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之夜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长庆四年,烽火狼烟,边城告急。八百里快马加鞭,消息递进了青州陆将军府邸。 天未明,朦胧的薄雾被两匹疾驰的快马破开。 赵庄望着前面枣红色大马马背上的将军,总觉得今日将军姿势有些别扭,歪歪扭扭总是坐不端正。 “将军,您身体不舒服吗?”赵庄关切地问了一句,他跟着将军多年,是将军跟前亲近的副官,要是换一个人,可不敢和将军搭话。照他们的话说,和将军站近了些,腿脚都会打颤。 “没有。”陆沉冷冷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特别的地方。 赵庄也没多怀疑,想道将军匆匆忙忙从新婚之夜赶来多少有些不高兴吧。赵庄自然不会知道陆沉平淡的语气里包含了多少隐忍。 陆沉微不可察地抬了抬臀,从股间汩l汩流下的液体,提醒着一夜缠、绵。 该死的畜生,他竟然敢……陆沉捏着马缰,手指攥出了深深的印痕,可笑他自恃武艺精湛,却没想到被那混蛋往腰上摸了一把,浑身的力气竟然在一瞬间全部被卸掉,只能任人鱼肉。清醒之后,正要与那混球算账之时,边关八百里加急,陆沉不得不马上离开。 临行前,陆沉深深用眼神挖了那人一眼,回来再和你算账。 “快赶路吧。” 将军夹紧马背,扬起马鞭,挥动的马鞭在空中划下一道残影,骏马飞驰,马蹄踏碎草间的露珠,鸟兽四散惊走。 月色如霜,冰冷的月光洒遍荒野,将军的目光比深渊还要深邃,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具遮住他眉间的一抹愠色。 而青州陆将军府邸之中,一夜秋风扫落叶,红烛燃尽,将军府处处张挂起的红绸覆上了银霜,月光拉长了影子,一路铺到了琐窗朱院中,照进了雕花红木大床猩红的被衾上。 一个隆l起的身影在月色中不甚分明。 沈清睁大着仰躺着,眼里并没有聚光,意识涣散,清俊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餍足,以及*后的空虚和失落。 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说的气味,所幸窗户开着,味道散了些。 沈清显然还没回过味来。 他竟然就把人给上了? 沈清腾地坐了起来,身旁是那人落下的衣物,这又让他回想起一夜缠l绵悱恻。沈清脸一红,自己是不是太禽兽了。我、我动作还算温柔吧,我会不会把他弄疼了,沈清不无担忧地想。 陆沉已经离开,空下的另一半床铺已经变冷,沈清想好的关怀都没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多半动作有些粗l鲁,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地克制,但□□的药性太强大,若不是他的意志力够强大,指不定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情。 极力控制之下,他尽力让身下之人舒服。 今夜原本是陆将军和沈清的洞房之夜,却被人搅了局。准确来说,陆将军和原身的整个婚事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布置的一个局,而现在的沈清才是真正搅局之人。 逃出丧尸群却没逃过队友的利齿,沈清只来得及惊讶一句,擦,这混蛋什么时候变的丧尸,就一蹬腿,升天了。再睁开眼,就身处于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室内灯光昏暗,他只朦朦胧胧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低头看着他,身上涌起的热,立时燃烧了他的神智reads();。 这具身体竟然中了春、药,下、药的人也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这药量都可以药翻一头大水牛了,原身身体不好,一个承受不住,归西,才让沈清钻空子进了这具身体。 不赶快纾解的话,刚穿来的沈清就该和原身一起嗝屁了,沈清眼神一暗,这房间里除了他,只有另一人。 陆沉,原身要嫁的人——陈朝最暴戾的鬼夜叉将军。 死就死吧,沈清咬咬牙,忍住窜起的*,凑到那人面前。 沈清哑声道:“抱歉,明天任你打骂。” 然后伸出手,使出了他百试百灵的一招,摸上了陆沉的腰。 -------------------------------------- 又五年,冬,大雪。 白玉簪绾青丝,一转身,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好似漫天繁星闪烁,流光溢彩。 小丫头愣愣地看着沈清,连手里捧着的狐皮大氂都忘了递上去,沈清回头瞥一眼,无奈摇头,出言提醒。 “拿过来吧。” 小丫头大梦初醒,连忙递上去,背着沈清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头,都五年了,还是会看着夫人俊美的脸恍惚走神。 时光飞逝,转眼间,从末世一朝穿越而来的沈清已嫁到将军府当了五年的将军夫人,古人应有的言行举止,沈清早学的有模有样。 院落之中,飞起鹅毛大雪。已经对这个朝代历法熟悉的沈清也觉出不对劲了。 才十月初,远远不到下雪的时节,何况这是青州。 青州地属南方,气候温暖湿润,每年只在腊月才会将将下起一两场雪,而沈清穿过来这几年,这是第一次见到青州十月飘雪。沈清摇摇头,这景象恍如末世。 沈清是现代人,一场大雪突然将整个世界带进了末世,沈清几次从丧尸的嘴里死里逃生,却没想到惨死在队友的利齿之下。沈清只来得及在心里叱骂一句,卧、槽,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丧尸,一闭眼,一蹬腿便死翘翘,穿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稀里糊涂就把原身洞房花烛的对象给上了。 从那天起,沈清再不曾见过这个陌生朝代第一眼看见的人。虽然,他也没有看清。 “夫人,雪更大了。”小丫鬟抱着暖炉,眼底有担忧,“这么大雪,夫人还要出门吗?” 沈清的思绪被拉回,“去吧。” 雪这么大,也可以让店里早点关门。 沈清穿越到此一段时间,就发现这个时代不仅没有土豆红薯玉米这个高产填饱肚子作物,也没有大豆棉花这些经济作物,更糟糕的是没有辣椒,作为一个嗜辣人员,没有辣椒的人生简直悲惨,花椒、胡椒、茱萸等等这些都无法替代辣椒的口感,好在幸运的是沈清是空间变异者,穿越之时,正运送一批物资,就包括辣椒在内的这个朝代许多没有的东西,沈清没有浪费资源,精心育苗,终于能够大量种植这些让此时的人惊奇的作物。 沈清考虑了很久,还是开了火锅店。一方面,青州湿气很重,夏湿热,冬湿冷,最适合热乎乎火辣辣的火锅了,另一方面,沈清并不想让本是餐桌上最平常的食物因为奇货可居的理由变成富人的专权,平价的火锅刚好,便是穷些,也能紧紧吃得起,尝尝鲜reads();。等辣椒的产量上去,沈清会将他推广到全国,但暂时只有青州才能时时供应得出。 火锅店取的吉祥名“福临门”,离将军府并不远,沈清没有乘轿,一路踏雪,北边匈奴来犯,加上连年灾害,百姓民不聊生,这青州城中便有各处流浪的流民。一路所见,拖家带口或是孤身一人,一一满身褴褛。沈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年轻时生活富足不愁吃穿,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不知柴米油盐愁煞人,但他经历过更加艰苦的末世生活,他太明白吃饱穿暖的重要性了。在末世初期大多数人都没有异能时,饥饿与寒冷团团围住人类,那时候,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吞没着人心。 恰如眼前的流民。农耕时期,人活着都靠老天给不给这个运气,风调雨顺四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民以食为天,若是老天不愿给你这口饭吃,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旦天灾*,便是生灵涂炭。 沈清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多施点粥多赠些衣罢了,或许等他从现代世界带来的作物推广到全国时这种情况能好些。但此时,沈清确实并无大的办法。 满城风霜雨雪,人心凄清惨淡。 “夫人,您做得够好了。”大丫头白竹见沈清神色,安慰道,“青州城里个个都夸夫人是活菩萨呢。今年的流民虽多了,却比往年有秩序,病死冻死的人也比从前夫人没嫁到将军府的时候少了很多,这可都是夫人的功德。” 沈清但笑不语。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就当了五年的将军夫人,夫人这个词在他耳朵里已经自动转化成先生。但菩萨这个词他还是不太受用得起。 沈清正待说话,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哗,沈清快步上前。围观百姓见将军夫人过来,纷纷让开了位置,沈清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全身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爬上了爬上了福临门门外遮阳挡雨的棚顶之上,眼看就支撑不了一个男人和小孩的重量,岌岌可危. 店小二正慌张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沈清便像看到了主心骨。 “夫人!”原来福临门为了保证每日供应的都是新鲜的食物,会将当日剩余的食物分发给城中的乞丐,既避免了食物的浪费,又能让很多人多吃一口饭,而今天在店员分发剩下的馒头时,忽然从后头挤进一个男人,推搡着人群,然后抓着馒头就跑,店里的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赠发食物本是善举,一旦有人坏了规矩自然会被其他排队的谴责。那男人抢了馒头竟然也不跑远,在福临门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原来他还带着一个小孩。那小孩乖巧听话地站在外围等着男人,不哭不闹,见男人来了,也哒哒地奔到了男人身边,看起来应该是一对父子。男人动作粗l鲁又凶狠,对着他的孩子也是一样,脏兮兮的手抓着馒头拼命往小孩嘴巴里塞,也不顾小孩嘴巴塞不塞得下,边塞还边转过头对着围观的众人凶狠地龇牙咧嘴。 有人很快便觉出不对劲了,这人看起来好像脑子有点问题,果然没一会儿,见人多了,虽然没有人去攻击他,那男人却变得十分害怕,往后一直不停地退,忽然就抱着小孩顺着杆子爬上了顶棚。 之后便是沈清看到的场景了。 沈清往棚顶看去,那男人正对着下面的人张牙舞爪,黑乎乎的脚趾从破洞的草鞋中钻出,脏兮兮的脸上眼睛倒是亮得透彻,像一匹北方草原上的狼。那男人这时也恰好看到了沈清,目光相接,忽然男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抱着小孩从高高的棚子上跳了下来。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叹,这一下没跳好的话,只怕会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毕竟那大人看起来就是个脑子不好的。 男人跳下来动作却很轻巧,落地时,甚至脚步都没抖一下,稳稳地站住了,接着便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冲进了沈清的怀里。 沈清虽有预感男人的方向是自己,但也不是很能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第2章 夫人的相好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青州一夜白雪,大雪冰封了整个将军府,檐角冰棱枝枝,被屋内传来的热气熏蒸、融化,滴滴水珠飞溅。 大雪之后,整个将军府都闲了下来,几个没事干的丫头正围着火盆磕瓜子着唠嗑。 “我听说夫人捡回来俩乞丐。”穿着绿夹袄的丫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音。 坐在她边上的丫鬟翻了翻白眼,对此不以为奇:“少见多怪,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夫人没事从外面捡三两个乞丐回来,那不是正常得很,就咱现在厨房的大厨,那还不就是夫人当初从河里捞上来的吗?” “这次可不一样诶!”绿夹袄推搡了那丫环一下,“我听说啊,这次捡回来的不一般。”绿夹袄的丫头揶揄地挤了挤眼睛。 其他人纷纷好奇:“哪不一般?” 绿夹袄扯了扯穿着蓝袄子的丫环袖口,“诶,你来说说,你不是去过那房间,看见过那两人吗?” 蓝袄子的丫头嗑完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道:“行,我来说。你们先去看看外面有人没有。” “没人,没人!”绿夹袄匆匆看了一眼,关好了门,几个丫头便头挨着头,相互小声地分享起消息。 “我是见过那一大一小乞丐的,我敢断定……”蓝袄子说到这里,得意地抬起下巴,“那绝对是夫人的相好!” “相?相好?”几个听故事的丫环一脸不可置信,“夫人他他他……找相好了reads();!” “我亲眼所见。那小的,活脱脱一个小小夫人,那鼻子那眼睛,长得和夫人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说不是夫人的孩子,那是鬼都不信的!而那大的……”说到这里,蓝袄子又卖起了关子,等吊足了众人味道,蓝袄子丫环才继续道,“那大的,就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啧啧啧,我看了都不免心动!” “可怜我们在外打仗的将军!”蓝袄子说着,假惺惺地抹了一把眼泪,其他人正待继续要问,哐一声大门开了,吓得几个做贼心虚的丫头咣当都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这背后议论人果然是亏心事。 推门进来的是沈清院里的大丫头白竹。白竹是将军府的一等丫头,身份地位比府里的小丫头片子高多了,围着烤火的小丫头们都有些怕她,生怕她听到自己在这说的闲话。这让主人家知道,可是要赏嘴巴子。 好在白竹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叉着腰,嗔骂一句:“你们这些惫懒丫头,净知道偷懒,好叫管家老头知道,非扣你们银钱不可!” “好白竹,快饶了我们吧!这不是下雪没啥事嘛。”小丫头们笑闹着求饶。 白竹也只是这么吓唬一下,她是来叫两个人手帮忙的,这天一冷没啥事,干活的丫头们都缩到这一屋里烤火来了,外头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快来个人,跟我去厢房去照顾下病人。” 白竹随便点了绿夹袄和蓝袄子两丫头,其他人见状也四散离去。 那厢房一进到里头,便满是浓重的药味。屋里倒是不冷,白竹进去时,正看到沈清独自坐在炉子前面,一块块往铜绿色的炉子加炭,燃气的烟气顺着半开着通风的窗子散溢出去。 “夫人。”白竹请了一下安。 沈清抬起头,吩咐说:“你们去给那一大一小换个衣裳,这来来回回折腾,两人都出了好多汗,怪不舒服的。” “是。”白竹答道,又让俩丫头在她后面打下手。 白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捡来的小孩了。然而每看一眼,就越觉得和沈清长得相像极了。那小孩白白嫩嫩粉雕玉镯的,尤其可爱,白竹忍不住赞叹道:“这小孩儿真可爱,和夫人长得可真像!” 边上俩丫头早就觉得了,但她们俩可不敢在夫人面前乱说话。 沈清好笑,这丫头,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和他像到一块去。 白竹瞧见沈清神色,就知他定然不信,便把小孩抱到他面前,“夫人,您瞧瞧,可不是像您嘛。” 沈清只那么瞧上一眼,便在心里怪诧了一下,这小孩当真和他长得像。 这一大一小被他捡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看不清相貌,后来洗干净了,沈清还没有去看过。只这会儿,才真正瞧见这小娃娃模样,当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小孩才三四岁,模样还未长开,等长开了,怕只会比沈清好看数倍,尤其是小孩额间的形似红莲的胎记,衬得他好像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的莲花童子。 真是越看越像,白竹暗自嘟囔了几句,把小孩抱给边上的小丫头,又去给大人换衣服。 白竹倒不会因为男女有别不好意思,但是另一个搭把手的绿夹袄丫头却羞得人都有点呆了。白竹嗤笑了一声,这小丫头片子,拍拍它的背,把她叫回了魂。 “这,这可真是个美人……”绿夹袄丫头呢喃道。 这当然是个美人reads();。饶是白竹见惯了沈清的好模样,也为眼前之人所惊艳。 这……白竹心内不免生出一点担忧。看到眼前之人绝色容颜,又想那夫人也是惊才绝艳,便不免为远征边关数年未归的将军担忧。夫人人是好,将军人也好,虽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但在府里久了的人,都知道将军面冷心地却极好,可是再好的人品也耐不住将军丑哇。 白竹不知道将军到底有多丑,只是先皇帝曾金口御赐将军罗刹面具,掩其丑陋面目,以免惊扰圣颜。白竹见过来拜访将军的大臣,相貌也好不到哪去,但丑到让皇帝都看不下去的就只有将军一人,想来是很丑很丑了。 白竹的心里那是一个思绪万千。这么丑的将军和这么美的人儿,夫人万不要心猿意马,失了分寸呀。 沈清不知白竹早已想了万万千,他落在后面,床帏半卷,床头的灯不很亮堂,他只瞧见俩丫头都呆愣着,便以为两姑娘家定是不好意思给男人换衣服,害羞了,于是走上前对二人道:“你们退开些,让我来吧。” 走上前的沈清这时才看清了男人模样。这……男人长相……也倒是解了他的疑惑。 沈清手脚快,七手八脚地便换好了男人衣服,又吩咐二人:“以后若是不好意思给病人换衣服,便去找个小厮来,手脚粗些也没关系。你们女孩子总是脸面薄些。” 白竹也不能说实话,只好答了一声是,而两个小丫鬟,没一会儿便让她们先出去了。 镇定走出门的绿夹袄刚走出了几步路,就掐了一把蓝袄子的胳膊肘,压着嗓门质问她:“你不是说美人吗,怎么是个男人?” “是美人啊!”蓝袄子无辜,“男人也是美人啊!”她之前正准备和大家说清楚的时候,白竹突然进门,这句话就憋回了肚子里。 两人并不知道得蓝袄子丫头和丫头们说的话,被府里各个丫头散播,没一会儿,夫人的相好带着娃找到将军府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里。 比如在后院某个姨娘院里头,小丫头刚跟姨娘说完这件事,正搓l着手抹粉的姨娘呆了三四秒,然后激动地叉着起腰,顿时雄心壮志。 “好你个夫人,总算让我找到你的把柄啦,呸,不检点,竟然背着将军有了相好有了娃!这次我一定能够夺过将军的宠爱,把他个臭男人弄下去。” 姨娘咯咯笑了几声,兴奋地哼起了歌谣,更认真的抹粉了。 那激动模样,让边上伺候的小丫鬟都不忍心告诉她,就是夫人进门之前,将军也没有宠爱过他,将军甚至都没有踏过后院女眷的门。 整个府里不一的反应暂且不论,当两天后,消息终于传到了出门探亲回来的老管家――沈清整个将军府里最怕的人的时候,消息已经变了味儿了。 这位老管家在将军府待了十几二十年,是真的勤勤恳恳真真切切为陆大将军好的人。如果他没有经常盯着沈清,生怕沈清给陆沉戴绿帽子的话。 老管家一见到那先醒过来的小孩时,瞬间便炸了,这模样,不是沈清的种,他老管家明年就可以撂下挑子不干这将军府管家了。老头儿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脸上的肉一抽一抽,激动地撸起袖子就要和沈清干起来。 老管家声泪俱下连声哀嚎:“将军啊,老奴真真对不住你啊!老头子我真没用,没有给你看好家,咱们将军府真是家门不幸啊。” 老管家每哭几声就瞪一眼沈清,老管家愤愤道:“夫人,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背着将军在外面有人了!” 沈清:“……”我冤枉。 第3章 丑将军和美乞丐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沈清当真冤枉。自穿越到陈朝之后,他唯一的一次就是穿越到此那天和陆沉的洞房花烛夜,除非将军天赋异禀,能生娃,否则绝无可能有小孩。当然天赋异禀什么的,只是无稽之谈。 沈清甚至怀疑过会不会是原身之前惹出的风流债,然而搜寻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也表明此事与他无关。 说到陆沉,自那一日起,便再没回到青州将军府,沈清再不曾见过这个陌生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甚至他还不曾看清过对方的脸。 老管家经常对着沈清黑脸,便是诟病这件事。从前将军还是会回将军府的,但自从沈清过了门,将军都几年没踏过将军府的门槛了。前几年战忙也就算了,这两年风平浪静的,将军还是不回家。 老管家是家书寄了一封封都没用,于是更迁怒于沈清。 沈清自觉于陆沉有愧,想来他陆沉本是娶了个媳妇过门,却反被“媳妇”压倒,心里不知呕了几口血。 这几年沈清什么都会往边关寄,运的最多的便是物资。边关苦寒,物资匮乏,将士都难过,能对陆沉有点帮助便有点帮助。随东西寄去的,通常还有信件,陆沉起初是只字不回的,时间久了,陆沉也会回复一点东西。常常只有只言片语,第一封信里面甚至只送给沈清两个字,混蛋。 陈朝的陆沉将军是什么人呢?沈清这些年从他人的言语之中大概拼凑出了一个大多数人眼中的陆沉。 陆是国姓,陆沉十五岁便在军营崭露头角,被先帝赐姓而得名陆沉,也因先皇帝赐下的罗刹面具而得了个外号――鬼夜叉将军。 传闻他陆沉杀人如麻,天煞孤星,有克妻之名,面相凶恶丑陋,仿若鬼面罗刹,可止小儿夜啼。 陆沉曾有三任妻子。第一任结婚当夜七窍流血死于非命,第二任刚拜了堂便口吐白沫死于非命,第三任送完嫁妆就暴尸荒野,尸体被发现时已被野狗啃去了半张脸。 如果算上已经死去的原身的话,应该是四任了。 总之在陈朝,陆沉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身是极其不愿意嫁过来的,何况原身还是个男人。 原身性格软弱,但亦有自己一番志向,寒窗苦读,只为考举功名reads();。如何料到会有国师一番什么成此婚姻,可佑陈朝之类的屁话。再接着就是原身父亲主动卖子求荣,将儿子送给人家为妻,而且是在有前面三任惨剧情况之下。现今的安庆帝自然高兴臣子知情知趣,一张圣旨便定了二人婚事,全然不管这双方是怎样想的。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陆沉至少还见过原身的画像,而原身只知道自己将要嫁的人是鬼夜叉将军,面丑心狠,头戴罗刹面具。 送亲的车队从京城一路出发向陆沉的老家青州驰去,沈家为了脸面准备的嫁妆和皇家赏赐整整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路程不过半月左右,原身便在马车摇摇晃晃中变得死气沉沉,人瘦脱了形。抵达青州将军府时,原身已经气息奄奄,命存一线。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是哪一方人下的一副春l药,便轻易要了这个本就病得神智不清的少年人的命。 原身当时也仅仅只有十七而已。 人死如灯灭,再如何感叹,如今这个沈清也只能唏嘘几句而已。 许多心事在沈清心头百转千回,但表现在面上也不会倏忽,沈清眼下该面对的是该如何洗清自己的黑锅,叫这老头相信他沈清是无辜的,这小孩不是他沈清的。 沈清看一眼小孩,得,要不是确信陆沉是个男人,他自己都不太信这小孩和自己没瓜葛。你说这老天爷怎么就能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长这么像呢? 好在瞌睡便有人递枕头,沈清正与老管家大眼瞪小眼无从解释的时候,丫环传话。 “夫人,那病人醒了!” 沈清当时便醒了脑袋,兜来转去,他竟然把那捡来的大乞丐给忘记了。瞧我,那大的明摆着就是小孩父亲,有了那个爹,管家这下没理由怀疑我是小孩他爹了吧。 谁还能有两个爹呢? “管家,请随我来。”终于解决了难缠的老管家,沈清松一口气,管家不明真相地跟着他往厢房去,。 到了厢房,远远就看到几个丫环围着厢房门口,丫头们见沈清和老管家来了,给沈清福了福身,口齿清晰的便解释起来情况。沈清听完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他踏进房门,正看到男人的身影,老管家也紧随其后。 男人许是刚刚醒来,里面穿着一身白色棉衣,外面套了件黑色棉袄,看棉袄式样,应该是白竹找到的府里下人统一发放的冬衣,冬衣并不合身,宽宽落落地挂在男人身上,他的头发胡乱披散着,赤着脚踩到了茶几上,身量颀长的男人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害怕。 老管家看清了男人的长相。那男人模样极为出色,长眉入鬓,细长的凤眼黑白分明,薄薄的唇抿成一线,光洁的额上有一个莲花状的红色胎记,却不显得怪异,反增添一笔艳丽。老管家看了看男人又看看小孩,这么看来确实是小孩是父亲,额间的胎记明显是因遗自男人。 不过,老管家又看一眼沈清,这小孩的眉眼其实沈清更相似些,只是额间胎记更像男人,如果不是那男人确实是个汉子模样,老管家几乎以为这是夫人的相好带着娃找到将军府上了。 这么一想,老管家心里更不舒坦。他的将军还在边关奋勇杀敌,夫人就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老管家呕出一口老血,这月一定要给将军报信,叫他有空千万回来看看,莫不要让家中的媳妇失了规矩,男媳妇也是一样的。 沈清眉头微皱,大夫说很可能会痴痴傻傻,眼下看起来确实像是痴傻了一般。沈清放低声音,和缓地说话,免得让对方再受刺激。 “你醒了吗?” 男人听到声音看过来,目光呆呆的,没有聚光。 “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吗?” 男人歪了歪脑袋,像是真在仔细想沈清的问题似了,大约过了半分钟,男人张了嘴,声音嘶哑,“小宝……” 小宝?是小孩的名字吗?沈清想reads();。小孩原先落在沈清后面,听到男人的声音拽着沈清衣服的下摆从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看清男人,露出惊喜地笑容,欣喜地冲上前。 “爹爹……” 男人看到小宝,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趴在茶几上,并不下来,只伸出手摸摸小宝长着稀疏头发的脑袋,小宝咯咯笑着蹭男人的掌心。 这画面莫名和谐,沈清竟不好出言打破,老管家心底一软,随即转过头瞪了沈清一眼。 哼,将军要是娶了个会下崽的,说不定现在都有娃了。他老头子胡子花白一大把,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将军哟,生个可爱漂亮的小千金也美得很呀。老管家心酸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他自己的儿子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看不顺眼了,当然老管家看自家孙子是顺眼的。 沈清哄了半天,才将男人从茶几上哄下来,穿上鞋,看他有些怕冷的样子,沈清还让人抱来一床毯子将人裹起来,期间男人都是呆呆傻傻的,不过倒是听话的很,说什么做什么。 男人不知是傻了还是失了记忆,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问不出多余的其他信息,不过倒是可能得知了了他的名字。沈清在大乞丐脖子上发现一块玉,成色并不是很好,上面刻着玄深二字。沈清猜测这可能是他的名字。 “你叫玄深是吗?”沈清试探道,能问出一个名字也好,否则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 他对这个名字是有反应的,听到沈清喊,也会抬头看他几眼。沈清决定便叫他玄深好了。不过这个名字总有些熟悉之感,老管家也觉得有些耳熟得很,但就是想不出来哪里听过。 “那就叫你玄深了。”又听到有人叫他,玄深抬起头茫然,像是呆头呆脑的大鹅。大傻子,沈清心底生起一丝笑意。 确定了二人无事,沈清便思量着将他二人留在府中做些杂事好了。 沈清对管家商量道:“管家,把他们俩留在府里吧。”对于这个自小带大陆沉的老头子,沈清还是尊敬的,虽然老头子有时候真不太着调。 “不行!”老管家瞪眼,这男人长得太好,他得给将军防着点儿。 “好吧,那就赶他出门好了。”沈清假惺惺地在老管家面前故意大声道,“这人都傻了,还带着一小,现在寒冬将至,雪重霜寒的时节,他一个傻子带着一个将将学步的小孩,艰难讨生,怕是挨不过明天,就要饿死街头暴尸荒野,哎呀,可怜,可怜呐。”说着还用袖子假意抹了一下脸,那动作假到沈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老管家老脸红红白白,他并不是什么恶人,沈清假模假样的话都让老管家不好意思,把这对父子打发出府,老管家也心有不忍。府里被沈清捡回来的人不少,仔细想来他两个也没啥特别的,就是这模样,老管家越看越觉得像只男狐狸精。 “那,那就留他们下来。先说好了,他们留下来是当长工的,留下来,就得按府里的下人规矩,全听老奴我管教。夫人,你可千万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老管家抬起下巴怒对沈清,他可是要为将军守住家门的老男人! 将军府的清闲不难的活计也有,他还是相信老管家安排的,不过想到老管家一向守财奴的性子,沈清犹疑地多嘴问了一句:“给工钱吗?” “给,当然给!”哼,老夫我才不抠门。 第4章 扫雪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考虑到大人还带着一个小孩,老管家给玄深和小宝安排的是独间,而不是一般下人房的大通铺。严防死守着夫人任何“出墙”苗头的老管家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了和沈清的院子离得最远的一个房间。 呼,干完这事,老管家身心舒爽。 沈清院子里除了白竹大丫头是陆沉原先用惯的丫环以及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其余所有水灵透亮的姑娘,都被老管家在大婚不久后给换成了年纪偏大相貌偏丑的丫环。如今的将军府,在沈清眼前晃荡的都是相貌一般的,好看的都被老管家派去劈柴挑水烧火干粗活去了。 老管家力图做到夫人的眼里没有美色出现,习惯了丑的,应该会看将军顺眼多了罢,老管家为自己的“深谋远虑”感到十分自豪。 沈清后来请过大夫,大夫说玄深只是记忆出了问题,因此显得有些痴傻,身体并没有问题。确定这一点后,老管家不耽误工夫,几天后就训练玄深出来干活。大乞丐平静下来,是很听话的,呆呆愣愣的样子,比一般人还要安静些。看样子也没有傻得很彻底,顶多是反应有些慢。老管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一大早,管家就起了,第一时间奔到了玄深房间,挖出了玄深。玄深歪歪扭扭穿好衣服就爬了起来,后头小宝感觉到被子空了一块,也迷迷糊糊地钻出被窝,玄深七手八脚地也给他穿好衣服,抱了出去。两个人穿得不伦不类,一大一小晃晃悠悠地就跟着管家走到了大堂的院子里头。 “就先从这里开始扫吧。”老管家的烟杆敲了敲漆雕的柱子,这处的院子人来人往,走得人极多,需要早点扫出一片干净的地让人行走。老管家说着,又打量了一遍玄深的身量,还不错,瘦是瘦了点儿,不过挺结实,看起来很有劲,是个干活的好手reads();。想来府里姑娘家也能做的事,也不算太累。 “能行吗?”管家不放心地问。 玄深愣愣地点点头,小宝瞅着玄深的样子也学着大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脑袋上没戴好的帽子啪嗒就掉了,小宝手忙脚乱地又捡起来戴上,歪歪得挂在脑门上。 管家瞅瞅小娃娃,这小娃娃非要跟着大人起床,这大冷天的多冷呐。管家蹲下l身,皱巴巴老脸拧出一个笑脸,大脑袋挤到小孩面前。 “娃娃崽,要和爷爷一起去吃好吃的吗?” 小宝皱着眉毛,嫩白的小l脸很是为难,后退几步躲到了玄深后面,只探出个脑袋来。 “小宝不去,小宝要和爹爹一起。”小宝确实有点肚子很饿了,唔,爹爹很久没有给他煮奶奶喝了,不过小宝砸巴砸巴嘴,摸摸藏在兜里的大馒头,没有奶奶吃,但是有甜甜的馒头,待会要和爹爹一起吃。 遭到拒绝的老管家尴尬地干咳几声,不去就不去吧,老头摸一把胡子,打着哈哈:“啊哈哈,那我去看下别的院子的情况,你便在此处扫着吧。记着,巳时去厨房领朝食。” 玄深话不多,点点头便开干,管家让他扫雪,便乖乖地拿起扫把在院子里挥动起来,老管家看他挺听话,随即放心,拍拍手去其他院子巡视。 玄深挥起扫把的动作,是有模有样,看起来很有干劲,但成果就没那么好了。玄深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活计做的一点儿都不过关,雪花扫得到处飞,雪也不往一处堆,哼哧哼哧干半天,也没见看出一点儿成果。小宝看玄深扫,也从角落里拖出一把扫把来,戴上帽子都没扫把高,一个没走好,扑通就脸朝下摔到雪堆去了。 沈清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小宝给他磕了个头。 因为突然降雪,许多农家来不及给作物做好保暖措施,冻死的作物数量极大,甚至东山上的茶树都因为突然降雪受了灾害。 各方面的损失十分严重,光佃租了将军府田地的农民这些事就够沈清一顿忙活。沈清这几天都加紧处理,要免去农户本要收交的租金,还有安置一部分由于雪害压倒房子佃户。不过幸好的是沈清之前在整个青州极力推广的番薯已经在许多农户中试验’ 今天雪停了,许多勤快的农户已经在清雪挖红薯,做好储存过冬的准备了,不勤快点儿,埋在土里耐冻的红薯也要遭了害。 有时候沈清也在想,为什么一个将军府要管的事有这么多,青州知府也会事事都询问将军府的意见。将军隐隐有青州“土皇帝”的感觉。 关于这一点疑惑,沈清曾经和现任青州知府闲聊时无意吐露出,青州知府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历来青州的传统,从他的前前前前任开始,上一任便如此告诫下一任,当时陆将军尚且还不是将军呢。 如今陆沉不在,沈清便成了将军府的唯一主事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便转移到了沈清身上。 沈清上上下下忙了一通,回来就受了这么一个大礼,也不由地笑了。他弯腰把小宝从雪堆里抱起来,拍干净小宝身上沾的雪,捏了捏小宝的鼻子。 正拿着扫把和雪斗争的玄深这时才抬头,他的额间冒了几滴汗,阳光洒落在他的酡红的面颊上,青丝衬白雪,粗布麻衣不掩风流,沈清眨了眨眼,扭过头,有意错过了玄深的眼神。 沈清正待说话,忽然小宝一声奶声奶气的话把他吓着了。 “夫人……” 平时其他人叫还没这么别扭,这会儿被一个四岁小娃娃用娃娃音叫夫人,这感觉太酸爽,沈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reads();。沈清夹住小宝的下腋,把他抱在眼前,严肃地问:“嗯,告诉沈叔叔,谁教你叫的嗯……夫人?” 小宝摇头晃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真诚,他诚实地卖了老管家:“老爷爷说在将军府当下人要,要有规矩。夫人是主人,不可以不懂礼貌。” 沈清微笑,呵呵,老头儿,你很好。 “以后不可以叫我夫人哦,要叫我沈叔叔,知道了吗?” “知道了,沈叔叔!”小宝乖巧地叫着,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小宝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沈清失笑,把他抱近,摸了摸小宝的肚子,“饿了吗?” “小宝饿了。管家说要巳时才能吃朝食。” 沈清看了看日头,巳时还有一会儿,小孩竟然还没吃东西,正要待会说说这老头儿,太不着调,小孩没必要按府里下人那一套,小宝自己就解释了。 “老爷爷说带我去吃东西,但是小宝想和爹爹一起。”小宝说着,不好意思地抱着沈清的脖子把脑袋藏到了沈清的颈窝里。 沈清把小宝的帽子戴好,转过身这才和早就抱着扫把笔直站在一边的玄深说:“你也一起去吃饭吧,先别扫了,待会儿再来吧。” 玄深的反应总是慢上半拍,沈清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拿掉他手里的扫把。 “别傻着了,去吃饭咯。”再多饿几顿,变得更傻怎么办,已经够傻了的了。沈清拍拍小宝的背,想道。 “我看你也不怎么会扫雪,待会儿吃完饭,我教教你。别告诉管家啊,这老头儿,规矩多得很。”可怜他一介男儿汉,老是被盯着当优秀一品诰命夫人。啧啧,可怜可怜呐,沈清毫无诚意的怜爱自己一秒。 沈清带着一大一小到厨房领了他们那份食物,顺便自己也让人随便煮了碗面条,跑了一趟其实他也有点饿了。 玄深吃的是将军府下人统一发放的,味道可能一般,但量都足足的,而小宝的东西,则是吩咐厨房里另外做的,小孩子的吃食,难免要精细些。将军府里许久不曾有过小孩,府里的人都有些偏疼他,可惜最近府里的母牛母羊都没产崽,不然可以煮点热牛奶热羊奶之类给小孩喝,喝奶长个。 沈清还在给小宝剥鸡蛋,就听得玄深那里呼噜呼噜几下就干掉一大碗粥,三张大饼子三个大馒头也以可怕的速度迅速消灭掉,沈清的面还只动了几口呢,看着人挺瘦的,倒不像是能吃的人,沈清不由讶异地问:“你很饿吗?” 玄深脸上一红,“还,还好。”然后就打了个嗝。 “看来是吃饱了。”沈清一笑,“在将军府呢,饿了可以多吃点,没人会说你什么的。我还想你要是还饿着,我这面条分你一半呢。”厨房的大厨是实在人,一煮就是一盆,沈清拿碗盛了一大碗,还剩半盆子面呢。 “真的吗?”玄深露出渴望的眼神,一脸意犹未尽。 沈清微怔,“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额……你不成……”沈清话还没说完,玄深就抱起沈清的碗呼噜噜吸溜起面条来了,他阻止的话咽了回去。 我是说厨房还有半盆子,这碗是我吃过的……沈清扶额,算了让他吃吧,反正自己的口水也不脏,对吧。 玄深吸溜着面条时特别专注,吸溜完才放下碗,抬头对沈清露出一个笑脸:“谢谢你,你真是好人。”嗯,一张莫名得到的好人卡。小宝总爱学大人说话,听闻,也有模有样地奶声奶气对沈清说:“谢谢你,叔叔真是个好人。” 嗯,又一张。 第5章 捉只错字出来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吃过早饭回来,沈清让玄深扔了扫把,拿铲子铲雪,玄深的动作快,力气也大,沈清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能应付,就先回了屋。算了算时辰,青州知府杜仲差不多要到府上了。 果然没多久,杜仲便步履匆匆地赶来,经过院子时,还特地停下瞅了玄深和小宝一眼。将军府后院女眷不多,小孩自然是少见的,杜仲是经常来将军府,少有看到府里有小孩的身影。 “问夫人安。”杜仲抱拳行礼,杜仲是文官出身,但面对沈清,总用武人行礼姿势,或许是他认为对将军府行礼应该用武人的规矩reads();。好在杜仲人倒是五大三粗,看不出文人气质,高高壮壮,脸上一把络腮胡,倒似个草莽英雄,行起武人的礼来反而有模有样,不显得不伦不类。 沈清还礼,笑道:“杜知府不必多礼,请快快上座。” 杜仲一坐下,下人马上就进来上茶,备好茶点,火炉的火烧得旺旺的,这屋里还弄了地热,和外面天寒地冻的感觉果真完全不一样。 “将军府里弄得妙啊!”杜仲连声赞叹,青州还没这么冷过,今次突然十月大雪,便是知府衙门这几日日日烧着炉子,一群人也冻得直打哆嗦。 “地热是个好东西。以后可以在青州府推广起来。”沈清笑笑,他就知道杜仲什么意思,原先他也提过,不过青州一般都不是特别冷,所以最后也没有搞成。 杜仲乐呵呵地捋了一把他的山羊胡,说:“这个好,啊哈哈。夫人是不知道啊,我那知府衙门太久没修过,一到冬天就感觉四处漏风,前些日子准备修来着,哪知他就先下了雪,我那府里一群壮得跟狗熊似的大老爷们,这几天都缩在墙角里直跺脚。” 沈清无奈:“行了,行了,明天就让人先去知府衙门弄。” “那就谢谢夫人了。” 目的达成,杜仲爽快道谢,丝毫不觉得羞耻。 其实杜仲也是有苦难言,自他到青州任职以来,这几年年景便开始不好,上面要收税,下面收不出粮,杜仲有心为百姓,也使不出劲来。 三年前,初到此地时,杜仲还不理解前一任为何说凡事要与将军府商议,大事更要听取将军府意见。而且陆沉陆大将军又不在青州,府里只有一众后院女眷,夫人虽是男人,可已嫁为人妻,似是不合适商议大事。 那时,前一任知府对杜仲露出微妙的笑容道:“我在此地任职五年,前三年与将军打交道,后两年时常和将军夫人交流,将军实干,凡事不多言,但重要之事从不延误,许多在你我之位无法完成之事,将军都能做到做好,而夫人虽年轻,但少年多才,很有智慧,常常有意想不到之妙处。你上任之后,自可慢慢体会。” 转眼三年过去,杜仲也体会到前任知府深长意味。他虽未曾见过将军,但在陈朝谁不知道将军威镇四方,镇守边关,龙韬虎略,而夫人,杜仲在这几年接触中,既赞叹其聪明智慧,更佩服夫人仁义。 试问有哪位夫人有如此学识与仁义心肠,能叫青州百姓户户有余粮,家家不卖子。什么吃斋念佛,修的是口上佛,夫人做的实事,成的是心中德。 “眼下最头痛的是青州府的流民数量太多,加上这次雪害,好些人家房屋坍塌,流民数量又增加,青州安全隐患增大,秩序难以维持,光是这些流民的安置就够费心的。而且我担心粮食不够,城西的免费赠粥铺不能维持下去。” 杜仲向沈清请教:“该如何是好?” “我想用以工代赈之法。”沈清不多说。 杜仲大老爷们生生被憋得哭丧着脸:“话是这么说,但找不到这么多活计来让人干啊!”这时节,哪有那么多活计找出来? 沈清不慌不忙:“杜知府,请勿担心,此事在我沈清计量之中。首先青州尚有几百余亩地瓜地未收获,这些收上来一是有了过冬食物,二则流民有了活计,以劳动换取食物,既有秩序,又安排了流民去向,三则,忽然降雪,这些东西虽在土里头埋着,但已经遭受低温冷害,不易储藏,也须尽快收上来,尽量降低损失,这几百亩的地正好找到人干活。” 杜仲惊讶:“几百亩?青州组织开垦种植的不是才一百来亩吗?” “将军府另外还种了一百多亩地reads();。”说到这里,沈清不免想吐槽一句,古代的地主们地可真多! “当真?如果这样,那便是有过冬的食物了。” 沈清不语,番薯这东西味道好是好,但吃多了他烧心,除非灾年,否则万不会把它当作主粮。可眼下,沈清担心已久的灾年…… 沈清按下心头疑虑,继续道:“其次,杜知府还记得我们去年推广到其他府县的棉花吗?” “对,夫人让我不仅在青州本地推广,更要像全国各地其他适宜种植的地方大力推行。目前在许多州府,包括夫人极力要求的长江下游太湖平原等地,推行下去。数月前棉花采集完毕,据其他同僚反应,反响极好。产量大、质量好,比丝便宜高产,比麻布舒适,到明年,只怕种植的地方会更多。” 杜仲说到这里,就惊异于夫人的手段,也不知夫人从何处所得这些奇异之物。而且夫人还设计出一种织布的机器,比从前的好用数倍,推广之后,真正利国利民啊。 “此番大雪,气温骤降,边关战士必定比往常更加艰难,我希望这批布,能尽快做成冬衣,送往边关。因此我需要征收大量能做女工的妇女,在十天之内,完成这数万冬衣冬被。”沈清表情冷峻道。 这是雪害之后,他担心的第二件事,陆沉在边疆守关,北川地属北方,靠近荒漠地带,冬日严寒,虽暂时仍旧不知这场大雪有没有下到北川去,但毋宁多言,今年的冬天,边关会比往年难过。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窗外的雪地,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不知凉了多少人的心。 杜仲拍桌答应:“夫人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十日后,定会将所需冬衣棉被准备好,送往边疆,以解将军之急。将士在外保家卫国,我想整个青州府百姓,也会齐心协力办成此事。” 沈清喝一口茶,说:“杜知府办事,我沈清自然放心。此前二事是当务之急,而这第三件,则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完成的。” “什么事?”杜仲疑惑地问。 沈清将目光从白雪收回,与杜仲直直对视:“明年可能会有严重旱涝灾害,而青州地形与气候来管,洪涝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我希望能够重修水利。照如今的清河堤坝来看,完全无法挡中如若到来的洪涝灾害,一旦清河决堤,清青州危矣。” “当真?”杜仲被沈清眼中的凝重震惊,“不知夫人所言,可有确实情报?” 沈清摇了摇头,“此事无他人知晓,我也无任何证据,如果杜知府信我沈某人的话,请务必着手去做。而青州地形,一旦水涝发生,便是淹城之患。” 而且很有可能是全国旱涝并行,沈清正在考虑如果将这个消息发散到出去。不知会不会被当成妖魔邪说,事实上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明年真的会大旱。在沈清的上一世,一场突如其来大雪带来了末世,接着第二年南涝北旱,当年,大部分人甚至不是因为丧尸而死。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有相同的预感。沈清希望自己的预感只是多虑了。 毕竟这个时代并没有末世。 杜仲深思片刻,这件事他还拿不定主意:“事关重大,我需要再想想。”自古修筑水利都是一件大难事,各方面的调度,人力财力,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做到,水利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不过修筑水利一事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事,只是若要加急修筑好,恐惹民愤,如果到时没有灾害,百姓必定满是愤言。”而且清河堤坝的问题本就由也来已久,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危险,慢慢地也就被人忽视了。 沈清也知道要迅速办成这件事有多难:“我明白。此事的确暂时不急,知府可以再多考虑考虑。” 转眼便到了晌午,杜仲辞谢了沈清的留宴,沈清只好送对方出门reads();。 走到那庭院中,杜仲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玄深和小宝身上。 玄深已经铲完了庭院的雪,正坐在长廊的长椅上和小宝分吃一个馒头,这次正巧让杜仲看清了脸。 杜仲有些惊讶于将军府里扫地的下人都有如此相貌,不由笑着和沈清说:“将军府里的下人都照这模样挑选的吗?”如果这样,将军府的标准。也是够高的 沈清干咳了一声,道:“那是我前几日在集市上遇见,收留在府里的,不一样。”日后,玄深要是清醒了想要离开,沈清自然放对方离去。 “原来如此。”杜仲恍然又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了几眼。 沈清见他的目光总往那边张望,便出言打断道:“走吧,我送杜知府出府,杜知府不是中午还要到玉肴斋赴张员外的宴吗?这都快晌午,莫让张员外等焦急了。” “对对对,”杜仲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就拜别夫人了。夫人请勿再相送。” 沈清将杜仲送走,快步折返原路,见那玄深和小宝果然还坐在长椅上。 “外面的椅子凉,以后别坐着了。” 沈清突然冒出,玄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三两下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得笔直笔直。看样子又是管家给他教的。 “管家的话,你不必全听。” 玄深点点头:“嗯。” 沈清又吩咐,这一大一小像俩小孩似的,“那几个丫头早窝到房间里烤火去了,你要是冷了,也过去和她们烤火。你瞧瞧小宝,脸都冻红了。” 玄深低头瞅瞅小宝的脸,不言不语地摸了摸。 沈清大概也知道玄深的性子,只能吩咐道:“都到晌午了,你快些去厨房,天气冷饭菜凉的快。” 玄深又点点头,抱起小宝就走。 “哎,你等等。” 沈清又叫住他,玄深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半边脸上黑了一块。沈清从袖间掏出一块手巾,放到玄深的手心里:“你快擦擦脸。” 小宝起哄:“爹爹花猫脸。” 玄深粗鲁地抓着手帕就往脸上抹了几把,没抹干净,反倒越瞄越黑,黑了个全脸,沈清失笑,拦住对方,从玄深的手中抽回手巾。 “我帮你,让你再擦下去,就成黑炭头了。” 沈清的动作很轻,柔柔的帕子擦在脸上感觉痒痒的,玄深眨了眨眼,从沈清手指的细缝中看对方带着笑意的脸。 好像他们差不多高,玄深没头没脑想道。 “好了。”沈清放开手,把帕子又塞回玄深手心里,“拿着吧,以后别弄得满脸花了。” 玄深抱着小宝往回走,手里紧紧宝捏着沈清给他的手帕,那帕子是月白色,没有任何花样的,玄深下意识闻了闻,似乎有沈清的味道。 他忽然定住,转过头去,沈清不在原地,他的身影早走到远远的长廊那侧,被树影遮住。 “爹爹,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玄深拍拍小宝的背,“我们走吧。” 第6章 小修几个字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沈清让杜仲在青州城招人去收地里的地瓜,同时他尽量让府里的下人一起,尽快赶在地瓜冻伤之前收获完成。 “此次活计不算做你们分内事,另外会有酬劳。有意者到张管事处记名。”张管事是老管家的儿子,等老管家告老,张管事就是府里新的总管,府里如今大部分事情,老管家都以体力不支,交给他去做。 府里的男丁都跃跃欲试,能多一份额外的工钱,谁都是愿意的。尤其是他们家生奴,主人家便是一分钱不给,指派他们都是必须去做的。眼下有酬劳,谁不乐意。丫环们有些年纪小,力气小的,就不好去卖这把力气。 在后院默默劈柴的玄深听说了,也想跟着一起去。自从发现了玄深力气大得惊人,劈柴又快又齐整,玄深就承包了厨房的柴火。不过呆在厨房的时间多,玄深也是有好处的。唔,大概就是胃口超级大的玄深可以多吃很多东西,厨房的丁大厨初次看到玄深的食量,都惊呆了。 这不得了,看起来瘦瘦的人,竟然这么能吃。丁大厨默默地给他多盛一大碗。 玄深的脑子受过剧烈撞击,变得有些痴傻,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天生能吃,还是因为饿过一段日子,才变得特别能吃。但他懵懵懂懂中,也知道自己和小宝在外流浪的时候,一口饭都难求的滋味。因此听说去了能得多少银钱,他就偷偷算成了馒头。这么一比对,玄深就动了心。 就是带着小宝,很不方便,玄深有点为难。 沈清注意到角落里劈柴劈到一半停下来的玄深,见他忽然露出苦恼的表情,也不免好奇,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你也想去吗?” 玄深点了点头,又看看小宝,有些为难。 沈清看他动作,便立时明白玄深的意思,这是带着小宝不方便呢。沈清笑说:“想去就去吧,出去透透气也好,我也会一起,我看着小宝就好。”沈清对小宝有莫名的喜爱,若不是确不便,他挺想和小宝亲近亲近。 沈清这样说,玄深便没有顾虑了。 雪化了几天之后,空气还是湿冷湿冷的,好在连续的晴天,气温回升,土地解了冻,土壤有点干燥了,挖起地瓜来也方面许多。 说到这个地瓜,青州的人会熟悉一点,而将军府的自然基本都吃过。当个零嘴,晒地瓜干烘地瓜仔或者炸地瓜片等等,吃起来味道都是不错的。但零嘴这东西,只是餐后小点心,他不能当饭吃呀。 沈清原本是准备一部分直卖部分生瓜,剩下的大部分进行二次加工和三次加工,制成薯粉和粉丝粉皮之类,贩卖到其他地方,当做新奇玩意。但现在他要在青州供应需求满足之外,才考虑在其他府州进行售卖。也算是在缺少蔬菜的冬天,多上一个菜,而且粉丝这些东西,是可以像面条一样,当主食的。 将军府的人全安排在了东山脚下的地里,几人一组,割去筋脉、翻土、收刨,当日在田地里先晒一晒,再用车拉回去,分类储存在地窖当中。地窖是沈清早就吩咐人准备好的。郊外的别庄,正靠着山壁,有一个石洞,往里挖深后,刚好存放。 作为育种的地瓜则是在下雪前,便已经收割贮藏。 沈清并不在田间,他带着小宝从田间一直到最后存储整个环节巡视,等他再回到地里的时候,玄深已经像模像样了。 一眼望过去,广阔的黑色田地间,全是穿着灰黑色衣服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对,从背后看,分不出谁是谁来,但玄深的身影却在这人群之中很是显眼。 他是一个人弯着腰翻地的,身形瘦,但很高挑,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枝长长的弯着的青竹。 沈清沿着玄深翻过的痕迹一路走过去reads();。从一开始翻的乱七八糟的土块,到开始有些样子,一步一脚印,中间是漫长漫长的路。沈清不知玄深失忆前是什么身份,但大抵能看出必是家境富裕之人,从来没做过这些农人家的活。沈清也不知玄深是因何沦落到青州,孤零零地带着一个小孩,在大雪漫天的街头,为一个馒头奔波劳累。 但世人的辛苦从来都是相似的。每个人走过他的一生,都会吃到很多苦头,最终获得幸福。 沈清走到玄深身后的时候,他正弯着腰捯饬锄头。 “爹爹!”小宝从沈清的怀里挣脱下来,抱住玄深的腿,玄深被吓一跳,锄头把甩了出去,手里孤零零地就剩了一根棍子。 “哎呀!”他好像把爹爹的锄头给弄坏了。小宝松手退后几步,一直退到沈清的跟前,退无可退,通地坐到了沈清的脚上,被沈清一把提溜起来。 “坏掉了……”玄深举起棍子向沈清示意,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透着一股委屈,“不会修。”他鼓捣半天都修不好,刚才还教他干活的大叔又早挖到前头,看不见人影了。 “给我吧,我教你。” 沈清接过锄头柄和锄头鼓,又从地上寻了些木块,塞进去,握着锄头柄往地上敲敲,三两下就弄好,“看清楚了吗?”沈清背对着玄深说道。 “我看你做的越来越好了。”沈清边敲边问,“累不累?” “不累。”玄深摇摇头,他的力气很大,并不觉得吃力,只是不大会,活计弄不好,伤了许多瓜。 “有个大叔教过我。” 那大叔见玄深一看就是个新手,连锄头都不会使,挖出的红薯许多都有磕伤,大叔一面心疼地里的食物,一面也是见年轻人虽然不会干,但是态度很是认真,一心专研到地里的瓜,所以主动提出教他。 “小兄弟看起来以前不像是做过这些事的。”大叔闲唠了几句,”白白净净的,像个大富人家的少爷,怎么到这儿干活了?” 玄深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了。 大叔却以为玄深是不愿意说出口,看他还有个小孩带在身边,怕是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大叔思维发散了一通,自顾自地勾勒了一个富家公子流落街头被迫卖身为奴的悲惨故事,大叔安慰似地拍了拍玄深的后背,同情地看着玄深:“好好干,会有好日子。” 玄深不明所以,真想拍开大叔的手,他的心头一跳,差点就上手推开,内心只好不住默念:忍住!忍住了…… 当沈清看到时,玄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沈清看了看日头,快正午,差不多到休息时间。果然没一会儿,管事的便过来通知手里的活可以停一停,休息了。管事看见沈清,过来请了声安。 “夫人要到庄子里去用饭吗?”管事殷勤道。 沈清摆摆手:“不用,我就和大家一起用饭便是。” 见沈清心意已决,管事也便没有再劝阻,带着一群已经放下锄头竹筐的人先行离开。人群从三人身边经过,但每个人都略带好奇地悄悄盯盯几眼玄深,玄深躲了躲,不知为何他总有一股想要动手揍人的冲动。忍住!忍住了…… 等终于没人的时候,玄深的活还没全完。他还有一筐收好的地瓜放在田埂上,需要抬回去。那筐子很大,看着能有四五百斤,沈清正想帮他一起抬走,就瞧见玄深双臂合抱住筐子,一提一抬,轻而易举就抬着走了。 沈清呆了三秒,随即抱起小宝默默跟在后头。他还是抱小宝吧,武力值远远追不上。 第七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若不是突然的一场大雪,十月正是秋高气爽丰收之时,农人田间收获,儿童草垛抓蟋蟀,但现在大多数人都在忙于弥补暴雪带来的损失,赶在年前存够一冬天的食物,预备一场最丰盛的年夜饭。 这东山上野生的栗子树也便因此少了许多小孩来“祸害”,落了一地也没个人来捡,可惜许多都坏掉了。 沈清看着林子里的板栗树,有点可惜,不过这倒让他这个爱吃板栗的人捡了便宜,平时这里都是小孩子在树底下来来回回。今天这些小孩,都被叫回家干活,沈清在地里时就看到好多是带着小孩一起来劳作的家庭。能多挣一个钱的他们,都不会让小孩浪费时间来捡这些板栗。 诸如板栗之类的零嘴甜食,最终只是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沈清带了一个筐子过来,筐子里还坐着一个小娃娃,一路颠着,摇摇晃晃中都快要睡过去了。这个造型对于大户人家的夫人来说是十分出格的,造型也甚是怪异,即便沈清是男人,穿着也素净,但那布料还是一看便知是好衣裳,和背后的竹片麻绳编织的筐子看起来,也不适合。沈清从庄子背着筐子出门时,一路遇到的管事都一脸见鬼的表情。 好在沈清今天的衣服都是适合劳作的短衣,倒没有看起来特别别扭。 沈清小心地卸下筐子,把已经摇晃得快睡着的小宝从筐子里抱出来。 “给你找点好吃的。”沈清说着抬头看边上的板栗树,非嫁接过的板栗树通常都十分高大,沈清抬头望去,树顶在一片闪烁光影中分辨不清。 沈清四处张望,在草垛中发现了他早让人放在这里的长竹竿,他支起竹竿撑在树干上,然后人先爬上树,再伸手够到撑在树干边的竹竿。 “小宝,你到那边去,不要过来!”沈清举着竹竿向树底下的小宝喊,小宝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看,听话地跑到了老远的树底下。 这些板栗已经熟透,黄绿色的毛刺开裂,露出里面红棕色的栗子。沈清举着杆子打了一会儿,树底下就满是板栗球,有些毛刺壳开裂的,里面的果实溅了一地。 沈清从树上爬下来,小宝便支着小短腿,跑着过来reads();。 “这个能吃吗?”小宝从地上用双手捧起一个圆滚滚满身是刺的板栗球在掌心中,天真地问。这个怎么看起来不好吃的样子,都是刺,还扎人,真的能吃吗? 沈清把小宝手里的板栗球放到地上,捡起几个从毛刺球里裂开的板栗,对小宝道:“这才是能吃的。” 沈清剥开一个还是黄绿色皮的嫩栗子,取出里面米白色的果肉,塞到小宝嘴里。 “甜不甜?” 小宝眯着眼睛,嚼嚼舔舔,大着嗓子回答:“甜!” 沈清边剥边问:“小宝以前没吃过吗?” 小宝摇摇头,沈清疑惑,怎么这寻常所见有南至北都有的东西,小宝会没吃过。“小宝记得你以前住哪里吗?” 小宝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他毕竟也只有四岁,没有太多幼时的记忆。 “有很多牛羊,还有马的地方!爹爹会骑马哦,有大黑!”小宝兴高采烈地数着,想了一会儿有沮丧道:“没有这种树!” 牛羊马,听起来似乎是北漠草原附近?但玄深和小宝看起来并不像北漠来的,反而更像江南水乡之人,清透白净。 许是后来迁居到草原边界之处吧。沈清没有对小宝模糊的记忆深究下去,他让小宝捡从板栗球里裂开蹦出来的栗子,自己捡毛刺球,很快就捡了一大筐。 “好了,已经够了,晚上回去就可以给小宝做好吃的。小宝开不开心?” “开心!”小宝大声回答,他最喜欢吃东西了!“但是沈叔叔,老爷爷一定不会让你动手的。” “没事,我们今晚躲着老头自己悄悄的做。” 沈清今天本就不回府,准备宿在里东山脚下别院的庄子去。 身上背着一篮子板栗到地里去,总是怪异惹闲话的,沈清把篮子卸在入田之前的的茅草棚,让看守的下人帮忙看着,轻身前去。 他到地里时,却发现玄深正被几个庄稼汉子团团围住,那几个汉子十分壮硕,面生的很,看样子不是府里的奴人,个个表情狰狞,凶恶地盯着玄深,这情况看起来好似几个大汉围攻一个清瘦年轻人。 而玄深略显单薄的身影孤身和他们相对,身形伶仃,更是显得落了下风。难道这是被欺负了?沈清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有时候看起来憨厚老实辛勤干活的农人也会欺凌弱小,但沈清府里的下人向来是遇不到的。 沈清一惊,快步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汉子看到沈清来了,脸上露出惧意,连声直道没什么,可表情总有些不服气。 沈清只好转头问玄深,玄深木着张脸,竟然显得特别委屈。 沈清心内想莫不是这几个汉子联合欺负玄深,而玄深不敢开口,他安抚玄深:“你莫怕,有我护你。” 一听这话,那几个汉子虽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就更狰狞,要是府里的丫头们,早就被这场景给吓哭了。 不过玄深毕竟不是小丫头,他显得很是淡定,眨了眨眼对沈清道:“我没事。” 沈清不大信:“真的?” 玄深又点头,沈清这才作罢,转而看向几个汉子,“再有下回,你们也不用再来了,将军府不需要惹是生非的人” reads();。 几个壮汉一听这话,既想再辩驳几句,又担心自己的工钱万一拿不到怎么办,再者说起来他们也不占理,只好恨恨离去。 沈清自然不知玄深心里的想法,他完全向着玄深,这让玄深很高兴。他也不会和沈清说,那四个人对着他,其实输得可惨了。 几个庄户汉子露出的狰狞表情也是疼的,并不是在恐吓。他玄深从不怕他人威胁。 事情说起来,也的确是几个壮汉先找上的门。 原来那几个壮汉早就注意到一个人闷头干活的玄深了,又见他和将军夫人关系看起来不错,便寻思着,这小白脸看起来很好对付,便想来套套近乎,美言美言几句,给他们提个工钱。 领头的络腮胡先来搭讪:“兄弟干着活呢。” 玄深埋头不理。 络腮胡皱眉,这小白脸果然傲的很,竟不搭理他们,络腮胡不甘心,又流里流气道:“兄弟,看你和夫人关系不错,能不能说说,这工钱再往上涨涨呗。”说着搓了搓手指,动机分明。 玄深听到沈清的名字耳朵才动了动,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络腮胡一眼。 络腮胡一惊,恍惚打了个寒颤,这小子眼神还挺冷的,不过这一定是错觉,看他瘦瘦弱弱,弱鸡样,只不过是个小白脸的货色,他一只脚就能将这小白脸踹翻。这么一想,络腮胡又有底气地显摆起他的胸肌。 “看什么看!”络腮胡一脚踢掉玄深手里锄头,之前才被沈清修好的锄头把又掉了出来,玄深静静地看了看地上的锄头把。 络腮胡忽然有点怂了,但是对方实在不像是有能耐的,就是欺负了他,怕也是自己憋着认怂,不敢报复回去。小白脸都这样,络腮胡可有经验。身后几个壮汉也直嚷嚷着快收拾收拾这没见识的小子,络腮胡底气更足了。 “好呀,我便让你见见你l爷爷我的厉害!” 只可惜对方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弱鸡。 络腮胡甚至连看都没看不清玄深的动作,忽然就被对方的扫堂腿一扫,往前一栽,摔了个狼狈不堪的狗啃屎,惹得身后众人一通大笑,络腮胡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咧咧道:“这次定要给你好看。” “还笑,笑个屁,一起给我揍他,给这个小白脸点颜色瞧瞧。”络腮胡子骂咧咧道。 其他人一心嘲笑络腮胡竟然被区区一个小白脸踢翻在地,实在没用,却没有想到自己上去也是一个个被揍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而且这小白脸实在心狠,打人不打脸,专挑看不到又极让你疼的地方。 没一会就一个个哎哟哎哟乱嚎,也就是看在沈清眼里的表情狰狞又凶狠,然而实际上他们是疼成这样的。 当时把人揍趴下的玄深自己也有点吃惊,他可没想到自己的拳脚这么厉害,捏着拳头仔细盯了一会,惊异地搓了搓手。 而当沈清看到的时候,玄深已经恢复了沉默无语的模样,乍看过去,那场景就像是街头恶霸围殴柔弱小书生。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沈清关心地问。 “不疼。”玄深摇摇头,却不告诉沈清他有武功这件事。 至于事情真相,玄深发自心底地不想说。 第8章 温泉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郊区的别庄沈清来的次数并不多,但不多也就是有。冬日避寒的时候,沈清也会过来住上些日子,这是因为庄子里有个不大的温泉。在古代,没有那么方面的洗浴设备的时候,有一个。温泉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当然沈清今天住到别院,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温泉来的。 此时弦月初上梢头,万家灯火次第点亮,而在人烟稀疏的郊区,别庄的灯火是这浓墨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庄子的管事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厨房门口盯门,这这这,这夫人怎么总喜欢亲自动手呢?大户人家的夫人还需要自己煮饭吗? 君子远庖厨,夫人,你快放下那口锅! 他们是在之前就吃过了,要给留宿的夫人另备晚饭时,却遭到拒绝。原因是夫人今天心情好,要亲自动手。 管事捂住胸口,我的夫人哟,您是亲自动手,开心了,要是磕了碰了,都是我们下面人的错。 沈清不知道管事的脑筋已经转了十八个弯,他正颠着铲子忙得很。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以不用像在府里的时候守着规矩束手束脚。 盯梢的管事被沈清给赶回自己房里,小宝探头探脑地溜进来,沈清一转身的时候,差点就把小宝撞翻,小宝疼的冒出泪花。 “小宝,你怎么进来了。”沈清抬高手里的盘子,低头问道。 小宝一本正经:“小宝来看*好了没有。” “鸡要等一会儿,小宝饿了,叔叔这里还有其他好吃的。”沈清放下盘子,揭开边上蒸笼的盖子,水汽四溢,一股甜香味弥漫。 “是什么啊?”小宝好奇地踮起脚尖,努力地探头看,可惜他个子不够高,连边边都看不到reads();。 沈清夹起一块金黄色的栗子糕,上面还撒着几颗黑芝麻和淡黄色的桂花,栗子糕晶莹剔透,还冒着热气,分量很小,一个一口的样子,小小个尤为精致,已经有点肚子饿的小宝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等凉了一点,沈清夹着栗子糕喂到了小宝嘴里。 “好吃吗?” “好吃!”小宝抬起头。 沈清正待问小宝他爹去哪儿,忽听那厨房门口传来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抬起望去,玄深正扒着门框盯着。 沈清不由脱口就问:“你也要吃?” “不要。”玄深摇头,肚子却咕噜一声,玄深顿时脸红到脖子里了。 “过来吧。”这可真像是个大小孩。 玄深踟蹰地挪了几步路,还是有点儿难为情,走到沈清面前时,难为情的他索性一闭眼,一张嘴,等喂。 沈清:“……”我是说让你自己夹来着…… 玄深等了半天没等到,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反正这也是个孩子,就当两小孩吧,沈清死心地投喂。 就这么各种投喂,结果最后两人在厨房里磨蹭太久,吃得太饱,晚饭竟然没吃下多少,连玄深这样的大胃口都草草收场。 ------------------------------------------------------------------- 别庄的温泉是圈进室内的,中间用隔板隔开,弄成了两间,从两边温泉池绕出去,是共有的换衣室。 劳作了一天的两人,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休息设备,两人各自躺在不同隔间里。若是在现代,沈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都是男人,泡在一个温泉池有什么计较的,但他现在身份是将军府的夫人,按照古人的规矩,自然是要避嫌的。 沈清靠在池壁前眯着眼睛,旁边小宝圆滚滚的身子靠了过来。小宝要和沈清一起洗澡,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这时正对沈清讲的故事感兴趣呢。 小宝可真容易养肥,才几天就肉嘟嘟的,白胖胖的脚丫踩在沈清的腿上,沈清想着府里最近没有下过崽的母羊,这别院到有两头,回去牵两头到府里,弄点核桃仁花生米,炖羊奶给小宝喝。 现代社会的小孩,可一直喝奶到十八岁,营养又能长高。 沈清是一边想着这事,一边给小宝讲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那唐三藏不相信悟空的话,将悟空赶走了,这时白骨精就出来……” “白骨精很美吗?”小宝听到白骨精的名字,好奇地问。 “美啊,当然美了。” 小宝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那白骨精有爹爹好看吗?” “这个……”沈清失笑,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还是小宝的爹爹最好看了。” 听到这话,小宝放心下来,继续听讲故事,没有比爹爹好看就好,小宝的心里只有爹爹最好看了。 这边温泉池里一个讲一个听,欢声笑语的,另外一边却寂静多了reads();。 热气漫溢,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蒙蒙水汽之中,玄深背对着,乌黑的长发盖住皙白的后背,以及后背上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玄深身上的疤痕很多,有前胸的,有后背的,就连腹部都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按了按,不疼。这些伤痕有些时间比较近,几个月而已,有一些年久了,长出新肉,留下粉白色的痕迹。 但没有一个是他记得起来怎么伤的,这些疤痕的来历,就像他失去的记忆一样,找不到来处,寻不到归处。 泡了一会儿,玄深从水池里站出来,流水从他的肩上倾泻,流向看不见的隐l秘之处,他爬上岸,听到隔壁已经没了声音,大约是已经好了。 玄深随手拿起案架上准备的浴巾擦干,匆匆披上袍子,光着脚走了出去。他的动作很轻,悄悄走到了换衣室的门前。 他知道里面应该只有一个人,小宝已经被下人抱着回房了。玄深的心里升起一股浓郁的好奇心,他探出头,果然便见到沈清的身影。 玄深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十分怪异,甚至有些变态,但突然升起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玄深光着脚踩进去,越来越接近。他的内心仿佛突然入住了妖怪,又或者妖怪本身就住在他的心里,只是被遗忘了,而此时,内心的妖怪复苏。 近了,玄深伸出手,皙白的手指将要按到沈清的脖颈上,只差一丁点…… 这时沈清一个回头,被突然出现的玄深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站在这里,吓我一跳。”沈清这次真被这大变活人吓到了。 “我……”玄深支吾,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找到这里,刚才甚至还想……玄深拼命摇着脑袋,竟比被吓到的沈清还要无助,沈清反过来又安慰他。 “看你,怎么不穿鞋?”沈清注意到他光着脚,再仔细看,便发现玄深的脚趾红肿了一大块,“脚怎么被冻伤了?” “下雪的时候冷,所以……”玄深难为情的双脚l交叠互蹭了一下,站在这里让他觉得很是难耐,全身都感觉燥热起来。 “脚冻伤了,就更不能光脚了。你先坐着,我记得这里有冻伤药,管事家的小孩用过,还不错,挺好用,我去拿过来。”沈清把玄深推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去找管事拿药。 玄深目光追着沈清,直到沈清的身影看不见。他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跟到这里来呢,玄深苦恼地抱住脑袋。 沈清没一会儿就拿着药膏回来,还带了一双厚厚的拖鞋。 沈清对玄深说:“用这个擦,很有效的。”玄深却神游天际,沈清想他有点傻,许是不会擦。 他便让玄深坐下,自己亲自蹲下l身,给玄深的脚趾一点点抹上药膏。药膏凉凉的,擦上去却热热的,有一点儿疼,却不难忍受。至少,是在玄深的忍受范围之内。 “这药擦起来有点疼,不过很有效,你以后每晚洗完脚,抹一次,很快就会好的。”沈清笑着道,又帮他穿好鞋子,嘱咐,“以后鞋子穿厚一点,就不冻了。” 玄深端坐着,这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记忆太过模糊,他甚至恍恍惚惚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记忆深处里小时候的他。 玄深不由脱口而出,喃喃自语:“母后……” 沈清没听清,反问:“什么后……” 玄深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沈清,他说什么了吗? 第九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连续几日从早到晚的忙活,终于将全部的番薯收获,除了一部分会被储存以外,接下来,沈清是要将这些番薯洗成薯粉,之后再二次加工成粉丝粉皮等制品。 洗薯粉之事,沈清已经教过一部分人,本身不难,只是没有机器加工的古代,需要使出更多点儿力气,沈清就放心地教给别人去做。 闲暇下来的沈清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看书算账,等他终于坐起来的时候,去听到院字里墙角有沙沙响动,沈清觉得奇怪,他走出去查看,正发现他墙角灰白色的茅草堆正左右摇晃,沈清探身一看,却见他草堆里正趴着一个小孩reads();。小孩肥肥的屁l股七扭八扭,那不就是小宝吗? 再往前看,玄深的脑袋正卡在墙角的狗洞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面插满了杂草树叶,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 一只鸡?? 沈清有点弄不明白这情况…… 说回几个时辰以前,也空闲下来的玄深,劈完厨房里的柴火后,下午就没什么大事,一大一小坐在厨房前的草垛上晒太阳。 厨房丁大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丁大厨说,玄深听着。丁大厨在府里的时间也算呆的挺长了,当他谈到沈清喜欢在厨房里煮点啥的时候,玄深终于竖起了耳朵。 “夫人呐,厨艺确实不错。去年这个时候,夫人还上手做了叫花鸡,你别说,还真有一套,那鸡可香了,里面塞了许多香甜的板栗、肥厚的大花蘑菇、冬笋片、虾仁等等,抹上蜂蜜、香料,外面用荷叶包着,把外面一层壳敲开,里面的香味立刻扑鼻,那滋味可绝啦。“ 丁大厨越说越带劲,他都想和夫人学学,夫人有些做菜的方法,新颖又巧妙,给他带来许多做菜的思路。丁大厨正说的高兴,就见玄深突然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一把抱起小宝走人。丁大厨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见玄深抱着小路已经走得老远去了。他还摸不着头脑呢。 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嘛,现在的年轻人,脾气可真大,丁大厨敲敲老烟斗想道。 那玄深干什么去了呢? “爹爹,大叔说的鸡好吃吗?”小宝抱住玄深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问。 玄深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之前和小宝在林子里逮过野鸡,但是最后烤出的鸡一点儿都不香,最后全被玄深皱着眉头硬吞进去了,吃完没几会儿,玄深就闹肚子疼,整整疼了几天,那天起,玄深就再没逮过野鸡吃。 还好小宝吃了一口就没咽不下去。 不过要是沈清来做的话,会不会好吃点呢? “小宝,我们去逮野鸡l吧!”玄深沉思片刻,认真道。 玄深逮野鸡可厉害了,就是找野鸡比较花时间,一旦被他看到野鸡的身影,这只鸡基本就没地方逃,只等乖乖被抓着鸡脖子被带走。 玄深厉害的功夫就在于他扔石子儿又准又有力度,他不是老猎手,没有经验,不会做陷阱,往常都是直接捡起地上尖锐的石头,隔空一掷,那野鸡就被敲中脑袋,头昏眼花地倒地不起。小宝见机,兴奋地扑过去,抱住大野鸡。 玄深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提溜着野鸡欢欢喜喜回家,他回府里也不往正门,从通往厨房的后门悄悄地进来,然后又穿过甚少有人经过的花园,一路摸l到沈清院子的西墙下。 西墙底下有个大洞,玄深抱着小孩拖着鸡不好爬那光溜溜的墙,他便让小宝先从洞里爬进去,然后自己再爬。 那洞看起来挺大,小宝进去,也是畅通无阻,可谁知玄深爬了一半,就被卡住,进不去出不来。 之后就是沈清看到的画面,满头树叶杂草的玄深,一只手还提着一只鸡,人正卡在了洞里,艰难往前挪。 沈清叹一口气,无奈地帮玄深爬进来,心里担忧地想,傻成这幅模样,还有机会变好吗?大夫说,因为后脑撞击造成的血块,使玄深脑子出了一点问题,但后脑血块会一点一点散掉,等血块全散光了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眼下看起来还是毫无进展,玄深反而越来越傻了…… “洗洗脸吧reads();。”沈清接了盆热水给玄深,听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了,“你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还带着小宝和你一起胡闹。” 玄深挨了训,也不反驳,沉默地擦着脸,手上使的力气越来越大,越加粗鲁地往脸上涂抹。 沈清一看他那样也知道他不服气,小宝在边上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沈清气笑了,抱起小宝,捏了捏他的小l脸道:“以后可别和你爹到处胡闹了,下次记得往前门进来,不要再钻狗洞。” 玄深正大力搓脸,瞧见沈清又说说笑笑地和小宝说话,心里更是觉得委屈。手里的毛巾都快让他扯坏了。 “爹爹带我去捉*了!”小宝跳下地,蹬蹬蹬地把大肥鸡抱到沈清面前,那鸡被一通折腾,可怜巴巴的模样,身上的毛都被摧残地没几根了。小宝和沈清说想吃叫花鸡的事,玄深犟着脖子,就是不扭头。 “叫花鸡好吃吗?”小宝问,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吃的。”沈清接过那只没几口气的野鸡,玄深一边听着,心里蠢蠢l欲l动,但就是不看不开口。 杀鸡,不看。 抹调料不看。 进灶不看。 一直到叫花鸡都烤熟,散发着阵阵香味,玄深都是一副不听也不看的样子,虽然他本身话就不多。 沈清好笑,这人,真和孩子一样,这都得哄,小宝还没这脾气呢。 沈清把叫花鸡切开,故意往玄深身边溜了一圈,口中直言:“哎呀,这只鸡真肥,小宝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吃不完怎么办呢?” 小宝奶声奶气:“爹爹吃!” “可是你爹爹不想吃,我们把半只鸡送给别人好不好?” 小宝为难地哼哼:“嗯……”爹爹最喜欢吃肥肥的鸡了,可爹爹从来不会做,以前有钱买,现在爹爹可穷了,吃不起肥肥的鸡了! 小宝委屈地就想哭。 玄深背对着沈清,可他的心早被肥鸡吸引住了。玄深不由自主地舔舔口水,摸摸肚子,好饿。沈清看这一大一小为了一只鸡如此委屈,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沈清撕下一根鸡腿,递到玄深嘴边:“来,张嘴!” 张嘴就张嘴,玄深毫不客气地为了肥鸡屈服了,大口咬下了鸡腿。 “以后你们想吃,别再钻狗洞了。”沈清嘱咐道,“管家不让我动手做饭,我们可以悄悄地,我这院里有小厨房,莫怕。白竹那丫头口严,也不会和管家学舌,你们只要有事,我不在,就去找白竹。” 管家是不让他动手的,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混在厨房里呢?所以沈清只能教会其他人怎么做,说起来沈清的火锅店除了前期,他争取到了上手的机会,后来就没摸过。顶多也是去店里翻翻账本,看看收益如何。 真让他动手烧饭给谁吃,那是少之又少,这一大一小算是有口福吧。 对于这一大一小父子二人,沈清比之前许多捡回来都要关注些,既有同情之情,也有眼缘的原因。 从来人的缘分便是于千万人中,不早不晚,相遇相识。 在穷途末路的大雪纷飞之时,被他遇到,救下,就是一场缘分。 第十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赵姨娘对着镜子抹胭脂,她的丫环绿青站在赵姨娘的背后正给她梳头,边梳着头发,边讲那府里最近发生的趣事。说到那新来的玄深,赵姨娘感了兴趣。 赵姨娘可都还没见过玄深呢,就对他感兴趣的不得了。赵姨娘听绿青说那玄深自到了府里,就和沈清关系十分紧密,进进出出常常能见到走在一块。 绿青挑着眉:“那个叫玄深的,这下可是抱上了夫人的大l腿啊。” 绿青略带嫉妒地想,府里最仁善的主子莫不过是夫人了,夫人房里的丫环日子最轻松,就是干粗活的丫头也比她们这里轻松。她就没这好运气分到夫人那里,赵姨娘的脾气可坏了,常常莫名其妙发脾气。要是有机会,她非得去夫人房里。这才刚到府里的人怎么那么好运气,她绿青怎么就碰不到呢? 赵姨娘的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她十分好奇那玄深到底长啥样,只听过这几个丫头说,那是可比卫玠、貌若好女。可惜她身在后院,不便出行,又加之那玄深向来低调,她竟不知道玄深究竟是什么模样。 赵姨娘便问绿青:“你说那捡来的乞丐,真有这么好看?”赵姨娘那是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当年在京城那也是京城一枝花,被先皇赐给陆沉时,赵姨娘也曾以为自己的美貌定能将陆沉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但万万没想到陆沉他连后院都没进来过一次。 气得她哟,上火了一个礼拜,长了满脸的火疖子。 不过后来赵姨娘不气了,那是陆沉第一任妻子过门后的第二天。 如今赵姨娘又觉得自己美貌无双,定能让陆沉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了。陆沉的第四任沈清过门,嘿没死,这说明这将军府的阴气散了,他赵姨娘重出江湖指日可待。 可气死她的是,别说后院了,将军现在连府里都不回。 赵姨娘眼珠子咕噜噜转,想那玄深貌若好女,又与沈清关系紧密,她可不信这二人是清白关系,说不定早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珠胎暗结了。 可比卫玠,呔,夫人可不是瞒着大家带回了姑娘指鹿为马非说是男人吧! 赵姨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她得意地站起来,对绿青道“给我好好打扮打扮,我们去会会这位‘美人’好了!” 赵姨娘带着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往厨房去了,玄深正劈着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身,果然乌压压一片齐齐将他围住。 赵姨娘上上下下打量着玄深,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扒光。只光看玄深的脸,赵姨娘就妒忌地不得了。这人竟然比自己还美,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媚子,竟嚣张到将军府来。 她赵姨娘便要代将军好好整治整治如今这将军府,等将军回来必定会赞赏于她,将那硬l邦邦的臭男人休弃,赶出府,到时候,她便是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当家主母了reads();。 赵姨娘在脑海里这么随便幻想幻想,都觉得美得不得了。 赵姨娘挺起她的大胸,跋扈道:“小贱人!竟然勾搭到我们将军府里来了。” 玄深面无表情:“??”说谁?他吗? “我们将军府是有脸面的,我今日来,便是要替将军清理门户,定不能让你这毫无廉耻之人玷污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玄深依旧面目表情:“……”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何我现在很想打她。 赵姨娘看看玄深那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暗道这小贱人已经被我喝住了,吓得不能言语,只要我再严刑逼供,必能将她与夫人之间龌龊之事逼出。 “小贱蹄,若是你好好交代如何与夫人暗合之事,将军府兴许会饶你一命,若是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定要上报官府,报告将军,将你与夫人捉拿官府。“浸猪笼,夹手指,放风筝! “滚开。”玄深厌恶道,虽不知这女人到底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但她语气中透露的恶意便让玄深觉得恶心。 男人的声音?赵姨娘心里疙瘩一声,莫不是他真是男人,不,不了能,赵姨娘再端详了几眼玄深的脸,这相貌是硬朗了些,身量也确实高挑,但这眉眼,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有这好容貌,这一定是个女人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 再看这男人身后的小孩,果真和沈清有六分相像,再与男人比较,活脱脱就是二人的种。赵姨娘坚定想,这一定是个嗓音粗重些的女人,她赵姨娘冰雪聪明,如何能认错! “哟哟哟!看这小娃娃,便是你二人私相授受而来的小贱种吧。将军为国杀敌,为妻者当守节不移,他沈清却与人苟合,不知廉耻!”赵姨娘终于骂出沈清的话,心里不知多舒爽。自这沈清管家之后,她们后院女眷的花销一律骤减,从前奢侈的生活不在,最近又说什么灾害,一再降低她们女眷的月钱,简直心肠恶毒。想她曾经京城第一美人,怎能用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往她的脸上抹? 沈清,欺人太甚! “爹爹……”小宝抱住玄深,这阿姨好凶,还骂他。玄深抱抱小宝,安抚小宝的情绪,“小宝不要怕。” “给我扒了她的衣服,我倒要看看……”赵姨娘情绪越来越兴奋,却被突然来的一巴掌扇得舌头闪着了。赵姨娘捂住半张脸,露出的部分以可见速度迅速发红变肿,几息之间,那原本娇l嫩l白皙的脸蛋就变成了调了色的发面馒头。 赵姨娘气得牙齿都在打颤,举着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玄深,这小贱人,她竟然敢打我! 玄深扇完巴掌,又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好像看见了什么蛆虫似的,气得那赵姨娘更是热气上头,一个下人竟然敢打她。 “你们还看什么,给我好好地教训!” 赵姨娘带来的几个亲信老婆子已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脸上露出泄愤恶毒的表情,折腾人的手段她们最会了。可惜在这府里好几年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哎哟,瞧瞧这脸,可真好看,好看的脸撕掉最好了。还有这嫩嫩的小娃娃,好想狠狠地捏。 玄深舔l了l舔薄而浅的唇,唇角露出一个浅而淡的微笑。他摸了摸小宝的脑袋,道:“小宝乖,坐到一边去,爹爹去给你收拾坏人。” 这笑容让赵姨娘忽然有点战战兢兢。 这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吓人。 第十一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沈清还未走到那将军府的门,就见一个下人从府里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正直直地撞到沈清身上。 下人撞地四脚朝天,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撞到了谁。 “夫、夫人!大大大事不好了,要出人命了!那那那玄深他他他……”这下人本就有点结巴,跑得气喘吁吁后更是连话都说不清,大半天都没把话说完。 沈清心内嘎达一声,也不管这下人还有话说,推开他,脚步加快,匆匆往里赶。 那下人被沈清一推,差点又摔了,他咧着嘴道:“玄深他把赵姨娘那群老婆子全给打了!” 沈清脚步匆忙赶到厨房,才到厨房的后院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哀嚎声,隐隐还有小宝的哭声。 他推开大门,一地滚倒在地的老婆子,那赵姨娘正捂住脸惊慌地看着他,再往前看过去,玄深一脸漠然地抱着小宝站在了最角落。 “夫人!”老婆子们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赵姨娘恶人先告状,竟指着玄深道:“夫人,瞧瞧这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下人可以打主子了呢reads();!” 沈清稍稍品味,也大致知道是这赵姨娘先找事,结果反被将了一军。自他到这府里,从不给这府里的女眷立什么规矩,只要她们安安分分,将军府自会让她们衣食无忧。 “我倒不知道如今这将军府里头,除了我沈清还有哪位能称得上主子?” 沈清都被这恶人先语的赵姨娘气笑了。他沈清不给这府里女眷立规矩,那是不愿意用古人的规矩来压制这些可能一辈子身居后院的女子,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一丁点儿脾气。 赵姨娘哑声,她们做妾的,可不就是高级一点的下人嘛,何况还是从来没受过宠的。 赵姨娘垂死挣扎,拖沈清下水:“夫人,我赵姨娘身份地位是低你一截,但是我可没做什么下三流龌龊之事。你堂堂将军府一品诰命夫人,竟然能在外与人珠胎暗结私相授受,甚至将那有奸l情之人,换个男人身份堂而皇之带进府里,我赵姨娘可真是佩服佩服之极啊!” 这话一出,赵姨娘便已经和沈清撕破了脸皮了。 “你这女人,心思未免肮脏。我与玄深二人关系清清白白,你却恶意揣测,污蔑我二人,我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沈清听赵姨娘竟然把肮脏的心思放在了他和玄深身上,一阵膈应。 此时院里听得动静赶来围观的人虽不多,但他今日如若不向大家澄清这件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这坏名声传出府去,经过人为地传播,谣言越传越假,恐怕到最后玄深的名声就要烂掉。 沈清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是这偌大的府里唯一的主子,就是有嚼舌的,也未必能嚼到他的耳朵里去,听不到也就算了。但是玄深不一样,到时候恶意的闲言碎语必然充斥在他身边,连小宝都会被指指点点。 “你是眼睛瞎了不成,否则会分辨不出来玄深是男是女?”沈清目光清明,从后院中所有下人奴仆的目光中扫过,这里面有怀疑有疑惑有不解也有恶意,但他沈清问心无愧。 “我沈清堂堂正正做人,自到这将军府里之后,不曾与任何人有过纠葛。我既已与陆沉陆将军成亲拜堂,自不会与他人私相授受,我沈清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也无愧于陆沉。也希望将军府的众人眼睛能雪亮一点儿,莫要把无关之人扯上来。玄深究竟是男是女,赵姨娘瞎了狗眼,诸位难道也瞎了吗?” 若不是赵姨娘疯魔了,谁会把玄深看成女人呢?看他身量与沈清相仿,貌虽若好女,但轮廓线条硬朗,正是俊秀美男子之容。 “我沈清看到身世可怜无依无靠之人,带回府中者,数年,不可胜数,在场之人亦有穷途末路之时,遇我沈清得缘分进了这将军府里谋食,我可有说错。”沈清的目光扫视众人,有一二者诸如丁大厨之人已频频点头赞许,沈清又道,“今,玄深父子走投无路,我见其可怜,带回府中。他二人在我府中,干活做事,靠能力吃饭,清白无辜,却徒被赵姨娘空口白牙,一盆脏水泼下,又何处所说。” 沈清之言掷地有声,他就是要让在场之人能听到听清。 沈清最后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府里再次发生。至于这几个这恶婆子,便送出府吧,我们将军府容不下这样的恶奴。” 那几个老婆子听到这里却是慌了,将军府里的日子过得比她们从前呆的府里舒坦,要是从将军府赶出去,他们这些被主人厌弃的奴仆要想找到下一家,可就难了。 这群赵姨娘带来的老婆子们顿时跪在一团,哭爹喊娘,又是求夫人,又是跪赵姨娘。 “都是姨娘指示老奴们去做的呀,老奴绝无害人之心啊!” 那赵姨娘听这些老婆子反水到她身上,也皱起眉头,沈清欺人太甚,当众就教训她的陪嫁奴,当真毫不给她情面reads();。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只是她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且让他一让,去便忍忍,损失几个老奴,下次定要报得今日之辱。 赵姨娘心里想得是好,她以为沈清最多只是赶走几个下人,还动不到她身上,哪知下一句沈清便说了。 “今日就让人把赵姨娘到西边的别院去。没有我的吩咐,以后勿再踏进将军府一步。”沈清拂袖,这女人言论实在无稽,他只想快快解决。后院之事向来烦人,沈清从前是能不理则不理睬。除非是像赵姨娘今日,竟满口污言秽语造谣到他和玄深二人关系身上。 “你敢赶我出府?先皇将我赐给将军,岂是你沈清一人说弃便弃!”赵姨娘顾不得她那红肿的脸蛋,若是出了府,那才是真的完了。不行,不行,她是先皇赐下的人,沈清怎么能赶她离开。 赵姨娘抱着这块先皇的“免死金牌”兀自挣扎。 “呵呵。”沈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嘲讽笑容,忽然倾身,低声在赵姨娘耳侧道:“先不说先皇去世多年,如今又是哪朝哪代,便是先皇尚在,我若是让你无声无息消失也是轻而易举。” 慈善得久了,怕是人人都以为他性子柔和,好说话,却无人知沈清既是在现代和平社会中正常长大的年轻人,更是在末世生生死死看过来的人。 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 赵姨娘瞪大了眼睛,向来对人温和的沈清会对她说这些话。她原以为就算闹一闹,也顶多不过几顿训诫。 沈清示意护卫带走赵姨娘和几个老婆子,赵姨娘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不,不可以!”她朝玄深方向看去,大骂道:“你这贱蹄,以为勾搭上沈清会有好的,沈清可是嫁给将军了。你休想,不可能的……” 护卫见他越骂越难听,索性捂住她的嘴让她不再言语。 沈清看那围观着的奴仆一时都静悄悄地不敢说话,敲打众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莫要让我再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之事。否则……” 也是他向来疏忽后院之事了。看来以后要好好后管这后院,即便将军不在,也不能松懈。 等到众人都一一离去,只剩他与玄深父子之时,沈清才转过头看向玄深父子。 “可是……”不待沈清询问,玄深忽然道:“我不是故意打她们的,我……” 玄深垂着头却不再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的。”沈清道,“赵姨娘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 玄深沉默,小宝似乎能感觉到玄深的沉默,紧紧地抓住玄深的手。 “沈清。”玄深忽然抬头喊。 沈清一脸茫然,而且这似乎是玄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能叫你没名字吗?”玄深看着他。 “当然可以了。”沈清笑笑,若是玄深现在叫他夫人,才叫他尴尬呢。 “沈清……”玄深又道,这一遍声音更大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沈清的名字。赵姨娘的某些话忽然让玄深混沌的脑子里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沈清是陆沉陆将军的夫人,和他玄深,一个不知名姓的人,本不是一路人。 从来殊途,如何同归。 第十二课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加班赶制的十万冬衣冬被基本完成,沈清检查过质量之后,便交由青州转运使尽快转运到北川边关军营。 那天上午,青州城门,数十辆马车齐齐并发,骏马驰车,旌旗飘飞,无数青州百姓前来相送。 十万冬衣冬被,针针线线都是青州百姓连夜缝制而来。针脚细密里,藏着许多思念。父子兄弟,亲朋好友,慈母手中线,春闺梦里人。 秋风苍劲,沈清站在这人群之中与转运官寒暄道别,玄深隐在他的背后,表情不明,情绪不明。 除开这些冬衣冬被,沈清也另外置备了些东西,专门用一辆马车送过去。随车稍去的,还有沈清的家信。 那是昨夜沈清在书房里秉烛而写的,当时玄深正悄悄地站在窗台前。 沈清写写涂涂了很久,斟酌字词,揣摩语气。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印在墙上,跳动的火苗闪闪烁烁。 玄深走路向来没有丁点儿声音,他靠在那窗台的墙上,静静听着。天地间仿佛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一炷香过去,玄深听到里面推开椅子的动静,便迅速将身影隐入黑夜之中。 烛火吹熄,沈清离开。玄深趁着无人从窗台跳了进去,点亮烛台。 那桌上只用镇纸压着一封信。那封信玄深只看了信封。 信封上也只三个字。 予陆沉。 玄深只看了这一眼,便脱身离开。 陆沉,他在府里待了快一月,也知道陆沉是谁。府里的主人,沈清的夫君。那赵姨娘的疯言疯语在玄深浑噩的脑子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玄深觉得自己开始嫉妒了。 玄深意识到如果陆沉回来,那么沈清还会对他们父子那样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个名字,然而却熟悉地像在冥冥中曾见过一般。 玄深其实说傻也没有傻透,他的脑子似乎只是暂时被一层浓雾蒙蔽住,随着时间慢慢转移,玄深的思维其实在变清晰。只是这清晰也是时有时无,有时的他是清楚的,但大多数的时候,仿佛回到了玄深自己也不曾记起的幼时。 然而他的脑子仿佛就是被浆糊裹住,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想不起来,有时候努力去想,反而头疼得炸起来,吓得小宝慌张地抱住玄深的脑袋。 等玄深冷静下来,一闪而过的东西却像喝断了片一样,在脑海之中完全存不住丁点印象。 雁过无痕,水波依旧。 “小宝,我们从前住在哪里的?”玄深忽然问。他开始对自己的从前好奇,对自己已经遗忘的过去好奇。 小宝摸l摸自己的脑袋,他的记性也不好,沈清叔叔问,爹爹也问reads();。可是爹爹什么都忘记了,好可怜,小宝抱住玄深:“我们住的地方有牛羊哦,爹爹会骑马。啊,还有阿嫲,爹爹以前不喜欢小宝,都是阿嫲抱小宝的。”小宝说到这里,扁了扁嘴巴。 爹爹以前从不抱抱他,凶凶的,也一点儿不喜欢小宝。可是小宝还是很喜欢爹爹,想要爹爹抱抱! “爹爹抱抱小宝,小宝乖。”玄深摸l摸小宝稀疏的头发,日日混沌的脑袋,忽然想要拨开云雾。只是这云雾,太厚重,他完全解不开。 他依旧置身于浓雾之中。 城门口。 “玄深?”沈清拍玄深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玄深抬起头,与沈清对视,他从沈清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脸,玄深觉得自己这张脸也很陌生,不自觉摸了摸。 西风吹动檐前的灯笼摇晃,挂起的铜铃叮铃作响,他的袍角翻飞,青丝因风交缠。 玄深凝视着沈清:“我是不是从前见过你?” “嗯?”沈清想了想,笑道“你也许见过我,但我肯定没见过你。” 玄深疑惑。 “没什么,回去吧,这里风大。”沈清转身道。如果我曾经见过你,一定不会忘记你。 玄深自然不会知道。 阴云密布,风雨欲来,霜草萋萋。北川军营,灯火时明时灭,巡视的士兵脸上露出浓重的忧虑。 将军营帐,案下燃着火盆,案上点着一盏油灯,身被盔甲头戴罗刹面具的陆将军,剪着灯花。 他的影子映在营帐的幕布前,宛若鬼魅。 陆将军的副将赵庄半垂着头立在案前。 “将军,这……” “你出去吧。”今夜的将军似乎十分不悦,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躁。 “遵命。”赵庄按下不语,作揖告退。 离开营帐的赵庄才露出的面色的沉重,守在营帐前的都尉走上前道:“如何?” 赵庄挥了挥手,道“没什么。” “将军这次可真久才回来,好在最近没什么战事,不然要是延误军情怎么办?” 赵庄边走边说:“虽然将军定期会离开军营,但这次的确久了。这可都比得上几年前那次,差点我就上报朝廷说将军失踪了。” 都尉拍了拍赵庄的肩膀:“赵副将,我就说你多担心了吧。我们呐,早就习惯了。” 赵庄也觉得自己多疑了,这两年边关安稳着,可能将军放松了些吧:“对了,夫人寄来的冬衣冬被大概多久才到?” “不日便到。”都尉拈着手指算了算日期,回答。 “那就好。等这批衣物到了,我们战士们也能早点穿上新衣服,盖上新被子。我听说这次的冬衣冬被要比往年的质量要好很多,这次可就暖和了。”赵庄开怀。夫人可真是福星降临。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隐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漠北的夜,依旧冰冷。 第十三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十一月中旬,青州知府杜仲又上门拜访将军府。 这一次,他为清河水而来。 “夫人,我细细思量过多次,清河水利一定要重修reads();。”杜仲对此志在必行,前面数任未做成的事,他杜仲今日必要完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盛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杜仲寒窗苦读二十载,学成卖与帝王家,不是为了十万雪花银的。他胸有史公之志,心怀子美之忧,心中装得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子民,是如何让他治下的一方土地安居乐业。 杜仲再拜稽首,沈清意料不及,这可是最重的跪拜礼,他可受不起,沈清快快扶起对方,请之上座。 “请知府莫折煞我了。”沈清说道,“我身居青州,也算是青州子民,这青州也是我未来数十年将要生活的地方,自然也想要它变好。这不仅是为别人,也是为自己。但请杜知府莫要再多礼了。” 青州地形西高东低,西面有西山高高耸起,耸入云峰,清河发源于此,从青州一路向东,汇入长江,中间经过了大l片平原。 清河上游,水流一路湍急,其势迅猛,一路从西山上带下许多泥沙碎石,清河九曲,河道弯曲,又加之进入青州之后,经过大l片平原良田,地势开始低缓,水流缓慢,从西山上带下的泥沙碎石便在此沉积,淤塞河道,造成极大安全隐患。一旦雨水充足年份,极易决堤。 而往年的做法常常是不断加高堤坝,此法治标不治本,堤坝一年年增高,河道的泥沙一天天堆积,水患之危一日日增加,如今的堤坝已经加高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字,一旦决堤,淹没青州数十万人家和万倾良田,岌岌可危。 多年来的青州知府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一情况,可一是工程浩大,难以掌握,一旦变故,动辄殃民;二是资金人力,仅凭他们无法调控,朝廷又无法给出足够的补助;三是缺少能治理的人才,能治水者,少之又少,能比大禹李冰者,世间又得几何。 能做的就只能是加高加固大堤,却不能从根本治理河水,彻底杜绝水患。 “此次治水,朝廷能不能给予青州帮助不说,但有夫人和将军府的支持,治水便有了第一步的保障。如今最大的困难是要找到能够治理的人。”杜仲深锁眉头,这正是最难办的事。他相信资金与人力,沈清定会帮助于他,有将军府的支持,事半功倍。 但是要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我听说李冰一氏学其祖宗之法,后人时有对水利深有造诣者。杜知府不妨从这里入手。”沈清沉思了一会儿,对杜仲道。这个消息沈清并不确定可靠不可靠,他也是到这古代来,才听说有这李冰后人的事。 现代社会的说法是,李冰只有两个女儿,所谓儿子则为杜撰,但在这个朝代,有李冰后人带着全族隐居山林的故事。更时常有人出来说,曾偶遇李冰后人等等,诸多逸事。 因为不确定,沈清道:“但此事,我也不能确定真假,知府便从两条路出发好了,一面寻求天下有能者,纵使万金亦要觅得贤才,一面再找人寻李冰后人。知府觉得如何?” 杜知府摸着胡子道:“那便依夫人所言。”青州雨季在梅雨季节的五月和暴雨频繁的六七月份,春季则常常有春旱,因此清河重修必要在五月梅雨季节发生之前才行。 “杜某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杜知府说完,便告辞。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沈清看着杜仲匆匆的背影,有些敬佩这样一个看似草莽汉子实际却心有大志的人。这份为官为民之志,沈清自认为做不到。他所做的,只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给更多一点的人,一点念想罢了。 他是现代人,没有古人保家卫国忧国忧民之心,在现代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只是从末世走来,见惯人情冷暖、生死离别之后,仍旧对生命抱有珍视。 他知道这世间苦难,却不遗忘希望reads();。 沈清苦笑一声,自己突然在想些什么呢。眼下就很好了。 ―――――――――――――――――――――――――― 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来人往,清河岸上几个小孩正在踢毽子,小宝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痴痴地看其他小孩玩耍。他也想一起玩,可是一个毽子要一个铜板呢,小宝的手伸进怀里掏了掏,反复摩挲着怀里的铜板,还是舍不得。一个馒头也是一文钱呢。 小宝想,回去让爹爹做一个,听说做毽子需要鸡毛,爹爹会捉大肥鸡,啊呀,可是爹爹好像不会做毽子。 爹爹什么都不会呢!小宝惊恐地抱住的脑袋,他的爹爹不会做好吃的鸡不会做毽子也不会扎辫子,小宝的小辫子都是自己扎的。 爹爹你会做什么呢? 啊!那个是……小宝跳下来,他知道爹爹会做什么了。爹爹有一把漂亮的剑,他最会的就是舞剑了! 小宝哒哒哒地跑下,跳到浅水区的大石头上,他看到不远的泥滩上,,一把剑柄冒出泥沙,被阳光一照,反射l出银白的亮光。那剑柄,是他爹爹的! 小宝的胳膊太短了,他又往前挪了了一点儿,只再差一点点就够着了……正在小宝找到一根杆子,努力往里挑的时候,身后出现一只手,竟然越过他,直接够着了。 小宝的眼睛顺着那只手一路看去,是刚才在踢毽子的十多岁的大孩子。那少年早注意到小宝,看他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心里还觉得挺爽,哪知一会儿没看,小宝就不见人影,少年四处寻找,才发现小宝爬到了石头上,正够着什么。少年心里好奇,便走了过去,瞧见那小宝艰难的够,起了坏心思,越过小宝直接抢走了东西。 拿到手里才发现是把长剑,看起来还是好东西,也不知能卖几个钱。 “这是我爹爹的。”小宝鼓起勇气道。这人太坏了,怎么可以抢,他都要拿到了。 少年倨傲地说:“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小不点儿还想和他争东西。 “我……”小宝声音弱了下来,才四岁多的小宝,根本争辩不过对方。 那少年见这小孩想要的不得了,心里便有逗弄之心。他挑起下巴,轻蔑地对小宝说:“你想要,也可以。喏,你去和他打一架,你赢了,我就归你。” 少年随手指了一个岸上看热闹的孩子,小宝往那儿看去,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也就比自己高一个头,壮半个身子,小宝,小宝能打得赢。 他们上了岸,少年随手往地上划了一块,就让小宝和那小胖子打。那小胖子本来就比小宝大两岁,还比小宝壮硕写,小宝和他打很吃力,屡屡被小胖子压倒。 可是那剑是爹爹的,小宝咬牙,狠狠地撞向对方,小胖子也没想到小宝突然发狠,用这么大力气,被一顶,往后一倒,屁l股啪的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像只翻了盖的王八起不来了。 小宝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他的衣服都被扯破了,但眼睛却是亮晶晶地看着少年。 少年嗤笑一声,笑骂一句笨蛋骗你的,领着一群小孩一前一后离开。 小宝原本振奋的兴趣瞬间就委顿了,亮晶晶的眼睛冒出眼泪花儿,委屈的撅起嘴巴。 他小跑几步,跟在少年身后,眼见着少年带着剑进了一家当铺,出来便只拿着银子。 那剑,竟被少年给卖了。 第十四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玄深正坐在木墩上劈柴,他的斧头使得行云流水,好似舞剑一般,木墩上的木头霹雳巴拉作响reads();。 “爹爹……”小宝偷偷地挤进门,背着玄深,不让他瞧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可是他破了大半个屁l股的裤子就那样大喇喇地在玄深面前晃荡,露出里面灰色的线裤。 “你过来!”玄深放下斧子,严肃地把小宝叫到跟前。 “怎么回事?”玄深嫌弃地用衣袖擦了擦小宝的脸,粗糙的布料磨得小宝脸颊疼,小宝忍着疼,不说话。他不能告诉爹爹,爹爹的剑被人抢走了,爹爹都记不起自己的剑,小宝不能告诉爹爹。小宝攒到钱,一定会把剑给赎回来的。 他追着少年都看见了,爹爹的剑被他卖到了当铺,爹爹现在没有钱,小宝。一定要好好攒钱,给爹爹超级大的惊喜。 小宝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当然要是爹爹非要问,小宝也不是不能说。可惜玄深并没有问下去。 “你看你的裤子,都破了好大的洞。”玄深把小宝的裤子脱下来,上上下下看,的确好大的洞,小宝的脑袋都能套进去。 这衣服是新发的,小宝穿了没几天,玄深扔掉可不舍得。玄深便找来针线就着正正好的太阳准备补裤子,小宝缩在玄深身边捂住眼睛不敢看玄深补。 玄深穿好线,一筹莫展。小宝漏出一条缝,偷偷看玄深,果然爹爹还是不会啊。 玄深的确不会,他挥动着胳膊,这边穿那边,那头穿过这头,针脚歪歪扭扭,裤缝都缝歪了,还老是扎到自己的手。玄深苦恼着,七手八脚一通乱搞后,稀里糊涂地就把裤子给小宝穿上,缝歪了的裤缝勒得小宝的屁l股蛋子可难受,可是小宝不能说,他还得坚强地告诉玄深,裤子缝得很好。 玄深打量了很久,还是很不满意,正这时,沈清从这里路过,一眼就看到了小宝裤缝都缝歪了的裤子,看起来不伦不类歪歪扭扭,沈清忍不住哈哈一笑。 “你这是给小宝补裤子?”沈清看到玄深手里的针线了。 玄深见他笑话,不好意思地点头,他好像天生和这些东西不合,只要细致点的活儿,玄深一概做得乱糟糟,叫他卖力气倒是不错,玄深的力气是有的,抡起斧头劈起柴火,毫不费力。 “把小宝裤子脱下来,我来缝。”沈清无奈道,玄深和外表可一点儿不像,谁要是以为他是什么细致的弱男子那可错大了,用五大三粗一把牛力气的汉子形容他还差不多。 沈清把玄深原本缝的线全拆掉,沿着撕破的地方缝,针脚细密,一丝不苟。他边缝边想,也不知小宝的母亲是谁,小小年纪没有妈妈跟着生活技能几乎没有的父亲,生活必是粗糙许多。 不过转头一想,玄深虽然举动没轻没重粗枝大叶,也常常拙嘴笨舌,但他的呵护和疼惜,正隐藏在他粗l鲁的举动中。 沈清一边缝,又抬起头看,玄深正给小宝重新扎小辫。他的力气总是没个轻重,粗手粗脚,老是扯得小宝脑皮疼,小宝也忍着让他扯,沈清笑笑,这俩父子。 沈清缝的衣服果然和玄深的大不一样,小宝换上,这次穿起来就舒服多了,从外表看,也丝毫看不出有破损的地方。 玄深崇拜地看着沈清,他就完全不会这些。沈清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哪个年轻人会做这些精细琐碎的活,还不都是末世磨出来的。现代机器化工厂荒废之后,这些机器制造出来的东西,在工厂重新开始启动之前,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大部分人在这种环境都不得不学会以往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不可能的各种事情。 人都是逼出来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像玄深这样,怎么都学不会针线活的,这就是天生缺了这一块的脑筋。沈清也见过经常穿着缝补得歪歪扭扭衣服的人reads();。末世里的人,每天都需要和丧尸战斗,衣服本来就坏得快,再加上又不会缝补,看起来就更破烂了。 “府里的小丫头都会针线活,你哪里不会,都可以去问问,或者让白竹帮帮忙,白竹会乐意的,她可喜欢小宝了。”沈清刚说着,便发现玄深的衣服袖子横着也破了一处,他人粗心大意,向来不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你等等,看你这里,怎么也和小宝一个样?” 沈清点了点玄深的袖子,玄深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上的洞。 “哎!”玄深小声叫了一下。 “吧袖子抬起来,我给你补补。”沈清最后明白这父子俩从来都是一样一样的,小宝都是和他爹学的。沈清坐着,玄深站着,举高一只手,沈清就着他的袖子直接补,玄深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沈清头顶发旋。 啊,他的眼睛真好看。玄深发怔地想,手上动作就不由自主松懈下来,沈清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胳膊,让他站好别动。 玄深果真一动不动,沈清的手指敲打他的手臂,让他的胳膊麻得很。他便认真地盯着沈清细长的手指拈着银针,来回摆动。 小宝摸了摸鼻子,好奇地盯着沈清,爹爹什么都不会,但沈叔叔会…… 小宝是不是可以这样呢? 夜里,小宝就悄悄地一个人溜到了沈清房里,从桌底钻出个小脑袋,差点吓沈清一跳。 “叔叔……”小宝抱住沈清的大l腿,甜甜地喊。 沈清揉了揉小宝的头发,温声问:“小宝有什么事吗?” 小宝昂起头看沈清,“叔叔,会不会做木剑呢?小宝想给爹爹做一把……”爹爹的剑小宝会买回来的! “木剑??”沈清对小宝冒出来的想法匪夷所思。 “嗯嗯,爹爹可会舞剑了,可是小宝钱不够,买不起!爹爹以前用木剑,也好厉害的!”小宝欢快地说,爹爹以前教小宝用过木剑,可是小宝太笨,完全学不会。 “这样的话……”沈清想到他的私库里其实有几把不错的剑,于他也没用处,只是若要直接给玄深恐怕会招人闲话,总要有正当的理由。 沈清只好先答应着小宝,过几日花些时间,弄张图纸先做一把木剑先给他。以后有机会由头,便从他的私库里选上一两把送给玄深好了。 沈清做事一向不拖拉,既然答应了小宝,沈清便早早开始动手。 他从工匠那里寻来图纸,又找来一段木材质地极重硬的铁梨木。铁梨木又叫愈疮木,生长速度极慢,百年也仅仅只增长十多公分直径,成年铁梨木珍贵无比,品质优良者,更是有价无市。 沈清并不追求贵重,没有要置身满屋都是名贵木种打造的家具的爱好,这一段也是上次无意间得来的。他先用锯子锯出十字形,再用小刀削出剑身和剑柄上的花纹,之后便是锤炼剑锋。 梨花木质地硬,雕刻难度比桃木大很多,但是削出的剑锋却更加锐利,剑锋还需要用锤子锤,除去剑锋上的毛躁处,使剑刃变得平滑。这里的力度要控制好,沈清无事的时候便躲到房里一个人慢慢地打磨。最后成品的时候,沈清想了想,在剑柄上刻了玄深的名字。 木剑杀伤力小,沈清也就当给他做个小玩意玩玩,玄深拿到的时候倒是开心得很,一整天都笑呵呵的。 他给一大一小顺便都做了一把,沈清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是让一大一小开心一下,并没有想到一柄几乎没有刀锋的木剑当真被玄深使出龙泉宝剑一般势如破竹之劲。 第十五章 小修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年关将至,各种琐事便是纷纷而至,沈清今日便是到收容所探视灾民。 收容所的卫生及安全问题,是沈清最关心的地方。古代也是注重街道仪容和垃圾集中处理的,只是收容所这种类似贫民窟的地方却是少有被人注意,因为卫生原因而感染疾病,也常常从这种不被人关注的地方首先传染开去。 沈清定期会让人在收容所洒泼石灰,消毒杀菌。这里常常住着身体虚弱的老弱病残,他们体质弱,极易被感染,一旦传染病在收容所蔓延开去,这些老弱病残,便是最早受到伤害的人。 世上百态,越是藏污纳垢的微末之处,人心就显现得越复杂。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少自己本身就是弱者,却还要欺负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老人小孩女人,都是这种环境里最危险的。 争夺抢掠,谦让在这里似乎并不是美德。 玄深和小宝之前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沈清问过他们的感觉,大概便是孤独与无助吧。 收容所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来来往往,去去留留,变得很快。哪怕青州的收容所好其他府县的相比,已经够好了,还是无法让他们产生任何归属感。 终究不是家,只是无家可归的一个过渡。 当年末世来到的时候,沈清一开始也是和父母相依为命,虽然父母年迈,沈清一个人要负担起全家人的生活,十分吃力,但是无论在外面多苦,有父母处,即是家。后来沈清的父母抵不过衰老,相继离世,沈清才真正觉得自己在这凋零末世中失去了家。 哪怕此时,他有了空间,比从前更容易生错,比从前过得要好,终究是孑然一身。 穿越到了将军府,沈清是感激的。从前是无根之萍,如今是有家之人。 当风雪漫天之时,沈清对上玄深父子,便感觉到对方也是孤独的,他将两人带回,何尝又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家。 屋瓦遮天,有家可回,人在世才不觉得漂泊无依。 来往收容所的人常见沈清,见到他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和沈清点头示意,也有带着小孩的老妪,提着一篮菜蔬送给沈清,沈清笑笑婉拒了他们。沈清明白他们的意思,既是对他的感谢,也是对他的请求。老人或许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却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更好些。如果沈清能够看上他们,带到府里当下人,也比现在的日子要好的多。 青州府的人都说要是进了将军府就好命咯! 但将军府只有一个,人人都想进,也就人人都进不了。 “你们先走吧。”沈清挥退几个侍从,一个人从收容所沿着青州笔直的街道慢悠悠往回走。 青州是个颇具江南味道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江南小乡的风情reads();。岸边有正在浣洗衣物的女子,岸上游戏的孩童,水乡宁静的气氛迎面即是。 正这时,破空一声尖叫,搅乱一池平静。 一辆马车失去控制一般,癫狂地往街市这边俯冲,街上正戏耍的小孩猝不及防,傻在马路上,马蹄高高踏起,路人的行人都一一呆愣,沈清来不及想,急冲过去,背身护住小孩,却来不及离开。 沈清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最少也要骨折了,却见一柄木剑横空飞入,插l进马腿里。那木剑,十分眼熟。 沈清惊讶地望过去,正看到玄深的身影。 他依旧是清清瘦瘦,穿着一件黑色外衫,脸上不多表情,发丝黏在嘴唇上,冷冰冰的样子。 玄深是恰好经过这里的,他刚得了新玩意高兴,想着要教小宝学剑。正看到这画面,来不及思考,便放下小宝,反身掷出他的木剑。整个动作反射性一般。 玄深的目力很准,力度极大,直直地刺进疯马的马腿上。 疯马腿上受了伤,痛得剧烈挣扎起来,溅起的血滴在玄深皙白的脸上,玄深就这样不带一点表情地举起手臂,挡住疯马的袭击。他拔出木剑,疯马一挣,马腿有力地踢打,玄深不惊不慌,狠狠把木剑刺进疯马的喉咙,疯马疯狂抖动起来,玄深却依旧死死插住他的喉咙,那马挣扎了一会儿,力气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地没了动静,躺倒在地。 等那马已经逐渐僵硬,横躺在地上,毫无动静时,路人才敢把呼吸放开,渐渐有人开始议论。 唯独玄深,仍旧保持那个动作。 沈清一瞬间心慌起来,他放开怀里吓傻了的小孩,站起来,扶住玄深的肩膀,转到玄深的正面去看他。 玄深皙白的脸上溅上了点点血斑,衬着额间殷红的胎记,竟有种异样的美感。他的袖口被血染红,黏在臂膀上。 沈清一时间竟不敢触碰他,他的心跳一时都停止了。 “爹爹……”小宝抱着玄深的腿,不敢松手。 世界静止,玄深眨了眨眼睛,举起他的手给沈清看。 “衣服破掉了。” 沈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玄深晃了晃他的袖子,懊恼道:“真的破掉了。”这次还能补吗,好像破的不行了? “衣服破了就破了。”沈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忽然一笑,“给管家说说,是工伤,给你多发好几套,行不行?” 玄深倒是容易满足,听完也就兴高采烈了。 那小孩的父母这时才赶过来,跪下沈清和玄深面前,连连道谢。 “谢谢夫人,谢谢这位小哥!”小孩的父母老泪纵横,玄深被他一阵磕头,搞得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挥手,一个不小心,往后趔趄了一下,靠在沈清怀里。 “怎么了?”沈清摸了摸他的手臂,玄深的手冰凉冰凉的,体温变得很低。 “有点晕。”玄深摇了摇头,站起来,沈清这才发现血一直从他的袖口往外流,沈清心里一急,一挥手,撕开他的袖子,玄深的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从口子里渗出。 “你……”沈清心里暗骂一句,“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第十六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玄深倒是个不怕疼的。 那么长一道伤口,他反是那个最没反应的人。老大夫用烈酒给他的伤口消毒,边上的白竹反射地就闭上眼去,不敢细看,玄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仿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他。 “夫人,奴婢去,去看下l药熬好了没?”白竹找了借口溜了出去,她最看不得流血了,沈清也清楚,挥挥手放她出去。 想到什么,沈清又喊住她:“把小宝也带出去。” “是。”白竹答应。一旁的小宝却不想走,白竹直接抱起他就走。 沈清和小宝挥挥手,等他看不见人影才看向玄深。 他像是真不怕疼似的,眉毛都不皱一下,面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大夫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大夫把他的整只袖子都扯了下来,露出玄深的胳膊,上面的血迹已经用毛巾擦洗掉了,一道口子碍眼地停在那里。 大夫消完毒,抹上草药,一圈圈地给玄深绕上绷带,然后才说话:“看着是惨了点,不过还好,只伤到了皮肉,多流了点儿血,骨头没有伤到。年轻人嘛恢复快,很快就会愈合的。” 大夫站起来,想了想又说:“年轻就是好啊,一点儿都不怕疼,老夫以前治过的,那是一个个嗷嗷乱叫哭爹喊娘。你这年轻人倒是安静的很。” 沈清回答:“他性子沉静,不大说话。” 大夫了然地点点头,手上速度却没落下,不一会儿便利落地敷好了药。 “夫人告辞,老夫我就先走了,每日到我医馆里来换药,他年轻有力,很快就能够活动自如了。” “那便多谢大夫了,大夫这边请。”沈清点了点边上伺候的丫环送老大夫出府,自己又坐回去。 这会儿,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二人。 “会疼吗?”沈清忍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伤口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沈清尚且觉得难忍,玄深却总是清淡的默无表情。 “不疼。”玄深摇摇头,他的记忆里所承受过的疼痛远不是这浅浅的一道伤痕能比的。即使玄深想不起那些场景,他摸l到自己身上的伤疤,也会不由自主泛起那种疼痛感。 沈清犹豫地问:“为什么……” 玄深疑惑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犹疑。 “没什么。”沈清不想再问。 他原本想得到的答案,不再问下去。 “你的衣服全脏了,需要换洗,我让人帮你擦洗一下l身子,换身衣服。”混合了血水的衣服已经脱下,但身上免不了还是有很大的味道,何况玄深的发间也溅染上血迹。玄深一只手打着绷带,自己必然很不方便reads();。 “我不要。”沈清刚说完,玄深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不喜欢和人接触。 玄深这个排外的思想沈清也不是不知道,只是…… 玄深自己明显是不能完成的,若是不小心进了水,恐怕又会感染,总不能让还不到玄深大l腿高的小宝帮他洗,沈清自己亲自来,又怕会招惹闲言碎语。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府里的议论已经够多了。 沈清为难,不经意看见玄深的脸。玄深脸上总是不带多少表情,疼或者苦,都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他不是不曾遇到苦痛,而是苦痛于他并不重要。 男儿在世,守大义而不拘小节。人救我一命,我报德而已,清白自在人心。 玄深住的地方最偏僻,这院子也只他这间房有人住,少有人愿意绕路往这边经过,沈清便干脆移了位置到院子里。 沈清先给玄深洗头,阳光还算温暖,沈清端了木盆子放在院子间的石台上,玄深弯着腰,满头乌发散开,浸在水里,乌油油的,就像飘摇的河间水草。 水瓢一瓢瓢舀起清澈的水,从玄深的头顶浇下,水顺着玄深柔顺的发丝流回盆底,玄深看着盆底,热气迷蒙他的眼睛。沈清的动作很轻柔,按摩的动作力度也刚好舒服,他打了点胰子,往玄深的发丝抹上,指尖在玄深的发间穿梭,轻轻洗去血迹。 白竹抱着小宝回来时,沈清已经换了一盆水,给玄深漂清头发。四处无人,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动树枝摇晃的沙沙作响声和水瓢舀水的哗哗水声。 小宝喊了声爹爹,从白竹怀里爬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玄深面前。 他看着沈清给爹爹洗头,觉得很好奇。爹爹给他洗的时候,从来都是没轻没重,水温也控制不好,要不烫了要不凉了,小宝都是让阿嫲给洗的头。 小宝问:“爹爹,沈清叔叔洗头舒服吗?” 玄深转过脸,隔着头发,闷闷地嗯了一声。 小宝兴奋地说:“小宝也要洗头!” 沈清看小宝,笑说:“小宝乖乖的,让白竹姐姐给你洗,好不好?叔叔现在忙着给你爹爹洗。”说着,沈清和白竹点了点头示意。 白竹在院子里给小宝洗头的时候,沈清在房间里给玄深擦身体。 他是蒙着黑布的,玄深在他眼前挥挥手,沈清果然看不见。 玄深脱下衣服,坐到沈清面前,沈清看不见他,他却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沈清拿着布巾,擦拭他的身体时,玄深更是涨红了脸,甚至全身都开始泛红,庆幸的是,沈清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能是蒙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沈清对安静的环境感觉更加敏感。略微尴尬的气氛之下,沈清开始和玄深闲谈起来。 “你很喜欢舞剑吗?” 沈清想起玄深仅仅执一把毫无锋刃的木剑,徒手杀死疯马的模样,仿佛神降。沈清觉得那才是玄深本来的样子,他本是一柄剑,冰冷而义无反顾。 玄深摇摇头,又意识到沈清可能看不到。 “我不知道。” 玄深不知道,但剑拿在他手里的时候,就像有了生命。 “我曾得到过一些不错的佩剑,于我都是无用的摆设,我明日送你吧。” 沈清想,这次总该有理由把东西送他了reads();。 “你以后就不用在后院劈柴,我把你提到侍卫的位子去,随我每日进出。”老管家这次总没有理由反对,玄深的武功好,这次对他又有救命之恩…… 玄深半晌不说话,沈清以为他是不愿意。提到侍从的位子之后,每日便要进进出出,见的人便多了,玄深十分排斥陌生人。 哪知过了一会儿,玄深忽然问道:“月钱会增加吗?” 玄深问得认真,沈清竟被他逗笑了。 “加的,自然是加的。”沈清心里笑,看起来玄深,从前家境是并不差的,也不知怎么就养成如今的守财奴模样,连小宝都学他,倒和那老管家的性子差不多。 玄深这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屋外有小宝不时的咯咯笑声,屋内只有两个人不轻不重的闲谈。 天气很凉,虽然屋里弄了地热,水汽蒸腾,温度比外面高,但是光着身子还是有点冷,沈清也不做耽误,很快就让玄深披上衣服,他这才解开黑布。 玄深已经穿好衣服,外面披了一件大袄。湿湿的头发搭在肩上,沈清怕他的衣服被濡l湿,天气冷,会伤了风寒寒,忙将挂在一旁的大毛巾给他盖上。 玄深捧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沈清说话。 “这几日,你多小心些,莫要让伤口碰到水,也别干什么活,多放几日假。”沈清嘱咐完,想想,又加上一句,“月钱照拿。” 沈清的话,竟让玄深难得腼腆地笑了一下,就像是寒冷冬日的清晨,干枯的树枝上开了一个小小的花l苞。 沈清来不及做出反应,小宝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气氛。 “爹爹,爹爹,你好了没?” 沈清转身打开门,小宝咚咚咚地就撞了进来,身后跟着老管家和白竹。老管家的眼睛狐疑地在沈清和玄深身上转了转,又仔细看了房间里面,确定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夫人好。”老管家向沈清问好,身后跟着的丫环,也纷纷福身请礼。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房间就变得逼仄了些。况且玄深还散着湿发,被一群人围着,气氛很是尴尬。 “管家,你这是什么阵仗?”沈清看一眼老管家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案板的丫环,案板用红布盖着,里面鼓鼓的不知都装了什么。 老管家探究地目光看了看玄深的胳膊,缠了厚厚的绷带,大约也是见不得血腥,老管家看了两眼就扭过了头。他解释道:“玄深救了夫人,是立了功,老奴是来给他赏些东西来的。” 这老头这么大方?沈清眉毛一挑,他还没吩咐,管家竟然就准备齐全了。 老管家看出沈清的意思来,颇是不服气。 “老奴我并不是小气之人,为我们将军府有贡献的,按府里规矩一律有赏。”况且,若不是沈清和玄深走得太近,老管家对这一大一小本就有好感。 老管家对小宝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小宝往玄深身后一躲,老管家郁卒,老管家又看向玄深,玄深面无表情扭过头。 老管家向沈清怒目而视。 夫人,你果然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第十七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沈清的私库里面放着好些兵器,长剑短剑弯刀□□……可惜的是沈清不会使,纵是神兵也无用武之地,只能束之高阁,等待有缘之人。 沈清打开库房,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沈清咳嗽了几下,自他到青州,将这些嫁妆收进库房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实在是那些嫁妆不是金银珠宝首饰,便是一些古董宝贝,金银首饰沈清不需要,古董宝贝不是应急之时,也自然不会拿出来reads();。 这些嫁妆便统统进库房,堆了厚厚的灰尘。 沈清把窗子打开,点上蜡烛,昏暗的库房才有了些亮堂。只见一个个红木大箱子整整齐齐摆放着,有些打开了,是空的,更多的是合上的。这些嫁妆里不仅有原身的家庭置备的嫁妆,也有皇宫里赏赐下来的。沈清打开一个最大的黑色漆金木箱,露出里面一把把散发着冷意的兵器。 玄深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拣出一柄长剑,这把剑,沈清一打开箱子时,玄深就注意到了。 鸦色的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一条蛟龙攀附在剑鞘上,栩栩如生,龙眼处,用黑玉镶嵌着,烛光之下,熠熠生辉。玄深把剑拔l出,银白的剑身反射l出森森的冷光,他细长的眉眼映照在剑身上。 玄深的左手并不灵活,他举起剑身细看,吹一口气,黑发遇刀刃即拦腰斩断,随手划一两下,那木箱便裂成两半。 沈清站在玄深背后,他看不到玄深的表情,只看得到背影,但沈清觉得这就是玄深应该有的样子。 手执长剑的他,看不出痴傻的痕迹,仿若新生。 他可以与剑共舞,不需随波逐流,或许依旧笨口拙舌,不善言语,但人却像注入了新的魂灵。你会被他吸引住目光。 玄深转过头,面上有很浅的欢喜之意,沈清看得出,他很高兴,也很喜欢。 玄深小心翼翼道:“这把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清指了指箱子里,“还想要什么,都可以拿。” 玄深摇摇头,他只要这把就够了。 沈清随他去了,只是关箱子的时候,突然看到底下还有一把一寸的匕首,好奇地捡起来。 这把匕首明显和玄深手里的剑是一套的,上面都有镶着黑玉的四爪蛟龙盘柱的图案,沈清好奇着翻开了私库的账簿,上面记着盘龙剑和匕首都是皇宫里头的皇太后送的。 皇太后? 太后为什么会在原身的嫁妆里加上这么一件东西呢?原身是被皇帝赐婚给陆沉的,而且有一品诰命的品阶,皇宫置备些赏赐无可厚非,只是大多数东西都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原身更不是舞刀弄枪之人,这礼物送起来可并不合适。难道只是因为原身所嫁之人是舞刀弄枪的将军吗? 沈清压下心中疑惑,取了匕首插入,和玄深一道离开这灰尘遍地的库房。吹熄蜡烛,关上库房大门,装满了财富的库房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玄深的目光全被剑吸引住,哪怕他的右手不便,仍旧用左手执剑。沈清见过玄深用木剑杀死一匹暴戾的疯马,但并没有见过玄深舞剑,此时看他在院中执剑,衣袂缥缈,疏狂潇洒、酣畅淋漓,宛若云龙翔空,有雷霆万钧之势。 秋风萧瑟中,琼枝玉树沙沙作响,几息之间,剑光熠熠,飞叶满天,一树枝桠齐齐截断。 满地凋零。 玄深收了剑,舞剑时,脸上冷峻如剑刃般的神情瞬间消失。褪去了那层冷硬外壳的玄深,虽依旧沉默不言面无表情,却多了分人气。 玄深终究不是一柄剑,温热的能跳动的会笑会委屈的,才是他。 那满地的飞花落叶提醒了玄深,自己刚才的举动,他往上望着那秃了半边的月桂树,不知所措reads();。 沈清捡起边上的扫把递到玄深手里,道:“早点扫完,消除证据。有人要问你树怎么了,你就说不知道。” 玄深点了点头,把剑扔到地上,听话地拿起扫把扫了起来。他的手不方面,就左手单扫,力道明显没有控制剑那么顺畅,扫得落叶四处飞溅,灰尘满天。 沈清坐在一边看玄深扫落叶,觉得竟很是有趣。他喊了声:“傻小子,别扫了。” “??”玄深停下来看着他。 “装作没有看到就好了!”沈清指了指地上,又比了比老管家训人的模样,“可千万不要告诉老管家是你砍的树枝,他最是啰嗦!” “好!”玄深甩掉扫把,露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 沈清却注意到,玄深越来越爱笑了。 他刚到府里的时候,还怕生,现在却可以像小宝一样,毫无阴霾的微笑。沈清觉得玄深越来越像个活生生有生气的人。 沈清忽然站起来:“走吧!我请你吃东西。” 玄深点点头,沈清又道:“切记,要悄悄地,莫让管家知晓,否则他又要唠叨我这个将军夫人做得不够得体,身份不够尊贵之类的话了。” 玄深将剑反背在腰间,跟着沈清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他很喜欢这样的经历,只有他和沈清两个人,做着特别的事情。 沈清也很喜欢,他是来自现代社会的人,他在这里的身份是将军夫人,他有不得不遵守的规则,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得去做。哪怕沈清现在也结交了许多朋友,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人们会在意他的身份,会有意识地和他隔开距离,就比如在这府里,所有人都叫他夫人,把他当做这偌大将军府如今唯一的主人。 有时候,他也会孤独,会想念现代社会和老友吃吃喝喝的生活。 他甚至已经很久没听过别人叫他的名字——沈清二字。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他,即便在这朝代已经生活数年,却仍旧无法习惯这种古代不平等的生活,哪怕在大多数时候,沈清站的是高位,俯视着别人。 玄深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是谁,更不在意沈清的身份。在玄深的眼里,沈清才真正只是沈清自己而已。没有冠予其他任何身份等级,纯粹的他。 沈清和玄深的结交是不存在其他关系的。 他缺少这样一位朋友,希望得到这样一位朋友。 他在这陌生的朝代生活了数年之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是从玄深嘴里听到的。 “沈清!”玄深晃着他未受伤的胳膊摇摇沈清的肩膀,表情迷惑,怎么吃着吃着,沈清竟然发起呆来。 沈清笑笑,说了声没什么。 这大概是他在陌生朝代第一次结交的属于“沈清”的朋友。 “谢谢你。”沈清忽然道。 玄深咬着半个馄饨,不解地看着他。 “你救我一命,我还没道谢呢。”沈清道。 玄深腼腆地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的,沈清没事,他也不是很疼。 第十八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玄深对“升官”当侍卫很是新奇,右手吊着绷带也阻止不了他一整天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身上穿的靛青色随从常服。 沈清出行,不讲究什么排场,能轻便些,便轻便些。富人少爷出门,常常前拥后挤,呼啦啦一群人,浩浩荡荡,排场甚大,大户人家妇人小姐出个门子,也是莺莺燕燕一圈花枝招展地簇拥着。 沈清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贵族,内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奢侈的排场,向来都是尽量要求简便,二三人随同足以。 今日,他约了杜知府以及几位青州富商在玉肴斋的四楼雅间见面,只带着玄深和另一个叫银鼠的侍从。 玉肴斋是这几年才开的一家酒楼,以菜式的新颖独特口感上佳以及无微不至的周到服务著称,短短几年时间,便挤掉青州几家老字号酒楼,跃升为青州第一酒楼。这个第一也指它的价格,当之无愧的青州最昂贵。当地富人都以在玉肴斋设宴为荣,以之为贵。 这种洛阳纸贵的现象,在玉肴斋刚开张的时候最是明显,那时候许多人都暗地打听玉肴斋的老板是谁。但掌柜的口风紧得很,老板的后台又扎实,令人无处寻求,甚至还有人问到了沈清这里。 沈清摆摆手,撇清关系,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这玉肴斋是沈清开的。 钱,沈清也是要赚的,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沈清并不想一味赚钱。他开福临门火锅店,让大多数人能吃得起,同时也经营价格高昂的玉肴斋,让部分追求昂贵层次的富人趋之若鹜。玉肴斋的菜色都是现代社会经过大浪淘沙淘洗之后剩下的最精华的部分,同样,调味品也用现代社会中改良过的配方调和出来,与古时候全然纯粹的调料相比,更加精致有味。 食物的鲜美只是玉肴斋的一部分,如果它单只有这样,可能也不会给这些需要身份地位的富贵之人另类的贵气,用最无微不至的服务才能让这些富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得到了肯定。 实际在沈清名下的店连老管家都不知道,这间店铺是他私底下置办的。 沈清预定的是三楼最隐秘的一个雅间,他进门的时候,小二就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前台的掌柜向他投来一个不明显的点头示意。沈清跟着小二上了三楼,自己进了房间,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沈清进去之前,特意又探出头对二人道:“等公务结束,我带你们去玉肴斋另外吃一顿,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事reads();。” 沈清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玄深就不是安分的主了,另外一个十七八岁年纪小,也正是活泼的时候。 玄深听话起来便十分听话,他笔直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另一边的银鼠几次想过来搭话,都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犯怵。 可实在无聊也确实闲不下来的银鼠就是想和玄深搭话。府里的大部分人对玄深都好奇,只是玄深独来独往,没什么机会交谈,银鼠抬起眼角,悄悄盯玄深,心里感叹他可真好看。玄深的感觉敏锐,察觉到银鼠的目光后,微微侧了身,避开。 银鼠不死心,他一点点挪到了玄深身边,鼓起勇气随口扯一个话题:“喂,你说主子会带我们吃什么呢?”银鼠年纪小,平时都轮不上他跟沈清出来,今儿是其他人都指派了别的任务,才让他跟着。听前辈说,夫人时常带他们来这边吃好吃的,什么佛跳墙八宝鸭烧鹅肝……穷小子出身的银鼠听得可馋了。可惜他没什么机会跟着沈清往外跑。 银鼠这边想象着待会儿会有的美味,玄深却在想,没见识,沈清煮的才好吃呢。 玄深不回答他,按捺不住寂寞的银鼠又自说自话了。 “听说你们是夫人捡来的,可真幸运。你知道吗,我是人贩子卖到青州的,本来要被卖到窑子去,被夫人给救下了。我都记不起老家是哪里了,夫人可真好,我可真喜欢夫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对银鼠不理不睬的玄深忽然将炯炯目光对准银鼠,上下审视了一遍。 银鼠十七八岁,真是清清秀秀的俊俏少年郎模样,玄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正说得高兴的银鼠,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一抬头,正对上玄深敌视的眼神,差点吓得往后摔。 这这这怎么了?我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银鼠揉了揉后脑勺,摸不着头脑。果然如府里的人说,新来的玄深脾气很大呀。 玄深瞪了他一眼之后,上上下下打量一边,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小萝卜头一个! 在房间里面,杜知府和几个富商已经就坐,见到沈清到来,纷纷起身。 “各位请继续坐,莫要多礼。”沈清列席,与诸位示意,酒宴这才开始。 酒桌上的美酒佳肴确实诱人,但他们并不是来单纯吃饭的,沈清让房间内伺候的小二全部出去,才和众人谈起正事。 “诸位大概都知道今日杜知府与我沈某将大家请来的目的了。”沈清悠悠道,目光从在座之人脸上一一扫过。 杜仲适时说道:“青州河水治理之事,绝不能再拖了。” 以从前之例,朝廷可能很难会拨款项给青州,青州却不能不置之不理,人力,青州有,但财力,光凭将军府和青州府衙万万解决不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青州最大的几个富豪。 在座的富商停下筷子,面色犹疑,这修河水一事,兹事体大,所耗太大,他们也不能托大。 张家米铺的张老板先道:“治理河水之事,利民利已,我辈当然愿意支持,只是,此事慎重,小人也不敢妄做决定。” 若只是捐款,这些富商,定然不会捐出太多,无商不利,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官府也没有理由让谁强吐出既定利益。 唯有以利诱之。 沈清笑笑:“张老板莫急,此事慎重,沈某也知晓reads();。但治理河水一事,与青州每一名百姓有关,唇亡齿寒,诸位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在场有以为然者,亦有不以为然者。不以为然者,不认为将有洪涝之害,青州河水多年,虽年年雨季警惕此事,但至今安然无恙,没有几个人会认为明年青州,真的会有洪涝。 沈清也知道洪涝之事,暂时并无预兆,无论他如何说,这些人都不会相信,要让他们愿意出手,还是需要利益交换。 “明年,朝廷将重新评选采买进贡的皇商,届时青州将有数个名额上报朝廷,如今,这名额……”沈清说到这里,不急不缓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如今,这名额可还没定呢。” 这块肥肉,他不信没有人愿意上钩。 自古皇商便是暴利,这些人为皇家宫廷采买各种物资,大到修建宫廷的木材,小到宫妃的胭脂水粉,无一不存在巨大的利益。 果然,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就坐不住了。 沈清并没有约青州所有的富商,他筛选了名额,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万贯家财,但是发家却晚,未抢得先机,没咬到皇商这口肉。这么明晃晃的利益,这些人可没有不心动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既想答应下来,又不敢做这个领头人,这时,王家布庄的王掌柜率先站了起来,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夫人和知府豪爽,既如此,小人我就义不容辞,小人以王家布庄名义,请捐十万两白银为清河水利重修。” 其他几人一看,已经有人先站起来了,这时也纷纷表态,沈清和杜仲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钱的事是成了!第一个站出来的王掌柜本就是他们已经说服好的,沈清请他来,就是要让他当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第一个,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等诸位富商表态完之后,沈清和杜仲这才站起来,敬酒感谢,推杯换盏之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渐渐就融洽起来。等到杯盘狼藉之时,几人才满足地离开。 各有所得。 杜仲和沈清落在后面。 钱的事成了,杜仲心头就落下来一块大石头,他如释重负对沈清道:“朝廷拨不下银两,在下是真担心此事落空。如此便好了,青州有望。真是多谢夫人相助。” 沈清摆摆手:“我亦是青州人,有什么好谢的。” 杜仲笑道:“该是要谢的。此事成,我亦有一件喜事告夫人。” “哦?”沈清看他,不知杜仲卖什么关子。 “在下派人寻遍全国,终于找到了李冰后人,不久之日便会将人请来。” 沈清拍手:“竟是好事成双?” 屋内杜仲和沈清说着,屋外两人见几位富商一前一后出来,也翘首而望。 “喂!看来,夫人和他们谈好了,差不多就轮到我们吃饭了。”银鼠兴奋道,他在外面站岗都饿了,好在玄深向来身上都会备着几个填肚子的馒头,银鼠用他的厚脸皮向玄深磨到了。 玄深依旧爱答不理,银鼠都习惯了。 殊不知玄深站在外面,心里已经烦透了。来往的行人路过他,总会往他这里瞧上一两眼,看到玄深的脸,又会多盯上几秒,玄深对这些目光厌恶极了。 再看,我挖掉你们的双眼,玄深心里道。 第十九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饿了吧。”终于出来的沈清抱歉地看着两人,他的目光移到玄深身上,沈清敏锐地捕捉到玄深不耐的情绪。 银鼠很是狗腿,连忙摆手:“夫人,您忙,小的一点儿都不饿。” 玄深:“……”吃了我两个馒头。 沈清也知道银鼠这一定不是实话,将二人直接带到了后厨房,银鼠和玄深一前一后跟着他。玄深走在银鼠后面,一旦见银鼠太靠近沈清,就装模作样地假装踩到了银鼠的脚后跟。 银鼠趔趄了几下,走路便小心翼翼了起来。他还心里暗自怪哉,今日怎么老是被绊到。 玄深干完坏事,面上的表情却变都不变一下。 那厨房的大厨显然是认得沈清的,见到沈清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行礼。 沈清摆摆手,让他别多礼。 “我这两个小兄弟饿了,大厨给做几个菜,肉尽量多点。”沈清吩咐完,转头看两人,银鼠年纪小,这时刻兴奋着,倒是玄深,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沈清靠近玄深几步,轻声问他:“怎么不高兴?” 玄深顿了顿道:“他们做的鸡没你做的好吃。”玄深说着,瞥了瞥大厨锅里正烧着的土豆烧鸡。土豆也是沈清带到这个朝代之后,大量种植开来的,只是其他地方产量暂时没上去,因此这土豆烧鸡还是稀罕菜式。 不过玄深这嫌弃的眼神……这是不乐意吃别人做的,他在府里也没这么挑食,丁大厨煮的,玄深都是大碗大碗地来。沈清哪知道玄深暗自郁闷的却是身旁完全不自知的银鼠。 沈清想了想,看玄深这么想吃,那便做给他吃吃吧,反正他的确很久没有动手过,在这自己的酒楼,玉肴斋倒没有敢乱传话,这酒楼里的人都是签了卖l身契的家奴。 沈清于是便对玄深道:“我便做与你吃吧。”沈清这么一说,本以为玄深该是高兴的,哪知玄深更不开心了。他人或许看不出玄深面无表情的脸上到底怎么表现出更不开心的,但沈清一向对他的表情很是敏感,玄深稍微露出这样的表情,沈清便觉察出来。 玄深顿了好几秒,见那银鼠早不知去哪里,才道:“你做给我一个人吃便好了。” 沈清噗嗤一笑,这人……竟是不愿意银鼠和他一起吗?这究竟是哪里学来的怪脾气。 “好好好,我便不做了?” 玄深点点头,还是有点不高兴。本来沈清能单独给他开小灶,都是银鼠给破坏了。 午饭摆在后院的石桌上,玄深和银鼠对坐两旁,沈清坐在一边低着头看掌柜交上来的账本,偶尔会抬头看两眼。 丁大厨做的蒜蓉大虾口感最好,银鼠大快朵颐,头也不抬地专心对付盘子里的虾。玄深平时吃饭速度也很快,却不会显得无礼,豪爽不失礼教。今日右手吊着绷带的玄深倒是难得地放慢了速度。 玄深看一眼银鼠,再看一眼专注账本的沈清,越发觉得银鼠碍眼。许是玄深盯银鼠的时间过长,银鼠也有些感觉,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玄深,爪子上还扒着虾,嘴角沾着蒜粒,好不邋遢reads();。 玄深见银鼠望过来,冷哼一声,抬起下巴头扭到一边。 银鼠茫然,他这是又惹人生气了吗?常常因为犯蠢,惹别人生气的银鼠自查自身原因,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虾壳,又看看盘子所剩不多的蒜蓉大虾和玄深碗里仅仅一两只可怜兮兮的虾,忽然顿悟了。 银鼠默默地把盘子推到了玄深面前。玄深面无表情地斜看了他一眼,将盘子推了回去。 玄深喜欢的是大肥鸡。况且他右手伤了,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吃饭,剥虾这种事,他一只手还远远做不到。 银鼠看了眼,玄深的胳膊,又顿悟了。 这次他亲手将剥了壳子的虾夹到玄深碗里。 玄深:“……”他想摔碗。但不能浪费食物的性子,让他忍下来,硬着头皮吞下去了。当银鼠又要给他剥虾时,玄深终于说话。 “多谢,不用。” “嘿嘿。”银鼠不好意思地笑笑,玄深终于和他说话了。人人都说他长着讨喜的脸,有讨喜的性子,他就知道玄深一定不是故意不和他说话的。 沈清偶尔抬起头,正看到这幕,还当他们相处得很好呢,放心地先行离开,将账本交还给掌柜。 玄深眼见着沈清离开,对着银鼠的脸比刚才还黑。玄深的左手用得不顺手,饭吃得便比平时慢,等银鼠稀里哗啦吃完,他还只吃了平时一半的饭量。 银鼠见他不方便的样子,便试探地说:“不若我夹菜剥虾……” 银鼠的话音未落,玄深就扭过头道:“不用。” 语气坚决,银鼠悻悻转过身去。府里传言不假,玄深果然不好相处。 等沈清再回来时,银鼠已酒足饭饱,玄深还在颇为费劲地和食物斗争。 沈清看这阵势,便叫银鼠先行回府。 等银鼠先回去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沈清这才悄悄给了玄深一个油纸包。玄深刚才便发现沈清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他接过油纸包,解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金黄喷香的大肥鸡。 “吃吧,我单独做的,没给银鼠知道。” 玄深抱着油纸包,过了一会儿,又将其原封不动地包起来。他的动作不便,油纸包包了好一会儿,也没包成原来的样子。 “怎么不吃?”沈清一边走,视线瞄到玄深的动作,随即问。 玄深摇摇头:“我要留着和小宝一起吃。” 沈清笑笑,把油纸包捞过来,打开,撕下一根鸡腿,举到玄深嘴边:“吃吧,小宝这几天不能吃大肥鸡,这都是你的。” 玄深垂下眼睑,低头看着沈清的手,他的手指很纤长,剪得很短的指甲清清爽爽,油滋滋的肥鸡腿在他手里都好像美了起来,玄深闷闷地不说话,就着沈清的咬了一口鸡腿肉。 沈清也知道他一只手不方便,便取了筷子给他夹菜剥虾喂鸡腿。刚才银鼠要帮忙,他还一脸嫌弃地拒绝呢。 “以后要让丁大厨全给你做能用勺子就舀起来的菜,不然还得有个人在身边伺候你吃饭。”沈清开玩笑道。 玄深咽下饭,心里想道沈清剥的虾果然比那闹腾的银鼠剥的好吃。 第20章 捉虫虫小修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雪害过去已经一个月,青州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至少走在依旧繁华的街市上,沈清感觉到的依然是往日的热闹气氛。也或许是快到时节的原因。 第二日便是冬至日。 北方人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早年刚到将军府的时候,老管家边寻思着沈清从京城来,怕是有“冬至到,吃水饺”的习俗,因此那时候张罗了厨房煮了各种馅料味的水饺好几锅,让沈清啼笑皆非,硬生生吃了满满一大碗包着不同馅料的饺子。 第二年,沈清便与老管家说,他入乡随俗,如今既是青州人,便依青州的习俗办便是,老管家这才打消了再煮十八种馅料水饺的打算,依着青州的习俗煮汤圆。 其实沈清也不是特别爱吃汤圆,甜腻的东西他多半是不太爱的,只是如今再吃这汤圆,却总让他想起旧日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母亲作汤圆的手艺是有的,只是那时候沈清不爱吃,颇为嫌弃,如今却分外怀念。 前世之事,恍然一场大梦,沈清有时候也在怀疑,所谓的现代社会和末世,会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但身上的空间又提醒他,前世之事,并非虚幻。 只是往事已矣,来者不可追。 父母在时,他尚以为自己有大把时光孝顺,父母去时,才知道自己在这人世已孤苦无依。也许大多数人总要有婚姻的原因大概就是让自己后半辈子并非一人吧。 一到年节,沈清便容易染上这种情绪。 走在身边的玄深自然也感觉到沈清忽然情绪低落。他推了推沈清,指着路边支着摊子的小贩道:“那是什么?” 沈清被玄深一扰,才兀自从情绪中挣脱,随玄深的手看过去。 原来那是家卖糖塑的小摊,吹糖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简单的有什么小猴子小兔子的图案,复杂点的甚至还有二l龙l戏l珠、年年有鱼之类的花色,一群小孩子正好奇地围着摊主看热闹。 想到玄深孩子都好几岁了,依旧童心未泯的样子,沈清心里那点郁郁也消散了。 “想看便去看看吧。”沈清对玄深说。 玄深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只是随便一指,想分散沈清的注意力,也不知自己指了什么。脑袋渐渐清楚的玄深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被沈清捡回家时,完全不知世事的时候了。 他也会觉得别扭,毕竟这一群小孩子围着的地方玄深挤进去总是不协调的。沈清虽不知道自己确实的年纪,但大概也知道自己比沈清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玄深瞄了几眼那吹糖人摊前的“糖人模”,他的确有些好奇reads();。 玄深红着脸不答话,腿却迈开,往那摊子上挪。 吹糖人的手艺可巧,这功夫全在这“吹”字上。 他取了一只竹片,卷起一块黄褐色的饴糖,吹的时候不能停,一定要边吹边捏,饴糖在手上经过搓、压、拉、剪等等若干步骤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便出来了。南方的吹糖技艺讲究色彩,公鸡的冠翎是喜庆的鲜红色,翠绿色的翅膀高高抬起,橘黄色的尾巴翘l起,鲜艳又好看,围着的小孩子一时全发出欢呼声。 有一个孩子还在缠着他的大人买,大人不想买,小孩就有哭鼻子的势头,等大人满足了小孩的愿望,那小孩才破涕为笑,满足地捧着糖人走了。 “你想吃这个?”沈清扭过头看玄深,虽然说喜欢吃糖的成年男人不多,不过玄深的爱好向来不一般,没准他还真喜欢。 玄深对没吃过的东西从来都很好奇,玄深潜意识知道他的童年里并没有这些。只是围着吹糖人小摊的都是黄发垂髫的小孩,玄深都能当他们爹的年纪……实在丢人。 玄深还在踟蹰,沈清已经挤到一群小娃娃中间,小孩们见到身边突然冒出大人,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吹糖人也看到沈清了,笑呵呵道:“小的十文钱一个,大的二十文,买俩还送一!不好不要钱!大官人您也来看看我这糖人欸。” 那吹糖人是从外地来的,不认识沈清是谁,但走南闯北眼力是有的,他见沈清穿衣便是富贵人家,便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张口便喊大官人。 沈清和吹糖人搭着话。 “老师傅的手艺不错啊。” 吹糖人乐呵呵,他对自己的手艺最是得意:“老夫我走南闯北,这手艺从来都是顶顶好,没有人不夸奖的!” 沈清听他这样说,又问:“老师傅可有见识,看来去了不少地方,怎么就到青州来了?”街市热闹的气氛不是虚的,的确多了许多外地人。 “青州好地方啊!”吹糖师傅手上动作并没有松懈,一个精致的红葫芦转眼间出现在他手里,他一边扯着糖胚,一边回答,“都说现在的青州好,知府是好官,将军府仁义,这里的老百姓有饭吃,可不就是来了嘛。人呐,不就是挣口饭吃。反正老夫我天南地北转,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要是青州不好,我就走嘛。” “那师傅,您觉得这青州还行吧?” “还行,还行!” 吹糖人把红葫芦交到小孩手里,收了钱后,拿起汗巾擦一把汗,继续说:“世道不行,哪里的日子都苦,青州人算不错了,小孩子们都有点零碎钱来买这吃食,我去过一些地方,那小孩儿眼巴巴地盯着我糖人,口水都流了一下巴,父母都舍不得舍出一个铜板。” “呵呵,是嘛。” “就是呀!我到这青州之后,生意还算不错,前几天冷清了些,这些天就好起来了。” 吹糖人盯着沈清看,玄深落在沈清身后,约莫露出半张脸。师傅只看到那半张脸,只以为是个身材有些高大的漂亮姑娘,便笑道:“官人这是带着家里的娘子来买糖人呀。” 沈清苦笑不得,他侧过身子,师傅这才看清,是个男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生怕得罪了大户人家少爷。 好在沈清是个好说话,并不计较,倒是玄深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地,觉得别扭起来,脖子都红了,只是衣服遮住,没叫人瞧见reads();。 “老师傅,这是我家兄弟,您老,可仔细看着了。” 吹糖师傅尴尬地说:“小兄弟相貌好,老夫我人老眼花,大官人您莫怪莫怪。” “没事没事。我家有一大一小两孩子,师傅看着给做几个糖人,我好带回家,给两小孩讨个新奇。” “行嘞,大官人看看要什么花色,小的我麻利地就给您弄出来。”吹糖师傅拿起工具,就等着沈清吩咐。 沈清转过头看玄深,询问他的意见。 玄深凑过来,指了指那大公鸡和旁边的可爱娇小的白兔子,道:“都要肥壮一点儿。” 肥壮点……这要求吹糖人听得少,不过师傅身经百战,不耽误他功夫。 沈清看围着小摊的小孩儿越来越多,又把吊着胳膊的玄深挤到了角落,干脆大手一挥把摊上做好的全买下来,分给这些孩子,师傅这个高兴,果然是大官人,有钱大方! 小孩得了糖人,个个甜甜地喊谢谢夫人,然后四散开去,那摊子顿时便清爽了。 老师傅恍惚听到喊夫人,可眼前两个男人,谁是夫人?他便以为自己听岔了,和沈清道:“大官人今日是我这小摊子的大主顾,不嫌弃小人的话,大官人可随意再加几个花色,再麻烦,小的都仔仔细细给您弄。” “都能做吗?” “能能!”吹糖人把手里已经弄好的糖人交到玄深手上,又拍拍胸口道:“老夫的手艺您放心,就是照着人弄,也照样给您弄出栩栩如生的糖塑出来。” “那行,师傅,你就照着我这小兄弟模样来一个。”沈清戏谑地一指举着一只肥壮了几倍的大公鸡的玄深。 吹糖师傅先是一愣,随即开怀:“行啊,老夫我这就弄,保准给大官人您一个活灵活现的糖人欸!” 师傅的手艺确实精巧,玄深一只手抓着好几串,那最为显目的便是依玄深吹出来的那串糖人,活似缩小版的玄深。 沈清是觉着好奇,随口让师傅那么一弄,没想到弄出来的真不错。 高手自在民间。沈清如此想。 “那可真像你,师傅手艺巧。” 玄深举着一把糖,默默不说话。 沈清或许是随便那么指了一下玄深,玄深却可能因此在心底生发些不一样的东西。 玄深抬起头看着沈清的侧脸,他的脸上向来带着和煦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白玉簪绾青丝,熠熠生辉桃花眼。从来温柔不自知,兀自扰人心动。 “喂,小心点……”沈清一把拉住玄深,玄深回过神,原来他一时走神,差点撞向树桩子。 “你在想什么,连这么大一棵树都看不见?”沈清笑话玄深。 玄深看着沈清宛若春风的笑,像喝醉了酒一般。 “沈清……” “嗯??” 玄深或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愿意叫出夫人两个字的。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第二十一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冬至阳气起,君道长,依律,朝廷举行祭天仪式,谓之“冬至郊天”。 长庆九年冬至日,天子登上临仙台祭天祈福后,朝廷休假三天,君不听政,百官绝事,而民间也将歇市三天。百官互相投刺祝贺,百姓拜访亲朋好友,全国上下,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在现代社会,冬至日的节日气氛消散了许多,现代人是很难体会到古时候的冬至日宛若新年的热闹氛围。 这天青州的集市只在上午热闹一会儿,晌午过后,商贩便开始收拾货物回到家中,准备冬至日的祭祖以及当晚的家庭宴席。 辰时左右,百姓们便会烧起纸钱,点起炮仗,砰砰砰的炮仗声接二连三,你方唱罢我登场,总要闹到整条街上烟气弥漫才算下场,然后便是食物的香味从每一间厨房飘散开来。路人行人在谁家院墙角下走过,被这食物的香气提醒,路人们便会加快脚步,赶到自己的家中。 将军府的冬至日也是热闹的。 老管家对这种节日向来十分在意,往往张罗地最勤快的便是他。 将军府其实人并不多,和其他官宦富贵人家相比,简直人丁稀少。上无老下无小,后院凋零,少数姨娘也闭门不出,能称上主子的便是沈清一人。将军府的下人也不是最多的,能精简的,老管家是不会繁杂,沈清就更没有一堆人伺候的爱好了reads();。 平时的将军府,便显得有些冷清。因此一到这种年节,老管家就极力张罗,让将军府气氛热闹起来。 下人们在今天是可以领了赏银后早早下去歇息的。 虽然平时沈清免了那些姨娘的请安,但这一日后院的姨娘们还是需要亲自请安的。沈清看着这一排估计连将军都不知道谁是谁的漂亮姑娘们,默默唾弃一声古代的男人。 沈清照着进府的时间,一个个分发节礼。最早进府的女子,竟然还是陆沉十五第一场胜仗时,不知哪个太守送来的。这种将女子作为物品送来送去的行为,现代人的沈清怎样都无法理解。他与诸位姨娘提过,若是选择离开府里,他自会为其择选归宿。 姨娘们倒是一个个不同意,将军府有吃有穿,她们也不想走,何况有些人可觉得这是当家主母见不得后院有人争宠,要来迫害她们! 沈清初次听闻这种言论,也是目瞪口呆,之后就随她们去了。 老管家张罗得热闹,但最后饭桌上吃饭的往往也只有沈清一人,沈清便强令了老管家一家一起吃饭,才总算多了些人气。只是除老管家之外,其余人都是战战兢兢,沈清一起这么吃过一次后饭,便作罢,放他们去了。 各人有各人的家,强行绑在一起,徒劳无功,并不会有真正的家的气氛。沈清认命,谁叫他无父无母孤家寡人呢。 老管家是指望不上,这府里的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家,倒是他空占了偌大一个府,却孤身一个人。有时他也想,要是陆沉在,说不定,他也不是一个人吃这一桌子饭。 今年的冬至,沈清有了些盼头。这府里能和他一样,孤立无援的怕只有流落在此的玄深父子了。 沈清望过去,只见那两人正看着老管家擀饺子皮。 沈清的厨艺是好的,只是他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对面食这些并不在行,会调馅料,会包饺子,也会煮,但就是不会擀面。老管家也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早年也不会这些,都是后来学的。 老管家说是因为陆沉爱吃饺子,他特地去学的。 陆沉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将军府的,甚至这将军府原本也不叫将军府。 老管家边揉着面团,边和沈清讲陆沉幼时的事。 陆沉不是青州土生土长之人,老管家第一次陆沉的时候,陆沉已经七岁,那年他便戴着罗刹面具。彼时,将军府门前的牌匾上挂着的是桓国公府。 老桓国公戚元正二十年前,乞骸骨辞官回到青州老家时,身边便带着这么一个戴着面具瘦瘦小小的男孩。在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下,戚元正介绍了陆沉。 “这是我戚元正的嫡子戚沉,桓国公府未来的唯一继承人。” 戚元正语气平稳沉静,看着陆沉的目光中藏着赞赏与期冀,众人或震惊或质疑或失望,戚元正却始终坚定。 桓国公是外戚,当今太后的表亲,当年为先皇征战四方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被先皇封为桓国公,赐桓国公府。桓国公府离皇城最近,是为最贵。攻成事立,但戚元正却终身未娶,无子无后。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感叹。 直到告老还乡,戚元正却突然冒出一个嫡子,母不清序不明。 陆沉的面具是从老管家见到他第一眼时便戴着,这么多年从未摘下。先皇曾在陆沉幼时金口玉言,此子貌丑,不能见人,以罗刹面具赐之,如无赦免,此一生至死不能脱下。 此言一出,至今,无人敢摘下陆沉的面具reads();。即便有诸多人好奇,陆沉究竟有多貌丑无盐。 陆沉十二那年,戚元正病逝,三年守孝后,陆沉去了边关,从小兵做起,最终一战成名天下知。 朝堂之上,先皇帝开怀大笑,赐姓陆,伺候青州桓国公府也更名为陆将军府,又赐其金镶玉罗刹面具,封陆沉为罗刹将军,而民间则称他诨号――鬼夜叉将军。 鬼夜叉将军,杀人如麻,面丑凶恶。民间多有所传,有止小儿夜哭之功效。 说到这里,老管家把面团一搁,直起头来,面上露出不愉。 “哪都是这些人嘴碎,乱传,将军啊,哪有那么凶恶!”纵是皇帝老子又如何,众口铄金,老管家依旧恨恨不已。 “什么丑不丑美不美的,人呐,死了都一样,白骨黄土。老头子我从第一次见到将军,他就只是个性格安静不爱说话的孩子罢了。那恶人的流言,都是这天下的人嘴一翻凭空闹出来的话,且去问问这府里的百千下人们,再去问问将军兵营里的数万将士们,叫他们说说,将军究竟恶在哪里,凶在哪里!” 老管家依然记得,幼时的陆沉腼腆又安静,他花了很多功夫才和陆沉亲近起来。那年也是冬至日,老管家第一次学会怎么擀面皮包饺子,还只长到老管家腰上的小陆沉可乖了,不言不语地凑在他身边。 他像个纯粹的普通孩童一般,好奇地盯着老管家,脸上戴的罗刹面具也不让人害怕。 说到这里,老管家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他带小陆沉的时间也并不长,七岁到十五岁,中间也只八年,孩童长到少年。十五少年时,陆沉已经离家披上战衣,走上了战场,成为离巢的雄鹰。 老管家突然沉默,沈清只好接话,转移这个略沉重的话题。 “要调什么馅料?” “纯猪肉馅的行吗?”玄深静静地在边上听了很久,忽然插话。 老管家略略惊讶地看着玄深:“你也爱吃纯猪肉馅的啊,我家将军也爱吃。” “能做纯猪肉馅的吗?”那是小陆沉第一次和他说话,老管家激动地手里的饺子都要掉了。 玄深点点头,小宝的脑袋也探过来,“要放好多葱,爹爹可爱吃啦!” “哎哎!”老管家一见小宝就喜欢,想上手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可惜手上都是面粉灰,“爷爷我这就给你弄。” 小宝笑容满面,略微圆润的脸颊上有小小的漾起的酒窝。小将军凶恶面具下的样子大概也是这样吧,小小的欢欣喜悦,无论美或是丑。 老管家煮完饺子,照例只意思意思吃了一碗就回去了,沈清也不留他,一时间饭桌上便只剩他们三人,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此一时,忽然安静,室内只有几人小口吃东西发出的声音。 冒着热气的食物,红色灯罩下摇曳的烛光,玄深大口吃着肉饺子,小宝拿着小勺子舀甜甜的汤圆,嘴角沾着芝麻馅。 院外,却是与室内截然不同颓唐的凛冬之景。 沈清望着那院落老树孤寂的枯枝,娥眉新月低低地压着枯枝。万家灯火渺渺,一轮新月徘徊。故国不堪望,将士夜难眠。多少人念? 时,长庆九年,冬至日。 人何在? 第二十二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衰草连天,清河堤上,细柳不逢春,徒剩乌枝漫剪,无莺无燕无啁啾,正是入冬之景。 又不是绿柳如烟草长莺飞之时,这时节孔怕没什么人会到这清河堤上采风游玩。沈清举目四望,这四面八方开阔得很,天与地的交界在宽阔无边的河水之间若隐若现,天上的阴云天边的山峦,倒映在这清亮的河水之上。 从清河上吹来的风带着湿气凉意,将沈清的袍角吹得来回摆动。 这冬日的风,果然冷冽。 “果然只你我二人。”沈清转过身,对玄深道,“这老匹夫,竟放我鸽子!”那杜仲偏要约他到这风大浪大的清河堤上,说有要事,可沈清都到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他人来,徒徒和玄深二人吹了半个多时辰的冷风。 玄深本就清瘦,这凛冽北风摧残,配上右手醒目的绷带,更显得单薄reads();。怪可怜的,沈清想,不由自主地解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到玄深身上。 等松手之后,才觉得有些不适合。 “那什么,你披着吧,怪冷的。”沈清尴尬地搓搓手,转过身去。我真是手贱,沈清想。 玄深并不是很冷,他的衣服是加厚的,只是因为比较瘦,看起来单薄而已。但沈清把自己的袍子解下来,披到他的身上,玄深却不拒绝,心里似乎有种偷吃到了蜜糖般的感觉。 气氛凝固了好一会儿,两人各自默默无言。 好不容易等杜仲来的时候,又是一炷香过去了。 “杜知府你总算了。”沈清迎上去,他的注意力落在杜仲身边穿着稠蓝色长衫方领矩步的书生,那书生背着书袋,风仪严峻,凛然不可犯的模样。 “让夫人久等,杜某罪过。”杜仲不住道歉。 “这位是??”沈清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杜仲喜形于色,连忙介绍他身后这位书生。“快瞧我这记性,这位就是我们心心念念找到的李冰后人李成明。” 李成明向沈清作揖:“小人见过将军夫人。” “先生切莫多礼!”果然如他所想,道听途说而来的李冰后人竟真被找到,只是不知道后人是否有前人才能,否则也并无大用,沈清只恨自己不懂水利之事。这偌大的陈朝,独尊儒学,不兴他学,致使诸学凋敝。工匠被视为微末之术,研究水利之事人才便更是稀少。 “不知先生邀在下到这清河堤上见面所为何事?”沈清问道,这北风萧瑟的,沈清不认为没有用意。 李成明的声音平稳有力,“其事甚急,小人今日便想与知府和夫人共同商议这修河水之事。请跟小人沿着堤岸边走边说吧。” 李成明说着,半退一步,拱手让二人先走。 “请先生先行。”沈清谦让。 杜仲粗狂,见不得这谦让来谦让去,道:“一起走便是,讲什么虚礼?你们读书人,就是礼多。”杜仲宛然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个正经科举考中的进士。 几人并行,玄深落在沈清身后,跟随。 交谈之中,沈清才知道所谓李冰后人,并不是李冰的子孙。李冰无子,因收徒,将所学传于弟子,后人皆要学习水利事宜,优者,得以继承。 李冰将自己一生所学传于弟子后,弟子整理之后,得水利经书一册,后又经过几代人摸索探寻,在原由基础上又再次增加,后又有后人走遍全国,整理纪录了各个河水水文情况。此前,此著并未在世人面前流传,今,李成明将李氏一族所著水利经书全数带来,交由杜仲。 “此书,请大人代小人传之天下。”李成明解开书袋,从里面拣出厚厚一册书交由杜仲。 杜仲粗粗翻阅,里面将各地河水水文详尽写下,更有图画佐之,清清楚楚详明透彻。他把书又递给沈清看,连声不住道:“先生高义,在下一定会将先生所托之事办成,将此著作传播到全国各地。” “请问先生,将要如何治理这清河水?”沈清收了书,问。 李成明停下,指着清河蜿蜒远去的河道,说:“清河水现状两位大人应该都知道。” 青州地形西高东低,西面有西山高高耸起,耸入云峰,清河发源于此,又有诸条支流到此合流进清河,再从青州一路向东,汇入长江,中间经过了大l片平原reads();。 上游水势汹猛,将西山上的泥沙和碎石冲下来,进入青州之后,九曲清河,河道弯曲,又加之地势开始变得平缓,水流变得缓慢,泥沙堆积,淤塞河道。雨季,水势骤涨,容易泛滥成灾,旱季,又容易发生干旱。 清河堤坝不断增高,决堤之害亦是与日俱增。 李成明蹲下l身,捡起一枝枯枝,在地上比划着,其他人也蹲下看。李成明画的正是清河河道,从西山入青州,形成一个回环的弯道,南岸正靠着东山,而北岸则是小东山。东山和小东山,隔水相望,一高一低,中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李成明在小东山一块,划出一条直线,连接清河中游到下游。 “清河河道弯曲,必须裁弯取直,从河道中端开凿,将小东山贯穿,疏通出一条人工河道,将水从外河道直接引入下游。之后,在内外河道中间,修建类似飞沙堰的溢洪道,减少泥沙在内河道的堆积。如今正是冬春枯水季节,组织百姓清理河道泥沙,正是好时机。祖先经验,‘深淘滩,低作堰’同样适用于清河治理。其余之事,我们之后再一步步解决。” 杜仲点点头,淘沙修溢洪道都不是难事,费时而异,但是要把小东山贯穿,难道要百姓凭力气一点点凿开吗? “小东山,可以用火药炸开。只是他名为小东山,却并不只是小土丘,一般的炸药很难炸平。”李成明拿着枯枝点了点小东山。 火药,沈清听到这里,接话道:“火药之事,不必担心。我必能炸开小东山。” 沈清的空间里还留着一些现代社会的产物,尤其是末世时,一部分武装物资还放在他的空间当中,这其中就有威力极大的c4□□。比之古代的火药,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正是极好。”杜仲说着,“我即日便征役人尽快开始淘滩。” “在此之前,需要铸造卧铁,埋入内河江心,以作为挖掘深度的标记,同时小东山也要凿开,两边同时进行,定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将一切完成。”一旦雨季来临,河水满溢,就无法再进行淘沙疏通河道工作,同时炸开的小东山也会大面积积水。 “此事,就这样办吧。”杜仲抱拳,“多谢先生为青州出谋划策,我与青州数万百姓万分感谢先生。” “不知先生可有宿处,如不嫌弃,将军府即日恭候。” “多谢夫人美意,杜知府已为在下安排好了住处,就不叨扰夫人了。”李成明拱了拱手。 大概隐世之人,多有些仙风道骨,再加上李成明身上本自带的儒生气质,沈清和他交谈,总有些障碍。时近中午,沈清自然准备了招待宴席,酒过三巡已称兄道弟,之后才分手道别。那李成明住的是杜仲家的客房,自然随他去了。 杜仲还笑说:“将军家可比我知府宅子舒适多了。李兄宿本官居所,怕是要多多担待,招呼不周了!” 李成明云淡风轻:“山野小民,请大人不必费心,粗茶淡饭即可。” “那便告辞了!”沈清拜谢,带着玄深离去。 “大人,可有不妥?”李成明对着杜仲说,杜仲的目光追着沈清和玄深,许久未移开。 杜仲转过头对李成明道:“我只是觉得夫人和他家的随从相处有些奇怪,大约是夫人比较平易近人吧。” 李成明初来驾到,没甚感觉,沉默着没有答话。要说感觉的话,便是夫人这个身边的随从让他觉得很是不寻常罢。 第二十三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青州富贵处,荣华比京都。 富贵可比京城的青州,自古便如是。人杰地灵鱼米之乡,水陆交通便利,商业贸易繁荣,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青州富贵者,多如牛毛。有衣锦夜行,不露富贵者,亦有白日绣衣,开锣喝道者。 问青州最富贵者谁,十个人里可能会给你十个不同的答案,但若问最招摇者谁,路人齐齐遥指北街刘府刘大少。 刘大少者,谁? 长庆帝有宠妃,名为刘若兰,赐封容贵妃,后宫三千,宠爱一人,民间戏称小杨贵妃。贵妃荣宠,其家鸡犬升天,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容贵妃长在青州,父姓刘,长庆帝封其为文安候。有弟刘少阳,青州第一跋扈纨绔子,自称刘大少,人送外号刘恶少。 刘大少之恶名,不仅因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而得,更因为此人贪声逐色荤素不忌,家中妻妾成群,在外沾花惹草,青州好女,常常避其不敢出reads();。 只见刘大少一身绫罗绸缎,头上戴镶弹珠大珍珠冠,胸前挂金玉如意锁,腰间巴掌大剔透绿翡翠,手中一把不应时节的苏绣山水折扇左右扇动。 那刘大少走路时时高高抬起下巴,眼睛长在头顶,脑袋却长在下面,光会惹是生非,却无一点儿本事。这天刘大少又带着他那群狗腿子家丁招摇过市。 沈清正和玄深与杜仲和李成明道别之后,回将军府,他见那集市里有卖小孩吃的坚果,便停下来,挑拣一些买。沈清蹲着,玄深便站在身后,两鬓青丝从耳际垂下,细长的脖颈好似天鹅一般,他清亮的目光追着沈清的时候,注意力便分外集中,几乎注意不到身边的动静。 从他身边经过的老少,都不自觉地停下,偷看玄深两眼,其景况可比罗敷。 那刘大少这时也往这边经过,老远便瞧见玄深的半边脸,一时惊为天人,色心顿起! 刘大少搓了搓手,心里暗道,今日果然黄道吉日,竟遇见如此极品美人!刘大少脚步轻快,甩开一帮家丁。 “哟,小娘子!”刘大少凑到玄深身边,语气轻浮道。 那黏l腻的声音出现,玄深反射性地恶心了一下,但并未意识到小娘子指的是谁,侧身往沈清哪那里靠了一下。 原来还是个冷美人啊,这美人可真高。刘大少色心未泯,又道:“小娘子对本少爷可真冷淡,让本少真伤心!” 聒噪的声音,扰得玄深不得安生,他这才转过头去,正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正色l眯眯地盯着他。玄深这一转头,那刘大少才看到玄深的正脸,果然是相貌俊俏的极品美人!刘大少兴奋地舌头都直了,心心眼眼里都是绝色美人,哪顾得上这美人面貌硬朗身量很是高壮,那刘少阳可还没到玄深的下巴呢! “美、美、美人!”刘少阳舌头都结巴了,“美人,和本少回家吗?” 玄深眼神一冷,看垃圾一般斜睨着刘恶少。玄深的左手已经摸上了背上的剑,按耐不住想要拔l出。 刘恶少被玄深的眼神震得双脚一颤,这美人好冷,不过,他竟然莫名地喜欢,越是不容易驯服的美人越有挑战力,色胆包天的刘恶少脑子里向来没塞什么好东西。 那刘恶少甚至伸出他的狗爪想抓玄深的手,他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玄深皙白的手指,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噌一声,玄深拔l出他的剑,那恶少慌忙缩回手,沈清这时听到动静才回身,见是刘少阳,心里厌烦了一下。这厮是青州有名的恶少,偏偏暂时不能将他如何。沈清把包好的坚果放到玄深手中,挡在他的面前。 “原来是夫人呐!”刘恶少贼溜溜的眼睛往沈清身上转了一转,他是个荤素不忌的淫痞,早年也曾听说陆将军的新夫人俊秀无比,青州一时无两,可惜他爹却严厉喝住他,让他少把主意打到沈清身上。刘少阳贼心不死地盯了沈清很久,最后还是没敢触将军府的霉头。 “在下见过夫人,敢问夫人带着这位小娘子是哪位,可否介绍与本世子认识认识呢?”刘少阳说着,眼睛又瞄到沈清身后。吃不到主子,身边的下人总得让他尝尝吧。 沈清皮笑肉不笑:“呵呵,这是我家中随从,可不是什么小娘子,世子不若去看看大夫,看看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小娘子也没关系,刘少阳阴阴想道,他不在乎男女,只要长得多胃口就好,随从嘛,那不就是个下人,他向沈清就讨一个下人玩玩,看沈清答不答应。他姐姐可是最受宠的皇贵妃,他在这青州一路跋扈过来,还没多少人敢随意拒绝。 “原来是夫人的随从reads();。可巧了,我一见夫人这随从,就心生喜爱,不知夫人可否割爱,将这侍从舍给本世子,本世子投桃报李,本世子定会重重有谢。” “不巧,我这侍从与在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万没有送人之意,世子还是莫要开此等玩笑了!”好你个刘少阳,竟敢将你那龌龊心思放到他身边,沈清厌恶道。总会有机会收拾你这混球的。 刘少阳面上一冷,这沈清太不识趣,他就是讨一个下人而已,何必这么多废话,莫不是他要提更多要求。刘少阳此时还不认为沈清是当真拒绝,在他看来,不过一个生得美貌些的下人,若不是沈清身份,他早就想尝尝这将军的夫人是什么滋味了。 “夫人何不再考虑考虑,只是舍一个下人罢了,夫人又何必做过多阻挠。若是夫人知情趣些,本世子便帮你在荣贵妃面前多美言美言几句。”刘少阳嚣张跋扈的最大仰仗可不就是他那受宠的贵妃姐姐,他见多了拿着贿赂来讨好的大臣,区区一个将军府,刘恶少从来不放在眼里,也不知他老爹缘何告诫他惹事莫惹到将军府去。 被文安候压着向将军府低头的刘少阳这口气憋在胸口很久了,这次他非要扳回一局,叫他那胆小的爹看看,将军府也不过如此。 “美言美言?”沈清厌恶地看刘少阳一眼,这厮脑子着实不清楚,“我倒不知道堂堂将军府几时需要一个不入流的侯府美言了,你莫要开这种玩笑,倒叫人贻笑大方。” 文安候本就是凭借宠妃上l位,无根无基,京城里可没几个有底蕴的家族会认这才起了没几年的侯爷,不过是鸡犬升天的笑料罢了。 刘少阳在京城每被耻笑,以他这草包酒囊饭桶,从来混不到上流家族去,这才灰溜溜地回了青州,当起了地头蛇。沈清直白点出他只是个不入流的世子,戳破了刘恶少的脸皮,叫他恨恨不能言。 刘少阳脸红脖子粗,恶声恶气:“给你面子你不要,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倒想知道?”这种无耻鼠辈,沈清平日是理都不想搭理,今日会碰上这种狗皮膏药也是倒霉。 “夫人,你这无礼态度,我、我定要告诉皇贵妃,好叫皇上知道,你如何侮辱我文安候府。” “哈?”沈清不禁笑出声,“我说刘世子,你究竟几岁,你就只会这一样告家长的本事吗?”他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光长一颗色胆没长脑子的蠢货了。 那刘少阳是个典型的草包但又极好面子,顿时脸红脖子粗,刘少阳急了,什么胡言乱语都往外蹦,早忘了他老爹的嘱咐。 “本世子的本事有多少,夫人可以来尝尝,看是我有本事还是将军有本事……”说到这里,那刘少阳猥琐地打量了沈清一眼,“将军远在边关,怕是夫人夜里也寂寞得很,且让本世子陪陪爽爽,定然让夫人满意,乐不思蜀,以后就不想那将军了,嘿嘿嘿……” 沈清气笑,原来他沈清也有这种被色鬼盯上的时候,沈清可对这草包刘少阳的话没什么反应,在他耳朵里,只不过是放狗屁,倒是玄深听到这里,手里拿的袋子都被他攥得紧紧的。那刘少阳对他不敬时,玄深尚且只有恶心之感,但这恶徒竟将猥琐的念头动到了沈清身上,玄深便想一剑刺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玄深的剑鞘便飞了出去,直直射向刘少阳的脸,哐一声敲在他的牙口上。刘少阳原本正傲慢又嘚瑟地高抬着下巴,这一剑鞘出去,生生将他的门牙打飞了两个。他肿起的嘴巴,一张嘴,满口血沫,吧唧,两个带着血的牙齿就摔到了地上。 这牙齿掉得他那个疼得直抽抽,刘少阳半蹲着,捂着半张嘴,食指指着玄深,直打颤。 “你……”刘少阳豁口的牙,连话都呼噜不清楚,我文安侯世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二十四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刘少阳被玄深的一击,顶得口吐鲜血,他带着那些家丁一个个都急了,忙上前查看刘少阳的情况。刘少阳把凑过来的人使劲往外一推,口中还不住骂道:“蠢货!还不快去教训教训他们!”口中唾沫横飞。 家丁看看刘少阳恶狠狠地嘴脸,一边又看看持着剑长身玉立表情森冷的玄深,又望望玄深身后脸上依旧淡漠的将军夫人,他们虽是恶奴才,也知道怕呀reads();!这不说将军夫人不好惹,就是这无名无姓的区区将军府的随从他们也不敢惹呀。家丁们只看玄深手里的冷剑腿就麻了。 欺软怕硬也要看见软的才能捏,这这这明显是个硬的不行的人啊啊! 家丁们摆了摆手,往后一退,刘少阳气得抬起脚挨个踹向面前家丁的屁l股,踹得家丁们直往玄深那边飞。家丁看自己越来越接近玄深,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剑他好怕呀。 玄深懒得与这些吓破了胆的家丁纠缠,侧身避开,他的剑一直指向那恶少。 刘少阳见这些家丁没一个有用,生气地从某家丁腰上抽l出一把大刀,他可就不信,眼前这看起来柔弱不堪的人,他刘大少还能打不过! 刘少阳吐出一口血水,咧咧嘴,大骂了几句:“你们这些废物,我候府养你们何用!”我文安候世子今日就来亲自会会你,便要你这小白脸好看。 呵。玄深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沈清在他身后,看不见玄深的表情。 刘少阳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他连举着大刀的姿势都不合格,活像只举着大棒的黑熊,玄深旋起一脚,他那手里的大刀便飞出老远,横插l进树干之间,入木三分。刘少阳吓得直接坐在了大马路上。 此时他们附近已经变得空荡荡一片,路人都直敢远远地围观,玄深亮出剑时,行人已陡然生起惧怕,他将刘少阳手中大刀踢出老远,更让这些人恐慌,一个个默默退散开去,就连刘少阳身边带着的家丁也不知不觉地退出老远。 玄深一只手吊着绷带,只用左手提着剑,剑尖朝下,一步一步往刘少阳面前走,面上依旧是透出几分诡异的恶意笑容,仿若罗刹降临。刘少阳觉得自己面前一片阴影,他的脚甚至动弹不了,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玄深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玄深每向他靠近一步,刘恶少就觉得自己呼吸停掉一秒,等玄深终于走到他的面前时,刘少阳头都不敢抬一下,他只看到玄深的剑尖离他的脖子只剩一寸的距离。 不……刘恶少甚至不敢求饶,他这时才后悔起自己竟把主意打在沈清身上,将军府果然如他爹所言,不,不好惹…… “好了。”沈清仍旧清淡的声音在玄深耳边响起,玄深散乱地心智忽然平静下来。沈清握住玄深拿剑的手,慢慢放下,“你不必因为这种无耻小贼脏了手里的剑,把剑放下。” 沈清的手是温热的,属于活人的体温。玄深松开手,沈清接住他的剑,套回了剑鞘,那刘恶少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竟吓得尿到裤子,刘恶少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家丁这时才敢上前扶起他。刘恶少失了面子,恼羞成怒,又不敢向沈清二人发火,只好对着几个家丁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啊……”刘恶少话只说到一半,一转头,便瞥见玄深盯着他的眼神,吓得立马噤声不言,被几个家丁扶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沈清套起剑鞘,一边把剑又重交到玄深手里,一边又道:“这种酒囊饭袋,吓吓他就尿裤子了,可真没意思。”沈清还有闲情逸致吐槽,玄深的状态却有些不对。 “嗯……”沈清拍了拍玄深的肩膀,问,“怎么了,发什么呆?” “我……”玄深转过头去,对着刘恶少脸上恶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重又恢复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看你,像丢了魂似的,被个老流氓吓到了。”沈清笑,“这老流氓竟然想要你,做梦去吧。” “嗯。” “嗯什么嗯,你真是太呆了reads();。”沈清捡起从玄深手里掉出去的纸袋,放回玄深手里,“吃吧,都有些凉了。”交接之前,沈清的指尖又触到他的手背。 玄深接过去,打开纸袋,里面是刚炒出锅的花生,他拣起一粒,放到嘴里,细细地嚼。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那种流氓的,谁也不会。” “我知道。”玄深飞快答道。他只是听到那家伙竟然想染指沈清,便想杀了他罢了。可是这种想法若是让沈清知道,沈清会因此害怕他吗?玄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甚至也算不上仁慈,和沈清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沈清或许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玄深却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他想不起自己的过往,但自己身上的自私凶残独占欲却并没有因此失去记忆而消除。玄深看过自己身上的伤疤,在这些伤疤掩盖下,他的剑下究竟死去了多少亡魂。 玄深甚至不愿想起来自己的过往,他不想将那些黑暗袒露在沈清面前。 就让沈清以为自己便是现在的模样吧。 沈清一定不会知道,玄深已经开始嫉妒,嫉妒陆沉。 “你又在想什么?”沈清在玄深眼前挥手晃了晃,“前面那里有家布庄,我去给小宝裁几匹布让白竹重新给做几件穿里面的衣裳,小宝的皮肤还是太嫩了。” 玄深点点头,收回剑,落后沈清半步,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沈清挂在唇角的笑容,沈清却看不到他在看什么。 玄深迷恋于他的笑,却不知道,自己也在渐渐学会了他的笑。 这边沈清与玄深二人只当路遇了疯狗,走过也就放下了,那边,掉了两颗门牙吓得尿裤子的刘大少却回家恶人先告状去了。 “爹!那将军夫人好是可恶,他欺我们文安侯家底不实,纵奴行凶,把儿子我打得掉了两颗门牙,爹可一定要为儿子我做主啊!”刘大少抱着文安侯夫人,边哭边喊,“他还说我们文安侯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侯府,在京城里都排不上名头,才灰溜溜回到青州……” 一听到不入流,文安侯啪地一声,便摔了手里的茶杯,骂道:“好他个沈清,辱我文安侯,莫不是欺我文安侯无人了!我倒要向他将军府讨个说法,究竟我文安侯府入不入流!” 刘大少一听这话,立即眉飞色舞起来,他松开侯夫人,滚到他老爹面前,狗腿子道:“那要向阿姐告个信吗,让她在皇上面前说说,这青州陆将军府太无礼了!” 文安侯推开他儿子,指着他道:“你莫要何事都去打扰你姐,我既然要我们全家以守孝之名回青州,便是有道理的。以前你总指着她办事也便算了,如今她在宫里正是如履薄冰的紧要关头,你小子切勿坏事。” 他现在还不能回到京城,等,等到了明年,守孝一过,他文安侯府一定会重回京城上流贵族,叫那些瞧不起的人看看,他文安侯可不比谁矮上三分。 文安侯思量了片刻,胸中郁郁,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他是女儿进了宫后,才入了这京城的圈子,只是根基浅,不能进入京城上流侯门圈子,每被那些两朝元老所嗤笑,只不过连先帝天颜都不曾见过的三流侯府罢了。 如今他竟然从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夫人口中听到了这番话。 呵呵,不过是天高皇帝远的将军夫人罢了,嫁了人的男人,能有什么用,既不能下崽,又不能睡,竟然口出狂言,辱及文安侯府,真当他文安侯府没人了吗? 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就是他们的依仗,只要这盛宠不衰,他们文安侯府便不会倒下。 第25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果然,第二日晌午,文安侯便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将军府,下人将其迎进了大厅之上,文安侯大模大样坐到了主位上,刘少阳脸上贴了一大块膏药弓着背流里流气地站在他爹后面。 “爹,您瞧瞧,他将军着实无礼,我们来这么久了,都不快快过来招待客人,就是这端茶送水的下人都不见一个!爹,他这是轻视我们文安侯府!”刘少阳又噼里啪啦一通眼药上,缺了的那两门牙都闭不住他的嘴。 “闭嘴!”文安侯呵斥道,这小子,没一丁儿定力,也是要回去好好教教了。 过了片刻钟,才有端着茶水的丫环翩翩进入,给文安侯和刘少阳斟茶。 文安侯呷一口茶,对丫环道:“你们将军夫人呢?” “回侯爷,夫人需要梳洗打扮之后才能见客。”丫环福了福身,答。 文安侯心里呸了一句,梳洗打扮,一个大男人,梳洗打扮个鬼,这明摆着拖时间,他烦躁地挥挥手,让丫环下去。 刘少阳见那丫环扭着腰远了见不着人影,嬉笑着对文安侯道:“他们这里的丫环长得可真寒碜,一个府里都挑不出什么美貌些的丫环来端茶送水吗?”不过夫人倒是好看,夫人身边的随从就更美貌了,他在小倌馆可从没遇见这种极品。 “你给我闭嘴!”文安侯一挥手,对着这扶不上墙的儿子严厉道,“你堂堂一个侯府世子,脑子里难道只塞满了女人reads();!” 文安侯一骂他,刘少阳就悻悻地闭嘴了,当然他心里是颇为不服气地回敬,除了女人,还有男人呢! 这么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文安侯都想起身走人,沈清才不慌不忙地出现,他说什么梳妆打扮自然是诳人的,小宝缠着他讲故事,沈清把故事收了收尾,才晃晃悠悠的出来应付麻烦。 昨天玄深把刘少阳牙都打掉了,沈清就知道他会上门讨个说法。行啊,要说法就给你个说法好了。 “抱歉抱歉,我这稍微梳洗一下,让侯爷久等了。在下见过侯爷,不知侯爷今日到我将军府登门,有何要事?”沈清笑得阳光灿烂,似乎丝毫想不起昨日闹得不愉快,他见站在文安侯身边脸上一块膏药的刘少阳,还假模假样地嘘寒问暖,“哎呀,世子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肿了这么一大块?” 沈清说着,在大堂的主位坐下,摇了摇安在桌角铃,马上就有人来换茶。 “呵呵,夫人明知故问。”文安侯盯着沈清,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 “是吗?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沈清喝一口茶,淡淡地说。 “既然夫人记不得,我便好好帮夫人回忆回忆。犬子昨日出门一趟,回来就被人打得脸都肿了,一问之下,原来是将军府上的下人行凶,不知夫人可有此事?” “有吗?”沈清放下杯子,未有所动,他敲了敲太阳穴,状似苦思冥想,然后对文安侯露出抱歉的表情,“你瞧我这脑子,可实在记不得了,不妨请侯爷明言。” “夫人!你莫要狡辩,你纵奴行凶,休要胡搅蛮缠,犬子脸上的伤便是证据。” “似乎有这件事,不过在下记得可不是这样。”沈清站起来,绕着刘少阳对着他脸上肿起的打包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想着玄深出手还是不够重。 沈清打量一番后,却不再提此事,忽然另提一事:“荣贵妃如今正是受宠,听说皇上对贵妃言听计从,不知是真是假。” 沈清这么一说,文安侯尚且没有反应,刘少阳就大大咧咧道:“自然是真的。我阿姐如今风头无两,我劝你莫要与我侯府逞强……”刘少阳还要继续说,文安侯已经喝住了他。 “呵呵。”沈清看着一脸天真的刘少阳,也着实感到了文安侯生儿子生出了废物来的痛苦。 “是了,这是世子和在下说的。”沈清这时看向文安侯,文安侯已经觉出不妙来,该死的不肖子,他定是瞒了我什么,就凭他那个只有装着美色的脑子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世子爷可是厉害着呢。我们将军府都需要仰仗文安侯府,不敢高声阔论,否则,世子爷便要皇贵妃如何如何处置我们将军府,这些话,当时整条街的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侯爷若是不信,可去问问世子的几个家丁。我竟是头次听说,原来宫妃也能过问前朝之事,真是见识了。这陈朝的律法里的后宫不得干政,是被世子给吃了。” 文安侯冷汗冒下来,他竟一时急火攻心,一时大意竟忘记自己这个儿子向来嘴上把不住门,整日不知胡说些什么。好歹这些话没被京城那帮言官听到,否则第二日早朝定是以头抢地的谏言,直指奸妃干政外戚篡国! “这……”文安侯握紧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回府且要好好教教这不着调的儿子,若他再要祸从口出,文安侯眼睛射l出一点狠意,他也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都是老夫管教不严,才让犬子出口不逊,夫人且莫怪,待我领这不肖子回去好好收拾一顿。”文安侯悻悻道,本是找人出口气,反倒被自己儿子坑了一把,“犬子说了些胡话,万望夫人慨谅,莫将犬子胡言乱语放在心上reads();。” “那是自然。”沈清悠悠说,“只是侯爷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下世子爷,我沈清区区小人一个,听过也就听过,装不进耳朵里,要是到那京城,被其他人听闻,参侯爷一本,可不叫侯爷冤枉。” “呵呵,老夫会好好管教的。”文安侯的脸都黑了,今天他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他沉着脸,对刘少阳厉声:“还不向夫人道歉。” “爹,我……” “我叫你道歉。” 刘少阳这才不情不愿地对着沈清道歉,心里还犟着一口气,老子有一天非要搞了你。 沈清也不是真要刘少阳给他道歉,喝他的茶,沈清还嫌弃膈应呢。他敷衍地回了几句,那文安侯没找到场子,说不了几句就带着儿子以及一干家丁灰溜溜回府。 一出了将军府的门,文安侯就在教训他那没长脑子嘴上没把门的儿子。 “我叫你莫惹将军府,你偏不听,回去便给我闭门思过一个月。”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灰溜溜遁去,远远见去,显出几分壮观。将军府高大的围墙之内,苍郁的老树叶子沙沙响动,玄深隐在树丛中间,看着刘少阳的背影,面上显出几分凉意。 他丛树上跳下来,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回到大厅,面对沈清时,也是镇定自若。 “我已打发了文安侯,你啊,以后莫要冲动行l事。” 玄深抬眼看他,不吱声。 “我不是说不可以,只是不让你大庭广众之下张扬,留人口实。要对付这种小人,用不上你的剑。”沈清担心玄深以为这是责怪他,又道,“只是一个小人,配不上你的剑。” 玄深沉默,他的手按在剑鞘上,接触到的是兵器冰冷的触感,和沈清属于人的温热不同。玄深看着沈清,心里的欲念抽枝发芽。 此事暂时揭过不谈。 修河水一事急迫,杜仲着人紧急赶制的卧铁已经投入河道中心,赶在枯水季节,清理河道。往年也是有岁修的,但那时徭役,各家各户义务出人丁,大多是偷工减料地干活。这一次,全部有薪有酬劳。给公家免费干活和给自己赚钱是不一样的,这些人果然比往日干的起劲。 赶在过年前,攒一笔钱,好好过年才是硬道理,将军府的名声,他们还是信的,这份工钱多半不会拖拉,沈清也向他们保证必在年前,将他们做工的钱全部发还。 双管齐下,一边清理淤泥,另外一边则是把小东山贯穿,他们的方案是先用炸药炸开山的主体部分,然后再从山两边分头用人力凿山挖土,造出一条人工河道,将中游和下游连接,分出主河道的水,将河水引到人工河道去。旱季可增大良田灌溉面积,雨季则能分洪。 在人工河道与主河道分水口,他们又设计了类飞沙堰的溢洪道。在雨季河水满溢时,可从溢洪道分出l水流向人工河道,携带的泥沙也随之流进人工河道中,减少主河道泥沙的堆积,而在旱季,水位过低时,则保证了主河道的水量。 其实水利一事,前人有能者多之,而今沈清与杜仲却心心念念要找到所谓的李冰后人,既是因为兴修清河与都江堰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李冰传人或许更有所成就,更重要的是,陈朝重儒学,为百家之首,其他诸学派,莫说发展,许多都凋零无后人。譬如墨子学说,便在陈朝尤其不受重视,士农工商,人人都求仕,轻他学。 对水利研究多的人便更少了。有才之人或许有,却往往隐居,不被人知,像李冰传人一般,访遍大江南北山川河水记录下来的人,存在,却不一定能够将所记之事流传出去。 第二十六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炸小东山的时候,一大群人遥遥站在远处围观,引爆□□自然是沈清亲自去做,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沈清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而且以当时的生产力,也无法再次复制科技。还不如不让人发现,只以为是什么普通的火药罢了。 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山石崩塌,小东山一阵隆隆巨响,烟尘漫天,树木连根倒地,远处的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吓声。 杜仲搓一把胡子,有些惊讶地对身边的李成明说:“哎,夫人从哪里的弄来的火药,这威力可真大。” 李成明点了点头,保持沉默。 李成明不理他,杜仲也不恼,他又转过头看向一边的玄深:“欸,你说说,你们夫人究竟用的是啥火药,这么好用,也给我们瞧瞧。” 玄深看都没看杜仲一眼,忽然就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往那还是烟尘漫天的地方去了。 杜仲在后面叫了半天你往哪去,都没叫住玄深。 玄深也不知道沈清用的是什么炸药,当真将小东山夷为平地,虽然小东山是小了点儿,但毕竟不是平地。玄深走在那断裂的碎石中间,偶尔,地面上还有狭长的裂缝或是倒塌的树拦住他的路。 他捂住口鼻,烟尘还未平静下来,呛人的很,他走了很远,才到那山脚下,却不见沈清的人影。 四周依旧是灰蒙蒙的,远处是辨不清人影的,玄深四面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发现人影。玄深咳嗽了几声,烟尘还是呛到他了,他的眼睛都迷出了泪花。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却传来脚踩着石块的响动声,一只手伸向他的后背,玄深立时弹起,反身掐住那只手的命门。 “欸?”沈清一脸无辜地看着玄深,我只是看你咳嗽得厉害,想帮你拍拍背…… 玄深立时尴尬地松开手。 “咳咳……” “灰尘这么大,你就别过来了。”沈清是找好地方躲好的,何况他还戴着口罩,他拍拍玄深的背,把自己的口罩脱下,“戴着吧,我们先出去,这里灰尘太大了。” 玄深接过口罩戴起来,他的眼睛雾蒙蒙的,全是呛出来的眼泪花儿,他大大咧咧地用手取蹭眼睛,沈清一看,拦住他:“欸,你别……手上有细菌,会越蹭越红的,你拿我的手巾去擦。我们出去后,你再用清水洗洗reads();。” 玄深答应了一声,懵懵懂懂地问沈清细菌是什么。 “呃……这个呢,手上是有细菌的,弄到眼睛里,眼睛会疼,吃进肚子里,肚子也会疼……” 玄深警备,竟然有人能在他的手上下毒:“这是什么毒物,无色无味,竟然能不被我发现?” 沈清转头便看到玄深煞是认真严肃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 “细菌不是毒,这只是一种很小很小小到你看不见的脏东西。” “哦。”玄深脸一红,又是他大惊小怪了。 “你仔细点,这里的路不平,碎石很多,小心别磕着了。”沈清走在前面,时不时会回头看看玄深的状况,他走路的动静太小,不细听的话,仿佛走在软泥上,一点声响都发不出。烟尘之中,玄深的身影隐隐绰绰,依稀不可辨清,偶尔一两声咳嗽,才能让沈清确认他是跟在后面的。 沈清道:“我拉着你吧。”沈清伸出手,玄深却只伸出左手拉着他的衣角,沈清低头一看,会心一笑,“走吧!” 两人慢慢地走在碎石满地烟尘呛人的路上,沈清在前,玄深在后。玄深的手指动了动,心里想,其实他一个人走得可稳了。 走到人群之前,玄深松开了手,心里却空落落的。 杜仲一看到沈清的身影从灰蒙蒙的烟尘中一走出来,便笑着迎上去。 “有劳夫人了!” “没事。”沈清摆摆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有干净的水吗?” “有的,有的。”杜仲叫下面的人拿来水囊,问沈清,“夫人是口渴了吗?” “不是我。是我这小兄弟迷着眼睛了。”沈清解释道,取了玄深攥在手里的手巾,浸了水,敷到玄深的眼睛上。玄深接过,照沈清的吩咐轻轻地擦拭着。 “哦哦,是这样啊。”杜仲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并不知道到底哪里怪哉,再说,他这一心只想知道沈清用的是什么炸药呢。 “夫人,您用的究竟是什么火药,威力甚大呀!”杜仲套着近乎。 沈清便知道杜仲想套出这个,可是他也没办法呀。一是沈清对如何制造确实一窍不通,二是即便懂,现在的生产力也是无法完成这种现代社会的科技的。 “杜知府,你就莫要再问了。这是我从海外得来的‘混天惊雷’,威力甚大,数量稀少,我也是存了很久,留到现在才舍得用。”沈清想了个一听就是唬人的名字胡乱安上,扯个借口就要糊弄过去,“好了,现在就是开工干活的事了!” “混天惊雷”,这名字一听就是骗人的。 杜仲也知道,多半是得不出什么答案来的,他就是这么一问,沈清不说也没关系。 “时间紧迫,就几个月时间,也不知能不能赶在雨季之前完成。”一想到只有几个月时间,杜仲原本还能开开小玩笑的心情便沉寂了下去。 李成明依旧四平八稳的说话,不急不躁道:“按照一般计划,是需要个一年半载,如今只能靠人多取胜。” 年前修河道有个□□烦就是冷,下水尤其冷。能下水清理泥沙的,都是一个家庭里最有力气身体最强l健的人,沈清的工钱也给得尤其高,才让这些人愿意下水。沈清是给他们准备好了足够的防寒措施,下了水需要穿上防水的油纸布做的连体衣,规定了每次下水最长的时限,上了岸,立马准备好了烧好的火盆、保暖的大袄和温好的热酒茶饮reads();。 挖上来的淤泥,是很有肥力的,他们也不浪费,全运到地里肥田去了。 沈清是照例每日都去巡视一遍的,不仅为了第一时间能够掌握摸清整个工程施工情况,同时也是给这些役人精神上的支撑,往大了举例就好比古代皇帝御驾亲征,给士兵鼓舞士气是一样道理。 青州人民,上至八十老汉下到三岁小孩,对沈清都很熟悉,杜仲走到街上尚且没有多少人识得呢。杜仲常常略有些心酸地沈清道:“夫人可比我这个知府有知名度多了!” 沈清和他笑笑:“都是乡亲们抬爱,我毕竟在青州待的时间比知府你久些。” 杜仲摇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我看啊,都是因为夫人您相貌好,您瞧瞧,连小娃娃都愿意和你笑,我一过去露脸,准把人吓哭。” 杜仲说的颇是严肃,下巴的络腮胡一抖一抖,更显得凶神恶煞。 果然有妇人抱着小孩从他们身边经过,猛一看到杜仲的络腮胡子脸,脸一皱就要哭,妇人慌忙安抚小孩,一脸歉意地朝二人笑笑,福了福身,抱着小孩紧跑几步走远。杜仲摊手,示意沈清,就是这种情况,怪不得他都而立之年还讨不到媳妇。 不过杜仲转头看到沈清之后,便安慰自己,将军也二十好几,才娶得这么个俊俏的夫人。听说将军天下第一丑,这么说来,他杜仲也不是很差嘛,杜仲摇头晃脑想,漂亮媳妇会有的。 河岸上,来来往往地除了干活的,还有些小摊小贩推着小推车停在附近,卖的大多是抵饿管饱的东西,也有些卖小吃零嘴的。买上一点,解解馋,给淡出鸟的嘴巴来点味道。上面发的伙食管饱,可大锅饭从来就没什么好味道,哪怕沈清他是开了好几家酒楼的人也一样。 好在大家都不挑,沈清算是很大方了,菜里面油水都是足足的,还备着有滋有味的胡辣汤,大冬天的来一口,又辣又过瘾.要知道好些人家,过年才沾一点荤腥。 有七八岁的小孩从不远的摊子上跑过来,手里抱着一个油纸包,在沈清还没反应过来时,二话不说就塞到怀里,然后又跑了回去。沈清抱着那纸袋望过去,只见小孩的母亲正站在一个小摊前,正向这边点头示意。 沈清解开油纸包,正是一袋炸过的芋头丸子,备了几根牙签,估计用来叉着吃,裹着面粉炸得金灿灿的芋头丸子上面撒着黑白芝麻、青绿的小葱和红色的辣椒面,一打开辣味就扑鼻而来,沈清又抬头望过去,那小摊上果然好多人哈着气呼哧呼哧咬着。 沈清想不起是几时接触帮助过那对母子,但心存善念救人一时,他日,或许就有这样一袋热乎乎的小吃被塞到他的怀里。 “吃吗?还热着的。” 沈清举着纸袋对杜仲和玄深道,杜仲连忙摆摆手:“人家母子给你的心意,我就不必了。差不多到时辰,我也该回衙门去了,夫人再会啊。” 沈清不拦他,拜别之后,见着地上的大石块干净便坐下来,又看向玄深。 “怎么不说话?” 玄深也面对着他坐了下来,摇了摇了头。他只是想起了自己也曾有过一段饥寒交迫的生活。 玄深对从前的事,已经记不起来,他大概还有点印象的是,落入水中,后来被一条渡船的人救起,之后他带着小宝,一路走到了这青州。 他没有记忆,但青州却让他感到熟悉,冥冥中,他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仿佛被神明指引一般。 第二十七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金铺屈曲贝阙珠宫的大殿上,一身洒线绣龙袍的长庆帝正托着下巴,意味兴然地看着阶前,跪在地上的两位尚书。阶前挂着厚重的金色帷幕,一身白衣的道袍打扮的男人隐在帷幕之内。 “都平身吧。”长庆帝从龙椅上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走下大殿,走到那两位尚书面前,两位尚书还跪着没敢起身。 尚书的身边是两个与满室金碧辉煌毫不和谐的两个竹筐,竹筐上盖着红绸布,长庆帝指了指红绸布,殿上伺候的太监立刻就站出来,揭开红布,露出所乘之物。 一筐是金灿灿的玉米,另一筐是沾着泥土的番薯。长庆帝的眉毛挑了挑,眉角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屑。 “这就是青州知府献上来的东西吗?” 户部尚书起身,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回皇上,是的。” “呵呵。青州知府是叫杜仲吧,他倒是有心了。”长庆帝的双指捻了一粒玉米,夹起来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这东西挺新奇的,叫什么名儿?” “回皇上,据青州知府所言,此为玉米。” “玉米?”他手一松,指上的玉米粒又落回了筐子里,“黄玉小米,名字倒有趣。” “启禀皇上,此物可做作一日三餐主食,而且耐旱高产,极适合在北方种植。若是能够大面积种植,产量必定可极为可观,为我陈朝福分,是吾皇福气。”户部尚书凯凯而谈,他与杜仲是同乡,此时适时为杜仲美言,“可见青州杜知府确实忠心耿耿、心在魏阙。皇上天纵高才,雄才大略,为我辈楷模,天下无人不心向往之,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们的心意了。”这个户部尚书,成天就想着拍马屁,不过他听了倒是喜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别整天拿小事儿烦他就行。 “还有这黑乎乎的玩意儿又是个啥?”长庆帝这次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指了指筐里的番薯。 “启禀陛下,这是地瓜,又叫番薯。” “番薯?番邦来的?”长庆帝笑,“这黑乎乎竟是番邦物,你说,你这杜……杜什么从哪里弄来这些洋玩意儿reads();。” “这……臣也不知。” “哦,你也不知?” 户部尚书作揖,解释道:“不过,据微臣所知,似乎是陆将军夫人得来的,只是具体的情况,微臣也不清楚。” “陆将军夫人。”长庆帝顿住,转过身盯着户部尚书,吓得户部尚书连忙低头。 “陆将军夫人是我当初赐婚给陆将军的翰林院大学士沈先奉之子吗?”长庆帝算了算时间,竟也有五年之久了。“沈先奉之子竟懂得这许多,我记得他那时好像十七吧,这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得可真快,朕也快老了。” 两位尚书一听这话,连忙跪地直呼:“陛下不足而立,正是龙威虎猛之时,更何况圣上为人皇,当与天同齐与地同寿,何能谈老字?” “行了,行了,两位爱卿都起来吧,朕只是感慨一下罢了,你们慌什么。你们都快起来,我见你们跪得脑袋疼。”长庆帝说着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状似头疼的样子。“还有工部尚书,你又是所为何事啊?” 工部侍郎上前一步,道:“回陛下,臣也是为青州之事而来。” “哦,青州最近如此热闹”长庆帝又走上了台阶,坐回了龙椅之上,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一只手扶在扶手上,目光并没有落下殿下之人,反倒和帷幕之间的人相对一视。 “青州知府呈上了一封奏折,言修清河水利一事。”工部尚书取出奏折,太监上前接过奏折交给长庆帝。 他接过奏折,随意翻动了几下,却不出声,沉默包围了整个大殿。上面的皇帝不说话,下面的臣子谁也不敢动,屏气凝神胆战心惊地等着皇帝的反应。 长庆帝并不是性子和善的人,要形容的话,便是性子诡异到阴晴不定,好起来如沐春风,坏起来雷霆之怒,这些当班的大臣每次都要刺探过今日长庆帝心情是不是好,才敢来觐见。大臣们都知道,长庆帝的脾气只有国师大人才能应付得了。 有些人会向国师讨个好,贿赂贿赂求个面子,但大多数人是不屑的,尤其是经历过几朝的元老大臣,提起这个国师来,都是连声叹气直道妖人误国。 因此,此时长庆帝忽然沉默不语,便叫两位尚书心中恐慌,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天子动怒,叫他们吃够苦头。在陈朝当臣子,也是劳苦心累。 长庆帝沉默了约有半刻钟,才合上奏折,看向殿下二人。 工部尚书头皮一紧,直觉皇帝有话要说。 “爱卿,这奏折你看过吧,来说说有什么看法。” 工部尚书连忙站起来回话,措辞谨慎小心,生怕又捅了马蜂窝,让长庆帝捉了错处。“回禀圣上。青州杜知府启奏,清河水利年久失修,明年恐有洪涝,因特请朝廷拨款以修河水。依微臣所见,修水利之事,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该做该行,但知府若说明年有洪水之灾,或有决堤之险,又有些耸人听闻了。青州风调雨顺多年,至今不曾决堤过,料想明年当是一般……” 工部尚书正硬着头皮长篇大论,长庆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停!你把奏折给户部尚书看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工部尚书又是担忧又是庆幸,担忧自己又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皇帝,又庆幸难题落在了户部尚书身上,户部尚书接过奏折,从头到尾扫上一遍,也是迷惑,这工部侍郎说的没什么大错啊,陛下究竟要让他们说什么。 两位尚书面面相觑,这时户部尚书忽然想到皇帝刚才提到的事,才发现奏折微妙之处reads();。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修河水一事本身并无不妥,只是这两封奏折之中,都提到了陆将军夫人,令人觉得略微惊奇。”户部尚书回答,他猜,这个便是皇帝要的答案。 “果然户部尚书深知朕意啊。”长庆帝看二人一眼,继续道,“朕从前见过沈先奉之子,那时还只不过是颇爱读书的少年郎,如今看起来倒是挺伶俐一人。” 长庆帝继续说着,并不给下面两个人回话时间:“朕以为,这水患之事,未必有之,不若就让他们青州自己解决吧,若是每个府县都跑来和朕说,明年或有水患,需要朝廷拨款,不说国库,便是朕的私库也要全给掏空了。哦对了,看起来陆将军的夫人似乎挺有主意,那不若此事便交给他吧。” 陆沉啊,陆沉,呵呵。长庆帝心里默念。 “这……”户部尚书迟疑。 “可有异议?” “并、并无!”户部尚书连忙回答,长庆帝决定好的事,他们做臣子的,再说什么也没用处。 “那便这样吧。两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 “回皇上,无。” “没事,就都下去吧。”长庆挥了挥手,让二人和殿上伺候的太监全部退下,大殿里一时变得空荡沉寂。他揉了揉额角,有些疲倦地哈了口气,冕冠上的流速垂下,挡住他的双眼。 长庆帝相貌端庄雅正,剑眉星目,颇类其母――戚太后,是有名的英俊皇帝。黄发垂髫时,先帝曾言此子肖我,但历临两朝元老便会知道,长庆帝长大后便越来越不似先帝,反与太后越发相似起来。 此时他斜靠在龙椅上,其状并不雅观,却显出几分独特姿态来。 “皇上。” 这静悄悄的大堂忽然冒出声音来,从帷幕后面,突然走出一个男人。那人长身玉立,一头银发披肩,面貌却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模样,正昏昏欲睡的长庆帝顿时被他惊醒了。 那年轻人,初见者,或许会以为是仙风道骨,识得久了,便知是巧言令色的妖道奸佞。你见他容颜似二十多岁,其实前朝皇帝尚在,他便是这幅模样,那时同朝之人与他一般年纪的,如今大多华发早生。 国师走到长庆帝面前,垂头看着他,长庆帝抬起头,目光与男人交会:“国师,你……” 男人却先他一步发问。“陛下,你在想什么?” “朕什么也没想” “陛下后悔了吗?” “不,朕……我没有。”长庆帝扭过头去,面上带着几分挣扎。 “不后悔的话,就继续下去。”男人竹节般的手指将长庆帝的脸强掰回来,凑近了,看着长庆帝的瞳孔,那里有野心、自私、挣扎和不舍。”“你已经做了,便没有回头路。” 男人无礼至极的举动,长庆帝却没有反抗,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一君一臣以奇异的方式相处着。 长庆帝疲倦地闭上眼睛,手无意识地想扶住男人的手腕,他道:“回风,我……” 国师却突然松手,往后退了一步,长庆帝的手悬在半空,话只说到一半,便闭口不言。 玉楼金殿,寂若无人。 第二十八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水利修缮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古人也运用他们的智慧开凿隧道,比如“火烧水激”之法,李冰在主持修建都江堰时,用的便是此法,现代人看,就是热胀冷缩的原理,李成明也沿用了此法。 虽然时间确实紧迫,但是李成明看起来并不着急,一如既往地沉稳冷静。 “只要青州百姓齐心协力,办成此事不难reads();。”李成明这么说,杜仲也便不急了。反正术业有专攻,这些事他也不懂,便全权交给李成明。 年前要赶工一段时间,等到了年节,无论怎样,都是要让这些做工的人休息,过了元宵之后,才重又开工,好在青州早春少雨,又多赢得了些时间。 青州或许明年多雨,但其他地区则不然。沈清之前便担心,若是遇上大旱该如何是好。 古人食五谷,粟、豆、麻、麦、稻。南米北面,但由于当时生产力低下,产量并不大,大部分人家兼食黄米、高粱面之类粗粮杂粮。 好年景里,依旧有“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之景,又何况坏年景,有黄米饭吃便算不错,吃糠咽菜都是难免。 但玉米却是极高产的作物,引进我国后,就在北方大量种植,而陈朝现在是没有玉米的,沈清希望能将它推广出去。 不管第二年有没有旱灾,玉米都是一种不错的高产粗粮主食,做成面条、窝头啥的,管饱抗饿。而且耐旱高产这一点正是沈清所需要的。沈清派了人,在北边府县购置农田,聘了极有经验的老农,试验育种,明年春,便可以种下。 如此如此诸多杂事,将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转眼,玄深手上的绷带都早就拆掉了,这一日正是年关将近。 这一日,那文安侯世子刘少阳,正背着文安侯求了侯夫人,解了门禁,当天晚上就偷溜着出了门,风流快活去了。 “世子爷,您等等欸。”家丁拦都拦不住,追着刘少阳一路跑,可惜一晃眼就没了人影。家丁摊了摊手,这下糟糕了。 那刘少阳甩掉家丁去了哪呢? 刘少阳这一个月可憋得难受,他爹不知犯了哪门子毛病,真的把他关在一个院子闭门思过,甚至连他后院的莺莺燕燕也全部送到了另外的院里去,别说出府,就是这个院,也没机会出去。好叫他每晚孤枕难眠,食不知味。今日,他父亲不在家中,刘少阳才大着胆子求他母亲,他母亲一向偏宠他,几句话就缴枪投降,让他去了。 一旦出府,刘大少便似入了水的鱼,原先还在他侯夫人面前死气沉沉的模样顿时不见,哼着小调就往西街柳巷去了。 西街柳巷那是啥地方呢?这一听名字就是花街柳巷之地,远远望去,街上两边红灯高高挂起,红袖招展,女子的脂粉甜香逸散到每个角落。刘恶少从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面前走过,却不理会她们的招呼,径直往柳巷最深处去。 越往里走,灯光便越是黯淡,走到最深处,只剩一点隐秘的烛光,到了这处,那些调笑声便忽然消失不见,像是越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那院子只在门口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微微照亮门前的石阶,刘恶少在那青砖红漆大门敲了敲门,马上便有人来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这院子便是柳巷里唯一的一家南风馆,一向以低调著称。南风毕竟小众,这些嫖客或有偶尔误入,或是有短袖之癖,都不会愿意到处传扬,去过的嫖客提起它,常常露出只可意会的微妙表情。 刘恶少因那沈清反被文安侯训斥一番还闭门思过一月,心里对沈清恨恨不能言,又不能报复回去,心里不平得很,又加之闭门不出一月,素了这么多天,早想着巫山*之事,。他便想着倒不如到这南风馆里寻个和沈清差不多模样的,先泄泄愤。 也不知这夫人床上究竟什么模样,是不是还是如白日这般正经,说不得哪一日,那一主一仆二人能让他刘少阳通通拿下,刘少阳心里意淫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老鸨喊了好几声世子爷,刘恶少才从意淫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面前排排站着的或是柔弱或是妖娆的小倌,摇了摇头,颇是不满意reads();。 老鸹察言观色,见刘少阳不满意,连忙便道:“世子爷若是不满意这些个,咱店里还有其他可人的小东西,您说说,小的保证给您弄来。” 刘少阳下巴一扬,看着老鸨问:“什么样的都有吗?” “有,有,都有,都有!”老鸹狗腿道。 “那好,你帮我找身量高一点的,看起来斯文正经的,不要有风尘气。哦,模样嘛,一定要正,最好是桃花眼。” “欸?”老鸨对这要求有些懵,“世子爷能再说的详细点吗?小的我也好给您找对。” 刘少阳不耐烦地瞪老鸨一眼,“我说你烦不烦,你就说有没有,知道沈清吗?” “沈、沈沈清……”老鸨惊了一下,“是、是是那个沈清吗?” 老鸨试探地问:“世子爷莫不是说夫人?” “对,就是他。”刘少阳兴奋起来,“你就说有没有。”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就是一南风馆的老板,可和这些权贵玩不起,不过…… “世子爷,您可真为难小的了,那夫人是何等人物,小的这区区一个南风馆怎么敢冒犯?” “如果有,我给你十倍价钱。” 见钱眼开的老鸨,立马便换了表情。 “世子爷好说话,小的就是再苦再难也要给您找来不是,我们馆里确实有个和夫人相貌相似的,只是他性子惫懒,不是万般贵重人物不愿现身。可世子爷是何等身份人物呐,他可愿意着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赶快给我把人给找过来。”刘少阳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等着老鸨把人送过来,他的心思全在想着待会如何被浪翻滚,连头顶屋瓦断裂之声都没有发现。 那门吱呀一声,一只脚踏了进来,刘少阳蹬时注意力便提起来了,他屏住呼吸等着人往里面走,那人慢吞吞地又往里挪了大半个身体,就差个脑袋没进来,正这时,忽然一记手刀横劈在刘少阳后脖子上,刘少阳顿时就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刘少阳的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刚进来的小倌顿时就吓懵了,一着急便想喊,那人飞出他的剑鞘,啪一声,将门往外一推,关了起来。 “闭嘴,不要出声。”那人手中的冷剑寒光一现,小倌立时捂住嘴,不敢出声。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长眉入鬓,细长的凤眼中迸出一丝冷意,额间的红印仿佛染血一般,玄深漠然地略过脚下躺着的刘少阳,走到已经吓傻了的小倌面前。 他扒开小倌捂住嘴的手,细细瞧了他半天,那小倌儿果然有几分和沈清相似,玄深拉开距离,不屑道:“一点儿也不像他。” 沈清可不是这小倌畏畏缩缩的样子。 “你想离开这里吗?”玄深问他。 小倌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天才知道玄深的意思,连连点头,若不是没办法,谁想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那好,我带你出去,出去之后,你莫要再做这种生意,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这种地方出现……”玄深没有说完下面的话,小倌却听了出来。 “求大侠带我出去。”小倌立时跪了下来reads();。 “那走吧。”玄深弯腰准备把刘少阳拖着出去,小倌忽然道:“大侠能否再等等,我现今身上一分钱财也出,恐一旦出去不能成活,求大侠让我回去取了银两……” 玄深听了他的话,手便一松,把那刘少阳放下,只见刘少阳在地上便滚了两圈,一个荷包从他的怀里滚出来,里面的银两也露了尖儿。 玄深瞄到那银两,脚一踢,把荷包踢到小倌脚下,小倌连忙捡了起来,玄深又抬起刘少阳的腿,准备拖出去,小倌又说话了。 “容大侠再稍等一会。” 玄深啪地把刘少阳又给放下,刘少阳在地上又滚了几圈,这时,当然没掉落什么东西。 玄深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倌儿,小倌儿有些受惊地害怕地跪地求饶,生怕这突然出现的大侠嫌他麻烦,将他一剑解决。 “大大大侠,小人的卖身契还在老鸨那里,请大侠许我些时间,我去将他取来……”小倌儿越说越小声,玄深冷冷的眼神简直要把他吓哭了。 “在哪儿?” 小倌儿又是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玄深所说的在哪儿指的是什么,“在老鸨房间的抽屉里,用盒子锁上的……” 小倌和玄深说了卖身契所放的地方,又指了房间,玄深转身便正大光明地从房门出去,又探头进来,对小倌儿道:“不许说话。” 小倌立时捂上嘴,生怕玄深不高兴,反悔不带他出去,但没一会儿,小倌儿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和玄深说过自己叫啥名呢。 玄深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这南风馆里也是分级别的,像刘恶少这般有钱有势之人,老鸨自然会给安排到特殊幽静的地方,这后院都是些有权势的人才能进的地方,因此便有些安静。 玄深在走廊里走了一会儿,也没遇上几个人,偶遇到一两个嫖客,见玄深生得实在貌美,见色起意,刚想勾搭,便被玄深一掌劈在后颈打晕了,玄深一路进了老鸨的房间,果然翻到了像小倌儿所说的锁起来的木盒子。玄深可没打算一张张找,他将盒子整个带了回去,之后在小倌儿惊讶的眼神中,一剑劈开木盒。 小倌儿在南风馆里也是识字的,他从一叠纸上挑出自己的卖身契,然后看着其余一叠,顶着玄深时时冷漠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说:“大大大大侠,要不要把这些卖身契全毁了……” 玄深剑一挑,将那红烛上剪下一段烛花,落到满地的纸上,那纸遇了火,瞬间便燃烧起来。 小倌儿终于再没什么事情麻烦玄深了,玄深拖着刘少阳的腿,一路拖着往外走,一直拖到了后院的墙角下。 南风馆里的墙尤其高,若是没有梯子,根本爬不出去,小倌儿望着那高墙,心里胆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玄深。 玄深心里道一声麻烦,他将刘少阳抗在肩上,运气跳上墙头,然后挑出院外,接着立时嫌弃地把刘少阳扔到地上,这时刘少阳的脸已经被摔得鼻青脸肿,估计文安侯夫人也认不出她儿子了。 玄深扔下刘少阳又跳回墙内,又一把扛起那小倌儿,故技重施,把小倌儿也扛了出去,一站稳,便立时松开了手,小倌儿啪的一声,没反应过来,就直直地摔到地上,和那刘少阳并排横躺在地上。 小倌儿摔得腰疼肉疼,屁股墩儿砸个扑通响,他揉着屁股,正要道谢,玄深已经一言不发地拖着刘少阳往更深处走了。 “喂,大侠,还没谢谢您呢……”小倌儿追上去,玄深一记眼刀飞过去,小倌儿立马就不吭声了,笔直地站在路中央,望着玄深的背影消失在黑影之中。 第二十九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玄深把那刘恶少拖到了岸边的柳树墩下,此时正是夜色正浓时候,寒风萧瑟,垂坠的柳枝随风摆动,夜色之中仿若重重鬼影招展。 玄深踢了踢刘少阳几脚,确定他是昏迷不醒,而不是装睡不起。其实若是玄深仔细瞧过刘少阳鼻青脸肿的模样,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惜黑灯瞎火,玄深才没那个闲心看刘少阳那张对不起老祖宗的脸。 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他的剑尖一挑,刺啦一声,锦缎华服霎时撕裂。 乌鸦从枝间飞走,老树上人影晃荡。 ———————— 玄深父子的房间在将军府的最西边的僻静处,出了门是一到春天便花繁紧簇的西苑,冬天的西苑没花没草衰败冬景凋敝的很,便少有人往这边走过。沿着□□小道一路到头,便就是玄深父子的住处。 薄纱的窗子里透出暖色的烛光,漆黑的影子仿佛画在窗上,沈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轻不重,仿若春风细雨。这时已近子时,沈清却仍在玄深房间。 只是玄深并不在这里。 沈清正抱着小宝哄他睡觉,这孩子半夜醒来,没看到他爹爹,把小宝吓得到处找了了便,甚至一个小孩夜里穿过花园跑到了东边沈清的院子。 小宝哭着跑进院子的时候,把白竹也吓得心一跳一跳的,最好才搞清楚原来是玄深不知道去哪里了。沈清让白竹回去先睡觉,他抱着小宝回到玄深的房间,等玄深回来。 “小宝睡觉的时候,你爹爹在吗?”沈清小声和他说话。 “在的。”小宝躺在沈清腿上,身上盖着被子,他张大眼睛望着沈清,“可是小宝醒来爹爹就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因为小宝睡着了,所以他出去的时候,没有和小宝说,待会儿就会回来的。” 小宝站起身,爬到沈清腿上,抱住沈清的脖子蹭了蹭:“可是爹爹以前也在小宝睡着的时候悄悄逃走,然后要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来看小宝。爹爹不见的时候,小宝好怕爹爹不要我了,把小宝送给阿嫲了。阿嫲很好,可是小宝想和爹爹在一起reads();。” 沈清拍拍小宝的背,柔声道:“小宝最喜欢谁啊?” “爹爹。” “那爹爹最喜欢谁?” 小孩挺起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清,骄傲地说:“爹爹最喜欢我了!” “那最喜欢小宝的爹爹会不要我们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宝吗?当然不会,对不对。”沈清捏捏他的脸颊,“以后不许哭鼻子了,男孩子哭鼻子要羞羞脸。” 小宝红着脸扑到沈清怀里。 “以后不要一个人夜里往花园里跑,绊到摔着了怎么办?”沈清仔细检查了小宝身上,确实没有摔倒磕到,才放心了下来。不过这个院子确实有些僻静了些,离主院太远,有些什么事一时都叫不到人。要是下次玄深又这么晚地不见人影…… “小宝不怕黑,我走路可稳当了。”小宝小孩子心性,并没有感觉到沈清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担忧。 沈清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担心着玄深的去向,小宝是小孩,玄深很多时候也并没有成熟到哪里,父子两人,有时像是一大一小俩小孩。 打更人敲着竹梆子从将军府的后院墙外经过,悠长的梆子声从墙外传来,打更人厚重的嗓音提醒着,此时已是子时。 小宝想等着玄深回来,可是小孩子熬不住,被沈清哄着睡着了。沈清把小宝放回被子里,起身站起来,玄深究竟去了哪里。 打更人敲着梆子远去,他的身后正是刚回来的玄深。玄深从后院的墙跳进将军府,熟门熟路地绕回了偏僻的小院。 出去时,玄深在房间里把灯点着,不曾熄掉,可这时,房间的灯却灭了。他的心头一跳,着急地往前赶。着急的玄深甚至没有注意到走廊前的阴影下还站着人,他慌张地要去推门,阴影之中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 玄深反射一般反折住那人的胳膊,凑得近了,才觉得那人身上味道的熟悉。 “沈清!”玄深连忙松开手,既然沈清在这里,那自然是没出事的,只是…… 玄深尚未发问,沈清便先问他:“你去哪儿了,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漆黑一片,玄深看不到沈清的表情,却觉出他应该是生气了。 “我……”玄深哑然,不知怎么解释。 “你知不知道小宝夜里醒来一直哭着在找你,他一个小孩大晚上的一个人穿过花园跑到我房里,说爹爹不见了……沈清说到一半,沉默了。 玄深原本从外面回来还有些兴奋的情绪顿时便低落了下去。 沈清心里叹道,自己没事和玄深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他既是不懂这些,又何必凭空惹他难过。玄深难道对小宝的爱会少吗,沈清刚才哄小宝时还说,最喜欢小宝的不就是爹爹吗?他只是向来粗枝大叶惯了,想得少些,没那么细致。 “好了,我不是说你,你不要难过。”沈清上一秒儿还略带责备,下一秒却要想着法儿,哄着人。这乌漆麻黑的,两人都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凭细微之处感觉对方的情绪。 “你可不要像小宝一样哭鼻子哦,大人哭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我没哭。”玄深飞快答道。 沈清当然知道玄深没哭,他是最不怕苦不怕痛的人,几时会哭过,沈清举起他的手,把宽大的袖子垂到玄深面前摇了摇reads();。 “我今天可没有带帕子,你要是难过地哭鼻子的话,只能拿我的袖子擦眼泪了。” 沈清是笑着说这话逗玄深开心的,他知道玄深必定是没有眼泪,也就不必当真用他的袖子擦,可玄深却真的拽住了他的袖子。 紧紧地拽住。 “嗯?”沈清疑惑地问道。 玄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暗的环境让他的无言显得沉默。 “这里太黑了。”玄深道。 “嗯。”沈清不知怎么,也突然觉出尴尬来,他换了话题,道:“住在这偏僻的角落总归是不太方便,不若过几日换到离主院近点的地方,也好照顾些。” “不用。这里就很好。”玄深拒绝了。 “真的不要吗?府里的地方还是很宽敞的,要找到合适你们二人住的地方很多……” “不要。”玄深固执起来,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沈清便随他去了,好在都在府里面,没什么危险。 沈清的手举了好长一会儿,玄深还不松开,沈清不由出言提醒他,玄深这才反应过来,匆匆甩开。 “这里好黑啊。”玄深又说了一遍,沈清耐心地附和着。 “为什么不点灯?” 沈清故作恶狠狠语气道:“吓吓你这个把儿子扔在家里不管出去乱跑不乖不听话的爹。” “我……我不是。”玄深确实被吓住了,生怕小宝儿出了事。 “以后别这样了,小宝会怕。”沈清顿了下,又道,“我也会担心。” 玄深沉默几秒,才扭捏回答:“嗯。” “别嗯嗯啊啊答应了,却不放进脑袋里。你啊,从来都像个不听话的小孩,也就比小宝年长一些。”沈清又絮絮叨叨说起来,玄深这时忽然反驳了一句。 “我可比你大几岁!” 沈清笑笑:“你记起自己几岁了?” “我二十七……”玄深支支吾吾地扯了个数字,他知道自己比沈清大几岁,但确切几岁却是不清楚的,“可比你年长五年,你且要记着!” “是了,是了,且记着了!” 沈清说着,这才推文进去,把油灯点上了。油灯并不亮堂,昏黄的火苗摇摇欲坠,总让人觉得将将熄灭。沈清低头捡着灯花,灯芯发出细小的霹雳巴拉的声响。 沈清压低声音问:“今天究竟去哪儿了?” “我……”玄深大个的身子站得笔直笔直,脸上露出窘迫,那、那有什么好说的。 “我去收拾坏人了。” “坏人?”沈清听此一言,抬起头来看玄深,他究竟去干什么了? 玄深只说到这里,接着任凭沈清如何问,都抵死不说。沈清拗他不过,便不问了,反正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后也会知道的。 “你的手上这是……血?” 第三十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玄深把手背凑近了看,果然有一点血迹,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就着木架上摆着的木盆子里的水,刷刷几下洗干净。 “弄伤了?”沈清问,玄深若是受了点小伤,他自己多半是不会注意到的。 玄深把背上的剑往墙上一挂,眼神四处乱飞,就是不正眼看沈清:“不是我的血,没受伤reads();。”说完这句话,玄深便死活不再多说半个字了。 沈清心道,莫不是他又干什么了,可问又问不出什么。 “我困了,我要睡觉。”玄深目光沉沉地看着沈清,清晰明白地表达了他不想说的诉求。 沈清问不出所以然,好在第二天他就知道玄深到底都干了什么事情。 沈清头疼地拍脑门,约莫是没出什么大的状况吧。 这冬日的清晨,天亮得晚,此时西边还落了几颗星星,渴睡的人们舍不得温暖的被窝,文安侯府的门童照例打着哈欠第一个来开门。小童尚且昏昏欲睡,脑袋里做着等新来的门久童到了,他就可以睡得久些了。 小童懒洋洋地打开门,眼角却瞥到远处正对着大门的河岸上的柳树,有人挂在那里摇摇晃晃,小童一惊,心里直道晦气,上吊寻死竟然敢跑到文安侯府门前。 那树下围了一圈起早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小童禁不住好奇心,忍着对死尸的惧怕,也跑过去围观。小童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进去,头还没钻出来,正听着,有人大呼。 “人是活的,啊……是是是侯府世子……” 小童脑袋立时清醒了下来,他挤出人群,正看到五花大绑着的文安侯世子赤条条地被吊在了树上,冻了半宿的文安侯世子身上全是被打得乌青的痕迹,围观的女人们还对着文安侯世子的下l身指指点点,小童一屁了股坐到地上,这下糟糕了。 他尖声道:“还不快把世子爷放下来!” 这么一件大清早集市里发生的闹剧,经过一天的发酵,很快在整个青州传扬开了。 有好奇谁将刘恶少绑起来的人,有痛快于这青州恶少也有被人收拾的人,也有在嘲笑文安侯世子爷竟是个银枪腊样头的人,总之人人反应不一,但几乎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可见刘恶少恶名之盛不得人心。 沈清得知此事已经是当天夜里的事。 沈清问:“那是你干的?” 玄深背对着他,不和沈清正脸相对,昨晚他倒是挺痛快的,可眼下却有些惴惴不安。他把刘大少绑了挂外面一夜,手段确实有些狠毒,会不会让沈清以为他心思恶毒,惹来厌恶。 玄深咬着下唇不说话。 沈清本就不是在质问他,只是担心他做的太过,又怕他给人认出来。 “你莫要担心,就是被人认出来,我们抵死不认账,他也奈何不了。”沈清只好如此说了,谁叫玄深连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呢。 哪知沈清刚说完这话,玄深却接了一句。 “他没看到我。”玄深转身面朝着沈清,略自豪地说,“我的武功很好。他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我打晕了。” 沈清无言以对,心道,玄深的关注点竟然只在自己的武功好不好,罢了罢了,就是那文安侯府来闹事,他沈清也应付得了。 沈清等着文安侯上门,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过年,也不见有人来。沈清奇怪,是他们没发现,还是不敢? 原来那日,刘少阳被抬回文安侯府之后,马上便请了大夫。 文安侯府闹得是鸡飞狗跳,丫环们窃窃私语,文安侯夫人抱着手帕,眼泪刹都刹不住,文安侯听了心里越发烦闷,骂了句:“闭嘴。” 房间里阴云密布,外面的人想探听里面的情况,侯府的几个姨娘没资格进这院子,各自在自己房里来回晃悠,心急地模样比文安侯更甚reads();。 大夫从里间出来,侯夫人当即迎上去,不安地问道:“大夫,我儿如何?” 大夫摇摇头,对文安侯和侯夫人道:“世子爷没有什么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文安侯沉声问。 “恕老夫无能,因为在外面冻了一夜,世子爷的下l体被冻伤,很可能”大夫顿了一会儿,才道,“世子爷今后恐怕会子嗣艰难……” “不!”侯夫人尖利的声音嘶叫,“大夫,你是说我儿以后会不举吗?” “是的……” 侯夫人扯住大夫的衣襟,骂道:“你这庸医,不会治便不要治,休要胡言。” 刘少阳是侯夫人唯一的儿子,他他还没有诞下子嗣呢,侯夫人绝不相信这是真的,若是如此…… 与侯夫人将近崩溃的情绪截然相反的是文安侯。 文安侯异常镇定,送走了大夫之后,沉默地坐着,那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刚知道儿子变得不举的父亲。 侯夫人隐隐有些惧意,她提起胆子,问:“少阳他要怎么办是好?” “什么怎么办?”文安侯抬起头看他,平静的脸上没有悲伤与担忧,“侯府又不是没银钱,以后给少阳请大夫,每日花钱供着他,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那不追究那凶手了?”侯夫人试探,“这害我儿的恶贼十有八成是受将军府的沈清指使,侯爷难道就不想为少阳报仇?” “你闭嘴。”文安侯推开她,“都是你平时溺爱,才将他养成这般跋扈嚣张,你若是平日多管管,哪能惹来今日这般灾祸!” 侯夫人不可置信。 “少阳也是你的儿子!” 文安侯看侯夫人一眼,眼底阴沉:“呵呵,我便是少管了他。以后少阳便在家里好好养伤,莫要出府丢人现眼。我们和陆将军还不能撕破脸面,此事休要再提。” 侯夫人突然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弃了这个儿子啊!侯夫人或许只有这一个儿子,但侯爷可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侯爷,少阳可不是你手中的棋子,说弃便弃。”侯夫人回敬。 “呵呵,夫人,你想多了。少阳是我的儿子,他日后照样是锦衣玉食,我这个做老子的难道还会亏待他吗?” 文安侯说着,朝侯夫人看了一眼。 “我便先出去了,你好好照顾少阳。” “你站住!”侯夫人凌厉喊道,文安侯却头也不回,从大夫说过刘少阳不能生育之后,他竟一眼未瞧过所谓的嫡子。 嫡子不嫡子的,文安侯冷笑,他自己便不是那当家主母所生,呵呵。 侯夫人忽然全身发冷,她往身后一退,坐在椅子上,卧室里传来刘少阳喊她的声音,侯夫人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的儿子若是废了,做不成未来的文安侯……不行,侯夫人重重握住拳头,她还有个当贵妃的嫡女。 她是文安侯嫡夫人,绝不能让人夺去她的尊贵。 第三十一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其他人纷纷好奇:“哪不一般?” 绿夹袄扯了扯穿着蓝袄子的丫环袖口,“诶,你来说说,你不是去过那房间,看见过那两人吗?” 蓝袄子的丫头嗑完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道:“行,我来说。你们先去看看外面有人没有。” “没人,没人!”绿夹袄匆匆看了一眼,关好了门,几个丫头便头挨着头,相互小声地分享起消息。 “我是见过那一大一小乞丐的,我敢断定……”蓝袄子说到这里,得意地抬起下巴,“那绝对是夫人的相好!” “相?相好?”几个听故事的丫环一脸不可置信,“夫人他他他……找相好了!” “我亲眼所见。那小的,活脱脱一个小小夫人,那鼻子那眼睛,长得和夫人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说不是夫人的孩子,那是鬼都不信的!而那大的……”说到这里,蓝袄子又卖起了关子,等吊足了众人味道,蓝袄子丫环才继续道,“那大的,就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啧啧啧,我看了都不免心动!” “可怜我们在外打仗的将军!”蓝袄子说着,假惺惺地抹了一把眼泪,其他人正待继续要问,哐一声大门开了,吓得几个做贼心虚的丫头咣当都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这背后议论人果然是亏心事。 推门进来的是沈清院里的大丫头白竹。白竹是将军府的一等丫头,身份地位比府里的小丫头片子高多了,围着烤火的小丫头们都有些怕她,生怕她听到自己在这说的闲话。这让主人家知道,可是要赏嘴巴子。 好在白竹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叉着腰,嗔骂一句:“你们这些惫懒丫头,净知道偷懒,好叫管家老头知道,非扣你们银钱不可reads();!” “好白竹,快饶了我们吧!这不是下雪没啥事嘛。”小丫头们笑闹着求饶。 白竹也只是这么吓唬一下,她是来叫两个人手帮忙的,这天一冷没啥事,干活的丫头们都缩到这一屋里烤火来了,外头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快来个人,跟我去厢房去照顾下病人。” 白竹随便点了绿夹袄和蓝袄子两丫头,其他人见状也四散离去。 那厢房一进到里头,便满是浓重的药味。屋里倒是不冷,白竹进去时,正看到沈清独自坐在炉子前面,一块块往铜绿色的炉子加炭,燃气的烟气顺着半开着通风的窗子散溢出去。 “夫人。”白竹请了一下安。 沈清抬起头,吩咐说:“你们去给那一大一小换个衣裳,这来来回回折腾,两人都出了好多汗,怪不舒服的。” “是。”白竹答道,又让俩丫头在她后面打下手。 白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捡来的小孩了。然而每看一眼,就越觉得和沈清长得相像极了。那小孩白白嫩嫩粉雕玉镯的,尤其可爱,白竹忍不住赞叹道:“这小孩儿真可爱,和夫人长得可真像!” 边上俩丫头早就觉得了,但她们俩可不敢在夫人面前乱说话。 沈清好笑,这丫头,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和他像到一块去。 白竹瞧见沈清神色,就知他定然不信,便把小孩抱到他面前,“夫人,您瞧瞧,可不是像您嘛。” 沈清只那么瞧上一眼,便在心里怪诧了一下,这小孩当真和他长得像。 这一大一小被他捡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看不清相貌,后来洗干净了,沈清还没有去看过。只这会儿,才真正瞧见这小娃娃模样,当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小孩才三四岁,模样还未长开,等长开了,怕只会比沈清好看数倍,尤其是小孩额间的形似红莲的胎记,衬得他好像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的莲花童子。 真是越看越像,白竹暗自嘟囔了几句,把小孩抱给边上的小丫头,又去给大人换衣服。 白竹倒不会因为男女有别不好意思,但是另一个搭把手的绿夹袄丫头却羞得人都有点呆了。白竹嗤笑了一声,这小丫头片子,拍拍它的背,把她叫回了魂。 “这,这可真是个美人……”绿夹袄丫头呢喃道。 这当然是个美人。饶是白竹见惯了沈清的好模样,也为眼前之人所惊艳。 这……白竹心内不免生出一点担忧。看到眼前之人绝色容颜,又想那夫人也是惊才绝艳,便不免为远征边关数年未归的将军担忧。夫人人是好,将军人也好,虽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但在府里久了的人,都知道将军面冷心地却极好,可是再好的人品也耐不住将军丑哇。 白竹不知道将军到底有多丑,只是先皇帝曾金口御赐将军罗刹面具,掩其丑陋面目,以免惊扰圣颜。白竹见过来拜访将军的大臣,相貌也好不到哪去,但丑到让皇帝都看不下去的就只有将军一人,想来是很丑很丑了。 白竹的心里那是一个思绪万千。这么丑的将军和这么美的人儿,夫人万不要心猿意马,失了分寸呀。 沈清不知白竹早已想了万万千,他落在后面,床帏半卷,床头的灯不很亮堂,他只瞧见俩丫头都呆愣着,便以为两姑娘家定是不好意思给男人换衣服,害羞了,于是走上前对二人道:“你们退开些,让我来吧reads();。” 走上前的沈清这时才看清了男人模样。这……男人长相……也倒是解了他的疑惑。 沈清手脚快,七手八脚地便换好了男人衣服,又吩咐二人:“以后若是不好意思给病人换衣服,便去找个小厮来,手脚粗些也没关系。你们女孩子总是脸面薄些。” 白竹也不能说实话,只好答了一声是,而两个小丫鬟,没一会儿便让她们先出去了。 镇定走出门的绿夹袄刚走出了几步路,就掐了一把蓝袄子的胳膊肘,压着嗓门质问她:“你不是说美人吗,怎么是个男人?” “是美人啊!”蓝袄子无辜,“男人也是美人啊!”她之前正准备和大家说清楚的时候,白竹突然进门,这句话就憋回了肚子里。 两人并不知道得蓝袄子丫头和丫头们说的话,被府里各个丫头散播,没一会儿,夫人的相好带着娃找到将军府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里。 比如在后院某个姨娘院里头,小丫头刚跟姨娘说完这件事,正搓l着手抹粉的姨娘呆了三四秒,然后激动地叉着起腰,顿时雄心壮志。 “好你个夫人,总算让我找到你的把柄啦,呸,不检点,竟然背着将军有了相好有了娃!这次我一定能够夺过将军的宠爱,把他个臭男人弄下去。” 姨娘咯咯笑了几声,兴奋地哼起了歌谣,更认真的抹粉了。 那激动模样,让边上伺候的小丫鬟都不忍心告诉她,就是夫人进门之前,将军也没有宠爱过他,将军甚至都没有踏过后院女眷的门。 整个府里不一的反应暂且不论,当两天后,消息终于传到了出门探亲回来的老管家――沈清整个将军府里最怕的人的时候,消息已经变了味儿了。 这位老管家在将军府待了十几二十年,是真的勤勤恳恳真真切切为陆大将军好的人。如果他没有经常盯着沈清,生怕沈清给陆沉戴绿帽子的话。 老管家一见到那先醒过来的小孩时,瞬间便炸了,这模样,不是沈清的种,他老管家明年就可以撂下挑子不干这将军府管家了。老头儿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脸上的肉一抽一抽,激动地撸起袖子就要和沈清干起来。 老管家声泪俱下连声哀嚎:“将军啊,老奴真真对不住你啊!老头子我真没用,没有给你看好家,咱们将军府真是家门不幸啊。” 老管家每哭几声就瞪一眼沈清,老管家愤愤道:“夫人,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背着将军在外面有人了!” 沈清:“……”我冤枉。 第二日便是冬至日。 北方人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早年刚到将军府的时候,老管家边寻思着沈清从京城来,怕是有“冬至到,吃水饺”的习俗,因此那时候张罗了厨房煮了各种馅料味的水饺好几锅,让沈清啼笑皆非,硬生生吃了满满一大碗包着不同馅料的饺子。 第二年,沈清便与老管家说,他入乡随俗,如今既是青州人,便依青州的习俗办便是,老管家这才打消了再煮十八种馅料水饺的打算,依着青州的习俗煮汤圆。 其实沈清也不是特别爱吃汤圆,甜腻的东西他多半是不太爱的,只是如今再吃这汤圆,却总让他想起旧日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母亲作汤圆的手艺是有的,只是那时候沈清不爱吃,颇为嫌弃,如今却分外怀念。 前世之事,恍然一场大梦,沈清有时候也在怀疑,所谓的现代社会和末世,会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但身上的空间又提醒他,前世之事,并非虚幻。 第三十二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夫人,我细细思量过多次,清河水利一定要重修。”杜仲对此志在必行,前面数任未做成的事,他杜仲今日必要完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盛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杜仲寒窗苦读二十载,学成卖与帝王家,不是为了十万雪花银的。他胸有史公之志,心怀子美之忧,心中装得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子民,是如何让他治下的一方土地安居乐业。 杜仲再拜稽首,沈清意料不及,这可是最重的跪拜礼,他可受不起,沈清快快扶起对方,请之上座。 “请知府莫折煞我了。”沈清说道,“我身居青州,也算是青州子民,这青州也是我未来数十年将要生活的地方,自然也想要它变好。这不仅是为别人,也是为自己。但请杜知府莫要再多礼了。” 青州地形西高东低,西面有西山高高耸起,耸入云峰,清河发源于此,从青州一路向东,汇入长江,中间经过了大l片平原。 清河上游,水流一路湍急,其势迅猛,一路从西山上带下许多泥沙碎石,清河九曲,河道弯曲,又加之进入青州之后,经过大l片平原良田,地势开始低缓,水流缓慢,从西山上带下的泥沙碎石便在此沉积,淤塞河道,造成极大安全隐患。一旦雨水充足年份,极易决堤。 而往年的做法常常是不断加高堤坝,此法治标不治本,堤坝一年年增高,河道的泥沙一天天堆积,水患之危一日日增加,如今的堤坝已经加高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字,一旦决堤,淹没青州数十万人家和万倾良田,岌岌可危。 多年来的青州知府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一情况,可一是工程浩大,难以掌握,一旦变故,动辄殃民;二是资金人力,仅凭他们无法调控,朝廷又无法给出足够的补助;三是缺少能治理的人才,能治水者,少之又少,能比大禹李冰者,世间又得几何。 能做的就只能是加高加固大堤,却不能从根本治理河水,彻底杜绝水患。 “此次治水,朝廷能不能给予青州帮助不说,但有夫人和将军府的支持,治水便有了第一步的保障。如今最大的困难是要找到能够治理的人。”杜仲深锁眉头,这正是最难办的事。他相信资金与人力,沈清定会帮助于他,有将军府的支持,事半功倍。 但是要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我听说李冰一氏学其祖宗之法,后人时有对水利深有造诣者。杜知府不妨从这里入手。”沈清沉思了一会儿,对杜仲道。这个消息沈清并不确定可靠不可靠,他也是到这古代来,才听说有这李冰后人的事。 现代社会的说法是,李冰只有两个女儿,所谓儿子则为杜撰,但在这个朝代,有李冰后人带着全族隐居山林的故事。更时常有人出来说,曾偶遇李冰后人等等,诸多逸事。 因为不确定,沈清道:“但此事,我也不能确定真假,知府便从两条路出发好了,一面寻求天下有能者,纵使万金亦要觅得贤才,一面再找人寻李冰后人reads();。知府觉得如何?” 杜知府摸着胡子道:“那便依夫人所言。”青州雨季在梅雨季节的五月和暴雨频繁的六七月份,春季则常常有春旱,因此清河重修必要在五月梅雨季节发生之前才行。 “杜某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杜知府说完,便告辞。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沈清看着杜仲匆匆的背影,有些敬佩这样一个看似草莽汉子实际却心有大志的人。这份为官为民之志,沈清自认为做不到。他所做的,只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给更多一点的人,一点念想罢了。 他是现代人,没有古人保家卫国忧国忧民之心,在现代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只是从末世走来,见惯人情冷暖、生死离别之后,仍旧对生命抱有珍视。 他知道这世间苦难,却不遗忘希望。 沈清苦笑一声,自己突然在想些什么呢。眼下就很好了。 ―――――――――――――――――――――――――― 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来人往,清河岸上几个小孩正在踢毽子,小宝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痴痴地看其他小孩玩耍。他也想一起玩,可是一个毽子要一个铜板呢,小宝的手伸进怀里掏了掏,反复摩挲着怀里的铜板,还是舍不得。一个馒头也是一文钱呢。 小宝想,回去让爹爹做一个,听说做毽子需要鸡毛,爹爹会捉大肥鸡,啊呀,可是爹爹好像不会做毽子。 爹爹什么都不会呢!小宝惊恐地抱住的脑袋,他的爹爹不会做好吃的鸡不会做毽子也不会扎辫子,小宝的小辫子都是自己扎的。 爹爹你会做什么呢? 啊!那个是……小宝跳下来,他知道爹爹会做什么了。爹爹有一把漂亮的剑,他最会的就是舞剑了! 小宝哒哒哒地跑下,跳到浅水区的大石头上,他看到不远的泥滩上,,一把剑柄冒出泥沙,被阳光一照,反射l出银白的亮光。那剑柄,是他爹爹的! 小宝的胳膊太短了,他又往前挪了了一点儿,只再差一点点就够着了……正在小宝找到一根杆子,努力往里挑的时候,身后出现一只手,竟然越过他,直接够着了。 小宝的眼睛顺着那只手一路看去,是刚才在踢毽子的十多岁的大孩子。那少年早注意到小宝,看他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心里还觉得挺爽,哪知一会儿没看,小宝就不见人影,少年四处寻找,才发现小宝爬到了石头上,正够着什么。少年心里好奇,便走了过去,瞧见那小宝艰难的够,起了坏心思,越过小宝直接抢走了东西。 拿到手里才发现是把长剑,看起来还是好东西,也不知能卖几个钱。 “这是我爹爹的。”小宝鼓起勇气道。这人太坏了,怎么可以抢,他都要拿到了。 少年倨傲地说:“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小不点儿还想和他争东西。 “我……”小宝声音弱了下来,才四岁多的小宝,根本争辩不过对方。 那少年见这小孩想要的不得了,心里便有逗弄之心。他挑起下巴,轻蔑地对小宝说:“你想要,也可以。喏,你去和他打一架,你赢了,我就归你。” 少年随手指了一个岸上看热闹的孩子,小宝往那儿看去,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也就比自己高一个头,壮半个身子,小宝,小宝能打得赢reads();。 他们上了岸,少年随手往地上划了一块,就让小宝和那小胖子打。那小胖子本来就比小宝大两岁,还比小宝壮硕写,小宝和他打很吃力,屡屡被小胖子压倒。 可是那剑是爹爹的,小宝咬牙,狠狠地撞向对方,小胖子也没想到小宝突然发狠,用这么大力气,被一顶,往后一倒,屁l股啪的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像只翻了盖的王八起不来了。 小宝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他的衣服都被扯破了,但眼睛却是亮晶晶地看着少年。 少年嗤笑一声,笑骂一句笨蛋骗你的,领着一群小孩一前一后离开。 小宝原本振奋的兴趣瞬间就委顿了,亮晶晶的眼睛冒出眼泪花儿,委屈的撅起嘴巴。 他小跑几步,跟在少年身后,眼见着少年带着剑进了一家当铺,出来便只拿着银子。 那剑,竟被少年给卖了。 玄深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拣出一柄长剑,这把剑,沈清一打开箱子时,玄深就注意到了。 鸦色的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一条蛟龙攀附在剑鞘上,栩栩如生,龙眼处,用黑玉镶嵌着,烛光之下,熠熠生辉。玄深把剑拔l出,银白的剑身反射l出森森的冷光,他细长的眉眼映照在剑身上。 玄深的左手并不灵活,他举起剑身细看,吹一口气,黑发遇刀刃即拦腰斩断,随手划一两下,那木箱便裂成两半。 沈清站在玄深背后,他看不到玄深的表情,只看得到背影,但沈清觉得这就是玄深应该有的样子。 手执长剑的他,看不出痴傻的痕迹,仿若新生。 他可以与剑共舞,不需随波逐流,或许依旧笨口拙舌,不善言语,但人却像注入了新的魂灵。你会被他吸引住目光。 玄深转过头,面上有很浅的欢喜之意,沈清看得出,他很高兴,也很喜欢。 玄深小心翼翼道:“这把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清指了指箱子里,“还想要什么,都可以拿。” 玄深摇摇头,他只要这把就够了。 沈清随他去了,只是关箱子的时候,突然看到底下还有一把一寸的匕首,好奇地捡起来。 这把匕首明显和玄深手里的剑是一套的,上面都有镶着黑玉的四爪蛟龙盘柱的图案,沈清好奇着翻开了私库的账簿,上面记着盘龙剑和匕首都是皇宫里头的皇太后送的。 皇太后? 太后为什么会在原身的嫁妆里加上这么一件东西呢?原身是被皇帝赐婚给陆沉的,而且有一品诰命的品阶,皇宫置备些赏赐无可厚非,只是大多数东西都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原身更不是舞刀弄枪之人,这礼物送起来可并不合适。难道只是因为原身所嫁之人是舞刀弄枪的将军吗? 沈清压下心中疑惑,取了匕首插入,和玄深一道离开这灰尘遍地的库房。吹熄蜡烛,关上库房大门,装满了财富的库房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玄深的目光全被剑吸引住,哪怕他的右手不便,仍旧用左手执剑。沈清见过玄深用木剑杀死一匹暴戾的疯马,但并没有见过玄深舞剑,此时看他在院中执剑,衣袂缥缈,疏狂潇洒、酣畅淋漓,宛若云龙翔空,有雷霆万钧之势。 秋风萧瑟中,琼枝玉树沙沙作响,几息之间,剑光熠熠,飞叶满天,一树枝桠齐齐截断。 第三十三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白驹过隙,时间无声无息走过,除夕一过,十五元宵,三月踏春,春耕播种,清明扫墓,一路繁忙,转眼便到了端午节前reads();。 经过几个月时间,在所有青州人的努力,清河水利基本修缮完成。 杜仲站在堤坝上望着江阔水平的清河。清河水中则有确定水位的石桩人像,“枯水不淹足,洪水不过肩”是标准,在人像的背后,密密麻麻地刻了无数名字,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都将被铭记。 “没成想竟能在我杜仲之时,成其济世伟业。百年之后,我杜仲之名,或可与这清河同在,不图万世流芳,只望百年之后,后人在这清河人像中能觅得我杜仲的名字。” 沈清笑:“知府自谦了。” 杜仲摸着胡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几十岁的人,还图个虚名,倒在沈清面前羞愧了,可谁叫他就是世俗之人呢。杜仲别开眼,却正瞧见沈清身边的两个侍从,笔直笔直地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他的印象颇深,他之前还怪诧过,将军府挑人标准难道都这么高。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夫人收留下来的。 玄深和银鼠并排站着,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年长了一岁的银鼠,并没有在心智上有多少长进,他依旧是个站不住的人,玄深站在他身边,真想踢他的屁l股,让他站直了! 一点儿武者的气质都没有。玄深别过眼,省得他看了手痒,想一掌呼过去。 玄深左右转了一圈,觉得没多大意识,又转过头来往沈清那里看去。已经过了清明许久,天气早已经暖和起来,沿着堤坝可以看到踏春的女子穿着轻薄的薄衫褶裙露出藕节般的臂弯。青州的民风算得上开明了,年轻女子也乐意在这种季节踏春赏花,何况,青州一大害刘恶少据说被人断了子孙根,至今不敢出门,青州的漂亮姑娘们就更欢喜游玩了。 当处于少年慕艾的银鼠还在偷看美丽女子的花衫时,玄深却专注地看着沈清。 沈清穿着一件浅钴蓝色的长衫,袖口绣着浅葱的兰草图案,身上不置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将垂下的长发披在肩上。他的脸上时常带着微笑的,生气的时候很少,偶尔愠怒的时候,会轻轻将眉皱起。他的眉形很好看,显出几分利落的英气。 玄深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沈清和他凑得近时,他面上的表情是平静的,心脏却跳得很快。等没人看到时,他摸着自己的脉搏,觉得自己大概是得病了。 杜仲咳一声,对沈清道:“你看看那边……” “??”沈清迷茫,让他看什么? “咳咳,就夫人家里最好看的那个侍从。”杜仲指指。 “怎么了?”玄深?沈清也看过去,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站着,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奇怪的,沈清疑惑地看着杜仲。 杜仲压下声音,道:“我觉得夫人家那个侍从是不是那啥……”杜仲那啥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他一个八尺壮汉注意这些小边小角的,让人知道也挺丢脸的。 杜仲憋了好一会,才道:“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在意夫人。” “??”沈清依旧摸不着头脑。 “我好几次见他,都盯着夫人您看,而且是那种时时刻刻紧盯着……”杜仲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完,觉得自己略多舌了些,“您自己看看吧。”杜仲的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不是凭空出现的。沈清虽是将军的夫人,但确实是个男人。有好几次他一时忘记身份,和夫人稍微靠近了些说话,在自己觉得不妥退后之前,玄深的眼刀立马就飞了过来。 “有吗?”沈清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不妥。 “那,那可能是在下看错了吧reads();。”杜仲把话憋回去。他倒是想提醒几句,光他这样看,都觉得玄深和他关系太近,何况旁人,只是这些话总是于礼不合。希望他这么说之后,夫人能早日反应过来。 沈清还是有些反应的。 之后,他也会有意无意地注意玄深,几次都正撞见玄深盯着自己。玄深的瞳孔有如浓墨一般,黑亮透彻的,能溺死人般深沉,仿佛能将人的内心也全吸进去。他盯着沈清看的时候,眼睛会更加亮堂,仿佛…… 仿佛……怎么可能呢,沈清苦笑一声。 沈清压下心中忧虑,对自己道,应该只是碰巧,怎么可能会老是盯着我看。杜知府真是话多,没来由的话也到处乱传。 是吧?是这样吧。 只是很快,事实就让沈清自打嘴脸。 那是一个下午,沈清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疲惫,便推开书桌上的杂物,靠着桌子小睡一会儿。他睡得向来不深,闭着眼睛,神智是清楚的。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玄深的声音传来,大约看他正睡着了,便压低声音小小声地喊他。沈清正想起身,忽然忆起前日杜仲所说,一时便顿住。 玄深以为他睡熟了,沈清便将错就错,假装睡着了。 玄深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边上轻手轻脚抬出一条凳子,放在沈清边上,一屁l股坐了上去。他大约是有些无聊了,从书桌上随手翻开一本书,翻动了几页,就没多大兴致,又把书搁置下来。 装睡的沈清听着动静,便觉得自己无聊,竟听那杜仲的胡言乱语,在这里瞎想了起来。沈清正要起身,这时他的身上却盖上了一件披风。 原来玄深把那书随手一丢之后,见书房的窗户大开着,带点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将帘子吹得四处摆动,而沈清身上只着单衣,玄深便从一旁的架上拿下一件披风往沈清身上盖着。 沈清心里道,这向来不注意这些细节粗枝大叶惯了的玄深竟然也会有这种细致的小举动,他可还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呢。 玄深往沈清身上盖了衣服后,又坐回凳子上,这时沈清也不好再醒来,便继续睡着。他确实有些疲倦了,这样略带凉意的风吹着,让他的困意越来越重,他几乎真的要睡过去了。 玄深坐在沈清身边,目光却落在沈清的脸上。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的脸没来由的熟悉,像从前便认识一般。可是沈清看起来并不认识他,这么说起来,应该是没见过的。 否则,他怎么可以不想起我来呢? 沈清的鼻梁很高l挺,和他的眉毛很搭,英挺利落。玄深看了一会,竟想上手去摸上一摸,举到中途才恍然觉出自己的意图。 玄深举着手,放也不是,举也不是,他看着沈清的脸,舔l了舔嘴唇,禁不住心底的*,慢慢地将手指轻轻按在沈清的眉心,沿着他的鼻梁往下慢慢滑动,直到落在唇上。 沈清的呼吸刹那间停止,困意全被惊走,后背惊起一身冷汗,他的全身僵硬,丝毫不敢动,生怕让玄深发现他还醒着。 也幸好玄深此时并没有发现沈清正醒着,他的手指在沈清的唇上停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指,凑过去,嘴唇在沈清脸上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那触感很轻,仿佛被羽毛扫过一般,却把沈清吓坏了。 玄深亲了一下,自己也被吓到了,他腾地站起来,扑通一声将凳子推倒了。 玄深后退几步,见沈清还睡着,慌张奔逃出去。等玄深完全不见人影之后,沈清才缓缓地抬起头,内衫已经全被湿透。 第三十四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 其实沈清也不是特别爱吃汤圆,甜腻的东西他多半是不太爱的,只是如今再吃这汤圆,却总让他想起旧日在父母身边的日子reads();。母亲作汤圆的手艺是有的,只是那时候沈清不爱吃,颇为嫌弃,如今却分外怀念。 前世之事,恍然一场大梦,沈清有时候也在怀疑,所谓的现代社会和末世,会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但身上的空间又提醒他,前世之事,并非虚幻。 只是往事已矣,来者不可追。 父母在时,他尚以为自己有大把时光孝顺,父母去时,才知道自己在这人世已孤苦无依。也许大多数人总要有婚姻的原因大概就是让自己后半辈子并非一人吧。 一到年节,沈清便容易染上这种情绪。 走在身边的玄深自然也感觉到沈清忽然情绪低落。他推了推沈清,指着路边支着摊子的小贩道:“那是什么?” 沈清被玄深一扰,才兀自从情绪中挣脱,随玄深的手看过去。 原来那是家卖糖塑的小摊,吹糖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简单的有什么小猴子小兔子的图案,复杂点的甚至还有二l龙l戏l珠、年年有鱼之类的花色,一群小孩子正好奇地围着摊主看热闹。 想到玄深孩子都好几岁了,依旧童心未泯的样子,沈清心里那点郁郁也消散了。 “想看便去看看吧。”沈清对玄深说。 玄深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只是随便一指,想分散沈清的注意力,也不知自己指了什么。脑袋渐渐清楚的玄深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被沈清捡回家时,完全不知世事的时候了。 他也会觉得别扭,毕竟这一群小孩子围着的地方玄深挤进去总是不协调的。沈清虽不知道自己确实的年纪,但大概也知道自己比沈清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玄深瞄了几眼那吹糖人摊前的“糖人模”,他的确有些好奇。 玄深红着脸不答话,腿却迈开,往那摊子上挪。 吹糖人的手艺可巧,这功夫全在这“吹”字上。 他取了一只竹片,卷起一块黄褐色的饴糖,吹的时候不能停,一定要边吹边捏,饴糖在手上经过搓、压、拉、剪等等若干步骤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便出来了。南方的吹糖技艺讲究色彩,公鸡的冠翎是喜庆的鲜红色,翠绿色的翅膀高高抬起,橘黄色的尾巴翘l起,鲜艳又好看,围着的小孩子一时全发出欢呼声。 有一个孩子还在缠着他的大人买,大人不想买,小孩就有哭鼻子的势头,等大人满足了小孩的愿望,那小孩才破涕为笑,满足地捧着糖人走了。 “你想吃这个?”沈清扭过头看玄深,虽然说喜欢吃糖的成年男人不多,不过玄深的爱好向来不一般,没准他还真喜欢。 玄深对没吃过的东西从来都很好奇,玄深潜意识知道他的童年里并没有这些。只是围着吹糖人小摊的都是黄发垂髫的小孩,玄深都能当他们爹的年纪……实在丢人。 玄深还在踟蹰,沈清已经挤到一群小娃娃中间,小孩们见到身边突然冒出大人,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吹糖人也看到沈清了,笑呵呵道:“小的十文钱一个,大的二十文,买俩还送一!不好不要钱!大官人您也来看看我这糖人欸。” 那吹糖人是从外地来的,不认识沈清是谁,但走南闯北眼力是有的,他见沈清穿衣便是富贵人家,便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张口便喊大官人。 沈清和吹糖人搭着话。 “老师傅的手艺不错啊reads();。” 吹糖人乐呵呵,他对自己的手艺最是得意:“老夫我走南闯北,这手艺从来都是顶顶好,没有人不夸奖的!” 沈清听他这样说,又问:“老师傅可有见识,看来去了不少地方,怎么就到青州来了?”街市热闹的气氛不是虚的,的确多了许多外地人。 “青州好地方啊!”吹糖师傅手上动作并没有松懈,一个精致的红葫芦转眼间出现在他手里,他一边扯着糖胚,一边回答,“都说现在的青州好,知府是好官,将军府仁义,这里的老百姓有饭吃,可不就是来了嘛。人呐,不就是挣口饭吃。反正老夫我天南地北转,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要是青州不好,我就走嘛。” “那师傅,您觉得这青州还行吧?” “还行,还行!” 吹糖人把红葫芦交到小孩手里,收了钱后,拿起汗巾擦一把汗,继续说:“世道不行,哪里的日子都苦,青州人算不错了,小孩子们都有点零碎钱来买这吃食,我去过一些地方,那小孩儿眼巴巴地盯着我糖人,口水都流了一下巴,父母都舍不得舍出一个铜板。” “呵呵,是嘛。” “就是呀!我到这青州之后,生意还算不错,前几天冷清了些,这些天就好起来了。” 吹糖人盯着沈清看,玄深落在沈清身后,约莫露出半张脸。师傅只看到那半张脸,只以为是个身材有些高大的漂亮姑娘,便笑道:“官人这是带着家里的娘子来买糖人呀。” 沈清苦笑不得,他侧过身子,师傅这才看清,是个男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生怕得罪了大户人家少爷。 好在沈清是个好说话,并不计较,倒是玄深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地,觉得别扭起来,脖子都红了,只是衣服遮住,没叫人瞧见。 “老师傅,这是我家兄弟,您老,可仔细看着了。” 吹糖师傅尴尬地说:“小兄弟相貌好,老夫我人老眼花,大官人您莫怪莫怪。” “没事没事。我家有一大一小两孩子,师傅看着给做几个糖人,我好带回家,给两小孩讨个新奇。” “行嘞,大官人看看要什么花色,小的我麻利地就给您弄出来。”吹糖师傅拿起工具,就等着沈清吩咐。 沈清转过头看玄深,询问他的意见。 玄深凑过来,指了指那大公鸡和旁边的可爱娇小的白兔子,道:“都要肥壮一点儿。” 肥壮点……这要求吹糖人听得少,不过师傅身经百战,不耽误他功夫。 沈清看围着小摊的小孩儿越来越多,又把吊着胳膊的玄深挤到了角落,干脆大手一挥把摊上做好的全买下来,分给这些孩子,师傅这个高兴,果然是大官人,有钱大方! 小孩得了糖人,个个甜甜地喊谢谢夫人,然后四散开去,那摊子顿时便清爽了。 老师傅恍惚听到喊夫人,可眼前两个男人,谁是夫人?他便以为自己听岔了,和沈清道:“大官人今日是我这小摊子的大主顾,不嫌弃小人的话,大官人可随意再加几个花色,再麻烦,小的都仔仔细细给您弄。” “都能做吗?” “能能!”吹糖人把手里已经弄好的糖人交到玄深手上,又拍拍胸口道:“老夫的手艺您放心,就是照着人弄,也照样给您弄出栩栩如生的糖塑出来。” “那行,师傅,你就照着我这小兄弟模样来一个reads();。”沈清戏谑地一指举着一只肥壮了几倍的大公鸡的玄深。 吹糖师傅先是一愣,随即开怀:“行啊,老夫我这就弄,保准给大官人您一个活灵活现的糖人欸!” 师傅的手艺确实精巧,玄深一只手抓着好几串,那最为显目的便是依玄深吹出来的那串糖人,活似缩小版的玄深。 沈清是觉着好奇,随口让师傅那么一弄,没想到弄出来的真不错。 高手自在民间。沈清如此想。 “那可真像你,师傅手艺巧。” 玄深举着一把糖,默默不说话。 沈清或许是随便那么指了一下玄深,玄深却可能因此在心底生发些不一样的东西。 玄深抬起头看着沈清的侧脸,他的脸上向来带着和煦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白玉簪绾青丝,熠熠生辉桃花眼。从来温柔不自知,兀自扰人心动。 “喂,小心点……”沈清一把拉住玄深,玄深回过神,原来他一时走神,差点撞向树桩子。 “你在想什么,连这么大一棵树都看不见?”沈清笑话玄深。 玄深看着沈清宛若春风的笑,像喝醉了酒一般。 “沈清……” “嗯??” 玄深或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愿意叫出夫人两个字的。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爹爹……”小宝偷偷地挤进门,背着玄深,不让他瞧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可是他破了大半个屁l股的裤子就那样大喇喇地在玄深面前晃荡,露出里面灰色的线裤。 “你过来!”玄深放下斧子,严肃地把小宝叫到跟前。 “怎么回事?”玄深嫌弃地用衣袖擦了擦小宝的脸,粗糙的布料磨得小宝脸颊疼,小宝忍着疼,不说话。他不能告诉爹爹,爹爹的剑被人抢走了,爹爹都记不起自己的剑,小宝不能告诉爹爹。小宝攒到钱,一定会把剑给赎回来的。 他追着少年都看见了,爹爹的剑被他卖到了当铺,爹爹现在没有钱,小宝。一定要好好攒钱,给爹爹超级大的惊喜。 小宝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当然要是爹爹非要问,小宝也不是不能说。可惜玄深并没有问下去。 “你看你的裤子,都破了好大的洞。”玄深把小宝的裤子脱下来,上上下下看,的确好大的洞,小宝的脑袋都能套进去。 这衣服是新发的,小宝穿了没几天,玄深扔掉可不舍得。玄深便找来针线就着正正好的太阳准备补裤子,小宝缩在玄深身边捂住眼睛不敢看玄深补。 玄深穿好线,一筹莫展。小宝漏出一条缝,偷偷看玄深,果然爹爹还是不会啊。 玄深的确不会,他挥动着胳膊,这边穿那边,那头穿过这头,针脚歪歪扭扭,裤缝都缝歪了,还老是扎到自己的手。玄深苦恼着,七手八脚一通乱搞后,稀里糊涂地就把裤子给小宝穿上,缝歪了的裤缝勒得小宝的屁l股蛋子可难受,可是小宝不能说,他还得坚强地告诉玄深,裤子缝得很好。 玄深打量了很久,还是很不满意,正这时,沈清从这里路过,一眼就看到了小宝裤缝都缝歪了的裤子,看起来不伦不类歪歪扭扭,沈清忍不住哈哈一笑。 第三十五章 修错字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其实沈清也不是特别爱吃汤圆,甜腻的东西他多半是不太爱的,只是如今再吃这汤圆,却总让他想起旧日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母亲作汤圆的手艺是有的,只是那时候沈清不爱吃,颇为嫌弃,如今却分外怀念。 前世之事,恍然一场大梦,沈清有时候也在怀疑,所谓的现代社会和末世,会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但身上的空间又提醒他,前世之事,并非虚幻。 只是往事已矣,来者不可追。 父母在时,他尚以为自己有大把时光孝顺,父母去时,才知道自己在这人世已孤苦无依。也许大多数人总要有婚姻的原因大概就是让自己后半辈子并非一人吧。 一到年节,沈清便容易染上这种情绪。 走在身边的玄深自然也感觉到沈清忽然情绪低落。他推了推沈清,指着路边支着摊子的小贩道:“那是什么?” 沈清被玄深一扰,才兀自从情绪中挣脱,随玄深的手看过去。 原来那是家卖糖塑的小摊,吹糖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简单的有什么小猴子小兔子的图案,复杂点的甚至还有二l龙l戏l珠、年年有鱼之类的花色,一群小孩子正好奇地围着摊主看热闹。 想到玄深孩子都好几岁了,依旧童心未泯的样子,沈清心里那点郁郁也消散了。 “想看便去看看吧。”沈清对玄深说。 玄深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只是随便一指,想分散沈清的注意力,也不知自己指了什么。脑袋渐渐清楚的玄深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被沈清捡回家时,完全不知世事的时候了。 他也会觉得别扭,毕竟这一群小孩子围着的地方玄深挤进去总是不协调的。沈清虽不知道自己确实的年纪,但大概也知道自己比沈清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玄深瞄了几眼那吹糖人摊前的“糖人模”,他的确有些好奇。 玄深红着脸不答话,腿却迈开,往那摊子上挪。 吹糖人的手艺可巧,这功夫全在这“吹”字上。 他取了一只竹片,卷起一块黄褐色的饴糖,吹的时候不能停,一定要边吹边捏,饴糖在手上经过搓、压、拉、剪等等若干步骤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便出来了。南方的吹糖技艺讲究色彩,公鸡的冠翎是喜庆的鲜红色,翠绿色的翅膀高高抬起,橘黄色的尾巴翘l起,鲜艳又好看,围着的小孩子一时全发出欢呼声。 有一个孩子还在缠着他的大人买,大人不想买,小孩就有哭鼻子的势头,等大人满足了小孩的愿望,那小孩才破涕为笑,满足地捧着糖人走了。 “你想吃这个?”沈清扭过头看玄深,虽然说喜欢吃糖的成年男人不多,不过玄深的爱好向来不一般,没准他还真喜欢。 玄深对没吃过的东西从来都很好奇,玄深潜意识知道他的童年里并没有这些。只是围着吹糖人小摊的都是黄发垂髫的小孩,玄深都能当他们爹的年纪……实在丢人reads();。 玄深还在踟蹰,沈清已经挤到一群小娃娃中间,小孩们见到身边突然冒出大人,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吹糖人也看到沈清了,笑呵呵道:“小的十文钱一个,大的二十文,买俩还送一!不好不要钱!大官人您也来看看我这糖人欸。” 那吹糖人是从外地来的,不认识沈清是谁,但走南闯北眼力是有的,他见沈清穿衣便是富贵人家,便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张口便喊大官人。 沈清和吹糖人搭着话。 “老师傅的手艺不错啊。” 吹糖人乐呵呵,他对自己的手艺最是得意:“老夫我走南闯北,这手艺从来都是顶顶好,没有人不夸奖的!” 沈清听他这样说,又问:“老师傅可有见识,看来去了不少地方,怎么就到青州来了?”街市热闹的气氛不是虚的,的确多了许多外地人。 “青州好地方啊!”吹糖师傅手上动作并没有松懈,一个精致的红葫芦转眼间出现在他手里,他一边扯着糖胚,一边回答,“都说现在的青州好,知府是好官,将军府仁义,这里的老百姓有饭吃,可不就是来了嘛。人呐,不就是挣口饭吃。反正老夫我天南地北转,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要是青州不好,我就走嘛。” “那师傅,您觉得这青州还行吧?” “还行,还行!” 吹糖人把红葫芦交到小孩手里,收了钱后,拿起汗巾擦一把汗,继续说:“世道不行,哪里的日子都苦,青州人算不错了,小孩子们都有点零碎钱来买这吃食,我去过一些地方,那小孩儿眼巴巴地盯着我糖人,口水都流了一下巴,父母都舍不得舍出一个铜板。” “呵呵,是嘛。” “就是呀!我到这青州之后,生意还算不错,前几天冷清了些,这些天就好起来了。” 吹糖人盯着沈清看,玄深落在沈清身后,约莫露出半张脸。师傅只看到那半张脸,只以为是个身材有些高大的漂亮姑娘,便笑道:“官人这是带着家里的娘子来买糖人呀。” 沈清苦笑不得,他侧过身子,师傅这才看清,是个男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生怕得罪了大户人家少爷。 好在沈清是个好说话,并不计较,倒是玄深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地,觉得别扭起来,脖子都红了,只是衣服遮住,没叫人瞧见。 “老师傅,这是我家兄弟,您老,可仔细看着了。” 吹糖师傅尴尬地说:“小兄弟相貌好,老夫我人老眼花,大官人您莫怪莫怪。” “没事没事。我家有一大一小两孩子,师傅看着给做几个糖人,我好带回家,给两小孩讨个新奇。” “行嘞,大官人看看要什么花色,小的我麻利地就给您弄出来。”吹糖师傅拿起工具,就等着沈清吩咐。 沈清转过头看玄深,询问他的意见。 玄深凑过来,指了指那大公鸡和旁边的可爱娇小的白兔子,道:“都要肥壮一点儿。” 肥壮点……这要求吹糖人听得少,不过师傅身经百战,不耽误他功夫。 沈清看围着小摊的小孩儿越来越多,又把吊着胳膊的玄深挤到了角落,干脆大手一挥把摊上做好的全买下来,分给这些孩子,师傅这个高兴,果然是大官人,有钱大方! 第三十六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这种洛阳纸贵的现象,在玉肴斋刚开张的时候最是明显,那时候许多人都暗地打听玉肴斋的老板是谁。但掌柜的口风紧得很,老板的后台又扎实,令人无处寻求,甚至还有人问到了沈清这里。 沈清摆摆手,撇清关系,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这玉肴斋是沈清开的。 钱,沈清也是要赚的,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沈清并不想一味赚钱。他开福临门火锅店,让大多数人能吃得起,同时也经营价格高昂的玉肴斋,让部分追求昂贵层次的富人趋之若鹜。玉肴斋的菜色都是现代社会经过大浪淘沙淘洗之后剩下的最精华的部分,同样,调味品也用现代社会中改良过的配方调和出来,与古时候全然纯粹的调料相比,更加精致有味。 食物的鲜美只是玉肴斋的一部分,如果它单只有这样,可能也不会给这些需要身份地位的富贵之人另类的贵气,用最无微不至的服务才能让这些富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得到了肯定。 实际在沈清名下的店连老管家都不知道,这间店铺是他私底下置办的。 沈清预定的是三楼最隐秘的一个雅间,他进门的时候,小二就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前台的掌柜向他投来一个不明显的点头示意。沈清跟着小二上了三楼,自己进了房间,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沈清进去之前,特意又探出头对二人道:“等公务结束,我带你们去玉肴斋另外吃一顿,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事。” 沈清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玄深就不是安分的主了,另外一个十七八岁年纪小,也正是活泼的时候。 玄深听话起来便十分听话,他笔直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另一边的银鼠几次想过来搭话,都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犯怵。 可实在无聊也确实闲不下来的银鼠就是想和玄深搭话。府里的大部分人对玄深都好奇,只是玄深独来独往,没什么机会交谈,银鼠抬起眼角,悄悄盯玄深,心里感叹他可真好看。玄深的感觉敏锐,察觉到银鼠的目光后,微微侧了身,避开。 银鼠不死心,他一点点挪到了玄深身边,鼓起勇气随口扯一个话题:“喂,你说主子会带我们吃什么呢?”银鼠年纪小,平时都轮不上他跟沈清出来,今儿是其他人都指派了别的任务,才让他跟着。听前辈说,夫人时常带他们来这边吃好吃的,什么佛跳墙八宝鸭烧鹅肝……穷小子出身的银鼠听得可馋了。可惜他没什么机会跟着沈清往外跑。 银鼠这边想象着待会儿会有的美味,玄深却在想,没见识,沈清煮的才好吃呢。 玄深不回答他,按捺不住寂寞的银鼠又自说自话了。 “听说你们是夫人捡来的,可真幸运。你知道吗,我是人贩子卖到青州的,本来要被卖到窑子去,被夫人给救下了reads();。我都记不起老家是哪里了,夫人可真好,我可真喜欢夫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对银鼠不理不睬的玄深忽然将炯炯目光对准银鼠,上下审视了一遍。 银鼠十七八岁,真是清清秀秀的俊俏少年郎模样,玄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正说得高兴的银鼠,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一抬头,正对上玄深敌视的眼神,差点吓得往后摔。 这这这怎么了?我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银鼠揉了揉后脑勺,摸不着头脑。果然如府里的人说,新来的玄深脾气很大呀。 玄深瞪了他一眼之后,上上下下打量一边,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小萝卜头一个! 在房间里面,杜知府和几个富商已经就坐,见到沈清到来,纷纷起身。 “各位请继续坐,莫要多礼。”沈清列席,与诸位示意,酒宴这才开始。 酒桌上的美酒佳肴确实诱人,但他们并不是来单纯吃饭的,沈清让房间内伺候的小二全部出去,才和众人谈起正事。 “诸位大概都知道今日杜知府与我沈某将大家请来的目的了。”沈清悠悠道,目光从在座之人脸上一一扫过。 杜仲适时说道:“青州河水治理之事,绝不能再拖了。” 以从前之例,朝廷可能很难会拨款项给青州,青州却不能不置之不理,人力,青州有,但财力,光凭将军府和青州府衙万万解决不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青州最大的几个富豪。 在座的富商停下筷子,面色犹疑,这修河水一事,兹事体大,所耗太大,他们也不能托大。 张家米铺的张老板先道:“治理河水之事,利民利已,我辈当然愿意支持,只是,此事慎重,小人也不敢妄做决定。” 若只是捐款,这些富商,定然不会捐出太多,无商不利,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官府也没有理由让谁强吐出既定利益。 唯有以利诱之。 沈清笑笑:“张老板莫急,此事慎重,沈某也知晓。但治理河水一事,与青州每一名百姓有关,唇亡齿寒,诸位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在场有以为然者,亦有不以为然者。不以为然者,不认为将有洪涝之害,青州河水多年,虽年年雨季警惕此事,但至今安然无恙,没有几个人会认为明年青州,真的会有洪涝。 沈清也知道洪涝之事,暂时并无预兆,无论他如何说,这些人都不会相信,要让他们愿意出手,还是需要利益交换。 “明年,朝廷将重新评选采买进贡的皇商,届时青州将有数个名额上报朝廷,如今,这名额……”沈清说到这里,不急不缓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如今,这名额可还没定呢。” 这块肥肉,他不信没有人愿意上钩。 自古皇商便是暴利,这些人为皇家宫廷采买各种物资,大到修建宫廷的木材,小到宫妃的胭脂水粉,无一不存在巨大的利益。 果然,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就坐不住了。 沈清并没有约青州所有的富商,他筛选了名额,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万贯家财,但是发家却晚,未抢得先机,没咬到皇商这口肉。这么明晃晃的利益,这些人可没有不心动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既想答应下来,又不敢做这个领头人,这时,王家布庄的王掌柜率先站了起来,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夫人和知府豪爽,既如此,小人我就义不容辞,小人以王家布庄名义,请捐十万两白银为清河水利重修reads();。” 其他几人一看,已经有人先站起来了,这时也纷纷表态,沈清和杜仲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钱的事是成了!第一个站出来的王掌柜本就是他们已经说服好的,沈清请他来,就是要让他当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第一个,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等诸位富商表态完之后,沈清和杜仲这才站起来,敬酒感谢,推杯换盏之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渐渐就融洽起来。等到杯盘狼藉之时,几人才满足地离开。 各有所得。 杜仲和沈清落在后面。 钱的事成了,杜仲心头就落下来一块大石头,他如释重负对沈清道:“朝廷拨不下银两,在下是真担心此事落空。如此便好了,青州有望。真是多谢夫人相助。” 沈清摆摆手:“我亦是青州人,有什么好谢的。” 杜仲笑道:“该是要谢的。此事成,我亦有一件喜事告夫人。” “哦?”沈清看他,不知杜仲卖什么关子。 “在下派人寻遍全国,终于找到了李冰后人,不久之日便会将人请来。” 沈清拍手:“竟是好事成双?” 屋内杜仲和沈清说着,屋外两人见几位富商一前一后出来,也翘首而望。 “喂!看来,夫人和他们谈好了,差不多就轮到我们吃饭了。”银鼠兴奋道,他在外面站岗都饿了,好在玄深向来身上都会备着几个填肚子的馒头,银鼠用他的厚脸皮向玄深磨到了。 玄深依旧爱答不理,银鼠都习惯了。 殊不知玄深站在外面,心里已经烦透了。来往的行人路过他,总会往他这里瞧上一两眼,看到玄深的脸,又会多盯上几秒,玄深对这些目光厌恶极了。 再看,我挖掉你们的双眼,玄深心里道。 好在沈清今天的衣服都是适合劳作的短衣,倒没有看起来特别别扭。 沈清小心地卸下筐子,把已经摇晃得快睡着的小宝从筐子里抱出来。 “给你找点好吃的。”沈清说着抬头看边上的板栗树,非嫁接过的板栗树通常都十分高大,沈清抬头望去,树顶在一片闪烁光影中分辨不清。 沈清四处张望,在草垛中发现了他早让人放在这里的长竹竿,他支起竹竿撑在树干上,然后人先爬上树,再伸手够到撑在树干边的竹竿。 “小宝,你到那边去,不要过来!”沈清举着竹竿向树底下的小宝喊,小宝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看,听话地跑到了老远的树底下。 这些板栗已经熟透,黄绿色的毛刺开裂,露出里面红棕色的栗子。沈清举着杆子打了一会儿,树底下就满是板栗球,有些毛刺壳开裂的,里面的果实溅了一地。 沈清从树上爬下来,小宝便支着小短腿,跑着过来。 “这个能吃吗?”小宝从地上用双手捧起一个圆滚滚满身是刺的板栗球在掌心中,天真地问。这个怎么看起来不好吃的样子,都是刺,还扎人,真的能吃吗? 沈清把小宝手里的板栗球放到地上,捡起几个从毛刺球里裂开的板栗,对小宝道:“这才是能吃的reads();。” 沈清剥开一个还是黄绿色皮的嫩栗子,取出里面米白色的果肉,塞到小宝嘴里。 “甜不甜?” 小宝眯着眼睛,嚼嚼舔舔,大着嗓子回答:“甜!” 沈清边剥边问:“小宝以前没吃过吗?” 小宝摇摇头,沈清疑惑,怎么这寻常所见有南至北都有的东西,小宝会没吃过。“小宝记得你以前住哪里吗?” 小宝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他毕竟也只有四岁,没有太多幼时的记忆。 “有很多牛羊,还有马的地方!爹爹会骑马哦,有大黑!”小宝兴高采烈地数着,想了一会儿有沮丧道:“没有这种树!” 牛羊马,听起来似乎是北漠草原附近?但玄深和小宝看起来并不像北漠来的,反而更像江南水乡之人,清透白净。 许是后来迁居到草原边界之处吧。沈清没有对小宝模糊的记忆深究下去,他让小宝捡从板栗球里裂开蹦出来的栗子,自己捡毛刺球,很快就捡了一大筐。 “好了,已经够了,晚上回去就可以给小宝做好吃的。小宝开不开心?” “开心!”小宝大声回答,他最喜欢吃东西了!“但是沈叔叔,老爷爷一定不会让你动手的。” “没事,我们今晚躲着老头自己悄悄的做。” 沈清今天本就不回府,准备宿在里东山脚下别院的庄子去。 身上背着一篮子板栗到地里去,总是怪异惹闲话的,沈清把篮子卸在入田之前的的茅草棚,让看守的下人帮忙看着,轻身前去。 他到地里时,却发现玄深正被几个庄稼汉子团团围住,那几个汉子十分壮硕,面生的很,看样子不是府里的奴人,个个表情狰狞,凶恶地盯着玄深,这情况看起来好似几个大汉围攻一个清瘦年轻人。 而玄深略显单薄的身影孤身和他们相对,身形伶仃,更是显得落了下风。难道这是被欺负了?沈清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有时候看起来憨厚老实辛勤干活的农人也会欺凌弱小,但沈清府里的下人向来是遇不到的。 沈清一惊,快步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汉子看到沈清来了,脸上露出惧意,连声直道没什么,可表情总有些不服气。 沈清只好转头问玄深,玄深木着张脸,竟然显得特别委屈。 沈清心内想莫不是这几个汉子联合欺负玄深,而玄深不敢开口,他安抚玄深:“你莫怕,有我护你。” 一听这话,那几个汉子虽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就更狰狞,要是府里的丫头们,早就被这场景给吓哭了。 不过玄深毕竟不是小丫头,他显得很是淡定,眨了眨眼对沈清道:“我没事。” 沈清不大信:“真的?” 玄深又点头,沈清这才作罢,转而看向几个汉子,“再有下回,你们也不用再来了,将军府不需要惹是生非的人” 。 几个壮汉一听这话,既想再辩驳几句,又担心自己的工钱万一拿不到怎么办,再者说起来他们也不占理,只好恨恨离去。 第三十七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 一只鸡?? 沈清有点弄不明白这情况…… 说回几个时辰以前,也空闲下来的玄深,劈完厨房里的柴火后,下午就没什么大事,一大一小坐在厨房前的草垛上晒太阳。 厨房丁大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丁大厨说,玄深听着。丁大厨在府里的时间也算呆的挺长了,当他谈到沈清喜欢在厨房里煮点啥的时候,玄深终于竖起了耳朵。 “夫人呐,厨艺确实不错。去年这个时候,夫人还上手做了叫花鸡,你别说,还真有一套,那鸡可香了,里面塞了许多香甜的板栗、肥厚的大花蘑菇、冬笋片、虾仁等等,抹上蜂蜜、香料,外面用荷叶包着,把外面一层壳敲开,里面的香味立刻扑鼻,那滋味可绝啦。“ 丁大厨越说越带劲,他都想和夫人学学,夫人有些做菜的方法,新颖又巧妙,给他带来许多做菜的思路。丁大厨正说的高兴,就见玄深突然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一把抱起小宝走人。丁大厨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见玄深抱着小路已经走得老远去了。他还摸不着头脑呢。 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嘛,现在的年轻人,脾气可真大,丁大厨敲敲老烟斗想道。 那玄深干什么去了呢? “爹爹,大叔说的鸡好吃吗?”小宝抱住玄深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问。 玄深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之前和小宝在林子里逮过野鸡,但是最后烤出的鸡一点儿都不香,最后全被玄深皱着眉头硬吞进去了,吃完没几会儿,玄深就闹肚子疼,整整疼了几天,那天起,玄深就再没逮过野鸡吃。 还好小宝吃了一口就没咽不下去。 不过要是沈清来做的话,会不会好吃点呢? “小宝,我们去逮野鸡l吧!”玄深沉思片刻,认真道。 玄深逮野鸡可厉害了,就是找野鸡比较花时间,一旦被他看到野鸡的身影,这只鸡基本就没地方逃,只等乖乖被抓着鸡脖子被带走。 玄深厉害的功夫就在于他扔石子儿又准又有力度,他不是老猎手,没有经验,不会做陷阱,往常都是直接捡起地上尖锐的石头,隔空一掷,那野鸡就被敲中脑袋,头昏眼花地倒地不起。小宝见机,兴奋地扑过去,抱住大野鸡。 玄深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提溜着野鸡欢欢喜喜回家,他回府里也不往正门,从通往厨房的后门悄悄地进来,然后又穿过甚少有人经过的花园,一路摸l到沈清院子的西墙下reads();。 西墙底下有个大洞,玄深抱着小孩拖着鸡不好爬那光溜溜的墙,他便让小宝先从洞里爬进去,然后自己再爬。 那洞看起来挺大,小宝进去,也是畅通无阻,可谁知玄深爬了一半,就被卡住,进不去出不来。 之后就是沈清看到的画面,满头树叶杂草的玄深,一只手还提着一只鸡,人正卡在了洞里,艰难往前挪。 沈清叹一口气,无奈地帮玄深爬进来,心里担忧地想,傻成这幅模样,还有机会变好吗?大夫说,因为后脑撞击造成的血块,使玄深脑子出了一点问题,但后脑血块会一点一点散掉,等血块全散光了就没什么大碍,但是眼下看起来还是毫无进展,玄深反而越来越傻了…… “洗洗脸吧。”沈清接了盆热水给玄深,听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了,“你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还带着小宝和你一起胡闹。” 玄深挨了训,也不反驳,沉默地擦着脸,手上使的力气越来越大,越加粗鲁地往脸上涂抹。 沈清一看他那样也知道他不服气,小宝在边上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沈清气笑了,抱起小宝,捏了捏他的小l脸道:“以后可别和你爹到处胡闹了,下次记得往前门进来,不要再钻狗洞。” 玄深正大力搓脸,瞧见沈清又说说笑笑地和小宝说话,心里更是觉得委屈。手里的毛巾都快让他扯坏了。 “爹爹带我去捉*了!”小宝跳下地,蹬蹬蹬地把大肥鸡抱到沈清面前,那鸡被一通折腾,可怜巴巴的模样,身上的毛都被摧残地没几根了。小宝和沈清说想吃叫花鸡的事,玄深犟着脖子,就是不扭头。 “叫花鸡好吃吗?”小宝问,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吃的。”沈清接过那只没几口气的野鸡,玄深一边听着,心里蠢蠢l欲l动,但就是不看不开口。 杀鸡,不看。 抹调料不看。 进灶不看。 一直到叫花鸡都烤熟,散发着阵阵香味,玄深都是一副不听也不看的样子,虽然他本身话就不多。 沈清好笑,这人,真和孩子一样,这都得哄,小宝还没这脾气呢。 沈清把叫花鸡切开,故意往玄深身边溜了一圈,口中直言:“哎呀,这只鸡真肥,小宝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吃不完怎么办呢?” 小宝奶声奶气:“爹爹吃!” “可是你爹爹不想吃,我们把半只鸡送给别人好不好?” 小宝为难地哼哼:“嗯……”爹爹最喜欢吃肥肥的鸡了,可爹爹从来不会做,以前有钱买,现在爹爹可穷了,吃不起肥肥的鸡了! 小宝委屈地就想哭。 玄深背对着沈清,可他的心早被肥鸡吸引住了。玄深不由自主地舔舔口水,摸摸肚子,好饿。沈清看这一大一小为了一只鸡如此委屈,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沈清撕下一根鸡腿,递到玄深嘴边:“来,张嘴!” 张嘴就张嘴,玄深毫不客气地为了肥鸡屈服了,大口咬下了鸡腿。 “以后你们想吃,别再钻狗洞了reads();。”沈清嘱咐道,“管家不让我动手做饭,我们可以悄悄地,我这院里有小厨房,莫怕。白竹那丫头口严,也不会和管家学舌,你们只要有事,我不在,就去找白竹。” 管家是不让他动手的,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混在厨房里呢?所以沈清只能教会其他人怎么做,说起来沈清的火锅店除了前期,他争取到了上手的机会,后来就没摸过。顶多也是去店里翻翻账本,看看收益如何。 真让他动手烧饭给谁吃,那是少之又少,这一大一小算是有口福吧。 对于这一大一小父子二人,沈清比之前许多捡回来都要关注些,既有同情之情,也有眼缘的原因。 从来人的缘分便是于千万人中,不早不晚,相遇相识。 在穷途末路的大雪纷飞之时,被他遇到,救下,就是一场缘分。 这种洛阳纸贵的现象,在玉肴斋刚开张的时候最是明显,那时候许多人都暗地打听玉肴斋的老板是谁。但掌柜的口风紧得很,老板的后台又扎实,令人无处寻求,甚至还有人问到了沈清这里。 沈清摆摆手,撇清关系,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这玉肴斋是沈清开的。 钱,沈清也是要赚的,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沈清并不想一味赚钱。他开福临门火锅店,让大多数人能吃得起,同时也经营价格高昂的玉肴斋,让部分追求昂贵层次的富人趋之若鹜。玉肴斋的菜色都是现代社会经过大浪淘沙淘洗之后剩下的最精华的部分,同样,调味品也用现代社会中改良过的配方调和出来,与古时候全然纯粹的调料相比,更加精致有味。 食物的鲜美只是玉肴斋的一部分,如果它单只有这样,可能也不会给这些需要身份地位的富贵之人另类的贵气,用最无微不至的服务才能让这些富人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得到了肯定。 实际在沈清名下的店连老管家都不知道,这间店铺是他私底下置办的。 沈清预定的是三楼最隐秘的一个雅间,他进门的时候,小二就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前台的掌柜向他投来一个不明显的点头示意。沈清跟着小二上了三楼,自己进了房间,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沈清进去之前,特意又探出头对二人道:“等公务结束,我带你们去玉肴斋另外吃一顿,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事。” 沈清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玄深就不是安分的主了,另外一个十七八岁年纪小,也正是活泼的时候。 玄深听话起来便十分听话,他笔直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另一边的银鼠几次想过来搭话,都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犯怵。 可实在无聊也确实闲不下来的银鼠就是想和玄深搭话。府里的大部分人对玄深都好奇,只是玄深独来独往,没什么机会交谈,银鼠抬起眼角,悄悄盯玄深,心里感叹他可真好看。玄深的感觉敏锐,察觉到银鼠的目光后,微微侧了身,避开。 银鼠不死心,他一点点挪到了玄深身边,鼓起勇气随口扯一个话题:“喂,你说主子会带我们吃什么呢?”银鼠年纪小,平时都轮不上他跟沈清出来,今儿是其他人都指派了别的任务,才让他跟着。听前辈说,夫人时常带他们来这边吃好吃的,什么佛跳墙八宝鸭烧鹅肝……穷小子出身的银鼠听得可馋了。可惜他没什么机会跟着沈清往外跑。 银鼠这边想象着待会儿会有的美味,玄深却在想,没见识,沈清煮的才好吃呢。 玄深不回答他,按捺不住寂寞的银鼠又自说自话了。 “听说你们是夫人捡来的,可真幸运。你知道吗,我是人贩子卖到青州的,本来要被卖到窑子去,被夫人给救下了。我都记不起老家是哪里了,夫人可真好,我可真喜欢夫人。” 第三十八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沈清还未走到那将军府的门,就见一个下人从府里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正直直地撞到沈清身上。 下人撞地四脚朝天,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撞到了谁。 “夫、夫人!大大大事不好了,要出人命了!那那那玄深他他他……”这下人本就有点结巴,跑得气喘吁吁后更是连话都说不清,大半天都没把话说完。 沈清心内嘎达一声,也不管这下人还有话说,推开他,脚步加快,匆匆往里赶。 那下人被沈清一推,差点又摔了,他咧着嘴道:“玄深他把赵姨娘那群老婆子全给打了!” 沈清脚步匆忙赶到厨房,才到厨房的后院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哀嚎声,隐隐还有小宝的哭声。 他推开大门,一地滚倒在地的老婆子,那赵姨娘正捂住脸惊慌地看着他,再往前看过去,玄深一脸漠然地抱着小宝站在了最角落。 “夫人!”老婆子们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赵姨娘恶人先告状,竟指着玄深道:“夫人,瞧瞧这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下人可以打主子了呢!” 沈清稍稍品味,也大致知道是这赵姨娘先找事,结果反被将了一军。自他到这府里,从不给这府里的女眷立什么规矩,只要她们安安分分,将军府自会让她们衣食无忧。 “我倒不知道如今这将军府里头,除了我沈清还有哪位能称得上主子?” 沈清都被这恶人先语的赵姨娘气笑了。他沈清不给这府里女眷立规矩,那是不愿意用古人的规矩来压制这些可能一辈子身居后院的女子,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一丁点儿脾气。 赵姨娘哑声,她们做妾的,可不就是高级一点的下人嘛,何况还是从来没受过宠的。 赵姨娘垂死挣扎,拖沈清下水:“夫人,我赵姨娘身份地位是低你一截,但是我可没做什么下三流龌龊之事。你堂堂将军府一品诰命夫人,竟然能在外与人珠胎暗结私相授受,甚至将那有奸l情之人,换个男人身份堂而皇之带进府里,我赵姨娘可真是佩服佩服之极啊!” 这话一出,赵姨娘便已经和沈清撕破了脸皮了。 “你这女人,心思未免肮脏reads();。我与玄深二人关系清清白白,你却恶意揣测,污蔑我二人,我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沈清听赵姨娘竟然把肮脏的心思放在了他和玄深身上,一阵膈应。 此时院里听得动静赶来围观的人虽不多,但他今日如若不向大家澄清这件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这坏名声传出府去,经过人为地传播,谣言越传越假,恐怕到最后玄深的名声就要烂掉。 沈清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是这偌大的府里唯一的主子,就是有嚼舌的,也未必能嚼到他的耳朵里去,听不到也就算了。但是玄深不一样,到时候恶意的闲言碎语必然充斥在他身边,连小宝都会被指指点点。 “你是眼睛瞎了不成,否则会分辨不出来玄深是男是女?”沈清目光清明,从后院中所有下人奴仆的目光中扫过,这里面有怀疑有疑惑有不解也有恶意,但他沈清问心无愧。 “我沈清堂堂正正做人,自到这将军府里之后,不曾与任何人有过纠葛。我既已与陆沉陆将军成亲拜堂,自不会与他人私相授受,我沈清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也无愧于陆沉。也希望将军府的众人眼睛能雪亮一点儿,莫要把无关之人扯上来。玄深究竟是男是女,赵姨娘瞎了狗眼,诸位难道也瞎了吗?” 若不是赵姨娘疯魔了,谁会把玄深看成女人呢?看他身量与沈清相仿,貌虽若好女,但轮廓线条硬朗,正是俊秀美男子之容。 “我沈清看到身世可怜无依无靠之人,带回府中者,数年,不可胜数,在场之人亦有穷途末路之时,遇我沈清得缘分进了这将军府里谋食,我可有说错。”沈清的目光扫视众人,有一二者诸如丁大厨之人已频频点头赞许,沈清又道,“今,玄深父子走投无路,我见其可怜,带回府中。他二人在我府中,干活做事,靠能力吃饭,清白无辜,却徒被赵姨娘空口白牙,一盆脏水泼下,又何处所说。” 沈清之言掷地有声,他就是要让在场之人能听到听清。 沈清最后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府里再次发生。至于这几个这恶婆子,便送出府吧,我们将军府容不下这样的恶奴。” 那几个老婆子听到这里却是慌了,将军府里的日子过得比她们从前呆的府里舒坦,要是从将军府赶出去,他们这些被主人厌弃的奴仆要想找到下一家,可就难了。 这群赵姨娘带来的老婆子们顿时跪在一团,哭爹喊娘,又是求夫人,又是跪赵姨娘。 “都是姨娘指示老奴们去做的呀,老奴绝无害人之心啊!” 那赵姨娘听这些老婆子反水到她身上,也皱起眉头,沈清欺人太甚,当众就教训她的陪嫁奴,当真毫不给她情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只是她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且让他一让,去便忍忍,损失几个老奴,下次定要报得今日之辱。 赵姨娘心里想得是好,她以为沈清最多只是赶走几个下人,还动不到她身上,哪知下一句沈清便说了。 “今日就让人把赵姨娘到西边的别院去。没有我的吩咐,以后勿再踏进将军府一步。”沈清拂袖,这女人言论实在无稽,他只想快快解决。后院之事向来烦人,沈清从前是能不理则不理睬。除非是像赵姨娘今日,竟满口污言秽语造谣到他和玄深二人关系身上。 “你敢赶我出府?先皇将我赐给将军,岂是你沈清一人说弃便弃!”赵姨娘顾不得她那红肿的脸蛋,若是出了府,那才是真的完了。不行,不行,她是先皇赐下的人,沈清怎么能赶她离开。 赵姨娘抱着这块先皇的“免死金牌”兀自挣扎。 “呵呵。”沈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嘲讽笑容,忽然倾身,低声在赵姨娘耳侧道:“先不说先皇去世多年,如今又是哪朝哪代,便是先皇尚在,我若是让你无声无息消失也是轻而易举。” 慈善得久了,怕是人人都以为他性子柔和,好说话,却无人知沈清既是在现代和平社会中正常长大的年轻人,更是在末世生生死死看过来的人reads();。 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 赵姨娘瞪大了眼睛,向来对人温和的沈清会对她说这些话。她原以为就算闹一闹,也顶多不过几顿训诫。 沈清示意护卫带走赵姨娘和几个老婆子,赵姨娘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不,不可以!”她朝玄深方向看去,大骂道:“你这贱蹄,以为勾搭上沈清会有好的,沈清可是嫁给将军了。你休想,不可能的……” 护卫见他越骂越难听,索性捂住她的嘴让她不再言语。 沈清看那围观着的奴仆一时都静悄悄地不敢说话,敲打众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莫要让我再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之事。否则……” 也是他向来疏忽后院之事了。看来以后要好好后管这后院,即便将军不在,也不能松懈。 等到众人都一一离去,只剩他与玄深父子之时,沈清才转过头看向玄深父子。 “可是……”不待沈清询问,玄深忽然道:“我不是故意打她们的,我……” 玄深垂着头却不再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的。”沈清道,“赵姨娘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 玄深沉默,小宝似乎能感觉到玄深的沉默,紧紧地抓住玄深的手。 “沈清。”玄深忽然抬头喊。 沈清一脸茫然,而且这似乎是玄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能叫你没名字吗?”玄深看着他。 “当然可以了。”沈清笑笑,若是玄深现在叫他夫人,才叫他尴尬呢。 “沈清……”玄深又道,这一遍声音更大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沈清的名字。赵姨娘的某些话忽然让玄深混沌的脑子里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沈清是陆沉陆将军的夫人,和他玄深,一个不知名姓的人,本不是一路人。 从来殊途,如何同归。 那么长一道伤口,他反是那个最没反应的人。老大夫用烈酒给他的伤口消毒,边上的白竹反射地就闭上眼去,不敢细看,玄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仿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他。 “夫人,奴婢去,去看下l药熬好了没?”白竹找了借口溜了出去,她最看不得流血了,沈清也清楚,挥挥手放她出去。 想到什么,沈清又喊住她:“把小宝也带出去。” “是。”白竹答应。一旁的小宝却不想走,白竹直接抱起他就走。 沈清和小宝挥挥手,等他看不见人影才看向玄深。 他像是真不怕疼似的,眉毛都不皱一下,面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大夫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大夫把他的整只袖子都扯了下来,露出玄深的胳膊,上面的血迹已经用毛巾擦洗掉了,一道口子碍眼地停在那里。 大夫消完毒,抹上草药,一圈圈地给玄深绕上绷带,然后才说话:“看着是惨了点,不过还好,只伤到了皮肉,多流了点儿血,骨头没有伤到。年轻人嘛恢复快,很快就会愈合的。” 第三十九章 - 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山吹子 夫人带着将军和小宝跑啦,不支持正版的gn看不到小甜饼哼!长庆四年,烽火狼烟,边城告急。八百里快马加鞭,消息递进了青州陆将军府邸。 天未明,朦胧的薄雾被两匹疾驰的快马破开。 赵庄望着前面枣红色大马马背上的将军,总觉得今日将军姿势有些别扭,歪歪扭扭总是坐不端正。 “将军,您身体不舒服吗?”赵庄关切地问了一句,他跟着将军多年,是将军跟前亲近的副官,要是换一个人,可不敢和将军搭话。照他们的话说,和将军站近了些,腿脚都会打颤。 “没有。”陆沉冷冷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特别的地方。 赵庄也没多怀疑,想道将军匆匆忙忙从新婚之夜赶来多少有些不高兴吧。赵庄自然不会知道陆沉平淡的语气里包含了多少隐忍。 陆沉微不可察地抬了抬臀,从股间汩l汩流下的液体,提醒着一夜缠、绵。 该死的畜生,他竟然敢……陆沉捏着马缰,手指攥出了深深的印痕,可笑他自恃武艺精湛,却没想到被那混蛋往腰上摸了一把,浑身的力气竟然在一瞬间全部被卸掉,只能任人鱼肉。清醒之后,正要与那混球算账之时,边关八百里加急,陆沉不得不马上离开。 临行前,陆沉深深用眼神挖了那人一眼,回来再和你算账。 “快赶路吧。” 将军夹紧马背,扬起马鞭,挥动的马鞭在空中划下一道残影,骏马飞驰,马蹄踏碎草间的露珠,鸟兽四散惊走。 月色如霜,冰冷的月光洒遍荒野,将军的目光比深渊还要深邃,青面獠牙的罗刹面具遮住他眉间的一抹愠色。 而青州陆将军府邸之中,一夜秋风扫落叶,红烛燃尽,将军府处处张挂起的红绸覆上了银霜,月光拉长了影子,一路铺到了琐窗朱院中,照进了雕花红木大床猩红的被衾上。 一个隆l起的身影在月色中不甚分明。 沈清睁大着仰躺着,眼里并没有聚光,意识涣散,清俊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餍足,以及*后的空虚和失落。 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说的气味,所幸窗户开着,味道散了些。 沈清显然还没回过味来。 他竟然就把人给上了? 沈清腾地坐了起来,身旁是那人落下的衣物,这又让他回想起一夜缠l绵悱恻。沈清脸一红,自己是不是太禽兽了。我、我动作还算温柔吧,我会不会把他弄疼了,沈清不无担忧地想。 陆沉已经离开,空下的另一半床铺已经变冷,沈清想好的关怀都没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多半动作有些粗l鲁,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地克制,但□□的药性太强大,若不是他的意志力够强大,指不定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情。 极力控制之下,他尽力让身下之人舒服。 今夜原本是陆将军和沈清的洞房之夜,却被人搅了局reads();。准确来说,陆将军和原身的整个婚事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布置的一个局,而现在的沈清才是真正搅局之人。 逃出丧尸群却没逃过队友的利齿,沈清只来得及惊讶一句,擦,这混蛋什么时候变的丧尸,就一蹬腿,升天了。再睁开眼,就身处于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室内灯光昏暗,他只朦朦胧胧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低头看着他,身上涌起的热,立时燃烧了他的神智。 这具身体竟然中了春、药,下、药的人也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这药量都可以药翻一头大水牛了,原身身体不好,一个承受不住,归西,才让沈清钻空子进了这具身体。 不赶快纾解的话,刚穿来的沈清就该和原身一起嗝屁了,沈清眼神一暗,这房间里除了他,只有另一人。 陆沉,原身要嫁的人——陈朝最暴戾的鬼夜叉将军。 死就死吧,沈清咬咬牙,忍住窜起的*,凑到那人面前。 沈清哑声道:“抱歉,明天任你打骂。” 然后伸出手,使出了他百试百灵的一招,摸上了陆沉的腰。 -------------------------------------- 又五年,冬,大雪。 白玉簪绾青丝,一转身,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好似漫天繁星闪烁,流光溢彩。 小丫头愣愣地看着沈清,连手里捧着的狐皮大氂都忘了递上去,沈清回头瞥一眼,无奈摇头,出言提醒。 “拿过来吧。” 小丫头大梦初醒,连忙递上去,背着沈清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头,都五年了,还是会看着夫人俊美的脸恍惚走神。 时光飞逝,转眼间,从末世一朝穿越而来的沈清已嫁到将军府当了五年的将军夫人,古人应有的言行举止,沈清早学的有模有样。 院落之中,飞起鹅毛大雪。已经对这个朝代历法熟悉的沈清也觉出不对劲了。 才十月初,远远不到下雪的时节,何况这是青州。 青州地属南方,气候温暖湿润,每年只在腊月才会将将下起一两场雪,而沈清穿过来这几年,这是第一次见到青州十月飘雪。沈清摇摇头,这景象恍如末世。 沈清是现代人,一场大雪突然将整个世界带进了末世,沈清几次从丧尸的嘴里死里逃生,却没想到惨死在队友的利齿之下。沈清只来得及在心里叱骂一句,卧、槽,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丧尸,一闭眼,一蹬腿便死翘翘,穿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稀里糊涂就把原身洞房花烛的对象给上了。 从那天起,沈清再不曾见过这个陌生朝代第一眼看见的人。虽然,他也没有看清。 “夫人,雪更大了。”小丫鬟抱着暖炉,眼底有担忧,“这么大雪,夫人还要出门吗?” 沈清的思绪被拉回,“去吧。” 雪这么大,也可以让店里早点关门。 沈清穿越到此一段时间,就发现这个时代不仅没有土豆红薯玉米这个高产填饱肚子作物,也没有大豆棉花这些经济作物,更糟糕的是没有辣椒,作为一个嗜辣人员,没有辣椒的人生简直悲惨,花椒、胡椒、茱萸等等这些都无法替代辣椒的口感,好在幸运的是沈清是空间变异者,穿越之时,正运送一批物资,就包括辣椒在内的这个朝代许多没有的东西,沈清没有浪费资源,精心育苗,终于能够大量种植这些让此时的人惊奇的作物reads();。 沈清考虑了很久,还是开了火锅店。一方面,青州湿气很重,夏湿热,冬湿冷,最适合热乎乎火辣辣的火锅了,另一方面,沈清并不想让本是餐桌上最平常的食物因为奇货可居的理由变成富人的专权,平价的火锅刚好,便是穷些,也能紧紧吃得起,尝尝鲜。等辣椒的产量上去,沈清会将他推广到全国,但暂时只有青州才能时时供应得出。 火锅店取的吉祥名“福临门”,离将军府并不远,沈清没有乘轿,一路踏雪,北边匈奴来犯,加上连年灾害,百姓民不聊生,这青州城中便有各处流浪的流民。一路所见,拖家带口或是孤身一人,一一满身褴褛。沈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年轻时生活富足不愁吃穿,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不知柴米油盐愁煞人,但他经历过更加艰苦的末世生活,他太明白吃饱穿暖的重要性了。在末世初期大多数人都没有异能时,饥饿与寒冷团团围住人类,那时候,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吞没着人心。 恰如眼前的流民。农耕时期,人活着都靠老天给不给这个运气,风调雨顺四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民以食为天,若是老天不愿给你这口饭吃,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旦天灾*,便是生灵涂炭。 沈清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多施点粥多赠些衣罢了,或许等他从现代世界带来的作物推广到全国时这种情况能好些。但此时,沈清确实并无大的办法。 满城风霜雨雪,人心凄清惨淡。 “夫人,您做得够好了。”大丫头白竹见沈清神色,安慰道,“青州城里个个都夸夫人是活菩萨呢。今年的流民虽多了,却比往年有秩序,病死冻死的人也比从前夫人没嫁到将军府的时候少了很多,这可都是夫人的功德。” 沈清但笑不语。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就当了五年的将军夫人,夫人这个词在他耳朵里已经自动转化成先生。但菩萨这个词他还是不太受用得起。 沈清正待说话,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哗,沈清快步上前。围观百姓见将军夫人过来,纷纷让开了位置,沈清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全身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爬上了爬上了福临门门外遮阳挡雨的棚顶之上,眼看就支撑不了一个男人和小孩的重量,岌岌可危. 店小二正慌张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沈清便像看到了主心骨。 “夫人!”原来福临门为了保证每日供应的都是新鲜的食物,会将当日剩余的食物分发给城中的乞丐,既避免了食物的浪费,又能让很多人多吃一口饭,而今天在店员分发剩下的馒头时,忽然从后头挤进一个男人,推搡着人群,然后抓着馒头就跑,店里的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赠发食物本是善举,一旦有人坏了规矩自然会被其他排队的谴责。那男人抢了馒头竟然也不跑远,在福临门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原来他还带着一个小孩。那小孩乖巧听话地站在外围等着男人,不哭不闹,见男人来了,也哒哒地奔到了男人身边,看起来应该是一对父子。男人动作粗l鲁又凶狠,对着他的孩子也是一样,脏兮兮的手抓着馒头拼命往小孩嘴巴里塞,也不顾小孩嘴巴塞不塞得下,边塞还边转过头对着围观的众人凶狠地龇牙咧嘴。 有人很快便觉出不对劲了,这人看起来好像脑子有点问题,果然没一会儿,见人多了,虽然没有人去攻击他,那男人却变得十分害怕,往后一直不停地退,忽然就抱着小孩顺着杆子爬上了顶棚。 之后便是沈清看到的场景了。 沈清往棚顶看去,那男人正对着下面的人张牙舞爪,黑乎乎的脚趾从破洞的草鞋中钻出,脏兮兮的脸上眼睛倒是亮得透彻,像一匹北方草原上的狼。那男人这时也恰好看到了沈清,目光相接,忽然男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抱着小孩从高高的棚子上跳了下来。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叹,这一下没跳好的话,只怕会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毕竟那大人看起来就是个脑子不好的。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