缩着看了一眼盛少青道,“他们说,太后在宫中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盆景,太后还曾为天彩会的会长题字……所以……” “你是不相信吾?”盛少青无奈问道,这不就是典型微商的套路,用和大佬吃饭或握手的名头招摇撞骗,她的老板还真是深谙此道呐! 公司里那副和***握手的合照,至今还挂在大厅里招摇过市呢? 夏豫怀连连摇头道,“微臣是不相信那位御史,但为了万全起见,臣只能出此下策,若是太后没能发觉这事,微臣……” 夏豫怀想到自己这周折的半生,叹了口气道,“微臣也只能认命。”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夏邑县衙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认命?认什么命?你就放任百姓为其所害么?!” 夏豫怀苦着脸道,“天彩会势力之大,在丰春县堪称手眼通天,微臣这小小外县县丞,除了借着御驾驾临告御状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微臣这县丞也是熬了这大半辈子才熬出来的, 微臣………微臣也是…” “唉”,夏豫怀沉沉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盛少青明白他的苦衷,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要求夏豫怀出手管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但…… 盛少青接着好奇问道,“那你扔在路上的那些天彩石是从哪来的?照你的俸禄,怕也是供不起这些石头吧?” “这些…都是微臣派人去春山矿场偷来的。其实, 说是偷,不如说是去捡。” “那矿场里,这样的石头多如牛毛, 只可惜被重兵把守,又被天彩会的人只手遮天,用来控制这石头的价格,可太后明鉴,这样的石头,品相虽好,却真的不值这么些银两啊!就算它值,也不能任由一个小小商人来把控,甚至还试图通过这样一个东西来影响朝廷,这些人实在可恶!” 夏豫怀说了这许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哽在那里, 胡子一抖一抖的脸色憋的通红,盛少青见状连忙唤阿宁道, “阿宁!快!他好像有点喘不上气了!” 阿宁赶忙过去帮着夏豫怀拍着后背顺了顺气,过了好一会, 夏豫怀才缓过劲来, 面红耳赤道, “是……是微臣失仪了。” “夏大人,吾知道你一腔衷肠,可你先别着急。” “微臣……微臣怎能急啊!天彩会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夏邑活动,也已经骗了不少人的钱财,甚至已经有人因此家破人亡了!” 盛少青和崔筠对视一眼道,“吾素闻夏大人治理有方,怎么就治不了这个天彩会呢?” “是臣轻敌了,臣想着这不过是个普通商会,离谱就离谱些吧,总是有办法让他们收手的。可……这回不同往日,微臣用遍了所有的招数,硬是没斗过他们!” “他们……他们的套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夏豫怀激烈的语气过后,又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盛少青心道,你要见过现代的传销话术,那才是见了鬼了。 “什么套路?” 崔筠没等盛少青发问,自己就没忍住好奇问道。 夏豫怀沉吟一会才开口道, “他们会寻一些极为出众的会员作为参考, 向普通会员讲述他们是如何获得如今的特殊能力的, 还鼓吹买了天彩石就能获得接近神的机会,还说什么天彩会会长就是这世间最接近神的人。” 盛少青:老板这个当神仙的毛病还真不改啊?! “微臣曾经亲身暗访过天彩会,甚至………也差点深陷其中,要不是臣坚信陛下才是真正的天子,臣……臣怕是也………” 盛少青:………………… “你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人天。” “若是官府强硬不让他们去,他们反倒认为是我们在阻拦他们成仙……所以………臣一直都束手无策……” “对了,丰春县县丞是哪位?” 【是李凌峰。】 这名字……真的还……挺熟悉哦。 “是李凌峰李大人,他出身江东李氏,不过因为其是庶出,一直都不被重视,不过他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县丞的位置,这前途……可真是不可限量呐!” “他……”,盛少青再次确定问道,“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李凌江?还是清河王府孙女婿?” 夏豫怀愕然抬头,“太后……您怎么知道,难道……难道您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他可不觉得一个小小丰春县丞能让太后记得他的姓名。 盛少青摇了摇头道,“吾对他不感兴趣,我对他哥哥比较有兴趣。” 李凌江这一大家子还真是不消停呢。 【是说呢。】 盛少青在心里吐槽:你捧哏上瘾啊,真是一个话头子都不让落在地上。 “那你知道这个天彩会的会长是何许人也么?” 【问了半天,终于问到重点了。】 盛少青:“你闭嘴行不行!” 制服了系统,盛少青才认真听夏豫怀分析起来。 “具体是谁,微臣还没打探出来。但是,据微臣目前所知来看,他应该是丰春县春山附近村落的富户之子。” “因为这股不正之风,最早就是自春山附近那个名为留仙村的村寨传出的。而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必然不会是两眼一抹黑,大字不识几个的庶民,既读过书又有闲钱经营,家境想来不会多差。” 盛少青点了点头,看来她老板穿越以后的这小日子本来应该过的也不错。 只可惜,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把这平淡的幸福亲手毁掉。 夏豫怀皱了皱眉,继续道,“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鬼才为何要祸害百姓,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入朝为官……” 不过转瞬,夏豫怀就意识到自己失言,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能为了所谓的心中大义苦苦熬这么些年。 盛少青笑道,“这样的人入朝为官,也不一定能造福一方。” “有才不假,可一个人若是无德,更是可怕。” “不能因为他有才,就忽视了他造的这些孽。今日他能为了钱财丧尽天良,明日就能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夏豫怀连连点头附和道,“太后说的是,太后说的是。” “如今天彩会在丰春夏邑一带肆虐,还请太后派人明查,还夏邑一片天朗气清!”夏豫怀俯身拜下严肃道。 盛少青也是严阵以待答应道,“不必派人,吾亲自去就是。” 夏豫怀泪盈于睫,颤抖着说,“臣替夏邑百姓多谢太后恩德!” “夏县丞,带路吧。” 经历了短暂的骚乱后,骤然开拔的队伍又恢复了秩序井然。 吕青峰也在同时被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太后銮驾车夫兼近身护卫。 吕青峰面无表情的谢了恩,内心却泪流满面道,他只是想调职,他不想兼职的啊! 但,元澈对于母后忽然提前去夏邑这件事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打猎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夏邑的猎场玩了,听说那里还有不少进贡来的宝马刚刚下了崽,刚好给他做坐骑。 林大人已经承诺会教会他和何钰宁骑马,这下他就能自己出去打猎物了,今年冬天去林子里给母后猎条狐狸回来做狐裘,再猎几只兔子做手套。 元澈这边正美滋滋的想着,太后身边刘公公就走了进去,行礼问安道,“陛下,太后请您和何大人一起去用膳呢。” 元澈点了点头道,“刘公公,你刚好来了,朕今早猎来了兔子,你帮朕带着一起去母后那里吧。” 刘晓春赶忙摆了摆手低声道,“陛下,可不敢提您去打猎了!” 元澈疑惑道,“这是为何?” 刘晓春见帐中无人,也放大胆子道,“陛下,太后很是不喜欢您打猎呢,您现在年纪还小,打猎太过冒险,太后自然为您担心,您如今又提这茬,那不是给太后火头上浇油吗?” 元澈不解道,“那又如何,朕是一片孝心,母后会明白的!” 刘晓春见自己是劝不住了,只好妥协道,“那……陛下可要做好准备啊………” 太后的怒火,那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元澈自信摇了摇头,“你去把阿宁叫来,我同他一起去。” 盛少青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的元澈,压了许久,那股邪火才有销声匿迹的迹象,稳住声线道,“你跟母后说,你今天都去哪儿了?” 元澈老实答道,“母后,儿臣今日和阿宁跟着林大人一起去打猎了。” “儿臣还打了两只兔子呈给母后呢!” 随后元澈就邀功似的将两只兔子从身后的人手中拎起来,给盛少青全方位的展示了他的成果。 盛少青不断告诫自己,孩子一片好意,她不能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她不能…… 但是元澈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居然没有人来通报她一声?!都把她蒙在鼓里是吧?! 接着她就听到元澈说道,“母后,等今日到了夏邑,儿臣想去挑一匹马让林大人教我骑马,这样母后以后的狐裘都包在儿臣的身上了!” “好。” 盛少青咬牙答应了元澈的要求,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学,可以,但是你想自己一个人去,不行。” “为什么?!”,元澈不满的抗争道。 “为什么?你才几岁,就想自己骑马出去?还想自己打猎?” 元澈心想母后想来吃软不吃硬,只好撒娇道,“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自己骑个马又怎么了?再说了,今日不也……” 元澈没敢说完今日打猎的事,今日其实是林大人打到了猎物,自己就只是负责去捡回来罢了,那……也算是自己打猎了嘛! 盛少青冷哼一声,“你?打猎?你弓拉的起来吗?遇到野兽,也不知道是你打猎,还是猎打你。” 元澈不服气道,“儿臣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不会那就学嘛!” 盛少青心下得意一笑,就等着元澈这句话呢,“那这样,吾让林大人先教你骑射,你何时出师,母后就让你去,如何?” 元澈抿嘴想了想,只好应承了下来,转眼瞥见刘晓春在一旁向自己瞟来,得意回了个眼神过去:看吧,母后不会生气的。 用完午膳,元澈便带着何钰宁兴冲冲的去找林大人,想着若是尽早学会,他就能尽早自己去打猎玩了。 刘晓春看在一旁犯饭后困的太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担心道,“太后……您真答应让陛下去学这些啊?” 盛少青挑了挑眉道,“他想学就让他学咯,让林大人注意些就是了。” 她担心是一回事,元澈想学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因为自己担心,就让元澈一直不学吧? 刘晓春犹豫了许久才道,“陛下现在年岁太小,臣是担心陛下………” “你以为吾就不担心么?可骑射他本就要学,且是他自己想学的,再苦再累那也是他要承担的。” 刘晓春叹了口气,没敢说出自己的担心,太后主意已定,他再劝就显多余,只是,万全起见,他还是……用些别的办法吧。 大军入夏邑县城内时已经接近傍晚,夏豫怀自距夏邑十几里路时就提前纵马而去,直到盛少青下了马车才再次看见夏豫怀的身影。 “臣夏邑县县丞夏豫怀携夏邑各官员拜见陛下太后,陛下太后长乐无极!” 盛少青抬头去看,夏邑县衙牌匾在大门上摇摇欲坠,就连大门上的红漆也起了一层层皮要掉了下来。 夏豫怀尴尬一笑道,“太后…陛下…这夏邑县衙简陋,之前…之前太后没有在夏邑下榻的计划,所……所以就……” 盛少青摆了摆手道,“无妨。”,便带着元澈走进这县城县衙之中。 元澈看着简陋无比的县衙,屋顶甚至还有漏雨的迹象,皱了皱眉摇了摇盛少青的衣摆轻声道,“母后……这……真能住人吗?” 盛少青低声回道,“那是自然。” 这算什么,当初母后还住过三十块钱一晚的青旅,那地方不仅漏雨,还漏风呢! 等阿宁崔筠安顿下来,盛少青看元澈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只好抓着元澈道,“你是不愿意住在这么?” 元澈见这里没有外人,便撇嘴道,“这…怎么住嘛!在外扎营住的都比这好……母后您看,这床铺湿漉漉的……怎么睡嘛!” 盛少青摸了摸元澈所说的床铺,触感是有些冰凉,但也算不上是湿漉漉吧? “澈儿,母后问你,这里是哪?” “夏邑县衙嘛。” “那这里平常住的都是哪些人?” “是夏邑……夏邑的各管事官员…” “那怎么他们能住,你住不得?” 元澈不服气道,“那朕是天子!朕自然要住最好的!” 盛少青捏了捏他的肉脸道,“太傅可曾教过你《荀子》?”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挣脱桎梏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元澈点了点头,盛少青继续道,“那书中有一句,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你还记得么?” 元澈囔声道, “儿臣记得的……” “你是天子这话不假,可这天子其中一层意思是天的儿子,而另一层,则是天下百姓的天子,是天下万民供养着你能享受如今的一切,可现下夏邑百姓尚且住不上这样的屋舍,你还有什么理由挑三拣四呢?” “好吧”,元澈只好忍下心中的不适,跟在阿宁的身后去了自己的住处。 “连翘,你去请纪丞相和夏大人一起来这里,吾同他们有事相商。” 连翘应声而去,盛少青便问系统道,“你说,那个夏豫怀到底分析的对还是不对啊?” 【若是不对,我刚刚就会提示您的。】 盛少青点了点头,“也是哦。” “不过,你说我那个老板,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又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干嘛非要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啊?”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 想要吃了睡, 睡了吃的。】 盛少青怒道:怎么又讽刺我?!我也是有追求的好不好! 系统:那还真没看出来。 【您的老板,自他发觉自己穿越以来,他便根据他的身份和现如今的时代背景,为他自己规划了不少上升途径,不过大多碍于他的身份,这些计划都无法进行,所以他才这样直接摆烂了。】 摆烂??这还是摆烂??? 【是啊】,系统无奈道,【他发觉他没办法加入现有的公务员体制,勉强靠父母才能实现财务自由,但他又不甘于此,索性……】 【就又重操旧业了。】 盛少青:???? “我怎么不知道他的旧业是这个啊?” 盛少青去公司实习的时候,老板都自己洗开始在外面开成功人士讲座了呢! 他每日会端着一杯纯享星巴克和笔记本准时从电梯间出现,一张口就是蹩脚的英语,要不就是一些让人听不太懂的中英混杂,每次她都想说,老板您不会说就别说得了,还非要彰显一下自己浅薄的词汇量。 他若是说一些英语专业名词来代替复杂的中文翻译倒也无可厚非,可偏偏是一些:qing,请帮我把明天的meeting给over掉,thank你啊~~~~ 【您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之所以能成为你的老板,靠的就是三个字。】 “哪三个字?” 【PPT。】 盛少青:???? 系统补充道,【PPT,骗骗他。】 盛少青:………………… “真可惜,他要落在我手上了。”盛少青狞笑道,“系统, 这算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做的最像人的一件事。” 【我不是人,也不用像人。】 “行,行,行”,盛少青才不管系统说什么,只应承了就是,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她那个死老板到底在哪。 盛少青接着道,“那他现在在哪,我这就让人去逮他。” 【他在丰春,如今他天彩会会长的身份已经越过李凌峰,成为丰春的实际掌控人了。】 盛少青“啧啧”道,“这李凌峰不行啊,他哥敢从宫里偷东西,他居然被一个小会长玩的团团转,真菜!” “诶,对了,他现在的名字是?” 知道他和她一起也在这个异世界这个消息这么久,她还没想起来问他的姓名。 系统缓缓道,【李——大——宝。】 盛少青听完愣了一愣,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咦,您不知道吗,这就是他从前的名字啊?】 盛少青:!!!!!! 她只知道老板的英文名,而且老板向来只以英文名示人,听说从前有人不小心喊了老板的中文名,第二天就因为左脚跨进公司门而被开除,自这之后,老板的中文名就成了公司心照不宣的禁忌,谁敢提,就等着离职报告吧。 不过,李大宝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土啊,他怎么这么接受不了呢?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难以启齿,不愿回忆的历程嘛,很正常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愿意回忆的?” 系统:当然是上一段那位宿主了啊!!!! 因为他,导致了这么多错误不说,还要它加班收尾,它身为智能系统,虽然感受不到累,但也是会很烦的好不好!!! 【没有。】 “好吧,好吧。” 盛少青理解系统这种倔强嘴硬的情结,毕竟人家也是“智能”系统,要留面子的不是? “太后!纪丞相和夏大人到了。” 盛少青和系统的闲聊没有持续多久,连翘的声音就盎然响起,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盛少青悠然道: “请他们进来吧。” 纪文宣和夏豫怀对视一眼,心下都对彼此有了初步的印象和判断,夏豫怀率先道,“纪丞相,您先请吧。” 纪文宣也不推脱,点了点头就进了房门,夏豫怀也紧跟其后,走了进去。 “臣等拜见太后!” “起来吧。”盛少青看纪文宣眼下一片乌青,也先关怀他的身体道,“纪丞相,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可是没休息好么?” 纪文宣躬身沙哑道,“多谢太后关心,臣出京时就有些风寒,这些日子一直吃着太医开的药调理,现下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盛少青顿了顿道,“这次请你们过来呢,是有一件事同你们商议。” 纪文宣垂手听盛少青说着,时不时间杂着几声低沉的咳嗽声,看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盛少青还是不放心道,“是哪位太医为你诊的脉,要不要换一位替你看看?” “出京也有几天了,还不见好么?” 纪文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臣……臣这是老毛病了,太后……咳咳咳……太后不必忧心,还是正事要紧。” 盛少青只好接着说起天彩会的事情,“具体的细节,还是夏县丞你来说吧。” 夏豫怀刚想开口,纪文宣就抬手制止了夏豫怀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夏县丞不必赘述,不过,臣是想问问太后的意思。” 盛少青:? “吾的意思?” 纪文宣点了点头道,“天彩之祸由来未久,想要将天彩会连根拔出不是难事,但……李凌江和李凌峰之流,又该如何处置呢?” 被邪会组织洗脑的官员,该当何罪,这个问题问的一针见血,又令人为难不已。 “微臣斗胆,还想问问太后,此前云尚书送入大理寺的那群人,又会如何处置?” 别看纪文宣刚刚咳嗽的病恹恹的模样,一旦问起这样犀利的问题来,仍然是十分有气势,目光透露出灼灼的光华来。 “之前……他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纪文宣笑了笑道,“民间素来有言,纸里包不住火,大理寺多了不少吃牢饭的公子哥,且太后为陛下选伴读着意添了些谁,臣等虽没有大才,却也不蠢,太后这些举措,不难猜的。” 盛少青算算日子也是,纪文宣虽然每日庶务缠身,但大理寺的工作,他还是会隔三差五检查一番的。 夏豫怀就在一旁看看太后又看看纪丞相,看着他们两个人仿佛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却也能猜一星半点的消息出来: 李氏这兄弟俩要完。 “之前未曾同纪丞相商议,不过是因为吾以为这是宫内庶务,也是吾管理不善所致,但现在这情况,这些事也就不得不被搬上台面来说一说了。” 纪文宣略微一笑道,“太后怕是另有打算吧,不过臣也无意窥测太后之意,但有一点,李氏之心实难小觑,太后还是尽快处理为宜。” 盛少青在心里疯狂点头,纪大佬都发话了,她还能不同意么?! “只是………” 盛少青一听纪文宣的转折心道不好,这总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后面这个语言习惯可真不好啊! “有些毒瘤,之所以成为毒瘤,有时候根源或许并不在其本身。” 纪文宣此言颇有深意,盛少青却是赞同的不能再赞同。 就像她摆烂,有时候真不是她想摆烂,而且形势所迫,不能不摆啊! 【真的是这样?】 盛少青:“当然!虽然确实有时候吧…………是摆习惯了,没挣扎起来,但是!!” “我要强调一点:我摆烂的时候是真摆烂,但!发愤图强的时候也是真的想要发愤的!” 【所以,您真的要改制咯?】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盛少青开小差很快就被纪文宣发现,纪文宣加重了几声咳嗽道,“太后……” “纪丞相所言甚是。”盛少青神色严肃的附和道。 纪文宣:就这? 盛少青:那不然? “那…………”纪文宣咬咬牙,太后不上钩,他还是再退一步,直接道,“太后,如若任由这些人为害朝廷,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将其扼于幼芽之时………” 盛少青越听纪文宣的话越奇怪,他仿佛是想借着李凌江的事情……说点什么呢? 夏豫怀在一旁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是越听越激动,一阵雀跃的一口老气没抽上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纪文宣:……………他和太后说话,夏大人怎么这么激动? 盛少青:……………又没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夏大人,你…?” 夏豫怀见自己引起两位大佬的注意,连忙摆手道,“臣!臣没事!您………您们继……继续,就当臣不存在!” 纪文宣接着道,“怎么会当夏大人不存在呢?夏大人是关键人物才对。” 夏豫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瞪大了眼睛,眼角的鱼尾纹都展了开来道,“我???——不!微臣????” 夏豫怀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深恨自己这般沉不住气。 纪文宣点了点头,“是你,夏大人。” 盛少青也只好跟着点了点头道,“是你,夏…大人。” “我听说,夏大人你出自寒门,自县衙小吏做起,几经辗转才在夏邑做了县丞,这才安定下来,可对?” 夏豫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臣……臣这点子经历…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不!这很值一提!” “啊——”,夏豫怀瑟缩道,“值一提……值一提……” 纪文宣拍了拍夏豫怀的肩膀道,“你别怕,寒梅苦守方见清香,如今,正是你夏大人的好时候啊!” 盛少青暗自腹诽道,“梅花有清香那是因为本来就是梅花而已好不好。” 但是,为了不驳纪文宣的面子,盛少青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只静静的扮演着花瓶的角色,看着纪文宣对夏豫怀输出。 “好……好时候?” 他只听说过新娘子的好日子,可还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好时候啊? 纪文宣又转过身对着盛少青道“最近臣正愁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却没想到到了夏邑就遇到夏大人这般背景的人才,真真是印证了一句老话不假。”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盛少青看纪文宣把夏豫怀吹的这般天花乱坠,心里正嘀咕着这小老头在使什么坏呢,夏豫怀自己就第一个惶恐起来道,“不不不,别别别,纪大人,不纪丞相,您真是……真是太抬举微臣了,微臣……微臣哪配得上纪大人这般盛赞?!” 得过纪丞相“人才”之评的,上一位大概已经作古快二十年了,他虽然上了些许岁数,但也还没到驾鹤西去的那个阶段呐! 纪文宣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夏豫怀道,“不,你配!” 纪文宣比夏豫怀还要年长几岁,如今抓着夏豫怀死死不放的样子,在盛少青这个角度看来,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滑稽。 “纪丞相,您就别兜圈子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眼见夏豫怀又要激动的咳嗽起来,盛少青直接单刀直入,打断了纪文宣对夏豫怀的折磨。 夏豫怀轻轻挣脱纪文宣的桎梏,悄摸喘了喘气,还好太后救他救的及时,不然这……纪丞相怎么突然这样? 纪文宣转过头看着盛少青来道,“太后还不明白微臣么?”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英雄所见略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门外正是落日时分,阿宁正准备进门奉茶,推开帘的那一瞬间,夕阳的光辉也顺势钻了进来,盛少青被这骤然变强的光芒晃了眼睛。 纪文宣此刻背光而立,夕阳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边。 可他眼神中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却比阳光更加刺眼夺目。 “太后………”, 纪文宣忽然刹住。 “丰春之事,臣以为可以全权交由夏大人处置。” 盛少青被纪文宣突如其来的转折拐的差点闪了老腰,大佬思路都这么跳的么? 她还以为纪文宣会说一些……别的什么呢。 隐秘的想法落了空,盛少青只好点头同意,“吾也觉得甚好。” 夏豫怀松了松神,他还以为纪丞相要把他打包给卖了呢, 但嘴上仍告罪道,“微臣是夏邑县丞,又如何能插手丰春之事……” “无妨,今日起李凌峰便不再是丰春县丞,改任夏大人你去,不就是名正言顺了么?” 夏豫怀犹豫道,“那夏邑……” 纪文宣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夏邑县丞仍由你来暂代,祸乱平息之后,论功行赏时,到时再议你的去处。” 夏豫怀放下心来,坚定回道,“臣多谢太后,丞相信重, 臣必定以命相酬,誓平妖会!” 盛少青见纪文宣所说都是自己所想, 也就没有打断纪丞相的安排, 只在一旁带着微笑用温和又放心的眼神注视着夏豫怀,她这花瓶可还当的合格? 等到夏豫怀走了许久, 桌上的茶已经换了三盏,眼见屋内的气氛愈发冷了下来, 盛少青才开口问道,“纪丞相,这事你怎么看?” 盛少青觉得自己此刻颇有当年神探狄仁杰的风范,这一句“元芳,你怎么看”,就绝对深得狄大人真传。 不过,说完这句盛少青就感觉已经入春的空气里有一股冷意打了个转钻进了她的袖筒里,透着嗖嗖的凉意,席卷了她的全身。 纪文宣刚刚的凌厉气势仿佛镜花水月一般消散无踪,如今仍是那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见盛少青问询,纪文宣起身回道,“不知太后所问,是哪件事?” “就是丰春的事,不过,纪丞相你的消息还真是快。吾晌午才见了夏豫怀,丞相也就前后脚的知道了?” 纪文宣有些迟疑,还是接着道, “太后这是忘了?” 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又冷了几分。 “忘了?” 纪文宣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 将自己的疑惑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但盛少青还是借着系统功能寻找到了一些他未及收敛的情绪。 惊讶? 疑惑? 纪文宣在惊讶什么? 很快,纪文宣就亲自为盛少青解答了这个疑惑。 “天彩石蔚然成风,大概也就在这一两年间,而它真正为祸时,就在去年先帝刚刚驾崩没多久之后。” “那时候,夏大人就已经上奏,但………” “那时候,太后碍于丰春属地不好处置,特让臣不必理会,静观其变。” 盛少青:…………… 先帝驾崩没多久?那时候……这个太后好像还不是她吧??? 盛少青只好磕磕绊绊的为自己的“失忆”寻找理由,纪文宣却十分体贴道,“太后庶务缠身,一时忘了并不以为怪,只是……臣不知太后为何忽然又不担心这会伤到清河王府的面子,要秉雷霆之势而下了?” “这个……那个……我…” 盛少青却听纪文宣接着说,“不过,无论如何,太后能下这个决心,属实不易,所以……” 纪文宣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仿佛是在暗示着盛少青接话一样,盛少青还在分析为何纪文宣这么反常,今天说的话总说一半,还跟打哑谜一般,于是就很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最为重要”的接话一环,一心期待着纪文宣公布正确答案。 纪文宣有些失望的挪开眼,盛少青忽然有一丝明白纪文宣的意思,轻声道,“所以,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徇私情才是。” 纪文宣追问道,“既然不徇私情,那此前那些人………” “同理,按罪论处,若有人求情,按同党论罪。” 盛少青在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在这个稍显破旧的县衙之中,在甚至有点漏风的屋顶之下,她盯着纪文宣面前跳跃的烛火问道,“纪丞相应该也明白,吾此前压下宫中那桩事的意思吧?” 纪文宣也透过摇晃的火光看着盛少青被光晕模糊的脸庞道,“臣自然明白。” “李氏虽小,但地处江东,又同南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李凌江是李氏嫡支,如今也执掌着李氏,贸然动他,江东不稳不说,还可能会引来诸多世家侧目。” 大佬不愧是大佬,为她找的遮羞布也这般周全。 其实,她最初想要避开这个问题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害怕。 有些人胆小,却不怕事。 有些人胆大,却很怕事。 而她,就属于后者。 就算她那时候已经成为太后,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只想躺平摸鱼的盛少青。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都是她的问题,她太清楚她的分量,她怕她承担不了带来的后果。 “但!此等毒瘤不除,迟早危害朝廷,太后想来已经觉察李凌江有了不轨之心,才会让他远走禹州,但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一旦他在禹州有了反意,借着禹州近赫连的便利,他能做出什么,就不可估量了。” 盛少青犹豫道,“李凌江他……想来不敢吧?” 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应验了预言梦,才想着灭了南景永绝后患,但……大凉是他的故土,他不至于会…… “不!他会!” 纪文宣斩钉截铁道,“此人心思诡谲,能想到借着李夫人偷盗就可知他绝非用寻常手段的人。” “更何况,他已然借着胡御史试探到底是谁打压了他,不许他入兵部,想来他此刻正对太后恨得咬牙切齿吧。” 盛少青:……………… 早知道就不公开承认了(bushi)。 “胡御史的事也是他做的??” 纪文宣点了点头,“太后以为还有谁会比他自己更在意能否入兵部呢?” “真是难为沈大人,还在挨家挨户的查问。”纪文宣不无无奈的叹道。 盛少青:…………… “吾还是担心……” 盛少青的担心还没说完,纪文宣就接着道,“那太后为何不考虑效仿南景?” 盛少青:!!!!!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嗷!! “南景改制阻力重重,究其根源是在于景明帝改的是礼,而非制。” “废除繁文缛节和寒门选拔并行而下,最终只有前者真正的在南景推广开来。而这,就是明帝最为头疼的阻力根源。” 盛少青想想也是,从寒门选官或许还能让那些官员接受,可让他们改变从小就形成的礼法习惯,那可真是从一开始就选了……极难模式啊! 纪文宣继续分析道,“其实,南景如今的境况也是可以预见的。” “明帝出身卑贱,从前不过一编草鞋为生的贱民,还因为常常赌博欠钱不还被打,若非有一年冬日王谧在一群混混手中救了他,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南景?” 盛少青吃惊的抽了口气,当初崔筠怎么没讲这茬? “因而,明帝天生对除了王氏之外的世家没有好感。更何况,王皇后下嫁给明帝之前,就有不少人反对世家同庶民出身的明帝联姻,明帝为帝之后,有此一举也就不足为怪了。”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些世家管天管地管到人家娶媳妇的头上了,明帝讨厌他们也…也就好像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但当初锦朝国破之时,大多世家都已经南迁去了建康城,明帝此举,无异于孤身向所有世家宣战。” 盛少青闻之也暗暗叹道,怪不得人家刘子瞻能咸鱼翻身,从小小庶民一路开挂飙到帝王,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呢,而自己咸鱼翻身,依旧还是个咸鱼。 刘子瞻真是孤勇者呐! “因而,臣说南景改制改的不是制,而是礼。此举或许有效,但太过激烈,稍有不慎引来的可能就是腥风血雨…饶是明帝这般金戈铁马戎马半生的铁血帝王,最近也是被朝堂上连连触柱而亡的言官逼得寝食难安。” “不然,王谧又何须带着厚礼而来,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就放了卫大人的长子归来?” 盛少青点头附和,看来她分析的一点儿不差,南景果真已经乱了套。 “那丞相为何又言要效仿南景?” 纪文宣此刻才露出笑意道,“南景乱虽乱,但我朝依旧可以取其精华,化而用之。” “我们改制,而非改礼。” 眼前的烛火渐渐黯淡,而纪文宣浑浊的眼睛却渐渐清亮,“寒门选官,实乃创举,我朝若能实行,定能发挥其最大效用,而造福天下万民!” 盛少青也有些雀跃,这叫什么,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不问出处,当年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为何如今不可?!” 纪文宣语气忽然急转而下,哀叹道,“先帝在时,同臣也曾有此一议,只可惜………” 盛少青知道纪文宣定是想说先帝英年早逝,也只好跟着叹了口气,真诚的为这位本能成就大业的亡夫惋惜。 只不过,盛少青没想到,当初林阳公主费劲的想要借着纪宝钏拉拢纪文宣未果,而今日,却是他主动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阵穿堂风过,吹起盛少青鬓边的碎发,盛少青无暇顾及,只潦草的撇开这碍事的头发,一心盯着纪文宣等着他回答。 纪文宣缓了缓道,“南景最初效仿大夏旧制,由各乡县推举孝廉,以推举为准,考试为辅,最终由明帝拣选。” “这个……真的有用么?” 纪文宣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如今看来,仿佛没什么用处。就算明帝广谕天下,甚至勒令各州府推举,但推举出来的人大多良莠不齐,还闹出不少笑话来,让那些冷眼旁观的世家更是得意。” “明帝自己也清楚,所谓布衣,也就根本没有机会被推举,所以……” “他也就是作个姿态罢了?” 纪文宣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明帝自己从前便是庶民,又如何不知庶民的难处……所以,他便又倾尽全力纠改礼法了。” “难怪……”,盛少青叹道,“难怪他一心针对着礼法而去。” “所以,臣想我朝绝不能重蹈覆辙,否则改制失败事小,为天下世家所轻,那才危险。” “那……不如试试普及性统一考试?”,盛少青试探问道,“分科而取举?” 纪文宣愣了愣,“太后如何知臣之所想?!” 纪文宣:!!!!! 太后早有此心意,为何不早早提及,还让他试探了这许久!!! 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臣昨日才读古籍,古时‘未有黜落,对策者皆被选’实在不妥,既然是选才,无才者为何不能黜落?” “前些日子,太后为陛下择选伴读更是为臣开了眼界。” “入围者一齐考试,不合格者不予授职,这才是选官之要义呐!” 盛少青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纪文宣标榜的对象,既惭愧又略有些得意道,“纪丞相果然眼观八路,又博古通今,真是……” 盛少青的溢美之词还没说两个,纪文宣连忙摆手推脱道,“臣岂敢当太后盛赞,臣也是…也……” 两人一起拍着对方的彩虹屁,直到盛少青词穷不语,两人才尴尬的相视一笑,最后只齐声说了句,“英雄所见略同尔。” “不过……”,盛少青还是没忍住疑惑问道,“纪丞相你……为何会想到也要改制呢?” 纪文宣有此一议绝对不是天马行空的突发奇想,仔细回想了今日他的种种异常,如今盛少青才有些回过味来,纪文宣原来早就想这样了。 可,原本纪文宣可以在这样一个位极人臣的位子上安稳到头,为何要在这为官生涯最后的时间里,重新动荡起来呢? 纪文宣笑了笑道,“臣,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无关身份地位,也无关时间早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居安思危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更何况,大势所趋之下,臣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盛少青却以为,认清形势容易,可顺势而为,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大凉百年国祚,不能误在臣的手里。云尚书既能以身试法, 臣又如何能坐享其成?” 很多年后,盛少青还是会记得在夏邑的这个春日夜晚。 屋外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院里的宫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行李箱匣,熟悉的泥土腥气裹挟着凉意窜了进来,但这种凉意并不让人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这天气正该是这样松快才对。 不似冬日的严寒, 夏日的暑热,秋日的苍凉, 这样的春夜,带着新鲜的气息和莫名的冲动闯进了盛少青的识海。 沉寂了许久,盛少青忽然开口,“所以,从一开始你便是支持云至的?” 盛少青记得当日云至初提均田时纪文宣并未表态,唯有最后云至自请去陈留时他才从中转圜了一二,在这之外,纪文宣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任由云至和卫振在朝上掰扯,甚至在奏折上也只字不提,仿佛根本从未有过这样的争端。 纪文宣哈哈一笑道,“卫大人和云尚书这前后两任美髯公早就想较量一二,臣怎么好影响卫大人发挥呢?” 盛少青: 真.看热闹不嫌事大。 “更何况, 新帝即位,太后听政, 太后若都不能顶住这等压力,那臣就算支持云尚书, 怕也撑不了多久,所以这一切还是得太后圣断。” 盛少青暗暗吐槽:真够能鬼扯的,纪文宣想做的事情, 还能有谁拦得住,这.明明就是 对她的考验? 盛少青忽然坐直,想明白这点,她看向纪文宣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了然,纪文宣也毫不避讳盛少青的注视,只捋了捋胡子,没有说话。 难怪她第一天上朝时会有摸鱼被抓的羞愧感,原来是他! 盛少青有些懊恼,不信任她就别让她干得了,她又不稀得坐这个位置。 她当年的日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那也比现在做着什么太后来的好啊,就吃反季节水果这件事,他们之中有谁能有她当年便捷?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吃个荔枝都这么费劲,吃到嘴的还估计都是坏了的荔枝,她当年只需要下个楼去水果店就能吃到各种不重样的水果呢! 现在交通交通不便, 吃穿吃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还要给她来个入职检查, 真是,有本事别选. 盛少青满肚子牢骚发了一半,忽然才发觉她好像是在为冯倾不平。 从前做妃子不受宠,在这宫里像个透明人一样,忽然有一天先帝一拍大腿让她做了皇帝养母,任务艰巨不说,刚上任还要被臣子试探,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简直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所以啊,她现在已经过上了自由的人生。】 盛少青:????我这么努力,就是让别人过上我梦想的生活? 好吧,盛少青对冯倾本人的遭遇从同情瞬间转为了羡慕,人家因祸得福了,那她呢? 【您有我这样的去高精尖智能系统的陪伴,您难道不幸福吗?】 盛少青:我真的会谢,幸福?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孽? “纪丞相言重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盛少青皮笑肉不笑道,“还得是你们呐。” “所以,夏大人这招,你也早都料到了?” 纪文宣皱了皱眉道,“这个嘛”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算知道还是不知道,当日既知要路过夏邑,他便联想到去年夏日里夏豫怀的上奏,而丰春恰好是清河王府的属地,李凌峰又是那里的县丞,他既有心给太后心头添一把火,那事先提点提点夏豫怀也就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不过,他属实没想到夏豫怀的法子这么接地气,直接用石头拦路,不过算他聪明,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用泥将那破玩意包裹起来,不然,太后若是不管,夏豫怀又暴露在了明面上,于夏豫怀而言可能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此刻已经志得意满准备出发去丰春接盘的夏豫怀,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多年积累的实战经验点了个赞,这,就是上访的艺术。 他见过太多越级告状最后将自己告的家破人亡的故事,而他这次,要告的可是御状,稍有不慎,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祸事,他能像现在这样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还能走马上任,实在是.惊险之极。 虽然,过程可能并不那么惊险,但是他如今想来还是会后怕。 纪丞相那封模棱两可的密信,他若是解读稍有偏差,他也就坐不上这架马车了。 为官数十载,有许多故事都比这两日还要精彩,但绝没有一个故事能比今日的对他来说还要重要。 他的未来,或许已经不止于一个小小县丞了。 拂面而来的春风夹雨,他却丝毫不觉,心头只有踌躇满志和跃跃欲试,他甚至比刚授官那日还要兴奋,在幸福的熏陶下,前方的腥风血雨也就不足为惧了。 看纪文宣犹豫的样子,盛少青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合着都蒙她一个人是吧? 她有系统却是睁眼瞎? 看太后面色不豫,纪文宣立刻咬牙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臣此前并不知晓,也是今日听闻夏大人面见太后,又联想去年他的奏疏,这才知道昨日遇到的颠簸同他有关。” 盛少青的脸色这才有了和缓的迹象,总算是有件事是她先知道的了。 清楚一切的系统扶额叹息,宿主可真好骗呐。 盛少青轻轻叹息一声,她这算是在这件事上和纪丞相双向奔赴了么? “纪令璋已经开始起草奏折,若非前些日子因为胡大人那一状耽搁了些时候,太后出京之前就本该就能看到的。” 盛少青笑笑道,“看不看得到,吾如今已经也同意了,不过有些细节还要诸位大人费心了。” 纪文宣坚定道,“这倒不难,只是,太后须得有个心理准备。” 云至一旦在全境之内推行他的制度,百姓之苦暂缓,可那些乡绅豪奢必定不愿,此时又颁布准许寒门科考的诏令,就算朝廷本心是好,可难保有些歪嘴和尚念坏了经,此事反倒不妙。 但,就算前路艰难险阻无数,他们也需得披荆斩棘而去。 怕就怕,太后顶不住这压力,倒向旧党,以皇帝之令压制他们,腹背受敌之下,他们土崩瓦解,也就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罢了。 看此前太后对卫振的态度还算坚决,对冯氏也毫不手软,纪文宣才对盛少青有了些信心。 不过,太后能自己提出这分科而考,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先帝起初只说这后宫之中唯冯倾算上有才,可将元澈托付于她,但军国大事,仍以辅政大臣商议为主。 可他想做的事,就连平日自诩胸怀广阔的薛无极也极为不赞同。 他如是说:“纪老,您一把年纪又屹立几朝,若是有心,看着新帝长大,太后交权就是了,若是无心,过些时候致仕游山玩水岂不美哉,又何须学云至此等沽名钓誉之徒?” 薛无极的话是有道理,甚至在此前他就是这般规划的。 他的子侄之中能力卓群者不少,女儿中唯有宝钏让他放心不下,如今也算是有了依靠,纪氏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声势排场,任谁不赞一句纪氏如此,有当年王谢之遗风! 可旧时王谢堂前燕已然飞入寻常百姓家,纪氏如此,大凉更会如此。 自先祖入关百年以来,看着愈发热闹繁华的京城是比锦朝末年破败时好出不少,可就算将如今的南景赫连都加上,都比不过锦朝初见颓势的模样。 居安思危,这四个字看着轻飘飘却有着千斤之重。 盘根错节的世家、固步自封的关外旧臣,他早已看出这繁华之后的黑暗底色。 先帝同他们斗得心力交瘁,这才有了几年的喘息之机,却没想到天不假年,先帝猝然驾崩,留下只有膝下独子和后宫寥寥几个女人。 薛无极持中,王庭和吕世昌就更不可能支持,他只能向上求解。 陛下年岁小,身后只有太后一人,那太后其人如何,就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先帝只说太后有才,却没说她有何才,诗词歌咏之才也是才,治国理政之才也是才,而这两者一般很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不过,现下看来,太后在后者上更有天赋。 纪文宣目光沉沉,他太明白势单力薄的苦楚,当年为避开衡阳长公主远走他乡时的那种狼狈,他永志不忘。 于是,他对薛无极说,“云至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只不过志存高远而手段单薄了些罢了。” “目的太明显且高调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世人认为是沽名钓誉,但本相看人是否是作秀来引人侧目,只用一招。” “那便是,看他做了什么。” 那时薛无极目光之中恍然有光亮点亮,只不过瞬间又被熄灭,却而代之的是更为死寂的墨色。 “纪丞相,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为谋。薛某虽然不才,却也明白纪丞相今日能对薛某说这些,是看重薛某,薛某只能保证不阻拦您,日后如何,薛某只求无愧于心。” 他密会薛无极那天,仿佛也是像今夜一般的一个雨夜,不过那时已入暮秋,京城正是一场雨一场寒的时候,薛无极的语气也如外头天气一般寒凉。 “有准备?”盛少青轻笑着,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她可太有准备了,“想来纪丞相是已有万全之策了?” 盛少青自信的问句却换来纪文宣犹豫的摇头,“臣没有。” “想来云大人出京时也是抱着背水一战之心的,这样的事情,又怎会有万全之策呢?”纪文宣苦笑着,又想起了薛无极对他的警告:“纪丞相,您可要想好,您这一世英明,或许就会毁在这一策上。” “您久居高位,定然比薛某更明白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或许您会因此名垂青史,成为千古一相,可您也要看明白,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这不切实际的名头前赴后继,甚至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今,他又要用薛无极对自己的警告来警醒太后,她今日答应之后可能会面临的风险。 “太后,臣.臣”,纪文宣看着盯着自己一脸好奇的盛少青,眼神中尽是青年人的真挚和热切,那些令人颓丧的话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臣既然今日开了口,来日必当全力以赴,但.若有一日太后不愿再冒险时,还请保护好陛下,一切.都是臣的错。” 说完,纪文宣抬头看向盛少青,眼见盛少青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惊愕,纪文宣只好苦笑着藏起那些无奈。 太后,毕竟不是先帝。 有些话纵然能说,可不是想要的倾听者,那也就失去了开口的必要。 太后既有这样的态度,那就足矣。 纪文宣转身离去时,盛少青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寥落和孤寂,眼前这个瘦到极致甚至有些干瘪的小老头,身上散发出仿佛动物本能般垂死挣扎的惊人气势,带着一种别样的寂寞和壮烈。 “纪丞相”盛少青想要张口唤住纪文宣,却也不知道叫住了他该和他说什么,这三个字就一直哽在喉头,直到纪文宣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盛少青都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太后不愿冒险时,还请保护好陛下” “一切都是臣的错” 纪文宣的话盘旋在盛少青的心头,过了许久,盛少青才开口问系统:“你说纪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您自己其实清楚的,不是吗?】 盛少青又沉寂了下去。 “我其实不是很理解。” “他这算是在立军令状么?” 旁人说的不平不归,就像是高考前的誓师大会一样,只图一个鼓舞人心,可纪文宣说的她却萌生出当真的冲动来。 “他这样,我真会相信的.” 纪文宣只字未提困境,却让盛少青真的生出几分忧虑来。 系统顿了顿,【如果按照标准测算,现在并不是改制的最好时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乐山大佛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考虑到云至此前的举措带来的风险,广开寒门仕途最好的时机应该在均田稳定之后。】 “那…要不要再等等?”盛少青犹豫着开口,但想到纪文宣片刻之前的决绝,又摇了摇头道,“不对,纪文宣做事向来求稳,从未有这样激进的时候, 他这样,一定有他的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呢? 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急切的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当下去做呢? 盛少青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可她下意识的不愿去面对这样的猜测,“或许他只是看着南景改制有所成效,想着借鉴一二呢” 盛少青就这样盯着眼前的烛光枯坐了许久,连翘和阿宁轮番劝了许久都没什么效果, 平日一得空就会睡觉的人现在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崔筠心里焦急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忽然瞧见林阳公主正兴冲冲的撑着伞向这边走来,连忙奔了过去,在林阳公主身边耳语了几句。 林阳公主歪着头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 崔筠无奈的点了点头。 林阳公主一撸袖子,怒冲冲道,“我不就耽搁了两日的脚程,晚了些到夏邑,怎么就有人敢惹嫂嫂生气?!” “我看看是谁敢!” 林阳公主立刻加快了脚步,就要冲进屋内。 崔筠在林阳公主背后看着公主如风的背影一阵心慌,她原是想搬救兵的,可别给太后心头上火上浇油才是啊! 林阳公主刚一进屋就被屋内简陋的环境吓了一跳, 她这才刚到夏邑,还没来得及去自己的屋舍看看,但就太后住的这环境, 她住的.怕是更差吧。 盛少青一直不许人添灯油, 屋中的光线也渐渐幽暗下去,林阳公主费劲的找了许久, 才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发现了闭着眼坐在那里的盛少青。 “太后嫂嫂.” 林阳公主胸膛中熊熊的火焰在看到盛少青的那刻骤然冷却下来, 要为嫂嫂打抱不平的义愤填膺也瞬间烟消云散,盛少青听到响动,在暗处倏然睁开双眼,认出眼前站着的人影是林阳公主,盛少青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道,“你怎么来了?” 林阳公主皱了皱眉,“嫂嫂你这屋子.怎么这般暗?” “崔筠呢?怎么也不来掌灯?” 盛少青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收拾了收拾思绪,笑着道,“是吾没让她掌灯的,吾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阳公主心疼道,“是谁惹的太后这般伤心了?” 盛少青哭笑不得道,“哪有?” “吾只是思绪有点乱想要安静一会罢了,谁告诉你吾是伤心了?” 林阳公主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真的没有?” 盛少青坚定道,“没有。” “那为什么有人同我说,嫂嫂为天彩石之事忧心不已, 今日同纪丞相和夏大人商议许久,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纪大人走后您还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呢?” “你也知道了天彩石的事情?” 林阳公主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才答道,“啊这事啊,难道不是早都人尽皆知了么,我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呀?” 盛少青皱了皱眉道,“人尽皆知?” 林阳公主感觉到自己仿佛说错了话,嫂嫂这语气冰的比昨日她偷吃的冰酪还冰呢,缓了缓神解释道,“天彩石嘛,从前京城就有人用这石头做盆景,不过后来听说是因为价格涨了不少,这盆景也就跟着稀奇起来了。” “不过,林阳向来不好这些,所以也只是听府中花匠抱怨过天彩石价格高昂,林阳便让他以后不用这破石头就是。” “至于天彩会为害一方这事吧”林阳公主“嘶”了一声才接着道,“毕竟是三叔封邑的事情,林阳也是最近才听人说的。” 林阳公主说完嘿嘿一笑道,“我还当是嫂嫂在这事上吃了亏才闷闷不乐,心想着帮嫂嫂出口恶气呢,既然嫂嫂没有,那林阳就放心了。” “是没吃亏。” 林阳公主闻言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这事比吃亏还严重些。” 林阳公主瞬间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嫂嫂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呐! 林阳公主正紧张兮兮的等着太后说怎么个严重法,却听盛少青忽然问道,“刚出京时你还在吾的前头,怎么还比吾慢了一日到夏邑?” “嘿!”林阳公主知道盛少青是在故意吊她的胃口,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回答道,“嗨!嫂嫂您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林阳公主忧郁的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有些漏风的屋顶,惆怅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 “打住!”,盛少青立刻出声止住了林阳公主的哀叹,她正恼着呢,要是再听林阳公主大倒苦水,那她可真成苦情泔水桶了。 前阵子看着林阳公主对李公子的心思已经淡了许多,她还放心不少,没想到这情思死灰复燃的这么快,卷土重来之后甚至更甚从前呐! “哎——”,林阳公主一脸不愿道,“嫂嫂您怎么不听我说完呢!” 盛少青撇了撇嘴道,“你啊,你不就又还是那几句,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说?你不嫌啰嗦,吾还嫌听的耳朵起茧子呢。” 林阳公主抬起高傲的头颅道,“嫂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您怎么还这么认为我呢?” “成,那你要是有新鲜的讲也成,若有一句重复的,我非治你个” “治你个什么罪好呢?” 借机进来添灯油的崔筠笑着接道,“是欺君之罪。” “对!就治这个。” 名为添灯油,实为观测林阳公主战况如何的崔筠终于放心的走了出去,要不说林阳公主这及时雨跟眼前这场春雨一样来的妙呢! 林阳公主自信道,“当然新鲜了:李公子就要成婚了。” 盛少青:!!!!!!! 这.今日最佳非得是林阳公主不可了! “你说的李公子和吾想的李公子,是不是一个人?” 林阳公主无谓的点了点头,“除了林阳此前钟情过的那位李公子,太后还知道哪位李公子同林阳有关了?” 盛少青艰涩道,“那他.和谁成婚啊?” 反正肯定不会是林阳公主。 不然,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和崔氏的小女郎。” “听说此前他们就曾议亲,后来被林阳横插一道,这才耽搁了许久,这不,前几日林阳刚同李公子说清楚,他们这就订了亲。” “可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呐!” “那崔氏的小女郎听闻林阳放人时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呢。” “不过,他们二人在一起时确实登对,实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呐!” 盛少青的心“咣当”又碎成了两半,她.磕的第二对,又BE了?!!! 她还和崔筠打赌这俩能成呢! “你你真的没?”,盛少青真的很担心林阳公主现在的精神状态,这含笑说着李公子同他人成婚的事情,这还是林阳公主吗??? 明明,明明之前还为了这个李公子要死不活的呢!!! 林阳公主知道盛少青要说什么,笑道,“就说了林阳这回的消息新鲜吧。” “不过.”,林阳公主语气哀伤起来,“林阳还是有些.” 林阳公主长吸一口气缓了缓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不会是驸马,我也不是从前的林阳公主了。” 看盛少青担心的神色,林阳公主笑着道,“嫂嫂可别是以为林阳疯了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你这消息.还真是震撼。” “林阳不过是想通了罢了,李公子同驸马相像不假,可他终归不是驸马,当初一眼惊艳,也不过是勾起了林阳的怀念而已。” “林阳同他,注定是陌路人。” “林阳来了这许久,嫂嫂怎么都不请林阳喝杯茶?林阳说了这么多,嗓子都疼了。” 林阳公主笑的灿烂,可盛少青却仿佛看到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盛少青不敢惹刚失恋的林阳公主,赶忙吩咐了人来奉茶。 “所以,嫂嫂能告诉林阳,那个比吃亏还严重的事情是什么了么?” 盛少青叹了口气道,“林阳,从前你想和纪丞相联手” “这事成了。” 林阳公主:!!!!!!! 林阳公主心头那一缕忧郁也一扫而空,激动道,“真的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道,“这还能有假么?” “他打算对付世家和旧臣之流,我想卫大人.应该会首当其冲吧。” 林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在房子之中来回转着圈踱步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过了许久她又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认问道,“嫂嫂,你不会骗我吧?” 盛少青苦笑道,“这事还有假么?” “不然你以为我愁什么呢?” “你先坐下来,你在我眼前转悠的我都快晕了。” 林阳公主这才又坐了下去,可突如其来的激动带来的战栗却还持续着,林阳公主端起茶盏的手都还在发抖。 “而且吾也已经下令,严查李凌江。” 林阳公主有些疑惑,“李凌江?” 这名字真耳熟。 “就是李夫人的胞弟。” “此前吾让你去皇庄查账,也是拜他所赐。” 林阳公主这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确认问道,“是不是那个身材中等,方圆脸,小眼睛,高颧骨,嘴唇极薄的?” 盛少青也就见过李凌江一面,却也没像林阳公主这样能精准概括出一个人所有的面相特点。 “你见过他?” 林阳公主犹豫回答道,“应该是吧,大概是在清河王府的家宴上见过吧,我记得他李夫人的弟弟是清河王府的孙女婿,若是没错的话,那便是他。” 盛少青应声道,“是他。” “他指使李夫人偷盗公众财物,事发之后将责任还推卸到了不少世家之子的身上,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吾此前碍于这些,只好按下没有处置。” “本想去陈留问问云尚书的意见,却没想到纪丞相先我一步提出,吾也只能顺意而来了。” 林阳公主初闻这李凌江的离谱行径也是大为震撼,不过她还是直觉道,“偷盗宫中财物可是大罪,嫂嫂可不能轻易放过啊!” “但李凌江其人背后牵涉甚广,又同南景有些干系,吾是担心.” 林阳公主斩钉截铁道,“此事定要严查,不然轻纵了李凌江之流,他们岂不是要更嚣张了?!” 盛少青沉沉点头道,“纪丞相今日也是替吾下了这个决心” “这罪名,一般来说是个什么下场?” 林阳公主漫不经心道,“少不了抄家流放,最不济也是一家子下狱,秋后问斩吧。” 盛少青倒抽一口冷气,这得死多少人呐! “林阳记得,前朝有个宫女偷了主子的首饰去变卖,最后判的是凌迟三百刀,刀刀见血却不致命,还用参汤吊着命,最后人活活熬了半个月才受不住暴晒去了。” 盛少青:…… 林阳公主见盛少青面色狰狞,脸瞬间失了血色看着她,疑惑问道,“太后.您难道没有?” “处置过下人?” 盛少青摇摇头。 “整顿过后宅?” 盛少青摇摇头。 林阳公主“啧”道,“看来皇兄真是疼你,都没让你沾手过这些事情。” 盛少青:这.黑锅背就背了 “这种事情.您没经过手,总见过旁人整治过吧?” “贱婢就是贱婢,敢沾手主子的东西,那就得付出代价来,总不能让他们失了尊卑,丢了体统吧?!” 盛少青看着义愤填膺的林阳公主说出的那句“贱婢就是贱婢”,就像是看到了华妃在眼前道:“贱人就是矫情。” “总归是人命.” 盛少青说完也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看林阳公主奇异的眼神对上自己,一双眼眸中写满了惊讶和崇拜,“太后.嫂嫂您真是慈悲心肠.活佛在世” 盛少青越听越奇怪,怎么要把乐山的大佛搬走让她坐在那? “倒.也不必如此.” 继而林阳公主敛色道,“但是,太后的慈悲心肠对于这种人还是收起来些比较好。” “李凌江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必然已经做好了面对这样结果的准备。” 盛少青摇摇头,“吾倒不是担心他,只是他的家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富贵之极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林阳公主笑笑道,“太后既如此宅心仁厚,那女眷之流留下性命没入官奴也就算了。” “不过,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更何况李凌江为官一时,他的家眷受其荫蔽还少么?他的家眷想来也是愿意同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吧?” 盛少青想想也是, 这些人总不能只吃红利不承担风险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她这个太后,做不好都有嗝屁的风险,更别提李凌江本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盛少青还未曾发觉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已经有不少人因此免于一难,但江州李氏之名,不久之后就再也甚少有人提及。 人们总是更愿意刻意忽略这种异常的信号,而继续沉溺在风平浪静的美梦之中。 “太后!有急报!” 崔筠根本没等到盛少青的应答就冲了进来道, “太后!夏大人在丰春遇刺,现如今几位辅政大臣正在夏邑县衙前厅等着您去议事呢!” “什么?!” 盛少青和林阳公主齐刷刷站了起来,惊悚的对视一眼后林阳公主率先开口道,“什么时候,在哪遇刺的?” “这个微臣也不清楚,太后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盛少青喘了口粗气,缓了缓才骇然道,“就在吾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 “阿筠,你让阿宁准备间干净的房间,太医现在就去候着,吾先去同纪大人他们议事, 夏大人回来之后若有情况及时来报!” 林阳公主知情识趣的想要跟在崔筠的身后退下,却听太后开口道: “公主,你同我一起去吧。” “我?”林阳公主愣了愣, “这林阳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盛少青坚定道,“无妨, 你也去。此事虽然事关朝政, 但丰春是清河王的封邑,这事就同皇室相关,既如此,你去也就无可厚非了。” 林阳公主不知道太后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听到太后这几句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却也没什么道理的话,林阳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林阳去就是了。” 林阳公主来时已是暮色沉沉,如今外头天色已经漆黑如墨,所幸这夏邑县衙不大,盛少青和林阳公主这才没耽搁多少时间,火急火燎的就进了议事厅。 厅中几人向太后行礼之后,看着盛少青身后的林阳公主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可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再次行了礼问候林阳公主。 “太后.” 盛少青没等他们询问就主动开口道,“诸位想来已经知道夏大人此去丰春是为何故了,既然丰春是清河王封地,事关皇家体面,吾觉得该有皇室中人在场才是。” 纪文宣垂手不置一词,倒是王庭先开口反驳道,“太后与臣等商议朝廷大事,公主在场, 这.……..恐怕不合适吧。” 吕世昌直接扭头开火道, “怎么就不合适了?” 王庭面对吕世昌的大嗓门稍显弱势道,“那不合礼法嘛!” “礼法?什么礼法?”,吕世昌冷哼一声道,“那都是诓你们这群酸儒的!” “远的不说,当年衡阳长公主同景帝论功过时,王大人您还在牙牙学语呢吧!” “往远了说,宁威镇国大长公主为大凉开国立下赫赫战功,太祖特赐她能坐着上朝,这等荣耀不比你王大人现在强上许多?” 盛少青就眼睁睁看着王庭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还想不出反驳的话。 谁让人家说的是事实呢?! 衡阳长公主锋芒毕露时无人可抵她的威势,若不是公主府那位郡主红颜薄命,衡阳长公主受了刺激自此退避人后,这大凉江山如今的境况还真是两回事呢。 思及此处,王庭弱弱的看了一眼纪文宣,希望纪丞相能出言压制压制这吕世昌,好让他出口气。 可他却看纪文宣一脸懵懂,不欲多言的样子,据他对纪文宣多年的了解,这老头定然是想做壁上观了。 薛无极也在一旁悠悠打着太极,王庭从前受气累积的怒火直接冲到了天灵盖,“是,都比我强,可礼不可废!公主身为女子,如何能上的了朝堂?!” “正因为从前开了这样的先例,之后才会祸患无穷呐!” 王庭状若无意的瞥了一眼林阳公主,躬身道,“臣此言并非折辱公主,只是礼法如此,臣也不得不如此,还望公主见谅。” 林阳公主见王庭将话说到了这份上,搬出礼法来压她,一时也不好计较什么,若她有衡阳姑姑一半的威势,也不至于今日受这样的委屈。 盛少青却是被前后矛盾的王庭给逗乐了,“既然女子不可上朝,那吾这日日点卯,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不不.”,王庭被自己一时的发泄逼的骑虎难下,正是尴尬之际,却听太后继续道:“更何况,今日要议的事,事关清河王,有林阳公主在场又有何不可?” 吕世昌也是不留情面继续道,“我们羌人,从来就不在乎你们那些什么破规矩体统,公主是陛下的姑母,又得太后信重,在这又有何妨?” 王庭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那!日后后宫女眷得了太后信重,都来朝上,那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哎!”,盛少青看王庭越说越离谱,连忙制止道,“王大人,吾神智还没到昏聩的时候,还不至于让后宫女眷也来朝上同各位大人议事的。” 吕世昌补刀道,“从前在关外时,各部有权有势的大妃都能在议政厅有一席之地,若不是为了.” 吕世昌想了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将后面的话半吞了回去,王庭闻之反倒不依不饶起来,“吕大人,你将话说清楚,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从前我敬重你,却没想到你从骨子里就瞧不上我,那让太后罢免我这个辅政大臣,我自回工部去就是了!” 林阳公主无奈的看了一眼盛少青,她就知道她的到来就能让这群大臣先为此吵上一架,至于要商议什么事情,那还要往后稍一稍。 吕世昌不甘示弱道,“你若有本事就自写辞呈,等太后罢免算怎么回事?先帝尸骨未寒,太后就罢免辅政大臣,你让外头怎么看太后?王庭你这居心可真是歹毒啊。” “你!” “你!!” “你!!!” 王庭被气得连连说了三个“你”,语气一次比一次激烈,气却一次比一次短。 盛少青真是没想到不过让林阳公主旁听一次议事就会引来这样激烈的争端,正是懵的时候,纪文宣忽然在王庭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臣觉得还是商议夏大人的事情更为重要些,林阳公主若是想听那听了就是,王大人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王庭被纪文宣这一句惊的一口气哽在咽喉间,过了许久才和着血丝咽下这口气,从嗓子眼冒出一声冷哼之后再未开口。 王庭:我是会生气的! 盛少青叹口气道,“其实,原本是该让宗正寺卿一同议事的,可之前清河王辞去宗正寺卿一职,如今是庐陵王代之,吾早听他们私交甚好,为了公允起见才让林阳公主一同议事,没想到王大人反应这般激烈.” 王庭也缓和下口气道,“公主已是人间富贵之极,又何须.掺和到这些事中呢?” 盛少青刚想反驳,林阳公主却上前一步问道,“不知王大人所说,这些事是指哪些事?” “那自然是朝堂政事了。” 林阳公主接着问道,“可今日的朝堂政事既是国事,亦是家事,本宫来听自己的家事,又有何不可?” 王庭这下彻底哑然,他就不该来做这个辅政大臣,如果他不做这个辅政大臣,就不用和这些嘴皮子利落的人打交道,如果他不和这些人打交道,他也不会被说的哑口无言 薛无极在一旁忽然开口道,“公主果然好口才。” 林阳公主深知想要什么必须要靠自己争取,太后既然让她来,那自然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被赶了出去,王庭敢拦,她就敢争,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胜负还没定呢。 眼见王庭的怒火渐熄,盛少青也就单刀直入正题,问起来夏豫怀的事情来。 薛无极看了一眼纪文宣才道,“纪大人来前已经告知过我等发生了何事,只是.” “这凶手是谁还未可知,但定然同那些天彩会的孽障脱不了干系。” 盛少青赶忙问道,“吾只知道夏大人遇刺,现如今到底是何情况?” “夏大人刚到丰春县衙就遇到一伙黑衣刺客四处乱砍,所幸太后派人护送,夏大人只是受了些伤,可.李凌峰却死于乱刀之下。” 盛少青:!!!!!!!!! 林阳公主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硬生生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只默默看着盛少青的反应。 “死了?!” 纪文宣艰难的点了点头,“死了,乱刀之下,连具全尸都没有。” “夏大人如今在何处?” “林大人本想护送着夏大人回夏邑,可夏大人仍旧坚持要在丰春,林大人也只能时刻护卫在旁边,派了人先回来回话。” 盛少青怒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吾派去的人也敢伤?!” 吕世昌和王庭对视一眼,从未见过太后发过这样大的火,也不由有些惊讶。 “臣以为,或许是天彩会的人见事情败露,便想杀李凌峰灭口,而夏大人刚好是撞上了” 王庭也附和道,“臣也以为当是如此。” 盛少青却摇了摇头,李大宝这人她清楚,从来只求财,杀人放火这种事,他大抵是没胆子做的。 “既然事情败露,杀了李凌峰又有何用?” “莫非是李凌峰掌握了一些天彩会的机要,这才使天彩会痛下杀手?” 林阳公主却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立刻就换来王庭一个郁郁的眼神。 “是林阳失态了”,林阳公主如是解释。 盛少青眼神示意:? 林阳公主只好继续道,“林阳听过杀人灭口,可没听过杀朝廷命官是为了灭口的。” “原本只是个抄家流放的罪名,这样一来变成了九族皆诛,林阳想,这天彩会向来图财,是个以生意人自居的邪会,又怎么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盛少青不由点了点头,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嘛! 王庭呛声道,“那就请公主说说这凶手到底是何人了?” 林阳公主无谓道,“王大人是朝廷命官,本宫只是来旁听案情的,本宫又如何得知凶手是谁?” “不过”,林阳公主顿了顿道,“若是本宫知道是谁,那王大人不就成了白食朝廷俸禄了么?” 王庭顶的一句没落着好,也就讪讪闭上了嘴,内心懊悔不迭,他就不该开这个口! 薛无极岔开了话题道,“具体如何还得夏大人伤好之后在丰春查探了才知,我等在此猜测又有何用?眼下,天彩会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背后定然另有靠山。” 盛少青点了点头,“苍蝇也要打,老虎也得抓。” 王庭:? 吕世昌:? 薛无极: 在场之人,只有纪文宣明白了盛少青的意思,附和道,“太后所言甚是。” 纪文宣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就又从盛少青身上聚焦到了纪文宣的身上,太后和丞相这是在说什么? 纪文宣解释道,“太后之意,便是要抓出天彩会背后之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丞相之意,派人行刺李凌峰的人就是天彩会背后之人?” 林阳公主在心里默默嘲讽王庭:您现在才知道? 纪文宣只抬眼看着盛少青道,“太后,臣以为,大势已成。” 盛少青看纪文宣愈发坚定的眼神,看来改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盛少青颔首点头。 纪文宣跪下行大礼高声道,“太后大义!” 王庭和吕世昌仍不明就里的看着纪文宣突如其来的这一下,丞相这又背着他们做了什么? 薛无极将眼前的景象和心底的猜测联想起来,看向纪文宣背影的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纪丞相” 盛少青走上前去将纪文宣扶了起来,盛少青也是第一次这样凑近看到纪文宣的样子。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微服私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文宣身量不高,又被经久繁重的庶务缠身磨的极为消瘦,整个人套在宽大的绯色官袍中更显弱不禁风,可他一双眼眸中透出矍铄的光芒来,却让人不敢直视。 盛少青感觉得到纪文宣袖袍中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顺势站了起来的纪文宣仍目光灼灼看着盛少青,盛少青不由轻声道, “丞相只管放心,有吾在一日,定不会教丞相失望的。” 薛无极收回自己的视线,开口问道,“但丰春毕竟是清河王属地,若贸然去查,怕是会惹来不少非议。” “此前清河王遇刺一事虽然已经查明是一桩误会,可宗室之中已有不少人对此结果颇有微词, 认为是大理寺刻意掩盖了事情真相, 这次又在清河王的属地上发生这样的事,臣担心.” 林阳公主没等薛无极说完就点头附和道,“薛大人此言不假,三叔当年毕竟被武帝议过储,身份有别于其他诸王,因此一举一动也颇受关注,这些年三叔一直求仙问药,不问世事,这才略略消了几位先帝的疑心。” 林阳公主这话说的不算客气,而几位大人乃至盛少青对此都是心知肚明,毕竟这位王爷曾经被作为帝国的继承人培养过, 后面的继承人对于这样的存在,不有疑心那是不可能的,但这种怀疑被几位先帝的自我克制和清河王优越的表现控制在了比较合理的范围之内, 这才让清河王府如今能够如此枝繁叶茂,儿孙满堂。 不过这老爷子的体格子在宗室之中是真的棒, 熬走了先后三位帝王,自己还好好的在王府中享清福。 可王庭忽然站了出来道:“还请公主慎言,不要平白玷污了几位先帝的清誉。” 林阳公主无奈看向王庭,怎么今儿王庭就是跟她杠上了呢? 王庭一边接收到林阳公主不耐烦的信号,另一边又接收到吕世昌跃跃欲试要同他一决高下的讯息,连忙偃旗息鼓认怂道,“不过,公主话粗理不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吕世昌见王庭鸣金收兵,也收回了唬人的獠牙对盛少青道,“此事说大也可大,可说小也可小。若是不经清河王贸然去查,恐让人觉得是朝廷疑心清河王,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清河王是否也牵涉其中仍待探查,由他派人去查更是不妥,因而,若是能让清河王自己上书请朝廷彻查此事,是最好不过的了。” 薛无极皱了皱眉,“据我所知,如今清河王府所有事情都交由老王妃处置, 说服清河王倒是容易,可老王妃.恐怕就….” 清河王妃吴氏出身卓然,当年两家议亲时清河王正是储君的热门人选,而清河王妃嫁入清河王府之后,更是将清河王推到了议储的风口浪尖之上。 就算后来清河王同皇位失之交臂,老王妃也没有低下高贵的头颅,仍照旧往来宴请,丝毫不见颓势,这也让不少想借机踩了清河王来讨好新帝的小人歇了心思。 只不过,清河王日益沉迷修仙一途,老王妃只能一个人扛起王府的担子,辛苦经营多年,这才有了如今的盛景。 这样一个人,心志和手段兼而备之,且绝不容许有人污了她清河王府的声名,想让她主动上书彻查封地乱象,无异于将他们的脸面放在地上让人肆意踩踏。 此前清河王遇刺之时,老王妃就因不满先帝给出的交代,竟在雨里跪了半日请先帝重新彻查,将先帝逼得实在无法,只能让大理寺重开案卷,沈其石那时在三日之内就寻到了“凶手”交给了老王妃,老王妃盛怒之下,竟活活用皮鞭抽死了那个刺客,连夜丢去了乱葬岗。 老王妃就这样还是没撒够气,扬言若有人再敢欺负到清河王府的头上,便形同此刺客,死无全尸,不得往生。 先帝仁德,没有追究老王妃滥用私刑的罪过,只悄悄让沈其石给了那死囚的家人些许银两算作安慰。 毕竟人家原本判的是腰斩,可不是活活被抽死还暴尸荒野。 沈其石因此白捡了个“神断青天”的称号,先帝也赏赐了一笔封口费给他:将他官升一级。 沈其石由此总结出他的人生真谛:干得好,不如机会来的巧。 只要不得罪人,他就能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平安到老。 但是,很倒霉的是,盛少青之前交给他的那桩事情已经快让他将京城之中的世家得罪了个遍。 林阳公主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想了想,她仍是开口道,“若是各位大人有难处,不若让林阳一试。三叔母为人虽然强势,但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想来林阳亲自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能成。” 纪文宣和几位大人都沉默了下去,林阳公主这个提议,看起来仿佛就是如今困境的最优解。 难怪太后会带公主前来.王庭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太后的用意,可惜已然迟了。 众人散去时已经接近拂晓,纪文宣却丝毫未觉困倦,连夜招了门客一同议事。 很快,朝廷春耕礼之后将要在各州府举行大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凉。 纪文宣的策论完美的没有一丝漏洞,盛少青每每拿出来翻阅时都会感叹,纪丞相想要行此之事绝非一日两日仓促的决定,若无多年的酝酿,怎会连各州府之间行考的细微差异,他都分门别类的整理了出来。 就连如何放出消息,何人会有何种反应,该如何应对,纪文宣的策论中都替盛少青指出了一条明路。 这人若是不做丞相,去做别的行业也定然是此中佼佼者。 盛少青也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何系统也难以窥得纪文宣的内心,因为,这人怕不是比干转世,有着这剔透的七窍玲珑心。 春耕礼不可误,此刻的盛少青正坐在继续往陈留而去的马车之上,林阳公主折返京城三日有余,而夏豫怀也在丰春安顿了下来。 李凌峰被人乱刀砍死这事虽然丢人,但他死的时候仍是朝廷命官,且并无治罪,夏豫怀只好让他的家人以县丞之礼将李凌峰下了葬。 天彩会的人也因为夏豫怀的到来收敛不少,不敢在大街小巷上明面的骗人,倒换成了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游击销售模式。 盛少青读到夏豫怀每日按时送来的奏折都暗笑不已,李大宝还真是把现代商战的精华都取而用之了啊。 最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法。 但夏豫怀也向她提出了更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何破解丰春被蒙蔽人民群众心中的迷信呢? 毕竟许多人甘心为此倾家荡产的很大原因是见过天彩石的所谓“奇效”,而这些奇迹在他们看来便是神的恩赐,他们不敢悖逆神的意旨,只能乖乖交出家产。 此前夏邑初现天彩骗局之时,夏豫怀采用的强硬手段吃了大亏,所以他自到丰春之后便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许久的吕青峰也被他压了许久,不许他肆意妄为。 天彩会易除,可百姓心中之鬼难除,一旦稍有不慎激起民愤,这把火可就越烧越旺了。 这几日他带着伤私服出访,找了不少深陷其中还不自知,仍觉自己受神主庇佑的农户问询,他们大多都神色紧张的让说“天彩石不过普通石头“的他不要“口出狂言”,惹怒了石神可就大事不妙了,石神可是要降罪的! “这位郎君,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最后惹怒了石神,那可就是塌天大祸啊!” “看你初来乍到,想来还不知道吧,我们县丞,那个李大人,就是因为触怒了石神才被惩罚的。” 夏豫怀佯装不知问道,“这是为何?” 在树荫下乘凉的几个农户都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那位李大人的不是,夏豫怀忽然问,“可我在外县也听过,说是李大人是让位于天彩会的会长?” 一位年长些的老者窥伺四周之后神秘开口,“恁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要说这位李大人呢,贪财好色他是样样都沾,欺男霸女更是不在话下,就是因为这样嚣张惯了,就连石神都敢不放在眼里,竟然说俺们石神是邪神!” 周围几个人都附和的点点头,“就是!就是!” “天石使者多次警告于他,他都不放在心上,一直和俺们使者作对。” “使者多宅心仁厚,见口头警告无效,便请了石神降临神迹,使得不少绝症之人一夕之间健全如初。” “那李大人信了没有?” 那老农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李大人,根本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臭石头,全然不信!这磐石一般的事实放在眼前他都不相信,真是!” 其余几人连连让这老农掌嘴收回刚刚的话,怎么能当着石神的面说臭石头这三个字呢? 多晦气! 多影响他们在石神面前的形象! 回头升不了仙都怪他! 这老农真就“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是信徒冒犯,但信徒绝对没有不敬石神之意,还请石神明鉴!” 夏豫怀叹了口气,虽然李凌峰其人私德不修,但在这事上竟异常的明白,只可惜 夏豫怀继续问道,“那李大人不信,后来为何又说是李大人亲自将县丞之位让给了那位使者呢?” 那老农却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俺怎么知道,就刚刚那些还是俺在县衙做衙役的内侄喝醉了酒悄摸告诉我的,哎!” “不对!恁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县人,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夏豫怀见自己引起了怀疑,只得假意道,“石神之名声名远播,我也是听说此处有神迹才追寻至此,听说了些传闻想问问你们罢了。” 那老农激动道,“恁们外县人也知道了?!” 夏豫怀只得尴尬的点了点头,“是。” 周围的人也是稀奇不已,不断凑近将夏豫怀团团围住,连连追问着石神之名在外头到底有多盛。 一时推搡间,夏豫怀藏在腰间的对牌忽然掉了下来,那老农看着上了年纪,可手脚却比夏豫怀快了不少,一个猴子捞月就捡起那对牌,全然不顾因为受伤弯腰扯到伤口而疼的呲牙咧嘴的夏豫怀在高声制止着他:“还给我!” 那老农将对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恁这牌子,写的什么东西?” 夏豫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庆幸的长出了一口气刚想回答,老农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年轻人抢过那对牌道,“夏——豫--怀。” “你是官差!” “你就是新来接替李大人的那个新县丞?!!” 刚刚还聚在一起的人群一哄的散开了,只留下那说话的老农和年轻人呆在原地。 那老农转头问那年轻人:“恁可没认错?!” 那年轻人皱了皱眉,“叔公,我好歹上过几年学堂,这几个字还是识得的。” 那老农“噗通”就跪了下去,田野间尘土大,这一跪激起的烟尘让毫无防备的夏豫怀被呛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人!大人呐!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竟然认不出青天大老爷!都是小人的错!” 夏豫怀见身份露馅,只好从那年轻人手中拿回对牌,又将老农扶了起来,“我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我只是来这田垄上散散心,你别害怕,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老农眼睛滴溜一转,只喊着委屈和无知,其余的便是一概不知。 夏豫怀无奈道,“那你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俺——小人啊,小人名叫李十三。” “十三叔”,夏豫怀想要攀些亲近继续问,可那李十三作势又要跪下去,“小人不敢,小人哪担当得起夏大人一句叔啊,您就叫我大名就是。” 夏豫怀只好从善如流道,“李十三,刚刚你对本官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十三愣了愣,“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就叫小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叫石神将小人投入地狱去吧!” 夏豫怀眼见着在这个狡诈的老农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转而将视线投在了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那你呢?你叫什么?” 那人行了礼,躬身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姓李,名小宝。”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身之祸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夏豫怀赞赏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小伙子虽出身普通,却没沾染上一丝一毫市侩的气息,穿着朴素也难掩气度,想来应当是从小家境优渥,并未受过什么劳作的辛苦。 忽然,夏豫怀身上伤口痛感愈发强烈, 面色也倏然苍白下去,李小宝见状不对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夏豫怀道,“大人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李小宝一边扶着夏豫怀一边向着李十三使眼色,李十三会意,赶忙将自己身后的大石墩用袖子擦得锃亮,作势请夏豫怀坐下去。 夏豫怀吃力的摆了摆手坐下去道,“无妨无妨, 估计是刚刚推推搡搡的扯到了伤口, 伤口有些开裂,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 李小宝蹙了蹙眉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不若大人先在此处歇着,我去寻人找个轿子来,大人去我家处理一下伤口吧。” 夏豫怀低头看着胸口出隐隐洇出的血色,无奈点了点头,“那也好。” “叔公,那你就在此处陪着大人。”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李十三疯狂给自己这个侄孙递眼色:别啊,别把他留在这啊! 李小宝转身就走,根本没理自己这个叔公的眼神,夏豫怀在一旁看着挤眉弄眼的李十三好笑道, “十三叔,你就这般不愿同我说说话么?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嗨呀,嗨呀”, 李十三点头哈腰的赔笑道, “哪敢,哪敢。” “那我问你,此前李大人不信有石神, 后来这石神又是如何让李大人就范的?” 李十三苦着脸,摇了摇头道,“俺们这些农户就只是在这田间地头里说些闲话,哪还真知道恁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情?” “不过小人还是有一言想提醒大人,李大人他屡次悖逆石神,这才惹来灾祸,恁虽然是县丞,但恁还是在丰春的地界上,还是对天石使者敬畏些好。” “就比如恁说,这石神让李大人就范” “李大人就不就饭,石神是不会管的,更别说用什么办法了。” 夏豫怀:. “十三叔呐,我说的这个就范呢,不是那个就饭。” 李十三疑惑道,“那恁说的是啥?” 夏豫怀绞尽脑汁、费劲巴拉的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该如何解释,“这个就范呢就是,服从的意思。” 李十三状若明白的点了点头, 这大官们说话,还真是不一样。 “李大人服从石神?他要是服从, 也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了。” “当初天石使者多次登门拜访李大人, 他可倒好,让人竟把使者赶了出去,还说使者妖言惑众,真是.” “所以,夏大人,您要是想在丰春长久呆下去啊,那还是对石神和使者尊敬些好。” 夏豫怀登时就怒道,“我还没听说过堂堂一县之长官还要对什么所谓的使者恭敬有加?!真是荒谬!” 李十三被忽然暴怒的夏豫怀吓得一激灵,嘀嘀咕咕着,“我还不是看你面善,给你提个醒罢了,不听就算了,何须发.” “你在那嘟囔什么呢?” 李十三讪笑道,“大人,我是说我这个侄孙怎么还不见来呢。” 夏豫怀能以寒门出身混到现在,除了一些人皆有之的优点之外,还有一项特殊技能,那就是:耳力过人。 无论是长官还是下属,嘟囔什么他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因而在揣测上意和体察下情上都十分得心应手,在这方面从未出过岔子。 “哼”,夏豫怀冷笑一声道,“我不听你的提醒又如何?” 李十三被吓得瞬间跪了下去抖若筛糠道,“小人--是小人冒犯,小人也是看李大人遭了灾祸,想好心提醒您,这毕竟是石神的地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处是石神的地界?!” “咦!”,李十三激动道,“恁可不敢胡说!当初李大人同恁说过一样的话,甚至连语气神态都相仿,可现在呢?大人恁,恁还是慎重点好,俺也是为恁好” “叔公慎言!”,匆匆赶来的李小宝连忙止住了自己这叔公找死,对着夏豫怀行礼道,“小人这叔公实在无知,言语之间若有冒犯大人还请大人多担待些。” 夏豫怀摆了摆手不欲与他计较,李小宝这才继续道,“大人,请上轿吧。” 李小宝扶起夏豫怀,“乡间条件简陋,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能有这样个轿子已经不错了,本官还是很知足常乐的。” 李小宝引着轿夫沿着小径而去,李十三又在原地低声嘟囔了几句才快步跟了上去。 夏豫怀来之前不许有护卫跟着,吕青峰在县衙中想了许久一直放心不下,也乔装改扮了一番远远的跟在了夏豫怀身后。 刚刚夏豫怀身份暴露时他就差拎着刀冲进去了,还好夏豫怀在乱象中瞧见了他,给了他个安心的手势,他这才将匕首又收进了鞘中。 而今看着夏豫怀在轿子上悠悠的享受着,吕青峰也压低了帽檐,隐在了人群之中。 一路兜兜转转,夏豫怀终于进了镇子,可一入镇中,他就看到在镇中行走的人臂膀上都系着一条灰色的丝带。 转眼再去看李小宝和李十三,他们的手臂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这样一条丝带。 “你们这是?” 李小宝回道,“回大人的话,这是天彩会会员才能有的身份标志,若无此丝带,是不能在镇子中行走的。” “那本官” 李小宝笑了笑道,“夏大人初来不久,没有也不会被问责。” 夏豫怀刚想反驳,却看到周围的人看向自己异样的眼光,吞了口唾沫将话咽了回去。 “那这丝带可否借我一观?” 李小宝小心翼翼的取下丝带递到了夏豫怀的手中,夏豫怀看向李十三,李十三也只好乖乖摘下。 李小宝在一旁解释道,“这丝带上的红线是代表了会员的等级,红线越多说明等级越高,而红色的颜色越深,身份越尊贵,而普天之下只有使者才能使用正红色。” 夏豫怀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想来从前果然是他轻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骗子,这有组织有纪律,还形成了等级分明的制度,若再不遏制,怕是真要让他们成了气候啊! “大人,前面就到了!” 李十三跟在李小宝身后扯了扯自己侄孙的衣角低声道,“俺把人也送到了,能不能让俺先回去?刚渠里放水没到咱家那块地,俺这才跟人扯几句闲篇,估摸着水这会子就要到了,俺不去放水怕是要误了时辰嘞!” 李小宝只好点头同意了叔公开溜,心道叔公骗人从来都找不到好的理由,今日哪里是放水的日子,真当他傻呢? 不过,李小宝只回头低声嘱咐道,“今日我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家,你也不许同他们讲我带夏大人回家的事!” 夏豫怀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听了个清楚,想来这李小宝的父亲就是李十三口中那个喝醉了酒传出消息的衙役内侄吧? 夏豫怀暗暗记住这点,想着回去便把这个李衙役找出来,他肯定知道不少内情! 李十三闻言咧嘴一笑,好孙子,刚才让恁管俺,恁却不管,现在又有求于俺,那可没那么容易了! 食指和大拇指轻轻一搓,努了努嘴让李小宝看他手势,意思意思,懂得伐? 李小宝咬咬牙,从袖筒里掏出个小钱袋子来,刚想数几个铜板,李十三就一把抢了过来,低声道,“好乖孙,这些就算你孝敬你叔公我了!” “你!” 李十三对着夏豫怀和李小宝遥遥而去的背影挥了挥手,转头就喜滋滋掂了掂钱袋子,心道这下他可发喽! 李十三刚一大跨步,只见眼前忽然多处一座大山般的人影来,“哎呦——!” 刚到李家家宅门口,夏豫怀就道他的判断果然不假,这李家定然是这镇中富户。 光门口这镇宅的石狮,细看起来甚至比他如今那个丰春县衙门口的石狮还要气派几分。 “大人请!” 夏豫怀顿了顿脚步,“那本官就多有叨扰了。” 李小宝一路带着夏豫怀进了自己的小院,只见院中已经有大夫候着,夏豫怀惊讶问小宝道,“我还以为是简单包扎,没想到你还请了大夫来!” 李小宝赧然一笑摸了摸脑袋道,“夏大人怎么说都是一方父母官,既来了我们天彩镇,又怎能委屈大人呢?” “我家厨房也已经备下饭食,还请大人不要嫌弃,请大夫医治之后,便在我家用了饭再走吧。” 夏豫怀赶忙推辞,“这可如何使得?” 李小宝笑嘻嘻道,“夏大人此来想来是为了天彩石的事,大人乔装改扮微服私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丰春之幸事,用一顿便饭又能如何?” 夏豫怀推脱几番都没能违拗过李小宝的坚持,只好顺势答应了下来。 那大夫为夏豫怀处理完伤口便起身告退而去,夏豫怀捂着又被撕开的伤口叹了口气,当初拦太后车驾之前可没想到这桩差事这么难办。 那时他以为是李凌峰在丰春不肯作为,天彩会之人才能趁虚而入架空了李凌峰,可照如今的情势来看,李凌峰并非不肯作为,而是作为之后反被压制,而天彩会之人从一开始压根就不怀好意。 一想到这事越来越复杂,眼前这潭水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浑浊,夏豫怀又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送了大夫出门去的李小宝刚好折返了回来,听到夏豫怀的接二连三的叹气声问道,“大人何故连连叹气?” 夏豫怀收起惆怅的神色,笑道,“我是叹我这伤,每每都是刚要愈合的时候被我不慎撕开,这都好些日子了还是不见好。” 李小宝疑惑道,“夏大人是朝廷命官,为何会受这样重的伤?” 说完李小宝赶忙补充道,“这些不是小人故意打听的,是刚刚大夫叮嘱我,说大人的伤看着不重,却有几处伤在了要害处,若是不好好调理恐会留下些许后遗之症,小人这才知道的。” 夏豫怀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可知从前那位李大人是如何死的么?” 李小宝压低声音道,“他们都说是石神降祸,取了李大人的性命。可” “小人却知道内情!” 看李小宝神秘兮兮又满怀期待的表情,夏豫怀有些失神,这样鲜活的年轻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不由失笑道,“是什么内情?” “李大人,李大人啊,他是被乱刀砍死的!” “朝廷不许外传,县城里可是许多人都看到了,那夜县衙之中火光冲天,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李大人就是被刺客害死的!” 夏豫怀点点头,“此话不假。” 李小宝有些得意,却听夏豫怀继续道,“那夜,我也在场。” 李小宝哑然失声,愣了片刻指着夏豫怀的伤口道,“难道大人就是.” 夏豫怀又点了点头,“我那日刚到丰春,刚好遇到刺客暗杀李大人,便带着护卫同他们交手,只可惜,李大人却” 李小宝却笑了笑道,“那大人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你仿佛不怎么信外头传言?” “啊?” 看李小宝未解自己的意思,夏豫怀直接看向了李小宝手上的丝带。 李小宝反应过来,自嘲笑笑,扯下了那条丝带仍在一旁道,“信这个作甚?” “这个不过是不让自己变成异类的东西罢了,保命而已。” “保命?” “嗯”,李小宝囔声答道,“大人应当还不知道,天彩镇新镇规,镇民不是天彩会会员者,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加入天彩会;二就是自觉搬离天彩镇。” “那就无第三条路可走?” “有。” 夏豫怀舒了口气,李小宝接着道,“被火烧死。” 夏豫怀蹙了蹙眉,“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嘘!”,李小宝有些惊慌的看向四周道,“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夏豫怀不由愕然,“这在你家中,还会有人偷听?!” 李小宝苦笑道,“就算是家中也会有天彩会忠徒,一旦听到这些,向使者揭发你的罪言,那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跳梁小丑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夏豫怀还想出声反驳,却看李小宝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只好忍下这口气低声道,“那就无一人反抗这规矩?” 李小宝摇了摇头苦笑道,“谁敢呢?” “那丰春县衙之中,上至县丞下至衙役,哪个敢同天彩会作对?” 夏豫怀闻言默默了良久, 起身就要告辞。 “大人,小人已经备下饭食….” 夏豫怀直接道,“如今这境况,你叫本官如何吃的下去?!” 夏豫怀缓了缓神温和道,“不过,你今日这番招待本官铭感于心,来日自当报答。” 说完,夏豫怀就要出门而去。 “大人!” 夏豫怀听到身后“咚”的一声,诧异回头去看,李小宝却已经跪在了自己的脚下。 “大人,小人不求大人报答,小人只求大人能答允小人一个请求!” 夏豫怀原本十分的感激即刻消退的只剩七分,不过也是,这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自己为官这数十载,还这般天真,真是……… 这小子还算得上坦率,倒不砌词伪饰自己的欲望,来日若是挟恩来求,那才真是让他看低了去。 “你说不求报答,却又让我答允你的请求?不过你说吧, 本官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定然鼎力相助。” 可李小宝却摇了摇头道,“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答应了小人一个允字便可。小人定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夏豫怀看着脚边的李小宝思索片刻,点头未语,转身离去。 当夜, 夏豫怀在天彩镇的所见所闻就一字不差的摆在了盛少青的桌前。 “吕大人,夏大人可还说了什么么?” 风尘仆仆追上大队伍的吕青峰还未休息就将夏豫怀的折子送到了帐中,这会正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站在一旁,骤然听到盛少青问话陡的惊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没有,夏大人想说的应当都在折子里了。” 盛少青看自己身旁心神不宁的崔筠好笑道,“那你就先退下休息会吧,等吾传你就是。” “阿筠,你也先退下吧。” 崔筠见太后撞破了自己的心事,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她定要问问他是何时求了太后跟着夏大人去了丰春的! 自己自己就这般不受人待见么! 盛少青就这样看着空了下去的帐子也默默了下去。 因为破除封建迷信这种事,她实在没经验啊! 总不能明晃晃地告诉他们那些所谓的石神都是有心之人捏造出来,只为了骗他们钱财的吧? 夏豫怀这样吃过亏,而盛少青也见过深陷传销被洗脑之人的精神状态。 他们已经从骨子里面坚信他们眼前所看到的就是真的,而旁人无论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那进了他们的耳朵就跟空气似的消失无踪。 【宿主, 您信这世上真的有石神么?】 “当然不信”, 盛少青顿了顿,“不过你要是说有,那也可能真的有。” 系统:. “连系统你这种逆天的东西都会出现,区区石神算什么?” 系统:怎么感觉宿主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呢? 【但,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 上上个世界它辅助过的那位天下第一剑修,开创了当世第一修真宗门,那个世界才存在神,不过早就陨落了,更别提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具备进化出修真的条件。 “那李大宝是怎么让丰春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呢?” 从前可没看出来李大宝有这洗脑话术啊? 要有的话,她至于天天摆烂摸鱼么? 【小小障眼法而已。】 “那该如何掀开眼前那块蒙人的布呢?” 来硬的肯定不行,伤口大还不容易愈合。 盛少青灵机一动,那若要使软刀子,不如………试试反向洗脑? “系统,我的威望值有多少了?” 【135。】 “能换些什么?” 系统像是翻箱倒柜的倒腾了许久才出声,【立威丹。】 “这是?”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化肥名呢? 【药物属性:使用后短期内使听众对其产生高度信赖和威望值。左括弧,一次性道具,右括弧。】 “ok!下次不用念备注了,谢谢。” “不过,一百多分就能兑换个一次性道具?你真的没做中间商赚差价?” 系统:. 【您不会以为您的威望很高吧?】 系统默默吐槽道,这两回的动作哪个不是提前预支的威望,多少人看在太后的名头上才没提出异议,只默默观望着朝廷动作,要是云至和纪文宣一旦出个什么差池,宿主怕是要被骂惨咯。 盛少青被噎的讪讪失声,内心却不服气怒吼:让你瞧不起我,我回头刷分给你看! 盛少青心中负气,笔下的力道也重了两分,让本就不熟练的毛笔字更显狰狞。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体,盛少青对着帐外喊道,“阿宁!” 阿宁应声进门,看太后怒目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跳,“太后有何吩咐?” “你会写字么?” “婢子只……只会写几个简单的字,婢子” “无妨,吾说,你来执笔就是!” 等阿宁战战兢兢的写完,盛少青就将手中的小玉壶递给阿宁道,“还有,把这个交给吕大人,让他连同这封信一起带给夏大人,让夏大人在典礼上用了便是。” 阿宁将信纸晾干叠好,连带那瓶药一同放进了竹筒之中,看太后神色不豫,阿宁连忙就出了门去寻吕大人送信回去复命。 刘小春看阿宁刚从帐中而出,追上去问道,“太后此刻可歇下了?” 阿宁摇了摇头,看刘小春就要转身走了进去,连忙拉住刘小春的衣袖道,“刘大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什么要紧的,这不眼见着明日就要到陈留境内,是司制司的女史托我来问问太后,明日入城穿哪套礼服?” 阿宁低声提醒道,“那刘大监还是缓些时候再去问吧,太后此刻正不高兴呢。” 刘小春稀奇道,“太后向来好脾气的,怎么,是谁又惹了太后生气?” 阿宁摇了摇头,“我哪里晓得,此前用午膳时还同崔女官有说有笑的。” “不过我估摸着还是丰春那档子事,太后自见了夏大人那封信神色就不对了,刚刚还让婢子代笔,从前哪有这样的事啊?” 刘小春想了想,“无事,你自去忙你的,这事虽不要紧却也耽搁不得,我去问问就是,还是多谢姑娘提点了。” 阿宁看刘小春仍要一腔孤勇的触霉头,也只好摇了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 想要逆流而上的人太多,阿宁自觉点到为止也算是全了情分。 不过,经了阿宁的提点,刘小春此去也谨慎了许多,自入帐中规行矩步的行礼问安,不敢多看多问,只请盛少青决定了明日的礼服便要转身退下,却听太后忽然问起,“陛下这几日骑马练的如何了?” 刘小春犹豫了一瞬,回道,“回太后的话,陛下这几日都在帐中温书,不曾出去过。” “真的?” 刘小春刚想点头,就听帐外一声:“母后!儿臣回来啦!看儿臣给您摘的花!” 刘小春的脸瞬间皱的同盛少青丢在角落里的废纸团一般,心道,呜呼哀哉,今日就要完蛋! 只见元澈奔了进来,将手里的花束邀功似的捧到了盛少青的眼前。 看跪在身后的刘大监一脸要哭了的惨样,元澈补刀般的开口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刘小春闻言面色更是煞白,这个小祖宗怎么现在跑回来了,从前都不是这个时辰的啊! “刘大监?”盛少青好笑看向刘小春,“怎么不解释解释?” 刘小春急得直冒汗,太后还直问陛下这几日学骑马学的如何,陛下一说起这个更是起劲,绘声绘色的描述起那惊险刺激的骑马来了。 “林大人去了丰春,但他找了另一位赵大人教儿臣,这位赵大人吧,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是臂力真是过人,那样烈性的马他都能制住!” “赵大人给儿臣寻了一匹小母马来让儿臣试着上马,那马倒是温顺,就是太小了些,等儿臣长大了一定要骑林大人那匹高头大马,那可真威风啊!” 盛少青看元澈兴致这般高昂,也只嘱咐了几句让他小心,“等你长大了,母后给你寻最好最俊的马来,这才能配得上我们澈儿嘛!” 元澈笑嘻嘻看着盛少青,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来母后帐中讨水喝的,连连问着母后帐中那种清凉的还甜丝丝的饮品还有没有。 盛少青笑道,“你说的是蜂蜜柚子茶?” 元澈舔了舔干涩的嘴巴点了点头,盛少青便立刻吩咐人取来。 “刘大监怎么哑巴了?从前常听人说刘大监这张嘴素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怎么现在倒不肯开口了?” 元澈捧着茶壶喝了个够,解了渴才问道,“刘大监,母后问你话呢!” 见元澈又要用袖子擦嘴,盛少青皱了皱眉轻轻拍掉了元澈抬起的手,亲自取了帕子来擦拭。 “母后!就用袖子嘛!儿臣看教场上的勇士都是这样的!” 盛少青刚想教育这皮猴,想了想却又作罢,等解决了刘大监这桩事再来挑元澈的毛病。 刘小春看太后和陛下如今母慈子孝的甚是和睦,心道还不是自己多操心,怕陛下又撞了太后霉头惹太后怒火,却没想到人家根本没生气! “刘大监,吾问你陛下近况,你怎么说陛下一直在温书呢?” 元澈一听这话愣在了当场,原来这事还同他有关系,难怪刘大监一直给自己递眼色。 “母后,这.” 盛少青抬手制止了元澈求情的话,“你不必为他求情,吾明白他是想为你遮掩,可人人都为你遮掩,吾又如何得知你去做了什么?” 元澈嘟囔道,“那母后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盛少青被元澈这句突如其来的嘟囔惊的有些愣神,“你不想母后管你么?” 元澈唯恐惹了母后伤心,连忙拉起盛少青的手道,“不是!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觉得儿臣已经长大了,母后.母后就不必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儿臣了嘛!” “你?长大了?你这才几岁?” “文姬六岁能闻音辨弦断,甘罗十二岁便能出使秦国,儿臣又为何不能?!” 盛少青都快被元澈给气笑了,元澈如今勉强算得上是个一年级的学历吧,怎么就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不过看在自己从小也曾经这么叛逆过的份上,盛少青表面退让道,“行吧,那母后以后就不问你了。” “但是,那你自己说刘大监为你遮掩这事,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元澈低下头摇了摇头,“不对。” “无论如何,对母后撒谎都是不对的,所以刘大监该罚。” 刘晓春焦急道,“陛下,微臣………微臣都是为了您啊!您………” 元澈也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求情道,“但刘大监也是为了朕,朕不能不管他,所以,还请母后从轻责罚!” 盛少青点了点头,“赏罚分明,刘大监护着你出发点是好,但隐瞒你的行踪,该罚,那就罚他日日陪着你去练习骑马,若你有何差池,便唯他是问!” “如何?” 盛少青看着元澈,视线却瞥到了刘小春的身上。 刘小春此前就听过这永光殿前任掌事太监章庆的故事,章大监从前那般的赫赫威名,如今只能凄惨的躺在内侍省的柴房里无人问津。 听人说,章庆是惹了太后的不高兴才遭此横祸,又有人说,章庆是咎由自取,活该落到如今这样一个下场…… 可无论如何,章庆的前车之鉴他是见过的,因而他自打过五关斩六将的来了这永光殿,便一心想要侍候好太后,也同殿中诸人和睦相处,为的就是能在这扎稳脚跟。 而在他看来,太后同陛下之间微妙的关系更需精心呵护,所以,陛下有什么错失他必然要在太后面前遮掩一二,太后有什么不满他也自然要在陛下面前警醒几分,如此这永光殿的荣华方能长久,这宫中才能永保太平。 至少,在他做掌事太监这段时间内得是这样。 可现在看来,他仿佛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微臣多谢太后!微臣多谢太后!”刘小春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磕了几个头谢恩。 元澈皱了皱眉也答应道,“这样也好,母后既能放心,刘大监也能免于责罚。” 刘小春满头大汗的退了出去,盛少青又抓起元澈教育了一通才算完事。 无比心累的盛少青昏昏睡去,吕青峰亦是满脑门官司的赶往丰春。 崔女官刚刚寻到他说的那许多, 他晕晕乎乎只听懂了那么一句:他要为他此前种种行为负责。 他从前是做了什么? 他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崔女官在说什么? 若非急匆匆而来的阿宁打断了崔女官的质问,他只怕一时还脱身不得。 踏月而归的吕青峰将太后的吩咐原样传达给了夏豫怀,夏豫怀只摆了摆手让吕青峰先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原位对着桌子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信纸和药壶发了一整夜的呆。 翌日,夏豫怀就派人去请了这天彩会的天石使者过府一叙。 身着黑色长袍系赤红色绶带的使者刚一出现在前院,就在县衙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此前李大人赶出去的不就是他么?怎么夏大人刚一来就将他请了回来?” “莫不是夏大人也已经皈依石神门下了?” 衙役们渐渐聚在了一起,在一旁扫地的衙役实在看不下去, 不断挥舞着手上的扫帚道, “你们别看了,别看了!” 一时之间,院中尘土飞扬。 “你!抬脚!” “还有你!” 其余几人立刻怼了回去,“李大,你好好扫你的地就是了,管我们作甚?!” “你们聚在这,要我怎么好好扫地?” “嘁”,不知是谁轻蔑地哧笑一声,“李大人在时,你勉强算得上同人家有个同宗之名,现如今李大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在这不知道讨谁的嫌。” “你!”, 李大睁大浑浊的双眼还要同嘲讽他的人争辩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换了另外一边继续扫他的地。 那人见自己占了上风,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 他一脚踩在了李大的扫帚上,一面挑衅道, “李大,我问你,大人遇刺那夜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你可别再说你那天吃坏了肚子去解手了。” “我问了好几个兄弟,你那夜根本不在县衙,那日也不是你轮休,你到底去哪了?!” 李大只冷笑了一声,看那人的眼光多了几分锐利,却也仍旧不肯作声。 旁边的几人也被吸引了注意,也不好奇夏大人为何请了天石使者,只一心关心起来这院中的争端了。 “好啊!我早就怀疑那些刺客来的蹊跷,他们是如何知道县衙的布局,又如何直接摸进了李大人的卧房,等我们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迟了,原来是出了你这么个内奸!” 李大抬头冷冷瞧着质问自己的这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铿锵道,“胡训,你若是有证据,你自去夏大人面前揭发我就是,何须在这里跳脚?” “你!你当我真不敢么?” “诸位弟兄都可以帮我作证!” 胡训扭头去看此前帮腔的那几个人,那几个却瑟缩着脖子不肯应声。 “你们这群懦夫!” 背后说起李大的古怪时不差他们,可要他们出面时,竟然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我现在就去寻夏大人!” 那几个人见胡训不似作伪, 连忙拦住了他的脚步,劝道,“胡小哥,等等!” “瞧你这驴脾气!定是昨夜喝多了酒没醒!” 那几人将胡训扯到角落里不断劝道,“你怎么这般着急?!” “你们难道没看到他那个嚣张样子?” 其中一人低声在胡训耳边道,“你难道忘了李大此人有多古怪了么?你还这样招惹他,难道就不怕.” 胡训登时就急了,“我怕他?我怕什么?” 那人同他实在讲不通道理,只好抬出了夏豫怀道,“更何况夏大人正在见客,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 “哼!见的什么鬼客?” “我看这夏大人也是个怂的不能再怂的孬种,不过短短两日,就忘了李大人为何而死,急着讨好那什么破会了!” 那几人赶忙捂住胡训的嘴巴不让他再胡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胡训被气得瞪大了双眼道,“李大人尸骨未寒,你们就忘了此前大人对你们的好了么?!此等血海深仇,你们竟就忘了?!” 那几人连连摆手道,“那怎么可能!” “那难道就是人走茶凉,你们现在见夏大人讨好天彩会,也要改弦更张投了那邪会去了?!” 那几人齐声道,“那更不可能!” “算你们识相。” 胡训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走到李大的面前压抑着声音愤怒道,“从前李大人看你同为李姓之人,祖上又或有亲,这才对你处处优容,可那夜出事之时,我等皆都在场去救,只有你,唯有你!下落不明,第二日才不知从哪里溜了回来,如今我是没有证据证明你同此事有关,但你最好祈祷没被我抓住你的马脚。” 胡训顿了顿,恨声道,“如若被我发现你同大人被害之事有关,我必取你狗命!” 说完,胡训就愤愤而去。 “你们都聚在此处干什么?” 在角落里听了半截的吕青峰忽然从暗处走出,对着众人问道,可他的视线却聚焦在李大的身上。 李大没理胡训,只管扫起了自己的地。 众人见状不对,告了声罪也就要开溜。 吕青峰刚得了夏豫怀的令,让他来县衙中找那个李姓的衙役。 昨日李十三那个老农取了李小宝的钱袋子就要溜号,刚一转身就被一直隐在人群中的吕青峰拦了下来,吕青峰还没问几句,李十三就心虚的扔了钱袋撒丫子跑了。 吕青峰惦念着夏豫怀的安危便没再去追,可那钱袋子也不好就丢在原地,那也就只好由他收起来暂为保管了。 今日晨起他略一打听便打听到了这个家住天彩镇家中有二子的李姓衙役便是李大,听从前和他住对门的衙役说,李大性格古怪孤僻,平日里没什么人愿意和他来往,他就自己搬去了县衙里最偏僻的那个柴房独住。 今日刚巧轮到他扫院,此刻应该是在前院,他便顺势寻到了此处,却没想到听了这半场好戏。 “你就是李大?” 李大应声回头,躬身行礼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不知大人寻小人有什么事?” 吕青峰看李大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安静样子,心道人果然都是有两副面孔的。 “没什么,我就是来找你打听打听李大人此前遇刺的事。” 李大的面色陡然冷了下去,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吕青峰还当自己是一宿没休息好眼睛花了,这李大变脸之快还真是胜过不少人去。 李大皱了皱眉道,“大人莫不是听了什么传言?” 吕青峰未置可否,只问道,“当夜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李大摇了摇头,“小人那夜吃坏了肚子,在茅房蹲了许久,等回来的时候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小人当时被指派去灭外院的火,所以内院发生了什么,小人一概不知。” 吕青峰指了指胡训离开的方向道,“那为何他会说你同李大人被害一事有关?” “回大人的话,李大人此前对小人多有照顾,胡.胡训便心存怨怼。” “后来大人遇刺那夜本该小人值夜,可小人因为吃坏了肚子耽搁了许久,这才让众人赶去不及,李大人遇刺身亡,小人确实有责任,可人有三急,小人也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吕青峰觉得有些奇怪,“听你说李大人对你颇多照顾,可我怎么看你对李大人遇害之事却反应平平?” 李大苦笑道,“人食五谷杂粮,总会有生老病死的一日,更何况小人已经这把年纪了,生死之事已经看得颇为淡薄,李大人虽说死的惨烈,可换句话说,李大人如今是早登极乐,去享仙人之福了。” 吕青峰被李大这番言论骇的不浅,却听李大继续道,“不瞒大人,小人家中早已备下棺椁,小人只等哪天一命呜呼,早日驾鹤西去,解脱了这尘世烦恼呢。” 吕青峰来前就知李大这人古怪,却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旁人所言非虚。 寻常人哪有这般看淡自己生死的?! 李大低下头去,瞥见吕青峰腰间挂着的钱袋,神色忽然一紧,低声喃喃,“大人这钱袋” 吕青峰想起夏豫怀的叮嘱,将钱袋子摘下来笑着道,“昨日陪着夏大人出去逛了逛,这个是在路上捡到的,看这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绣纹也奇巧,在这丰春之中能用得上这样料子的人家并不多,若是哪日碰上失主还给他便是,也能结桩善缘。” “怎么,你认识失主?” 李大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认识,小人打眼一看确实十分眼熟,刚刚凑近瞧了瞧并不认识.小人年纪大了,看花了眼也是常有的事。” “大人若没旁的吩咐,小人就去扫别的院子了” 话音刚落,李大就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吕青峰看着眼前只被扫了一半的前院,略微一思索就立刻顺着李大跑走的方向追去。 内院之中。 夏豫怀将蒙着面的天石使者请进了房,又唤人取了上好的茶来,笑道,“使者怎么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已经进了内院,前后左右皆是心腹,不若坦诚相待,也好让本官瞻仰瞻仰使者的风姿?” 使者傲然道,“我等皆是石神座下首席使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为的是更好的侍奉石神,所以大人之请,本使只能拒绝,还请大人多担待。” 夏豫怀忍住吐槽的冲动,心道还真给你们装起来了?! “不知大人今日请我来,是有什么事?” 夏豫怀顿了顿道,“本官此前在夏邑为官,早就听说过天彩会大名,这番初来乍到丰春,也是想拜会一下鼎鼎大名的天彩会使者,不过此前被些杂事耽搁了,这才” 使者微微一笑直接道,“大人是被前任李大人的事情耽搁了吧。” 夏豫怀没想到这使者居然敢直入正题,言语间竟然比他还要直接。 使者对上夏豫怀的视线断然道,“外界纷传是石神降罪于李大人,取了李大人的性命,可本使可以负责的告诉大人,李大人之死,同天彩会无关。” “哦?” “石神慈悲,向来济世为怀,又怎会肆意降罪于人?更何况,李大人死于人祸,并非天灾,我说的可对?” 夏豫怀肃然道,“那夜之后本官便吩咐了封锁消息,使者又是如何得知?” “夏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所以,夏大人尽管放心去查,若是此事同天彩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本使便不用在石神在座下了。 夏豫怀下意识皱了皱眉,使者倒反客为主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大人还有什么事情么?” “总不会是为了请本使喝这口茶吧?” 使者将眼前的茶盏摇了摇,打眼瞧了瞧这茶的成色笑道,“这样的茶,本使府中下人都是不肯喝的。” “你!” 那使者状若抱歉道,“夏大人,并非是我故意嘲讽大人,这事实如此,在石神面前,我又怎敢说假话呢?” “那石神可告诉你,这天下是当今天子的,而非你那石神的?” “夏大人慎言,石神如若听见可是会不高兴的。” 夏豫怀冷笑道,“使者既说石神慈悲,本官就算说了又如何?” 使者耸了耸肩道,“确实不会如何,但大人这位子………可就要稍微让一让了。” 夏豫怀想起太后的信来,只好忍气吞声,缓和了语气道,“使者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本官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因而.” 使者这才略微提起点兴趣来道,“大人莫非要加入我天彩会?” 夏豫怀沉重的点了点头。 使者看着夏豫怀的脸色道,“可本使看大人的神色,并不是很想加入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提并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有诸多忧虑了。” “只是.眼见李大人遭此横祸,民间又对天彩会这般推崇,本官想要在丰春常驻,自然得.” 夏豫怀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可那使者却并不以为意道,“大人诸多忧虑, 难道我天彩会就没有对大人的忧虑么?” “此话怎讲?” “更何况,入我天彩会者必得先缴纳会费,且………” 使者顿了顿,用视线上下打量了夏豫怀一番,“以大人…您的俸禄……怕是还需攒些日子。” 夏豫怀被使者这样打量,心下正是不满, 又想到此前天彩会对李凌峰多番拉拢, 对自己却这样不屑一顾, 不由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使什么意思大人不是很清楚吗?” “你居然敢侮辱朝廷命官!” 那使者仿佛被夏豫怀的话逗乐了一般,“大人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了去,我说的可有一句是假话么?” “大人身上的官袍已然是三年前的制式,想来大人在夏邑的收入也并不如意吧。” “其实也是,以夏大人你的出身能做到县丞这个位子上,腰包估计早就被掏空了,又怎么顾得上换官袍呢?” 夏豫怀被这诛心之言刺的良久不语,过了许久才叹道,“看来你们早已调查过我了。” 使者却摇了摇头,“这样的事,何须调查,石神自会明示我等。” 那使者这才有了开诚布公的意思, 缓和道, “大人这般人才, 却被如此朝廷耽搁岂不可惜?” “刚刚若有冒犯, 还请大人多多担待。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这狗朝廷的面目!” 夏豫怀抬眼看向使者,未置一词,可眼神之中的怨愤却被使者看了个清楚。 使者趁机添了把火道, “大人此前想要加入我天彩会,不过是为了自保。可……我天彩会从不收无用之人,以大人之才,又怎能囿于这小小丰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天下三分,大凉势弱,又是被一群只知道骑马射箭的羌族人所掌控,而世家大族又毫无骨气,根本不敢重振当年威风,只知道纸醉金迷,养出一众酒囊饭袋,可江东之外是南景,祁连山北是赫连,强敌环伺之下,石神救世而出,就是为了拯救这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夏豫怀的三观又被这使者的话震碎,去年他明察暗访时,天彩会还没这么大的野心,也没这么离谱啊! 怎么短短两个月,天彩会就从吸血的菟丝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食人花了? 使者顿了顿, “当然了,大人心存疑虑也是正常。” 夏豫怀断然打断使者接着道,“不,天彩会既有如此之志,我入便是了!” 使者也没想到他的劝降会这般顺利,疑惑问道,“大人……这般痛快,就不再想想?” 夏豫怀朗声一笑道,“使者怎么反倒扭捏起来?!本官今日请你来就是为了商定此事,可使者仿佛并不欢迎本官……” 使者也是一笑,“谨慎起见,每位入我天彩会之人都要经过此遭。” “石神谓之为:压力面试。” 见夏豫怀不解,使者解释道,“神之意旨大多扑朔迷离,有时候我等身为尊者,也不能完全明白石神之意。” 夏豫怀察觉不对问道,“也就是说,你们都曾见过石神?” “笑话!” “我等侍奉石神,又怎能没见过呢?” 夏豫怀腹诽,我还当是编出来的。 那既然见过其人,那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那冒昧问一句,这石神………是个什么形状的?” 未免误会,夏豫怀还补充道,“使者不要误会,本官就是好奇罢了。此前从未见过这世间有神,所以………” 那使者却不正面回答夏豫怀的问题,冷笑一声,“大人莫不是以为我等都是蠢钝如猪的憨货,被人装神弄鬼给骗了去吧?” 夏豫怀:谁说不是呢?这可是你自己骂你自己啊!你先动的嘴啊!可别诬赖到我头上。 夏豫怀连连摆手,使者这才平息了怒火,“石神自然是化作人形才能同我等交谈了,不过大多时候,石神更喜以本体示人。而石神本体如今就在我天彩会圣殿之中受日月光辉沐泽,以助我等来日成就大业!” “可我听说此前入会,并不需要这些,只交了会费便是,何时又有了这个什么……压力面试呢?” “今时不同往日,大人和那些庶民,又怎能相提并论呢?” “大人既然已经加入,今夜便是个好日子。” 夏豫怀:???? “我等打算在天彩楼设宴款待大人,一则是为庆祝大人加入天彩会,二则,前些日子事务繁忙,夏大人来了我等也没机会拜访,今夜权当是为大人接风!让大人也好好感受一下我丰春的风土人情!” 夏豫怀赶忙就要推辞,太后让他深入敌营,摸清底细,可没让他同这些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啊。 “怎么,大人这是不愿?” “不不不,使者相请,本官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只是………” 夏豫怀灵机一动,“李大人才去世不久,还未结案不说,我这就到处赴宴,这………实在不太好……不太好。” “这有何妨?!” “大人不必担心,本使可以保证,今夜大人去过何处,说过何话,只要本使一句话,无人敢往外泄露一个字!” 夏豫怀见这招没用也有些慌神,连忙换了个辙道,“不瞒使者您说,实在是上面逼得太紧,明日便是上面给本官结案期限的最后一日,本官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本官的……乌纱帽也就保不住了。” 使者一听也略微皱了皱眉道,“既然如此………本使可以替你向石神问询一二,若是石神愿意…” “那本官就在此多谢石神庇佑了!” 使者立刻扭头一脸惊异的看向夏豫怀,片刻前还义正言辞的夏豫怀夏大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夏豫怀本人对此倒没多大反应,只一脸期待的看向使者:快去问吧,最好问出个线索来他好继续追查! 使者也就只好扭头而去,可他这心里总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呢?! 怎么感觉好像被利用了呢? 这边吕青峰跟着李大而去,只见他回了自己的柴房就是一通鼓捣,之后便神神秘秘的离开了后院。 吕青峰趁李大转身不觉,也去了他的房中侦探了一番。 李大如今住的柴房已经废弃许久,如若不是李大搬了来,县衙中几乎已经无人还记得这里还有个破旧的小院了。 推开并未上锁的房门,数股陈年老灰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呛得吕青峰连连后退。 也不知道这大爷是怎么住的,灰怎么这么大…… 柴房简陋,柜子还被刚刚的李大翻的七倒八歪,可环顾四周,这李大的住处却仿佛少了什么东西。 是床铺! 李大的住处竟然没有一张用来睡觉的床铺! 那李大平日里都是如何住的? 吕青峰不及仔细思量又转头出了县衙去街上寻人,果然看到李大鬼祟的钻上了一辆马车疾速而去,自己立刻也回县衙提了一匹快马,追向了李大离去的方向。 李大刚到天彩镇镇口时,吕青峰就已经收了马鞭,将马栓在了李宅的背后,只在暗处等着守株待兔。 果然没过多久,李大的马车就停在了李宅门前,驾车的车夫找他要十文钱,李大一边骂骂咧咧的骂车夫狡诈,这么点路就管要他十文钱,可一边又急急从袖筒中掏出了钱丢给了那车夫,转身进了李宅。 吕青峰同那车夫擦肩而过时只听道车夫嘟囔道,“家里这般阔绰,出手还这么小气,真是……天道不公!” 吕青峰立刻拦下那车夫问,“你认识这家的人?” “认识啊,刚刚从车里下来的不就是在县衙里做事的李衙役么?” “要不说人家命好呢,原先不过是个种地的破落户,有几个闲钱就把儿子送进书塾里,也没看自己儿子是不是那块料?可现在呢?啧啧啧…” 吕青峰见这车夫倒知道的不少,作势就要请他喝茶。 那车夫却摆了摆手,“这位大人,我可不像人家那么命好,也不像您这么有闲工夫打听旁人的事,我啊,不赶车今晚可就要饿肚子了!” 吕青峰只好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在车夫的眼前晃了晃道,“你若是说得好,这包赏钱就是你的了。” 那车夫半信半疑道,“真的?” 吕青峰点头,“那是自然。” 眼见这车夫就要答应下来,他却忽然警惕起来道,“你不会是要骗了我去给黑矿场做苦力吧?!此前天彩镇就来过几个异乡人,骗了不少人去了黑矿场再也没回来过…你不会……” 车夫作势就要逃跑,吕青峰只好将腰间佩剑亮出拦住了车夫的去路,“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能取了你的命!” 车夫被吓得连连求饶,“说,我说!” “我说……到哪了儿了?” 吕青峰原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看他弱弱的看着自己,吕青峰缓和了语气道,“你说他家的儿子也没看是不是这块料。” “啊…对对对!” “他那个大儿子顽劣不堪,常常把西席气的直冒火,后来便不许他大儿子再去书塾,李大便只送他那个二儿子去了。” “这大儿子虽然读书不成器,却颇通商贾之术,渐渐的家里便累积了不少钱财下来,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可做生意总是有赢有亏,不赚钱的时候,这李大家的大儿子就常常借酒消愁,这酒是粮食精,却也能害人不浅。” “因着酒,他便惹下了一桩祸事。” “为了这个,他连家里的地,房还有牛都当了出去,就是为了抵债。” 吕青峰犹豫问道,“那现在这?” “大人您别急嘛,这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后来有一天,被扫地出门的李大忽然被丰春县衙叫去做了衙役,而李大家的大儿子又不知从哪倒腾来了本钱又开始做起了生意。” “这会有了上回的教训,他倒没怎么出岔子,只不过………” “只不过乡里乡亲的想让他带着一同做做他那生意,他却断然给拒绝了。这下,李家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从前乡亲帮他还那些烂账,帮着他挡着外头讨债的人,回过头来想让他带着一起赚钱他都不肯,这下就算是惹了众怒。” “所以,你别看他们现在又是修宅又是盖楼,却没人待见他们父子三个。老大如今都快三十了,还没讨到媳妇。” “你是说,李家家财都是他们家大儿子赚下的?” 那车夫点了点头,“可不咋的。” “那这个大儿子,是叫什么?” 那车夫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笑着道,“他是李大,大儿子便是李大宝。” 吕青峰默默记下,转身便要离开,那车夫“哎——”的一声,吕青峰才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钱袋子丢给了车夫,头也不回的向着李家而去。 “天下还真有这等怪人。” 吕青峰绕着李宅走了一圈,寻到一处低矮的墙头就翻了过去,所幸这李宅虽大,却没什么奴婢仆从。不然以吕青峰这么大个人翻墙这么大的动静,早都已经惹了主人的注意了。 吕青峰略一打量,猜到这宅邸的主院是在何处,便向着主院摸了过去。 李大刚一回府,就直奔李小宝的院子而去,李小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大揪了起来搜身。 “爹,你干什么啊?” “钱袋…钱袋子…你的钱袋子,我问你你的钱袋子呢?!” 李小宝一头雾水道,“前几日遇到了叔公,他找我借钱,我就……” 李小宝话音还没落李大的巴掌就落在了李小宝的后脑勺上,“你这个败家的,你叔公借你钱,你就把钱全给他了?!” 李小宝委屈道,“那叔公哪里是借,那分明是抢嘛!” 李大喘了几口气缓了缓道,“既然是李十三丢的钱袋,你便记住,那钱袋子就同你无任何关系了,知道吗?” 李小宝也是心虚,只囔囔答了一声“嗯。” 李大却不满意,扯着嘶哑的声线道,“大声点!你记住了没有?” 今天去拔智齿,上下两颗,拔牙过程还好,不过现在肿成了猪头,打字都困难,大家多多包涵~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细枝末节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记住了,记住了!” 李小宝心想多日未见父亲,父亲怎么一回来就抓着这个钱袋子不放,“爹!” “您数日不曾回来,怎么一回来就寻我要我的钱袋子?” “这钱袋子可有什么不妥?” 李大略微松了口气,“无事,无事。” “不过, 这几日咱们家可有什么生人来过?” 李小宝有些心虚,眼神飘忽道,“没……没什么生人,不过是哥哥的几个朋友来寻哥哥,我说哥哥最近都不怎么在家,他们便回去了。” 李大看儿子神色有异,“真的没有?” 李小宝坚定的摇了摇头, “没有。” 李大这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端起茶就往嘴里灌,“那就好。” “叔公他………” 李大瞥了一眼李小宝道,“大人的事情你少打听,读你的书去!” 李小宝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违抗李大的命令,转身坐在了书桌前,可他的眼神却绕过眼前的书本,偷偷落在了父亲的身上。 他总觉得自打他们搬进这李宅,就怪事连连。 或者说,在搬进这李宅之前就有了诡异的端倪。 先是背负巨债的哥哥突然阔绰,后来自己的父亲也被召入县衙, 再后来……镇上的人乃至丰春县的人都跟疯了一样的加入什么天彩会。 李大觉察到儿子的视线,“你不好好温书,看我干什么?” “你哥哥在外奔波,你爹我每日在县衙委屈求全, 为的就是让你好好读书,日后好出人头地,你还在这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你对得起你哥哥和我吗?!” 李小宝刚想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老爹说的没错,只好忍气吞声下来,把视线挪回了眼前的书本之上。 “你可要记住了,若有人问起那个钱袋子的事,你只当不知道,那钱袋子就是你叔公自己的。” 说完,李大就转身离去。 既然是李十三丢的钱袋,那同他们家可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将来也就不怕追查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夏大人身边的那个吕青峰…当真是无意中捡到那个钱袋的么? 不行,他得去找李十三问个清楚! 等他出了李宅又寻遍李十三常去的几个赌坊不见其人后,这才跑去了李十三那个老光棍的家中,却看眼前大门紧闭,人却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抓住个路过的邻舍相问,那人却见是李大问询,立刻换了副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呦,这不是在县衙做事的李衙役吗?怎么有这闲工夫管自己家的穷亲戚了?” “你!” 李大不欲与这人多争辩, 只阴沉沉道, “我只问你李十三去哪了?” 那人一脸无所谓道,“他啊,不在地里,那就在赌坊里,你那个赌鬼亲戚,你还不知道么?” “你当我来前没找过么,他要是在,我还会到他家中寻人吗?” “他若不在这二处,那我可就不知道他能去哪了。” 李大心头更是一阵紧张,却听那人说,“我记得昨日有人说,李十三得了大造化,见了丰春新来的夏大人。”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揶揄道,“莫不是人家也得了机缘,跟你一样,被夏大人带去了县衙做事?” “夏大人?” “是啊,听人说夏大人昨日微服而来,不甚漏了底细,那时候,就是你家的李十三在场啊。” 李大心道不妙,连忙就回头去寻李小宝。 “你叔公是何时寻你借的钱?” 李小宝看父亲去而复返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想来是未寻到叔公,只忽悠道,“我记得……应该是前天。” 李大这才放下心,那应当是李十三借了小宝的钱袋,昨日不甚掉在了田里,这才被随夏大人一同微服的吕青峰拾到。 “爹,您这么紧张这个钱袋,莫非这个钱袋另有乾坤?” 李小宝悄然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他瞳孔微缩,下意识就要否认,李小宝接着道,“您就别骗我了,您刚一回来就找我要那玩意,刚刚必然是找叔公确认,肯定是没见到他人,这才回来寻我的。” 李大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看了个清楚,却又不敢明言,只说,“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这东西很重要就是了。” “你哥哥……乃至你我的性命………” 李大后来的话说的含糊,李小宝根本没听清,就看到自己父亲再次断然转身而去。 “什么嘛!总拿我当小孩子!” 人家夏大人都没将他当小孩子! 在外屏息凝神偷听了半晌的吕青峰捏紧了手中的钱袋,看来这个小小钱袋,内里定然不简单! 吕青峰回了县衙第一时间就找到夏豫怀禀明情况,紧接着两人就将这个钱袋子拆了个底朝天。 于是,两人就对着面前的一堆碎布发起了呆。 “青峰啊……你说,这和寻常钱袋,有什么区别吗?” 除了多了一层蚕丝的内衬,绣工繁复了一些,花边多样了一些,好像并未有什么区别? 吕青峰也是一脸不解,他还以为拆开了会有什么机要之物呢! “好像……并没有。” “要不,直接提了李大来问?” 简单明了,直接高效。 夏豫怀却摇了摇头,“不可鲁莽!” “我今日试探天彩会的使者,才觉此事背后另有蹊跷,绝非此前我同太后推断的简单骗财。” “如今既知其背后另有高人,抓了李大来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再研究研究吧。” “对了,李十三现在何处?” 吕青峰无奈道,“昨日我不过问了几句,他就被吓的魂不附体,后来我再去寻他时,发现他竟然晕倒在巷口,我只好把他带回了丰春县的驿馆为他诊治。” “那,还有谁知道李十三在丰春城中?” “没了,驿馆之中都是我带来的禁卫,大人可以放心。” 夏豫怀点了点头,“盯紧李大,此人颇为古怪不说,而且我总觉得李凌峰之死,同他脱不开干系。” 吕青峰奇道,“大人如何得知?” 他还没讲今日下午胡训在前院那一遭呢! “昨日李十三说的那些,你莫非都忘了?” 吕青峰略一思索,接话道,“他只说李大人同天彩会作对,是石神降罪杀了李大人,并未说别的什么啊?” “可天石使者却说李大人之死同他们并无关系。” 吕青峰笑笑道,“这种使者说的话大人也会信么?” “我信。” “因为,他们没必要撒谎。” “李大人同天彩会不睦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而天彩会若是下手杀了李凌江,大可推到石神身上,反正也没人会也没人敢反对,反而让百姓更加崇拜。” 吕青峰疑惑道,“可那毕竟是朝廷命官,他们做了……还敢认么?” 夏豫怀自嘲笑笑,“你觉得咱们这样的朝廷命官,在丰春这地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今日那使者说话虽然后来客气了些,可此前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夏豫怀还从未在别处看过。” “那……这些和李大又有何关系?” “李十三说石神降罪是李大告诉他的,但此前你我调查时,这县衙之中可都是随着李凌峰一同将石神拒于门外的啊。” 吕青峰佩服道,“大人神断!下午前院就曾发生争端,那时胡衙役便指责李大同李凌峰之死有关系,不过苦于未有实证,才不能向大人您禀报。” “哦?” “他说,李大人遇刺那夜本该是李大值夜,可李大却腹泻不止未能值夜,而刺客来袭时,李大人身边竟无一人警示,直到火光四起才引了众人相救,大人也是那时赶来。” 夏豫怀震惊道,“这样重要的消息,怎么现在才知?!” 吕青峰无奈道,“大人一直追查天彩会,因而我们的重心便在天彩会之上,也就并未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你去将胡衙役带来,我要亲自问话。” “那这个………” 吕青峰望向那堆已经七零八落的碎布,夏豫怀皱了皱眉,“李大如此在意这个钱袋,这钱袋不可能毫无用处,你去寻几个绣娘和医工来看看这钱袋是否有什么古怪。” 吕青峰应声点了点头,将那堆布收了起来,转身去寻了胡训问话。 夏豫怀略微思索片刻,他如今即刻向陈留去信才是正道。 待到胡训跪在夏豫怀面前时,他已经不复下午那般嚣张,眼神之中倒多了几分轻蔑之意。 夏豫怀仿佛不知一般,只问他道,“午后便是你在前院同人起了争端?” 胡训从鼻腔中哼出几个字来,“是,胡训但凭大人责罚。” 夏豫怀好笑道,“你怎知本官是要责罚于你?” 胡训将头偏向另一边道,“大人此刻寻了小人来,除了帮李大撑腰外,小人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 夏豫怀也不同他绕弯子,直接道,“你说李大人之死同李大有关,你可有凭据?” 胡训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午后所说的,都是你一个人的揣测咯?” 胡训气愤回头看向夏豫怀道,“这事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还需揣测么?!” “李大不过仗着同李大人同宗之名,便在县衙中大行倒行逆施之术,我追随李大人多年,怎么会信这种歪门邪道!” “李大人被害当夜就是他李大在值夜,这么多刺客潜入,他李大居然不知所踪,第二日才见其人,他不可疑,谁可疑?!” “那你为何不早早禀明本官?!” 胡训抬头看夏豫怀,直视他的眼神问道,“大人……您真的关心李大人之死么?” “您若是真的关心,又怎么会这么快投入天彩会的阵营?!” “李大人生前同天彩会不共戴天,势以剿灭天彩会为任,奈何为奸人所害,才被迫终止。那么,您呢?” 胡训再抬眼时,眼中已然充满愤恨。 夏豫怀却是缓缓道,“你如何知道本官不是为了匡扶正道呢?” “您若是……便不会请那什么使者堂而皇之的来县衙!” “胡训,我问你,李大人同天彩会作对,结果如何?” 胡训漠然道,“大人既然贪生怕死,又怎敢说自己匡扶正道?” 夏豫怀却摇了摇头不同意道,“本官敬你是条汉子,可若是本官死了,又如何匡扶正道?” 胡训被夏豫怀堵的哑口无言,只忿忿看向了一旁。 “看来你同李大人关系匪浅啊,不若你来告诉告诉本官,你眼中的李大人吧。” 胡训一谈起李凌峰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李大人是小人追随过最有骨气的县丞。” “此前的县丞对天彩会避而不管,任由其肆虐,甚至还将李大招进了县衙!” 说起李大,胡训的语气更是急切。 “后来那个县丞调任,李大人接管了丰春,立誓要将天彩会这等邪会连根拔起。” “虽然,他的手段是激烈了些,可到底是有用的。那时候,天彩会便有了收敛之势。” 夏豫怀皱眉问道,“可本官听说,李大人已经投了天彩会,只为他们办事啊?” 胡训忿忿道,“还不是天彩会他们的阴谋,想要借此以假乱真罢了!” “奈何真就有人信了!” 夏豫怀有些惭愧,收了视线,转而问道,“那天彩会怎么又嚣张了起来?” 胡训也是带了疑惑的语气回道,“自李大人去岁回京述职之后,回来便有些颓丧,就连对付天彩会也有些力不从心,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更坐实了大人投靠之实。” “可胡训知道,李大人想除天彩会之心,从未停歇!” “所以,李大人一定是天彩会的人害死的!就算外面的人都信有什么劳什子石头做的神,我胡训都不信!” 夏豫怀将胡训扶起来道,“难得啊,这丰春还是有明白人的。” “大人,您?” “本官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剿灭天彩会,又怎会投靠了敌手去?” “太后?!”胡训有些激动道,“太后也知道此事了?!” 夏豫怀沉重点了点头,“本官此前在夏邑也曾闻丰春之乱,当时误信谣言,以为李大人已经变节,便借太后驾临夏邑,将此事上报,太后才特派本官来查明此事,却没想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胡训也重重叹了口气道,“李大人他……” “李大人被害之事肯定同天彩会脱不开关系,小的怀疑,李大就是天彩会安插在县衙之中的内应!” “那夜他假借腹痛之由引狼入室,之后还装成无事一般出入县衙,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忘恩负义之人?!” “你说这李大是天彩会的人”,夏豫怀略有迟疑问道, “那……李大人为何还会留他在县衙之中做事,还屡屡照拂他呢?” 胡训也是懊恼,“谁知道!大人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插手,但有一回我劝过大人,李大此人性格孤僻古怪,年纪也不小了, 何须让他留在县衙之中做事, 不如让他尽早告老,这样也能图个眼前清净。” “可大人就是不同意, 还让我不许再提此事,我也就只好作罢。” 夏豫怀疑惑道,“可李大同李大人并无族亲,勉强算个同宗,他又何苦如此照顾他呢?” 看胡训也是一脸的不理解,夏豫怀拍了拍胡训的肩膀道,“没事,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你暂时先不要同他产生冲突,其他的我自有计较。” 胡训激动转身告退,夏豫怀则坐在桌前发起了呆。 这丰春的水, 仿佛是越来越浑了。 “大人!” 夏豫怀还未得清净片刻,吕青峰就急急奔了进来,“大人, 这布果然有古怪!” 吕青峰将刚刚拆下来的钱袋中的夹层轻轻剥离了出来, 又端起一旁的烛台走了前来。 “你这是……” “大人只管看就是!” 吕青峰将那夹层放在火上略微一烤, 只见白色的布帛渐渐显现出一行小字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吕青峰一看到那些字就手抖不已,眼见那片布帛就要掉了下来,夏豫怀赶忙接过这让吕青峰神色大变的罪魁祸首来。 “上面写的什………” 夏豫怀的“么”还没说出口,就被这八个字吓得同样颤抖起来。 “这………” “这种东西,怎么……怎么会出现在李家?!” 他们……怎么会有此等悖逆之心?! 跳跃的烛火映在两个人的脸上,两个人奇异的眼神交叠在一起,随着烛火一同在暗夜之中闪烁。 “是那个医工告诉我,这布仿佛涂了一层特殊的颜料,遇高温才会显色……” “大人……”,吕青峰艰难看向夏豫怀,只见夏豫怀眉头紧锁,扭头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手中的布条,“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证据在此,这一条就已经够李家满门抄斩了。” “这的确是李小宝的钱袋,可本官看他眼神清澈纯粹,不像是存了反意的。” 吕青峰沉声道,“可他哥哥和父亲, 那就不一定了……” “刚刚胡训说, 李大仿佛十分信服天彩会,而我听天彩会使者同我所言之中的弦外之音, 他们怕是也存了反志,可……” 吕青峰闻言默默了下去,这事缺查越令人心惊,从一开始的邪会而到现在的作乱逆贼………若是这群逆贼又有了靠山,那……大凉… “可我还有一事不明。” 夏豫怀想了一会才开口继续道,“李大人此前同天彩会诸多不睦,却对李大这样一个尊崇天彩会的人优待有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天彩会使者又一口咬定李大人之死同他们毫无干系……” “青峰,你觉得,本官该相信谁?” 吕青峰思索片刻道,“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当务之急是得让朝廷知道丰春之事已非此前预估小事,让太后、陛下和丞相早做准备吧。” 夏豫怀也点了点头同意道,“我这就写信去陈留,你今夜就将信送到。” “对,还有李大,明日将他带来前院问话。” 盛少青自打到陈留官邸之后直接忽视了系统的警告,狠狠睡了两日才缓过劲来,这坐马车的长途旅行,可真是遭老罪了。 展开吕青峰带来的夏豫怀亲笔,大略读后,盛少青也微微有些心惊。 原以为李大宝只是搞一些经济犯罪,没想到人家已经盯上了她屁股下面这张椅子了。 吕青峰见太后面色不佳,却也并未有何别的反应,不由叹道太后这心里承受能力真强。 “吕大人,以你看来,这天彩会能成事么?” 吕青峰断然摇头,“此等歪门邪道,坑人不浅,还利用百姓想要同朝廷作对,实在可恶,若是他们能成事,真当这天下的规矩王法是摆设么?!” 盛少青却摇摇头道,“那又为何会有这么多人信之奉之呢?” “昨日吾读到南景此前改朝换代时,就曾有太平道肆虐一时,那时的景明帝不就靠着灭太平道平步青云,直至骠骑将军的么?” 吕青峰犹豫道,“可那时太平道是因为萧氏不仁,激起民愤,被反贼孙恩所利用,掀起太平道之祸,可最后……孙恩以水神起事,最终也投水而亡。” 盛少青转身盯着吕青峰问道,“那当日水神同今日之石神,又有何异?” “若百姓对朝廷无怨,又怎会追随那石头做的神去?!” 吕青峰被问的哑口无言,盛少青继续道,“查!给吾查!” 起初她以为是李大宝给人洗脑,小小祸患,不足为惧,可现在看来,李大宝也不过是被人做了刀子使,他背后,定然还有人在兴风作浪。 “李大一家嫌疑最大,从他们入手,顺藤摸瓜,吾就不信,摸不到他们的老巢。” “是!” 吕青峰连夜折返,天明之际才又入了丰春境内,一到县衙之中,他就看到夏豫怀已经在前堂审问李大。 吕青峰在夏豫怀耳边耳语几句后便站在一旁观审。 “李大,你看看这是什么?” 夏豫怀连夜找人将钱袋子缝好,如今又被丢在了李大的面前。 李大看着带了缝补痕迹的钱袋有些慌神,可转瞬他又换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不就是钱袋么?” “那你可认识,这是谁的钱袋?” 李大抓起那钱袋还真仔细端详了片刻,“唔……这钱袋虽然有破损,但不难看出做工精细,想来应当是城中哪家富户的吧?” “本官记得,李大你的家中也是有名的富户吧,怎么委屈你在这小小县衙之中,每日净做这些粗活。” 李大面色一凝,“哪里哪里,小人家中不过是略有盈余,略有盈余罢了。” “更何况,那些都是小的大儿子经商赚来的,怎能同城中的富户相比较呢?” 夏豫怀惊堂木一拍,怒道,“证据确凿,你还敢不承认?!” 李大像是被吓得一哆嗦,“大人您想让小的认什么,小的都认了就是。” “你!” “这钱袋分明是你小儿子的,你还抵赖什么?” 李大皱眉狡辩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天彩镇人的钱袋大多相仿……” “而且……”,李大一拍脑壳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道,“这仿佛是小人十三叔的钱袋!” “前几日十三叔刚巧丢了个钱袋,竟然同眼前这个有几分相像,他正是遍寻不着,怎么会在大人这里?” 夏豫怀就知道李大狡猾,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可是李十三?” “当日,你的小儿子将钱袋子借给他的十三叔公的时候,本官就在场,而且,你的十三叔此刻就在驿馆之中,是否要我带了人来同你当面对质?” 李大顿时就愣在了当场,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小宝骗了自己。 “宝…你!” “怎么……你如今是认,还是不认?” 胡训在一旁看的解气,添油加醋道,“大人,若是他还不认,不如直接赏他个二十大板,小的就不信这老东西骨头这么硬,还能咬死不认不成?” 李大垂头道,“这确实是犬子的钱袋。” “可………” 夏豫怀接着就将那张写着大逆不道之言的布扔在了李大的面前。 “那你就给本官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你儿子的钱袋中会有这个?” “你对当今朝廷有何不满?” 胡训在一旁更是幸灾乐祸,没想到还没等到他找到证据,李大就自己送上门来,还有这么大个把柄落在了夏大人手上。 李大只默默不语,夏豫怀再三开口问询,李大都紧闭双唇,不肯再说。 “本官见你年迈,你最好别逼本官对你用刑。” 夏豫怀见李大实在油盐不进,正是气愤要丢令签时,忽然听人来报,“天石使者到!” 李大听到这一声仿佛松了口气,腰杆也硬了几分,在一旁跪直了身子。 夏豫怀碍于此前计策,只好做出一副欢迎的样子笑脸相迎道,“使者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啊?” 那使者傲然道,“大人断案,本使原不该打断的,只是石神有令,要带这个李大回去侍奉,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说完,使者就将视线定在夏豫怀的脸上。 夏豫怀咬牙低声道,“你可知道这李大犯了何罪么?” “看来大人还是不了解我们天彩会。” “天彩会信徒,无论犯过多大的错,只要石神说他无错,那他便是清白的。” “你!” 夏豫怀只好低声对使者道,“你这…让本官很难做啊。” “这样,大人若是放了李大,大人的会费便不用交了,如何?” 见夏豫怀仍有些犹豫,使者不耐道,“大人可不要让石神久等啊。” 夏豫怀只好点了点头,任由使者让背后的人将李大带走。 胡训在一旁看的憋屈,使者刚出门就冲到了夏豫怀面前道,“大人,您为何要放了李大走?!” “这下…这下……李大去了天彩会,可就更难抓他的把柄了啊!” 夏豫怀耸肩道,“那……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吕青峰在一旁也是有些忿忿,在夏豫怀耳边阴阳道,“看来夏大人真是不简单,装乖扮孙子还真拿手啊。” “要不是此前夏大人在太后面前义正言辞的要剿灭天彩会,我还真以为夏大人已经入乡随俗,从了这天彩会呢。” 夏豫怀向左看了看委屈的胡训,向右看了看愤懑的吕青峰,笑了笑道,“难道在你们眼中,本官就这般窝囊?” 胡训垂下头去不敢回答,但也默认了夏豫怀的说法,吕青峰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 “我问你们,这丰春如今最大的祸患是什么?” 胡训和吕青峰齐声道,“自然是天彩会了。” “李大这个人,既同天彩会有关,又和李大人之死脱不开关系,此刻谁来救他,就说明……” 夏豫怀又看向胡训和吕青峰,他们也是反应过来,“是谁害了李大人!” 胡训激动道,“我就知道是天彩会干的!” “我这就去灭了这使者为大人报仇!” 说完胡训就抄起一旁的砍刀就要单枪匹马而去。 吕青峰立刻拦住了他道,“就凭你一个?” “同天彩会,和这被蒙骗的无数百姓作对?” 胡训被吕青峰一句话刺的泄了气,“那……怎么办…” 夏豫怀在一旁忽然问道,“可天彩会的理由是什么?” “李大人同天彩会作对已久,到底是为什么会让他们痛下杀手呢?” “大人…………” 吕青峰忽然想到什么,“大人觉不觉得,刚刚离去的使者他的眼睛…” 胡训也是一愣后反应过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使者,可他的眼睛我却觉得从哪里见过一样。” 夏豫怀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两次前来都蒙着面,从不以正脸示人。” 胡训激动道,“我知道了!” “小人知道了!” “李大断眉三角眼,而那个使者也是这样,不过是因为李大年纪大了,眉须发白这才不好看出,可若是李大再年轻几岁,怕是就同那个使者的眼睛一模一样了!” 夏豫怀瞥向地上的钱袋,看着上面绣的花纹,又想起使者袖口的花图案,昨日见他时,他还问起这袖口的图案是何种,他怎么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装饰纹样,像是个沙果,可又缺了个口子。 夏豫怀沉声道,“看来,这天彩楼是非去不可了。” 吕青峰和胡训对视一眼,“小人(下官)愿陪同大人一同前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恰似故人归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当夜,夏豫怀就带着吕青峰一干人等去了天彩楼。 刚一踏入楼中,就有两柄刀横在他们的胸前。 “你们是何人?!” 胡训怒道:“丰春县丞你们也敢拦下?” 那两接着人对视一眼,轻蔑道,“县丞又如何?在天彩楼,若无石神和使者的指示,谁也不能进!” 夏豫怀止住还要和他们争辩的吕青峰, 好声好气道,“那就劳烦二位去通报一声了。” 那人瞥了一眼夏豫怀才转身进入楼中,没过一会,此前那个使者便迎了出来。 “大人为何不提前差人通报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来,大人请进!” 使者又吩咐那两个侍卫道,“去后院,让清枫语准备着好酒好菜呈上来。” “来, 大人这边请!” 夏豫怀被迎上了二楼雅间,吕青峰刚想跟着夏豫怀进去,却被使者一个犀利的眼神唬得有些愣神,夏豫怀转身看着有些尴尬的吕青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使者就先声夺人道,“大人是放心不下我天彩会么?还要让护卫跟着?” 吕青峰刚要自报家门证明自己可不是什么小小护卫,却看夏豫怀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倒不是,既然使者介意,那便让他在外面侯着吧。” “大人!” 夏豫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既然本官已经算是天彩会之人,天彩会自然不会对本官做什么的, 是吧?” 吕青峰闻言只好作罢,同胡训一起在门外站起了岗。 夏豫怀刚一落座,使者就道,“我知道大人此来所为何事,刚刚事发紧急, 本使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不过大人放心,本使答应大人的事情一定办到,定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夏豫怀还正稀奇这使者在说什么,他何时让使者办过什么事? 难道他说的是免除会费这事? “大人觉得,童司马这个人,拿来交差如何?” “童司马?” 使者点了点头,“此人久居丰春司马之职,却屡屡得不到升迁,故而怀恨在心,雇杀手杀了李凌峰,这个故事,够不够大人结案?” 夏豫怀被眼前之人的无耻雷了个外焦里嫩,“你是说让本官栽赃?” 使者摇了摇头道,“这又如何?况且,童司马自己已经同意了。” 夏豫怀一头雾水道,“可本官为何要栽赃旁人?” “本官自可以追查下去。” 使者冷冷道,“大人,什么都查, 只会害了你。我劝你,及时收手吧,你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抓了李大交差,先要问问石神答不答应。” 夏豫怀反问道,“你昨日还说李大人之事同你们天彩会无关,今日就要维护李大,你这前后矛盾……” 使者皱了皱眉道,“李大人之死是同天彩会无关,可……” “大人就别管原因如何,只照石神的指示办就是了,其他的…大人只当不知就是。” 夏豫怀仍不依不饶问道,“更何况,本官抓李大,并非是为了李大人的事情。” 那使者彻底懵了圈,“不是为了李大人的事,那你………” 夏豫怀从袖筒里掏出那张白色的丝布,上面的小字过了一夜已经有些黯淡,可依旧能看的出上面的大逆不道之言,“使者请看,一个小小衙役,家中钱袋中私藏这样的东西,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本官不抓他,还抓谁?!” 那使者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大人……看来,是时候让你真正了解我们天彩会了。” 那使者转身从后室中取出一卷图册,又请夏豫怀去了长桌前,将图册摊开道,“这本图册,是石神钦赐,上面绘制了天地初创乃至如今的世道变迁之图景。” “石神说,每逢乱世,必有神灵降世,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如今,便是石神下凡。” “此前大人定然听过不少流言蜚语,指责我天彩会是歪理邪说,可他们才是被蒙蔽的世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你夏大人是丰春县丞,又怎知自己未来不能封王拜相,位列仙班?!” “等等!” 夏豫怀连忙止住了使者给他画的大饼,他怕他再听下去,可就真心动了。 “使者你前面说的,本官还能理解,可怎么后面越说越离谱了起来?” “石神能拯救苍生,那和我又有何干系?” 使者歪过头看着夏豫怀好笑道,“若无大人和百姓的支持,又怎能拯救万民?” “你说的支持,难道就是让百姓缴纳高额的会费么?” 使者又是一笑,“不然呢?” 不过,使者又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一切都是石神恩赐,其实石神本意是让天下万民都能过上好日子,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万民愚昧,只愿供奉高高在上的人,却不肯信能带他们过好日子的神,真是可悲可叹呐。” 夏豫怀在心里将这狗屁使者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又一遍,而李大在后院的净室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谁又骂俺?!”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反了?” 使者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所以,既然这不过一场误会,大人就不必如此在意了。” “李大这人,大人就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这是为何?” 使者眼神闪烁了一下,“本使此前不是说过,李大是我天彩会之信徒,所以石神说要救,那本使就得救。” 夏豫怀却找到了他话中的玄机,“使者此话不真。” “天彩会信徒甚广,石神每日事务繁忙,又怎会记得区区一个李大呢?” “李大定然同石神有些旁的关系。” “不然”,夏豫怀话锋一转,“便是那李大同使者你有些关系。” “如果我记的没错的话”,夏豫怀自顾自坐了下去,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皱了皱眉道,“使者你还从未告诉过本官你的姓名吧?” “我等侍奉石神之人,早已经舍弃了这凡夫俗子之名姓……大人在这天彩楼之中唤我作尊者便是。” 夏豫怀笑道,“那本官就斗胆来猜一猜了。” “你是姓李?” “名大宝?” 使者瞳孔微缩,像是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假意笑道,“大人所说,我怎么听不懂?” “李大宝?” 这么土的名字,他怎么穿越了也摆脱不掉! 夏豫怀却不急着让他承认,只慢悠悠道,“使者既然救下了李大,怎会不知李大家的大儿子就叫李大宝?” 那使者断然摇头,仍坚持,“我只是奉了石神之命行事,又怎会知道李大和他家中的事情?” “大人不要再妄加揣测了,李大人之死同天彩会无关,也绝对同李大无关,大人若要结案,用童司马就是了,何须追究这么多?!” 见夏豫怀还要追问,使者直接将夏豫怀的嘴堵死道,“大人,这可是石神的旨意,您还是别多问了!” 夏豫怀看使者这下是急了,心道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那使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刚想找补两句,就听到楼下一阵骚动嘈杂。 “你们这里管事的在哪?” “我看是谁敢在我天彩楼造次?!” 使者立刻推门冲了出去,夏豫怀也是好奇跟了出去。 刚刚拦过夏豫怀的那两个侍卫急急奔了过来,“尊者!” “门外好像是官差!” 使者立刻转头看向夏豫怀,夏豫怀无辜的耸了耸肩:“可不是我啊!” 使者走了下去,刚想摆摆架子,为首那人直接问道,“你们这的管事的在哪?” 使者按耐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压低声线道,“是我。” 已经有许久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人了,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丰春境地天彩楼内,同他这个石神尊者叫嚣! “是你啊?” “那你跟我走吧,不过……你是…李……” 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追了下来的夏豫怀和吕青峰打断,“林大人,您怎么在这?” 林尽这才注意到使者身后的夏豫怀和吕青峰,也回了个礼道,“吕大人和夏大人也在。” 夏豫怀立刻问道,“林大人为何在此……难道太后凤驾…也?” 林尽摇了摇头,“那没有,我是奉了太后之命而来,带了天彩楼管事的回去。” 夏豫怀把林尽拽到一边低声道,“太后可没给我这样的诰令,你怎么会……” 林尽也低声回道,“事发突然,我也是奉了急命而来,个中缘由夏大人还是跟我一起去陈留,见到太后不就分明了?” 夏豫怀只好作罢,转身看林尽走到使者面前,“你们这管事的就你一个?” “就你叫李大宝啊?” 使者只反问道,“你又是何方神圣?” 林尽微微一笑道,“我不是神,也不是圣,你只回答我你是不是李大宝就是了。” 使者也冷笑道,“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凭什么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林尽无语道,“这位……使者?您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使者:………………… “那我偏要沉默。”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转瞬之间林尽就亮出了自己的剑,使者身后的护卫也张牙舞爪的亮出了自己的大刀。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旁的夏豫怀站出来想要转圜一二道,“二位,两位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 “谁让他在我的地盘上如此嚣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又是你的地盘?” “你若是李大宝,就跟我走一趟就是。” 使者冷哼一声,“跟你走?凭什么?” “就凭,是太后有请!” 夏豫怀被太后这套组合拳打的正不知西东,却看眼前的使者想了片刻,一把扯开面纱道,“我就是李大宝。” 夏豫怀:你最好变得别太快。 刚刚义正言辞的否认身份怎么瞬间变成了这样? 吕青峰和胡训两人都愣在了当场,过了许久才伸出指头指着李大宝颤抖道,“你真是李大宝?!” “你还是天彩会的使者?!” “林大人,你可没有传错旨意?” 林尽转过头看吕青峰道,“这才几日,你就怀疑起我的耳朵了?” “太后有旨,请故人前去一叙。” 说完,林尽将一个纸条塞进了李大宝的手中。 李大宝也是愣了愣神,“故人?” 他和太后有哪门子故可以叙? 自打他穿越以来,连京城都没去过,哪里还能和太后有旧……… 难道……太后也是穿越的?! 李大宝被自己的想法震惊的无以复加,打开那个纸条后更是瞠目结舌的木然跟着林尽走了出去。 他……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另一个和他一起来的人?! 李大宝身后的两个护卫追了上来问道,“尊者您怎么就跟他走了?!” “这………” 李大宝如梦方醒般道,“啊……无事,本使这就去面见太后,过几日就回,你们先回去吧。” 夏豫怀和吕青峰追了出来,“李大宝!” “怎么?” 吕青峰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要袒护李大,原来你就是他那个经商的大儿子。” 李大宝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奇怪的?” 李大宝对着夏豫怀努了努嘴道,“夏大人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 吕青峰冷哼一声,“本官也早就知道了。” 李大宝得意笑道,“都是小事情,等我从太后处回来,再设宴给两位道歉赔罪就是了。” 夏豫怀沉声道,“你以为你还回得来?” 李大宝邪魅一笑,“太后既然说是叙旧,那我定然回得来。” 夏豫怀和吕青峰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太后为何突然变了卦。 “要不,两位跟我一起去?” 李大宝说完将刚刚林尽塞给他的纸条揉成一团扔给了夏豫怀,哈哈大笑而去。 夏豫怀摊开那团信纸,上面只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图案,两条直线交叉之后各自又有两个箭头。在这两条直线勾勒出的区域中,又有一条有规律扭动的曲线。 上面还标注着仿佛是洋文的一行小字:“y= cosx。” 夏豫怀将纸递给吕青峰,“你认识这是什么么?” 吕青峰辨认了半天,也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认得……”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故人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真是太奇怪了……” 夏豫怀低声喃喃望向李大宝远去的身影,吕青峰追了上来道,“夏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夏豫怀咬牙道,“我们即刻去陈留!” 盛少青熟悉完三日后亲耕礼的流程后,就开始做起再见故人的心理准备。 让林尽去提李大宝实属她无奈之举,要不是见夏豫怀进度缓慢, 自己又悄摸问了一嘴系统这夏豫怀信中的李大是何人,她哪里能想到李大就是李大宝的亲爹。 这人取名字不应该为亲者讳么,怎么这爷俩的名字重复率高达百分百呢? 还有系统,直接给自己下达了最后的通缉令,让她在三天之内解决这件破事,否则它就要扣她的分。 明明是系统的锅,现在居然要她来背,她真的想哭。 【宿主,请不要因为你一时的妇人之仁,让这件事愈演愈烈。】 既如此,她只好设了鸿门宴请李大宝来赴宴,新仇旧账一起算了得了。 “阿筠,你去看看林大人回来了没有?” 崔筠无奈道,“太后,您这都催了几次了,微臣也派了人在门口盯着,一有消息微臣保证,您一定立刻就能知晓!” “唉”,盛少青叹了口气,“吾这还不是紧张嘛。” 这历尽千帆, 再见故人,就算在这里呼风唤雨惯了,可这要见的可是当年的顶头上司, 哪怕是身份对调,盛少青的社畜属性恐怕是又要被激发出来。 系统也是无奈吐槽:【宿主, 您能不能有点出息!】 盛少青仰天哀嚎, “这又不是我的错, 我看见他就PTSD不成吗?!” 摸鱼打工人常年应激反应,看见老板就想AltTab,这心灵创伤实在难以治愈。 崔筠好奇道,“太后所说的这位故人到底是哪位?太后竟然这般紧张?” 盛少青抬眼求助似的看向崔筠,“怎么说呢……这人从前就像是………你和吾的关系。” “微臣和您?” 盛少青点了点头,“他就是吾,吾就是你。” 崔筠捋了好几遍才想明白,“从前他比太后身份更高?!” 盛少青托住下巴囔着声音:“嗯。” “怎么会?!” “而且就算从前如此,可现在您是太后!大凉除陛下之外,您就是最尊贵的,怎么会有地位比您还高的人?!” “说了是从前,往事不堪回首啊!” 崔筠不好打听太后从前的事情,只垂下头怒道,“太后不必紧张,他若是敢仗着从前的事对太后不敬,微臣第一个要他人头落地!” 盛少青知道崔筠会错了意,却也不好解释, 只轻轻应了声没再开口。 “太后!林大人回来了!” 崔筠安排的女史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崔筠亦是紧张看向了盛少青,盛少青扭头看了看崔筠, 鼓足勇气道,“去请!” 崔筠的脚步踏出后,盛少青的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一会你们就在外面侯着吧。” 李大宝在林尽的带领下走进了盛少青如今下榻的行宫。 这处行宫原先是前朝陈留王的王府,后来被赏给了陈留王氏,这次盛少青亲赴陈留,陈留王氏便将这处别院献了出来,改做了盛少青等人的行宫。 因而这处行宫虽然不大,但建筑风格却矜贵气派,院落布置上也错落有致,还别有一番江南风韵。 绕过呈抱月之势的中庭,就是盛少青如今所居的听雨楼。 李大宝自进了这行宫中就屏息凝神,不敢随意开口,他就算此前在丰春已经是个说一不二的土大王,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捧到哪里,可在天家气象面前,他那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子,也就不堪一击了。 李大宝自觉自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走到哪看什么都新鲜,看来此前他真是没见过好的啊! 他在心中暗道,这要回了丰春,他也要把他的院子整成这样!可不能再是这幅土鳖乡巴佬进城的模样了!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太后能居此处,全靠投胎。 他的这位同胞可真是会投胎,这是给阎王爷缴会员费了吧? “李大宝,你先在此处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明太后。” “诶!诶!” 李大宝不由自主的点头哈腰答应了两声,刚答应完他就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自己好歹已经混成了天彩使者,怎么能如此卑躬屈膝,奴颜婢膝?! 实在是进了这权势炽盛的地界,不得不折腰啊! 林尽哪里会管脸色变化多端的李大宝,只进了内院找崔筠带话:李大宝已经带到,太后如今有没有空见? 崔筠神色复杂的往院外一瞥,只看到个身材单薄的中年人正四处好奇张望着,一看到她的视线,立刻又垂下头去假装安分。 这就是让太后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 这人看起来攻击力还没有卫振卫大人一半强呢! “林大人,太后有令,让我直接带人进去就是,辛苦你了。” 林尽行礼告退,走到李大宝身边道,“太后即刻就要见你,准备进去吧,前面那位是太后身边的崔女官,有什么事问她就是。” 李大宝走上前去行了礼,站直身体挺了挺腰杆,不畏崔筠的打量道,“崔女官,您请。” 崔筠默默在前带路,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太后到底什么时候会同这个人产生联系的? 盛少青:上辈子。 “太后,人已带到,微臣就先退下了。” 崔筠有些不放心道,“微臣就在门外,太后若有事情,直接唤微臣便是。” 李大宝一脚踏进房中,一脚还在外头,心里就有些后悔,不过这几分后悔倒不是因为近乡情怯,而是现下要见他的,那可是当今太后啊! 就算他们同为现代人,可他们一没什么交情,二没什么关系,除了一层薄薄的同类关系,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 李大宝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他穿越而来,在这里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全都是靠着自己白手起家,可太后是怎么知道自己,又是怎样知道自己在丰春天彩楼呢? 忽然想起刚刚林尽的话,他的后背兀自爬起一股冷气,太后……怕是来者不善啊! 李大宝不由得懊悔起自己的莽撞,被一时之喜冲昏了头脑果然会不清醒! 谁让此前那人说只要自己努力办事,一定会保自己能步步高升,封侯拜相那也是指日可待。 那他当然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后召见是为了给他加官进爵了……… 就算后来这场被提前的会面变成了老乡会,他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反而让他更加激动的以为老乡能好办事。 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单纯…… 谁知道太后来了这里多久,有没有被封建专制同化成一个老妖怪? 谁又知道太后知不知道自己此前做的事情…… 又想起夏豫怀那句阴沉沉的:“你以为你还回得来么?” 李大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太后如今已经知道的概率更高些……… 被自己的猜测吓的出神的李大宝眼前一黑腿一软就要倒了下去,却听耳边有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你我既然都是同胞,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李大宝:谁要行礼啊! 可如今箭在弦上,他也只能装疯卖傻卖惨抱大腿保平安了! “太后饶命!” “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盛少青一言难尽的看着不断磕着头的李大宝,看前曾经欺压过自己,打击过自己的老板这样磕头……怎么还有点小……爽? 但是盛少青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看在这三个头的份上那就暂且原谅一下他吧,不计过往,只论当下。 “快起来吧。” “之前我给你的纸条,你可看过了?” 盛少青其实有点疑惑,既然她都自爆身份了,为何李大宝还会这样? 李大宝点了点头,“看过了。” “那你………还这样?” 一股尴尬的氛围升腾起来,直至将两个人都吞没在其中。 “那您………你不还是太后嘛?” “那你不也是天彩会的创始人么?” 李大宝心里“咯噔”一声,太后果然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跟你…”,李大宝支支吾吾问着,“又知道我是使者的?” “你整出的那些幺蛾子,什么会员制,还有什么垄断,你觉得这些现在会有吗?” 李大宝有些懊恼,早知道低调点换个名字了,那他怎么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呢?! “至于怎么知道是你嘛,这个得保密。不过,你那个石神既然无所不能,那我神通广大些也就无可厚非了哈。” 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李大宝苦笑道,“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不就是个骗人的幌子嘛。” “你还知道你是在骗人?!” 盛少青突然拔高三个度的语调吓得李大宝从还没捂热的座位上直接溜到了地上,李大宝尴尬的爬了起来,心道这母老虎怎么这么吓人? “你从前学的那些东西就是让你跑来古代搞诈骗传销的?!” 李大宝无奈道,“那别的我也不会啊。” “再说了,我这也没有上升渠道啊。” 李大宝说起这些更是满腹委屈,“我又不像你会投胎,生来高贵,我生下来就是农户之子,我既想着翻身,又想着用现代的那些东西改造改造这个落后的朝代。” “可我试了诸多方法,士农工商,只有商跟我从前的工作还沾点边,我还能熟悉一点,只好开始经商。” “可商人被人瞧不起不说,我那套模式在这根本水土不服,没几天就赔本了。” “那你就开始创办邪教?” 李大宝坚定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我那时候经商,路过春山,发现了一种石头,会随着时间的变化产生不同的纹理,大家都喜欢用这种石头做盆景。” “我心想,这商机不就来了?!” “石头嘛,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成本低,只需要稍微包装包装,就能一本万利啊!” “刚开始的时候,那可真是血赚。编个故事,只说这是女娲补天剩下的那块石头所化,就能吸引到不少冤种来买。” “可到最后,这套说辞大家都听腻了。” 盛少青无语道,“所以就编出来个吃了能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故事继续骗人?” “什么呀!这都是以讹传讹传成这样的!” “这种石头对温度敏感,是一种温敏材料,还能够存储热能,温敏你晓得吧?” 盛少青:“当然了!我专业就是这个!” 李大宝纳罕道,“还真有这个专业?” 看盛少青神色不善,李大宝赶紧言归正传道,“那我就说让他们把这个石头在火上烤热,然后夜里敷在眼睛上散热,就能活血化瘀,这没毛病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李大宝接着道,“那谁知道后面真有人用了,还真误打误撞的有了效果,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如今的神石………” 盛少青:…………… “我的母语是无语啊!!!” 李大宝笑了笑,“我也是无语啊,谁知道他们这么好骗………” 盛少青怒目看向李大宝,李大宝接过这个眼神立刻换了句话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那你的会员制和垄断呢?” “这不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你!” “不过现在我知错了!我一定改,一定改!” 盛少青冷哼一声,“李大宝,你的问题可不止这些吧?” 李大宝咧嘴苦哈哈一笑,他就知道太后知道了……… “听说你们天彩会已经存了反志啊?” 盛少青冷不丁一句直刀子,直接冲着李大宝心窝而去。 李大宝将颤抖着的手缩进了衣袖,他就知道会有这一茬…… “太后啊……不是……你听我解释……” “这个事吧……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但是…” “总结起来……就那么几点………” “这个重要的呢,我想……你也明白……” “停!” 盛少青漠然道,“李大宝,不要给我来你废话文学那一套,你刚刚说话不是挺流利的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脸大法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害!”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有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了,后面的结果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的!” “就像是那些以讹传讹的故事,我一开始编的时候,也没想着会变成这么离谱的故事啊!” “大宝啊”,盛少青语气忽然冷沉下去, “我就怎么这么不相信你说的呢?” 李大宝连连拱手道,“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咱俩好歹还是老乡呢,你说是吧?!” “而且,你听我给你解释嘛!” “自打大家信了这石神,我这天彩会也就渐渐兴盛起来, 不过树大招风, 后来便引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他们花了重金, 又承诺了不少东西给我,让我……” “让我………” 李大宝越说越难以启齿了起来,不断用眼神瞄着盛少青的反应,果然看到他的这位老乡眉心微动,低声问道,“都是什么人?” 李大宝留了个心眼,只囔囔道,“反正是一些比我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只让我接着如今手头上的事情做,只不过………在布道的时候多宣传些朝廷的负面消息…” “更何况,如今天彩会已经不完全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 盛少青疑惑看向一脸无辜的李大宝,这张陌生的脸庞上挂着熟悉的推锅神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知道,当一家公司规模大了起来之后, 我一个人就管理不过来了,我就引了不少别的人和钱源进来…” “所以, 天彩会除我之外还有另外三位尊者……” 盛少青:………………… 初创企业成长起来,就要有资本入场,李大宝这套模式还真是……完备啊! 难怪系统就跟催命似的催促她赶紧解决李大宝,这她要再不出手,李大宝怕不是就要在大凉敲钟上市了! 李大宝苦着脸道,“所以,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逼无奈,无可奈何嘛…” 盛少青抬手制止了李大宝的卖惨行为,“别介,你的这套我都懂,一否认二卖惨,所有错都跟你没关,所有的好都是你捞。” 李大宝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他和太后这是头一回见吧……怎么太后这语气好像对他挺了解,颇为熟稔的样子呢? “李大宝”,盛少青顿了顿道,“看在咱们同乡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何?” 李大宝点了点头, “你展开说说?” “回丰春之后,解散天彩会, 归财于民,然后想办法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盛少青此言一出,李大宝就倒退了一步换了一副上下打量的神色道,“我……你,你这个要求,恐怕有点过分吧?” “天彩会是我一手创办,你现在让我直接解散了它去,那不是无异于要我的命啊!” 盛少青气急道,“你明知道这是骗人的!” “那又如何?”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愿意解散,另外的尊者还有………那些人,他们能愿意么?” “那不是我操心的事,你此前造的孽,自然要你自己解决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李大宝又退了一步傲然道,“那可不行。” 忽然,李大宝眼睛提溜一转,阴森森道,“要我解散也成,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还想要好处?” “那当然!那些人可是给了我黄金千两,还许我高官厚禄,我这才答应帮他们办事的!” 李大宝看了看盛少青道,“看在咱俩同乡的份上,我就不要那么多钱了,你给我个官当当就是了。” “我觉得陈留郡守这个位置就挺不错的。” “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从丰春县丞当起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下下基层对我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之后,做出点成绩来,再娶个如花似玉的名门嫡女,之后封个侯爵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而且以咱们这关系,我距离位列三公也就差一步之遥了。” 李大宝没看盛少青愈发沉得滴水的脸色,只自顾自规划着自己的升迁之路。 “李大宝!给你脸了是吧!” 盛少青彻底怀疑起是不是她此前的脸色太好,让李大宝产生了什么不应该的误解,飘成这样,都敢跟她要官了?! “诶!诶!”,李大宝又下意识的低声下气点头哈腰,这回他却没手软,径直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这都要封侯拜相了,还这么怂,真是不成器!” 盛少青看着李大宝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难以自拔,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吼道:“你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啊!” “没有!没有!我哪有啊!这不是你提出的要求有点过分,那我要一点相应的报酬不是很正常嘛!” “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收买了我么?” 盛少青睨了一眼脸上写满了算计的李大宝呵呵道,“不想。” 李大宝愣住,“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盛少青转过身去对李大宝道,“你真以为我这次叫你来是同你商量么?” 李大宝看着盛少青迤逦的裙摆和漠然的神情,进门时的那股冷气又悄然爬上他的后脊。 “你………你什么意思……” “李大宝,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想借这件事威胁我给你高官厚禄,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这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我在给你——下达最后的通知。” 盛少青说完心里暗爽不已,当年她打工的时候,李大宝每次都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和她一个卑微打工人过不去,时过经年,终于报应回他的身上,实在是一个字即可概括:爽! 李大宝愣了愣反应过来道,“哼,我以为你还会看重我们的同乡之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盛少青冷冷道,“为了大义我都能灭亲,更别说你了。” 李大宝恼羞成怒,立刻反唇相讥道,“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在哪?” “你不过是比我会投胎罢了,你是好了,一穿来就是太后,可我呢?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子,你知道我这一路奋斗成如今的样子,有多不容易吗?!” 盛少青冷漠道:“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一听他这个语气,她就知道他是想开讲成功学了。 但是! 从前制止不了,但现在,她是绝对不会给李大宝表演的机会的! 李大宝被盛少青这样一噎,久久没有开口,可看到盛少青如今所居之处如此豪奢,神态还这样傲慢,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怨愤道,“你!” “我为农家子,你看我这身体,哪能下地干活,受烈日暴晒?!” “想走仕途,可这破朝代居然只看出身不看才华,就算我有满腔报国之志,却难以实现,这一途只能作罢!” “可做工……我这手残之人哪里会?!” “我只能经商糊口!” “你现在还要砸我的饭碗,就算你是太后,我拼了这一条命不要我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问你一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有能力的人,不论大环境如何身份如何,在哪都能焕发出光芒,不是吗?”,盛少青立刻用当年李大宝给她洗脑的话讽刺了回去,“不让你走天彩会这个歪门邪道,你也应该可以另辟蹊径的吧?” “你问我有没有良心?你问我有没有同情心?” 盛少青怒极反笑,“你有看过丰春那些被你骗的倾家荡产的百姓有多惨吗?!” “你有看过那些为了一块破石头家破人亡的百姓有多惨吗?!” 盛少青步步紧逼道,“你居然还敢来反问我有没有良心,我还没问你你的良心,你的同情心呢!” 李大宝拂袖道,“我没有良心!我没有同情心!我就没有!” “无商不奸你没听过吗?!我若是不连哄带骗,他们怎么会把钱乖乖交出来?!” 盛少青冷冷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李大宝,“你看,终于说真心话了吧。”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解散?” 李大宝目眦欲裂道,“我!不!” “好啊”,盛少青此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会是这个结局,“来人!” 候在外面的崔筠立刻走了进去,眼见里面的争吵之声愈发激烈,崔筠早都想进来了,奈何太后一直不传,这刚一得盛少青的允准,她便冲了进来。 “将此人收押下狱,容后再审!” 盛少青转而对李大宝道,“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李大宝被盛少青急转直下的态度立刻吓回了魂,这人居然来真的?!嚣张态度顿时收敛了几分。 不论眼前之人是谁,如今眼看着他就要坐大牢了,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啊! “不是,你……你来真的啊?” “你动真格的啊!” 盛少青漠然道,“不然呢?” 崔筠作了个请的姿势就要将李大宝请了出去,李大宝拂开崔筠的手对着盛少青道,“你真的不顾咱们的……” 看崔筠在场,李大宝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用带了几分祈求的眼神看向盛少青。 “难道不是你先不顾脸面的么?” “您还是跟我走吧!”崔筠不容置疑的语气更是让李大宝清醒了过来。 “哎!你……这………我和我……和太后闹着……” “玩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崔筠训斥的话就已经扔在了李大宝眼前,“大胆!太后面前,你竟敢如此放肆?!” “真是目无尊卑,竟然敢在太后面前自称我?!你有几个脑袋够你砍?!” 崔筠对盛少青回道,“太后!此人如此放肆,必当严惩才是!” 盛少青没开口,只看着李大宝的表情一寸寸凝固了下去。 李大宝试探问道,“如何严惩?” 崔筠还是头一次见胆子这么大的人,死到临头还敢来问自己的下场,不过太后既然没反对,她也就无妨告诉他,“殿前失仪,轻则廷杖,重则那可是死罪!” 李大宝登一下被吓得瘫软在地,指着盛少青道,“你……你真要这么对我?” 崔筠继续加罪名道,“对太后不用敬称,还用手直指太后,你如今的罪名,可又要罪加一等了。” 李大宝用袖子擦着汗苦苦思索着对策,刚刚是气头上的话,也是穿越以来他第一次说出口的真心话,他实在是……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这情绪上了头,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他那些话,不能同父亲说,因为父亲只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实农户,说了只会让父亲以为他是疯了。可他也不能同弟弟说,因为弟弟是个心里只有圣贤大道理的腐儒。但他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时代的人,想来应该能明白他的苦痛,他那些情绪便被他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可他忘了,又或许是被他故意忽略了,那身份上的天堑,他是庶民,而眼前之人,是当今太后。 既如此……… 李大宝“扑通”跪了下去,对着盛少青求饶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在丰春之中称王称霸,呼风唤雨的李大宝此刻没有任何架子,只伏低身躯,求盛少青饶恕于他。 盛少青挥了挥手示意崔筠下去,崔筠不解出声:“太后!” 却没违拗过盛少青坚定的眼神,只好又走了出去。 “你现在可同意我刚刚的提议么?” “同意!同意!您说什么我都同意!” 盛少青:……………… 这求生欲……真是让人变得不像人啊……… “你先起来吧”,盛少青无奈顿了顿道,“你若是办的好,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诶?” 李大宝拭了拭泪,抹了把鼻涕,“什么玩意儿?” “我是说,不是没有好处。” “那你刚刚还?” 盛少青摊手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好处离不离谱?” “还位列三公?” “你怎么不说你要直接坐我这个位置呢?” “那也得你肯啊……” “什么?”,盛少青歪头去看站了起来的李大宝,李大宝谄笑道,“开玩笑……开玩笑……” 盛少青早知李大宝在领导面前变脸快,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了他领导,也能领教一番他的变脸大法。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通力合作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你看,不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咋还当真了。” “开玩笑?我看你说你要位列三公的时候挺真诚的呢。” 李大宝嘴角的弧度不减,“那我哪敢呢,不过是做做白日梦罢了,再说了,就算你敢给,我也不敢要啊。” “我还是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李大宝揣度着盛少青的脸色开口道,“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盛少青神秘一笑道,“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只要你把这件事配合夏豫怀办好了,我自然亏待不了你,毕竟你我同乡一场,我又怎能不顾及这点情分呢?” “那是,那是” 李大宝忙不迭答应,心里却悄悄泛起了嘀咕。 盛少青看出他神色有异,直接道,“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事情办成自有你的好处,事情不成….” 盛少青这几个月练过多次的眼刀子一甩过去,李大宝登时就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寒风扑面而来,直让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李大宝陡然打了个冷战,垂下头去老实答应下来。 “现下你将此前找你的人名字给我写下来。” “你不是不关心是谁嘛”,李大宝就在同时再次接到盛少青甩来的刀子,瑟缩着脖子道,“这真不是我不想写,那些人身份贵重,见我这种无名小卒自然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过,听他们的口音,应当是京城人士。” 可李大宝头上那行小字明晃晃写着: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就不告诉你是谁,略! 盛少青冷笑一声,“那此事就算作罢,还有一事。” “怎么还有事?” 李大宝刚说完,看盛少青眼神就知道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只好后知后觉找补道,“你看在这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你不说好好招待招待我,还这样对我,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啊” “确实不是”,盛少青托起下巴盯着丝毫不知害臊为何物的李大宝道,“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扔进大牢里,让你感受感受七十二道刑罚为何物了。” “嘿!你这个人!你要这样我才不来呢!” “要不是想看看跟我一同来这个鬼地方的人是何许人也,我才不会上这个鬼当呢!”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现代人的模样,完全是一副封建老套的维护者模样,身上哪里还有一点鲜活气和创造力?” “你能画出之前那张纸上的图像,你这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怎么怎么就.哎!” 李大宝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痛心疾首模样倒把盛少青给逗笑了,盛少青对系统道:“你当初就应该选他的,你看,他这想要改变世界、自觉肩负改造重任的主观积极性就比我强很多嘛!” 系统:【正在后悔,勿cue!】 盛少青顺着李大宝的话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李大宝此前大概率在染料公司干过,这盛少青刚给点颜色,他立刻就要开染坊道,“唔,以你这个身份嘛,权势滔天,手握天下大权,就应该大刀阔斧的改革重组嘛。” “然后,将土地全分给穷苦人,提高农人和商人的地位,促进商品经济,扩充国库,最终踏平南景,扫荡赫连,一统天下!” “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提高普通人的地位呢?” 李大宝摸了摸自己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苦思冥想了半天,缓缓吐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盛少青: “哎呀,你手下那么多能人,你让他们帮你想办法嘛!” “你这个做领导的,当然只负责提供创意,剩下的就丢给他们贯彻落实咯。” 盛少青无奈摁住自己突突跃起的太阳穴安慰自己,还好这是古代,还好她是太后,不然她真的要被李大宝给活活气死才算完。 李大宝这副根本不顾实际情况就瞎提意见,乱改方案,经常提供出一堆天马行空的灵感但绝对不负责后续工作的模样,她真的是看一遍抓狂一遍。 “算了,我不跟你争论,反正也争不出个什么。不过,我如果真没有现代人的素质,我刚刚就会顺着崔筠将你治罪!” 李大宝反倒得寸进尺道,“要是给我做这个太后,绝对不会是这副模样!” 盛少青:我忍! “我先把土地收归国有,再大力经商” 盛少青:我还忍! “我” 盛少青:“系统,你出来说句公道话啊!!!” 系统:【这我很难评,那我祝他成功吧。】 “闭嘴吧你!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给你做,你两天就能能被赶下台你!”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改革?” “我才不像你,光知道一张嘴叭叭!还光知道做只对自己有利益的事情!要提高地位,那也是提高天下万民的,绝不是只提高对自己有好处的!你提高农人和商人的地位,还不是因为你就出身于此?!” 李大宝看盛少青是真的有几分动怒,也见好就收的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问道,“那个.那个,你刚说还有什么事呢?” 盛少青平息了会怒火道,“李凌峰,到底是不是你们动的手?” 李大宝见盛少青问起这个,不由有些心虚道,“不不是。” “嗯?” 李大宝见盛少青不信,坚定了语气道,“没关系!” “不过就是我有个亲戚他.” “李大?” 李大宝震惊的看了一眼盛少青,不过也立刻反应过来盛少青不知道才奇怪呢,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他不过是事发当夜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事情,我怕有人对他下手才,却没想到是你的人先找到了他。” “可我怎么记得,我的人找他是因为一张布条呢?” 李大宝闻言脸色变得一阵绿一阵白,半天愣是没见到一个好颜色,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啊?” 李大宝被盛少青这样一噎脸色更是诡异,壮着胆子道,“还不是你不作为。” “你还来是吧?” 李大宝瞬间缩回了脖子,“不来了,不来了。” “我没作为你就要造反,天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再说了,如今积弊已久,又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变更过来呢?”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大宝解释道,“那就是一场误会嘛,我本以为夏豫怀是要抓李大充做李凌峰之死的替罪羊,只好出手拦了下来,却没想到他是因为那张布条。” “那李凌峰之死真的和你没关系?” “真的没有!”,李大宝竖起三根指头冲天发誓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李凌峰的死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那李大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才让你这么紧张?” 李大宝悄声道,“我只能说,李凌峰的死只能往内找原因。” “内因?” 李大宝坚定点了点头,“有时候,这家里人多了,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盛少青瞬间明白过来,沉声道,“我明白了。” “崔筠!” 刚刚被盛少青叫来的崔筠吓得有些阴影的李大宝赶忙阻止盛少青道,“哎!你怎么又叫” 见崔筠已经闪身进来,李大宝只好闭嘴低头不语。 “太后有何吩咐?” “说了这许多话,都忘了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阿筠你去传膳,今夜在宁安堂设宴款待李先生。” 崔筠属实没搞明白这位李先生的背景是什么,看着个子小小身材单薄,眉眼之间还略显猥琐,怎么就能得太后青眼至此,还不顾他屡次冒犯设宴款待呢? 当夜的宴会不过普通家宴标准,可却仍把李大宝羡慕的心酸不已。 碍于数人在场,李大宝也就不得不重拾起伪装,变成了那个在丰春不苟言笑的天彩使者了。 可一同受邀的夏豫怀和吕青峰这顿饭吃的可谓是如坐针毡,难以下咽。 短短一个晌午,他们不过慢了一步到陈留,太后怎么就和这个使者仿佛已经达成宾主尽欢的共识,一点也没有问罪的迹象?! 宴毕,李大宝就醉醺醺的在侍女的指引下到了自己的居处,刚进院子便立刻将所有的人赶了出去。 一心想要问个清楚的夏豫怀和吕青峰根本没吃多少喝多少,只等宴会结束便去求见太后。 盛少青无奈,只得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东暖阁召见了两位火急火燎的臣工。 “太后!” 夏豫怀和吕青峰对视一眼,都示意对方先说,可几番谦让不下,夏豫怀索性先声夺人道,“太后此前让臣严查天彩会,可臣刚刚追查到李大宝这,太后就将人提走,不知太后是何用意?” 吕青峰紧随其后道,“太后!昨日您还让微臣给夏大人带话,严查李大和李大宝,怎么今日就.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还请太后示下!” 盛少青耸了耸肩道,“是相谈甚欢不假。” 抛却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她和李大宝谈的还算顺利,毕竟李大宝是个极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才”,能委曲求全那是绝对不会硬来,更何况他们身份有别,但凡李大宝还想在这混,就不会和她作对。 盛少青先将两位大人扶起,缓缓道,“是吾从别处得到消息,这天彩使者就是李大宝,而这人又同吾有些牵扯,事发突然,为防两位大人误会,吾只能让林尽带了吾的手谕去提人。” “可” 吕青峰却想太后出身冯氏,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和李大宝这样的人有牵扯? 不过太后既然说有,那大概是有另外的人求到了太后眼前,太后不好明言,只能用自己做了挡箭牌。 看来李大宝背后的人,同朝廷中关系匪浅啊! 一会定然要去问问崔女官,最近都有何人见过太后,定然能追查出真相来! 夏豫怀还要开口,却听盛少青道,“今日你们匆匆赶来也是累了,明日你们同李大宝一起返回丰春,他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什么?!” “什么?!!” 夏豫怀和吕青峰的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吕青峰又是个练过武的,这内力深厚的一声差点直接将盛少青的半颗魂给震飞出天际。 “吾是说,他已经答应同朝廷合作,灭天彩,匡社稷。” “他他如何肯?!” “这你们就不必管了,他既然答应,便不会反悔。” 夏豫怀颤抖问道,“那他若是反悔了呢?” “若是反悔.那他自己也知道后果。” 夏豫怀捕捉到太后眼中一瞬的杀意,点了点头道,“微臣明白。” “那微臣还会按照此前商定之策行事,如今有了李大宝的助力,想来会更容易些.” 盛少青点了点头,“正是,吾今日找他来便是为了方便你们行事。” “既然百姓信奉有石神,我们一时无力扭转,倒不如顺其自然,让天彩会他们来配合朝廷,最终收归人心,使之向善。” 夏豫怀沉沉道,“臣明白。” 可吕青峰忽然开口道,“可此前已有证据表明李大和李凌峰李大人之死有关,既然使者是李大的儿子,那李大人之死便和天彩会脱不开干系,太后莫不要轻纵了李大宝去!” 盛少青摇了摇头,“李凌峰之事吾已有定论,至于李大宝.” 盛少青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如今正是用他之时,吾倒不会轻纵了他去,吾只不过等秋后算账罢了。” 吕青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总不能让李大宝这种害了那么多人的祸害最终还能逍遥法外吧。 李大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容易,可那些因为他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只要有太后这句话,就算日后太后想要将此事一笔勾销,他也能翻出来让太后彻查李大宝! “臣等告退!” 等夏豫怀和吕青峰都退了出去,盛少青这才能松了松神,一滩烂泥样瘫在榻上休憩养神。 她虽然明白大权在握对人的诱惑,也能明白世人对权势孜孜以求的欲望,如今更明白她手中握着的东西代表的含义,但是她这条咸鱼现在是真的.真的很累。 吕青峰自从东暖阁而出,就到处去寻崔筠的身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层层加码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刚刚暖阁之中不见崔筠伺候,问了阿宁姑娘也说不知崔筠现在何处,平日里从不费劲就能见到的人怎么今日这般难寻到? “你在四处张望什么?你难道不知在宫中这是要论罪的么?” 崔筠的声音在吕青峰身后骤然响起,吕青峰惊讶回头去看,心头却爬上一丝别样的情绪来。 “崔女官,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崔筠点了点头漠然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吕青峰还是头一次在崔筠这吃这样的冷脸色,虽然心下未解其意,但还是想着正事要紧,继续问道,“我是想问问,就这几日间,都有谁见过太后么?” 崔筠顿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吕青峰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也绝对不会危害太后的,只是如今我和夏大人在丰春遇到一桩怪事……” “你是说李大宝?” “对!崔女官也是觉得此人可疑么?” 崔筠点了点头道,“太后从前从未见过这个人,但说话语气中却对这个人颇为熟稔,甚至还多次饶恕了他不敬之罪呢!” 吕青峰也是惊讶道,“怎会如此……” 崔筠看吕青峰就来气,语气也不善了起来,“不过,太后如何同你又有何干系?” 吕青峰把崔筠扯到一旁低声道,“你可知道这李大宝是谁么?!” 吕青峰看崔筠一双秋水瞳里映满了疑惑,心头有些微动,语气仍沉沉道,“他就是天彩会的背后主使之一!” “什么?!” “这样危险的人你怎么能放他见太后?!” 吕青峰见崔筠语气激动起来,赶忙扯了扯崔筠的衣袖让她冷静些,“是太后让林大人带了手谕去带的人,我们哪能插得上手呢?” “崔女官难道不感觉奇怪吗?” 崔筠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才来问我太后此前见过谁,你是觉得有人向太后提过李大宝这个人,甚至还帮他求过情?!” 看到吕青峰肯定的神色,崔筠也严肃起来,思索了片刻道,“自到陈留之后,太后每日除了批阅奏折,便是在暖阁之中见各位大人,而商讨之事从未涉及丰春。” 吕青峰急着追问,“就没有旁人了么?!” 崔筠皱了皱眉,嫌弃道,“你急什么?!让我仔细想想!” “对!我想起来了!昨日晨起林阳公主回来复命,说是清河王妃勉强同意了,还有午后李夫人曾经来过,给太后送来了新制的荷包。” 吕青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李夫人是哪一位?” 他入宫晚,且在给太后赶马车之前负责的是外宫守备,对于内宫之中的人,他可以算得上是一概不知。 “李夫人嘛,出身江州李氏,是如今禹州牧李凌江的胞姐。” “那就是说……她和李凌峰也算有亲?” 崔筠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那崔女官可知道她们都和太后说了什么?” 崔筠皱眉道,“吕大人,这些请恕我不能告知。” 吕青峰想了想也是,崔筠若是将太后言谈泄露,那才真是害人不浅,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剩下的他还是自己去查吧,双手抱拳行礼道,“不过,还是多谢崔女官了!下官告退!” 说完吕青峰就一阵风似的跑了个没影,只留下在原地吃灰的崔筠和她的那句“哎!你等等!”在风中凌乱。 崔筠赌气跺脚道,“跑的这么快,我又不会吃了你!” “真!过!分!” 在一旁看了好久热闹的阿宁突然钻了出来,在崔筠身后悄声道,“崔女官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得你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崔筠睨了一眼阿宁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哼,你在暗处看了这么久还问我?” 阿宁只好耸了耸肩道,“我也只是好奇嘛,平日里严于律己,不苟言笑的崔女官最近怎么这么容易暴躁呢?” 崔筠疑惑道,“我最近很暴躁吗?” “嗯………怎么不算呢?” “昨日春竹不小心打碎了个陶壶,你把人家骂的至今还窝在后院里哭呢。” “今日早上,太后不过说了句菜咸了,你就差点把后厨给拆了。” “嘶……”,崔筠难以置信道,“这真的是我么?” “是说啊,婢子也不信眼前这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还是从前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崔女官,所以刚刚看你急匆匆出来,这才跟了上来一探究竟。” “婢子还直以为您是被人夺舍了,却没想到是………” 坠入爱河了。 崔筠捧着脸颊问道,“我……真的变化很大吗?” 阿宁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很大。 “您没发现连翘最近都不敢再来寻您了么?” 崔筠喃喃坐了下去,看崔筠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阿宁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或许重了些,心疼道,“崔女官,您还记得您从前对婢子们说过的么?” “您的那些抱负,还有您的那些不甘心,怎么遇到这点阻碍,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呢?” 崔筠垂下头去暗自不语,阿宁还要再劝,崔筠却抬起手止住了阿宁的话,“阿宁,你不必再说,我自己已经知道了。” “多谢你今日和我说这些,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当初太后苦劝林阳公主我还不以为意,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却已是曲中人……我现在这样,和当初的林阳公主又有何分别?” “你先去忙吧,三日后便是亲耕礼,太后跟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宁看崔筠脸上一副了悟的模样,袖子中的手却紧紧攥着,心下不放心,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进了东暖阁中伺候太后。 盛少青见阿宁走了进来,顺口问道,“此前送去司衣司的衣服改的怎么样了?” 最近一直赶路舟车劳顿不说,吃的也不新鲜,盛少青刚到陈留就瘦了两三圈,从京中带来的礼服也宽了一大截,没办法,只好又送去了司衣司让女史们按照如今的尺寸改了改。 “啊?” “啊!胡司衣说,明日应该就能送来让太后再试一试。” 看阿宁一副大梦初醒的混沌模样,盛少青疑惑问道,“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昨夜没睡好还是今天累到了,怎么这么迷离?” 阿宁咧着嘴笑了笑刚想摆手否认,盛少青却直接道,“你撒谎的时候最喜欢咧着右嘴笑,眼睛却喜欢看左边,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宁内心双手合十祈祷:崔女官,这可就不怪我了! “没什么………” “嗯?” “好吧,其实是崔女官最近有些异常,她好像和吕大人有些矛盾,因而一直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也变得易怒起来了。” “吾只看着她仿佛是瘦了不少,却没觉得她易怒啊?” 她原也瘦了不少,所以她还以为崔筠和她一样也是因为水土不服瘦了呢! 阿宁苦笑道,“在太后面前,崔女官自然不敢了,只不过已经有不少人对崔女官颇有微词了,婢子是担心会有人……在太后面前给崔女官穿小鞋。” 盛少青无谓笑笑道,“吾怎么可能会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离间之语?” 阿宁却郑重其事道,“太后信不信是一回事,可崔女官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失了不少人心,于她也无所助益啊!” 盛少青想了想也是,崔筠不好开展工作,就她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也严肃道,“吾知道了,吾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你刚说,她变成这样是因为和吕青峰吵架了?” 阿宁摇了摇头,“以婢子之见,不像。” “倒像是崔女官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何出此言?” 阿宁自信道,“婢子在宫中数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盛少青:得,又来个为情所困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盛少青一阵愤懑之后忽然泄了气道,“阿宁你先下去吧,等吾带陛下亲耕之后,再同她谈谈就是。” 说好一起到白头,她却偷偷焗了油。 不是说好了要见识不同的可能性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一不小心就一头栽进了爱情的陷阱之中?! 【宿主,您除了睡觉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喜好么?】 盛少青被系统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缓了缓才开口: “你的这个提问能加分吗?” 系统:…………… 【不能。】 盛少青:拒绝的可真干脆。 “那你对我进行背调的时候不应该都知道了么?” “除了睡觉,应该就只有美食能让我爱的如此深沉了吧。” 【好吧,多此一问。】 【您居然对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这一点倒和我们不谋而合。】 “诶,话不能这么说,从前还是很有兴趣的。” “但是自从发现睡觉更能让我快乐之后,我就不需要了。” 系统:6。 “而且我还致力于让每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子脱离困境,要么狠狠的幸福,要么狠狠的单身!” 【宿主,您还是先立足当下,致力于让云至的策令成功吧,不然,您的威望值又将刷新底线了。】 盛少青:????? “我最近都有在努力工作啊!!怎么还扣分!!!!” 【不是我扣分,而是您同意云至和纪文宣的同时,就已经将一部分积分抵押出去,若是策令成,您的积分将会成倍增长,可若是策令败,您懂得哦……】 盛少青:!!!!你不早说?! 系统委屈道:【我说了呀,您每次同意他们的时候,我都提醒您要慎重啊,您也没在意啊!】 盛少青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画面,心头一阵不好的预感,颤抖道,“你说的……不会是我答应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灰色数字吧?!” 【昂!】 【这是我们新开发出来的功能,让您能够更直接的看到积分的变动。】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那是扣分啊?!” 系统疑惑道,【因为这不是扣分,而是抵押呀!】 “那和扣分有什么区别?!” 系统还要解释,盛少青立刻让它闭嘴道,“别说了,我懂了,我这就去加班!” 系统还是不顾盛少青的阻止坚持解释道,【扣分就是这个分数绝对不会回来了,而抵押是暂时取出,这个分数有一定的概率成倍回来,也有可能成倍被扣除,所以这二者是不一样的!】 “行行行!不一样!行了吧!” 盛少青抓狂冲了回去,翻出了云至呈上来的近一个月的数据,这些她原本打算明天用来研究的数据,此刻都仿佛变成了那时被抵押出去的积分,她再不努力,可就要被挫骨扬灰了! 陈留是附近三个郡之中土地最为贫瘠,人口最为稀少的,除却一定的地理因素之外,更为重要的因素,是锦朝灭亡时极为频繁的战争。 战争让无数人失去了生命,没有了人,土地自然也就没有人耕种。剩下可以耕种的土地,都被当地的大地主牢牢把控在手中,为了护卫自己的一方土地,他们甚至在家中养了许多兵士。 剩下的人,要么成为大地主的佃农,要么成为大地主的护院。佃农交着高额的地税,却依旧可能吃不饱。但他们吃不吃得饱地主不关心,地主只关心他们交不交的起税,因而,交不起的那些人,只能背井离乡,加入丐帮,成为乞讨的流民之一。 大凉建国多年,真正重视起这件事的,只有先帝。 但免了税,并没有用。 他们缺的,是地。 为了对抗无良地主,有良心的大地主代表云至如今在陈留施行了诸多新法,不论此前如何,家住何方,又逃了多少税,只要在陈留,你肯开垦荒地,开了多少出来,这些地就是你的。 同时,男子十五以上分得天地四十亩,女子二十亩,但不许土地私自买卖,五户为一邻,五邻为一里,五里为一党,每一层级都设专属长官,若有人逃亡迁徙,便层层追责,必定重罚。 总之一句话,之前迁徙来,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想跑,没门!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速算大法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等到盛少青将云至呈上来的数据完全整理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黑如锅底,盛少青揉了揉酸痛的后脖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一口气又一屁股坐了下去,“这处理数据可真累啊!” 对比一个月以来陈留的人口数量和土地规模,盛少青惊讶地发现:云至的方法确实有用, 而且不是一般的有用。 短短一个月来,竟然足足有三万户新户落于陈留。此前云至出京时曾经粗略的估算过,如果这项策令被严格执行且发挥出它最大的效用,最多会有一万户新户落户,而现在落户的数量足足是此前预估的三倍之多。 相比之下,可用土地面积的增长却稍有逊色,只不过是从前的两倍有余。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可喜的变化,至少证明了云至的方法是有用的嘛! 短暂的激动过后,盛少青就在同一瞬间想到, 如果按照比例来算,陈留这片土地,如果没有足够的新地产生,哪来这么多土地给这些人分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盛少青越想越觉得诡异,苦思冥想间不知不觉就啃起了刚刚用来画图的毛笔。 好巧不巧,进来提醒盛少青就寝的崔筠就撞见了这一幕,她皱了皱眉,转身对着跟在后头的女史低声吩咐了几句,自己则走了前去将盛少青手中的笔悄然接过,换上了刚刚晾好的温水。 “阿筠,你怎么来了?” 见太后醒过神来,崔筠也轻声开口道,“微臣见太后想的出神,就没出声提醒您” 崔筠望了望外头的天色继续道, “如今已经丑时了, 您明日一早还约了云尚书和纪丞相商讨事情, 今夜不如就早点休息?” 盛少青拄着桌子又站了起来,探头顺着崔筠背后的缝隙向外看去, “果真天色不早了。” “说来也怪,这陈留的烛火似乎要比宫里的要亮一些,每次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深夜了。” 崔筠笑了笑打趣道,“太后这是自己点灯熬油,废寝忘食,还怪起烛火来了?” 盛少青嗔了崔筠一眼,看崔筠眼眶下虽然隐隐泛着微红,但神色并无大的不妥,她也就不欲这时候挑破崔筠的心事,只道,“那吾有什么办法,云尚书这事是吾一力促成,若是毫无成效,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了?” “看不看笑话的,那也是云尚书该操心的事情,太后只管安心就是。” 盛少青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怒吼:要是她真能安心就好了。 “云尚书是操心,可吾也不能当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不是?” 崔筠见盛少青的神色已不复刚刚那般郁滞, 也就放下心来, 打算出去看看刚刚吩咐女史的补神汤熬的如何了。 盛少青却看着手旁两大本的流民变化趋势、以及衙门的收支册子又发起了愁。 没有Excel处理数据,没有PPT绘图,于盛少青而言简直就像是丢失了两员得力大将一般,让她在战场上寸步难行,孤军奋战。 崔筠刚要转身,就看到盛少青瞬间晦暗下去的神色,好奇问道,“太后这样发愁,是.” 崔筠这一问仿佛打开了盛少青的话匣子,盛少青不由大倒苦水道,“云尚书呈上来的全是些详细记录着数据的册子,可吾又要从这些数据中看出问题来,这.这简直就是为难人嘛!” 就算有系统的帮助,但她要做的是相关性分析和影响因子排序,对于她这个非经济类专业出身且自上大学后基本就在研究石头以及石头内部性质的盛少青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崔筠歪头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账册,不确定开口:“微臣觉得,有一人或许能解太后如今忧虑。” “谁?!!” 盛少青两眼放光看向崔筠。 “陆无忧,陆大人。” “她?” 当初陆无忧去了司计司这件事在尚宫局并没有激起多么大的水花,且陆无忧为人低调,从不招惹事端,自然而然也就被盛少青顺其自然的忘记在了幽幽深宫之中了。 “她在司计司干的如何了?” 崔筠欣然点了点头,“挺不错的,不然微臣也不会向太后推荐她了。” “咱们出宫前一日是童司计告老之日,微臣还去参加了她的返乡宴,那时童司计还亲指陆无忧做她的接班人呢!” 盛少青笑了笑:“本来不就是她么?” 当初是林阳公主亲自替她求情,陆无忧的身份又是纪文宣的女儿,再怎么样盛少青都是要给这二位几分面子的,刚开始她还担心陆无忧会不满司计这个位子呢。 崔筠却眨了眨眼,“那可不一样!” “她虽是司计不假,可接替童司计的位子和童司计亲指的接班人,还是很有差距的。” “童司计这个人脾气古怪,手下人稍有错漏便会招致一顿臭骂,因而能在她手下干满一年的人,但凡调去了旁的职司,都是能统领一司的人才。” “所以,也就是说童司计很满意吾给她找的这个接班人咯?” “那是!童司计对陆无忧可谓是赞不绝口,微臣还从未见过童司计对哪个下属这般和颜悦色过呢!就算是微臣,当初和童司计不过是打过几次交道,也是头痛不已。” 盛少青喟叹道,“那看来陆无忧还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咯?” 崔筠附和:“所以,太后不若让她一试?” 盛少青犹疑道,“可吾想做的,她能明白么?” “太后就让她试试吧!或许会有意外之喜呢?” 盛少青见崔筠从未这样强烈的推荐过谁,心下也怀了几分期待,不由点了点头,“那你让她来试试?” 崔筠登时弹射出了门,前脚去寻陆无忧,后脚又将刚刚新鲜出炉的安神汤端了来。 陆无忧再见太后时,就看盛少青正捧着一碗汤药暖着手,那氤氲而起的热气模糊了盛少青的神色,但陆无忧好像透过这层朦胧的水汽隐约看到了别样的风景。 “微臣拜见太后!不知太后深夜召见是有何吩咐?” 陆无忧看到盛少青的眼神飘向自己,连忙在崔筠的示意下行礼问安。 这些年她以为不会再用而被她刻意遗忘的礼节,如今再捡起来时竟然没有丝毫不适,陆无忧心下也不由感叹起了这时势弄人。 盛少青在崔筠的监督下干完了那碗味道有点诡异的安神汤,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你如今在司计司做事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吾就是。” 盛少青觉得这大半夜的刚上来就给人家安排工作任务属实不人道,便学着从前见过的公司领导们的惯用套路,先嘘寒问暖,再先礼后兵。 简直完美! 陆无忧闻言有些惶恐,连忙摇了摇头道,“微臣现下在司计司十分适应,也没人敢欺侮微臣。” 也不知道是衡阳长公主真的收手了,还是宫中之人口风十分紧,她入宫为官已经半月有余,竟然还未见衡阳长公主对此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此前领教过衡阳长公主的滔天恨意,她怕是真会信了公主是已然放过自己了。 “是这样,吾这里有许多账册,你看能不能.” 盛少青示意崔筠将她之前看过的册子递给了陆无忧,脑子中却在思索着该怎么措辞才能让陆无忧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陆无忧接过册子翻了一遍,忽然闭上了眼,半盏茶的工夫,盛少青看眼前的人又忽然开口道,“太后,这本册子有问题。” 盛少青:?????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术业有专攻? “云大人实施之策,微臣在民间时就有耳闻,微臣也知道太后此行目的为何,但单据这本册子来说,这里面的数字绝对有差!” “继续说。” 陆无忧壮了壮胆子讲出自己的结论:“这人数和土地量对不上!” 盛少青赞许的点了点头,看来不用她说,陆无忧就已经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据微臣所知,男子授田四十亩,女子授田二十亩,若遇此前有田或者桑田者则另当别论,但策令大致如此,若以这样的人数授田,陈留至少要有三十万亩良田才对,而如今就算将新开出的田地加上,也不足二十万亩,这些,根本不够啊!” “更何况,据册子所示,陈留中青壮年男子居多,可若真是如此,为何没有相匹配的新田开出?” 盛少青叹了口气,“这正是奇怪之处啊!” “不过,你是怎样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分析出来的?” 盛少青看着那本厚厚的册子,自己就算有系统的帮助,那也是前后比对多次以及算了许多次之后才勉强察觉出不对来,可陆无忧不过看了一遍,就能分析出来,这是.开了挂吧? 陆无忧赧然一笑道,“微臣不才,自小就对这些筹算之术感兴趣,后来虽然没能再钻研下去,可管理后宅时也用得上这些,日积月累之下,若遇到些简单的账目,便能在心中默算出来。” 盛少青顿时惊讶不已,她若是没遇到那件倒霉事,或是直接没有投胎成为女子,以她这样的数学天赋,恐怕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这些也不简单啊”,盛少青吞了吞口水,惊叹道,“吾也是算了好久” “微臣此前在皇庄中便是借着替人算账糊口的”,陆无忧苦涩一笑,“不然微臣女流之身,如何能抡得起锄头种地呢?” “不然.微臣又如何能发觉皇庄管事账目有问题,还能告诉前来盘查的林阳公主真正账本的藏身之处呢?” 盛少青喟然叹道,“难怪!难怪!” “难怪林阳公主当初说是有你帮忙才让他们在证据确凿之下认了罪,原来你此前就替他们算过账!” “说来惭愧,是他们硬逼着我替他们做假账,微臣势单力薄之下无奈只能就范,但微臣自知那群蠢人路不会长远,便将真的账本藏匿起来,照着他们所说做了一本假的不能再假的账本,又偷梁换柱制了一本让他们自己都真假莫辨的“真”账本来搪塞他们。” “但微臣当初也算助纣为虐过,还请太后治罪!” 盛少青却是一边惊讶一边扶起了陆无忧道,“罢了罢了,那种境遇之下你也是被逼无奈,更何况你后来不也将功补过了,算是扯平了,扯平了。 陆无忧眼中似有泪意,盛少青也是不忍道,“都是吾不好,好端端的倒惹了你伤心了。” 陆无忧倏尔一笑道,“不!太后,如今微臣将这些都说出来,心中才算卸下来一桩大石,此后微臣定然努力做事,权当替自己赎罪!” 盛少青心中也算是卸下一桩巨石,这下她可算解放了!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盛少青向崔筠投去感激的一瞥,崔筠接收到太后的信号,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垂下头去看着地板不说话。 自打听了阿宁的话,她就不断地反思着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仔细思索之后,她发觉自己好像是暴躁了不少,羞愧交加之下见到太后也不免有些心虚。 还好太后从未说过什么,待她仍一切如旧,太后如此全心信任于她,她居然陷进了儿女情长之中不可自拔,真是该打! 细细想来,她对吕青峰仿佛不是喜欢,而是咽不下那口气去! 谁让他先来撩拨她,后来又变了卦不认账?! 一定是这样!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她索性就不咽了,这口气还是等她垂垂老矣的时候再咽吧! 陆无忧看着崔筠捧着剩下的几本册子走了过来也是有些头大,她这脑子是能算不假,但是刚刚在太后面前展示的这种速算还是很耗费她能量的。 因而,一般情况下,她的宗旨是非必要不展示。 可太后要她一夕之间算完这么多,她觉得要是真能算完,她的脑袋就得冒烟了。 还好太后继续道,“这些,你明天之前能看完么?” 陆无忧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明日,你将你的看法都写出来,让崔筠带给我就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真无邪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第二日,盛少青又一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东暖阁议事。 她昨晚明明提前用了美颜功能,怎么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系统:【不升级,功能当然没有那么即时的效果咯!】 “吾来迟了——” “让两位大人久侯了。” 刚刚若不是崔筠叫了她好几次,她今日险些又差点误了时辰。 云至和纪文宣先后转过身来行了礼连声道着不敢。 盛少青瞧着纪文宣的脸色还算不错,自打那天答应了他改制之后,他就像是老木逢春,突然打了鸡血一般的容光焕发了起来。 反倒是云至,如今顶着和自己相似的黑眼圈不说,面色也憔悴了不少。 “云尚书昨夜这是没睡好么?” 盛少青慢慢坐了下去,也招呼着眼前两位大人落了座。 云至叹了口气看了看纪文宣道,“臣昨夜连夜复盘了此前的记录,竟然发觉了从前没注意到的许多错漏之处,这实在是……让臣始料未及啊!” “此前,臣等……太乐观了。” 云至语气沉沉,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些数字飙升的太猛了,臣还自信的以为这是臣的策令有效,一心只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可………” “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对不对?” 盛少青呷下一口浓茶提了提神,“你昨日送来的册子,吾也看过了,那些数量吾瞧着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吾还以为云大人你已经知道了呢。” “人数如此之多,可田亩数却没跟上来,这不太合理吧。” 云至点了点头,眼下乌青更甚,“因而臣一夜未眠,将错漏最多的地方都整理了出来,还请太后过目。” 崔筠适时上前取过云至从袖筒中带出的折子,转身呈到了盛少青面前。 盛少青打开这本仿佛还带着温度的折子,大略一瞧,和自己昨夜算出来的大差不差,都是陈留附近的几个镇的数据出了问题。 盛少青合上折子道,“这些吾心中已经有数了,所以吾想问你,你自打来陈留,可有遇到什么阻碍没有?” 盛少青昨夜苦思冥想许久,除了不小心写错了这种概率极低的可能性之外,也就只有是有人故意的这个解释说得通了,不过她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为宜。 云至不解的看了一眼盛少青,又看了看纪文宣的反应,蹙眉摇了摇头道,“并未有什么太大的阻碍,此前是百姓不信官府会分田地给他们,后来臣效仿先贤在城东设搬木取信于民,自此此后策令便顺利推行,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啊?” 盛少青看纪文宣一脸了然的表情,小心问道,“那云尚书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云至更是大为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 盛少青惊讶道:“你出京之前就已经设想了会这般顺利么?” 就没有丝毫的胆怯,也没有考量失败的可能性,直接开冲,这么勇的么?! 盛少青心里慢慢打起了小鼓,当时她被云至那热血慷慨的奏折洗脑的有点上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现在想想……… 小口号一喊,小旗帜一立,这谁不迷糊啊? 云至苦笑道,“臣也不是不知道太后的意思,可若是臣想得太多,臣怕是会瞻前顾后,索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可存。” “而后事情进展的竟然如此顺利,臣当然不会想到……” 盛少青看纪文宣也略微摇了摇头,心下也是确定下来,看口型纪文宣绝对是在说:云至还是太年轻了。 “难道太后不希望这件事顺利么?” 盛少青摇了摇头,“吾当然希望顺利,但是既然说了是希望,那也就说明现实不可能这么顺利。” 云至被盛少青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盛少青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讲什么无聊的废话,还是一旁的纪文宣慢慢开了口道,“云大人,太后的意思是,你可曾想过为何会这般顺利?” 盛少青听了纪文宣的话不由连连点头,还是纪文宣懂她! 云至歪头想了想,抚了一把自己的美髯才开口:“臣的策令可谓之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如此顺利才是应当呀!” 纪文宣嗤笑出声,“云大人也算朝中重臣,怎么想法这么天真?” 云至被纪文宣这句讽刺的有点儿挂不住面子,可奈何人家是丞相,只能忍下这口气道,“下官愿闻其详,还望丞相赐教。” “云大人出仕便是五品的员外郎,不过短短数年就已经坐到尚书的位子上,正可谓是年轻有为呐。” 云至心想不是说自己的错处么,怎么纪丞相反倒夸起自己来了?刚想着谦逊一两句,这推辞的话就被纪文宣给敲碎了扔进了垃圾堆。 “可这父母官到底难做,做好了落不到名,做不好却能惹得一身腥。” “但云大人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从一品的尚书,还是这五品的陈留郡守,都能做的得心应手,想来未来出将入相,也是指日可待啊!” 云至被纪文宣这通阴阳怪气臊的脸色通红,盛少青也是第一次见纪文宣这样排暄别人,才发觉纪文宣这张利嘴要是真讽刺起人来,就连卫振也得甘拜下风。 “纪丞相的意思是,这顺利的太奇怪了?” “可!”,云至忽然想起什么,据理力争道,“可这些人都是臣的亲信,不可能背叛臣,也不可能造假的啊!” 纪文宣看云至还是没明白,直接反问道,“云大人你的亲信?” “你的亲信能将这陈留官府上下都塞满么?” “你的亲信能亲自去这田间地头一个一个的数人么?” “最不济的——” “你的亲信有没有去乡镇之中亲查都难说!” 云至被纪文宣这一连串的反问逼得哑口无言,他此前担心他此行最大的压力会来自京城,毕竟卫振这人是真小人,就怕他动点什么小动作,就足够远在陈留的他喝一壶的了。 可没想到,卫振居然反常的没有出招,甚至他派去盯着卫振的探子来报,卫振最近正闭门谢客,对外只说病了,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养病。 后来陈留事务繁忙起来,他也没顾得上关注卫振,只隐约听了一嘴,卫振卫大人的大郎君神秘失踪了数日之后又神秘回了家,卫振生了大气,一怒之下将儿子赶回了关外的老宅看家,此后再无卫振消息来报。 可听纪丞相的意思,这最大压力的源头,居然不是京城,而是陈留?! “可下官的策令都是为陈留百姓着想,陈留官衙之中的人又何须欺上瞒下?!” “更何况……他们何必做出这一副花团锦簇的虚假模样呢?!” 纪文宣悠悠问道,“云大人,可知道什么叫做捧杀?” “既然云大人还不明白,不如老夫再来问你,你若是都能答上,此事就此作罢,我便不再过问,如何?” 云至自信点了点头。 “云大人你分地于民,地从何来?” “荒地甚广,何愁无地?!” “好,如今有地,是谁人来分?” “那自然是官府了!” “云大人既然说是官府,那官府中的又是何人?” 云至好笑道,“那自然是衙役还有各级大小官员了。” “好,那这些官员又从何而来?” 云至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语气也不复此前坚定,“自然………是………朝廷选的官员了………” “那如今选出的官,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他们大多都是陈留当地乡绅世家之子………” 纪文宣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道,“云大人一腔赤诚,可这天下之人,却不是个个都像云大人你一样。” 盛少青在一旁听的也不由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纪文宣这不就是她的嘴替嘛! 云至是个极为乐观的理想主义者,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他一样,对他所规划的美好图景充满期待。 云至皱了皱眉,“可分田于百姓并不会影响他们这些人啊!相反的,长远来看,一旦陈留富庶起来,他们得利并不会比现在少啊!” “难道这里的人都会是这样的鼠目寸光之辈么?!” 纪文宣摇了摇头,“云大人你出身云氏,自小就生活在京中,衣食无缺,出行有车马随从,进门有仆妇管事,从未见识过这人间疾苦,自然也就没见识过这人的贪欲,能有多可怖。” “你以为今日分的是朝廷的地,可在他们眼中,你分的,可是他们世代的祖业。” “他们不过是不敢同你这大有来头的尚书作对,曲意逢迎之下,编造出一份好看的奏报来哄哄你高兴便得了。一月之后,你自回京做你的高官,他们自收回自己的土地,继续做自己的豪奢巨富。” “他们!他们竟敢!他们怎么敢?!” 纪文宣无谓的摇了摇头,“怎么不敢?” “太后手中那份奏报,不已经说明了一切么?” “你今日疑惑问我,为何这人会比田多,本相如今便告诉你,并非是人多,而是田少。而且本相笃定,如今这陈留之中没有田地的人仍然大有人在!” 云至被纪文宣坚定的语气骇住,一时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要告退,他现在就要去收拾那群阳奉阴违还敢沆瀣一气,欺上瞒下的兔崽子们! “站住!” 盛少青连忙没好气的拦住了云至,怎么陈留这地方是有毒么,一个两个的在这里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此事牵连深广,你现在去是要把陈留的官衙都给吾掀翻了么?!” 云至一时气急,“当初就不该让他们为官!这样一群娇生惯养的纨绔,如何能担得起一方父母官的重任?!” 盛少青和纪文宣对视一眼,心里同时达成共识:快了,快了,就要收拾他们了。 “那已经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云至怒道,“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总不能让他们一面吃着朝廷俸禄,一面阳奉阴违朝廷策令吧!” 云至越说越气,“实在欺人太甚!尤其是陈留附近这几个镇子的乡衙,我当初还体谅他们辛苦,以为他们是工作不慎有失,却没想到,是故意而为之!” 盛少青又打开那本奏报,指着那几处镇子的名字问道,“这个青石板乡,还有路井镇,它们的乡正都是何人?” 云至想了想道,“青石板乡的乡正是王远,而路井镇的里正……好像是叫王顺。” “怎么都是姓王?” 见云至面露怒色,盛少青也不敢再问,只看纪文宣,看他默默用嘴型说道:“这里是王氏的祖地。” 陈留王氏? “难怪!” 云至平复了好一会才道,“此前太后追查宫中失物,在官衙之中发现被转移进来的赃物,便是陈留王氏的手笔。当时,已经处理了不少王氏之人……却没想到……” “那些事云大人都没想到是王氏作梗,云大人还是有点天……” 盛少青看云至刚平复下去的火又要冒了出来,硬生生又把“真……”噎了回去,只吐出来个“哈……” 纪文宣扶额继续比口型:“云至的母亲姓王。” 盛少青:………………… 这不就是天下世家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那云大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盛少青就说嘛,云至怎么一提起是陈留中有人作梗就这么激动,原来这是没被外人坑,却被自己家亲戚给骗了啊。 不过,盛少青猜测,在王氏人的眼中,云至才是那个叛徒吧。 毕竟云至一说均田,哪里都不去,偏偏来了陈留试点,这外孙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云至咬牙道,“那自然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太后当初大义灭亲,发配了自己亲弟弟去给先帝守陵,臣也自当效仿!” 盛少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怎么都喜欢拿这个事说事啊……… 盛少青连忙转移话题,提建议道,“不如,一起去这几个地方看了,之后我们再做定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微服私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云至想了想,点头沉声道,“太后英明,是臣莽撞了。” “臣这就去安排!”,云至说完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而去。 纪文宣也站了起来抖落抖落自己的官袍行礼道,“那臣也告退了。” 看纪文宣神态出奇的平和,盛少青试探问道,“丞相莫非早就知道此事了?” 纪文宣笑了笑,“太后,臣非神算子,又怎能预卜先知呢?” “臣刚刚同云大人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这官报之中的数字有误。” “不,吾问的是今日之前.” 纪文宣讶然抬头,抬起褶皱的眼皮看了看盛少青,沉默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云大人当时选择了陈留,臣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一遭,不过那时云大人正是踌躇满志,臣.这也不好去浇一盆冷水上去。” “那既然早就知道可能会这样,为何不告诉他………哪怕是提点一二呢?” 至少让云至对王氏有些提防之心,也不至于沉浸在沾沾自喜之中不可自拔,若是她或者是云至没及时发现这样的错漏,真以为这策令完美无瑕然后推而广之,那岂不是要闯下大祸了么?! 纪文宣摇头笑着,“臣也只是猜测,更何况敌在暗,我在明,旁人如何出招,臣又如何能预料呢?” “不过是云尚书顺利的过了头,反倒引人生疑罢了。” “更何况,臣若是早些提醒,云大人就会信了么?” “云尚书出京时那个火急火燎的样子,太后又不是没见过。” 纪文宣看盛少青的脸色又是一笑,“太后怕是以为臣是在做事后诸葛亮吧?” 盛少青大为震惊:到底是你有系统还是我有?! “吾吾没有!” “臣如今再说,就算旁人说臣这不是事后诸葛,臣自己也会说,只不过臣就是认下这名头也无所谓,重要的不是臣,而是云大人。” “他自幼锦衣玉食,为官数载也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或许于常人而言,身后有枝可依不失为一种幸运,可于为官之人而言,长久不经风霜,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看得到眼前的对手,却看不到背后有多少无形的对手同他作对,今日是亲朋,明日便可能是仇敌,如今这点挫折不过尔尔,更猛烈的.怕是还在后头。” “他当初自然知道会有阻力,却只以为会是卫振,根本不会想到王氏会对他下手。” “你的意思是….”,盛少青惊疑不定道,“王氏可能会…….” “王氏既然敢让人虚报数字,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和云至双方各退一步的主意,一面配合云至做出一副鲜花着锦的假象,另一面只等着云至一月期满,回了京城便是。” “可云至一旦撕下这层脸皮,王氏也定然不会手软。” “毕竟”,纪文宣看了一眼盛少青,“外孙如何比得过嫡亲孙辈。” “更何况,此前云至为着宫中失窃案已经敲打过王氏,这样一来,他们必定有兵戎相见的这一天的。” 盛少青皱了皱眉,“难道就没有什么兵不血刃的方法么?” 纪文宣定定看着盛少青道,“自云至选了陈留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结果。” “他原本以为在陈留可以靠着情分避免不少争端,可这也就注定了他会被这层微薄无比的联系所反噬。” “这也就是臣会说云至太天真的原因。” 盛少青沉吟许久道,“不过,云尚书经此一事,或许就能吃一堑长一智了。” 纪文宣也点了点头,“此策必然是要在大凉继续推行下去的,所以现下在陈留吃些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愿云尚书能引以为戒吧。” “太后,丞相,云大人刚刚派人来说车驾已经备好了。”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纪丞相!”盛少青忽然叫住纪文宣道,“换身衣服吧,这样出去太招摇了。” 纪文宣愣了愣,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官袍,瞬间明白了几分,转身行礼告退。 纪文宣刚一出门,盛少青立刻对着崔筠道,“快!把此前给吾准备的便服取出来!” 崔筠不由失笑应声,转身回了院子去取,还好出京前多准备了几套寻常百姓的衣裙,不然到了陈留,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去给太后寻合身的衣裙? 在内室正收拾的阿宁和连翘看崔筠径直向着那口箱子而去,两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上的抹布,一齐围在了崔筠的身旁。 “崔女官…” 阿宁刚唤出声,剩下的话就被噎回了肚子里,她一想起自己昨夜把崔筠的异常告诉了太后,脑子里就是一阵后悔。 她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背后告人黑状的小人行径,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因而今天再见到崔筠,她便有几分心虚。 而崔筠自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好像也正常了起来,今日晨起不见她唉声叹气,就连脾气也收敛了许多,甚至比此前还要好说话不少。 相比之下,她就像是那个在背后捅人黑刀的小人,而崔筠却是那个善听谏言的真君子。 连翘不知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龃龉,只壮着胆子接着阿宁的话问崔筠道,“崔女官,您取这个箱子是干什么呀?” 崔筠看着这两个人紧紧盯着她手上的箱子,这紧张又期待的眼神都已经将二人想问的话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故意吓唬她们道,“怎么,本官做什么还要向你们报告么?” 阿宁顿时大失所望,她还真以为太后劝好了崔女官呢,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 连翘被怼的吐了吐舌头,她今日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敢问崔女官的,却没想到又吃了个硬钉子。 阿宁和连翘只好转身捡起刚刚手头的事情,却听崔女官“扑哧”笑了出声,“你们两个真是鬼精鬼精的!” “太后一会儿要微服出访,吩咐我来取衣服的。” 连翘对刚刚凶得要命的崔筠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应声,只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干活。 “怎么,你们是不想去了?” 没等阿宁和连翘回答,崔筠假意道,“看你们这意思应当是不想去了,那我找春竹吧,她之前也同本官说过想要多亲近亲近太后呢。” “哎!” “别!” 连翘和阿宁惊叫出声,又围了回来一人抓着崔筠一边的胳膊道,“崔女官!好姐姐!这种差事怎么能交给春竹呢?她来永光殿的时日尚浅,如何伺候得好太后呢!” 崔筠把两人的手扒拉开,“那————” “你们还不快去换衣服?!” 阿宁和连翘喜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就跑了出去,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崔筠望着两个急急跑出去的背影无奈一笑,便带着手中的衣服去让太后拣选。 盛少青正在东暖阁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崔筠的身影,只好又起身走了出来,看园中春色渐浓,日光下澈,池中的水波也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春天.就要来了。” 盛少青身后蓦然响起崔筠的声音,“太后,微臣取了几套衣服来,不知太后想穿哪一套呢?” “你帮吾选吧,你眼光好。” 崔筠看了看手中的衣料和颜色,从中抽出一套碧色的飞仙裙,外面还笼着一层月白色的薄纱,“不若穿这套?” “太后肤白,这套碧色的想来更能衬得太后肤若凝脂,院中都这般春意融融,想来外头更是如此,碧色也更应景些。” 盛少青点了点头,任由崔筠替自己更衣打扮。 崔筠对自己的眼光和审美极为自信,刚替盛少青整理完裙裾就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太后现在啊简直就如天外飞仙一般,只不过不慎误入了这俗世红尘之中。” 盛少青刮了刮崔筠的鼻尖,替她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道,“就你嘴甜!” “太后!崔女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宁和连翘喜滋滋的跑了进来,盛少青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们以为这是去春游么?” 连翘就差挥舞着个小旗子喊着:“各位游客这边走,我们的春游马上开始喽!” 阿宁和连翘尴尬笑了笑,“太后,婢子婢子们是是有点激动哈” 盛少青叮嘱她们道,“到外头可不许叫我太后了,还有,一会还有两位大人在,你们可不许像刚刚那样无礼啊。” 阿宁和连翘一人一边行礼道,“知道了,夫人。” 盛少青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出发!” 过了许久,两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缓缓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下。 “太”,阿宁刚要唤已经睡了过去的盛少青,忽觉这会好像不能再喊太后,可若是她现在再接个夫人岂不就变成太夫人了? 连翘看出阿宁的尴尬,接着喊道,“夫人!咱们到了!” 正拄着手靠在马车上见周公的盛少青被这一嗓子吆喝的浑身一激灵,这连翘到了外头就连嗓门都变大了不少啊。 下了马车,盛少青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抬头去看眼前客栈的匾额,烫金的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同福客栈。 ……这名字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这时纪文宣和云至也已经下了马车凑了过来,盛少青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两个人的诡异着装吸引。 “二位,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啊?” 纪文宣看了看云至,云至看了看纪文宣,都是尴尬一笑:“臣” “小的是账房。” “老奴是管家。” 盛少青:…… 好像,说的也没错…… “夫人请进!” 盛少青看云至还不太适应他的新身份,而纪文宣已经十分熟稔的作出请的姿势让自己进去了。 而林尽也换了一身行头,成了她这个来青石板乡寻亲的袁夫人的车夫了。 盛少青左脚刚一踏进客栈,跑堂的店小二就十分有眼色的迎了过来。 “这位夫人,咱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连翘站了出去回道,“自然是住店了。” 店小二将这一行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堆起笑道,“那几位楼上请!” “本店天字一号房环境优美雅致,住过不少名人逸士,就连当今太后来那也得夸一句好!” 阿宁憋了许久还是没憋住,一丝笑意从嘴角露了出来,可这落在店小二的眼里却成了阿宁不屑的铁证,店小二立刻反驳道,“这位姑娘可别不信,您等会见到就知道了!” “我信,我信还不成嘛。” 店小二看阿宁态度还算真诚这才作罢,只专心在前带路。 盛少青忽然想起什么,试探问小二道,“你们掌柜的可是姓佟?” 那小二摇了摇头,“不是。” 盛少青这才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哪能这么巧,这是青石板乡,可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七侠镇,而这应该只是恰巧和她看过的那个客栈同名罢了。 “我们掌柜的姓白。” 盛少青:…… 这和姓佟有什么分别?! “怎么,这位夫人认识我们掌柜?” “认识?”,盛少青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认识啊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她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自己啊,所以,盛少青坚定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小二愣了愣,“嗨!我还以为您认识我们掌柜的呢!” “我们掌柜的叫白青,这附近十里八村的都认识她,厉害着呢!” 盛少青也愣了愣,看来只是恰好同名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小二口中的天字第一号上房,小二自信推开了门,“诸位,请吧!” 盛少青走了进去,发觉这间房除了宽敞了点,布置的稍微用心了点,和刚刚她路过的那几件房间也并无什么区别吗。 那小二傲然道,“怎么样?!” 盛少青不忍打击这位热情满满的小二,只得牵强的点了点头。 崔筠在一旁忍笑忍得快要破功,连忙支开小二道,“你去打些热水来,夫人赶了许久的路,现下要洗漱洗漱。” 那小二就要满意离去,看着还杵在门口的云至和纪文宣还有林尽皱了皱眉道,“几位,我们客栈的下人间在下面,几位随我来就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溜须拍马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怎么?你们还在等什么?” 那小二看几个人还杵在原地没跟上来,正是疑惑这贵夫人怎么会带这样几个不知礼数的仆从来。 虽然这几个人身上的气势看起来都十分骇人,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人家,那眼神刚洗扫过他身上,他立刻就感觉有一阵凉飕飕的风飘过,但是! 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吓人, 那也跟自己一样是伺候别人的! 云至立刻向盛少青投去求助的眼神,这下人们住的那可都是大通铺,他这要他怎么住?! 纪文宣和林尽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看样子太后是不打算拯救他们了。 盛少青正捏着阿宁的耳朵教训她,“让你笑!” “那还不是那个店小二,他说什么太后来了都得夸一句,您还真给夸了, 这不真就成真的了?” “我要是不附和他, 不又要多费许多口舌么?” 阿宁一面躲着盛少青的敲打, 一面转身跑了出来,刚巧就瞧见了云至可怜兮兮的眼神,立刻收了嬉戏打闹的脸色,扯了扯跑回去太后的袖子,低声说,“夫人,云大云账房好像有话要说。” 盛少青这才看到这三个人的尴尬样子,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对着小二吩咐道,“你帮我再开几间上房,然后带他们也去歇息吧。” 那小二愣了愣,心想这夫人出手还真是大方,就连账房和杂役这样的奴才都能住单间,这不比他强多了?! 不过, 要住就住,多开几单他明日的酒钱就有喽! “好嘞!咱这就去!” “几位,请吧!” 云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终于不用跟一群人挤在一张又小又臭的炕头上睡觉了! “听说, 您是夫人的帐房先生?” 云至的幻想被热情的小二打断,云至听完了他的问题不由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个,我能问问,夫人一个月给你开几多钱哦?” 云至歪头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那小二摆出招牌的谄笑道,“嗨!我就问问嘛!” “夫人一出手就这么阔绰,想来也是出身大族吧?” 云至默默点了点头,纪文宣却反常的挤了进来,摸着自己一把胡子傲然道,“那是!” “就我们夫人身上这股气度,那是寻常世家能养的出来的么?!” 云至看着一脸自得表情的纪文宣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纪丞相这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那小二看着纪文宣也是有些出神,他记得刚刚这位管家还一脸的生人勿近呢! 难道是他眼花了? “那小的再多问一句,夫人大驾光临我们青石板乡是有什么事呀?” 那小二生怕再被误会,连忙补充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咱们这小地方, 平日哪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就是好奇,纯粹是好奇!” 纪文宣低头附在那小二的耳旁低声道,“我们夫人啊是来寻亲的!” “寻亲?” “不过这说来话就长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夫人想从族亲家中寻一位小郎君来继承香火,你明白了么?” 纪文宣神秘莫测的表情配上低沉的声线以及痛惜无比的眼神,那小二立刻就信了这纪文宣新鲜编出来的幌子。 云至刚想扯纪文宣的袖子问夫人哪里是来寻亲的,立刻就被纪文宣转过来的恐吓眼神给吓退,只好缩起脖子装起了鹌鹑。 那小二将纪文宣扯到一旁道,“那这位夫人她.” “什么这位那位的,是我们夫人。” “成成成,你们夫人.她为何会寻到我们这来啊?” 据他所知,这十里八村的农户哪有这样的富贵亲戚啊? 纪文宣立刻一脸警惕道,“你这小二话也忒多了,打听这些做什么?” “只管带路就是了,问得太多对你可没好处!” 见纪文宣突然凶悍了起来,那小二也只好偃旗息鼓不再多问,带他们去了房间安顿便转身退下。 云至刚一进门,就立刻抓着纪文宣问,“你刚跟那小二说那么多作甚?” 纪文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坐了下去,端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了茶才开口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你要喝吗?” 云至哪有纪文宣这样的闲情逸致,没好气回答:“不喝!” 反正他现在是账房,纪文宣是管家,在这纪文宣一时半刻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纪文宣摇摇头,吹着茶杯中的浮沫,“年轻人,这么浮躁可不行啊。” “我能不急吗?!眼见亲耕礼就在这一两日间,亲耕之后便要在大凉推行均田令,如今拿不到真正的记录,均田推迟不说,又要给了那起子小人生事的把柄!” 纪文宣喝下一口茶,“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云至无奈只得压低声线道,“我实在是没想到王氏居然敢明着乱来!” 纪文宣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云至道,“只有王氏么?” 云至瞬间沉默。 “可丞相您答应过我会支持我的啊!” 纪文宣耸了耸肩,“我还不够支持啊?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都陪着你来这了,你还要我怎么支持?” 看云至就要爆炸的焦急样子,纪文宣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王氏既然敢让人虚报,那他们就不怕有人来查,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何?” 云至摇了摇头,不确定试探道,“或许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 “你母亲出身陈留王氏,难道就没同你讲过你的堂外祖父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母亲只说堂外公为人谨慎可如今王氏主事的是堂伯父,又或许是他们以为我不会细查这些,才敢在其中动了手脚?” 纪文宣只笑了笑,叹息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尚书居然这般天真,“太后昨夜才拿到你的那些记录,不过一夜的功夫,太后都能发觉,你难道就发觉不了?真以为朝中无人,连个账都算不清楚了么?” “好像.好像也是” 天真的人有天真的好处,纪文宣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继续道,“可若是他们是故意虚报呢?” “故意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云至说完就反应了过来,震惊道,“他们居然敢试探我!” 纪文宣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云至痛苦的坐了下去,抱着头沉默了好久才闷声开口,“他们这是何苦啊!” “何苦?那是因为你没有让他们看到朝廷均田的决心。” “朝廷的决心?” “如今,王氏便是在逼着你在他们和你所谓的大义之中做出选择了。” “云大人,你好好想想吧。” 云至再抬眼,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我当初来陈留,除了距京城近之外,还不是因为陈留…同我有这样一层关系,我以为….他们至少可以不拖后腿!” 纪文宣安慰的拍了拍云至的肩膀道,“云大人一直官运亨通,自然不太清楚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只有杀鸡儆猴了。” 云至恨声开口,纪文宣却默然叹了口气,“这样是好,可你这就是摆明要与王氏为敌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原意是为他们好,可他们却不肯领情!” “我且问你,你均田,均的是谁的田?” “那自然是朝廷的…” “可他们以为那是他们的,你将他们的田分了出去,他们不同你拼命才怪。” “可” 没等云至回答,纪文宣继续问道,“你原本有良田千亩在手,娇妻美妾在怀,如今忽然来了个人说你这个人只能有一百亩田,剩余的全部充公,甚至还要分给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游民,你会作何想法?” “我” “虽说那些人要向你交税,可理所应当的事情被突然横插一道,你又会如何想?” “我我自然不满。” “可说这话的人又同你有些亲缘关系,你不能明面打他的脸,那就只能先按着他的意思办,只等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后面怎么办自然又是你说了算了。” “你觉得我这分析的如何?” 云至叹了口气,“多谢丞相赐教。” “可!”云至忽然愤声道,“这明明是朝廷的田,自然是朝廷说如何就如何,哪里轮的上他们指手画脚!” 纪文宣抚着自己的胡子道,“云大人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话总该听过吧?” “那我再换个问法,若是如今让你剃光了头发去做和尚,你可愿意?” 云至疑惑道,“要我做和尚,这是为何?” 他尚书做的好好的,跑去出家干什么? 看纪文宣神色不似玩笑,“您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纪文宣挑了挑眉,“那你给他们理由了吗?” “谁” 云至总算明白了过来,将自己的蠢问题从嗓子眼塞了回去,“我明白了。” “那” 纪文宣一看云至的神色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连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来问我。” 过了许久,纪文宣才叹了口气道,“随机应变吧,既然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界上,总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再下定论。” 云至佩服不已的拱了拱手,“听君一席话,胜” 纪文宣忽然抬手打住了云至的马屁,悄声道,“别说话,门外有人!” 纪文宣站了起身,悄悄挪到了门口,一把拉开大门,正提心吊胆在门外偷听的小二就一个踉跄摔了进来。 “咚——” 小二手中的水盆和他一起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又打了几个转,静静躺在了地板上。 云至立刻冲前去拎起小二的领子,怒喝道,“你竟然敢偷听我们说话!” “没没有,我没偷听,我就是碰巧.” 小二急中生智道,“奴是刚刚给你们夫人送了热水,想顺道问问你们需不需要罢了。” “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云至和纪文宣对视一眼,“一般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那可都是听了不少的。” “老实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小二没想到此前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云至发起火来居然这般吓人,“没——” 云至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小二痛苦道,“我说,我说,我就听到什么听君一席话” “还有呢?” “还有,还有,再下定论什么的!” “其他的真没听到了!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要是骗你们,我.我就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纪文宣往下看了一眼,“你本来就生不出吧。” “哎!”,小二没想到这时候这管家还能开玩笑,“不是!我是说我娘子,我娘子生不出来,我无后而终!” 云至这才撒开了手让这小二喘了几口气,“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小二刚脱离了魔爪就躲在了纪文宣的背后,“老管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顺路问问你们需不需要热水,刚好就听了那么一耳朵,我刚准备敲门的,就被你发现了。” 纪文宣轻声一笑,“你要真的是顺便来问,又怎么会说是被我发现了呢?” 小二:.这也行? 小二努着嘴道,“我真不是存心,就只是好奇你们的身份罢了,刚好就…就听了那么几句”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管家和账房嘛,刚刚那个杂役都告诉我了,还能是什么?” “我是好奇你们夫人。” “我们青石板乡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能和那样金尊玉贵的夫人攀上关系?” 云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等着纪文宣圆谎,神色之中还存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让你瞎编,我倒要看你怎么圆回来! 纪文宣冷笑一声,“你好奇我们就得告诉你么?” 那小二看两人语气缓和下来,又恢复了本性,壮着胆子将大门关了起来,又将两人拽回桌子前坐了下来。 “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一见到这位老先生,就觉得亲切!” 云至直接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拍马屁。” 纪文宣惊讶的看了一眼云至,早听说云尚书在陈留和百姓打成一片,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打成一片。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鸡犬升天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那小二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图,直接道,“你看啊,你们是府里的账房和管家,出门能住在这样的上房里也就罢了。可刚刚那个五大三粗的杂役,居然也能住,我想着” “你们府上还缺不缺什么打杂的差事, 两位能帮我引荐引荐.” “我这人别的什么优点没有,就是啊,这腿脚特别灵便,还特别的吃苦耐劳,给夫人跑个腿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 云至不由好笑道,“你这小二鬼心眼也忒多了,才见过我们一面就敢抛弃旧主,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们掌柜的?” 那小二脸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可又悄摸回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确认无人之后才回答道,“小的不也是没办法嘛!” “实话说了吧,我在这店里原就干不下去了,本就想筹谋着寻个新差事,这刚好就遇着了你们,你说这不是缘分这是什么?” 云至无心再和这无关紧要的人绕圈子,正打算直言轰了这小二出去,纪文宣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老先生,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了!只要你们愿意帮我跟夫人引荐引荐,我此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两人的大恩大德!!” 纪文宣笑着摆了摆手,“做牛做马倒也不必,你——” 那小二一听纪文宣的话就知道自己这是有戏,激动的立刻就要跪下去磕头, 这老管家看着平平无奇, 可看他们一举一动绝非出身平常人家,若是自己能混了进去,自己这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说, 说不定还能跟着鸡犬升天呢! 这下,他可算就能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 “嘭——”的一声,刚刚被掩好的门被人从外一掌掀开,“郭松!” “我说怎么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是在这跟旁人献殷勤啊!” 云至被这一句质问惊得浑身一抖,纪文宣却挑了挑眉,和云至一起看向声音的源头。 而郭松本人,更是当场石化,愣是不敢回头。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了?” “实在是对不住二位,是我没管教好下人,给二位添麻烦了。” 那女子慢慢走了进来,向着纪文宣和云至娇娇弱弱的行礼,“妾是这客栈的掌柜的,姓白单名一个青字,雨过天青的青,不知二位是?” 还没等云至反应,她便换了副脸色,双手叉着腰, 指着那个叫做郭松的小二叱骂起来。 云至和纪文宣尴尬对视一眼,这老板娘也忒不讲究了,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责骂这小二,莫不是以为是他们先起了话头,要诓了她的小厮去了吧? “哎!老板娘,掌柜的!” “这是你们店里的事情,我们还要休息,不如” 纪文宣却趁机添了把火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老板娘是生意人,难道还不清楚这样的道理么?” 云至惊讶回头,纪丞相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还嫌这里不够乱么?! 那老板娘的火气果然蹭蹭冒了出来,指着自己和郭松道,“我?” “他?” “他还想往高处走?他都不想想他当初被人像条狗一样的赶出门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他?!” “这才几天啊?!还没一个月吧?就想着另攀高枝了?!”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着殷勤的紧,一见到有更好的去处,立马就翻脸不认,郭松,你可真是好得很呐!” 郭松单方面被骂了这许久,心头也是有了火气,呛着声道,“我是在这里跑堂,又不是卖给你了!” “你!” 白青当即就被气的转身就走,只剩郭松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还有两个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 郭松如今追也不是留也不是,这谁能知道掌柜的会突然冲进来呢?! 转过头看云至也是一脸戏谑,郭松被臊的拱了拱手就落荒而逃,还是先稳住掌柜的再说吧! 云至走去确认了几遍门外再没旁人,这才一脸清净的关上了门,转身追问纪文宣干嘛非要撩拨人家店小二。 “人家郭松干得好好的,不过来献了几句殷勤,你就这样撩拨着人家来投奔,实在是.太不地道了些…” “你不会以为我肚量就这么小,专门挖了坑来等他跳吧?” 云至好奇道,“难道不是?” “那小二腰间系的腰牌你可瞧见了?” 云至点了点头,“那………有什么不妥吗?” 纪文宣又端起那半杯茶,抿了抿道,“不妥嘛,也没什么不妥,就是这牌子吧,是陈留王氏专有。” “王氏?” 云至低头仔细思索了一番,“我幼年曾跟着母亲省亲来过陈留,他们腰间好像是有这么个牌子。”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你堂外祖父王宣是个谨慎之人,为防王氏有人在外生事,就给每个王氏之人配一块特制的腰牌,凭此便能出入王府,一旦有人敢在外生事,苦主也能凭借着这牌子来王府状告。” “那刚刚那个小二怎么会有王氏的腰牌?!” 云至这才渐渐意识到不对起来。 纪文宣放下茶杯,“这正是奇怪之处嘛,不过你没听掌柜的叱骂他曾被人像狗一般赶了出去,想来他便是那时候流落到了这客栈之中。” “不然,你以为我们不过途经此地住个店,他何以这么热情?寻常的小二哪有他这样的好眼光?” “丞管家好尖的眼力啊!” “我就权当你是在夸我了。”,纪文宣抬头望天道,“这客栈还真是卧虎藏龙呐。” 云至疑惑不解看向了纪文宣,可纪文宣忽然站了起来,“云账房,你先歇着,我还有些事情同夫人商议,先行一步了。” “哎!” 云至又没反应过来,纪文宣就一阵风似的飘过,腿脚比他这个中年人甚至还要灵便许多。 “什么意思嘛!” 纪文宣同门口的林尽打了招呼,又得了盛少青的令,径直走了进去。 “夫人觉得可住的习惯?” 盛少青欣然点了点头,“这里虽然不比府里,但还是住的惯的。”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纪文宣点了点头,朗声道,“夫人既然喜欢这里,那就在这住下便是,寻亲的事情还是要缓缓治之。” 盛少青瞬间接收到了纪文宣的暗示,轻咳一声,“那是,那是。” “可期限将至,三日的时间会不会太少?” 纪文宣摇了摇头,“还望夫人稍安勿躁,事关府上百年大计,还是谨慎些好。” 纪文宣忽然凑了近前,压低声音道,“这客栈不简单,还望夫人事事小心。” 盛少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也低声道,“难道这是黑店?” “那倒不是,不过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夫人还记得此前为我们引路的那个小二么?” “此人叫郭松,之前在王氏做事,一月前不知为何被赶出了王氏,这才到了这客栈做小二。” 盛少青讶然道,“你这么快就打听出来了?” 纪文宣尴尬一笑,“老仆也没怎么打听” 不过是下了饵料,鱼自己上钩了罢了。 “我知道了,你和云.账房也多加小心。” 纪文宣也点了点头,出了门又同林尽耳语几句,林尽抱拳道,“小的定誓死护卫夫人周全!” 纪文宣尴尬拍了怕林尽的肩膀,“习武之人.就是中气十足哈.” 说完,纪文宣也不急着回房间,转悠着下了楼梯,闪身进了后院。 盛少青自纪文宣走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思前想后,立刻唤来崔筠,“我有些饿了,你去问问掌柜的店里有什么吃的,选几样让她送来便是。” 崔筠皱着眉无比疑惑:“夫人您出门前可是吃完了整整三碗饭的,马车上又吃完了一整碟的云片糕,这才刚过没多久,您真饿了?” 此前太后能吃,却也没这么能吃过啊。 盛少青一把摁住崔筠比出碟子大小的手,催促道,“快去快去,我就是饿了。” 没过一会,掌柜的就带着食盒妖妖娆娆的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脸无奈的崔筠。 崔筠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掌柜的一听说自家夫人要些吃喝,就跟听见什么稀罕事一样,忽的换了神色,还说要去亲自准备,甚至还抽空去换了套衣服? “刚刚妾出去有点事,不知道店里来了贵客,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海涵呢。” 掌柜的一件一件将食盒中的食物掏了出来摆在盛少青的眼前,“这些都是本店的招牌,夫人试试?” 盛少青抬眼望向掌柜,只见在她满头珠翠的头顶,有一行小字在隐隐闪烁:老娘倒要看看刚来就能拐跑我店里得力小二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盛少青默默吞了吞口水,“系统您就不能把字体放大一点?!” 【收到!】 之后,掌柜的头顶上的字就直冲云霄,一直排到了天花板上,而她刚刚看到的那一行小字只不过是被珠翠遮住的冰山一角。 “算了算了,你还是放小点吧.” 看自己摆上了菜,眼前的夫人却久久未动,白青也有些着慌,“夫人可是对这些不满意?” 崔筠默默走了前去,“夫人用膳不喜有人在旁,你先下去吧。” 外面的菜要进太后的腹中,那都是要经过多层检验的,不过有外人在场,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支开这个掌柜的为宜。 白青在见到盛少青之前,以为定然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才能将郭松的心神全都勾了过去,甚至不惜做牛做马也要跟着人家回去。 可她却没想到,眼前居然是这样一位气度高华的女子。 不过也是,刚刚那两位,不过区区账房和管家,身上的气质都与寻常人家不同,更何况他们的主子了 白青自嘲一笑,心道自己还真是……收起了那副要和盛少青决一高下的心思,默默转身退去。 “系统!快帮我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能让纪文宣心生警惕的,定然不是什么善茬,倒不如让她先来试探试探。 【白青】 【身份:客栈老板】 【生平事迹:不详】 【武力值:40】 【技能:狮吼功】 盛少青:?????? “几天不见,这么高端啦?” 系统傲然:【那是自然!】 【高端吗?】 盛少青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高端。” 【用积分换的。】 盛少青:!!!!!! 【定期对系统进行维护,是身为宿主的责任之一,这点在契约里面已经写了的。】 “什么时候签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您昏迷的那段时间,当然了,为了让您更好的和这里的世界相融合,我已经将这部分记忆移除。】 “好,签不平等条约是吧,我忍。”,盛少青攥紧了拳头道,“那这个白青没什么威胁咯?” 【她有没有攻击性,这取决于您.】 【当然了,现在还取决于.纪文宣。】 盛少青:????? 纪文宣都背着她,做了什么? 纪文宣刚闪进后院,就看到了坐在回廊后面抹眼泪的郭松。 “小二.伙计,你在这哭什么?” 郭松见是纪文宣走了过来,连忙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顶着红肿的双眼嘴硬道,“春日风沙大,我只是被迷了眼,我才没哭呢!” 纪文宣瘪了瘪嘴,对这种死要面子的行为表示理解,立刻换了话题道,“我是想问问你,你们青石板乡是不是有户人家叫王远的?” 一提起王家,郭松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文宣笑了笑,“刚刚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不也据实以告了么?作为回报,你回答我这么个问题又有何妨?” 郭松纠结片刻,“是,他是我们乡的乡正。” “那他这个人为人如何,你知道么?” 郭松这回学聪明了,不直接反问纪文宣,只说,“我不过是这小客栈的小跑堂的,哪能知道他为人如何?” 纪文宣惊奇道,“既然是你们的乡正,你们平日缴税、交店薄难道不会见到他吗?” 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白青打断了纪文宣的套话,“老先生,您就别为难我店里的小伙计了,以楼上那位夫人的排场,想要见到我们乡正,还不是易如反掌?”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机缘巧合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文宣还没说什么,白青就娇俏一笑道,“还是说,您真看上了鄙店的这不入眼的小伙计,真要带了他走吧?” 看着郭松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纪文宣也不好直接回绝了去,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那妾身.…..自然是恕难从命了。” 说完白青就变了脸色要将郭松拽了回去,“你想攀高枝也不是这么攀的。” “再说——” 郭松却一个闪身挣脱了白青的桎梏,“掌柜的!” 郭松抬起赤红的双眼对上白青惊讶的眼神道,“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这点子蝇头小利么!” 白青这才感受到郭松这下仿佛是动真格的, 也有些慌神, “你!不然你我.我给你涨工钱!” “我以后不让你干那么多活还不行么?”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不管你了, 成吗?” “掌柜的,这些日子承蒙您的关照,您的大恩郭松铭记在心,但这事,您就别管了。” “我去意已决,您强留我也是无用。” 说完郭松就扭头不去看白青的神色,白青脸上几经风云变幻,过了许久才只吐出一个掷地有声的“好”字来。 白青僵硬着回头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踉跄而去,“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在一旁看了一场大戏的纪文宣还没开口,郭松就顺着身后的柱子滑着瘫坐下去。 郭松蜷缩成一团,只将脸埋进身体里面,偶有几声零碎的哽咽声飘了出来。 纪文宣见状也有些不忍,他刚开始也只是想着能从郭松口中套些话出来, 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幅局面. 郭松虽说刁钻滑头了些,可年纪同自己的孙辈也是不相上下, 自己这样确实有几分为老不尊的嫌疑。 纪文宣从袖子中掏出自己的帕子来, 戳了戳郭松递给了他,没想到郭松猛的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仍在,可眼神里不见难过,却多了几分倔强。 “小兄弟” 郭松扭头看着纪文宣道,“老先生,这下你不帮我都不成了,我这下算是无处可去了。” “你这…….” 怎么还赖上他了? “我看你们掌柜的对你算是感情深厚,你又何必…….” “你若是现在向她认个错,兴许她就不生气了呢?” 郭松却摇了摇头道,“老先生你若是不肯收留我,我就自己去求夫人,我就是赖,也要跟你们赖在一起。” “你这是何苦呢?” 这下换做纪文宣彻底懵了圈,他不过诱惑了几句郭松,怎么郭松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们回去了呢? 郭松苦笑道,“老先生,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 我也没有必要骗你们, 你….也不必骗我了。” 纪文宣面色僵硬的收起了自己的帕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松忽然抢过纪文宣手中的帕子, 在上面嗅了嗅道,“若我没说错,这帕子沁的香料的是京城中最为盛行的冷松香,寻常人家绝不可得。还有,你说你是管家,可你脚下踩得却是官靴,那位账房更是如此,说着自己是账房,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哄哄别人也就罢了,这点伎俩..…..” 纪文宣: 真是失策失策! 一着急忘记换鞋了! “老先生.大人,小的都这般坦诚了,您还要骗我么?” 纪文宣只好一脸懊恼的承认道,“你所说的确实不假我们的确是.” “可这也不是你非要投靠的理由啊?!” 纪文宣忽然转了风向,直接反问了回去。 “能用得起这样香料的人,品级绝对不低于六品,而那位夫人更是如此.只要我能跟你们一起回去,我就有机会替自己伸冤!” “伸冤?” “你有冤情应该找县衙,找我们…我们也未必能帮你啊!” “我我.只要能跟你们回了陈留,我自有办法的!”,郭松苦笑一声接着道,“可我若是去找了衙门,那我还没走出衙门,我这半条命就没了。” 纪文宣看他神色也明白过来,“你要告的.是同衙门有关的人?” 郭松点了点头,“我要告的是王氏之人。” “可这衙门之中,哪里不是王姓之人,又有谁不是背靠王氏?” “就算是我.也曾经是替王氏办事的一条狗” “找人做替罪羊?便把我扔了出去,痛打一顿给丢出了王府!” 郭松自嘲笑了一声,“饶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旁人替我求了情,才只打了五十大板,在旁人原本的打算中,要了我的性命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客栈的?” 郭松提起这间客栈,语气莫名柔和了下来,“我同白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幼年丧父,少年丧母,白青见我可怜,便让我搬来这里,同她和这店里的伙计作伴。”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替王氏办起了事,便另寻了个住处搬了出去,直到前些日子被人驱赶,我才又搬了回来” “可我看掌柜的对你仿佛不只是….怜惜之情吧?” 郭松抬起红肿的眼皮看着纪文宣道,“大人慧眼,可我怕是只能辜负她了。” 说到此处,郭松的语气蓦然沉重下来,“从前我配不上她,现在的我更是不配。” 纪文宣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也蓦然沉寂下去。 郭松看纪文宣神色也变了,更是自嘲道,“大人一定觉得我的故事很无聊,可我从前帮王氏办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差事,手已经脏了,现在还被人像条癞皮狗一般赶了出去,我.” “我不甘心呐!” “我一定要替自己报仇,出一口恶气才是!” “只有你们!你们才能帮我!” 郭松愈说愈发激动起来,甚至拉着纪文宣的肩膀晃动了起来。 纪文宣连忙要挣开这神色有些癫狂的小兄弟,喘着大气道,“小兄弟啊,我一把年纪了,经不得这么晃啊,你把我的骨头都要摇散架了!” 郭松这才尴尬的松开了手,“对对不住啊” 纪文宣缓了缓气才接着问道,“那你要状告何人,又是因何状告,你讲给我听,我才能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啊。” 郭松环顾四周无人,才悄然开口,“我要告的是王氏三房的小公子,王郁。” “此前他私藏赃物,差点就要被问罪,后来他找了王远的儿子偷龙转凤替他顶了罪,他这才能得以脱身。” 纪文宣皱眉道,“可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大人您别急嘛,听我慢慢讲,事情的变故就出在这里。” “王远因为是王氏远支,一直不受重视,所以从前里正那个位置还是他巴结了许多年巴结来的。” “可后来,他的儿子被用来顶了罪,老子倒因此升了官,成了我们乡的乡正。” “其实一开始王郁的父亲承诺王远,他的儿子只会轻判,回头再动用王氏在刑部和大理寺的关系,轻判变保释,保释变无罪,这样便能皆大欢喜。” “王远一想这买卖并不亏,只不过让儿子替别人坐一回牢罢了,而私藏赃物这罪名听起来也并不大,他也能因此升官,便一口答应下来,回来就让自己儿子去认了罪。” “却没想到,太后和朝廷忽然要重判追责,一干人等都被下了大狱。” “王远这才着急了起来,但等他找到王郁的父亲时,那人却翻脸不认,只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王远也不敢往大了闹,毕竟自己这官也是王氏施舍给他的,他总不能丢了儿子还丢了官,可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便使人暗地里去刺杀王郁。” 纪文宣默默道,“自己的儿子不能好过,罪魁祸首自然也不能好过了.” 郭松点了点头,“可这刺客一朝不慎失了手,王郁这边又有了提防,王远这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将王郁怎么样。” 纪文宣回过头去看一脸无辜的郭松震惊道,“你不会就是那个刺客吧?” 郭松无奈道,“您看我这身板他像刺客吗?” 纪文宣摇了摇头,“不像。” “而王郁也想到了这刺客会是谁派来的,便跑来青石板乡,明面上是踏青春游,实则耀武扬威。” “那王远能忍下这口气?!” 郭松耸了耸肩道,“那自然能了。” “王远得罪不起王郁,可又气愤不已自己折了儿子还要被这样羞辱,便.” “便将..…..王郁此前做的许多荒唐事搜罗起来,告诉了王氏家主。” “王氏经营多年,子孙后辈枝繁叶茂,这样大的家族,有这样几个败类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家主却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一听有这样的不肖子孙,登时就要动用家法。” “不知道大人此前听说过王氏家法么?” 纪文宣点点头,“略有耳闻。” 当年他和王宣同在京中为官时,曾亲眼见过他揍自己的儿子,那真是把儿子揍得跟孙子一样,下了狠手的。 可见爱之深,责之切呐! “王郁一听家主要来,吓得立刻就要收拾金银细软跑路,可刚走到半道,就被家主拦了下来” “家主罚了他五十军棍,还关了他一年禁闭.” 纪文宣疑惑道,“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郭松一提起那段历史就恨得牙痒痒,“因为当时,我就在跟前!” “我此前就是王郁的近侍!” “你从前是王郁的近侍?!!!”,纪文宣惊讶道,“我以为” “您不会以为我是王远府中之人吧?” “你在青石板乡,我自然以为你是王远的人.” “我是青石板乡的人,可我一直是在陈留做事.后来是被驱逐回乡的。” “王郁这没骨头的,见家主动真格的,登时就把我推了出去,说他此前做的那些都是我教唆的!” “我说的他若是肯听,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纪文宣听完这乱七八糟的恩怨纠葛之后不由为王宣捏了把汗,这子孙多了还真是没什么好处,根本管不过来啊! “那你要告他,你可有什么证据?” “光凭王远升了官?这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郭松冷笑一声,“当初给王郁出找人替自己这个损主意的那封信还在我这。” 纪文宣刚要伸出手去接,只见郭松警惕的看着他,“老大人你” “你这时候才想着提防我了?你刚不还相信我能替你出气呢么?!” 郭松嘴硬道,“我在王氏呆了也有些年头了,察言观色、听音辨人这点,还从没出过错!” “那你还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郭松这才试探着开口道,“那您是答应帮我了?” 纪文宣没想到这小子是在这等着他,略一思索才答道,“这样,你若是帮我能再办一件事,我就答应你,而且之后还会带你回京,你可愿意?” 郭松立刻激动道,“我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纪文宣摊开手要看信,郭松却赧然一笑道,“那还是等您帮我做主的时候再给您看吧,您先告诉我,您要我帮您办什么事吧?” 纪文宣无奈点了点郭松的额头笑道,“果然是人精!” “你可知道这王远的夫人是什么人?” 郭松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她是我们乡有名的悍妇,此前王远将儿子卖进大牢之后,她可是戳着王远的脊梁骨骂了三天三夜都没一句是重复的。” 纪文宣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她这个人如何,你可知她姓甚名谁,又是何出身?” 郭松虽然不解,但还是老实答道,“她姓贺,听说祖上也曾显赫过,后来家道中落,只能变卖祖产维持生计,到她这一辈就她一个独女,当初好像贺家显赫时曾经和王氏指腹为婚,可后来贺家不成气候,王氏不愿自己的嫡子嫡孙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可又不愿让自己的名声不好听,这桩婚事便落在了远房的王远头上。” 纪文宣点了点头,这些和他此前了解的基本无差。 “大人打听这个干什么?” 纪文宣只道,“寻亲自然要打听清楚了。” “你们真是来寻亲?” 纪文宣低声道,“那还有假?”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英雄救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实话告诉你,楼上这位夫人呢,同你们这里的那位贺氏祖上有亲,这不就从京城寻来了。” 郭松却还是一脸疑色的看着纪文宣道,“老大人,你可别骗我,我自小在青石板乡长大, 从未听过贺夫人有这么一门京城的远亲啊?不然,当年她落魄时为何不去寻你们,反倒要你们寻了来?” “你此前不是说了么,这贺氏是个极为有骨气的么,她就算沦落,也是不愿伸手求人的。” 郭松状若明白的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 “那您是想让我做什么?” 纪文宣抚了一把自己的花白胡子,悠然道,“你既然自小生在这里, 又曾经帮王氏做事,那你自然有办法让王远和贺氏“不小心”知道,他们有位远道而来的贵亲来寻亲吧?” 郭松低下头去略一思索,“办法是有.可你们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这样不比我去来得更快些么?” 纪文宣压低声量道,“你是不知道,此前我们夫人也曾去过别家,可那些孩子.一听说我们夫人是在寻嗣子,都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来讨好我们夫人,可细细一打听,各个暗地里都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顽劣的不成气候。” “实在是没法子,夫人忽然想起在陈留这还有房远亲,这才寻来了你们这。” 郭松听完了然一笑道, “那些公子们,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这样,王郁此前做的那些事, 若不是有我在后头为他遮掩着,那顿家法怕是早都挨到屁股上了。” “所以呢,我们夫人就想了个主意,先在这附近住下,细细打听打听这家孩子的底细,再说明来意,这样不就少了许多麻烦么。” 郭松喟然点头,“那倒也是。” “诶,不对,那你们为何又要让他们知晓你们是来寻亲呢?” 纪文宣收回抚着胡子的手,得意一笑道,“这样若有似无的消息,不更撩拨人心弦么?” 纪文宣看郭松一言难尽的表情,拍了拍郭松的肩膀,“这道理你日后会明白的。” 郭松咧着嘴尴尬一笑: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把戏,我还真是看不懂。 盛少青就站在纪文宣后头看着他鬼扯,可怜郭松这孩子,年纪不大, 就快要被纪文宣这老头子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咳——咳——咳” “夫人,你.” “夫人!” 纪文宣和郭松齐齐回头, 一见来人, 郭松立刻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只留下一句“先生等我好消息”飞奔而去。 “夫人怎么下楼来了?” 盛少青心道我再不下来,我就又要多了一个好大儿了! “没事,我就是下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这是正在共商大计?” 纪文宣尴尬一笑,“事发突然,老仆还没来得及.” 盛少青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我就是好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会真认领个孩子回去吧? “老仆来时,曾在车上往窗外看了一眼,深觉这乡下也别有一番风光,夫人要不出去逛逛?” 盛少青见纪文宣顾左右而言他的不愿说,也就不好再追问,只点了点头,“也好。” 阿宁和连翘一听盛少青要出门去,当即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立刻就要跟着出去。 崔筠在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对盛少青说,“她们哪里是跟来伺候夫人的,我看分明是来玩的!” 阿宁和连翘反倒在门口扮了个鬼脸对崔筠道,“夫人都没说什么,崔女史难道就不觉得这外头新鲜么?” “嘿!我看你们出了府,这胆子也大了不少嘛!” 盛少青也是扶额道,“那何止是大了不少,刚刚你不在,她们差点没把客栈给我拆了。” 崔筠撇了撇嘴,“那还不是夫人给惯的。” “在客栈里放肆些也就罢了,出去了还这样,当心旁人以为我们府上没规矩呢!” 阿宁和连翘知道崔筠这是在提点她们,对视一眼,也正色答道,“知道了,崔女史。” 一行人热热闹闹下了楼,盛少青无意瞥见一旁站着的掌柜眼睛红肿,悄声问在楼梯口候着的纪文宣道,“这是怎么了?” 纪文宣转头去瞧白青的脸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好巧不巧有个醉酒的客人也瞧见了白青这般神情,便出言挑逗了两句,却被白青字字句句呛了回去,那人顿感颜面扫地,就要抬手去打白青。 盛少青一个眼神,林尽便闪身上去,一把抓住了那无礼的客人的胳膊,“不得无礼!” 那醉汉摇摇晃晃道,“我无不无礼,干你何事?!” 转而一脸淫笑着打量着白青和林尽,“我说呢,老板娘今日对我这般爱答不理,怎么,有了小白脸,就不要老相好了?英雄救美?我呸!” 白青神色愤愤的刚要反驳,盛少青就已经走了过去,“那是当然了。” “既然有小白脸,还能要你这种五大三粗的货色么?” “你家是没有镜子么?” “哎呀!”,盛少青一脸惋惜看着他道,“莫不是你家穷的买不起镜子?” 那醉汉气急道,“胡说!” “我家怎么可能买不起镜子!” 说完,那汉子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不对,我买镜子干什么!” “那当然是照照你这副尊容了。” “脑袋空空,肚皮满满,满嘴臭味,浑身晦气。” “你!”,那醉汉彻底被激怒,却碍于盛少青身后人数众多,而林尽看起来更是一脸凶悍,只好搬出靠山来语气沉沉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盛少青好像是被这语气吓住了一般,“哎呦,您哪位?” 不是她说,在座的各位,论其身份来,谁能有她背景强? 盛少青头一次直接感受到自己身份带来的底气和傲气,直觉通体顺畅,连刚刚坐马车带来的眩晕感也一扫而空。 “哼”,那汉子更是自信,“我舅父,可是这里的乡正!” “哦。” 这是什么反应? 那汉子多年横行霸道的自信被盛少青的这一个“哦”字打击的片甲不留,正要发作间,只听盛少青悠悠道,“你舅父,是我侄女婿。” “论辈分,你得唤我一句什么来着?” 盛少青扭头去看纪文宣,“管家,你帮我算算,他得唤我什么?” 纪文宣默默盘算了一下,“王乡正唤您作姑姑,而王乡正又是这位的舅父,那他得唤您一句姑奶奶。” “来,好侄孙,叫声姑奶奶来听听?” 盛少青学着这汉子调戏白青的样子,让他也唤她一声。 那醉汉上下打量了一番盛少青,看她衣着不凡,语气又这样嚣张,心下信了几分,却仍是嘴硬道,“我怎么不知道舅母还有你这样的亲戚?!” “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你!” 那汉子借着酒劲就要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林尽腕上一用劲,那汉子登时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有一阵寒意涌上,随后“啊!”的惨叫出声。 “敢对夫人不敬,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可就不是脱臼这么简单了。” “什么?!”那汉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我脱臼了?!” 林尽挑了挑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汉子惊觉自己刚刚抬起的手忽然没了知觉,“咚”的坠落下来。 “你!你们!你们竟敢!” 那汉子气愤不过,却又打不过眼前的“小白脸”,只好负气转头就走,“你们给我等着!” 刚刚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也四散而去,盛少青低声对纪文宣道,“怎么样,我这招是不是比那个郭松快多了?” 纪文宣讶然看向盛少青,他还以为太后真的只是打抱不平呢 盛少青走到白青面前,“你没事吧?” 白青倔强道,“我我没事,我.我自己也能处理的了的!” 谁要她帮忙了?!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就成。” “阿筠,我们走吧。” 盛少青转头就要出门,白青却在盛少青身后低声道,“别以为你卖个好,我就能让你把郭松带走!” 盛少青好笑的回头看了一眼白青,径直走了出去。 一出客栈门,盛少青就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刚刚和那醉汉说话真是费神,那浑身的酒气都快把她熏死了。 “诶,管家,账房怎么不同我们一起来?” 盛少青这才想起,她身后这一群人中好像少了云至。 纪文宣尴尬一笑,“账房嘛他累的睡着了.” 他本来是想去通知云至的,可刚一回到房间,就被云至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劝退,连忙退了出来,在楼下等着太后。 经此一事,他真的很难把美髯公这个荣誉称号和云至联系在一起。 美髯飘飘的美髯公就算躺着也是丰神俊朗,可是他正打着如雷贯耳的呼噜。 这……实在是太破坏画面的美感了。 想来是云至这些时日操劳太过,好不容易能睡一会,他还是不要打扰云至的清梦了。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他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除了明面上跟着我们的人,还有一队暗卫早已经化作百姓模样提前潜入了这里,所以夫人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太后是怎么知道我让郭松传讯这事?” 他记得他和郭松说这些的时候,太后并不在他们身后啊,若太后在,他又怎么会一无所觉? 盛少青一愣,啊.? 她能说她开挂了吗? “刚刚我就在你们身后,自然是听到了的” 纪文宣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多问。 盛少青见状立刻松了口气,还好纪文宣没怎么起疑。 “不过,王远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冒充他姑母,接下来该怎么办?” 纪文宣虽然没料到盛少青会来这样一手,但既然太后放出话去,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夫人怎么会是冒充的?” 嗯?? “当年贺家败落,贺夫人的祖父确实有个幼弟不慎被仆妇弄丢,自此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那我.便冒充贺夫人堂祖父的女儿?。” 纪文宣点了点头,“其实只要能说的过去,王远必然会上钩。” “愚蠢到能把亲儿子送进大牢里替人认罪,这种人,只要稍给他点好处,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盛少青隐隐有些明白了纪文宣的用意,朗声对崔筠道,“阿筠,咱们去首饰店!” 一进店,还没等伙计上来招呼,盛少青就对着阿宁和连翘耳语几句。 阿宁还有些疑虑,连翘却已经走上前去对伙计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上来。” 那伙计一听立刻两眼冒光,脚底生风冲进了后院,寻到掌柜的,“掌柜的!来大生意了!” 那掌柜的听完,取了钥匙,转身去了库房取了店里最贵的头面来,笑嘻嘻的端了出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盛少青低声咳了一声,阿宁就从掌柜手中接了过来,将首饰放在了盛少青的面前。 盛少青虽然对首饰没有研究,但这些和她此前见过的宫中饰品对比来看,这套翡翠头面,精致有余,水头却不够,便沉沉咳了一声。 阿宁会意,“掌柜的,这就是你们这最好的首饰了么?” 掌柜的正稀罕这夫人是哑巴还是嗓子不好,一听阿宁的质疑,也有些忿忿,“那是自然。” “你可别蒙我,价钱不是问题,你自去取最好的来就是。” 掌柜为难道,“本店开在这乡野之间,最好的便是这些,可若是夫人还是不满意,小的可以从别的地方调来。” 阿宁看了一眼盛少青,盛少青点了点头,阿宁便开口道,“那你们调货需要几日?” 掌柜的立刻回道,“就在这一两日间。” “那若有了好东西,送来同福客栈就是。” 说完,盛少青就带着一行人出了门。此后,盛少青又带着他们去了不少店面,这一整套流程如法炮制下来,青石板乡来了个阔气贵夫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只有纪文宣默默跟在后头算着盛少青这趟下来得出多少银子,在心中哀嚎道:太后,你戏过了啊! 盛少青却一路演上了瘾,一脚刚要踏进绸缎庄,纪文宣就在前头拦了下来,“夫人逛了这么久,要不要歇歇脚,喝口茶?”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东施效颦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只好暂时放下疯狂刷卡消费的快乐从善如流道,“那也成吧。” 纪文宣在后头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能省下不少银子了。 他们刚要拐进茶馆,就瞧见茶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人头攒动,竟然比正街还要热闹些许。 盛少青稀奇的往里瞧了一眼,只看到他们仿佛是排着队从一家门口领着什么东西。 正在队尾排着队的男人看盛少青穿着不凡,还好奇的探头探脑看他们,一抬袖子挡住了盛少青的视线,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 “嘿!” 茶馆老板刚从店里迎了出来,看盛少青就要和旁人绊起嘴来,好心拉了盛少青进去,请他们进了店才解释道,“那条巷子是王府的后街,听说这几天王府做善事,只要他们每日跟着管家走一通,就能领好些碎银子,我们乡那些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最近几日都在这,您身份贵重,又何必和这样的人计较?” 盛少青更是迷惑了,“还有天上掉钱这样的好事情?” 老板“嗨”的一声,将盛少青迎了进去,请她坐下道,“原本是没有,可人活在世上,见得事情多了,不就有了?” 盛少青轻笑出声,没想到这山野之间还有这样的哲学家呢? “您别笑啊,您就说我刚说的有没有道理就是了。” 纪文宣接过话头,“那自然是很有道理了。” “不过,这王府是哪家的王府?” 那老板一边端起手中的茶壶为他们添着茶,一边回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 “这王府,就是从前的乡正府,后来上一位郭乡正卸任,现任王远王乡正上任,便搬进了这乡正府,还将这门匾啊给改成了王府。” 老板为最后一个坐下的林尽添完茶,用只有几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听说,那匾额还是照着陈留王府的模样造的呢!” 说完老板就啧啧摇着头评价道,“只怕是东施效颦,最后要落了个贻笑大方的结局咯。” “老板!这边再添一壶茶!” 老板应声而去,盛少青看着老板远去的背影,心道这茶馆果真是个消息极为灵通的地方。 “这王远还真是好面子,当个乡正就要换牌匾了?” 先改换门庭,又表现出一副乐善布施的样子,王远还真是… 纪文宣却皱了皱眉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纪文宣对着林尽耳语几句,林尽便将腰间的佩刀和玉佩取下放在桌上,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你——干什么去?”,盛少青不知道纪文宣在卖什么关子,只听纪文宣轻声道,“夫人稍候片刻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还没半盏茶的功夫,林尽就折返回来,不过比起出门时的英姿勃发,回来时候的林尽眉宇之间好像多了几分狼狈? 林尽刚一坐下,就低声道,“果然没好事!” “我混进排队的人群之中,刚轮到我,他们还要什么凭证才肯给钱,我自然没有,他们便将我赶了出来。” “不过听那发钱的管事的意思,他们每日里找些人定时去附近的田地里,只要呆够了时辰,便会有人给他们发一张凭条,他们凭此就能来王府领些钱。” 盛少青疑惑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就是最近几日。” 林尽恼怒道,“不过,那管事说话忒不客气,可见是平日里在这横行霸道惯了!” 走上前来添茶的小二听了林尽的抱怨,好奇问道,“公子说的可是隔壁王府的管事?” 林尽点了点头,那小二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呦!您可甭提了!那人….” “那人可是新晋成了我们青石板乡的四大恶人之首呢!” “至于怎么成了榜首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老板“咚”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还不干活去,在这多嘴多舌什么?客人都嫌你聒噪了!” “哎!”,盛少青赶紧拦下老板,“没事,我们不嫌他聒噪,你就让他说吧。” 说完,盛少青也知情识趣的从袖筒里取出荷包来,掏出块碎银子来道,“这些,权当是我买了他替我们说这会书的时间。” 茶馆老板见有银子赚,这才收了手,将银子一把拿了回来,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心道这以后要不真给小二开个说书的台子? 那小二激动道,“夫人怎么知道小的梦想就是能去京城说书?!” 盛少青尴尬一笑,你想去京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想说书。 纪文宣也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来,放在小二的眼前,“你若是说得好,这几个铜板就算是我另赏给你的。” 小二更是两眼放光的兴致勃勃讲起了王远家中最近的鸡毛蒜皮来。 这王远从前不过是个里正,手下也只是寥寥数人,可就这么几个人,都还是各有心事,满腹鬼胎。 只有一人,对王远是言听计从,王远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因而,王远跟他也就走的最近。 忽有一日,王远发达起来,竟然有人为了王远,让郭乡正提前卸任,将位子腾出来给他。 王远也不傻,发达之后,就只带了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上任,如今便让他当了自己府上的管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远一朝成了乡正,这管事也跟着飘了起来,听说将匾额换掉这样的主意,就是这个管事出的。 这管事姓赖,这人不仅心肠坏,还只敢做不敢当,一出事便是一味的推脱,因而大家都只叫他癞皮狗。 “前些日子,就因为他放债,害了不少人家家破人亡,苦主报官,可乡中如今最大的官就是王远,苦主也是无可奈何,听说不少人已经打算筹钱一起去陈留告状了。” “就没人能管管他么?” 小二无奈的耸了耸肩,“谁能管?谁敢管?谁又会去管?” “王远正忙着应付上头均田的差事,哪顾得上管这些?” “应付?均田?” 小二点了点头,“这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真假难辨,信不信也由你们,此前给了王远官做的那人,仿佛前些日子派了人警告了王远,王远因此被弄得焦头烂额的,正在家着急上火呢!” 纪文宣将桌子上的铜板丢给了小二,小二便喜滋滋的将铜板悄摸揣进了口袋里,行了大礼退下,临了还意犹未尽道,“夫人若是还想听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等小二走远,盛少青才和纪文宣对视一眼道,“王氏派人警告了王远?” 纪文宣沉吟片刻,“若是这小二的消息无误,问题便是,王远做了什么,王氏要警告王远?” “我记得…青石板乡的数量差距最大,所以我才能一眼在那些只有细微误差的数字之中发现这里,难道是王氏因为这个?” 王氏本想不动声色的造假,可没想到下头的人造假过了头,反倒露出了马脚? 纪文宣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有没有可能,是王远故意为之?” “故意的?” 盛少青想了半天也能没想明白为什么王远要故意漏出马脚,这不就是引着人去查他么? 纪文宣接着道,“就看他将匾额换成和陈留王氏一样这点来看,他应该是在向王氏示威。” “陈留王氏最为注重规矩体统,不同支系不同官职的府邸匾额之间都会做出区别。” “前些年,就因为南景建康城中的王氏也用了和陈留王氏一样的匾额,那时两家一度闹得水火不容,甚至牵扯到了当时的朝局。” “后来因为景明帝皇后出身建康王氏,建康王氏便一飞冲天,成了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陈留王氏又日渐式微,这两家才勉强握手言和。” 盛少青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说他换了匾额不是因为好面子。” “不过,注不注重规矩体统又不是看牌匾……” 纪文宣闻言苦笑道,“有这样一桩事在前头,看来他在数字上动手脚,大抵就不是无心之失了。” 纪文宣又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争那口气,还是真的爱子的拳拳之心哪!” “对!”,盛少青忽然想到,“王远的儿子还在大牢里呢!” “莫非是他为了救他儿子,才出此一策,引火烧身,借此威逼王氏帮他?” 纪文宣抚了一把胡子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这还得看王远到底有没有这个脑子了。” 盛少青知道纪文宣的意思,或许王远只是为了单纯的出一口气呢? 毕竟,王远把自己儿子送进去替人挡灾的时候,可没含糊过。 盛少青喝了一口茶,“他有没有这个心思,这两日间就会有结果了。” 纪文宣抬头好笑看了一眼盛少青,“夫人这样大的阵仗,恐怕已经由不得他不知道了。” “不过,他府上那个管事都已经荣登恶人榜榜首了,他真能有这么好心?” 纪文宣正是不解其意,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盛少青说的是隔壁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撒钱”活动,也学着盛少青的语气,“好不好心,明日就能有结果了。” 纪文宣将喝空的茶杯倒扣下来,立刻就有个农夫打扮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出现在了纪文宣的背后。 盛少青:??????? 纪文宣在那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便领命而退,纪文宣转头又对着林尽笑着道,“林护卫身上气势太过骇人,还是换个人选再去吧。” 夜幕降临时,盛少青才带着逛的意犹未尽的阿宁和连翘回了客栈。 提前回去的崔筠已经在门外焦急候了多时,而她背后的郭松一瞧见是盛少青一行人回来,立刻就冲了前去道,“你们..…..你们今日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连翘不满道,“你这人说话忒没规矩了,我们做了什么同你有何.” 盛少青抬手制止了连翘,“怎么了?” 郭松一面将人引了进去,一面低声道,“听说.王远的外甥今日大闹了王府,说有人冒充他舅母的亲眷,还占他的便宜!” “我一合计,这能在青石板乡搞出这么大阵仗的,除了你们,应该也没有旁人了吧!” 纪文宣无奈只能点头认下此事,郭松却更是焦急道,“这就坏了!” “只怕明日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王远的外甥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你们得罪他?怕是结亲不成要结仇啊!” 盛少青不以为意道,“怎么,他这么混蛋还要我让着他不成?” “你们乡的恶人榜上不会也有他的名号吧?” 郭松尴尬的点了点头,“他位居第二。” 盛少青啧啧摇了摇头,“你看看,一共就四个,王远家里就占了两个。” 真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郭松又是尴尬一笑,“其实.还有一个,第三是王远的侄子” 盛少青: 这就是基因的力量么?还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大家子愣是没出一个人才!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人家的有个乡正叔叔呢?!” “我听他们说,王远明日就会来为他外甥撑腰了!” 盛少青不以为意道,“来就来,就怕他不来呢!” 郭松将纪文宣拽到一边道,“老大人,夫人她?” 纪文宣低声解释:“夫人身份尊贵,王远一个小小乡正,自然不放在眼里了,不过.你怎么怕他怕成这样?” 郭松幽怨无比的看了一眼纪文宣,“我我总要在这里混下去的.” 纪文宣断然摇头,“不对,我已经答应带你去京城,所以肯定不是你”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白掌柜吧!” “你是怕你走了之后,那个混蛋会将怨气发泄在客栈里吧?” 郭松的心思被纪文宣戳破,也不再遮掩直接道,“掌柜的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再给她带来麻烦,这.这样太自私了。” 纪文宣也是了然一笑,“我看不止是恩重如山,而是情深意重吧!” “你放心吧,此事你不必再管,我保证不会牵扯到客栈,也自会给你个交代。”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里认亲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郭松这才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盛少青道,“小的还是得提醒夫人一句,王乡正最忌旁人提起他从前的事,夫人既然有求于人,还是小心些才是。” 第二日一大早,盛少青就被楼下一阵嘈杂吵醒, 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却听崔筠在她耳边轻声道,“是王远来了。” “丞相已经将他拦在了门口,可他仍是要见您呢。” “这么快?” 盛少青“腾”的坐了起来,又在崔筠无奈的眼神中披上了外衣,才慢吞吞挪到了床边, 一边穿鞋一边嘟囔, “一大清早就跑来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皇帝呢。” 在旁打水的连翘忽的笑出了声, “婢子倒觉得这里是能人辈出,前有能让太后赞不绝口的客栈,后有能让太后大清早就起了身的乡正……” 盛少青白了一眼连翘,“不知道都是从哪来的妖魔鬼怪!” 连翘吐了吐舌头,早起的太后不好惹,她还是不贫嘴为妙了。 盛少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下了楼,在楼梯口站定后,像是才发现了店中这乌泱泱的人群一般,惊讶扭头问着白青道,“掌柜的,你们店里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么热闹?” 白青一脸黑线看着盛少青,能有什么活动,还不都是因为她…… “你……就是袁夫人?” 盛少青顺着声音源头看去,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从人群中央走出, 站定在她的面前,还用眼神不经意间上下打量着她。 “舅父!就是她!昨日就是她羞辱我!居然还敢说自己是舅母的姑姑, 舅母从何来的姑姑,她这摆明了就是在侮辱舅父!” 王远抬手让聒噪的外甥闭上了嘴, 犹疑不定看着盛少青道,“你……真是贺家堂祖父的女儿?” 纪文宣从王远的身后回到了盛少青的背后,在盛少青耳语了几句,盛少青便神色舒展的点了点头。 “那还能有假?” “当初贺家因受牵连而败落,连仆妇竟都不上心起来,弄丢了贺家那时的小公子,也就是我父亲。” “父亲走失之后,一路流浪漂泊到了京城,幸好得了京城之中的一户好人收留,这才留下一条命来,不然,哪能有我呢?” “可………” 盛少青盯着王远的眼睛笑着道,“你莫不是要问,若是我父亲活了下来,你们怎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呢?” “你难道把那时候贺家败落的真正原因也给忘了么?” 王远彻底噤了声,他蓦然想起妻子曾经同自己说过,让贺家遭难的真正原因并非是什么办事不力, 而是…… 盛少青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已经信了八成, 接着添油加醋道, “当初贺家在陈留那可是可以同王氏并称的世家, 若非天有不测风云,贺家一夕之间败落下去,我这堂侄女的婚事,怕也轮不到你头上吧。” 郭松在后头听的一阵紧张,昨日不是提醒了夫人莫要再提从前的事么,怎么这还没说几句,句句都是从前? 果然,王远神色闪过一丝恼怒,刚想张嘴反驳,却想人家说的句句是真,他又何从反驳,只好讪讪闭上了嘴。 可王远身后的外甥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自己舅舅的气势被压了下去,立刻就替舅父打抱不平道,“你懂什么?!贺家当时那个破落户的样子,要不是我舅父发善心娶了她,指不定要败落成什么样子呢!”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舅父娶我是发善心呢?” 盛少青背后骤然响起一个颇具磁性的女人声音,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走了进来,王远连忙迎了过去,“夫人.你怎么来了?” 她却像没看到王远一般径直从他面前掠过,走到外甥的面前质问道,“阿宇,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女人的语气平静无比,可眼前的阿宇却忽然颤抖了起来,一个闪身躲进了王远的背后。 盛少青心道王远的夫人是怎么找到这来了? 如今自己这新冒领的“侄女”也现了身,这场大戏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远出来打圆场道,“宇儿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贺夫人也转过身来盯着王远的眼睛怒道,“他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王远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嫁给你的!” “现在你发达了,就要倒打一耙,说我是高攀你了?!” 王远环顾四周众人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脸面,只将夫人簇到一边耐心解释道,“不是这样!是宇儿说这客栈之中有人冒充是你贺氏之人,我只是前来查探,宇儿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 贺夫人却一把甩开王远的胳膊,丝毫不留情面道,“冒充?你以为我贺氏之人都是你这般趋炎附势的小人么?你一个小小乡正,谁又会来打这门子秋风?!” 说完,贺夫人就走到盛少青面前说道,“贺敏见过姑母。” “不过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寒舍已经备下茶点,姑母请随我来。” 盛少青吃瓜吃的正是兴奋,突然被贺夫人这句姑母叫的有点愣神,这吃瓜怎么吃到自己头上了? “我?” 贺夫人点了点头,“还请姑母莫嫌弃才是。” 盛少青还是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看着贺夫人,又回头去看纪文宣的神色,疯狂给纪文宣递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昨晚商量的那个版本的剧本可没有这一出戏啊?!! 怎么能突然加戏呢?! 这价钱可要另算啊! 却见纪文宣悄然一笑,无声比出口型:事发突然,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盛少青这才半信半疑的在贺夫人的邀请下出了门,只不过路过王远和他身后探出脖子看是什么情况的侄儿时,被两人脸上青红交加的脸色逗的差点破了功。 堂上众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遭变故,还以为今日能看场大戏,却没想到竟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点意思都没有。 “舅父.现下该怎么办啊?” 王远转过头去敲了一把侄儿的脑壳,发出一声闷响,“你这闷蛋!还不都是你惹的好事!” 汪宇委屈摸了摸被舅父敲了一把的头,“怎么能怪我呢?那谁知道那小妮子说的是真的啊?!” “不过,舅母真有个姑母啊?还这般年轻?” 王远又重重敲了一记汪宇的脑壳,“什么小妮子,那是你姑奶奶!” 汪宇一脸无奈摸着又被敲了一下的脑门,“舅父,您就不能换个地方敲么” “还不跟我回去!” 王远没好气瞪了一眼自家外甥,连忙就出门要追上夫人的马车。 刚追到店门口,却发现门口哪有什么马车的踪影,只有刚刚拦过自己的那个管家正准备登车。 王远一把抓住纪文宣,“你!你干什么去?我夫人呢?” 纪文宣好笑看着王远道,“你夫人去哪,你问我做什么?” “至于我嘛,自然是追随我们夫人了,王乡正,你若是没别的事,我还赶着伺候夫人,恕不奉陪了。” 说完,纪文宣就放下了帘子,让林尽启程就是。 同在马车中的云至此刻才出声问道,“昨天.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他一觉睡醒,感觉这里都变了天呢? 纪文宣带着同情的眼神对着云至道,“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想先听哪个?” “我…….” 云至发现今日的诡异之处太多,多到他现在一件事都看不懂,多到他想问都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睡觉实在误事。 “先说太后怎么突然成了贺夫人的姑母了?” “这辈分差的也太远了吧?!” 纪文宣了然一笑,“太后昨日假称自己是王远夫人的姑母教训了王远的外甥,那太后既然昨日已经在人前夸了海口,那为太后造个身份便是了。” “那贺氏真就信了?” “结果不是很明显么?”,纪文宣看云至听了这话差点就恼了,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当年贺家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那桩案子牵连甚广,不过因为贺夫人这一脉并无牵扯,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在抄家时,贺家的小公子不慎走失,自此便了无音讯,这也就成了贺夫人祖父一桩心病,贺老先生谢世时曾有遗命,百年之后若有当年走失贺家小公子的消息,定要祭祖告之。” 云至仍是疑惑道,“可这贺夫人怎么就信了太后就是自家堂祖父的女儿呢?毕竟这年龄…..看着也不像啊” 纪文宣自得笑道,“那小公子走失的时候不过五岁,可贺夫人的祖父那时已经娶妻生子,若是等到小公子成年,再娶妻生子晚一些,女儿和太后年纪也就相仿了。” 云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贺夫人的父亲同自己的叔父年纪相仿,那贺夫人同自己的姑母年纪相仿,也就说得过去了.” 云至低头叹气,太后不过双十年华,让贺夫人认这么个姑母,可实在是有点.缺德了。 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且看纪丞相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 “可我们此行是来调查虚报数字一事,让太后去冒充人家姑母算怎么一回事?” 纪文宣愣了愣,想起昨夜盛少青对他说的:“打入敌人内部,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最终一招制敌。” 如今,纪文宣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云至,果然看到他露出了和昨夜的自己相似的疑惑表情,甚是满意的合上了眼睛休息。 盛少青在前头的马车上却没有这般舒服,强打着精神应付着贺夫人接二连三的追问,编出来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她如今可算是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 说到动情处,贺夫人眼含热泪的一把抓住盛少青的手道,“堂祖父真是命运多舛,还英年早逝,真是苦了你了。” 盛少青刚想说不苦不苦,却被贺夫人的眼泪淹没,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追问道,“那你如今在袁家过的好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贺夫人大为欣慰,“贺氏之女终于有一个过的好的了” “我”,盛少青越听越发愧疚,这戏可唱不下去了啊! 就在盛少青快要崩溃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贺夫人先下了车,又请了盛少青下车。 盛少青抬头看那气势恢宏的匾额,心道陈留王氏果真不俗,难怪王远刚一上任就要换这门匾了。 贺夫人抹了泪,迎着盛少青走了进去,“家中简陋,不比袁氏阔绰,姑母将就些,别嫌弃才好。” 盛少青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你们那块匾额多气派啊!” 贺夫人一听那匾额脸色登时就有些难看,转瞬敛了那抹厌恶,找补道,“不就是块牌子么有什么气派不气派的.” “那可不一样!我早前就听说啦,侄女婿出身王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是那个外甥” “我昨日见他欺负客栈掌柜,看不过去便出言拦了几句,却没想到今日.就闹成了这样” 贺夫人一听盛少青提起汪宇,脸色又是差了几分,冷笑一声,“哼,你教训的是,他那外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次次惹祸都要他舅舅帮他收拾,若放在贺氏,这样的后辈那可是要挨鞭子的!” 盛少青也应声附和着,贺夫人却神色萎靡道,“只可惜….当初害的堂祖父流落在外不说,还让他不敢回来同我们相认,真是造孽啊!” 盛少青昨夜也听纪文宣说过,自己也找系统查过当年贺氏发生了何事,总算是对自己要冒名顶替的这家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盛少青看来是景帝年间的特大冤假错案,无数无辜之人却被处死,家破人亡。 不过是因为,一个姓崔的中书令说了几句真话,而这些真话又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惹得景帝大为光火,夷了这中书令三族不说,但凡同这位中书令有关的人等,都难逃一死。 景帝这样的声势,闹得当时朝野人心惶惶,谁知道今日上了朝,明日还有没有脑袋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盖弥彰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拍了拍贺夫人的手轻声道,“好侄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贺夫人也叹了口气道,“不说我家里这些污糟事了….” “说说你们吧,你是怎么想着回来陈留呢?” 盛少青拿出昨夜就准备好演练过的说辞,语气沉痛道,“父亲前些日子病逝,临终前便是想让我替他返乡寻一寻贺氏族亲。当年他走失时年岁尚小,只记得自己是陈留贺氏子,家中遭难败落,其余的大多都已经遗忘,后来流落入京,又听说了那桩案子,更是不敢声张自己的身份,只得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直至前些日子,父亲弥留之际,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在陈留有亲,这才寻了过来。” 盛少青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贺夫人终于实打实信了这真是自己的姑母,自昨夜接到消息时的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不过夫人怎么知道我在那家客栈,又这一大早的寻来了?” 贺夫人哂笑一声,“还不是我夫君,那好外甥办得好差事?!” “那泼皮昨日晌午便正事不做,跑来府中求见他舅父,一见着舅父就哭爹喊娘的叫冤,真是晦气!” “哪家苦主告状还是满身酒气?” 贺夫人请了盛少青入座,才接着道,“这混帐此前经常是这副模样,诓了他舅舅为他撑腰,结果到头来发现是自己理亏!” “从前你侄女婿不过是里正,同旁人道个歉再送些礼,也就罢了。可如今已经是一乡之长了,若还是如此肆意妄为,不计官声,恐怕当年之祸又得临头。” “我这一听不要紧,竟听出这事同贺氏有关,又是堂祖父的亲眷来寻,那我定不能让他欺侮了你去!” 盛少青试探问道,“那你就不怕我是假的么?” 贺夫人蓦然回头,定睛看着盛少青,直到盛少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发毛,贺夫人才朗然一笑收回了视线,“先不说你是为了什么,就你这通身的气度,同高祖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可惜.” 贺夫人环顾四周惨然一笑道,“更何况,你瞧我如今这样子,你来打这样的秋风做什么?” 盛少青心虚的吞了口唾沫,赶紧转移了话题道,“令郎..….” 贺夫人一听盛少青提起儿子,面色顿时一紧,不自然道,“他这些日子去山中游玩了,你也知道,春日到了,这游乐赏玩之事也就多了起来。”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不过”,盛少青象是刚想起了什么一般提醒贺夫人道,“这些日子出门游玩可是要当心呢,前些日子我路过陈留,听说….” 盛少青压低声线道,“听说前些日子有强人在陈留作乱,专行打家劫舍之事,事后竟然还将赃物藏在了郡守府!” “这些强人可真是胆大,不过所幸官府将他们及时捉拿归案,日前就说要论罪行斩呢!” “不过,虽说官府抓住了不少嫌犯,可难保没有几个漏网之鱼,我这一路过来瞧着外头也不是十分太平..….” “先是有丰春的天彩会作乱,后又有盗匪猖狂,我心里害怕的紧,连忙寻了不少护卫随从跟着,这才敢继续南下而来。” “对了,你家公子年岁几何,可会什么防身的武艺?” 贺夫人根本没听进去盛少青后面说了什么,只听着一句:“论罪行斩”登时就要晕了过去。 盛少青见状不对,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贺夫人,“夫人!侄女!你这是怎么了?!” 贺夫人慢慢缓过一口气来,面色铁青的问着盛少青道,“你说的那些强人,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贺夫人一字一句问道,“是云尚书来陈留之后的事情?” 盛少青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不过那些强人倒是奇怪的很,听说都是些世家子弟。” “这群纨绔真是闲的没事做,无事生非,这下好了,惹了朝廷震怒,说不定还要落得和我们贺氏从前一样的下场呢!” 贺夫人听完这话又要昏死过去,还好盛少青一把摁住了她的人中,“你这是怎么.….” 贺夫人在盛少青的怀里冷静了许久,盛少青才能将瘫软的贺夫人扶着勉强坐了下来,“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最近外头都在议论此事呢!” 盛少青十分自信自己瞎编出来的这套真假混说的说辞,一听就很有说服力。 果然,贺夫人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道,“那那.那我怎么不知道?” “一定是王远这个混蛋不告诉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贺夫人喃喃自语的站了起来,在堂中急促的踱起了步,面色却一寸一寸煞白了下去,“我就说我最近有预感,我就知道!” “一定是王远不告诉我,一定是,还让人瞒着我!” “这个混蛋!为了自己的官位,竟然!竟然!” “他居然敢骗我!” 盛少青佯装懵懂问道,“夫人,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贺夫人骤然清醒过来,抓着盛少青的双手道,“好姑母,你!你将你之前听过的事情原本告诉我,我我想听。” 盛少青作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她是算总结出来了,这表情简直就是个万能盾牌,练的时日久了,她现在已经能将这个表情熟练的切换到自己的脸上。 “这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然,这样——” “我记得昨日我是在个茶馆里听到的,你派人去打听打听?” 贺夫人立刻摇了摇头,“不成,若是王远成心瞒我,我若是派人去查,他一定会知晓。” “你只告诉我一句,你听的绝无差错,是陈留那桩案子要论罪了?” 盛少青坚定点了点头,“不可能有错!我途经陈留时,听说第一批嫌犯已经被押送进京,绝无可能骗你呀!” 贺夫人浑身颤抖着,极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许久,才对盛少青解释道,“你说的那桩案子,我也听人说起过,可……那时不是说罪名不重,非主谋者受审之后便能回家么,怎么忽然………” “你可知道前些日子太后来了陈留么?” 贺夫人艰涩点了点头,听盛少青继续鬼扯道,“太后原本是带着陛下行亲耕之礼,之后便会返回京中。可………” “可太后听说陈留此前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大为震怒,责令郡守一干人等严加问罪,若是办不了这案子,就交由大理寺去办,所以……” 盛少青在心中默默画圈:太后真是个好背锅侠! “我……我明白了…” 盛少青却不依不饶的追问回去道,“侄女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莫非你……” “也有我们贺氏之人牵扯其中?!” 贺夫人看盛少青眼神纯粹,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堂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贺夫人连忙收拾起神色,伪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过的表情,甚至……贺夫人还抽空扭头叮嘱了盛少青一句,“姑母,刚刚咱们只是叙旧,从未提过什么陈留之事…” 那人在门外站定,听了会墙角,见堂中竟是有说有笑,这才缓缓走了进来。 “夫人.” 贺夫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回了盛少青身边,根本不搭理一脸尴尬的王远。 盛少青心道这夫妻两个竟是这般境况,大有几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要分道扬镳的架势。 王远见自家夫人不搭理他,只好转向盛少青道,“贺家姑母,真是真是王远鲁莽,直以为是有人冒充贺家之人,却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是当年走失的堂祖父之女” “也怪阿宇那孩子,话都说不清楚,我还以为是有人猪鼻子插大葱,在这青石板乡装象呢.” 贺夫人这才开了腔,“在这哪有人比你还能装象?” “哎!你!”,王远刚要和贺夫人争个面红脖子粗,碍着有盛少青这个外人在场,只好作罢。 “今日的事还望姑母见谅,一会我就让阿宇亲自来给您赔罪!” “向我道歉就不必了,毕竟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此前听说陈留王氏家风严谨,可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真。在人来人往的市井之中都敢调戏良家之女,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若真要悔过,便让他去向掌柜的道歉吧。” 王远话既出了口,便不好再收回,只好全盘照收下来,应承道,“姑母教训的是,下午,下午我就备下厚礼让阿宇登门致歉!” “听说.姑母来陈留是为了寻亲?” 盛少青欣然点头,“是。” 王远再次试探问道,“姑母所嫁的袁氏可是沧州的袁氏?” 盛少青再次欣然点了点头,反正元和袁同音,谁能知道她这个袁夫人其实是元夫人呢? 王远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口中的姑母也热切了几分,“那就难怪了!” “昨日就听镇上不少店铺说咱们乡来了个大主顾,出手极为阔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姑母!” 盛少青和贺夫人尴尬对视一眼,贺夫人直接呛了回去道,“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远却笑嘻嘻走到自家夫人面前,“怎么能没关系呢?你姑母自然就是我的姑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母晚膳就在鄙舍用了吧,你也好和夫人叙旧。” “你!” 贺夫人见这人又要献殷勤,一想起他欺瞒自己儿子就要被送入京城问罪的事情,心下一阵窝火,立刻就要抓起手边滚烫的茶盏砸了过去。 王远却十分熟门熟路的接住了自家夫人的手腕,低声道,“这有外人在呢!给我好歹留点面子!再说了,你就不能换一招,次次都是摔茶盏!家里都换了多少套了.哪经得起你这么摔” “你!” “我就摔!!” 贺夫人“咣咣咣”接连砸了几个茶盏,就连盛少青手上的茶盏也难逃厄运,被她一把抢过,仍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远!” “诶!夫人有何吩咐?!” 贺夫人见眼前这人仍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心下涌起一阵悲凉,她和他十数年的夫妻情分,眼见他从里正做到乡正,眼见着他到处摇尾乞怜,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当作礼物一样送了出去。 可.这夫妻情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汪宇次次替他舅父不平,有自己这样一个家里败落,无人撑腰却一身傲气的舅母,可若是王远自己没有这个心思,汪宇又怎么敢开这个口? “清儿游玩出城数日,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去问问儿子的下落么?” 王远神色尴尬道,“你你怎么在.姑母面前说这个?” “怎么?我不过问问你儿子去哪里了,你紧张什么?” “姑母说路过时陈留听说最近有些不太平,我担心清儿,问问你,又有何不妥?” “没没什么”,王远支支吾吾躲闪着贺夫人的眼神,这种事实在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不然,那可真的是大祸临头,满门遭祸啊! 贺夫人见王远的反应也是彻底死了心,对着盛少青道,“后庭已经备下宴席,姑母入席吧。” 王远看贺夫人不再追问,也是送了一口气,“是了是了,还有姑母的管家和账房,也一同去吧,毕竟是袁氏之人,不能慢待了去。” 盛少青看王远这副和早上截然不同的面孔,略有些好笑问道,“王乡正此前不是还不相信我是夫人的姑母,怎么现在一口一个姑母唤的比我侄女还亲热呢?” 王远笑道,“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前脚刚走,袁氏的书信便送到了我的手上,托我在这里对姑母行些方便,让姑母能安心寻亲,却没想到竟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若是早知您是内子的姑母,您来之前就该派人通传一声,我们好去接您呢!” “又岂会惹出后面这些不快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身立命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袁氏?” 王远看盛少青神色不解,也是疑惑道,“姑母难道不知道?” 王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盛少青,“上面写着袁君亲笔,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袁君袁大人便是大理寺的少卿吧?” 盛少青扫了一眼信件的内容,上面竟然真的写着自己的夫人要去陈留探亲,望王远能多行便宜。 可.她怎么记得大理寺的袁君年过半百不说,妻子也并非姓贺,还早早就去世了? 莫非……..? 盛少青抬眼果然看着王远一脸同情,同情之中又带了几分鄙薄,这厮莫不是以为她给人做的是填房续弦吧?! 王远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豁得出脸面了,可今日一见这位姑母,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嫁给一个年纪都足以做自己父亲的人,一举实现阶级跨越,从罪臣之后变成名门贵妇,自家夫人这姑母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若是自己有人家这觉悟,如今这小小乡正算什么,这会子他怕是已经进京为官了吧! 盛少青咬咬牙,视线看向姗姗来迟的纪文宣,果然捕捉到他在听到袁氏那封信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看看! 果然是他干的好事! “是” 王远的表情立刻又热切了几分,“姑母,请入席吧。” 盛少青转身时默默丢给纪文宣一个白眼,就不能给她编一个青年俊秀的夫人身份让她过过瘾,非要编这样一个. 回头再找纪文宣算账! 酒过三巡,盛少青就要推辞着回客栈休息,王远竟比贺夫人还要积极的留着盛少青在他们府上住下,盛少青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宴席还未结束,就有人匆匆走了进来在王远身边耳语几句,王远脸色一凝,便告罪道,“姑母且在我府上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内子,衙门之中还有点公事没有处理完,我就” 盛少青表示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王远便起身走了出去。 王远一走,贺夫人立刻就坐到了盛少青的身边,纠结道,“姑父他.….当真是大理寺的?” 盛少青看了一眼角落里垂下头去不敢直视盛少青的纪文宣,沉沉点了点头。 “那你此前说的那桩案子,会.” 盛少青立刻警惕起来,“你莫不是想让我帮你求情吧?” 贺夫人断然摇了摇头,“不不不!” 片刻后又纠结着点了点头,“是” 盛少青直接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有贺氏的人牵扯其中?” 贺夫人想了想,只好承认下来,“是。” 盛少青屏退众人后才轻声道,“如今这事.不好办啊!” 贺夫人抬起头来时眼睛已然含了泪,“姑母.我知道咱们这才刚刚相认,说这些话不合适.” “可” 盛少青怜悯的掏出帕子为贺夫人拭泪道,“我明白的.你且说吧。” “那孩子是贺氏.的骨血,咱们贺氏就那么一个独苗苗了.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就活不成了.” “我明白可是我.我夫君人微言轻,顶不上什么事的!更何况.” 贺夫人没等盛少青说完,就直接道,“不!可以!我知道若有冤案,大理寺有直面天子之权,所以若是姑父愿意相救,一定可以的!” 盛少青却作出为难的神色道,“可是他们的罪证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何来的冤案?” 贺夫人瞪着通红的双眼道,“他们自然是罪大恶极,可清儿他是无辜的!” 直到此刻,贺夫人才打算将全部的真相全盘托出,盛少青略微松了一口气,仍旧作出惊讶的表情演道,“清清儿?那不是你的儿子吗?” 贺夫人点了点头,“清儿是我儿子,可贺氏到我这一辈,唯剩我一个孤女了清儿就.” “正因如此,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儿替别人送了命,做了替死鬼去!” “替替别人?” 看盛少青惊讶的神色,贺夫人自嘲一笑,自顾自抹了泪惨然道,“你那个侄女婿你也见过了,不过是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小人罢了。” “前些日子,他兴冲冲回家来,告诉我他不日便要升迁。” “那时我还替他真心高兴过,心道这十数年的苦熬终于算是见了光,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结果第二日,被我听到他苦劝清儿替旁人顶罪,我这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升迁,居然是用自己亲生儿子的前途去换,换的还不过是个乡正之位!” “清儿起初也不答应,可耐不住自己亲爹苦苦相劝,又说这罪名不大,自己也属王氏之人,之后便会使些关系将他放出来。” “我这个作亲娘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还以为等他出狱,便会有大把的银钱等着他用。” 说到此处,贺夫人凄惨一笑,“可结果呢?” “他坑了自己儿子不说,现在还要瞒着我儿子就要被论罪行斩,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怕是只有他自己的官位吧!” “那你.可知道清儿他是替了谁去顶罪?” 贺夫人摇了摇头,“他们父子俩主意大,一听我不同意,此后便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到后来我还真以为他们俩歇了这心思,却没想到” “不过,我依稀记得他们提过一嘴,好像是是为了自家人顶罪,算不得什么大事,左不过是陈留王氏之中哪位公子罢了。” 盛少青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贺夫人手中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呢。 看来王远这人真是小心谨慎的很,竟连这样的事情都瞒着自家夫人,不肯让她知晓。 那.王远派人刺杀王郁这事,贺夫人大概也不清楚了。 “姑母,你我虽然刚刚相见,但我总觉得同你仿佛从前就见过一般,我知道开口求你救人十分为难,但.那毕竟是我的儿子就算他此前犯下大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盛少青尴尬一笑,“为难嘛倒是不为难,就是” 贺夫人闻言眼前一亮,“姑母!只要你肯救清儿,我.你要什么,我必定拼尽全力也会为你寻到,我.我哪怕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你今日之恩!” 盛少青摆了摆手,“那倒不用。” “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之后要你同王远决裂,你可愿意?” 贺夫人乍一听盛少青这个要求,眼中立刻升起疑惑的神情来,盛少青解释道,“你想,冒名顶替旁人是小事,可这事是太后亲自督办,若是让太后知晓了,别说清儿就连你.怕都是保不住的!” “那姑母的意思是?” “若想要救清儿,只能将清儿顶替的那个人找了出来,然后力陈是这人威逼清儿替他顶罪,这样清儿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可若是找不出来这个人,再被人反咬一口说是清儿是为了脱罪才找出来的搪塞之词,那恐怕就是罪加一等,从砍头变成凌迟了!” 盛少青比出一个砍头的手势出来,却把贺夫人吓得瘫软在地,盛少青继续攻心道,“你细细思量一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盛少青在心里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最近和纪文宣打交道的多了,这编瞎话的功夫也真是见长啊! 贺夫人垂下头思索片刻,“那” “我便试着探探王远的口风..…..” 盛少青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打进敌人内部,将敌人从内部进行分化这种招数真是肉眼可见的有效啊! “一会我就给我夫君去信说明此事,尽量先行保下清儿的性命,此后怎么做,就得看侄女你了。” 贺夫人激动的浑身颤抖道,“多谢姑母!多谢姑母!若能救下清儿,我.我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是使得的!” “好了,我怎么会让你当牛做马呢?”,盛少青温柔的替贺夫人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清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贺夫人又同盛少青叙了一会话,就带着盛少青去了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住处。 只是,一行人路过侧门时,盛少青看着门庭若市的侧门状若无意问了一句,“侄女,你家这侧门怎么这般热闹啊?” 贺夫人无奈摇了摇头,“我哪知道,王远他.他前些日子突然找了管事,说是要做什么布施,我想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便没再多问” “可侄女你看,这些人的衣着,哪里像是街头的乞丐,分明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做善事,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贺夫人被这样一提醒也是起了疑心,盛少青见自己提点到了,便不再多言,跟着贺夫人去了后院的住处。 “寒舍简陋,真是委屈姑母了.不过,姑母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吩咐白鹭便是。” 贺夫人身后走出个年纪不大的女史,对着盛少青行礼问安完,便站定在了一旁。 见盛少青已然安顿下来,贺夫人也就放下心来,转头回了自己院子。 再一次路过侧门时,贺夫人想了想,差人去将管事请了过来。 “夫人安好!不知夫人唤小的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若是没有,前面还有事情要忙,小的就.” 赖管事身体躬了下去,可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不算十分恭敬,贺夫人一口气拱在心头发不出去,语气也不甚温和道,“怎么,如今我想见赖管事,还要提前和你商量个时候么?” “那倒不必.” “哼”,贺夫人冷哼一声,“当年若不是我给你放了身契,让你能跟着夫君在外闯荡,恐怕你现在还是那个在贺家做杂活的低等杂役吧?” 赖管事被贺夫人揭了老底,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嘴上却只能连连称是。 “我且问你,你刚刚在外头是干什么呢?” 赖管事吞吞吐吐道,“主君吩咐的最近做些善事罢了.” 贺夫人横眉道,“你打量着蒙我呢?!” “你看看那些人.像是吃不起饭的人吗?!” 赖管事一噎,耍起无赖道,“那这是主君吩咐的事情,小的无权置喙,也请恕小的不能禀明。” “你?!” 贺夫人没想到从前点头哈腰的赖武竟变成了现在这副赖皮的模样,指着赖管事的鼻子道,“你!好!你可真好啊!” 贺夫人被气得扭头就走,贺夫人身后的柳嬷嬷也愤愤道,“当年若非小姐开恩,哪有他今日的风光!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时移世易,人家现在是乡正府的管事,哪里还是我们贺氏的家仆?” 贺夫人叹了口气,王远这些年也变了不少,更何况是赖武了。 “对了,我记得赖武.他的媳妇从前也是贺氏放出的仆婢?” 柳嬷嬷想了想,“好像是!” “赖家的媳妇应该是从前三夫人的婢子,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贺夫人顿了顿道,“那你去探探她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赖管事都在做什么?” 柳嬷嬷应下差事,又想起今日这桩大事,试探着问道,“夫人.刚刚那位真是咱们姑奶奶么?” 贺夫人疑惑回头看着这个自小跟着自己的嬷嬷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老奴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姑奶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 “姑母不是说了么?这是堂祖父的遗愿么?” 柳嬷嬷低声道,“那贺家遭难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不见二少爷来寻?偏等到人不行了,才让自家女儿来寻?” 贺夫人想了想也觉有理,“你说的也是可眼下不论为何,她是袁氏夫人这一条错不了,只要她能救我清儿,无论她是谁,为了什么,这个姑母我必须得认!” 柳嬷嬷也点了点头,“老奴也是提醒夫人当心” “小公子也是怎么就真跑去当了人家的.哎!” 贺夫人无奈道,“还不是随了他那个爹!” 柳嬷嬷又是叹了口气,“这些年姑爷他.也.” 贺夫人冷笑一声,“当初诸多人求娶,我偏偏选了这么个不出众的,为的就是能安身立命,只可惜.”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弃暗投明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柳嬷嬷扶着贺夫人走过拱桥回到自己的院子,“其实也怪不得姑爷.” “当年贺家遭难被重创,老大人拼劲心力也没能扭转分毫,若非您和王家还有这样一桩前缘在,您就得和贺家那些旁支的女郎们一样了” “是!”,贺夫人语气急促起来,“可当年王家受祖父恩惠时, 许亲许的是王氏嫡子,可到头来呢?” “旁支庶出也就罢了,还是这么个鼠目寸光的小人” “我也知道,若有好的,又怎么会轮的上我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嫁个匹夫草草了此一生,说不定还不会是如今这个下场。” 说着说着,贺夫人的泪又要淌了下来,柳嬷嬷赶紧开解道, “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想, 姑爷姑爷他虽然.虽然有许多时候处事不及老大人他们.可.可至少他对夫人你是好的。” 贺夫人闻言更是激动,“对我好?” “对我好就把我的儿子送去替人顶罪,现下生死未知不说,还要瞒着我?!” “夫人!都说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清儿的!” 突然从门口拐角处闪身出现的王远吓了贺夫人一大跳,看清来人后,贺夫人别过头去冷声道,“哼,你想的办法呢?” “你若是真想得出来办法,清儿此刻就该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而不是被关在阴冷潮湿的暗牢里!” 王远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缠,“算了,同你这个妇人有什么好争辩的!” “你只管放心就是,清儿, 那不只是你儿子,那也是我的骨血,我自然会救的。” “只是你为何要在姑母面前提起清儿, 姑母难道也知道了这件事?” 贺夫人避开王远的视线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同外人讲?” 王远松了口气,神色也舒缓了几分,捏着贺夫人的肩膀让她坐下道,“那你可知道姑母来陈留,是为了什么?” 贺夫人扭头疑惑道,“不是来寻亲么?我们姑侄已经相认,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看来姑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刚刚听在衙门办差的人说,你的姑母,也就是那位袁夫人,此次来陈留,是为了.” 王远在贺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撩袍坐在了贺夫人对面。 “什么?!” 贺夫人想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就连柳嬷嬷也在贺夫人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你说姑母来,是想要从族中挑选一个优秀的孩子做嗣子?” 王远点了点头,“不然呢?” “你不会真以为姑母大老远从京城来,就是为了和你这么个堂侄女相认吧?” “不过, 贺氏族中的男丁, 大多已经….剩下的同我们这一支也并不亲近啊。” 王远摆了摆手, “不不不, 我是说.” 贺夫人见王远支支吾吾不肯言明,也是起了疑心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依夫人之见,姑母这次来,可否能从你我的孩子中挑选?” 贺夫人听完王远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天光都昏暗下来,贺夫人才颤抖着嘴唇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让姑母从你我的孩子中带一个回袁家,你我育有三子,总不至于,她一个都瞧不上吧?” “与其从贺氏那些已经不是十分熟悉的亲眷中挑选,倒不如选我们的孩子。” “若是我们的孩子能成为袁君的嗣子,那可就算是有了大造化了!” “也不知道你那个姑母使了什么计策,竟能哄得袁君事事如她的意,竟然连嗣子都能从贺氏中拣选.” 王远啧啧摇头,“不过依我看来啊,一定是美人计!你想,这袁君已过半百,突然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郎贴了上去,能不犯迷糊吗?!” 王远正美滋滋想着自家儿子进了京就能靠着袁氏这棵大树,摆脱自己这样的身份,说不定日后还能提拔他一把呢! 下一秒,贺夫人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王远的脸颊上。 “王远!” “你个混蛋!” “你已经将我一个儿子送进了大牢,如今还要要我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旁人?!” “你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你怎么能这样?!还这样揣测我姑母?!” 王远呆愣捂着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你!你!你竟敢打我?!” “我还不是为了儿子好?为了这个家好?!” “你可知道如今的官场有多难吗?!我.……我就算出身王氏,可就因为是庶出,又是不得宠的庶出,就连当初那个里正的位子都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来做!” “还有你,当年….如若不是我也不会…..” 贺夫人怒目看向越说越泄气的王远道,“不是什么?不是我家破败,你也不会娶我?” 王远视线瞥向一边,囔囔道,“我可没这么说.” “你家败落,我从未嫌弃过你,我只想着你能在家中帮衬我,可….可这多年以来,每逢郡中考校,我次次都是优异,可回回都是旁人升官发财,我只能守着里正这个位子,看人脸色!”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这才成了乡正,你看,咱们不也住上了大宅子?不也出门有了仆从跟随?” “你不是常常怀念从前贺氏繁盛之景么?只要咱们儿子成了袁君的嗣子,咱们,咱们何愁没有这样一日啊?!” “你看门口那块牌匾,是我照着陈留王氏的府邸做的,我知道他们最注重规矩体统,最看重嫡庶尊卑,可我就要在我这乡正府上,用和他们一样的!我要让他们看看,从前他们瞧不起的那个王远,终有一日会把他们都踩在脚下的!” 王远激动说了这样一堆,自以为感人肺腑,夫人想来也已经被他感动的稀里哗啦,可眼前的贺夫人眼神中的悲悯愤恨更甚,而激动却不见分毫。 “你你真是疯了!” “我以为你只人才平平,却没想到你青天白日的竟做起这样的春秋大梦来了!” 王远见贺夫人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下也是气急,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贺夫人暴喉道,“你给我站住!” 王远的脚步停留了一瞬,可下一秒,还是头也不回的坚定走了出去。 在门外并未走远的柳嬷嬷见王远已经出去,连忙跑了回去,看贺夫人又是泪水盈盈,“夫人.姑爷他.” 柳嬷嬷在外头就听到两人语气越发激烈,没忍住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便将王远说的听了个七七八八。 贺夫人恨声道,“搭进去一个清儿不够,又要搭进去我的瑞儿和度儿!我有时候真的在想,王远到底有没有人的心肠?怎么能将儿子这样轻易的拱手送人呢?!” 柳嬷嬷也是无奈道,“或许姑爷他.….他真是为了….为了小公子们好.…..” 柳嬷嬷自己说完这话自己都不信,贺夫人抬眼看了一眼柳嬷嬷的表情,“你自己都不信,还来劝我?” “他如今一心都是他的官位,都是要将王氏踩在脚下,他也不看看他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罢了”,贺夫人站了起来对着柳嬷嬷道,“替我更衣,我去姑母那里看看,她还缺不缺什么?” 柳嬷嬷疑惑道,“您才没回来多久怎么又要去?” “我去问问,我这姑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少青这边刚让崔筠铺好了床,自己则坐在窗边发起了呆。 一开始以为王远是得了王氏授意,又不小心出了纰漏才会露出马脚,却没想到王远和王氏之间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和睦,甚至王远如今和王郁已经结仇.… 那若是他故意露馅引人来查,那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惟今之计,只有从另一桩案子入手,将王远钉死,才能让他为了自保,咬出王氏。 盛少青还没想明白,贺夫人试探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姑母可睡下了?” 崔筠见太后点了点头,便出去开了门,将贺夫人引了进来。 “还没呢,刚刚或许是吃的有些撑了,实在是睡不下。” “那姑母可愿陪侄女走走?” 盛少青讶异了一瞬,便站了起来道,“那也好。” 贺夫人将盛少青带到府中后花园中的一处湖畔,便屏退了婢女,盛少青也从善如流让崔筠不用跟着,自己则跟着贺夫人在湖畔转悠。 盛少青刚要开口,贺夫人就直接道,“姑母,我..….我是个直性子,我也就不同您绕弯子了,您此次来,可否是真的为了寻找嗣子?” “啊”,盛少青皱着眉想了想才道,“你都知道了?” 贺夫人抽了一口气,喃喃道,“果然是真的!” 继而,贺夫人苦笑道,“我那夫君,已经打算将我剩下的两个儿子收拾收拾送给你了。” 盛少青听完差点笑了出声,但是出于演戏的职业道德,她还是忍了下来,皱着眉道,“可我没说要” “侄女知道姑母是想在贺氏中寻,可我那夫君你也是知道的,这样好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盛少青尴尬笑笑,“那你.夫君还真挺有想法的。” “所以他之后…是定然会来找你的,也定然是会极力促成此事的这件事上,我也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贺夫人苦笑道,“清儿被他父亲一忽悠便去了,更何况剩下的不过是两个更容易忽悠的黄口小儿罢了。” 盛少青坚定道,“我在问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不愿了,可这家中谁又在乎过我的想法?” “那你的不愿意,能到什么程度?” “姑母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为了你的孩子,同王远彻底决裂。” “今日白天我便问过你,同王远决裂你是否愿意,你那时没有回答我,我如今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吗?” “是和王远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下去,看着他把孩子当作上位的工具,还是同他决裂,去公堂之上揭发他,换了你的孩子回来,要怎么选,就看你了。” 盛少青继续蛊惑道,“其实你这样也算是帮了他,让他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贺夫人的脸刷的惨白了下去,颤抖着道,“真要这样吗?” “且不说你剩下的这两个孩子,就说清儿吧,他..….如今还在狱中,我下午已经写信进京,保下清儿的性命,可你不在京中不知道,这京城中的大狱可同这里不太一样。” “那里阴暗潮湿不说,还常常是几个人混在一间牢房之中,若是倒霉了分在了杀人防火的犯人房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听我那夫君说过,那里啊.每个月枉死几个人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贺夫人被吓得不轻,“这这.这都没人管.管管吗?” “嗨!”,盛少青戏精又上了瘾,添油加醋道,“能关进大理寺狱的,都是重案犯,本来能活的就没几个,现在死了和拉出去判了再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盛少青看了看贺夫人的表情继续道,“别怕,别怕,你这不是遇上我了么?想来我夫君一接到信,定然给清儿安排个好些的牢房。” 贺夫人略微松了口气就听盛少青补充道,“不过那地方环境再好也是牢房,蛇鼠虫蚁什么的自然也就” “不!”,贺夫人激动道,“清儿最怕这些了!” “不行!一定要尽快救出清儿!” 盛少青努力用劲稳住快要把她晃散架的贺夫人,“那….夫人可要抓紧找找王远到底是为谁办的事,清儿.他又是为谁替了罪。” 贺夫人忙不迭点头,颤抖着嘴唇道,“我我一定.我要去揭发王远!我不能让清儿再受苦了!我” 盛少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急,王远一旦生了疑,这事就不好办了。” “好!”,贺夫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极反转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贺夫人急匆匆的冲了回去,盛少青这才轻轻拍了拍手,对着暗处道,“你还要看多久的热闹?” 纪文宣只好从一处花丛中颇为狼狈的走了出来,一边拂去外袍上沾上的落花一边尴尬道,“我怎么不知道大理寺之中有这么乱?” 盛少青好笑道,“不说的严重些, 怎么帮贺夫人下决心?” “倒是你.这个时候不在房中休息,跟着我们做什么?” 纪文宣抽了抽鼻子,“夫人,老仆呢素来有个习惯,那就是晚上这时候出来散散步,这下不过是碰巧遇上罢了。” “哦——” “碰巧遇上,碰巧钻进了花丛,又碰巧听到了?” 盛少青看纪文宣不想说但肯定有事瞒着她的表情,笑了笑道,“那您接着散吧。” 翌日清晨,贺夫人就将十几封书信摆在了盛少青的眼前。 盛少青还没开口,贺夫人将信推到了盛少青面前道,“这些就是王远和那人的通信,我已经拿到了,我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是王郁!” 盛少青暗暗为贺夫人比了个大拇指,这办事效率杠杠的! “不过,这王郁是?” 贺夫人解释道,“这人是王远族亲,也是出身陈留王氏,不过,也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 “此前我就该想到的!前些日子,他突然跑来附近打猎, 又遇山匪劫道,被刺了好几刀,因此,他还跑来府上大闹了一回。” “那时我以为他是不满王远治下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这才来找茬,却没想到.” 看贺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盛少青接话道,“不会是这山匪和王大人有关吧?” 贺夫人环顾四周无人才敢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他的胆子会这般大!竟敢和王氏作对!” 盛少青笑了笑,“光看你家那匾额,就知道王大人的胆子不小” “他们之间往来的书信都在这里了么?” 贺夫人点点头,“是了,不过我也没细看,这些是我刚刚趁他出去,偷偷去他书房中的暗格中取来的,我看那一格当中只放了这些,最上头一封便是他们最初联系时的书信,怕他会突然回来,我.后面的我就没打开看了。” 盛少青一个个拆开这些信件,逐封读了下去,事情的脉络便渐渐清晰起来。 当初,王郁的父亲王杉为了帮儿子脱罪,便动起了歪主意,找一个身量年纪相仿的小郎君, 最好还是王氏的孩子偷天换日的送进去,这样只要无人追查,定能蒙混过去。 兜兜转转找了半天,就王远家的大公子条件最合适。 王远不过小小里正,只要许些好处,又威逼于他,不怕他不把儿子送出来。 之后的事情果真象他预料的那般顺利,王远真把自己的儿子在一个夜里送来了陈留,当夜,他就把自己的儿子接了出来。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圆满的结束,却没想到,朝廷严查此案,王清或许要人头落地,王远便不依不饶了起来。 这时候,王郁居然还跑去了青石板乡添乱。 他不仅跑去了青石板乡,更是耀武扬威的得瑟到了苦主眼前,王远也毫不留情的给了王郁一个教训,直让王郁如今还下不来床。 不过,看着这些信件拼凑出来的事实,细节上总有几处和贺夫人所说的有些许出入,盛少青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很快这缕疑思就被她抛诸脑后。 扭头看着满脸期待的贺夫人,盛少青安慰她道,“如今有了这些证据,就好办多了。” “一旦我夫君拿到这些证据,就能证明清儿是替人顶罪的,这样略微受些难过就能回来了,而真正的该死之人,也就得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那我要要做些什么?” 盛少青握住贺夫人的手坚定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贺夫人前脚刚走,盛少青后脚便召了纪文宣和云至商议对策。 纪文宣看完信件摸着胡子默默良久,唯有云至有些激动道,“王氏竟还有如此败类!” 纪文宣抬眼看盛少青道,“夫人的意思是?” 盛少青沉吟片刻道,“人证物证俱在,只差有人去击鼓鸣冤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郭松!” 若是郭松去公堂上揭发此事,又将人证物证呈上,既能将王远的罪行揭发,又能将郭松怨恨的王郁拉下水,一石二鸟。 “他如今还在客栈吗?” 云至刚想自告奋勇,纪文宣就抢先道,“应该还在,不过这事,还是我亲自去同他讲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就劳烦纪管家了。” 看云至一脸的不乐意,盛少青好笑道,“这让你清闲些,你倒不乐意了。” “纪管家这把年纪还要亲自去,我又怎么好意思空手以待。” 纪文宣笑着招了招手,云至凑过去听纪文宣耳语几句,惊讶抬头道,“真有此事?” 纪文宣挑挑眉,“有没有,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至领命!” “那看来云账房也有事情做咯?” 三人相视一笑,纪文宣和云至便分头而去。 还未到晌午,纪文宣就派了人来给盛少青传信:事成了! 盛少青理了理衣裙,带着崔筠便出了乡正府。 还没走到乡衙门口,衙门前的人都已经将大门和门前的路上都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纪文宣让王远提前派了人候着,她还抢不上这前排的观景位呢! 衙役在门口设了层层围挡,这才拦住了源源不断前来的吃瓜群众。 这么多年已经积了不知道多少层灰的鸣冤鼓居然被人敲响,放下生意不做,这一等一的热闹也得凑! 听说还是此前西街跑堂的小伙计状告大官呢! 纪文宣见盛少青到了,便让衙役为盛少青开了一条小缝,盛少青这才勉强带着崔筠钻了进去。 “现下如何了?” 纪文宣低声道,“如今已经派人去请王杉了,王清的话应该还要京中的调令。” “让他们加快些脚程。” 纪文宣点了点头,请着盛少青进了门。 盛少青刚走进去就被一股浓厚的血腥气熏到,正皱着眉头去找味道的来源,就看到忙不迭的迎了过来的王远,“姑母,您还真来了。” “这是?” 王远顺着盛少青寻找的视线看去,看到屁股已经开了花的郭松,皱了皱眉道,“这人所告之人可是陈留王氏,按照规矩,越级上告,又是民告官,先得挨上一顿板子才成。” 盛少青看着郭松半身都被血色染遍,惊讶看向纪文宣,纪文宣也是皱了皱眉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没人告诉她,郭松要告状会受这样的大罪啊! 盛少青心中负气,一屁股坐在了王远为自己准备的座位上道,“我既然说要来,那便一定会来。你也知道,我夫君是大理寺少卿,我呢,平日里也就喜欢同夫君探讨这些事情,今日既然有人击鼓鸣冤,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替我夫君来看看的。” “应当的,应当的。” 没过多久,衙门门口的人群又被轰开,为新来的人开出了一条路来。 这人刚一进门,就看王远静坐高堂之上,只挥了挥手,竟不让他落座。 “怎么?王乡正竟忘了规矩礼节不成?” 王远耸了耸肩,“什么规矩?” 王杉冒火道,“你不过小小乡正,我可是一郡长史,我出身王氏嫡支,你只不过是个偏房庶子,于公于私,你难道不该过来跟我行个礼么?” 王远不屑道,“我朝规矩,公堂之上无贵贱,无论天子还是庶民,犯法者一律同罪。” 盛少青虽然瞧不上王远的人品,却对他刚刚这句话赞许不已。 不过王远能说出这话,也可能只是针对王杉罢了,若是换了旁人,这公堂能不能开起来还不一定呢! “你!” “好!”,王杉忍下这口气,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王乡正不如告诉本官,今日这阵势,是为了什么?” 王远指了指郭松道,“堂下之人要状告你,以权谋私,横征暴敛。” “我?” 王杉不屑笑道,“王乡正,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郭松忽然挣扎着起身,虚弱道,“状书在此!” 说完衙役就从他的怀中取出了状书,包裹着状书的布料最外面的一层已经被汗水打湿,所幸郭松将状书裹了许多层,状书这才完好无损的送到了王远手中。 接着王远就照着状书一条一条念起了王杉的罪状,只是念到王杉威逼王清替人顶罪时,王远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 王杉冷笑道,“王乡正?你用的着使这招么?不就是不肯答应你那些要求么,今日还找这些人演这么一出大戏?” “我威逼你?证据呢?” “证据在此!” 盛少青将此前贺夫人带来的信件放在了桌案上,“这是你和王乡正之间的通信,如今便是你指使王清替代王郁顶罪的证据!” 王杉的视线在看到盛少青时顿了一顿,只指着盛少青问王远道,“公堂之上,怎么会有妇人?” “怎么,我记得大凉律中可没有不许女子上公堂的律例吧?” 王杉冷哼一声,“那又怎样?本官若是不许,你不也得退下?” “她是大理寺少卿袁君袁大人的夫人,袁大人可是特意关照过的,要” 王杉抬手打断了王远,直接道,“据我所知,袁大人年过半百,且妻子早逝,也并未听闻有续娶,那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袁夫人?” “王大人可真是稳如泰山,铁证当前,还有功夫纠结我的身份?” “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妇人呈上来的证据,真会有人相信么?” “你!” 王杉转过头不理盛少青,只对着王远道,“王远,你的这场闹剧打算什么时候止休?今日还找这样一群人来诬陷我,可真是幼稚至极!” “你不会真以为靠着这几个人,这几封信,就能让我为你所用么?你未免太天真了!” “我还告诉你,你此前做的那些手脚,我早都察觉了,而且,我不介意.让你,还有你的全家都为了你如今的自大陪葬!” “王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王杉转过头来看着说话的盛少青,从袖子中掏出几枚铜板丢到了盛少青的脚下轻蔑道,“真是辛苦你陪着王远演戏,我再赏你点辛苦费,买杯茶喝吧。” 纪文宣刚要站了前去斥责,盛少青却俯下身去捡起了脚边那几枚铜板,在手里数了数道,“五枚铜板,王大人可真是大方,随便赏赏就是这么多。” 旁边看热闹都快忘了自己身份的衙役们都是一乐,低声交流了起来。 “你!你这妇人还真是不知廉耻!” “我不知廉耻?” “王大人,我不知廉耻,可我也没让别人儿子替了我儿子去坐牢。” “也没纵着自家下人在陈留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敢做不敢当么?” “你污蔑!你居然敢污蔑朝廷命官!” “来人!来人!” 王杉气急败坏的发号施令,可这乡衙之中没人肯听他的,王杉深恨自己今日轻敌,出门时便没带王氏之人跟在身边,弄得现在连个给他助威的人都没有! 王杉气急,刚要转身拂袖而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你们?!你们竟敢拦我?!” “我可是郡中长史,而且,而且这.我是王氏嫡出!你们敢对我无礼?!就不怕来日我回去之后,将你们逐个问罪?!” “王大人别急着走嘛,你要是对他们问罪,先要过了我这关。” 王杉骇然回头,“你?” 纪文宣这时才慢慢挪了出来,掏出金牌示人道,“太后亲临,还不见驾?!” “太太后?!” 王杉一寸寸瘫软着坐了下去,王远也立刻俯身拜下高呼千岁,堂上众人见状也跟着俯身拜了下去。 盛少青走到王远面前,王远也知情识趣的把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还用自己的官袍将自己坐过的太师椅擦了个明光锃亮,“太后请坐!” “不过,吾怎么看王乡正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迷雾重重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王远错愕了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常道,“太后真是会说笑,微臣怎么……怎么会不惊讶呢……微臣不过是………” 盛少青转过头去,直接问王杉道,“王大人,你如今还觉得刚刚那些信是假的么?” 王杉手脚并用爬到了刚刚被自己打落在地的信旁边, 颤抖着捡了起来,一封封打开,“不!不!这些不是我写的!” 盛少青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宫中禁物失窃一案,你儿子王郁涉案其中,你威逼王远让王清替王郁顶罪,之后为了草草了事, 便给了王远一个乡正的位子作为抚慰,吾说的可对?” “对……不不不!” “不是我逼他的啊!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盛少青:……………… 一阵尴尬的风呼啸吹过,堂上瞬间多了几分凉意。 盛少青睨了一眼王远,看他刚刚还跪在旁边一言不发,只听王杉说到这句时,忽然激动道,“我主动找你?” “我会把自己儿子送出去送死吗?!王大人,你自己不觉得你说的这些可笑吗?”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你为了减轻罪孽如此说也是正常,可……你就算口不择言,也不能信口开河吧?真当太后会信了你的鬼话么?” 盛少青盯着王远看了许久,才回头看跪在案前的王杉,片刻前还嚣张跋扈,大放厥词的人如今就跪在她的眼前,身体也已经开始发抖。 王杉听到王远如此说更是气愤, “当初!当初!是有人跟我说,随便找个人替了郁儿,郁儿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我……我才动了这心思。” “可……后来, 后来是你同我说,清儿…清儿和郁儿身量相似……我这……这才…才注意到…到…” 王杉极度紧张之下说话都已经断断续续起来,王远却不慌不忙道,“王大人,您刚刚还说,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您所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你写给我的这些信我都妥善的保存起来,防的就是有今天这样一日,你利用了我还有我儿子,到头来还要反咬我们一口!天下哪里还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 王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把那些信捡起来看了一遍,伸出手指着王远颤抖道,“你………你陷害我?” “王远!你为了,你为了……居然敢……敢陷害我?!” 王远回敬怒目圆睁的王杉一个不屑的眼神道,“大人,您刚刚也说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倒是说清楚, 我是为了什么?” “更何况,铁证在前,不由你不认!你说是我陷害你,你又有什么证据?” 王远说完又在盛少青面前扮起了可怜,连连磕头哭着道,“臣……微臣冤枉啊!微臣的儿子被人逼着去替人顶罪,现在那人还要倒打一耙,把脏水泼到微臣身上,微臣冤枉啊!” 盛少青看着唱作俱佳的王远轻声道,“你冤枉不冤枉,一会就知道了…” 王远愕然看向盛少青,盛少青没有理会王远,只问王杉道,“你说这信不是你写的?” 王杉连连点头。 王远急道,“太后不可轻信于他!他这样的人,为了脱罪可是什么都说得出来的!” “那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指使王清替王郁顶罪了?” “我!” “我!!” 王杉没想到太后的思路竟然这般清晰,那句“没有”没敢说出口,只挣扎了一瞬就垂下头去,点了点头。 “可……可臣没有,没有逼他!真的是王远他自己提出来的,事后为了弥补他,我还给他升了官,我原想着这事不严重,只要王清替我儿受着苦罢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吾会严查?” 王杉点了点头,“臣也是为人父母,又怎会不知父母之心?所以,臣也打点上下想着能不能救王清一把。可……可…可王远他……他后来提出的要求越发离谱,他居然敢把自家的牌匾换成了王氏宗主才能用的匾额,还要我帮他调入陈留。” “我气急之下,便……便没再理会。” “王大人,您说话也忒不负责任了些!我何时要这些了?!” 王杉怒目看向王远,“好你个贱种,敢做不敢认是吧?!你.你上次来陈留,你……” 王杉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所说的好像都没留下什么证据,就算没有王远这些造出来的书信,任谁来看,也会是以为是自己逼着王清替自己儿子坐了牢。 王远眼中得意之色更显,不过碍于盛少青在眼前,不敢放肆罢了。 王杉愈发觉得今日是来错了,这怕是王远早就设好的陷阱,只等着自己去钻啊! “你!你居然” “难道当初献计的人也是你派来的?此后暗示让我用你的儿子顶罪.你.你居然设局陷害我?为了陷害我,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远一脸不解的转过去道,“王大人说的下官怎么听不懂?” 可在王杉看来,王远的脸上只写了一句话:就是我干的,你能奈我何? 王杉气急,还要同王远争论,盛少青却直接让王杉闭了嘴,“是不是你威逼于他,结果又有何异?” 王杉抬头看向盛少青,还有眼前散落一地的印着自己私印的信纸,太后这话,便是一定要将他治罪了,只得绝望拜下道,“臣臣认罪。” “哦?” 盛少青示意文书记录,王杉自己无比熟悉的流程,如今也能用在自己身上,他还等文书磨完墨,才开口道,“微臣王杉,因心疼小儿在狱中受苦,指使王远之子顶替我儿,此后又为了收买王远,便违例替他升官。” 王杉说完,文书便将写好的认罪书带到了王杉面前,王杉摁下手印,便听纪文宣道,“王远身为朝廷命官,以权谋私,德行有失,现革去其职,交由推事查办,今后永不续用!” 盛少青满意的拍了拍手,“认了罪就好办了。” 王远见状立刻站了起来拍马屁道,“太后英明!一来就为我陈留除去这样一个恶官!” 盛少青冷声道,“吾让你起来了么?” “啊?”,王远只得又尴尬的跪了下去。 “你以为,你是被逼无奈,就能逃过去么?” 盛少青站了起来,绕过王远走到他的背后道,“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吾的身份的?” 王远尴尬一笑,“臣……臣不明白太后………” “不明白吾说的什么?” “你和郭松唱的真是一出好戏啊?” 王远骇然回头,可看向盛少青的眼神中又多加了几分无辜。 盛少青被这样演出来的“单纯清澈”眼神给顶的有点反胃,“转过头去,别恶心吾!” 王远头上赫然的几个大字:“太后居然察觉了?!”也跟着王远的头转了回去。 王远默默把头转了回去,就瞥见盛少青走下堂去,捡起那几张信纸来,又走了回来。 “来,你看看。” 王远推着道,“这……这…臣看这个……” “吾是让你看看,这些信像不像是刚写出来的?” 王远吞了口唾沫,“这……这些都是王杉威逼臣的证据,这臣……臣都看过了。” “还不承认?” 盛少青心道王远还真是心理素质强啊,还在这嘴硬! “这些信上的水痕都没干,你就敢拿出来充数,是当吾傻,还是当纪丞相蠢?” 盛少青一句话将堂上一半的人都骂了去,垂头丧气的王杉在一旁听了这话像是忽然开窍了一样,“对!对!臣………” 王杉对上盛少青犀利的视线,“罪……罪臣…刚一拿到那些信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后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何还要逼问罪臣,您这下信了吧,这些都是王远一个人搞出来的鬼啊!” 盛少青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可算知道王杉为何会被算计的这般彻底了,就这脑子……果然和他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纨绔儿子一模一样! “你闭嘴!” 盛少青转过头专心问王远道,“想来郭松一开始的投奔便是刻意为之吧?” “怕是吾刚踏上这片土地,你就已经知晓了吧?”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和纪丞相是老谋深算,结果还是被人反将一军,还是从头算计到尾的那种! 盛少青瞥了一眼纪文宣,果然看到纪文宣脸都绿了半截。 王远仍是嘴硬道,“太后……太后说什么…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啊?” “来个人让他明白明白。” 纪文宣拍了拍手,王远府上的赖管事便被带到了堂上。 王远一看到赖管事,眼睛都直了,“这……这是微臣府中管事的……这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盛少青微笑道,“王远,你以为你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这些,不过是蚍蜉之于巨树。” “吾劝你最好尽早交代,不然,吾可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王远挣扎片刻,“臣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后身份,可………” “臣……是伪造了这些书信,可臣做这些都是因为救子心切!” “王杉不肯搭救我儿,我只能另想办法,骤然听说太后或许要微服私访,臣……臣便…便派人……日夜守候……” “后来,太后果然来了,臣…臣必然得想办法让太后知道此事,便让郭松在客栈中故意透露了,后来……又……纪丞相说太后是来寻亲,又是寻我家夫人的亲…我就将计就计,认下这桩亲来,想着或许能从此处入手。” “只是臣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又把臣的计划打乱了,臣只能顺势而为,将您请回府中。” “所以,你是故意让夫人发现这些信件的?” 王远苦笑道,“若是这样机密的东西这么轻易就让夫人发现,我那夫人怕是早就进京告御状救儿子去了。” “难怪王杉看郭松的眼神这般陌生,竟然也是你寻了人演戏。” “但………你还是不老实。” 王远讶异看着盛少青,盛少青接着道,“你还在替谁隐瞒?” “听说吾要微服私访?” “又守株待兔?” “这陈留不算得大,但这么多地方,你怎么就算的到吾会来这里?” 盛少青看到王远头顶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连忙道,“你可别给吾扯那套缘分之说。” 王远还没从太后怎么知道他要扯缘分这种东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下就一片焦急,这下该怎么编? “不如你来回答吾的问题?” “是谁告诉你吾会来这里,又是谁让你陷害王杉,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王远讲的故事看起来严丝合缝,但细细想来不是没有漏洞。 王杉就算起了让人顶替心思,那王远又是如何知道,又是如何具体实施的? 盛少青不觉得王远有这个本事,能让人潜入王府,还能把自己的人安插在王府。 所以,远在陈留的王氏之中,定然有王远的帮手,而且这个人,还能洞悉她的行踪。 “臣………” “你若是现在说,吾或许还可认为你是坦白从宽,可若是再过一会,吾定毫不留情!” 王远纠结着要不要开口,忽然空气中一声穿云破风的响动,一支利箭便从盛少青眼前闪过,插进了王远的胸口。 王远还没来得及开口,讶然垂下头盯着自己胸口那个被射穿的大洞,里面冒出了汩汩的鲜血,瞬间洇红了胸前的衣襟,然后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了门外。 盛少青被这血腥的场面骤然吓得有些失了魂,刚跑到王远面前,就看到他颤抖着嘴唇,比着口型,“王………王……俊……” “你说什么?!” 盛少青再去追问,王远只吐了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盛少青帮王远合上了眼睛,转头对着林尽吼道,“是袖箭!” 门外一个黑影闪过,瞬间又没了人影。 “护驾!护驾!” 堂上顿时大乱,纪文宣带来的隐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院中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尽只吩咐几句便追着那个黑影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接近真相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被人押在一旁的王杉看到堂上的乱象,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到底是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行刺! 杀的还是王远! 王杉吞了口唾沫,把自己的身体藏在角落里柱子的后面,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给他一箭! 纪文宣和云至都齐齐围在了盛少青的身边劝说道,“太后不若去后堂回避片刻,那里更安全些, 隐卫排查还需得时间.” “不必,你们都在这里,吾又何须躲着。更何况,吾就在这里看着,谁还敢来行刺?!” “太后!” “能在这个距离用袖箭伤人的,不是这衙门中的人,就是王远自己的人。他们既然当着吾的面杀了王远,目标便不是吾, 你放心就是。” 云至还要再劝, 纪文宣却没再阻拦,“太后以为,会是谁?” “若吾没听错,王远倒下之前念着的,好像是王俊.” 云至听了皱了皱眉道,“可王氏” “王氏.第三十代子孙论行排辈,从的都是这个俊字.” 盛少青指着躺着的王远和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王杉,“那他们” “他们并非正支嫡出,便轮不上用这个字。” 盛少青眼皮一跳,“那这样岂不是很好追查?” 还好王远那口气没完全咽下去,不然,他若是死了都不好追查杀他的凶手是谁,那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云至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 王氏家大业大,也至少有数十人从俊。更何况,王远那时口齿含糊,说的到底是不是王俊, 也有未可知啊!” “无妨,至少有个方向追查” “至少,我们已经能肯定,是王氏中人害了他。” 默默许久的纪文宣忽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做人做事总有动机可循,如今我们身处迷雾之中,却连敌人在哪都不清楚,也不知缘由,就如乱窜的蚂蚁一般。” 盛少青瞥到还趴在那里的郭松,笑了笑道,“王远不在了,这不是还有郭松呢么?” 郭松自呈上状书之后就如同哑巴了一般,如今看盛少青注意到了他,也是垂下头去不肯言语。 “之前在客栈不是还能言善道么?”,盛少青接过纪文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郭松身边低声道,“怎么,来了公堂就哑巴了?” 郭松抬起眼皮, 虚弱的哼出声来,“小的要是说了, 难保不会和王大人一个下场。” “哦?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王大人了?” 郭松神色一紧,咬着牙道,“不知道。” “王远都已经承认,是他伪造了书信来诬陷王杉,那你不如来告诉吾,王远有没有跟你说过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盛少青看着从柱子一边探出头来的王杉,实在是难以相信,背后的人设了这么大个局,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王杉这样一个人? 盛少青皱了皱眉,环顾整个堂上,怎么感觉好像还少了个人呢? 纪文宣和云至也反应过来,“赖管事呢?!” “他定然是刚刚趁乱跑了,这会子功夫应该还没走远,快追!” 盛少青对着纪文宣召出的隐卫吩咐道,“他若是想跑,没有路引是走不掉的,他一定会回王府,快去!” 纪文宣将躲在柱子后的王杉捉了出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从前可得罪过什么人?” 王杉惊讶抬头,“我?” “我您说我?” 纪文宣点了点头,“你看这堂上还有别人吗?” “死的是王远,和下官有什么关系啊?” 盛少青: 纪文宣: 就连云至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王杉还不明就里的看着三个人,“若说得罪,那只能说得罪过王远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费尽心思的陷害微臣呢?” “你以为王远的死同你没有关系?还是你以为今日之事你是被冤枉的?” 王杉连连摆手道,“太后明鉴!王杉此生做过最错的事就是让王远的儿子顶替我儿子了,可下官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害人性命啊!王远的死可跟下官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盛少青: “吾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但他也是因你而死!你难道就没想过王远为什么要害你么?!” 王杉垂下头去,“不就是因为下官后来没应允他的要求么?” “下官让他为一乡之长已经是罪过,又怎么可能把他调入郡中呢?!那才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盛少青冷哼一声,“你这会倒有原则起来了。” “那那太后既然明了王远是故意陷害,那也就知道,当初真的是王远同我说他的儿子愿替我儿受过,后来实在是营救无法,又被王远步步紧逼,下官下官才.才狠下心来不理王远。” “原本想着等大理寺判决,若真的无转圜之机,下官下官自当领了郁儿去赎王清,却没想到.会有今日一遭。” “人已死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是了。” 王杉急道,“下官说的都是真的!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臣的书房寻,在暗格之后已经有臣的请罪书!” 盛少青眼神示意,纪文宣便心领神会的派人去找。 “臣实在是没想到太后会亲来青石板乡,也没想到王远是刻意陷害.” 盛少青蹙了蹙眉,“你是郡中长史?” 王杉点了点头,“是。” “那这陈留可真是倒霉。” “太后您说什么?” “没什么”,盛少青低声嘟囔一句,“你在王氏并无仇敌,也无与人交恶?” 王杉肯定道,“没有!” “那”,盛少青忽然想到,“陈留前些时日报上的田产人口册,你可见过?” 王杉疑惑道,“太后怎的知道?” “下官专职便是核查郡中人口之数”,王杉哭丧着个脸道,“下官脑子是不甚聪明,但下官既然担此重任,那就一定要尽忠职守!” 盛少青和纪文宣云至对视一眼,接着问道,“那你最近可见到或是听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杉看太后神色庄重,也认真思索起来,过了半晌才灵光乍现般惊叫道,“真有!” “下官发现自云尚书来之后,这陈留人口之数真的有突飞猛进之势,不过,这数字变化的也太快了,下官再要去查时,却发现几本记录册消失不见了。” “下官已经将此事上报,想来很快就会追回。奇怪的就是,这存放册子的房间钥匙一共就那么几把,除了臣之外应该没什么人能进得去,那册子竟然就不翼而飞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下官自己放在了别处,不记得了吧。” 盛少青无语道,“你这脑子,竟然也能为官?” 王杉垂下头去没有回答,倒把一旁的云至臊的有些脸红,毕竟自己外祖家中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身为身上流淌着王氏血脉的人,很难把自己置身事外。 “这样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也能忘记?” 王杉无奈道,“这种出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若不是下官,怕也没有人想做。” “你既然知道出力不讨好,还敢让王远缠上了你?” 盛少青愈发觉得自己已经靠近了真相,只是这王杉也实在是太蠢笨了些,刚刚还那样的嚣张跋扈,竟然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种是非都是冲着谁而来。 过了许久,王杉才慢慢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颤抖着声音道,“王远从一开始设计下官,并不是为了他升官,而是为了让下官丢官?!” “不然,你以为他一个里正,怎么敢威胁郡中长史?” “若非是他那些信露了马脚,吾必然信了他去,以为你在郡中横行霸道,逼着人家家破人亡呢!” 王杉颤抖着声音,“下官.下官”“你信不信,一旦今日吾处置了你,明日还会有一盆脏水泼在你的身上?” 王杉的脑袋好不容易灵光了一会,“他们.他们要把那些丢掉的记录都都栽赃给给我?” 盛少青没有回答,只见刚刚派出去追赖管事的人已经折返了回来。 “太后!” “卑职失职,追去时,赖管事已经在王府自己的院子中自缢身亡了。” “什么?!” 纪文宣也“蹭”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确定是自缢,而非他杀?” 那隐卫坚定回答道,“卑职敢肯定,他是自缢,而且在旁边,卑职发现了他的遗书。” “快拿过来!” 盛少青打开那封遗书,一展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得盛少青没能缓过神来,这遗书竟然是用血写就! 盛少青看完默默将遗书递给了纪文宣,就看他的神色从震惊到了悟再到默然,“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只是没想到那人还留了后手。” 云至就看着太后和纪文宣哑谜一般的对话,从纪文宣手中接过了那封血书。 而追着刺客而去的林尽也无功而返,垂头丧气道,“太后,属下无能,那人.他.他已经自裁了。” 盛少青默默点了点头,“吾知道了。” “那那人是?” 林尽为了不让自己的失败显得那么失败,回来之前就已经查清了刺客的身份,“他是王府的护院,王远自当了乡正之后酷爱排场,便不知从何处找来许多护院养在家中。” “大概.是从陈留吧。” 盛少青又走到郭松面前,“你还是不肯说么?” 郭松垂下头道,“太后看到赖管事的遗书,不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么?” “吾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有胆量。” 居然把自己也算计在了其中。 郭松费力的抬起耷拉无力的眼皮,看着盛少青道,“那太后,会处置他么?” 盛少青转过头去,“当然会。” “可你一个小小客栈的跑堂的,为什么也会涉足其中?” 郭松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道,“纪丞相还记得小的曾经说过的么?小的,和王氏有仇?” “自然记得。” 纪文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走了过去细看,这才发现他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忙对盛少青道,“太后,他好像不行了!” 盛少青这才看到郭松耷拉着的头颅下惨败的脸色,“快去找大夫!” 王杉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冲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死了个王远,如今王远府上的管事也死了,现在连状告自己的人也变的奄奄一息。 明明这些事情是冲着自己而来,可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些不相干的人呢? 盛少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杉,“你若是有脑子,就该知道你如今能劫后余生,全是.” “太后!”,纪文宣打断了盛少青,“王大人既然已经认罪,不若就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我们择日返回陈留再审便是!” 盛少青知道纪文宣这是有话要说,只好应允下来。 云至看完那封遗书后久久不语,看向王远尸身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王远从那人找上门那日起,就已经知道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无论是拒绝了那人的要求,还是答应那人的要求,他也不过再能苟活几日罢了。 可他就要用这些日子,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他的家人。 他不信,那人会给自家夫人和儿子留下生路,他们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已是委屈,又怎么能让他们跟着自己送了命?! 于是,他假意答应了那人的要求,设计陷害王杉,之后再在太后面前揭发于他。 王杉蠢笨,这计策也进行的异常顺利,王杉真的让王清替代了王郁。 而王郁也真的在那人的挑拨下去了青石板乡,不过他遇到的并非是王远派去的刺客,而是真正的山匪。若不是王远派人去救,王郁的命早就该死在那个山谷之中了。 那人向来谨慎,郭松手里的那封信,便是他们费尽心思从王杉那里获得的,那人挑唆王杉以旁人替代王郁的证据。 而在堂上那一出,原本是想为自己最后博一条生路,用假的信件露出马脚,让太后生疑,而他再择机禀明缘由,太后或许能放他一条生路,不计较他此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那些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料理后事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可他还是棋差一招,那人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布下了必杀之局,今日无论自己是否坦白,只怕是都难逃一死。 云至拦住了纪文宣道,“丞相,还有什么是今日不能说的么?又何须回了陈留再说?” 纪文宣皱了皱眉, 看着云至道,“你…..” “我知道纪大人是好意,但云至也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云至无论如何也是要给这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的!” 云至话音刚落,汪宇就从门外冲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堂上躺了个人,看着身形仿佛是他的舅父? “你们?!” 汪宇环顾四周,堂上除了盛少青和她的那几个老仆他识得以外, 其他的一干人等,他竟然一个都不认得,还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 汪宇试探走上前去,刚一确认躺在那里的就是他的舅父,立刻就被吓得瘫坐在地。 盛少青看向门外,“你们谁放他进来的?” 林尽为难道,“他非要闯进来,我想着他或许同本案有些关系” 盛少青摆了摆手,“算了,你退下吧。” 汪宇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盛少青,“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竟敢.竟敢谋杀朝廷命官!” “林尽!” 刚刚退了下去的林尽又被叫了回来,“太后.” “把他给我赶出去!” 林尽得了令就要赶汪宇,汪宇却更被吓得站不起来,“你你是太后?” “太后怎么会来这里?!” 盛少青一个眼神, 林尽立刻将汪宇拖了出去,王杉在一旁看的好笑,终于来了个比自己还蠢得人了。 “云大人, 你如今既知幕后之人是谁, 便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是今日莽撞去审,怕是日后干戈不断啊。” “可那也不能因为这个就.” 云至艰难看向纪文宣,“我” 纪文宣走上前去拍了拍云至的肩膀道,“我明白你今日的感受,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当日你执意出京,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云至垂下头去不再言语,纪文宣便吩咐众人道,“将堂上收拾干净,此前除王远外,还有谁在乡衙主事?” “是是郭大人,您您们也知道,我们这小地方,此前是是郭大人总领乡正诸事,后来换了王大人,就就再没旁人了。” 纪文宣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回来,继续任职吧。” “那那他呢.?” 那回话的衙役瑟缩着指了指躺在一旁的王远,纪文宣叹了口气, “让其家人来主持丧事吧。” 还没等那衙役去通知,刚刚被赶走了的汪宇就已经带着贺夫人进了门。 “舅母!外甥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呢?!舅父他真的!” 盛少青不忍贺夫人见此惨状,便走上前去想要拦住她。 可贺夫人径直掠过盛少青的面前,一步步慢慢挪到了王远的尸身旁边。 看到王远被一箭贯穿的胸口,贺夫人这才颤抖着回头看向盛少青,“他他是怎么为什么?” “为什么?!” 盛少青还没回答,贺夫人就大笑着连声说了三个,“好!好!好!”。 “死了也好!” 汪宇在后面皱着眉头扯了扯贺夫人的衣袖,“舅母!” 贺夫人一把甩开汪宇,“我不是你舅母!” 贺夫人赤红着双眼走到盛少青面前行了礼道,“太后,王远的尸身.” “你……..你带回去吧.” 盛少青虽然早知王远存了死志,可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盛少青若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那便不是正常的人了。 “好……….” 盛少青知道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所以从一开始挑拨也只是想让她指证王远,不要让他一错再错罢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可事情变化太快,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不说,甚至都没给她留下喘息之机,更遑论贺夫人了. “夫人,清儿他.不日就会回来。” 贺夫人回过头对着盛少青苦笑道,“多谢太后,妾身妾身知道了。” 众人散去后,盛少青坐在堂上默默了许久。 【宿主,现下心情如何?】 “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本来只是想试着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一个小小的陈留,便卧虎藏龙至此,宿主您还觉得自己这个太后职位很轻松吗?】 “谁能.谁能知道他们这样会算计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算计,不过只有算计的多与少罢了。】 【不过,还是要恭喜您,积分上涨不少,许多技能从今日起将会为您开放。】 盛少青苦笑,“我还以为要扣不少分呢。” 【您追查到了真凶,自然是要奖励您的。】 “可我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或许.您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您眼前死去吧?】 “明明王远不是好人,明明上一秒他还在用一副讨厌的嘴脸试探我,可为什么他死了,我居然会感到难过和悲凉?” 系统叹气,【您是人,而非草木,看到同类死在自己眼前,产生怜悯,是很正常的情感。可我,就永远理解不了这样的感情,因为,按照我的计算,王远死了,会比他活着更有利。】 “为什么?” 【王远不死,便不会有赖管事的供述,还会有更多的人卷进这件事情来,包括您,可能都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而他现下死了,又有郭松和赖管事的证据,王俊江,便是板上钉钉的凶手,毫无逃脱之力。无论您选择杀了他还是选择宽恕他,这个人在未来的危险性都会被降到最低。】 “你是说,他,很有威胁?” 【您说呢?】 盛少青又沉默了下去,她知道,王俊江,便是云至的外祖父。 而这个人身为王氏第三十世嫡孙,位列三公,却没能执掌王氏,下一任王氏家主也非他的子孙,对此他也早有怨言。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外孙有了出息,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尚书,可这外孙也真是不给他省心。 居然跑去陈留搞什么均田?! 真的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手下屯田无数,才能保住这富贵,为官数载,上下打点,哪里不需要用钱?! 而如今来了个人居然要以人数均之分之,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么?! 可这人偏偏是他的亲亲外孙!是他寄予厚望的外孙! 他不能让外孙铩羽而归,这样于外孙官途无益,也不想让外孙将他在陈留经营数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只好帮着外孙唱这样一出好戏。 可没想到啊,王远那个混蛋居然故意将自己治下境域数字擅自翻番,而王杉这个蠢货竟也并未察觉。 若非是他提前留了心,只怕那王远报上去的数字会更离谱些。 可就算他已经改动不少,还是被云至和太后发现了端倪。 那天夜里,官邸中细作来报,太后和丞相一行人微服出访,好像是向着青石板乡而去。 他想着刚好能够借此除掉王远和王杉,这样一举两得一了百了,便能永绝后患。 可没想到王远这人破釜沉舟至此,居然真的敢在太后面前揭穿于他?! 于是,早就派去监视王远的杀手便在须臾之间出手,了结了王远。 过了许久,盛少青才苦笑着说,“真是没想到,好好的事情居然演变成了一家之乱?!” 系统知道宿主所指何事,【家事国事天下事,息息相关,云至还是太过理想了些。】 【给了他迎头痛击的居然是他外祖父,换了谁,怕是都不好过吧。】 盛少青叹了口气,“我看纪文宣应该已经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了,毕竟这事上,纪文宣算得上有经验吧。” “我还是去看看贺夫人吧,刚刚一见,我总感觉她的精神状态不对。” 于是,盛少青便带了几个人返回了王府。 今日出门时还往来喧嚣的王府已经开始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盛少青走进正堂,贺夫人正忙着安排丧事,她的表情看起来和今日晨起时处理庶务时仿佛并无二致。 见盛少青走了进来,贺夫人赶忙就要行礼,盛少青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声张她的身份,贺夫人也十分知情识趣的点了点头。 “我我来看看你。” 贺夫人屏退下人,叹了口气直直的对上盛少青的眼神,“太后勿要挂心,妾身既然昨日已经答允太后会同王远决裂,今日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意料,但妾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太后能答允放回清儿,妾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你不必掩饰,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如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贺夫人咧了咧嘴角,想要扯出来一个微笑,可这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毕竟,妾.同他夫妻数载,他虽非完人,但对妾除了送走儿子这件事外,并无对不起妾的地方。” “太后在府中小住过,也是知道的,这府中除了我和几个孩子之外,并无旁人了。” 盛少青闻言更不是滋味,“我没想到会成这样的” “是有刺客潜伏在王远的护卫之中,后来又突然出手,一时防备不及这才.” 贺夫人摇了摇头,“太后不必自责,刚刚在衙门妾多有失态,还望太后海涵。” “太后可有功夫听妾念叨几句?” 盛少青点了点头,贺夫人就继续说道,“王远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 “那时候他刚刚做了里正,便跑来我家找我父亲提亲。我父亲还斥责他,一个小小的里正就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可他对我说,他虽然不得王氏看重,可他比那些人更有才,更有志向,他一定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可后来,他就因为自己出身卑微,年年考校都是郡中前列,却不能得以升迁。一次两次他以为自己是才德不够,可后来.他便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因如此,他便灰心丧气,不问公事。直到前些日子.” “他忽然回来跟我说,他要发达了,之后就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代价便是要我劝清儿去替王郁顶罪。” “后来的事情……太后您也知道了,他如愿搬进了这乡正府,还换了招摇的牌匾,可那又如何呢?” “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在乡里村里做个平凡的里正来的快活。” 贺夫人忽然抬头问盛少青道,“这权势,当真有这般好么?” 盛少青笑了笑,这问题和问她钱财到底好不好有何差别? 升官发财,向来都是如同孪生姊妹般的存在。 “或许,王远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贺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太后.此言何意?” 当王俊江给王远开出条件时,王远心中有没有动摇,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王远最终没有选择帮着王俊江。 或许是早就知道王俊江会杀了他灭口,又或是还对曾经的理想有残存的热忱,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倒戈相向。 系统轻声在盛少青耳边提示了一句,盛少青便对着贺夫人道,“在夫人发现来往书信的那个暗格之下,还有一层暗格套在其中,里面有王大人对夫人的信,夫人若是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盛少青起身走了出去,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问道,“你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贺夫人也起身相送,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妾身只是猜测,并不能十分确定。” 盛少青对这一次的微服私访很不满意,她还以为自己是把控全局的狼人,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是明牌在玩! “毕竟,只有宫中才能用得上的苏合香,大理寺少卿继室的品级和出身,怕也是够不上呢。”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因为味道?! 下次出门一定要换个香才行! 盛少青刚出王府,纪文宣就派人来报,一切已经收拾齐整,可以出发返回陈留了。 “你去告诉丞相,再等等吧。” 盛少青回头看着王府门外忙碌不已的下人,对崔筠问道,“你说,若是当初云尚书没有来陈留,会不会就没有这样一遭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作决绝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太后怎么怀疑起云尚书了?” “吾不是怀疑他,吾是.是在怀疑自己。” 崔筠宽慰盛少青道,“就算云尚书当初来的不是陈留,换了别的地方,境遇也不见得会比今日好上多少。” “王王老大人到底还是顾及着云尚书的面子,若是换了旁人,可就不一定会如此了。” “可………” “那崔筠斗胆问太后一句,太后难道会因为今日之事,便要将均田之策就此搁置吗?” 盛少青皱了皱眉,“那自然不成,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怎能又收了回来?!” “那便是了”,崔筠故作轻松道,“既然太后决意如此,那无论发生何事,遇到何种阻挠,也绝不能动摇分毫。” 盛少青点了点头,“绝不动摇!” “既然陈留的水已经被搅浑了,那吾也不妨再撒一把灰。” “太后这是何意?” “纪丞相此前所求,吾已经允准,不然就让他先从陈留开始做起吧。” 崔筠至上了车都还在想太后所指的是什么,而一路上盛少青却不断的打开窗向后望去。 林尽以为盛少青是在关心郭松和王杉,毕竟这两个人可是这件案子最为重要的两个证人,便纵马靠近到太后车驾前回道,“王杉和郭松两人已经安排了专人护送回陈留,太后不必担心。” 盛少青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郭松..……..” 盛少青话音还没落,一阵马蹄声掠过车队,停在了盛少青车驾前。 一个昂扬的女声从前方传来,“袁夫人!妾白青有事求见,还请袁夫人下车一叙!” 盛少青叹了口气,想等的没等到,没想到的却跑了来。 林尽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白青也有些来气,自打太后住进他们客栈,这掌柜的就十分不客气,后来又是他们客栈的跑堂的联合着王远算计太后,这掌柜居然还敢追来?! “我说掌柜的,你也忒没规矩了,我们不过在你们客栈住了一夜,钱也给了你,你怎么这般不依不饶?” 白青没理会林尽,只高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请求。 眼见周围异样的眼光渐渐聚集了起来,林尽又要出言挖苦赶人,盛少青素指轻抬,止住了林尽的声音,答了声“好。” 盛少青在崔筠的陪同下下了车,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白青,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递出自己的帕子道,“擦擦吧。” “多谢。”,白青也没扭捏,接过盛少青的帕子擦干了额前的汗水,就说起了正事,“妾来,是为了…….” “郭松?” 白青点了点头,“袁夫人家大业大,身边自然不缺这样一个使唤的小厮,妾此来是.是想想.” “你想带他回去?” 白青艰难的点了点头,眼光却已经飘向盛少青身后的车驾,也不知这混蛋郭松在哪? 盛少青好笑道,“可我怎么听说白掌柜说此后不再管郭松的事情了?” 白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我” 白青垂下头去,片刻后皱着眉抬起头对着盛少青道,“妾和郭松青梅竹马长大,怎能眼睁睁看着他!” “怎么?听你这意思,本夫人这里就成了龙潭虎穴了?” 不过看白青这担忧的表情,可见郭松这嘴风是真的紧,连白青都被他瞒了过去。 总归时候还早,盛少青还想再等等那人来,便逗着白青道,“白掌柜怎么不说话了?” 白青神色尴尬道,“总之总之他不能去京城!” 白青又换了副哀求的神色道,“袁夫人,此前在客栈是妾不对,是妾招待不周,妾可以把银子都还给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盛少青斩钉截铁道,“不能。” 荒野之间,疾风骤起,盛少青的衣袂在风中飘起,白青忽然跪下道,“袁夫人,我白青此生从未求过谁,但我求你!” 白青眼中蓄满泪水抬头对上盛少青惊讶的眼神道,“求你!把他还给我!” 崔筠在一旁看得窝火,“又不是夫人强抢了他去,一开始便是他要跟随夫人,夫人大发慈悲才要带他回去,不然,你以为夫人会愿意要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么?!” 崔筠以为这样就能击退白青,可白青赤红着双眼道,“昨日明明是你们的人又来找了他,他今日晨起就收拾了包裹不知所踪,若你们不来,他.…他!他不会走的!” 崔筠见这人真是糊涂,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人瞒着自己干了多少好事都不清楚。 崔筠刚要点破,盛少青忽然开口道,“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你求我放人,理由呢?不然人人都来求我,我都能答允了不成?” 白青纠结许久才开口道,“他他是萦阳萦阳郭家的人。” “你若是带了他回去,怕是要.要招惹来祸患的!” 盛少青回过头去看崔筠忽然变了的神色,“什么意思?” 白青愣了愣,“夫人难道不知?” 崔筠附在盛少青耳边道,“当年崔昊之祸,牵扯到的世家无一不是灭族之祸。萦阳郭家同这件事原本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后来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个人说崔昊此前和当时的郭氏家主有书信往来,景帝大怒之下,便.便.” “便下旨,把郭家成年男子流放,妻女没为官奴。那时郭家的家主郭从嘉是天子近臣,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之不重………” 盛少青直看着白青道,“可本夫人不怕。” 白青没想到盛少青竟然这般固执,顿时有些气愤,“他原本在这里过的好好的,若非你们来了,他这才起了别的心思,不然,他他怎么会执意如此?!” “更何况,若是他跟着你们回了京,一旦被人认出身份,那可是杀身之祸啊!” 盛少青失笑道,“若是你不说,谁会知道他的身份?谁又会知道我家的小杂役是萦阳郭家的后人呢?” “我!” 盛少青挑了挑眉,“嗯?” “白青,你真的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白青闻言愣住,心头浮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夫人.是什么意思?” 盛少青叹了口气,“算了,你不知道也好,什么都知道只会害了你。” “总之,本夫人答应你,之后会把郭松完完整整的还给你,这总成了吧?” 白青还没激动起来,立刻就追问道,“之后是是什么时候?” “这个嘛本夫人也说不好。” “不对!”,白青忽然警觉起来,“夫人你你要做什么?” 白青忽然反应过来,若是郭松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袁夫人为何会这样的在意郭松的去留? 又想起昨日听说这夫人来青石板乡是来寻亲的,那 莫非袁夫人也是萦阳人士?! 盛少青好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做什么,我只是借郭松一用罢了。” 白青颤抖着声音道,“你你难道也是郭家之人?” 盛少青摇了摇头,“你只管放心就是,过些日子郭松便会回来的。” 白青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旦去了京城,那便不会再回来了。不然为何妾要苦苦阻拦?” “他原来,从来都没忘记过。” 一行清泪从白青脸颊滑落,“罢了,妾.今日如此也算对得起自己,此后和他天涯相逢,不过陌路人罢了。” “妾不为难袁夫人了,但.袁夫人可否允准妾再见他一面.就当是告别。” 盛少青听到这个要求下意识地就要同意,却被崔筠扯了扯袖子,低声道,“郭松他还.还没醒呢。” 白青看面前说悄悄话的主仆心下更道不妙,“什么.什么没没醒?!” 盛少青尴尬问道,“你今日出门的时候就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白青摇了摇头,“我就只听说有人在乡衙闹事,后来郭松不告而别,妾便只顾着找人” 盛少青拍了拍白青,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白青,今日大闹乡衙的就是郭松,可又觉得这事越讲越复杂,正不知如何才好时,林尽就已经“贴心”的将郭松带了出来。 “林尽!” “夫人!和他们歪缠什么?!直接让他们见了就得了。” 盛少青扶额道,“你还真是.” 真是个人才啊! “郭松!你!怎么” 白青立刻冲了上去帮着林尽扶着虚弱的郭松。 郭松醒来还没多久,就感觉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太后身边那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又忽然走了进来,什么都不说直接扶起他就走。 刚一下车,他就看到了最前面马车旁边那抹白色的影子。 她.还是追来了。 “你怎么来了?” 郭松没有回答白青的问题,只冷冷注视着白青问着她为何而来。 可他自己比她还要清楚她是为何而来,可他不能给她希望。 给了希望之后的绝望,才更让人绝望。他这样生活在暗处的人,从来就不配和太阳站在一起。 白青愣了愣,“我我来看看你,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郭松轻轻将白青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了下去,“掌柜的,前日我已经同您说清楚了,您的店我不愿再呆,我已经另寻了去处,您也就别再阻拦我了。” 白青焦急道,“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可你可你不能就这样跟着她回去啊!京城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身份” 白青压低声音,“你的身份要是被人.” 郭松却无所谓摇了摇头,“生死有命,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 “你!” 郭松也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说不清楚,白青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只好狠心道,“白青,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白青第一次听到郭松对自己正面的回应,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中。 “可我.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注定注定不能给你想要的.这一个月,在客栈中的这一个月,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梦总是要醒的,我.也注定是要去” 郭松定定看着白青的眼睛,她一定明白他想做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以为你就可以在客栈里,那样快活的做一个小跑堂” 郭松抬手拂去白青脸上的泪,努力平稳着颤抖的声线,“我说过,你是天下最好的掌柜的。你也会有很多更好的跑堂,杂役和仆从。” 不一定非要是我的 郭松的话没有说出口,却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盛少青看两人越说越悲伤,也是不理解为什么就短短分开几天搞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你们.这.怎么跟郭松要跟着我慷慨赴死一样呢?” 白青和郭松都没回答,可他们的眼睛之中已经默认了盛少青的说法。 白青忽然回头对着盛少青拜下道,“妾心愿已了,多谢夫人。” 盛少青还没松口气就听白青继续道,“既然郭松要去京城,那妾也要去。” 盛少青:????? 郭松挣扎着走前来,“白青你!” 白青回头对着郭松灿然一笑,“怎么,这京城只有你能去,我不能去么?!” “若是夫人府上有什么活计能让我做最好,若是没有,妾这些年在青石板乡也算有些积蓄,去京城中继续开店也成。” 盛少青扶额,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来了呢?! 盛少青甩给郭松一个眼神:你的家属你自己解决。 “白青!你别胡闹!你在陈留好好的,去京城干什么?” 白青呛声道,“那你去干什么?” “我!”,郭松咬着牙,“我去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白青有手有脚,为什么只能在陈留?!” “你既然执意要去,那我跟着你就是了!” 盛少青又是一阵头大,“随意随意,只不过我府上可不再缺什么侍女,你若是愿意去京城就去。” 白青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折返回去收拾细软,根本不管虚弱的郭松在身后有多跳脚。 林尽同情的看了一眼郭松,被打了三十大棍留条命算是幸运,可又摊上这么桩事,白掌柜对郭松还真是用情至深,不过看这神女有意,襄王无梦的样子,这俩可真是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拍错马屁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郭松懊恼的直叹气,“怎么怎么” 盛少青拍了拍郭松的肩膀好笑道,“看来.你这是想甩也甩不掉咯。” “走吧。” 盛少青一声令下,车队又缓缓启程,盛少青彻底放下了窗帘,不再回望。 白青追来已经耽搁了这么久,那人若是想来,早就该来了。 盛少青回到陈留行宫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又被崔筠拉着熟悉了一遍第二日的亲耕礼流程,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躺上了床。 “系统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天生劳碌命啊!” “上一辈子劳劳碌碌,还没赚到大钱就G了,这辈子呢虽说开局好了点,可还是一样的奔波操心,做人可真难啊!” 系统沉沉的叹息在盛少青耳朵里成了助眠的白噪音,她还没等到系统的回复就已经睡死过去。 第二日强打着精神,盛少青勉强走完了上午祭天告地的流程,下午亲自去推犁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这犁是真的重啊! 崔筠还在后面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嘲讽盛少青,“太后来之前不是还说,要推着走十个来回么,怎么现在这才一个来回,就已经找了五个理由想回去了?” “嘿!” 元澈在一旁听的好笑,难得见母后也会吃瘪,自告奋勇道,“母后去歇着吧,这里有澈儿就够了!” “你?” 盛少青看了看元澈,又看了看犁,“澈儿啊,你是不是对自己有点什么误解?” 虽然这孩子的身高是一天一个样,衣服也是做了又做,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哪能比的上成年人的力气。 元澈自信道,“母后可不要小瞧澈儿,母后这几日不在,我只能找吕大人让他教我射箭,可连他都夸儿臣臂力惊人,十分有天赋呢!” “吕大人?吕青峰?” 元澈骄傲的点了点头,“母后不信可以问他的!” “他竟然回来了?” “母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不过因为母后嘱咐不许暴露您去了哪,他只好在行宫等着了。” “原来如此”,盛少青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母后先歇会去。” 盛少青拉着崔筠到了一旁的树荫下乘凉,“还好今日的日头不算毒,不然回去了定然是要褪一层皮的!” 崔筠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把扇子,帮着盛少青扇着风道,“不然今日怎么会是钦天府算出来的良辰吉日呢,若是日头毒,别说太后,这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能受的住的。” 盛少青笑了笑,“说的也是,歇上一会吾也回去。说了十次,那就是十次!” “太后也别逞强,微臣就是说笑罢了,若是真把您给累坏了,那岂非成了微臣的罪过了?” “诶”,盛少青摆了摆手,“这点活还能把我累坏?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看崔筠不是十分相信的表情,“我这是昨夜没睡好罢了,你且放着,过几日睡好了我定然” 盛少青指着旁边一样犁着地的老农对着崔筠道,“再说了,这些活他这样年纪的人都能干,我也能!” 那农户以为太后那手势是在叫他,连忙点头哈腰着靠近了过来。 “太后娘娘长乐未央!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人就差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土堆里,盛少青赶忙让崔筠将人扶了起来。 那人灰头土脸的起身,盛少青刚想问候两句,就听他嘴里就蹦跶出这么一句,“太后娘娘率众亲耕,以示重农,实在为天下万民垂范啊!” 见盛少青神色不对,那人还要继续吹彩虹屁,盛少青却忽然打断了他,“你读过书?” 那人摇了摇头。 “那你刚刚那句是谁教你的?” 那人神色顿时有些不对,支支吾吾道,“没没人教.” “你既然没读过书,也没人教你,那刚刚那句,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得天所授吧?” 那人疑惑问道,“娘娘你,说的.甚么受?” “得——天——所——授。”,盛少青怕他还是听不清,便放慢了语速缓缓复述了一遍。 那人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也知道我们屯的德天?!” “刘德天!他可老厉害啦!” “就刚刚” 那人眼见自己要说漏了嘴,立马讪讪闭上了嘴。 盛少青和蔼笑道,“没事啊,你接着说。” 那人尴尬着不肯开口,却被盛少青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跺了跺脚道,“哎呀,就是我们屯的德天说,见了太后就说这句就对了!” 盛少青:还真是“德天”所授啊! “那他可还有说过什么?” 那人赶忙否认道,“没有了,没有了!” “哦!还有一句!太后仁德之至,云尚书举策有方,实乃我大凉之幸!” 看来这陈留上下都很重视这次亲耕嘛,连每个人的台词都分配到了位,只可惜,这基础太差,除了这一句,再多问一句都得露馅! “老先生啊” 那人见太后叫自己先生更是吓得膝盖一软,“不敢不敢!太后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你刚刚说的这两句,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盛少青看他除了最后半句的“大凉之幸”说的真情实意之外,剩下的都是犹犹豫豫不确定一样的说了出口,一看就是没教好! “不不是很清楚.”,那人试探着问盛少青,“那太后这两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吧?” 说完这人又要跪了下去,崔筠已经掌握了他腿软的规律,已经提前在他膝盖处接着,这才没让他再真的跪了下去。 “不是”,盛少青摇了摇头,“这两句,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话了。” “那怎么一点都不见高兴呢.” 那人嘟囔的这句倒被盛少青听了个清楚,盛少青笑了出声,“只怕这句才是你真心所想吧。” “不!不!不!”,那人以为盛少青误会,又差点跪了下去。 “老先生不用这样紧张,你若再跪下去,我会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呢。” “不!”,那人见盛少青并非什么难以打交道的贵人,也壮了壮胆子,“太后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福的,天生的贵人,才不是什么恶人!” 盛少青自恋道,“这话倒是不假。” “那”,盛少青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问道,“你刚刚说你们那个德天很厉害,能不能跟我讲讲是怎么个厉害法?” 那人扭捏着神色到处瞟有没有旁的人能来救救他,盛少青也环顾四周道,“你看,这里没有别人,也没人能来替你,你只管说,此事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那人的眼睛瞟到了崔筠的身上,盛少青补充道,“哦,还有她知。” 那人这才断断续续道,“也没什么.就是平日里,他.他总能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像太后今日会来这里,我们屯就是他最先知道的,还教我们如何说话才能不不得罪贵人.” “哦”,盛少青沉吟一声,“那他确实挺有本事啊!” 那人还要补充,却看远远走过来个人影,立刻失了声,装起了鹌鹑。 “小的德天,也是清远村人”,那人走近就自报家门,“太后在此处休息怎么没人照拂,小的这就去找人来。” “不必!”,盛少青打断了眼前德天的安排,“吾就在此处歇歇脚,一会便会回去,就不劳你安排了。” 盛少青总觉得这人表面的卑微中又透露着自视甚高的得意,他那表情仿佛就在说:“看看,太后也得听我安排!” 而盛少青下意识的打断却让他这种洋洋得意瞬间分崩离析,他挂不住自己的面子,只好对着那老农发作,“你怎么回事?!太后在这站着,你就这样看着?!” 转过头,他又对着盛少青卖好道,“乡下人不懂规矩,太后多见谅。” 盛少青皱了皱眉,“德天是吧?” 德天喜滋滋的点了点头,“是小的。” 盛少青笑了笑,“你也是这村里的?” 德天更是喜滋滋点了点头,太后果然能记住他! “那你不也是乡下人?你就懂规矩?” 德天尴尬解释道,“不!不!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是说他不懂规矩!” 那老农委屈的就要争辩,却被德天的眼神吓住,瑟缩着脖子不敢开口。 “可我怎么觉得他比你懂规矩呢?” “指使不动我,就把火发在别人身上?!” 德天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崔筠却没拦着,也冷笑看着德天打算怎么圆,“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教给他们的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太后娘娘率众亲耕,以示重农,实在为天下万民垂范啊?” “太后仁德之至,云尚书举策有方,实乃我大凉之幸?” “嗯?” 德天立刻甩了个眼刀子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农,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这个都是真话嘛!” “都是大家.大家发自内心所想嘛!” 盛少青冷笑道,“大家?” 这样假大空的口号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还来骗她? “到底是大家,还是你背后的谁?” “还教给他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户?你真以为吾好糊弄么?!” “你以为云尚书和吾均田之策是为了听你们这几句恭维话么?!” 德天也不知道自己是触了太后哪根逆鳞,居然惹得太后这样大的怒火,心道这下完了,拍马屁没拍到,拍马蹄子上了! 他这跪在地上的膝盖开始发软,浑身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不怎么毒的太阳现在在他看来都像是淬了火一样扎的他生疼! 此前教过这些人如何保命的恭维话是一句也想不起来,只靠着本能的一句“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不断磕着头。 盛少青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谁让她刚又狠狠共情了一把打工人被支配的痛苦。 “罢了”,盛少青缓和了语气,“你只记住,朝廷不图所谓虚名,图的是这天下百姓能够安乐。” “吾想听的也不是什么恭维话,叫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你的名字吾已经记下了,若是你日后还敢再让他们做这些,吾一定要你好看!” 德天不住的磕头谢恩,连声道着不敢。 盛少青这才缓了口气,看元澈他们也已经返了回来,便追了过去,继续干起了活。 德天听着渐渐远去的步伐声,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那老农凑到德天身后对德天道,“刘屯长,我觉得太后也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难说话嘛!” 德天横了一眼老农,老农刚要认怂,就听德天继续道,“以后别叫我刘屯长了,叫我德天就成。” “哎!” “还不起来干活?” “啊——”,老农还没明白德天这是个什么意思,就看见他牵起了自家的牛帮自己犁起了地。 元澈看到盛少青回来,激动的就要展示自己的成果,“母后,您看!刚刚那里,还有那里,都是我一个人推的!” 盛少青摸了摸元澈的脑袋,“真厉害!” 又问着周围的人道,“你们真的都没帮他?” 周围人忙不迭摇头,“陛下天生神力,这么小的年纪都能独自推得动,可真是英勇过人啊!” 盛少青也有些惊讶,“真是你一个人啊?” 元澈仰起头骄傲的点了点头,“那可不!” “真厉害啊!” 盛少青这才意识到元澈这惊为天人的天赋不是别人吹捧起来的,也是惊讶道,“看来母后真是有些小看你了啊!” 元澈听了这话更是来劲,一连带着盛少青转完了十圈,这才在盛少青的劝说下停了手。 看来这争强好胜的性子,真是刻在了基因里。 回到行宫,元澈和盛少青闷声干完了三碗饭,才摸着肚皮缓缓打了个饱嗝,“真是.” “累啊!” 盛少青好笑道,“澈儿,你不是还能意犹未尽的再跑几圈呢?” 瘫坐一边的元澈虚弱摆了摆手,“母后,我.澈儿以后再也不.不逞强了。” 就为了母后一句夸,差点把自己的半条命给要了,这要是再来,他可就要小命不保了! 太傅可说了,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万民之福,所以他这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考虑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题大做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这边刚陪着元澈睡下,略歇了口气,就将吕青峰给找了过来,他刚一进门就和推门而去的崔筠撞了个满怀,两人刚对视就尴尬的挪开了视线,盛少青暗笑道,“看来楼玉京是真没机会了。” “吕大人, 听说你前日就回了陈留,可是丰春的事有了进展?” 吕青峰点了点头,“是,夏大人已经查出杀害李凌峰的幕后真凶,只是这真凶该如何处置,还要太后您圣断。” “吾不是让夏豫怀可以自行处置么?怎么还要……” 吕青峰适时呈上了夏豫怀的奏疏,“太后您看了便知道了。” 在和李凌峰有密切关系的几人之中, 又有杀害他嫌疑且有能力作案的人, 被夏豫怀排查的只剩下两个人。 盛少青只看到这两个人的名字, 就被惊的倒抽了一口气,“是他们?” 吕青峰无奈道,“夏大人初时也不肯信,可证据愈发确凿,各种线索都指向这两位………” “而且…他们或许有通敌之嫌。” “你是说……南景?!” “可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能想着祸害我们?” 吕青峰犹豫道,“李大宝帮着夏大人将天彩会中人都已经排查过了一遍,居然有不少都是从前南景太平道的余孽,就连李大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手创办的天彩会,已经变成了敌国之利刃。” “而那夜刺杀李凌峰的刺客,经查也是来自南景,这.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吾好奇的是,这李凌峰为何一定要死呢?还让他们花这样大的代价, 从南景找了刺客来?莫非是他的手上有他们什么把柄,这才让他们痛下杀手?” “这个,夏大人还在追查, 不过大致……是和他们通敌有关。” 盛少青点了点头, “此事事关重大,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吕大人需得要保密不然,我怕你也会” 吕青峰拱手道,“多谢太后关心!臣自当保密.不过,夏大人如今在丰春一人孤立无援,李大宝能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所以.” “好”,盛少青沉吟片刻,“这样,吾让云尚书同你一起去,由他坐镇,想来有些事就能更容易些。” 吕青峰来之前曾经设想过太后会派谁去,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云至,不由疑惑道,“可尚书不是还要负责陈留诸事,他他忙的过来吗?” “这个嘛”,盛少青松了松神, “陈留.怕是要不太平一阵子,让他去丰春也是为他好, 你自去传旨就是。” 只等今日事毕,纪文宣怕是就要开始动手了,王氏毕竟是云至的外祖家,就算他说的多么大公无私,旁人也不会信他会秉公执法,所以能让他避开就避开些吧。 云至刚听吕青峰传完太后口谕,就急着要去找盛少青陈情,纪文宣在一旁拦他不住,索性吼了一声,“你去!你今日去了,明日你的均田之策便会成为一纸空文!” 云至扭头不可置信道,“纪丞相,你!” 纪文宣用尽了力气吼了那一声,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 “太后的意思你还不清楚吗?!” “你明知道这件事牵扯甚广,你还要把你自己牵扯进去?” “均田令刚有一点起色,你的外祖就牵扯进伪造案中,你同他的关系撇得干净吗?” “外人只会以为是你和你的外祖合谋欺骗朝廷,那些人看你不顺眼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明日将这些事公之于众,明日太后的桌前就会摆满弹劾你的奏疏!” “太后能点头已是不易,据我观察,太后并没有因为你外祖的事情就迁怒于你,这样的关头将你调去丰春,意思已经明了,她就是在保护你!” “你还要这样不识好歹么?!!” “你只管去丰春,等你回来之后,定然给你个海晏河清的陈留!” 云至痛苦道,“那我.” 纪文宣拍了拍云至的肩膀道,“你忘了我昨日同你说过什么了么?” “世人皆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清者要能自清,便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 云至叹了口气,再抬眼已经是赤红着双眼问纪文宣道,“依丞相之见,太后.会不会.” “我外祖父.他.” 云至还记得幼年时母亲带他去看外祖父时,外祖父同他说的那些做人的道理,如今竟是他自己一条条打破了他曾经教给他的为人立身之本。 外祖父说,“为官清正,需心怀天下,将万民置于心中。” 可也是外祖父亲自下令,让那些人将一本本修改过的册子报知朝廷,也是外祖父亲自下令,王远的事情若是不成,就地斩杀便是。 这就是他的为官清正么? 纪文宣知道云至在担心什么,只安慰他道,“你外祖父从前功在社稷,或许是这些年太舒坦了,已经忘了当年同我说过的那些话,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替你外祖求情的。” “毕竟当年一起外放为官,我同他的情谊,也足以让我为他多说两句。” “只不过,结果如何,还要看你外祖他.” 云至也明白过来,“我我会去信同外祖言明的只是太后那边,还要丞相多替我” 纪文宣点点头,“你放心就是。” 纪文宣看着云至跟着吕青峰渐渐远去的背影也是一阵惆怅,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能想起从前的事情,刚刚看着云至赤红的双眼,他就像看到数十年前同他一起被外放时的王俊江了。 那时候,王俊江刚入朝为官,也是想要意气风发的干一番大事业,就如同出京前的云至一般,只可惜,崔昊一案之后,王俊江被牵连外放,足足过了十年才被调用回京。 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更何况是在边关吹风的十年呢? 就因为替崔昊鸣不平的那句,“若崔氏有不臣之心,臣自请永镇珈蓝关!” 崔昊因编修国史有不当之言而被下狱,又被栽赃了私通赫连的罪名,那时候景帝正愁赫连屡屡来犯,这桩罪名便是直接将崔昊一族逼上了绝路。 只要和崔昊能扯上关系的人,无一幸免。 满朝文武皆不敢言,而这个刚冒出头来的王俊江却敢帮着崔昊和景帝叫板,更可恨的是这个王俊江竟然和崔昊从未有过私交,甚至在此之前,两人都未曾见过。 可他居然敢,竟然敢和景帝公然唱对台戏,景帝怒极之下,便允了王俊江那句气话,真让他去珈蓝关吃沙,这一吃就是十年。 纪文宣笑着摇了摇头,果真是人老了,总想用那些峥嵘岁月来填补如今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了。 也罢,人老就该服老,就不该多操心什么不该操心的事情。 “太后,臣纪文宣请见!” “吾刚想让崔筠传你,你就自己来了。” 纪文宣抚着胡子对着崔筠笑了笑,“那老臣便省了崔女官这趟腿脚了。” 崔筠也笑着摆了摆手,“那微臣还要多谢丞相体恤了?” “云尚书已经出发去丰春,想来丰春一案不日便能有结果。” 盛少青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他们.” “他们?” “丞相还不知道?”,盛少青示意崔筠将夏豫怀的奏疏递给纪文宣,纪文宣打开看过后也是大为吃惊道,“怎么会是他们?” “吾也没想到,他们食我朝之俸禄,居然想着帮敌国在大凉生事,真是吃里爬外!” 纪文宣皱了皱眉,“此事颇有蹊跷,王氏虽然在均田一事上多从中作梗,可也不见得会叛我大凉,看来此事还要云尚书多上心了。” “丞相怎么还帮着王氏说话了?云至的亲外公不也” 纪文宣笑了笑接着道,“臣来便是为了此事。” “之前在乡中不肯让云尚书言明此事,便是为了今日,臣想.” “臣想为这位故交求求情。” 纪文宣这话刚一出口,盛少青脑袋上就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纪纪丞相,你.你还会帮人求情?” “这还是纪丞相吗?” 纪文宣不以为忤笑着道,“臣为何不能帮人求情?” “不不是” 盛少青想起从前纪文宣对着自家女儿那公事公办的态度,今日居然会为了一个故交来替他求情? 到底是女儿亲还是故交亲啊?! “你不会是为了王俊江求情吧?” 纪文宣点了点头,“正是。” “你!” “他唆使人伪造数册,还指使人陷害王杉,事情不成便杀人灭口,你现在居然要为了他求情?” 盛少青越说越觉得离谱,难不成纪文宣被人夺舍了? “是。” 纪文宣坚定道,“臣知道他所犯何罪,但臣仍要为他求情。” “臣希望太后能留他一命。” 盛少青略微松了口气,接着问道,“理由呢?” 纪文宣皱了皱眉,“臣若说臣和王俊江并无旧交那便是欺瞒太后,但臣和他只能算得上是泛泛之交,不过从前他于臣有恩,臣今日之请便是为了偿还当日恩情。” “他对你有恩是你们的事情,怎么能和天理国法相提并论?!” “是”,纪文宣也不否认,“臣知道臣今日之请实在为难,但臣不能不求。” “但还请太后听完臣的第二条理由。” “均田一策源自云至,而他的外祖父若是在此刻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会让人怀疑云至。他有没有和他的外祖合谋,又在这件事中知情多少,这些都令人生疑。” “可你和吾都清楚,他!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纪文宣耐心道,“臣清楚,太后也清楚,可怕是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不说天下之人,光卫振一人,就能将朝廷掀个天翻地覆!” “卫振这些日子在京中看着消停,可暗地里没少搜集消息,光臣的暗卫就已经抓住了十数个探子。” “他原本就和云至有龃龉,若是被他知道陈留这一遭,出京之前胡御史闹出来的那一遭,便是前车之鉴!” 盛少青静下心来想了片刻,“那王远呢?” “他就这样枉死了么?” “他他用自己的性命下注,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么?!” 纪文宣皱了皱眉,“太后可莫要妇人之仁” “吾妇人之仁?!” 盛少青气急反笑,“莫非那样一条人命在丞相眼中便一文不值?” “不”,纪文宣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盛少青难得见纪文宣在自己眼前露出这样焦急的神情,心道还真是被她说中了。 “臣的意思是就算要治罪,也要换个罪名。至于王远嘛,补偿补偿他便罢了。” “怎么补偿?” 盛少青冷笑道,“人已逝,怎么补偿?” “那还有他的夫人,孩子.”,纪文宣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道,“可王远也并非什么好人,他的那些族亲靠着他在青石板乡横行霸道,这” “一码归一码”,盛少青直接道,“有功论功,有罪论罪,总之不能将这件事按下去。” 盛少青知道纪文宣绝对有办法将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按下去,因而才明言提醒他不要犯错。 “不过你说的,吾自会考虑,你先回去吧。” “对了,之前让你在陈留试着开科考,你可有准备了?” 纪文宣知道太后这是在下逐客令,也是苦笑着道,“臣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明日便让他亲自向太后阐明。” 盛少青点了点头,没再开口,纪文宣也就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 崔筠在一旁担心道,“太后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微臣担心丞相他” 盛少青心头的火还没散去,“从前便是太好说话了,这才让他们觉得吾一点原则都没有!”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就没了呢?” 崔筠小声道,“丞相也不是这个意思.更何况,不过一个小小的乡正” 盛少青闻言愣了愣,转过头去看着崔筠,久久没能回过神,“你也觉得是吾小题大做?”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有可原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崔筠揣摩着盛少青的意思摇了摇头,“微臣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远其人太后也曾见过,实在算不得上是个好人,也算不得是个好官,太后总不能因为贺夫人一面之词就以为王远是情有可原吧?” “更何况,王大人他能找上王远也就说明王远在他眼里有可被利用的可能,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王远王远他肯定也” 盛少青皱了皱眉,“阿筠,这不能算作一码事。” “就算王远他纵亲行凶,恶行累累,那自有论罪行罚之时,并不意味着他死了就可以将这些事情一笔勾销,也不能因为人死如烟消就不追查杀了他的真凶。” “刚刚纪丞相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替王俊江求情,从轻处罚于他,吾也只是警醒警醒他罢了,免得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举,到时候闹起来更不好看。” 崔筠为盛少青添了杯茶试探着问道,“丞相他……想来不至于吧。” 盛少青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自从青石板乡回来之后就怪怪的,现在居然还会为了王俊江求情,真是.” “怪怪的?” 崔筠也偏过头去思考了片刻,“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是有那么点儿苗头.” “所以吾也是防患于未然嘛。” “对了,前几日的折子还没来得及看,你让阿宁她们搬来吧。” “还有元澈的功课,一会吾亲自去查。” 崔筠这还是头一次听到盛少青会主动问起这些事情,若放在以前,太后舟车劳顿这一番,定然是要好好歇上许久才肯看上几本折子的。 “你且去吧。” 盛少青轻声的叹息落在崔筠的耳中更是成了太后反常的铁证,她一面快步去完成吩咐,一面也在心里盘算着太后此去青石板乡到底是怎么了? 盛少青痛苦的捏了捏额前,放松放松紧绷的肌肉,努力想要淡忘掉不断在自己脑中重复的那支利箭钻进王远身体里的画面。 盛少青尝试了许多方法想要淡忘那段记忆,可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势头。 就连系统自己都说,【宿主,您就别折腾了,若是想要忘,我可以帮你。】 但盛少青也头一次拒绝了系统的帮助,她一定要自己消化掉这段记忆,若是什么事情都能通过系统解决,那她不如直接让系统删了她所有的记忆来的痛快。 盛少青每次一闭上眼,王远中箭后眼神中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倒下时还在微微颤栗的身体,胸口那团血色渐渐向四周蔓延,都会浮现在她的眼前,直到眼前只剩一片弥漫的血色。 要不是盛少青曾经系统地学习过唯物主义论,她定然是要以为是王远的冤魂缠上了她。 睡着还不如醒着,醒着胡思乱想还不如干点活,还能帮她转移掉片刻的注意力。 而她也一直在等贺夫人的音信,可王府之中安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听说贺夫人甚至十分平静的搬出了王府,直接将那座还未来得及久住的府邸还了回去。 “太后!” 连翘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盛少青看她身后空无一人,却好像是有狼在后面追她一般,只笑着问她,“你这怎么了?” “贺夫人!贺夫人她!” 盛少青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登时站了起来急道,“贺夫人怎么了?!” “她孤身一人在外面说是想要求见求见您!” 盛少青差点被连翘这大喘气闪着腰,“你!那你急什么,吓了我一跳!” “我我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连翘拍了拍胸脯喘着气道,“婢子也是刚刚在门口时听到的,刚一听说就吩咐门口的禁卫放人进来,这不就赶着来通报您一声嘛。” “婢子跑的都快累死了,您还要训斥婢子!” 盛少青在连翘腰上轻轻掐了一把,“该!看看这腰上的肉都堆了几圈了,难怪这么点路就喘成这样!” “不过,她一个人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听门外驻守的禁军说,是有个妇人自昨日晌午起就一直在行宫外徘徊,他们起了疑,便把人抓来审问,这才知道是贺夫人。” “婢子也是刚好去外院帮阿宁姐姐搬折子这才撞上了,不然他们非要把贺夫人下了狱不可!” 盛少青知道这小妮子是在求表扬,“是!我们连翘最机灵了!” “那” 连翘会意,“婢子这就去请贺夫人。” 盛少青再见到贺夫人时,很明显的察觉到她已经不复初见时那般有精神,神色萎靡不说,就连行动都有些迟缓。 想起她抓着王远教训,王远也只敢暗戳戳反驳的场景,盛少青顿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就在数日之间,王远身死,贺夫人新寡,这其中唯一可喜的事情或许就是王清已经回到了家中吧。 贺夫人努力勉强打起精神,“太后能见妾,妾实在是感激不尽。” “前几日忙着来往吊唁之事,太后凤驾启程都没能来相送,实在是妾失礼。” “没什么.”,盛少青顿了顿,“吾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贺夫人愣了愣,惊讶道,“太后早知道妾身会来?” 盛少青“唔”了一声,“吾只是觉得你不会甘心罢了。” “太后果然睿智,妾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他给我的书信之中只说他对不起我,还要我以后和孩子远离这些纷争,可妾不明白,他到底何处对不起我?又为何横死公堂?” 贺夫人顿了顿,“这一路而来,妾也对他从前在外的风评略有听闻,但妾身为他的未亡人,自当为他讨个公道。” 盛少青笑了笑,“贺夫人果然快人快语,是个直爽人。” “不过这陈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夫人是怎么一个人找了过来的呢?” 经过这许多事,盛少青也愈发惊叹起自己的敏感。 贺夫人苦笑道,“陈留之中,能为行宫之处,不过寥寥几处,只看门口的守卫如何,便知道太后凤驾何处了。” “那也就难怪你不会相信王远信中之言了。” 盛少青和贺夫人相视一笑,“他确实没有对不起你,甚至从一开始送你的清儿去替人顶罪,都是他设计好的,只为了” 盛少青将原委仔细说与了贺夫人,只见她的神色渐渐悲拗,几度要落下泪来。 “尽力保全你们所有人。” 盛少青语毕,贺夫人已然止了泪,只默默看着盛少青。 两人沉默了许久,贺夫人才开口道,“妾身多谢太后肯同妾说这些,只是有些事.妾还需替主君他辩几句。” “从前他为里正,手下一无人,二无权,可他偏偏要为他所谓的正道倾尽心力。” “只可惜,因为出身,他自己被嘲讽的一文不值也就罢了,就连他所提出的那些策论也连带着扔进了自家中的炉膛之中。” “后来,他也学会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彻底的融入了他们之中,他才能有一丝喘息之机。” “就连他那不成器的外甥侄儿都能跟着他分到一杯羹,这才能在青石板乡立住脚跟。” “或许妾这样说来有失偏颇,可若是没有王远,以陈留王氏行事之风,青石板乡定有半数之人流离失所。” “太后此前住过的西街,那可是比陈留正街还要繁华的所在啊!” 盛少青默然点头,因而,纪文宣那样轻视王远的性命时,她的反应才会那样激烈。 贺夫人见太后并未反驳,也略有些欣慰道,“妾明白,主君这样的人在旁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可于妾而言却是如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不过”,贺夫人神色渐缓,“妾身如今已知主君为何而死,这桩心愿既然已了,之后妾便带着孩子回乡下,教他们诗书礼乐,务农也好,经商也罢,只是,再不会让他们涉足官场。” 贺夫人说完便要退下,盛少青却忽然喊住她道,“若是,若是此后为官不论出身,只问才干,你可还会让你家的孩子为官?” 贺夫人惊疑不定道,“太后.” “以王远之才,碍于出身才得如此,可若是以后不再以出身定品级呢?!” 贺夫人颤抖着声音道,“太后.这如何可能?!” “且不说满朝文武之中如何,就就光是诸多世家,那怕是都不会答应的!” 盛少青只坚定问她,“若得如此,你可愿意?” 贺夫人失笑,“那妾自然不会阻拦.” 盛少青也笑了笑,“那吾自然要让他们答应了!” 贺夫人看着盛少青的笑容心下一阵慌乱,匆匆行了礼便转身退下。 盛少青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王远的死也算是彻底敲醒了她。 人自然有错,但这个环境未必就没有错。 王氏既然敢在陈留只手遮天,甚至有里通外敌之嫌,那她也就敢拿王氏开刀,让他们看看她想要分科而考,以才选官的决心! 一双素手忽然出现在盛少青身后,为她轻轻披上了披帛,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些日子虽说白天里暖和些,可夜里仍是寒凉,太后又在风口里站着,还是免得着凉了才是。” 盛少青转手握住了崔筠的手嘟着嘴道,“你看!热着呢!一点也不冷!” 崔筠不由失笑,现下的太后才有几分从前的样子,“太后在想什么,竟然这般出神?微臣都没敢打搅太后。” “没什么”,盛少青看着崔筠道,“折子都搬过来了?” 崔筠点了点头,“搬来了,也分好了,只等着太后朱批。” “阿筠,你说” “嗯?”,崔筠没听清盛少青的问题,就听太后放低了声音道,“若是有一日,你要在吾和别人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 崔筠没想到太后会忽然问起这个,想都没想直接道,“那自然是太后了!” 盛少青纠结片刻,“那如果另一个人对你也很重要呢?” 崔筠愣了愣,“对微臣也很重要?” 盛少青挥去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算了算了,你就当吾没问过这个问题。” 贺夫人为了王远追到陈留,还差点被禁军关进了监牢之中,甚至还敢在自己面前为他争辩几句,可若是有一天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会不会有人也想这样一般无条件的信任呢? 崔筠是她成为盛少青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可她从来都没想过,崔筠是否也是这样信任自己呢? 盛少青不想用忠诚这个词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在很久之前,她就没有把她身边的这些人当作是附属于她的存在。 崔筠像是钉在了那里一样半天没有挪动分毫,进进出出好几次的连翘走了过来对着崔筠笑道,“刚刚是太后在这里入定一般,怎么现在又换了大人在这里出神,莫非是这里有什么特别的,还是说,这个角度看的风景更好些?” 说着,连翘就站在崔筠旁边,学着她的样子看了周遭一圈,还是不解道,“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崔筠被连翘这样一打断,才堪堪回过神来,“你!” “算了,本官不和你计较,之前让你吩咐小厨房炖的百合安神汤呢?还不给太后送去?” 连翘嘟囔道,“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我就找点活支开我!” “安神汤早送去了,这会怕是已经进了太后腹中帮着太后安神了。不过,婢子看崔大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才需要安神吧!” “不然婢子让小厨房再给您送一碗?” 崔筠捏了一把连翘的后腰,“让你编排我!” “哎呦!”,连翘假装是被捏痛,哀嚎一声道,“下午太后掐了我的左腰,大人你现在又捏了我的右腰,我这腰啊!” 崔筠嗤笑一声,“让你嘴贫!” 两人说笑一场,崔筠也略微松了松神,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太后问的那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可崔氏近些时日都安分守己并未有什么出格之举,莫非是太后有了什么别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作多情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随兴而起问的一句倒让崔筠翻来覆去半宿都没睡能着,索性披上衣服起身坐在了案前。 纠结了许久,崔筠还是提起了笔。 盛少青在见过贺夫人之后,那些阴森血腥的画面也渐渐平息下去不再作怪,她也就极为难得的睡了近日以来最好的一觉。 第二日晨起阿宁见盛少青气色颇好,也笑着道,“太后看起来兴致倒是不错, 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盛少青失笑,“哪有什么喜事?” “不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是……京城送来的书信。” 阿宁脚步有些犹豫,她可实在是不想当这个破坏太后好心情的坏人。 “京城?” 谁会写信给她? 阿宁点了点头,“是小公子他” 盛少青拆开信,来信说冯进经过御医调理, 身体康复的不错, 神志也渐渐清楚了起来, 而写这封信的人冯全,也就要走马上任陵台令了。 盛少青嫌弃的将这封信撇到一边,过了好一会才捡了起来细看了一番,冷笑道,“我就说我那个弟弟哪有这么好的心思,还知道跟姐姐报平安,原来还惦记着吾扣下他的俸禄呢。” 阿宁尴尬一笑,“婢子觉得.小公子倒也不至于吧” 盛少青叹了口气,“既然不至于,又同我哭穷做什么?” “不过你说的也对,全弟或许是不至于,年轻脸皮薄,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要哭穷早就哭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太后是说老大人?” 盛少青将信收了起来,“父亲既然身体恢复了, 待我回京, 那自然也是要去探望探望的。” 阿宁默默从盛少青手上接过了信, 试探着问道,“既然春耕之事已毕,想来不日就能回京?” “婢子听说王宣王大人已经和丞相商量着操办春宴,好像是为着春耕礼毕又是为太后您践行呢!” 盛少青笑了笑,“我看……是有些人着急了吧。”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再不催着您回去,您怕是要将他在陈留的老底给掀翻咯,他能不急么?” 盛少青和阿宁相视一笑,“你这耳朵倒还刁钻的很!” “林阳拜见嫂嫂!” 盛少青扶起林阳公主,“你怎么才来?!” “莫不是早就知道这耕田累的很,跑去哪里躲懒去了吧!” 林阳公主也是嗔道,“嫂嫂净会冤枉人!林阳回京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清河王府上,费了老半天劲,又搭进去不少东西,这才好说歹说的让王妃点了头,不然,嫂嫂以为丰春的事能有这般顺利么?!” “是是是!之后论功行赏,你定然是头功,行了吧!” 林阳公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嫂嫂嘛!” 盛少青转身对阿宁吩咐, “你先去沏茶,要公主爱喝的碧螺春。” 阿宁“嗳”了一声,又回道,“林阳公主这个时辰来必然是要用饭的,那婢子就先去通知小厨房一声,也提前备下些公主喜欢的吃食!” 林阳公主指了指阿宁笑着道,“嫂嫂你这婢子倒机灵的很!” 盛少青也学着林阳公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表情道,“那也不看是谁家的婢子?” “那自然是我英明神武、绝顶睿智的好嫂嫂了!” 盛少青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她可算知道林阳公主为何能得到景帝,先帝乃至于很难对付的衡阳长公主的喜欢了。 她若是想要讨好谁,那人一定招架不住。 可若是她讨厌谁,那人也绝对不会好过。 盛少青笑着调侃她,“可我怎么听你这话不像是夸我呢?” “那哪能啊?!”,林阳公主对着前来送茶的阿宁微微颔首,“林阳这一路来,可没少听说嫂嫂您的光辉事迹啊!” “丰春天彩会供奉的石头神忽有一日降临神迹,要信徒广做善事,积德为上,那些因为此事倾家荡产的,发还原籍按均田之策均分田地自行耕种。” “还有什么青石板乡的恶霸也被收押待审,这些恶霸在官府之中的靠山也被当堂斩杀。” “林阳还听说啊,昨日您去亲耕的那个村子就要给您立生祠了呢!” 盛少青:……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林阳公主兴致勃勃的点了点头,“不过嫂嫂,您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去了,既然那些人是受害之人,就该加以抚慰才是啊!” “你这些都从哪里听来的啊?!” 林阳公主挑了挑眉,“这个啊,得保密!” “我的好嫂嫂,你就告诉林阳嘛!您这招实在是太高了,既让他们有安身立命之本,又能让均田之策推而广之,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嘛!” 盛少青连忙止住了林阳公主的彩虹屁,“等等!等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昨日那个村子立祠是怎么回事?” 林阳公主耸了耸肩,“说是那个屯的屯长主持的?他回去就开始张罗了!这个时候,怕是把匠人都找齐了吧!” “阿宁!”,盛少青连忙唤来阿宁,“让林尽去一趟昨日咱们去的那个村子,让他们赶快停下来!” 盛少青安排完了才松了一口气,她这才哪到哪,哪里就配让人立生祠,食人香火了! 林阳公主还不解问道,“林阳觉得没什么不好啊,嫂嫂原本不就是天仙娘娘下凡嘛!” 盛少青倒吸一口凉气,“吾只能说,这.可以,但没有必要。” “不过,那个青石板乡的事” 林阳公主喟叹一声,“没想到啊,太后嫂嫂不过去微服私访了一趟,就能这样为民除害,林阳实在是敬佩啊!” 盛少青沉默了一瞬,“这这又是从哪传出来的?” “这个啊”,林阳公主不以为意道,“林阳都没怎么费心打听,刚一出京城,听这驿馆里来往之人学舌就能听到了。” “林阳,你是从京城而来?” 林阳公主满头雾水点了点头,“是啊.嫂嫂你怎么问这个?” “那途中可还去过别的地方?” 林阳公主骇然道,“嫂嫂你莫非真的是天仙下凡?你可有千里之眼?” 看林阳公主一脸惊悚的表情,盛少青也是无奈道,“哪能啊” “林阳确实中途去了趟去了趟.宣城山.”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脸上只有疑惑却没有责怪的表情,也壮着胆子继续道,“林阳也是听说那里有用山泉水酿造的佳酿十分不错,入口甘甜,还能延年益寿,这才.” 盛少青: “那也就是说,你并未南下?” “南下?林阳为何要南下?”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林阳公主才反应过来,“嫂嫂的意思是这些话是有人故意传的?!” “不然呢” “我从青石板乡回来不过这一两日间,谁的腿脚这般快,竟能把消息传到京城中去?” 林阳立刻警觉起来,“林阳回去就派人去追查,看看是谁在做这多嘴之人!” 不过,林阳公主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可这些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盛少青笑了笑,“不劳你出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谁?是谁!”,林阳公主央求着盛少青回答,可盛少青仍一脸神秘不肯答话,林阳公主只好放弃道,“那嫂嫂总能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吧!” “什么?” 林阳公主又重复了一遍,盛少青想了想,“在你眼中他们是受害之人,可是能被这样的法子骗得倾家荡产的,哪个不是动了以小博大,不劳而获的心思?” “既然他们的症结在这,那我自然要对症下药,让他们去劳动劳动了。” 劳动最光荣了嘛! 林阳公主喟然点了点头,“嫂嫂这法子倒是不错” “对了,这些日子不在京城,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林阳公主大为惊讶道,“嫂嫂你可是住在我肚子里了?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京城里的新鲜事嘛,那可真是层出不穷,不过跟嫂嫂您相关的,就这么一件。” “您父亲清醒过来了,您弟弟也要去替皇兄守陵,听说原本是前日就要出发的,不过具体去没去,林阳就不清楚了。” 盛少青叹了口气,“没呢!” “嫂嫂已经知道了?” 盛少青找来阿宁取回书信,递给了林阳公主,林阳公主皱着眉头看完,“嫂嫂.您.到底姓不姓冯呐?” 怎么一家子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呢? 不过一想起自家的两个妹妹还有早逝的皇兄也是性格迥异,林阳公主很快也就接受了这种差距。 “我姓什么你不清楚么?” 林阳公主讪笑一声,“林阳就是觉得您这个弟弟实在是.” “拎不清,对吧?” 林阳公主悄悄的点了点头,她想着原本盛少青让自家弟弟去守陵只是一时之气,等盛少青心头上这股邪火发作出来,这件事或许还有挽救之机,毕竟从陵台令调任旁的什么职务,不过小事一桩。 可他非要来撞枪口,跟太后硬碰硬,那不纯粹是在以卵击石嘛! 只可惜,当事人们是一点也不清楚。 “当初是徐婉来求,刚好宗正卿说这位子空缺,我想着让他去填补,也算是有个官身,却没想到,他的胃口竟然这般之大!” 林阳公主腹诽宗正卿当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嘴上仍附和道,“嫂嫂深谋远虑,可真是为弟弟操碎了心,他竟然还这样不领情!” 盛少青睨了一脸假的林阳公主道,“别拍马屁了,你全都拍马蹄子上了。” 林阳公主呵呵一笑,“那事实如此嘛,林阳这也不算拍马屁。” “不过,林阳也见过几次您弟弟,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林阳公主还是没忍住,把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口。 冯全这人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的机会不多,但他每次都能成功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刚刚盛少青递给她的信中,那种成熟老辣的文风,哭穷卖惨要官要钱的委婉,不像是她印象里冯全能写的出来的。 “不用问了,除了我爹,还能有谁?” 听到盛少青这么说,林阳公主轻轻抿了抿唇,这应该才对嘛! 林阳公主刚想安慰盛少青几句,却看盛少青的脸上浮起阴森森的笑容,“既然他们想做伸手党,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阳公主大致明白了盛少青的意思,但还是被盛少青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据她观察,太后一旦露出这么诡异的神情,那就代表着一定会有人倒霉。 林阳公主缓了缓神,“还有一件事,林阳想说与嫂嫂听,不过这事也是刚刚听来的,嫂嫂只当听个新鲜。” 盛少青挑了挑眉,就听林阳公主屏息凝神半天憋出一句,“沈贵在赫连反了,如今的国主下落不明,沈贵正和南枢密使分庭抗礼争夺大位!” 盛少青: 盛少青:!!!!!!! “这样的消息我怎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盛少青这话是在点系统,系统自己也知道,但它已经跟着盛少青学会了装死装无辜,索性一直憋着不作声。 盛少青只好咬着牙问林阳公主,“听说的?从哪听说的?听说多久了?” 林阳公主一脸神秘道,“这嫂嫂先要答应我,听完了不许笑林阳!” 盛少青连连点头,林阳公主才肯接着说,“就是.就是李公子他他前段时间去了赫连,后来他回来.就告诉林阳了” 盛少青:? 盛少青一张嘴都能塞得下两个拳头,“你你们?” 林阳公主羞涩的垂下头去,“嫂嫂别笑我嘛!” 盛少青一阵气哽,这.果然是春天到了哈! “你们真真和好了,还还这么.这么的..…..啊?” “这!”,林阳公主羞涩道,“这…这是另外的事情,嫂嫂还是先关心关心赫连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盛少青又是一阵心梗,“行吧!看来我从前帮你出主意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语成谶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林阳公主抓着盛少青的胳膊歪缠道,“哎呀!林阳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谁说嫂嫂出的主意是自作多情了?” “林阳这次能和李郎和好,还是要多亏了嫂嫂的主意,不然林阳哪能这么快.” “可你之前不是说他已经和旁人订了亲,他.他.怎么又肯和你啊???” 林阳公主笑道,“那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看着林阳公主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盛少青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臭情侣! 盛少青气鼓鼓问道,“那你的你的那个李郎消息可准?” 林阳公主皱起好看的眉头,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李郎他也是跟着自家的商队去了赫连,他们家素来和赫连有些生意往来,听他所说,赫连境内已经流言四起,消息传回咱们大凉,估计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等等”,盛少青打断了林阳公主,“他一个公子哥在京城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赫连?” 林阳公主又露出熟悉的娇羞笑容,“是是林阳想要一种只有赫连境内出产的宝石打造金簪,他.他便跟着自家商号去了赫连。” 盛少青:…… 来人呐!她要往这两个人的爱河里泼脏水! 有没有人在乎一下她这个“寡妇”的心情啊! “行吧.我就不该问.” 看着盛少青一脸无奈,林阳公主偷笑了一声,“好啦,嫂嫂,林阳不逗你了!” “不过,赫连既然动乱,我们要不要” 盛少青看着林阳公主的双眼摇了摇头,“趁火打劫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林阳公主撇了撇嘴,“可是赫连这些年也没少趁火打劫我们啊我们这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铁伐思和沈贵分庭抗礼,赫连震北不知所踪,这赫连的戏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林阳公主疑惑道,“嫂嫂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做什么?” 林阳公主激动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出兵讨伐赫连,以报多年之仇!” “就算.就算不讨伐他们,最少.最少也也要威慑他们一番,夺回嘉韵关,让他们不敢来犯才是啊!” 盛少青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 “是吧是吧?!” “是该威慑威慑他们,让阳裕关守将这些日子多操练操练,吓死他们!” 林阳公主泄了气失望道,“嫂嫂,您真不打算攻打赫连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盛少青笑了笑,“林阳啊我今天可算知道什么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了。” “嫂嫂此话何意?” “你看,我要是同意了你所说的出兵讨伐赫连,那会有多少百姓遭殃,又会有多少人家流离失所?” 林阳公主皱眉道,“可生逢乱世,这不过平常事尔,更何况当年景帝亲征,那可是一连攻下十五座城池,赫连镇北亲自献上降书,大凉这才退兵的。” “若非赫连震北这些年屡屡来犯,嘉韵关何至于落入敌手啊!边关百姓又何至于遭此一劫?!” “要是我们趁乱能一举踏平赫连,此后,这世间将再无赫连,而若是顺利.” “一统江山也是指日可待啊!” 林阳公主越说越激动了起来,父皇当年壮志难酬,如今在这时候居然遇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什么她都要劝嫂嫂出兵才是! 盛少青按着林阳公主坐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林阳!”,盛少青严肃道,“你先听我说完!” “先不说你家李郎带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赫连这些年能在边关肆意妄为,依仗的不就是手里那支精兵么。” “可那支骑兵只受国主调遣,赫连震北如今下落不明,这支军队到底所属于谁还是未知,这是其一。” “眼见大凉和南景会盟在即,此事讨伐赫连,难免落人口实,让南景生出警惕之心,他们若是和赫连两相夹击,我大凉危矣,这是其二。” “均田和科考之制还未完全推广开来,大凉或许过些日子也会动荡不休,这时候出兵确实不是良机,这是其三。”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战争永远不是最优的选择。” 林阳公主听完叹了口气,“嫂嫂勿怪,林阳也是想起当年父皇他.” 盛少青拍了拍林阳公主的肩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景帝当年出兵赫连,最终没能一举踏平赫连,一直是他心头大憾,可我们也不能为了这个就贸然出兵,不然,抱憾终生的人可能就是你我了。” 林阳公主疑惑问道,“嫂嫂你怎么知道我父皇他” 盛少青讪讪住嘴,完了,一激动说漏嘴了,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给她看的帝王志吧. “啊那个什么.先帝!” “对!是先帝他从前经常跟我说父皇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大以为憾嘛!” 林阳公主也默默下去,父皇和皇兄.一个壮志未酬,一个英年早逝,真是 “不过,嫂嫂刚刚说的均田,这个林阳清楚,可那个科考.又是什么.新鲜事?” “这个.是纪丞相想出来考核选拔官员的新法子,分科而考,选贤举能嘛。” 林阳公主大为震惊道,“纪文宣?” “他这一大把年纪还在折腾什么呢?” 盛少青叹气道,“你也知道青石板乡的恶官,那也应该知道他能为害一方,依仗的都是什么吧。” 盛少青在心里默默为王远道着歉,既然他已经背上了这黑锅,那索性送佛送到西,一口气背到底吧! 林阳公主明白过来,“嫂嫂是想提拔寒门之子,和朝中门阀世家对抗?” 盛少青看林阳公主并不十分惊讶,也有些疑惑道,“你知道?” “这个法子,皇兄曾经跟我提过,不过我倒不清楚纪丞相也知道这件事。” 盛少青心道她这个早逝的夫君还真是有才,真是可惜了。 “那时候,皇兄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和烦忧,偶尔得空了就会把我召进宫说说话”,一提起先帝,林阳公主的表情又惆怅起来,“也怪我粗心大意,竟然没察觉皇兄的身子一日日竟然差了起来” “所以.嫂嫂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盛少青被林阳公主突如其来的转折差点闪了腰,“啊我一定一定.” “不过,嫂嫂你们真的要这样么?” 盛少青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阳公主叹了口气,“当初皇兄同我说的时候,便是担心这样选官会引得朝野动荡,这才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嫂嫂您.是真的不怕么?” 盛少青松了口气笑了笑,“怕什么?” 林阳公主看盛少青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嫂嫂刚刚还劝我讨伐赫连之事风险太高,现如今自己又要冒险,岂不是前后自相矛盾?” “公主,任何事都会有风险,也会有收益。讨伐赫连得到的收益固然可观,可相比于大凉所需要付出的成本,这点收益便不值一提。“ “可科考一事,利在千秋,这点动荡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若有一日时局变化,不耗费一兵一卒就能收服赫连,那不需公主来寻我,我自当将赫连国土纳入我大凉之境!” 林阳公主闻言便不再反对,只尴尬笑了笑,“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赫连,嫂嫂莫不是梦还没醒?” 盛少青耸了耸肩,“朝局变幻莫测,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定明日赫连震北就出现在我们眼前也未可知呢?” 林阳公主觉得盛少青大抵是魔怔了,恰好阿宁走了进来笑着道,“主子们说了这许久的话,定然饿了吧,小厨房已经备下午膳,现在可要传膳?” “传!” 林阳公主神秘一笑,“刚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林阳从宣城山带来了佳酿,请嫂嫂也来品鉴一番!” 盛少青无奈点了点林阳公主的额头,“你啊!” “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如跟我说说你和你的李公子是怎么和好的?” “嫂嫂!” 两人说说笑笑用完了午膳,林阳公主便打道回府,盛少青也派人将薛无极寻了来。 论起对赫连之事的了解程度,朝中无人能出薛无极其右。 薛无极也清楚盛少青在见过林阳公主之后将他唤去是为何意,毕竟林阳公主的那个新宠当初的出关手令还是他特批的。 要说林阳公主和那个李清洲可真是能折腾,不愧是天生一对! 从前林阳公主抓了他,他抵死不从,公主后来放了他,他反而不依不饶了起来。 后来听说他失意之下就回了原籍,恰好家中为他订了门亲,公主得知之后又不死心的追了去,不知中间又发生了何事,这李清洲居然退了婚,一心一意追着公主满世界跑。 前些日子林阳公主找到他,说要让他帮忙照顾照顾西出嘉韵关而去的李清洲。 他这才知道,林阳公主和李清洲相约,若是李清洲能将出自赫连的灿石带回来给她,公主就答应原谅李清洲。 薛无极再次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 会玩! 比他们当年会玩! 不过,李清洲不仅不负众望地带回了灿石,还带回了另一个极为令人振奋的消息。 他已经派人前去核查,此事一旦是真的,那他可就有事情做了。 盛少青看薛无极的表情就知道这老狐狸已经知道了,“薛大人,你应该知道吾找你过来是为了何事吧?” 薛无极躬身道,“臣明白,臣也已经派人去核实了,一旦有消息,就会来回禀太后。” “那以薛大人之见,沈贵和铁伐思这两人之中,谁会赢?” 薛无极以为太后会问起讨伐之事,没成想太后问的居然是谁会赢? 薛无极垂手默默了许久,才回答道,“太后为何不问赫连震北?” 盛少青看了眼薛无极,“你的意思是他还有翻盘之机?” “据臣所知,前几日有一小批赫连人越过边关往京城而来,因为人数很少,便并未引起注意。不过,现下既然知道赫连内部有此一事,这批人的行迹就显得可疑了。” 盛少青皱了皱眉,不会真的给她说中了吧?! “这伙人可能是赫连震北派来的?” 薛无极笑了笑,“太后不妨大胆一点,这些人中或许就有赫连震北呢?” “他?!”,盛少青咂了咂舌,“这么大胆?!” “当年景帝亲征赫连之所以能连下数城,不仅仅是因为我朝是大兵压境,还有赫连震北是刚继承赫连国主之位,国内动荡之缘故。” “可就算如此,赫连震北还是在数日之间就重振旗鼓,让景帝没能再进半步。后来为了息事宁人,赫连震北亲自献上降书,景帝也就顺势班师回朝。” “这连年边境骚扰不断,就连嘉韵关也已经沦陷敌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沈贵和铁伐思的争端毫无反击之力?” “至于他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想来不日就能知道。赫连之中铁伐氏和赫连氏之间的争斗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铁伐思和赫连震北两虎相争,倒让沈贵钻了空子。” 盛少青悠悠道,“所以说不要乱结亲家嘛,你看,沈贵娶了丰和公主,最后却把自家大舅子害的只能东躲西藏,真是.” 薛无极笑了笑,“太后所言甚是,两姓通婚原本是为了结成秦晋之好,可稍有不慎,两家却只能做了仇家,可见世上之事并无定数。” 盛少青奇怪的看了一眼薛无极,“薛大人今日说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薛无忌摇了摇头,“臣并无旁意,只是臣想问问太后,若是赫连震北向我朝求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盛少青沉吟许久,“若是不救,无论沈贵和铁伐思谁成为赫连国主,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若是救了,我们这样无异于放虎归山,谁知道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念及旧情。” “以臣来看,赫连震北既然敢来,那必然带着自己的条件而来,太后不如听了之后再做决断?”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兵来将挡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盛少青点了点头,“那便等他来了之后再做决断。” “不过.….你怎么那么确定他会来呢?” “因为..…..”,薛无极顿了顿,“他有这个自信。” 年少时能在短短数日中击退了大军,这其中固然有赫连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这个人, 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而从后面数年薛无极自己和赫连震北的几次交锋来看,这个人能在铁伐思绝对的威压之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还扶持了沈贵和铁伐思对抗,绝对不简单。 而这个人的性格,他也略有耳闻,极度自负且张狂。 盛少青没再反驳,反倒想起另一桩事来, “此前商定的和南景的会盟是在何时?” 薛无极皱了皱眉,“应该是下月初五。” “这么快?” 看来留给他们处理陈留这些事情的时间不多了。 薛无极看盛少青的神情试探道,“太后莫非是想从陈留出发,直接去顺昌?” 盛少青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 薛无极露出了招牌的笑容,“没有,只是若是如此,臣就要吩咐下去,提前安排安排了。” “若是时间赶得早,顺昌那里的春景正盛,太后去赏玩一番岂不更好?” 盛少青笑了出声,“吾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赏玩,眼下的事情正是让人焦头烂额呢。” “太后所指,可是陈留王氏之事?” “你也知道了?” 薛无极愣了愣,转而笑着说,“纪丞相并未瞒我们,不过这些事情也仅在我们几个辅政大臣之间知晓, 毕竟王大人他做出的事并不光彩嘛。” “那在你看来, 他应该如何处置?” 薛无极没有正面回答盛少青的问题,只问盛少青道, “臣想问太后,若是此人牵扯甚广,或许会扯出些陈年旧案来,太后可有把握控制得住局面?” 盛少青蓦然转身对上薛无极试探的视线,“你还没回答吾的问题。” 薛无极垂下头去已然明白过来,“那自然是杀鸡儆猴,以整不正之风了。” “不过纪丞相和王大人关系匪浅,太后想要重责,怕是不能。” “那倒无妨,只要薛大人肯帮吾,想来丞相也不会说什么。” “那”,薛无极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太后当真是要削世家之权?” 盛少青惊讶抬头,这件事除了纪文宣和林阳公主,她好像还没告诉朝中其他的人,薛无极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莫非又是她那个英年早逝的夫君? 看盛少青惊讶的神色,薛无极解释道,“此前纪丞相曾同臣议论过此事,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付诸实施。想来.纪丞相定然做了不少准备。” 盛少青见他已然知道,那也就没有必要再瞒他,总归不是她说漏的,也赖不到她头上。 “吾知道你也出身大族,也明白你定然不愿这样,只是时移事易,如今朝中多少人尸位素餐,又有多少人鱼肉百姓?” “长此以往,朝廷官员岂不是成了大凉之毒瘤,国家又有何依仗可言?” 薛无极默默良久,“只怕太后和丞相所愿皆好,可世家并不会这么想啊。” “南景明帝折腾了这许久,又是抄家又是流放,结果呢?” “王皇后之兄自己差点被改制反噬,不然前些日子怎么会是他亲自前来大凉交涉,又怎会同我朝订盟呢?” 盛少青点了点头,“吾也知道这也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可吾只不过多从寒门之中选些人才以充朝廷,总不至使所有人都.都.” 都是些鼠目寸光只知道眼前之利的蠢材吧。 “而且,科考一事也能让各部官员警醒起来,总不至于以为自己入了仕就能永远坐享其成。” 盛少青自己淋过的雨,自然也要把这些人的伞全给撕烂了才是! 薛无极疑惑问道,“只是这样?” 盛少青也是疑惑反问,“不然呢?” 薛无极蹙了蹙眉,“可臣看纪丞相没日没夜忙成那个样子,还以为.” “以为什么?” 薛无极心虚的看了一眼盛少青,“以为.以为太后要效仿南景,将世家之人赶尽杀绝呢。” 盛少青: “吾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嗜杀的狂暴之人?” 盛少青十分不解,自己难道是长了副青面獠牙的模样,还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想得出赶尽杀绝这种断人活路的事情。 薛无极尴尬笑道,“臣不敢,只是前车之鉴仍在眼前,不由得臣” 产生联想。 “其实,明帝对那群世家赶尽杀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薛无极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太后这话莫非是也起了这样的心思了吧? “你先别急嘛”,盛少青看薛无极难得失态,也是觉得好笑,接着道,“明帝起于微末,后来又得了王皇后助力才能迅速飞黄腾达,一跃而上成为一国之主。” “可那群世家将王皇后指摘的一点好处都没有,非要说人家是二嫁之身十分不堪,又说人家世家嫡女下嫁穷寇,实在是闻所未闻,明帝不气才怪呢。” 薛无极平日里转速极高的脑袋忽然宕了机,“这是.为何?” 盛少青默默在心里给那群乱嚼舌根的翻了个白眼,“薛大人,若是有人追着你的夫人骂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觉得他们想骂的是你夫人,还是你?” 景国之内不少是因为没管好自家在朝堂之上人的嘴巴,这才糟了祸事。 不过,明帝看起来也十分在意这件事情,倒真中了他们的下怀落了舆论的下风。 薛无极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反问道,“可是他们要骂我,骂了便是,又何必追着我夫人?” 盛少青无奈看向薛无极,刚刚说起赫连震北那会子的精明呢,怎么都不见了? “薛大人,你官居几品,又是何种出身,他们敢直接骂在你当面么?” “柿子呢,自然要挑软的来捏了。” “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攻击一个妇人,自然要比攻击你来的容易多了。” “随便扣上一个什么帽子,说她不忠贞,不贤良淑德,不就打了你薛大人的脸面了?” 薛无极闻言沉默了下去,盛少青继续道,“也不止薛夫人,只要是你薛大人的软肋,在你的敌人眼里,不过是个能往你心脏里插一把匕首的地方罢了。” “恰好,明帝的软肋,是他的皇后。” “明帝起初也只是想削弱世家之权,可那群世家非要在明帝的心尖上插刀子,他自然忍不下去,索性出手威慑他们,只不过.” 薛无极叹了口气接话道,“世家之中也是有硬骨头在的.” “臣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只是,若是来日有人用同样的法子攻击太后,太后又会怎样应对呢?”,薛无极顿了顿,“或者说,太后的软肋又是什么?” 盛少青被薛无极突然的问题问的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盛少青坚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吾就不信,他们抓着吾的软肋捅,他们难道就没有软肋了么?” 薛无极被盛少青这简单粗暴的理论弄得一时有些无措,但想来太后也不会效仿明帝,这便是太后最大的好处了。 盛少青也明白薛无极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杀人固然有用,但却不是唯一的办法。” 更何况平心而论,她也并不想徒增杀孽。 薛无极这才放心离去,路过纪文宣如今下榻之处,在门外立定良久,终究还是推门而入。 而王氏等来等去,最终等到的却是太后凤驾暂缓返京的消息。 王宣正在自家的书房里练字,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心尖微颤,连带着笔下的字也七扭八歪了起来。 “这张字算是废了” 王宣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又让小厮找出信纸,写完密封之后递给了小厮,“速将此信送往京城,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 王宣用手摁住暴跳的太阳穴,心头一阵不祥的预感,又对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去把王清给我叫来!” 那小厮从未见过老家主是这副模样过,只觉得空气中只有一股山雨欲来时的压抑感,得了令连忙奔了出去寻家主而去。 王清听说父亲来传,也放下手头诸事连忙赶了回去,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到王氏府邸门口,就差两步,大雨倾泻而下,浇了他个猝不及防,直成了落汤鸡才算完。 “这天可真晦气!” 王清一面往里面跑,一面等着小厮们替他打上了伞。 一道闪电落下,滚滚天雷才闷声而至,王清站在自家屋檐下回头看着远处辽阔天际正不断翻涌的黑云,“这春天的第一场雷雨怎么这样突然?” 小厮们一边打着伞,一面将王清迎了回去,替他更衣之后,才将他送去了老家主的院子。 刚一进门,一个砚台就砸在了他的脚下,“混账!” 王清不解走了进去,“爹,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事?!” 王清更是不解,“我我哪有闯祸啊?!” 王宣咬牙切齿道,“太后凤驾推迟返京了!” 王清不以为意,“推迟就推迟,那个别院让他们多住几日也无妨啊。” 看自己老爹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王清顿时有些委屈,“我在衙门里好好的,被您突然叫回来不说,还没进家门就被大雨淋了个湿透,您现在还这样叱骂我,我真是!” “哼”,王宣几乎是从鼻孔里挤出这么一个字,“你委屈?你此前和你叔父做的那些好事,你当我不知道?!” 王清这才有些慌神,“什么.什么事情.” “你这个蠢货!” 王宣气急又想动手,却被王清一把拦住,硬扭着他坐在堂前,王清愤愤道,“爹!我这么大岁数还要打我?!从前在京中您就不顾及我的面子,揍我跟揍孙子似的,让那么多人看笑话,现在回了陈留您还这样!” 王宣浑身颤抖着道,“你再大,那也是我儿子,我想揍就揍!” “你从前办的那些蠢事,你现在还敢提?!” “你叔父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你还听他的?!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王清瘪了瘪嘴,“我自然是您儿子了.”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听他的,指使人在账册上动手脚?!王杉没发觉也就罢了,你们居然还要借刀杀人灭了王杉的口?!” 王清没想到自家父亲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心头顿时大骇道,“爹你怎么知道!” 王宣拽着王清的耳朵,“天杀的蠢材,当初要知道你这么蠢,你娘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丢进尿壶里溺死!” 王清还嘟囔着,“溺死我您就没儿子了!” “你!” 王宣被气得不轻,“说!你那个好叔父到底是怎么蛊惑你的?” 王清轻声道,“就是.就是他说表外甥他来陈留行均田之策,让我们多照拂照拂,若是有些数字不好看,还要我们多多” “多多益善。” 王宣一巴掌拍在王清的背上,“你就听了?!” “起初我也不想听嘛,后来叔父说,若是表外甥这条策令能成,他的官位定然会再上一层,到时候,我.我也能被调入京中” 王宣被气得几欲吐血,“枉我一生谨慎,没想到生出来个这么没脑子的东西啊!” 王清委屈道,“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若是云至能再上一层楼,咱们陈留也就有了贵人,更何况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一人得道,定然也不会忘了咱们的。” “再说了,不就是修改了几个数字嘛,这样咱们都好看,太后那里也满意,不是共赢嘛!” “共赢?!”,王宣反问,“共赢你个头啊!” “王氏真是要被你坑惨了!” 王清疑惑道,“怎么会?!叔父说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些事父亲你怎么知道了?” 王宣冷笑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爹我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朋友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削权夺势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雷声发出闷闷轰隆的声音,直到积蓄出足够的力量,才一齐迸发出惊天的响动。 王宣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骂道,“你自己看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王清在闪电骤然点亮的瞬间,看到了王宣脸上暴起的青筋,这才渐渐意识到事情好像并非叔父王俊江跟他说的那般简单。 “叔父.叔父他.他没和.我说会有这么严重啊!” 王宣戳着王清的脑袋,“他没说,你就不会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么?” “你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你竟然都浑忘了么?!” 王清着急为自己辩解,“那毕竟是叔父,而且而且我也仔细想过了,叔父说的确实没错,更何况王杉那个蠢货,儿子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蠢笨不说,人还轴得很。” “若是此次能借着这件事除掉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王宣浑身颤抖着道,“你!”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你叔父是王氏正统,就是因为他那个脾气,我父亲,你祖父才没把执掌王氏之权交给他。” “没成想,到头来,我竟是替别人养了个好儿子!” “父亲!您别这样说.” “你以为你那个叔父会真心实意为你好?!他连自家外孙都算计,还会对你挖心掏肺?!你以为你聪明,恐怕是聪明的过了头,被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他早就看我们不顺眼,就算日后有什么好事,只怕也不会是你这个叔父提拔你!” “可…就算没有叔父,这点小事,咱们陈留王氏还能怕了不成?!” 王宣看着自己儿子脸上也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这脑子却不及自己当年半分,深以为憾的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还是从前的王氏?” “更何况,看朝廷如今的态度,均田已经是大势所趋,而这时候你却敢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你不是找死你是什么?” “你那个好叔父要不是忌惮这点,怎么会借你的手,而不是自己亲自去呢?!” “如今,怕只怕..….” 王清还没想明白其中关窍,只问道,“怕.怕什么?” “怕是太后和纪文宣已经有了动摇世家之心啊!” 王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凝重的父亲,“怎么会?!” “纪文宣自己也出身不凡,怎么会想着自己削自己的权,断自己的后路呢?!” “再说了,当年那群关外的土鳖不也没能将咱们世家怎么样么,现在又是太后主政,一介妇人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匹夫,不会翻起什么大浪的。” 王宣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你没和纪文宣打过交道,也就不知道这个人心思奇绝到了何种地步。” “世家如何,关外那群旧臣又如何,在他纪文宣眼里,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罢了。” 王清嘟囔着,“我也想和丞相打交道啊,可我这官位哪能够得上啊.” 王宣苦笑着摆了摆手,“以你的资质,做一郡之长已是勉强,你还想和纪文宣过招?” “既然到了这地步,你我父子也不必藏着掖着,索性开诚布公谈一次。” “这么多年一直让你在陈留为官,将你束在这一亩三分地,你心中一直有怨,为父知道。” 王清还想反驳,却听王宣继续道,“你不用急着为自己辩白,你若是不怨,那我才会以为你是被人夺舍了。” “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可以有雄心,也可以有野心,什么都可以有,但你也要看自己有没有与之相匹敌的能力才是。若是没有,那什么野心雄心,都只会害人害己!” “为父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世人谁不爱高帽子,那世人又有多少人能担得起头上那顶高帽子,又能有几人同你说这样掏心掏肺的话?”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人人都知道这些大道理,可事到临头,能用这些道理时时刻刻警醒自己的人,是少之又少。” 王清沉默下去,王宣知道,王清这才真正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 “你叔父也有雄心大志,也有能力,可他差就差在了心性上。居然敢和景帝当朝对峙,果不其然被贬官去了偏远之地整整十年,后来是遭逢大赦,又有纪文宣从中活动,他这才被调回了京中。” “当年他和王氏家主之位就差一步,若不是那场变故差点波及王氏,父亲也不会将掌家之权交给我。所以,他这么多年以为是我抢了他的,又多有怨怼之言,我也就忍了下来。”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害了整个王氏!” 王清听完默默良久才开口问道,“可是.大错已铸,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过,儿子儿子也只是改了一些数字,又派人在各地各地装了装样子.这些也不是什么大罪吧?” 王宣默然,他也很想找个人问一问,如今应该怎么办? 透露消息给他的是他在朝中多年的暗桩,听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太后和丞相这些时日或许就会有动作。 可.他们想干什么呢? 削权,分地,杀人,抄家,流放? 想一想如今南景世家的惨状,建康城中人人自危的模样,就算是王皇后,她的许多亲眷都没逃过明帝的铁腕。 “怎么办?” 王宣苦笑,“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敢在太后亲批,丞相亲许,尚书亲为的事情上动手,儿子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若不是前些日子有人密报,他还真以为他能在这小院中安安生生的颐养天年了。 “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的” “太后..还有丞相,他们应当不至于吧?” “父亲您不是和丞相关系也不错么,若是您去求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对吧?” 王宣默默良久,“可若是他们想借王氏立威,从前的那些情分又有何用呢?” 王清这下才彻底清醒过来,嘴唇瞬间失去血色,颤抖着问道,“父亲.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杀鸡给猴看要.拿我们给别人做例?!” “纪文宣那老东西怎么敢!” 王宣一巴掌呼在了王清的嘴巴上,“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大惊小怪什么?丞相大名你也敢直呼?” “不是!父亲!他当年他能成为丞相,关外那群人多有异议,还不是众世家合力帮了他,他才能有今日,怎么他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王宣冷笑一声,“世家之间的遮羞之词,也就骗骗你这种人了。” 王清砸了咂舌,“难道不是这样?” “这你就别管了”,王宣睨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王清,“你哎!世家合力就能让纪文宣坐上丞相之位?还一坐就是这么多年?你也太小瞧了他。” “当年.当年”,王宣觉得和自家儿子说起当年之事怕他也是不懂,“罢了,说多了都是是非,总之,诸多世家和纪文宣之间并无恩情,你也就别指望他能念及旧情了。” “也不知道这人又想出什么鬼招数对付人.” “不过,我总觉得,遭殃的不止是我们才对。” 王清闻言一喜,“那就是说还会有人遭殃?” 说完王清头上又吃了一记暴栗,“你还是想想怎么解自己之困吧!” “若是太后和纪文宣真要拿你开刀,我看你怎么办!” 王清瘪着嘴,“那父亲难道要撒手不管,让儿子任人鱼肉吗?” “您可就我这一个儿子,没了我,可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早知道!” 王清还没等王宣说完就自己主动接了话,“早知道儿子是这样一个蠢货,您早就掐死儿子了,儿子已经知道了,可您这不是提早没能知道吗?” 王宣叹了口气,他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儿子! “罢了”,王宣瞪着王清,胡须一吹两丈高,“此前给太后筹备的饯行宴原定是何日?” 王清想了想,“原本是后日的。” “传令下去,宴会照旧。” “可是太后不走.怎么践行啊?” 王宣又被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践行总有别的理由吧!陈留那么多喜事,找一件做个由头,请来了就是了!” 王清捂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脑袋出门安排宴会,只是一道飞火落下,就在他距离脚下一寸之地忽然炸开,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看来以后要多积德行善,这.真会死人啊!” 盛少青接到王氏送来的请帖时,直接就被这帖子中的理由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昨日雷雨,在王氏园中降下一道飞火,这飞火炸开之后,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坑,其中居然有一枚玉佩,其上还有刻字,特将此玉献给太后,因而举办宴会庆祝。 “呵呵.” 盛少青干笑着将请帖递给了纪文宣,纪文宣默默从自己的袖子里又掏出来一份一模一样的请帖,“这” “他们不急着送我们走,倒是有心情在这编造天降祥瑞大宴宾客?” 纪文宣笑了笑,“王大人大概也是想试探试探太后的态度吧。” “吾能有什么态度,有错必罚,这是原则。” 纪文宣轻咳一声,“或许,是想知道太后对王氏的态度吧。” “什么意思?” “臣筹备之事他们大概已经有所耳闻,有南景的例子在前,他们大抵以为太后也要将世家架在火上烤了。” 盛少青不解的笑出了声,“这些人不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么,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吾不过是重新定了游戏规则,还没说如何惩罚,他们倒还一个个上赶着上来凑热闹?” “太后勿怪,人之常情罢了。” 纪文宣抚了抚胡子,“自锦朝覆灭以来,这世道安稳也不过百年,世家若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些,只怕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死于谁手。” “若不是臣清楚太后所想,只怕也会疑心太后是要借着均田之事,削权夺势,借机打压世家,拉拢关外旧臣,独霸大凉了。” 盛少青: 这些人想象力是真的很丰富。 “那这宴会,是去还是不去?” 纪文宣微笑,“太后想去便去,不想去推了就是,总之难受的只会是王宣罢了。” 一想到那个老东西脸皱在一起发愁的模样,纪文宣就一阵好笑。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王宣隐退陈留当起甩手掌柜,当初一齐在户部的几人之中唯有他还依旧为官,也不由得他心生感慨呐。 盛少青想了想,“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谨慎小心一辈子的王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编故事也不编的像一点! “只是.太后难道要空手去?” 盛少青:??? “他请我们赴宴,我们还要带什么东西么?” 纪文宣一看盛少青神色就知道她要空手去,连忙道,“王氏得了这样的机缘,天降祥瑞,这可是大吉之兆,太后就不赏赐些什么?” 盛少青暗自咬牙,“他不会以为有祥瑞护身就能躲过一劫吧?” 纪文宣挑了挑眉没说话,盛少青略微一想,问道,“那该赏些什么?” 她倒是想赏王宣那个好儿子一副银手镯,只可惜,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纪文宣拱手道,“若是太后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 盛少青正愁没人接锅,纪文宣既然这么主动,“你办事吾还能不放心吗?纪丞相只管去就是。” 纪文宣应承下来,又想起一桩事来,“太后,臣此来还有一事想要禀告。” “如今科考之事还在筹备,但.若想此制能长久而行,还需得广设学堂才是。” “不然,以世家之力,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在这些人中选。” 盛少青点了点头,“吾也想过这个问题,若想这仕途彻底为寒门敞开,那教育就得跟上。不然,就如同给澈儿选伴读一样,只能在世家子中择选。” “只是吾才看过去年国库的支出和盈收,根本没有这样一笔银子用于此途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歪门邪道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纪文宣沉吟许久,才缓缓道,“可均田策到国库充盈见效至少还要一年,这样一来,时间根本不够……不然我们就推迟科考?” 盛少青断然道,“不成!” “朝中不少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今贸然放弃, 怕是让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更为动摇了。” “更何况如今已经开春,等筹备完毕差不多四五月,再过些时候天气炎热起来,这还怎么考?” 纪文宣两手一摊,“可是……咱们没有钱呀!” “没有钱,那就赚!广开财路, 总能赚到钱的!” 纪文宣使坏道, “那……臣…有个建议………” “你说?” “不如试试抄家?” 盛少青:…………… “你这………是什么建议?” 纪文宣甩了甩袖子,“既然科考之事是为了寒门贵子, 那必然会触及不少从前滥竽充数之人的利益,他们既然德不配位,又或许会出手阻止科考,我们倒不如提前下手……” “更何况,据臣所知这朝中贪污腐败之风愈发严重,我们正好能趁此机会整顿一二,也是一举多得之策。” “可是……”,盛少青犹豫道,“可若是有人利用此事作怪,又该如何?” “太后是指有人会借机打压异己,党同伐异?” 盛少青转身直视纪文宣的眼睛,“难道不会吗?” 如今满朝文武除了卫振之外都唯纪文宣马首是瞻,可若是他生出什么异心,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盛少青如今信任纪文宣,可一家独大的局面于朝廷而言也并非好事, 所以, 该有的担心, 盛少青一点也不会少。 纪文宣心中咯噔一跳, 连忙就要跪下,“太后!臣……” 继而纪文宣就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太后从前诸多优容信任于他,他也就渐渐失去了从前的那份小心翼翼,竟然忘记了帝王之心,向来容不得自己的卧榻之畔有他人酣睡。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对太后的性子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若是她是个男子,怕也是个能出将入相的风流人物啊! 盛少青将纪文宣扶了起来,“丞相莫急,吾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有一,便会有二,吾不得不小心防范些。” 纪文宣拱手道,“是臣莽撞了,不过太后还请相信臣的一片忠心,臣………” “丞相!吾信你,可…………” “你也能保证你麾下之人也同你一样么?” “初心不改,至死不悔?” 纪文宣默默良久, “若是太后信我,此事臣不会经由二手,臣亲自去………” “不必!” “查贪并非是为了扩充国库,而是为了让人时时警醒,既然如此,你将名单报送于吾,吾查阅之后,你再动手,如何?” 她有系统,她能查,一能反贪,二还能监督纪文宣,一举两得,这金手指不用白不用啊! 纪文宣蓦然看向盛少青,垂下头去应声道,“臣遵旨。” 纪文宣蓦然看向盛少青,垂下头去应声道,“臣遵旨。” “太后!” 崔筠急匆匆从外面冲了进来,“太后!薛无极薛大人求见!” 纪文宣眉心微动,看向了盛少青,盛少青也没回避他试探的目光,和第一次被他用这样目光扫视时的拘谨相比,她如今已经能泰然处之。 “传他进来!” 薛无极急匆匆走进来时看到纪文宣也在,连忙拱了拱手行礼,“丞相也在!” 纪文宣默默点了点头,薛无极直接道,“太后!那群人中为首之人果然是赫连镇北。” “他一到京城就被臣派去的人拦下,直接带到了陈留,如今臣已经安排他换了个身份在驿馆中住下,如何处置,还要看太后的意思。” “他带了多少人马,可还有人在接应?” 薛无极迟疑了一刻道,“臣的人来报说,见到他时只有十数人,且都是他的近身随从,应当没有内应。” 盛少青喟然点头,“他现在就在陈留的话,那不如就.…” 纪文宣在一旁忽然开口道,“太后可想好了若是他开口求援,我们又该当如何?” 盛少青挑了挑眉,“那自然是看他开出的条件如何了。” “纪丞相以为如何?” 纪文宣沉了口气,“臣….臣自然不愿放赫连震北回去了。” 薛无极震惊看了一眼纪文宣,丞相莫不是糊涂了,如今赫连之中两虎相争,而据传是沈贵占尽了上风。 若是没有赫连震北这只老虎下场,那沈贵大概率是要执掌赫连了。 纪文宣如此说,难道就不怕太后以为是他在偏袒他那个前女婿,打着让自家女儿去赫连做皇后的主意吧? 盛少青也是疑惑道,“可是..…..” 薛无极生怕纪文宣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刚想打圆场就听纪文宣直接道,“此人心志坚定手段又极为毒辣,不知此次为何会马失前蹄落到如此境地,但若让他一朝得势,赫连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 “那于我朝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 纪文宣默默看了一眼薛无极,“我看薛大人就快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薛无极尴尬的抿了抿唇,“那丞相有何高见?” 盛少青鲜少见到纪文宣这样直接的攻击过谁,这薛无极好像是第一个?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产生了摩擦,还是因为赫连震北这件事? “坐山观虎斗。” 薛无极笑了笑,“那纪丞相为何不将赫连镇北这只老虎也放进去斗一斗?若是他能翻身,这戏不是更好看了么?” 盛少青也在心里附和着薛无极,她也没想明白纪文宣为什么不支持赫连镇北回去,也没听说丞相和赫连国主有旧仇啊。 她甚至开始不断提升薛无极脑袋上弹出来的“纪丞相想扶持沈贵为赫连国主”这个猜想的可能性。 不过,纪文宣从前那样厌恶沈贵,女儿也已经同沈贵和离,他应该没可能对沈贵有好感才对啊。 纪文宣拱了拱手,对着盛少青道,“太后莫要误会,臣对赫连境况也有所耳闻,只是沈贵和铁伐思如今正斗的你死我活,我朝贸然将赫连震北放了回去,怕是会让他们团结一心对付起赫连震北起来。” “赫连震北毕竟是名正言顺的赫连国主,沈贵和铁伐思之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夺国主之位,打的就是国主不在,他们都有资格继承的主意。” “一旦赫连震北回归,背后又有我朝的支持,这二人必然一致对外,不至赫连震北于死地,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我朝边境本就不稳,如此一来,战事一起,苦的是谁,耗的是谁,太后和薛大人应当清楚。” “我朝如今改制之事正是关键时候,何必深陷别国之事?” “小心吃不到羊肉,徒惹一身骚。” 薛无极皱了皱眉,“我们不过帮着他回去,后面的事情,何须我们操心?赫连震北自然有自己的主意。” “薛大人,你既知赫连镇北敢来我朝,那必然是开好了条件,而这条件定然足以让人心动。” 薛无极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不然他来做什么,找死么?” “可他也拿准了我朝在这样的条件下必然会答应,而一旦答应,我朝恐怕会陷入无休无止的麻烦之中!” “这是………” “薛大人只说送他回去,如何回去,给他多少人马,这些人马听从谁调遣,若是这些人心生反意又该如何?若是赫连震北败了,我朝之人的性命又该如何?” 听完纪文宣一连串的问题将,薛无极的脸色霎时白了下去,对着盛少青道,“这些是臣考虑不周,只是……” 盛少青为免尴尬,直接问纪文宣道,“那丞相的意思……” “臣仍是一句话,坐山观虎斗。” 盛少青点了点头,“只观两虎相争,另一只扣下就是。” 纪文宣笑了笑道,“等赫连平息下来,我们再去将水搅浑,于我朝而言,才是最稳妥之法。” 薛无极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丞相是说……等赫连国主之争结束……事情平息,咱们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将真正的国主送回去,让他们继续乱起来!” “这样,我朝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边境稳上至少五年!” 纪文宣欣慰的笑了笑,“薛大人知我!” 盛少青想明白之后,才笑了笑道,“丞相果然老辣。” “赫连震北以为他此来必定能借兵回去,却没想到我们会一直晾着他,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条件开的不够,层层加码之下,将条件开到最大,此后再放他回去,就算他输了,我们也不会亏!” 纪文宣抚了抚胡子,“太后英明!” “只是他被扣下,也不能断了他和赫连的联系,不然此计难成。” 薛无极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若是沈贵赢了,丞相也会送赫连震北回去么?” 纪文宣蓦然回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沈贵才再三阻拦此事么?” 薛无极没有回答,但纪文宣已经明白过来,“我同沈贵不共戴天,他负我女儿在先,又来我朝生事在后,我还没衰老腐朽到这种地步,分不清是非利弊!” “可…………” 纪文宣接着道,“我知道你们知道我和沈贵曾有翁婿之谊,可为了我朝之利,就算他如今还是我女婿又如何?” “能保边民安危,我纪文宣不要这个女婿又能如何?更何况,他也已经不是我的女婿!” 薛无极这才放下心来,赔礼道,“是下官狭隘,误会丞相了。” “那赫连震北此刻已经在陈留,难道要将他又送回京城么?” 盛少青想了想,“不必,京城人多口杂,他的身份若是现在暴露,对大事无益,还是让他先留在陈留吧。” “那……太后可要见他?” 薛无极在纪文宣迷惑的神情中无奈问道,“臣是担心他见不到太后会趁机逃走,而且………他一直闹着要见太后……” 纪文宣想了想,“罢了,太后若是想见便见……只是他说的………” 盛少青点了点头,“吾知道,吾只应承,绝不执行!” 三人对视一眼,莫名笑了出声,盛少青留两位大人用了午膳才放了他们回去。 午后盛少青批完折子,刚想伸个懒腰歇一歇,陆无忧就带着整理好的册子走了进来。 “太后,这些是臣整理出陈留这些时日田亩数,人口数,以及征税的情况,赤色标注出来的是有问题的数字,而用靛青色标注出来的是存疑或不明的情况,请太后过目。” 陆无忧从前眉宇之间的那股幽怨之气已经被朝气取代,盛少青看了心情也不由高兴了几分,笑着问道,“那你以为这些问题出在哪里?” 陆无忧想了想直接道,“一般而言,若是有人故意作假,是会选择将入账减少,出账增加,这样便可以从中谋利。但这次却截然不同,入册增多,出册的却少,据臣猜测,他们是想营造出陈留田亩和人数增多的假象。还有,那些数字十分有规律的增加,也佐证了这一点。” 盛少青让她起了身,故意问她,“那你觉得会是谁?” 陆无忧看了一眼盛少青,小声说道,“臣……不敢………” 盛少青朗声笑道,“无妨,你说就是。” “此人既然作假,定然是对均田之策不满,可又不是改少却是改多,想来是对变法之人有所顾忌。能让他对云尚书投鼠忌器,又是在陈留的地界上动手脚,除了………除了云尚书的……外祖父………应当也没有别人了吧。” 盛少青蓦然看向陆无忧,陆无忧紧张道,“王大人他……他和家父关系尚可,臣这才知道……知道他和云尚书的关系…” “无事,吾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为何不是陈留王氏?” 陆无忧笑了笑,“臣也不过是猜测,兴许是臣冤枉了王大人,也未可知呢?至于陈留王氏,他们应该不敢。” “没有,就是他。” 【今天家中有些事,明日补上双更!鞠躬!】 第一百六十章 无心之言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只是,你为何会觉得是王俊江而非陈留王氏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呢?” “单凭不敢这两个字,可不能说服吾哦。” 陆无忧垂下头去笑了笑,“陈留王氏家主不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 “老家主王宣为人谨慎自不必说,不过就算换做是如今的家主,那也定然是受了王大人的指使。不然,以王清的行事风格, 他才不会顾及云尚书的面子里子,只管捣乱就是。” 盛少青听完奇怪道,“你这分析倒是新鲜,不过听起来你对陈留王氏很是熟悉?” 陆无忧神色踟蹰了一刻,叹气道,“从前微臣和王氏议过亲……” “因而那时候微臣对他们的事情会格外留心些,这才知道这些。不过后来……微臣碰上那些事情,便没再留意了, 想来一个人的行事之风若非遇到什么大的变故, 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不错。” 只看当年潇洒的纪家小女郎如今这幅成熟稳重的模样,就知道她从前遭遇了多少让她不得不低头的事情。 不过盛少青想起另一桩事情来,“那你可知道崔昊?” 陆无忧愣了愣,“太后为何问起这个……” “吾听说了一件旧案,只是还不便明着寻人调查,而吾身边的人入宫时间也不长,所以想问问你可否知道这件事。” 陆无忧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太后是想问当年崔昊那桩案子。” “崔昊原先是中书令,他出身大族又深得景帝宠信,前途原本是一片大好,可十八年前,景帝命他大修国史,他居然仗着自己受宠, 在国史之中写了许多不当之言, 景帝大怒,凡同他有关之人全部下狱, 就连他自己,也是三族皆被斩首示众。” 提起这桩旧案陆无忧也是唏嘘不已,伴君如伴虎,今日帝王能将你捧在手心,明日也能将你弃之如敝履。世人皆说崔昊是因为刚正直言才遭此一难,可他以为帝王对他信任有加,就算听了这样的大不敬之言也不会对他如何,可其人太过自负自大,遭此横祸,也不能说是毫无端倪。 “十八年前?” 陆无忧愣了愣,“是,丰源三年,微臣绝对不会记错。” 盛少青扭头疑惑道,“这是为何?” 陆无忧苦笑道,“臣便是那一年同平宁郡主双双落水,被衡阳公主记恨至今不得翻身。” 虽说人各有命,可她也太倒霉了些。 “那,荥阳郭家你可了解?还有陈留贺家?” 陆无忧皱了皱眉,“贺家臣倒是有所耳闻, 毕竟当年陈留世家之中以王氏为尊, 贺家也只是仅次于王氏的存在。” “可郭家………臣倒是不清楚。” 盛少青轻声念叨着,“那这个郭松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连系统也对他查无此人,对此系统给出的解释居然是,因为这个人并没有正经的出生记录和证明,因而它也没有办法获取信息。 郭松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刚过及冠,又是谁隐藏了他的出生记录,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出生记录? “荥阳……”,陆无忧念叨半晌,忽然惊道,“太后所说可是郭从嘉的那个郭氏?” 盛少青点了点头,“继续说!” 陆无忧顿了顿,“当初景帝一怒之下,处置了不少同崔昊过从亲密之人,可后来事情越来越不可收拾,就连父亲……他也没法劝的住景帝……” “不少人借机诬告,借此打击自己的对手,甚至……只要一封密信,便能让大理寺夜半而去,灭人全族。” 盛少青:?! 景帝这是疯了吧? “因而那时候京城之中人人自危,生怕会和崔昊扯上关系。郭从嘉那时候是天子近臣,也曾经苦劝崔昊莫要如此行事,结果这好心相劝被旁人听去,反而诬告他和崔昊密谋,甚至牵扯到了图谋颠覆朝廷,这样无稽的罪名,景帝……也就信了,将两家一同论罪……秋后问斩。” 盛少青忽然问道,“那你可知道这诬告之人……是谁?” 陆无忧摇了摇头,“这个微臣就不清楚了,此前这些都是父亲同我说过,让我引以为戒,切不可在外胡乱言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知道哪一日被人捅了刀子,还不知背后之人是谁……” “可恨的是背后告状之人,却要你小心言语,丞相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陆无忧刚想摇头,却看盛少青的表情古怪了起来,“莫非………丞相是知道这背后告状之人是谁?” 陆无忧的脸色也渐渐发白,父亲那时候的无心之言,如今听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古怪,可她……… 难道她也成了这背后传话的可恶之人?! “太后!臣不是这个意思!”,陆无忧连忙解释道,“臣………” 盛少青摆了摆手,“吾不会怀疑丞相,只是事关重大,这背后之人或许仍隐藏在朝廷之中伺机生事,若是….” “若是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定要同吾讲,将这个为了一己私利诬陷他人的害群之马给揪出来!” 陆无忧低下头去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崔家覆灭,再是微臣和平宁公主双双落水,微臣从来都没敢细细思索当年之事,今日太后相问,臣才慢慢回忆起,那一年确实有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景帝虽然不喜欢崔大人的那些言论,起初好像并未打算将这件事闹大,只不过后来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惹得景帝大为光火,定要将这群人赶尽杀绝。” “父亲隐约和我提过几句,只说京城这些时日不太平,让我少些出去。” “可我那时候的性子哪里听的下劝,只照样的出去宴饮玩乐,后来就遇上了那样一桩事” 盛少青震惊问道,“你是说…平宁郡主遇害或许.…不是意外?!” 陆无忧艰难点了点头,“当时就算天气阴寒,那条路再湿滑,平宁郡主也不至于就那样滑了下去,可后来等我恢复过来再想要去调查时,却被阻拦下来。” “为何要阻拦你,又是谁阻拦你?” “是父亲…..” “他说衡阳公主骤失爱女,臣若是再去生事,岂不是在人家心头再添新伤?” 盛少青皱了皱眉,“纪丞相可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事情怎么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了? 陆无忧苦笑道,“父亲说的也不无道理,平宁郡主刚刚下葬,我若是闹着调查,岂不是要让她不得安眠么?” “后来的事情太后您也知道沈贵又.” 陆无忧沉沉叹了口气,又为自己鼓了鼓劲,“就算从前的日子再如何不好,如今的日子也好过多了,入宫这些日子倒是臣此生为数不多的清净时候。” 盛少青怜惜看了一眼陆无忧,“沈贵如今在赫连混的风生水起,真是可恨!” 耽误陆无忧这么多年,居然还心安理得的在赫连娶了公主,还抢起人家的王位来了! 真是人活脸,树活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陆无忧却坦然一笑,“这个人已经同微臣没有关系,何谈恨他呢?” “你当真不恨他吗?他耽误了你这么久,回到大凉还是算计了你,你竟然一点也不恨?!” “无爱,何来恨呢?” “起初也怨他,为何不带我而去,可后来这些虚无缥缈的怨恨都被谋生的困苦掩盖。他在又能如何呢,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怎么会有功夫想这些儿女情长呢?” “沈贵他吃惯了苦,所以不愿再吃苦,微臣从未吃过苦,只能学着吃苦。”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微臣和沈贵也有相像之处。” 盛少青愕然许久,“你所幸你看得开。” 陆无忧反倒转过头来安慰盛少青道,“太后,日子这东西,高兴过一天是过,不高兴过一天也是过,看不看的开,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陆无忧笑了笑接着道,“太后可是要重新调查十八年前那桩旧案?” 盛少青犹豫着点了点头,“怎么了?” “臣有个建议,太后或许可以从调查臣当年之事入手,这样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重启此案的调查。” “而且臣也想知道当年之事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盛少青沉吟片刻,“那当年设宴相邀的是?” “是卫大人家的幼女,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嫁入了清河王府。” 盛少青: 这世界可真小 “吾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陆无忧领命刚要退下,盛少青忽然喊住她道,“不如.你亲自去查?” 陆无忧震惊道,“微臣去查?” 盛少青点了点头,“这其中的事情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更何况,你去吾也放心。” 陆无忧却有些犹豫,“可是.可是可衡阳公主她” “若是暗中查访,衡阳公主定会察觉那时候臣臣的身份” “你好像很害怕衡阳公主?” 陆无忧说起旁的事情时还算正常,可一旦提及衡阳公主,总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陆无忧苦笑道,“这衡阳公主实在是.” “当初衡阳公主实在是给臣留下的阴影不小.” “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又是吾给你的权力,你怕什么!” 陆无忧这才艰难的点了点头,“臣明白了.臣试试吧。” 陆无忧没走多久,崔筠就走了回来,看着盛少青满面愁容疑惑道,“刚刚是谁来过了,太后怎么这般发愁?” “是陆无忧。” “她告诉我,当年她掉入湖中那件事可能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其中还可能牵扯到了当年的崔昊案。” 崔筠听完默默了许久,“其实.崔昊同我们家有亲,不过是因为出了五服,我们才能躲过一劫.” 盛少青惊讶道,“那此前你怎么不说?” 崔筠笑了笑道,“这样的事情若是闹得人尽皆知,我家怕是也躲不过那场祸事。只是看太后想要重查当年旧案,微臣也不愿让人知晓这样的关系。” “那你可知道些什么?” 崔筠笑着摇了摇头,“我家虽说同他们有亲,但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小的时候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族亲,性格桀骜,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那也难怪,幼年一篇骈文名动大凉,入仕之后又是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天子宠臣,这样的人性格定然不会低调到那里去。” 崔筠点了点头,“太后所言甚是,不过当年之案臣也有所耳闻,景帝让他重修国史,便是想让他对以往漏洞之处加以修改,再将本朝史实如数记载,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太祖不敬,用那样的言语形容.羌人” “景帝不气才是怪事” 盛少青疑惑道,“可景帝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位中书令么,怎么会痛下杀手至此,甚至将其族人赶尽杀绝,就连身边的人也一个都不肯放过。” 崔筠想了片刻,才慢慢回忆起来道,“臣从前听父亲说过,好像是和叛国有关。” “说崔昊如此行径都是受人指使,故意贬低我朝,暗指我朝太祖得位不正。” “只不过具体为什么,臣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太后若是想知道,不若派人查一查?” 盛少青抬手止住崔筠道,“不用,贸然去查只怕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已经过去了十八年,朝堂之中暗流涌动,吾担心.” 崔筠点了点头,“太后所言甚是,是臣莽撞了” “对了,吾让陆无忧暗中去查当年平宁郡主落水一案,她担心衡阳公主会再次将矛头对向她,她若是有什么要求,你记得多照拂她些。” 崔筠应下后才问道,“不过,臣倒是没想到会有人敢对平宁郡主下手,那时候谁人不知平宁郡主是衡阳公主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托在手上怕掉了,敢把主意打在平宁郡主的身上,这胆子可真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深仇大恨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平宁郡主那时候也不过豆蔻年华,又能和谁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值得他冒险至郡主于死地呢?” 盛少青歪过头去看崔筠愁眉紧锁的模样,笑道,“是我忘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 崔筠摇了摇头,“您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未出阁的女子向来深居简出,哪能和旁人结下多大的仇恨呢?若是有,也不会到至死方休的地步,相比之下,郡主的母亲才会是招来这样仇敌的人吧” “你是说衡阳公主?” 崔筠袖袍下的手微微缩紧,她入宫为官之前就听说过衡阳公主的赫赫威名,父亲也曾叮嘱她尽量不要招惹公主,只是等她真正踏入宫门时,衡阳公主已经隐退多年,她也能松了口气,一路顺利升迁至此。 “是。” “衡阳公主当年叱咤朝堂时,就连如今的纪丞相也要避其锋芒,只是听说自打平宁郡主出事以后,衡阳公主便渐渐不问世事,淡出朝堂了。” 盛少青犹豫道,“莫非是公主觉得是自己树敌颇多才害死了自己女儿?” 崔筠也是不确定的轻声分析道,“若是此事真的背后另有隐情,那必然不会是冲着郡主,而是公主” 盛少青也是皱了皱眉,“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同公主有仇,寻公主就是了,何苦大费周章在郡主身上下功夫?” “更何况,公主就算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她的仇敌竟然这般多?恨不得至她于死地?” 崔筠苦笑一声,心道太后为何有时候的发问这般天真,“这是因为公主曾经遇刺,之后身边的护卫就变得极为森严,平常也甚少出入危险的地方。而郡主涉世未深,又刚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来往宴饮之事不少,自然是在郡主身上下功夫更容易些。” “更何况,谁人不知公主对平宁郡主极为宠爱,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若是平宁郡主出事,无异于在公主心脏插上一刀,这样的伤害并不比公主自己遇刺低多少。” 盛少青闻言默然,良久才开口,“伤害孩子对一个母亲的杀伤力确实难以言喻.” 她和元澈成为母子的时日不多,她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母亲,可就算元澈不是她的孩子,若是有人要伤害元澈,她想,她也一定会不惜一切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崔筠喟然叹道,“至于公主的仇敌如今朝上之人没挨过衡阳公主骂的.只怕是一双手都数得出来。” 说起衡阳长公主,或许并无绝对好人或坏人的定论。 就连她的幕僚也对她是又爱又恨,当年景帝御驾亲征赫连,一路向西北而去直捣赫连老巢,却不曾想赫连震北竟趁着景帝等待粮草补给之时偷偷率精锐绕道进入关内,顺带烧了正在运往关外的粮草,反来了个釜底抽薪。 更可笑的是,景帝带去了大凉的所有精锐,关内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和刚从前线退下来的伤残之人,这些人根本挡不住赫连震北的精锐之师,短短数日就让他势如破竹般直逼京城。 京城内的人都慌了神,带兵剿敌,如今却叫贼人来个一锅端,岂非叫人笑掉大牙。重臣们急得团团转也没法,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先帝爷带着部队还在收拾赫连的余孽,回援的军队紧赶慢赶也赶不上提前半月的反贼。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京师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赫连震北趁机散布谣言说是景帝在赫连节节败北,而今已经要放弃京城,弃卒保车了。 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就连重臣们皆说不若立刻南迁,这样说不定还能保留国祚,以图东山再起,可衡阳长公主以一敌百,直将说这些话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后来,京城之中米价飞涨,衡阳长公主一边下令不许传谣,谁再造谣生事斩立决,一面下令开仓放粮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一位庾吏一开始拒不开仓,说是必须有陛下的御令才可开仓,祖宗规矩就算衡阳长公主凤驾亲临也是无用。衡阳长公主便亲临庾司,庾司上下惊恐万分,纷纷推那位硬脖子庾吏出去顶罪,衡阳长公主先是赏了庾吏两年的俸禄,庾司上下皆是面面相觑,而后衡阳长公主声色俱厉呵斥庾吏,将他革职查办,开仓放粮。 如今衡阳长公主对那庾司说的话还流传再各大茶楼折子戏里,“赏你是赏你循规蹈矩,罚你也是罚你循规蹈矩”,自此衡阳长公主的威名便传于京师。 盛少青笑着道,“难怪纷传林阳公主有当年衡阳长公主的风范,光到处树敌这件事,这姑侄两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崔筠也笑了笑道,“林阳公主到底没有衡阳长公主那样的底气,不过衡阳公主确实很喜欢这位侄女。” “那衡阳长公主的仇敌之中,你以为谁最有可能下这个黑手?” 盛少青暗自戳了戳宕机的系统,却发现平日里最喜欢插嘴的系统这几天都沉默不语,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崔筠思索良久,忽然听盛少青问道,“平宁郡主落水那年,也是崔昊案发那一年,你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崔筠愕然愣住,她好像从未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过。 可. 细细思索之下,她发现这两件事好像真的有许多细枝末节的联系 崔筠沉吟许久,“当年之事我只听父亲提过几句,毕竟牵扯崔氏,稍有不慎,也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只是,当年负责崔昊案的,仿佛就是衡阳长公主。” 盛少青惊讶道,“衡阳公主当年.可以这样直接指点朝中之事?” 崔筠点了点头,“衡阳公主自幼是和景帝一同教养长大,兄妹情深不说,景帝也极为信任自己的妹妹,所以许多事情,景帝更愿意让衡阳公主出面去解决.” “而衡阳长公主也确实不负众望,当年景帝亲征解了京城之危,至今都广为流传,为百姓津津乐道呢。” 盛少青看崔筠眼中的崇敬之光,也默默道,“真是可惜了。” 曾经那样恣意煊赫的衡阳长公主,却要在人生最得意时经历丧女之痛,还因此退出朝堂,只一心一意的吃斋礼佛。 崔筠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本朝第一位超一品镇国长公主,如今只能常伴青灯古佛。” “只是有一点,平宁郡主当年之事若是有蹊跷,为何衡阳公主那时并未察觉呢?” 盛少青摇了摇头,“这个吾也不清楚,只是陆无忧当年想要再追查时却被纪文宣拦了下来,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也未可知呢?” 崔筠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微臣自当好好配合陆大人追查真相了!” “微臣还有一事,这是纪大人呈上来的名单,不过里面是什么微臣就不知道了。” 盛少青蓦然想起纪文宣提出的那个法子,接过崔筠手中的名册仔细翻阅起来,上面果然都是些京中有名的二世祖。 盛少青轻笑出声,“丞相到底还是有些顾忌。” 崔筠不解其意,只看太后神色不似恼怒,那又从哪来的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盛少青将名册递给崔筠,“你就说吾允准了。” 崔筠刚要转身离去,盛少青又补充道,“你告诉他,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啊??” 崔筠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连呼吸也停了一瞬,太后和丞相这是在玩什么新鲜花样? 盛少青点了点崔筠的额头,“愣着干什么,按我的话传就是。” “对了,一会的王氏宴会,你可要和我同去?” “太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盛少青皱了皱眉,“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总觉得今夜不会太平,你不如留守这里,我带连翘去赴宴就是。” 崔筠顿时紧张起来,“太后可是察觉了什么?!那臣定然要跟在太后身边,护卫太后周全!” 盛少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先别紧张。” “或许是对此前王远的事情仍心有余悸吧,我最近总觉得不太踏实。就算是见了贺夫人,解了心头之惑,这种感觉也没能散去……不过,或许也就是我多心了呢?” “不过,为了万全起见,澈儿今夜不会去王氏宅邸,有你和林尽守在这里,我才放心。” 崔筠闻言更是焦急,“太后若是有危险,臣怎能不在您身边?!” 盛少青拍了拍崔筠颤抖的手,“若是真有危险,你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替我看着澈儿。更何况,我这也只是自己的感觉罢了,作不得数的。” “可…………”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只管留守后方,除了你,谁我都放心不下。” 崔筠心中感动,点了点头严肃道,“臣定不辱命!” 崔筠走后,盛少青熄灭了烛火,在一片漆黑中,面对眼前忽然亮起的屏幕,盛少青只能无奈道,“系统,你终于肯上线了?” 【嗯哼?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宿主您很想我?】 系统疑惑道,【基础功能不是开放给您了么?还有很多附加功能啊。】 盛少青:………… “谁说是想你了?” “只是你这次怎么突然下线,一声招呼都不打的?” 盛少青想到上次系统的离开,继而挖苦道,“不会是你们别的世界又要崩塌,调了你去修复吧?” 系统立刻反驳,【您对我们要有信心,上次已经全部修复成功了!】 “那……这次?” 系统闷闷开口,【这些都是上面的任务罢了,只是这些信息对您暂时还不能开放。】 “不开放?”,盛少青心头火起,“抓我过来的时候怎么就开放?现在又跟我说不开放了?你们当我是什么?” 工具人? 替死鬼? 系统默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原来是想晚一些告诉您这个消息的……但您既然现在要问,那我也就不妨告诉您……】 【这次我的下线…是去开会了。】 盛少青:???? 开会? 开什么会? 这种逆天的系统也要开会? 【您也知道,在混沌的宇宙里有这样许许多多的世界。】 【而您的任务,原本是让这个世界推进到该有的时间节点。】 “是啊,这个我知道啊。” 【可是……上面分析测算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没有这个必要?”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这个必要?” 【就是……您的任务可以终止了。】 盛少青:????? 她才刚熟悉业务,刚出新手村,然后就告诉她游戏停服了?? “不行!你得给我个说法!凭什么终止任务?” 盛少青转念一想,若是任务终止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能回家了? 瞬间,满心的愤懑就变成了憧憬,只等系统说出那句送她回家。 可系统沉声道,【这……是上面测算出来的,我也无权干涉……不过为了补偿您……】 盛少青双眼放光,一心期待着系统的补偿。 【补偿您…以后这些技能将您免费开放……而且您还可以自己定义许多技能,我会尽量满足您的所有需求。】 盛少青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就这???? “就……这个??” “补偿我技能?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你们抓我过来做任务就算了,中途终止我的任务也算了,那你们总得送我回去吧?!” “做人总得讲个善始善终吧!” 系统没敢言语,只让盛少青肆意抒发着她的情绪,上回那个宿主知道自己积分被清零的时候,情绪也这样崩溃过。 可它只是修正辅助者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若是它能成为顶级修正系统,或许会更有话语权一些,可游戏规则是上面指定,它……也无可奈何。 盛少青骂了许久,才缓和下来,冷静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您也知道……您在那个世界已经是……化为黄土……】 【更何况……您现在回去,那里也可能并非您之前认识的那样,或许那个世界也不复存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接受考验 - 太后不容易 - 弦外无声 “所以.我是彻底回不去了?” 盛少青实在不愿意相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自己的命运难道就这样被一群从未见过的“系统”摆布,还毫无还手之力? 将她带来这里的是它们,要放弃她的也是它们,在它们的眼里,她的存在就这样的不值一提吗? 系统无奈,【从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您就应该意识到您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那也不需要阻止也不用找到统一者了?” “这都是因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能让人接受的理由吧?” 系统默默良久,还是决定告诉盛少青它所知道的一切,【从前需要您稳住北凉,需要您推迟这个世界的统一,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对于洪荒而言十分重要。】 【而现在,这条时间轴存在与否已经不能左右和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行.而您和我也就失去了价值。】 虽然这种情况在它的系统生涯中也是第一次遇见,可.既然是上面的决定,它就必须执行。 盛少青颤抖着声音问,“也就是说.我被放弃了?” 系统再一次沉默,盛少青也没有打算听到它的回答。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系统仍旧沉默着。 在这样一个春天的夜晚里,盛少青骤然感受到一阵刻骨的寒意包裹住了她,带着她沉沉往下坠去。 过了许久盛少青冷笑道,“早知如此,当初你又何须花功夫让我做这许多?” 不如早早躺平就是,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人家当猴戏耍? 【宿主您别激动嘛】 【总归您是回不去了,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 【倒不如认命,就在这里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而且,您现在解除了任务,从某种程度上说,您现在是自由的。】 “自由?” 【是啊。】 【这个世界既然不需要按照原有的时间线发展,您自然也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盛少青: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的。】 “杀人放火,酒池肉林也行?” 【呃宿主您这就不能做点好事吗?】 “你们都不做好事,为什么要我当好人?” 系统:. “以前是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坏人。” 凭什么世界以痛吻她,她还要报之以歌? 她就要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才算完! 认命? 呸! 她才不认命! 还是这狗屁系统给她选的狗屁命! 系统:.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您是上面千挑万选出来的宿主,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盛少青笑了出声,“什么叫不负责任?什么叫大逆不道?” “你们选中我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你们对我负责任了吗?这里是我想来的吗?你不会以为给我技能,让我去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太后是一种恩赐吧?” “还有大逆不道,什么是道?你们的测算就是道么?” “既然你说我自由了,那,我现在做什么凭什么要听你的?” 系统还是头一次被宿主逼问到失语,上次积分刷爆的那位也没盛少青这么咄咄逼人啊? 【我我.】 系统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上面忽然要终止盛少青的任务,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就. “回答不出来了?” “你们那什么测算就一定准确么?” “我看也不见得吧。” 系统闷闷开口,【这我.我也不知道。】 【我只有执行命令这一种选择。】 “可我.不止这一个选择。” 【您是.什么意思?】 “我只问你一句,真的不用再维持下去,顺其自然了?” 【是。】 “我想干什么干什么?” 【是。】 “那你呢?” 系统略微有些欣慰道,【我直到上面给我分配新的任务之前,我一直都会陪着您的。】 “啊…….?” 【我说要陪着您,您.这个语气听起来怎么怎么这么失落呢?】 “既然终止了任务,你还是该干啥干啥去吧。” “哪凉快哪待着去。” 系统:????? 【不…..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盛少青知道系统担心什么,再三保证自己刚刚只是开玩笑,可系统仍是坚持要盯着她。 系统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您……真的不愿意认命?】 “废话!” 虽然宿主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和它此前设想的截然相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起码也充满了和它一样的反叛精神嘛。 就是吧……反叛的有点过了头… 可只要不认命,那事情就有转机。 【如果您能帮我成为顶级修正系统,送您回去的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回去?”,盛少青眉头一皱,系统这话是什么意思? 系统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这些原本不能对您讲的。】 【但……我也豁出去了。】 【其实,在修正系统中也有森严的等级任务分配。】 【您能分配给我作为我的宿主……一方面……是我向上面提出要求,另一方面……也是…也是因为……我的级别在上次宿主出事之后便被降到了最末。】 【因此……我……和您……其实是…同病相怜。】 盛少青:???? “谁跟你同病相怜?” 盛少青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只能配得上你这个最末等级???” 系统默认了盛少青的结论,【其实您自己也是知道的嘛……】 盛少青忍了好久才忍下这口气,继续追问刚刚系统所说的送她回去这件事,“可是你不是说我已经化为黄土,就连那个世界也可能不存在了么?” 系统解释道,【那是上面为了让每一位宿主安心做任务的统一说辞。】 【可谁让您……您浑身反骨,一言不合就要毁天灭地……】 盛少青忍不下去,反驳道,“怎么这事还怪我了?” 再说了,她也只是嘴上……散散怨气,又没真这么做…… 【好吧好吧,争论谁出个对谁错根本没什么意义。您现在被终止了任务,我也只是个最末系统,您若是认了命,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既然您想回家,而我也想成为顶级修正系统,我们就一定得合作。】 盛少青低声道,“没想到你还挺有事业心.” 系统:谁都跟您似的. “也就是说,只要你成为顶级修正系统,我就能回家了?” 【不,准确来说,是有回家的可能。】 盛少青:………………… “搞了半天,还只是个可能性?!” 【可是您不拼一拼,怎么知道这个可能性不会成真呢?】 盛少青皱了皱眉,综合之前系统种种不靠谱的行径,“不会是你想成为顶级系统,诓我帮了你,之后再甩掉我吧?” 系统急道,【我……我是这种系统嘛?!】 “是啊。” “准确来说,你还有你背后那一群不知所谓的系统,都是这样不靠谱的存在。” 系统:…………… 【我………我们……我………】 系统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说辞能够反驳盛少青。 毕竟在盛少青的立场来看,它们……确实很不靠谱。 【我明白您的顾虑,可您一定要相信我。据我的观察和分析,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失去了意义,才会让上面放弃了您的任务。】 “所以呢?” 【所以现在一定要重新找回时间的意义!】 怎么忽然哲学起来了? 还时间的意义? “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呢?” 【您知道为什么您的任务是需要将这个世界的统一延迟到四十年后么?】 盛少青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那是因为只有四十年后的统一才有意义,因果相续,衍生出后面无数人的命运。可如今既然不需要您去修正,也就是说无论现在是何种因果,都不会影响到后面的命运。】 盛少青还是没明白系统的意思,“可这些和你成为顶级修正系统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顶级修正系统之所以是顶级,就是有更改因果的能力。此前在我辅佐过的那些宿主之中,还从未出现过您这样的情况。而自从上次崩溃过一次之后,奇怪的事情便接踵而至。】 【甚至您的任务居然会被取消,这几日我仔细想过,或许这便是我成为顶级修正系统的契机。】 【而我一旦成为顶级修正系统,便在众多系统中有了一席之地,也有了变更因果的能力,送您回原来的世界,也就不再毫无可能。】 “你这样说.听起来还有点可信度。”,盛少青撇了撇嘴,“那你此前为何不说,非要等到现在?” 听系统叹息一声,盛少青试探道,“这个.不会也是什么因果吧?” “算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做就是了。” 系统又叹了口气,【宿主,您还不明白吗?如今您没有了绑定任务,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至于如何变更因果,我也在尝试。】 盛少青: 她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若说从前玩的是固定模式,现在就是让她这个刚出新手村的小菜鸟直接对上自由搏击模式。 盛少青沉吟许久,“罢了,反正一时半刻也搞不明白,你慢慢想着,我先去会会那个王宣。” “阿筠!” 崔筠刚巧从外头走了进来,“太后可是在唤微臣?” 等她适应眼前的黑暗,看盛少青并未在榻上休憩,反而坐在桌旁沉思,只好问道,“太后熄了烛火,怎么没小睡一会?” “现下时辰还早,再过半个时辰出发去王府也是绰绰有余。” 盛少青嘟囔道,“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也没见谁家晚宴这般晚。” 崔筠笑了笑,“所以微臣才想着太后会小睡一会,开宴都这么晚,回来怕是更晚。” 在黑暗里借着月光看到崔筠清亮的双眸,盛少青才对眼前这个世界生出一丁点的真实感来。 “晚点就晚点,反正吾今夜怕是也睡不着。” 崔筠微微皱了皱眉,自打太后来了陈留,睡眠情况好像愈发差了起来。 从前这个时辰,太后必定是要喊倦的,可如今倒是睡不着的时候更多些。 政务繁忙崔筠是看在眼里的,但在京中太后到底能睡个囫囵觉,可如今. “太后可是有什么心事?” 盛少青避开崔筠探究的眼神,站了起身,“你陪吾去外面走走吧。” 崔筠转身从架子上取过披风,跟在盛少青的身后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色真是不错。” 崔筠也默然点了点头,“别院虽然不比宫中巍峨,月色却是独一份的清隽,不似宫中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 “是啊.” 不论前因后果如何,至少此刻的月光是真实的。 盛少青回头看怅然若失的崔筠,“吾怎么看像是你有心事呢?” 崔筠连忙摇了摇头,“微臣哪有什么心事?” 一声叹息轻轻落在了盛少青耳边,崔筠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微臣.” “可是因为吕青峰?” 崔筠没有应声,却加重了叹息。 “那就是被吾说中了?” 盛少青拍了拍崔筠发凉的手,“你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就是。” “不过,吾最近事忙,都没来得及问你,你们如今是什么情况?” 崔筠抿了抿唇,摇头道,“太后还是别问了,他没欺负微臣,是微臣自己……” “你” 盛少青还要追问,崔筠却已经抢先开口,“微臣倒是觉得太后有心事。” “自从来了陈留,太后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连陛下都已经察觉到了,偷偷向连翘打听了好几次呢。” 盛少青疑惑道,“有这么明显么?” 崔筠点了点头,“微臣也是奇怪呢。” 盛少青抬头望着眼前明月,“吾能有什么心事呢?” “或许是想家了吧” 崔筠闻言笑着道,“原来如此。” “微臣幼年第一次出远门时也会如此,只待陈留事毕,太后回宫也就是几日之间的事情,太后不必伤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