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读者 - 夫君在北 - 胤修 读者虽少,但对于胤修来说确实很感动的,所以决定这样陈列出来,以便日后回头来看的时候,记得有人支持过自己。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先说经常来看书的(后面是大家的ip),感谢――湖南省怀化市读者42.48.*.*山西省长治市读者124.166.*.*北京市读者114.215.*.*北京市读者59.151.*.*广东省中山市读者61.142.*.*上海市读者114.80.*.*广西百色市读者116.10.*.*江苏省读者122.97.*.*河北省衡水市饶阳县读者110.247.*.*广西南宁市读者222.84.*.*这些呢,就是只在这里看过一眼或者一两章的人,唔,希望有一天,你们会留评语,告诉胤修《伤狂》的缺点在哪里,胤修真的会改文的。 Trust me! 北京读者123.125.*.*北京市读者221.122.*.*北京市读者220.181.*.*北京市读者1.202.*.*福建省厦门市读者110.86.*.*福建省漳州市读者117.27.*.*河北省秦皇岛市读者60.7.*.*河北省张家口市读者123.182.*.*辽宁省鞍山市读者121.40.*.*内蒙古兴安盟读者116.117.*.*山东省济南市读者119.163.*.*山东省临沂市读者27.218.*.*山西省长治市读者124.166.*.*山西省太原市读者221.204.*.*陕西省安康市读者221.11.*.*云南省昆明市读者220.163.*.*吉林省四平市读者122.143.*.*江苏省盐城市读者117.93.*.*江苏省淮安市读者117.95.*.*江苏省镇江市读者222.186.*.*天津市读者27.112.*.*天津市读者111.161.*.*浙江省杭州市读者113.215.*.*浙江省温州市读者60.181.*.*美国读者66.249.*.*因为大家可能换着ip上网(好像我一样),所以有的可能是重复的读者,哈哈,不过,也是希望大家多点击,提高人气的,换着ip看书是极好的。 再次感谢。 希望大家看完书后记得投鲜花、收藏、评论(这些都不要钱的,费时一下,帮帮忙)。 如果有贵宾票、月票的,胤修也不拒收,越多越好,哈哈……PS:1.每天凌晨00:00更新,敬请期待。 2.参与“你希望云狂的另一半是谁” 的投票(在电脑版书页下面,很容易看到的,大家到了书页之时,不要忘记投送鲜花)3.坚持到电脑版书页签到,有奖品哦――①.每天签到,奖励积分2分;②.连签7天,抽奖券4张;③.连签15天,抽奖券10张;④.连签30天,抽奖券30张;注:其实手机版电脑版胤修每天都有在看,大家用什么都无所谓的。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登录电脑版送鲜花、签到、评论、投票的,毕竟电脑版用手机登录也不麻烦。 Well,就到这里吧,希望能在书评区见到诸位。 Love u! 本书来自 读者须知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些天胤修身体不好,所以更新不太稳定。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前天好不容易好些了, 又接到申请签约通过的消息。 改了两天的书名,现在又要适当的修改一下前面的章节(主要是字数不合格的原因,可能需要大幅度将每一章多余的字全部向后“平移” )。 如果大家嫌麻烦的话,不必重读一遍,因为内容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在字数上休整。 等我搞定签约之后,不出意外的话,更新还会像之前一样,稳定在子时。 签约之后,保底一更(三千字),还希望这些伴随了胤修两个月的读者们继续支持胤修,毕竟没有你们,我的签约之旅也不会成功。 (虽然这些天一直说要建群的事,但请原谅我,我根本不会操作……)读者就是作者的衣食父母,你们就是胤修的动力。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在这三天马不停蹄的修改完前面的章节,然后开始后续更新。 (还有个事想悄悄地说一下,毕竟有些丢人――为什么你们都不评论呢? 看到别人书评区各种活跃,我这比我脸还干净,真的很揪心啊。 )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作者和读者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啊,你们不想认识胤修吗? (好奇为什么我想认识你们? 难道我是另类? )唉,毕竟也不是职业作者,不晓得怎么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神。 我真是醉了~和你们说了这么久,完全没反应……虽然没有群,但是手机版的用户应该有几个收到了我发送的家族邀请信息(虽然你们都无视了我)。 加进来嗨好吗吗? 谁会建群的,教我一下行吗? 或者你拉我进去也行啊……让作者有点存在感呗。 唉,很多年之后,我回头来看我跟你们瞎掰的这些话,我真的会捂脸醉倒。 好了,不说了。 大家恭祝我早日完本吧(我知道我有两本不良记录――就是说太监……所以有人可能不太信任我,咳咳,大家不要误会,在此声明,有一个人看书呢,我就不会弃文的。 )Love U。 浪迹于孤独边缘的胤修2015.8.28 19:23本书来自 雨夜零丁 - 夫君在北 - 胤修 那,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品书网 www.vodtW.com欸,从十月一开始,就要上架了(说俗点,就是收钱看了)。 其实这些话本来是不必说的,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但是意外总是伴随着马虎的我——胤修把定时更新发送搞错了,提前发了,所以我很无奈(如果我有几万字存稿的话,这对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_-#),只能在这里和大家唠唠嗑了。 最重要的是,胤修希望上架以后,还是会有人愿意支持俺。 毕竟每一个读者,都来之不易。 唉,其实我没想到最后一章免费章节是在这里和大家说些煽情的话。 三个月了,这本书每天更新,没有断过,三个月……有的人陪我一直走到了今天(虽然都没有说过话-_-#),默默地走到了今天。 我没有想过可以签约成功,但是成功了,我没有想过可以上架,但是要上架了,我希望一切都还可以让我惊喜——就这样保持下去……就像“作品相关” 中第一篇“感谢读者” 里记下的你们一样,继续地令我感动。 千言万语难说细,一句love,含着我对你们所有的情意。 因为有的人会这样就此离我而去,三个月的陪伴也就这样在你们的沉默中平平开始;在你们的沉默中淡淡结束,所以即使胤修不舍却也不得不道一句珍重、感谢。 有人说,这是作者的魅力不够,也许吧,谁又能拉住每个人的心? 你们的离去,胤修不敢说什么“我尽力了” ,却也不想虚伪地说“都是我不够努力” ,因为在这三个月,无论是风吹雨打、病痛折磨,我都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 我说过,只要有一个人还在看我的书,我就会坚定不移地写下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也不会强求。 最后,推荐一首歌给大家吧,《岁月无情》,秋官的歌。 下雨了,让我伤感点(蹲墙角)。 本书来自 第一章:臣服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由不得我选择,生活中充满了忧愁与苦难,无奈和艰辛遍布着整个生命的历程,扼制住我的喉咙,令我喘不过气来。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这让我明白――面对无法改变的事,臣服,是最好的选择。 (感悟来自台湾作家张德芬的《遇见未知的自己》)。 微风拂过,携着一缕花香。 云狂轻闭着眼眸,微微一嗅,抿嘴一笑,悠悠地道:“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他顿了顿,笑道:“是蔷薇。” 说罢,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是很好看的宝蓝色,隐隐透着几分神秘的祖母绿,清澈而又深邃。 “十一哥,你好厉害啊……” 璞儿揉了揉鼻子,一副羡慕又气愤的样子,嘟着嘴,“又输给你了。” 云狂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佯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谁让我是你十一哥呢。今天这场赌局就算了吧,下次别再跟哥哥比识花了。” 璞儿一听赌局不作数了,嘻哈一笑,连忙点了点头。 正在二人嬉笑的时候,一行人也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数目相对,迎面来的人停下了脚步,互相看了几眼,轻蔑地笑了。 站在最左面的男人瞥了一眼璞儿手上开得正艳的紫蔷薇,最先开口:“我说十一弟,你马上都要去疆北了,还这么有闲情雅致赏花啊,哈哈哈……” “七哥!” 璞儿着急地叫道。 他最害怕几个哥哥吵架了,尤其是针对他最爱的十一哥的时候。 被唤作“七哥” 的人更加猖狂,道:“小十三,你说,你有这么多兄长可以亲近,怎么偏偏就选了最废物的。” “十一哥才不是……” “才不是什么?哈哈,” 老七更是得意地笑着,“我说小十三,父皇平日里最宠爱你了,怎么不给你找个好太医看看眼睛呢。” “七哥,你……” “好了,璞儿,今天就先这样吧,等哥哥从疆北回来,再去看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云狂面上笑容不变,牵过璞儿的手,就要离去。 身后一群人笑着议论道――“回来?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这个灾星还想回来。做梦吗?” “是啊,且不说父皇让不让他回来,就是疆北那片地方……啧啧,也是有去无回的啊。” “嘿嘿,管他呢,走,喝酒去。哈哈哈……” “……” 璞儿侧脸偷偷看了一眼云狂,发现他笑容依旧,也不好做声,默默地被云狂牵着,与这议论声渐行渐远。 这疆北的局势,他也是有所耳闻――据说那里不容外人进入,否则不管身份如何,皆是杀无赦。 朝廷多次欲侵入其地以便扩张,可这么多年下来,就连距疆北边境百米的地方,他们都不曾靠近过,可见对方的实力非同一般。 这次父皇竟然让从未离开过皇宫的十一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十……” “璞儿别说话。哥哥想静静地陪你走完这段路。” 云狂打断了璞儿的话,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远方,轻声道:“下次……也不知道是何年了……” -----随着厚重的“吱呀” 声,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了。 云狂看着一点点映入自己眼帘的青石大道、烟柳翠幕,不禁失了神――他做梦都想离开这个没有感情、充满了算计的地方,如今,终于等到了,就连迎面袭来的风,都带着自由的欢呼声。 虽然此行的目的地危险非常,可是在他看来,已知的危险比背地里的刀子要容易分辨的多。 “爷,走吧。” 肆秦看了看身后被雨滴击打的空荡荡的石板,见确实没有人来送行,叹了口气,在一旁提醒云狂道。 云狂似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番景象,也不生气,微笑着跨出宫门去。 肆秦立刻追上,撑开了雨伞,为云狂避雨。 雨下的并不大,滴在身上还有一种滋润的感觉。 云狂探出手去,接着飘落的雨点,轻声道:“它们就像我一样,虽然知道自己会落下去,但却不知自己是会被人从半途中接住,还是与其他飘零的雨点一般,摔在地上,掀起一片连它自己都觉得微弱无力的涟漪。” 肆秦看了一眼云狂,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皇宫里的地位,也就是比奴才高了点,比起其他皇子,他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 按照嵇康王朝的规矩,每个皇子成年的时候,都要离开皇宫,去一个地方任地方官,或者参加地方军队,进行历练。 这些地方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算有,也会有一大批人保护你,根本没什么事。 可是皇上这一次,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欣赏自己主子的实力,还是成心想借刀杀人,竟然让主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更过分的是,皇上竟然让主子就这么一个人去。 如何征服得了几万人的军队都战胜不了的敌人? 这明眼人一看就是皇上在为难主子……而且这样生离死别的时刻,还没有一个人来送行,更是连一辆马车也没有预备,实在欺人太甚! “你生气了?” 云狂斜眼看了一眼肆秦。 肆秦立刻从神思中游离出来,低头不语。 云狂总是能察觉空气中异样的气息,如此也见怪不怪了。 “你看。” 云狂指着路边摇曳的柳枝,柔声道:“风来了,它们随风而动,很美。” 肆秦看着柳枝,若有所思。 云狂摇摇头,不再说话。 有的事,来了,面对它,反倒另有一番心境。 -----永乐宫,贤妃居所。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璞儿的小鼻子哭得紫红,一边哭一边抹着泪,呜咽地指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喊着。 “你们不让我去送十一哥,我再也不理你们了,啊呜呜!” 璞儿抽噎着,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宫女太监都不敢说话,跪在那里,等着小主子消气。 毕竟他们也只是奴才,没有贤妃的命令,谁敢把小主子放出去。 “都出去!都出去!” 璞儿大哭着。 “是谁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一道温柔地声音钻进璞儿的耳朵里,他立即跳下床去,向殿门跑去。 这时众人并没有再拦他,因为他们都知道是谁在门口――“参见贤妃娘娘!” 本书来自 第二章:早朝 - 夫君在北 - 胤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性情迥异非一日造化。人有千种,面有百相,人面千百变,相生也万别。 众人毕恭毕敬地转向殿门行礼。 只见殿门前立着一个素衣女人,正温柔地看着璞儿。 璞儿一把抱住她的腰,哭诉道:“母妃,他们坏!他们不让我去见十一哥!我不要他们当我的奴才了。” “哦,是吗?你十一哥走得时候还专门叮嘱我让这些奴才好好照顾你呢。” 贤妃故作为难地嘟着嘴。 “是、是吗?” 璞儿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嘟囔着说:“那他们也没那么坏……母妃还是把他们留下来吧。” “嗯。璞儿喜欢就好。走,我们去用早膳,吃得多长得就快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十一哥了。” 贤妃温柔地笑着,揽过璞儿的小脑袋。 璞儿仰着稚嫩的小脸,似信非信地问道:“真的吗?您真的让我去找十一哥?” “当然了。” 贤妃笑了,“不过前提是璞儿要长得和哥哥们一样高才行。” “好!” 璞儿信誓旦旦地攥着拳头,一脸奋斗的模样,“我要吃得比三哥还多,长得比七哥还高!好去找我的十一哥。” “嗯。走吧。” 贤妃牵过他的小手,笑着向前走去。 她复杂地看了看遥远的宫墙,那里是伤狂离宫的方向——也许这样死了,对你更好吧……-----“帝君,微臣有事要奏!” 正在所有人都等待宣侍宣布退朝之时,朝堂之后的武官堆里却突然响起一道洪亮非常却显得有些急促的声音,令宣侍刚欲出口的“退” 字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众人齐刷刷地向殿堂后看去,只见武官队伍里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男人正高高地举着右手,一副紧张的模样。 被众人这么一看,他又十分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下去。 斜倚在龙椅之上的帝君瞥了他一眼,一声清咳吓得众人都纷纷躬身站好,不敢动弹。 待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之后,帝君才冷声吐出两个字来——“说吧。” “啊?哦,好。” 男人嘘了口气,连忙定神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帝君,微臣是负责防御嵇康王朝的袭击的。据探子回报,前两日,嵇康皇帝又派人来我朝了……” “什么?又派人?” 殿台上突然传来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众人不禁暗暗抬起头来看个究竟。 帝君眉头微微一皱,斜睨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冷声喝道:“出来!” 沉默良久,屏风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紧跟着,一位穿着白衫的男子拖着身子走了出来,低着头、左摇右晃地,一副做错了事的害羞模样。 “下去站着。” 话音未落,帝君就不再看他。 白衫男子轻“哦” 一声,下了台阶,靠边立着。 另一边帝君问道:“这次又来了多少人?” “回、回帝君,” 男人悄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帝君,小心翼翼地说:“只有……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他们疯了吗?” 白衫男子跳脚骂道。 半响,他才从殿宇之中这寂静诡异的气氛中反应过来,机械般地扭头看向龙椅上正散发着寒意的帝君,不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匆匆咬牙切齿地背过脸去大骂自己不长记性。 好在帝君没有与他为难,继续向男人问道:“对方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回帝君,是嵇康王朝的十一皇子。根据他们的规矩,皇子成人之时,都要去一个地方任地方官……” 男人不敢再说下去。 “哈哈,这嵇康皇帝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白衫男子大笑的声音又迅速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帝君微微闭上眼睛,手面拂上额头,冷声道:“把二王爷给我拖出去。” 一声令下,候在殿宇外的侍卫匆匆跑进来把白衫男子强行拖了出去,样子十分可笑。 可白衫男子却不介意,刚被拖出殿外,又立刻爬到门上继续偷听。 刚靠在门边,他灵机一动,随手拉了一个把自己拖出来的侍卫,小声道:“你看着我,一会儿我一要说话,你就捂住我的嘴,记住了吗?” 侍卫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这二王爷翻脸不认帐的无赖事迹虽说不是家喻户晓吧,但也绝对称得上鲜有人不知了。 侍卫生怕一会儿照二王爷的吩咐捂住他的嘴,却还被扣上一顶“没大没小” 的帽子,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不过白衫男子可不知道侍卫在想什么,聚精会神地探听着殿里的“国家机密” ——“看来嵇康皇帝连仗都不屑于打了,直接派起地方官来了……” 帝君摇摇头,道:“杀了吧。” “……” 男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帝君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抚弄了一下袖袍,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男人犹豫了一下,吸了口气,这才下定决心地道出自己的心里话:“帝君,这十一皇子身世十分可怜,生母不仅仅只是一个宫女,还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的婢女。” 帝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见帝君对自己的话有兴趣,便多了几分底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脑中记的这些年自己看过的嵇康王朝的资料,继续说了下去。 “十一皇子的生母刚生下他就归天了,所以从小就没有人疼爱他,也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人承认他的身份,就连他的姓氏都随了母亲。直到他八岁那一年,嵇康皇帝的一个多年无子的妃子,呃……似乎是贤妃,将他过继在自己膝下,他的身份才被众人承认。” 男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这并不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没过几年,这位妃子竟然怀孕了,而且生了个男孩儿,也就是嵇康王朝最小的皇子,十三皇子。这十三皇子是嵇康皇帝老来得子,因此十分疼爱。而十一皇子在他母妃心中的地位也从此一落千丈……” “虽然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人,可除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十三皇子,每一个人都奚落他、玩弄他。今年十一皇子终于可以出宫了,但嵇康皇帝竟然让他支身来我朝……更可气的是,出宫之前无人送行,连一匹马都没有预备……” 男人愤恨地握着拳头,十分生气。 帝君眉头微皱,道:“和你有何干系?” 男人自知失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微臣只是想说,这嵇康皇帝分明想借刀杀人,让我们铲除了这十一皇子,也省得他自己动手被人唾骂。” “哦。那我们就帮帮他吧。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帝君站起身来,道:“让他死得痛快点。” 本书来自 第三章:山匪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轻轻地踏上旅途,迎着那未可知的变数。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大哥!” 白衫男子突然冲进殿门,大声喝道。 帝君摆摆手,“我累了,退朝吧。” 白衫男子还想再说什么,帝君已经退到屏风后去了。 他受挫地咬着嘴唇,哀怨地看着退出殿门的大臣们,终于一抹念头窜入他的脑海,他玩味地笑了,“好,你们要杀他,我偏要保他!” 说罢,白衫男子就冲了出去。 另一边,云狂和肆秦刚从客栈里出来,牵过买来的马匹,就上路了。 -----“爷,歇会儿吧。” 肆秦缰绳一动,白马勒在云狂身边,微微躬身,指着不远处的茶棚说道。 云狂顺势看去,微笑着点点头,“也好,出来的这一个月一直在赶路,都没怎么休息……离我们嵇康边境也不远了,行慢些也无妨。去吧,准备一下。” 肆秦立刻应声上前奔驰而去,打点一切。 云狂随后而至,翻身下马,热茶已经温在桌上。 肆秦见他来了,立时用袖口抹了抹长凳,擦去灰尘。 云狂虚手拦住他,径直坐了下去,“不必如此,坐下吧。” 肆秦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便不再多言,坐在了桌子的左面。 云狂端起茶来泯了一口,停住,道:“肆秦,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再做了,不然,你也不要跟着我了。” “可是,爷……” “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做你侍卫该做的事。” 云狂看着前方的竹林,继而道:“其他的,就不必了。” “爷……” “好了,无需多言。快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云狂说罢,便取过盘中的一块茶点,吃了起来。 肆秦暗叹一口气,也取过一块儿茶点。 自家的主子,他最了解,别看表面上谦逊随和,可骨子里确实十分执拗,他认定的事,别人再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的。 正在二人无声的进食之时,身后传来一阵仓促的马蹄声以及嘈杂粗犷的笑骂声。 肆秦寻声看去,立刻靠近云狂,俯着身子低声说道:“爷,好像是土匪。” “既来之,则安之。” 云狂微微一笑,“静观其变。” 肆秦点点头,继续吃起糕点来。 没过多久,几声马嘶,一伙人停在了茶棚边上。 四匹杂色马上是四个长相颇为骇人的壮汉,还有六七个地上跑着的小喽啰,长得也是歪瓜裂枣的,匪气非常。 茶棚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农村人,墩圆憨厚,还有几分傻气。 刚见到这一伙儿土匪模样的人,竟是吓得拿掉了手中的汤勺。 汤勺掉到土灶上发出的一声闷响,惹得棚外的一伙儿人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一脸络腮胡、圆脸秃驴的马上壮汉笑得最为大声,更是骂道:“掌柜的,你这怂胆还敢在这半山腰上卖茶吃?依我看,还是趁早回家给碎娃娃换尿布去吧,哈哈哈……” “嘿嘿,这位老大……小的这是小买卖,还请高抬贵手……” 掌柜匆忙躬身跑了出来,赔笑着说道。 络腮胡壮汉听他这么说,不由生气道:“你丫丫个呸的,本来老子就是想过来吃个茶,好,既然你这么说——” 络腮胡壮汉勒住马,翻身下地,喝道:“小的们,给我吃完喝完,再把这里搬空!” “是老大!” 六七个小喽啰冲进茶棚,翻箱倒柜起来。 马上另外的三个人也不怀好意地下了马,将马儿拴在撑起茶棚棚顶的竹竿上,款款走进茶棚。 掌柜见一伙儿人把店里翻得乱七八糟,不由地急哭了,跪在地上抱着络腮胡壮汉的小腿,大声哀求道:“老大,大爷……是小的多嘴,您是大人物,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了。求你可怜可怜我,我上面还有八十老母,下面还有三个黄口小儿……” “去去去!” 络腮胡壮汉一脚踢开掌柜,不耐烦地从腰间掏出两枚铜钱,取了一枚揣回腰间,另一枚扔在地上,骂道:“拿了钱滚!” 掌柜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默默捡起铜钱,抹了一把老泪,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 络腮胡壮汉也不理他,走进茶棚,见自己的手下们把店内值钱的都揣进了怀里,不值钱的都砸个干净,满意地笑着。 这斜眼一瞥,看到了角落中坐着的两个人——正是云狂和肆秦。 他不由皱起眉头,叫了他二弟“蛇眼” 来,问道:“老二,那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不动他们?” 蛇眼面色一沉,低声道:“大哥,是我不让兄弟们动他们的,你看那白衣男子腰间的玉佩,那可是宫里的东西。他们……不简单。” 络腮胡壮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狂和肆秦二人。 在他看来,这穿着白衣的云狂美若天仙,定是女扮男装的,不由起了色心。 二人显然察觉到了对方暗含敌意的目光,不禁看了回去。 本来云狂对这一行人并无什么感觉,但是当他看到络腮胡壮汉一副下流模样盯着自己,心中顿时起了寒意。 六目相对,空气中的气氛变得诡异。 络腮胡壮汉心想:宫里的人? 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这山郊野外的,我还怕你们不成。 山高皇帝远的,老子就是这山里的大王。 想到这里,他黑拳一扬,喝道:“哼,宫里的人又怎样,我山豹还就真不怕他们了。兄弟们,把那两个人给我抓起来!出什么事老子担着!” 话音刚落,小喽啰们蜂拥而上,把云狂和肆秦围了起来,“战争” 一触即发。 云狂并不会武功,肆秦虽然厉害,可这群土匪实力也不弱,而且双拳难敌四手,肆秦也只是微微占了上风。 不过,要知道的是,旁边还有四位“大将” 没有上呢。 山豹见七个小匪和肆秦久持不胜,一边云狂还视若无睹地喝着茶,不由心中一怒,冲上前来。 其他三个壮汉见老大都冲了,也不好袖手旁观,一齐加入了战斗。 这四位武功不凡,刚一上来,就把肆秦打的节节败退。 最后肆秦更是在山豹的一拳之下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了云狂的脚边。 云狂放下茶杯,扶起肆秦,让他坐好。 一步一步地迈到山豹面前,冷声道:“你这样对我的人,我不会饶了你。” PS:新书,希望大家喜欢,收藏、鲜花。 多多评论。 本书来自 第四章:拯救 - 夫君在北 - 胤修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人永远也分不清一件事是福是祸,因为天意终究不是人能揣测的,你总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山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的,道:“小美人,快让你山豹哥哥看看,你是怎么不饶了我的。” 听山豹这么一说,云狂面上更是寒了几分。 “爷……” 肆秦抬手准备拦住云狂,但云狂比他动作更快,折扇一开,凌厉一挥,瞬间折扇中喷出五根细长无比的银针,直直地向山豹飞去。 山豹汗毛悚立,如此近的距离,银针飞得如此之快,自己根本躲不过去,不由着急抬手一挡,三根银针被打落在地,还有两根无情地刺中了他的小臂。 云狂微微一笑,道:“这虽不是致命的毒针,但也够你受了。” 话还没说完,山豹就怪异地扭动起来,大骂:“你这毒妇,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么痒?” “大哥……” “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山豹恼羞成怒,指着云狂,愤怒地喊道。 几个人也不拖延,立时就要冲上去抓住云狂。 然而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茶棚突然一震,四裂而毁。 众人只见尘雾之中立着一位执剑的白衣男子,正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山豹。 “你、你、你是什么人!” 山豹扭动着身子,大喊道。 其实这一嗓子也有些心虚,因为对方的出场着实骇人,这实力,他们就算全上,也定然不是其对手。 “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男子咧嘴一笑,手腕一震,手中的长剑立时飞了出去,正中山豹的眉心,当场毙命。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未从山豹的死中缓过神来。 白衣男子玩味地笑着,就像看猎物一般看着他们。 机灵的蛇眼最先反应过来,提紧了裤子扭头就跑。 众人见蛇眼逃窜,这才回过神来,四处逃命去了。 白衣男子也并没有追他们,取回了长剑,便是笑笑。 云狂一直看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回过身,准备告诉云狂二人不用害怕,可这刚一对上云狂的眼睛,他就愣住了,失了神地喃喃道:“真是极品啊……” 见白衣男子神色不对,云狂一时也没了本要说些感谢话的心思,只是礼貌地说了句“多谢” 便是扶起肆秦就要走。 白衣男子一拍脑门,想到这里是嵇康国,立刻收起神色,一本正经地上前拦住云狂,刚要开口,就看到他腰间的玉佩,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 云狂看着他,儒雅一笑,道:“多谢救命之恩。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吧。” 说着云狂就绕过了他。 刚行了两步,只听见白衣男子嘻哈一笑,突然叫道:“云狂!” 云狂和肆秦的步伐骤然停下。 白衣男子兴奋地跑到二人面前,笑道:“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到你了。” “你是什么人?” 云狂轻声问道。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 白衣男子双手一拱,道:“在下乃北国二王爷,千水。” 饶是终日淡定如斯的云狂听到这“千水” 二字之时,也不禁吃了一惊。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情,微微一笑,道:“云狂见过二王爷。” 千水显然没想到云狂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就这样?呃,没有什么别的话想、想问我了吗?” 云狂摇摇头,道:“我还要赶路,二王爷自便吧。” “你就不好奇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千水又挡住了云狂的去路。 云狂看了他一眼,思绪万千,回想起对方刚才一语中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仔细一想,云狂自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动手吧。” 云狂淡淡地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放他走。” “爷……” 初开始肆秦还未想明白千水的来意,但是听云狂这么一说,又联想到北国的行事作风,立刻明白了――对方是来杀自己主子的。 “哦?没想到你还挺护犊子的。” 千水看了一眼肆秦,见他剑眉杏眼,鼻脸之间棱角分明,配着恰到好处的麦色皮肤,倒是有几分坚毅果敢的模样。 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嵇康的男人都生的这样好看吗?” 云狂斜眼看了他一眼,反问:“刚才的匪贼你没有看见吗?” 听云狂这么一说,他好像觉得心理平衡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不过云狂心中还记挂着肆秦,追问道:“能不能放了他?” 千水一笑,也不回答,轻推开不留神的云狂,将肆秦扶坐在地。 还不待二人回神,千水的玉指已经点在了肆秦的穴位上。 虽然云狂不会武功,但是他精通医术,见刚才千水点的穴位并无恶意,反而是有助于肆秦恢复的穴位,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静立在一旁看着。 在千水为肆秦疗伤的时候,云狂一直打量着这位来意不明的北国二王爷。 他面容白皙,透着粉红。 与自己的柳眉不同,他是像肆秦一般的剑眉,不过要更长更锋锐,好似一字眉的模样。 而眼睛,睁着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可是此时轻闭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睛成流水型,是狭长的丹凤眼加狐狸眼的势头。 他的鼻梁挺拔,鼻头圆滑,此时正拖着一滴汗水,一呼一吸之间,汗水微不可查的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来,落在他两片性感的梅花色薄唇上。 瞧着这五官的比例,云狂不禁暗叹,这张脸实在是巧夺天工,完美非常。 配着他的一袭贵族白衣,束着的及腰长发,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有几分仙气。 “我感觉,你家的主子看上我了。” 千水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他能察觉到云狂那一寸寸打量着他的目光,不由小声笑着对肆秦说道。 肆秦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云狂,发现他真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千水,立刻闭上了眼睛。 千水抿嘴一笑,收回双手,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好了吗?” 云狂见千水站起来,回神问道。 千水凑上前来,笑道:“哈哈,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云狂儒雅一笑,道:“你是女的吗?” 肆秦也站起身来,听云狂这么一说,也不禁笑了。 “唉,道不同不相为谋。” 千水摆摆手,道:“可惜了,长得这么国色天香,却不是同道中人。” 本书来自 第五章:落花 - 夫君在北 - 胤修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多辛苦,也是徒劳。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癖好。” 云狂仍保持着他固有的云淡风轻的笑容,在他看来,世人如何,与他无关。 千水也不尴尬,故作玄虚地说道:“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云狂也不细想,点点头,转了话题,说:“嗯。那,你救了肆秦,也就是答应放了他。那么,动手吧。” “动手?” 千水皱起眉头,“你就这么急着想死?没有什么留恋的?” 云狂摇摇头,看向空中飘落的树叶,道:“我本无根,自无眷念。” 千水不禁抬手拂过云狂的脸颊,云狂恍若惊弓之鸟,立刻退了一步,抬眼看他。 千水自知失态,咳了一声,道:“杀你的人还在路上,你不必这么悲观。何况,还有我保护你。” “……” 云狂不解地看着他。 “本来呢,我只是觉得你身世可怜,又听我王兄说要杀你,所以出于同情,我就来找你了。不过,” 千水停顿了一下,看着云狂,“当我看到你,我就改变注意了。” 云狂一笑,“你要杀我?” 千水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这笨蛋,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十回了。我说改变主意,是说,我决定娶你。” “……” 云狂愣了一下,旋即小声地笑着,似是觉得对方开了个玩笑。 千水也笑了,说:“反正呢,我既然找到你了,就决定护送你去我们北国。倒是你自会改变你今日的看法。” 云狂微微欠身,“那拭目以待吧。就此别过。” 说罢,他便是绕过千水,到前面的槐树上解下拴马的绳头,翻身上马,拉疆而去。 肆秦也对着千水行了一礼之后,紧追了上去。 “呼,竟然不等我……” 千水四下看了看,一时恼怒,“这些土匪养的马真是太不靠谱了,刚才那么丁点动静就吓得跑没影了……唉,好在王爷我的轻功上乘啊……” “爷,小心!” 肆秦话音未落,云狂的白马上就多了一道身影——赫然是千水。 “哈哈,跟你骑一匹马,你不介意吧?” 千水拉过缰绳,一边强势介入,一边还惺惺地问道。 云狂笑着问:“你说呢?” “我想你不介意。” 千水厚颜无耻地笑道。 云狂摇摇头,笑而不语,看着云端。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他有些恍惚,平生理他这么近的人,只有自己未曾谋面就难产故去的亲生母亲和待自己时好时坏的母妃,以及年幼无知的十三弟璞儿。 他也不知这一丝异样的伤感来自于何处,只好摇摇头作罢。 而远在世界的另一边,一个穿着黑袍的冷峻男子望着远方的青山,微眯起狭长的双眼,沉声自语道:“既然你要保他,孤就送你一个人情。” 顿了顿,他回身走到桌边,继而自语说:“只是,日后莫要后悔。” 说罢,便提笔写下一道诏书。 -----“再过三天,我们就能到嵇康边境了。” 千水望着前方,对坐在凉亭里的云狂说道。 这一路上,千水对云狂是无微不至,云狂诸多劝说都被他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给糊弄了过去,索性云狂对他就视若不见。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和他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自然不能教化得了彼此。 既然朽木不可雕,不如任其而去。 “诶,狂儿,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好些日子不和我说话了。” 千水贴坐在云狂边上,凑着近乎。 云狂摇摇头,微微一笑,玉指夹住穿进凉亭的花枝,眼眸微闭,身子向前稍稍探去,花儿的芳香立刻扑鼻而来,令他为之一振。 “有那么好闻吗?” 千水也学着云狂的模样牵过花枝,不过用力过猛,害得整棵树都向二人偏折过来。 “爷,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肆秦声起刀落,两截花枝就这么落在了云狂的脚边。 云狂弯腰拾起枝子,神情有些伤感,对着凉亭边“受伤” 的树叹道:“有的地方本不该你进来,如此,竟是枉送性命了。” 说罢,他扬手一挥,两截花枝落在凉亭外的泥土中,从此便再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狂儿……” “爷……”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 云狂回身一笑,道:“无妨,都是命数。你们也不要太难过。” 两个人满脸黑线,相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云狂的世界,他们,很是不懂。 “上路吧。” 云狂拿起石桌上的折扇,带头步出凉亭。 “什么?” 千水立刻跟上,“狂儿,我们才坐了一小会儿,你这么急干什么?” 云狂牵着白马,走在前面,“没什么,就是想走走。你们若是没有歇够,一会儿骑马追上便是。” 他一边说,一边漫步在小路上。 当时在官道和小路的岔口之时,云狂是想也没想就行了小路。 在他看来,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呢,也许走完这一段,自己就到了人生的终点也说不定……“欸,我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北国好男人。” 千水一阵碎碎念之后,还是轻功一动追了上去。 他还是没有马骑。 这一路上,云狂前前后后自掏腰包一共给他买了四匹马,其中一匹还是汗血宝马,可是一个不留神,他就把马匹低价转卖了。 到买了第四匹马的时候,云狂就让肆秦一直盯着他,可谁曾料想,他一声长啸,硬生生把马儿吓跑了,是拉都拉不住。 云狂也懒得再说他,反正最多再过三日,他们就要到嵇康边境了。 从那里开始就变成了水路,二人共骑一骑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嵇康与疆北地界的北国之间征战多年却不见侵入,主要就是因为两国之间这条宽不见边的苏河的阻拦。 “这位友人,我见你行色匆匆,莫不是要赶去投胎?” 千水眉毛一挑,别有深意地盯着云狂,戏谑道。 云狂笑容不变,道:“嗯。你不是说有人要来杀我吗?” “嘶……说来也是啊,” 千水慢踱两步,突的转身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还没到?难道是要在千河(就是苏河,两边人民叫法不同,都以自己国君的姓氏称呼此河,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等你?” “哦。” 云狂点点头,继续走着。 “狂儿,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你不怕死吗?为什么你每天都这么笑啊?不累吗?……” 千水在云狂身侧转来转去,还不停地问着问题。 云狂但笑不语,一直走着。 而默默走在他们身后的肆秦就好像被他们遗忘了一样……新书,读者多多评论,以正改之。 望收藏、鲜花,在此谢过。 本书来自 第六章:军船 - 夫君在北 - 胤修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不可能做到事事完美。 (w W W. V o Dtw . c o M)一旦认定了的事,就只能一往直前,因为路是自己选得,后悔也无可奈何。 没有人可以重头再来,相逢已是命运的开始。 远处山峦叠翠,近处碧涛汹涌,浪涛声振人心肺,鸟鸣声敲人心扉。 云狂闭着眼感受着这片山河气息,好像自己飞入云端,羽化而登仙……就在云狂沉醉在这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的意境中时,突的感觉到一双不安分的手圈住了自己——“千水。” 云狂无奈地睁开眼睛,叫道。 只见云狂的腰间环绕着一双手臂,略高于他的千水的胸膛正紧贴着他的脊背。 千水一吐舌头,放开云狂,小声嘀咕道:“多少人求着本王抱他,我还不抱呢……” 虽然千水声音极小,可云狂还是听见了,不过是怕麻烦,只当没听见,也不接下去话茬。 “爷,这一片别说过河的船了,就是一户人家都寻不见。” 沿岸寻了一路船只的肆秦跑了回来,开口说到。 “跟我想的一样。” 云狂点点头,旋即又看向佯装欣赏美景的千水,问道:“二王爷,请问您是怎么渡江的?” 千水心里“咯噔” 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从凉亭到江边这么三天的路程,他一直在拖延时间,硬生生被他连喊腰疼肚子疼的磨蹭到六天才到。 因为他害怕过江,一是因为担心帝君派的杀手会对云狂不利,二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是偷跑出宫的,这回去,他那一视同仁又有些麻木不仁的老哥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要是让云狂知道自己有船,依他的性子,肯定是要过江去的。 千水心中盘算着。 “看你这样子,就是有船了。” 云狂摊开手,道:“肆秦,拿钱。” “狂儿,你这是干什么……” 千水有些不明所以。 云狂把钱一把塞进千水手中,道:“买你的船!” “这,这……我没船,真的。” 千水把银票塞换回去,又伸出三根“顶天立地” 的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千水,要是有船,就,天打五雷轰!” 说完,千水心中嘀咕道:啧,这船是边塞队伍的,我借来用用,应该也不算我的……老天你可得认清楚啊。 “随你说吧。” 不等千水反应,云狂转身就走。 “欸,你、你干嘛去?” 千水抓住云狂的手臂,着急地问道:“你不是打算就此和我分道扬镳吧?我可跟你说,我是北国的二王爷,你要去我的地盘,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不是想翻脸不认人吧?” 云狂微笑着看他,道:“只是去做个渡江的筏子而已。” -----“哇,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看着云狂和肆秦忙活一下午绑好的木筏,千水不禁赞叹起来,“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们就靠这个也想渡江?” 云狂一笑,道:“渡河如渡劫,生死有命,若要毙,纵使乘云也枉然。” “欸,我真是怕了你了。” 千水揉揉太阳穴,无奈地指向西边,“呐,向前两日脚程,便可看见我的船了。” “多谢。” 云狂微微欠身,笑容可掬。 千水一拍额头,“天啊,我居然上了你的当。” “随你说吧。” 云狂骑在马上,对千水伸手道:“来吗?” 千水愣了一下,旋即立刻会晤,灿烂一笑,兴奋地借云狂之手,翻身上了马。 这可是云狂第一次邀他上马。 也是二人第一次这样“牵手” ,虽然只有几秒,但对千水来说,却是有别样的感受。 -----“啊,你看,还是我们北国比较美。” 千水站在甲板上,扬扬得意地挥袖示着远方连绵不绝层峦叠嶂的山落,自豪地感慨道。 云狂一直觉得自然之绿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现在更是站在涛涛江河之上观赏着这云雾缭绕间的美景,不由得对这若隐若现地梦幻仙境看入了迷。 听见千水这般自夸,他也由衷地称赞起来,“难怪父皇这么多年都不肯放弃争夺疆北,原来,这里真的是块美地。” “那是当然!” 千水正得意,突然话锋一转,挑眉问道:“莫不是你也起了歹意?” 云狂云淡风轻地笑道:“我来,本就是为父皇争夺这里,是否怀着好意,根本不重要。” “哈哈,笑话,你想凭一己之力征服我北国?” 千水嘴角轻蔑地扬起一丝弧度。 云狂目不转睛地看着嘲笑自己的千水,笑而不语,似是看出了什么。 见云狂笑得深意,千水尴尬地干笑两声,须臾,他稍稍正经地说道:“呃,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清楚我的想法。“我可以不让我大哥杀你,甚至可以让你留在这里,再也不用回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嵇康皇宫,而且吃喝不愁,但是!”千水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云狂的反应,谁知道他只是儒雅淡笑,并无反应,只好悻悻地咽了口唾沫,再继续说下去。“你不能与我北国为敌,否则,我也不会保你。”“嗯。我知道了。”云狂神色不变,转眼看向云端,想出了神。不过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突然,云狂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身子随着水浪推船而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千水立即抚住他,问道:“怎么了狂儿?”云狂站直身子,晃了晃头,微微一笑道:“没事,可能这两天坐船坐得有点晕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哦,那我扶你去里面休息休息。”千水端抚着云狂的胳膊。“嗯。”-----江面上,七艘大船间错有序地前进着。每艘船的帆旗上都绣着一个大字——“千”。主船上的副将正在怒骂:“这个二王爷,又骗我!害得本将军又被帝君骂!可恨!”“得了吧,”军师从船舱中掀帘出来,一副幸灾乐祸地样子道:“就是你知道了真相,二王爷开口管你要船,你会不给吗?平日里就是个没脑子还爱攀结富贵的主儿,我还就真不相信你骏承尧敢得罪二王爷。”“上官一良!”听得此话,骏承尧顷刻间怒发冲冠,目如铜铃,腮帮都涨出了粗壮的青筋。不过上官一良却是不怕,笑道:“如何?”“你!”骏承尧食指笔直地指着上官一良,但见对方毫不畏惧面不改色的模样,他一时又无奈,自己又不能动手打这个军队里人人敬重的军师……“哼!”骏承尧权衡再三,拂袖而去。身后满是上官一良的笑声。本书来自 第七章:沉浮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很多时候,我们分不清楚真相。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别人讲的誓言,纵然开始不信,但对方说的多了,也就信了。 只是我们仍不知道,那海枯石烂的誓言背后,到底是什么……“哼!” 骏承尧权衡再三,拂袖而去。 身后满是上官一良的笑声。 而距之不远的一块儿海中巨石后,停泊着一艘与那七艘船长相几斤相同的船,只是体型略小,而且没有绣刻“千” 字。 云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那船的甲板上正站着两个人。 “二王爷,那是你们北国的军船吗?” 肆秦神色凝重地问道。 千水也不轻松地点点头,道:“是巡逻队。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后悔借船给我了。” “那……” 肆秦有些迟疑。 “你放心,本王肯定让你家十一爷平安到北国。” 说罢,千水回身去掌舵。 肆秦看着千水的背影,疑惑道:难道他真的喜欢爷? 可是,这世上,怎么真的会有男人喜欢男人……“肆秦。” 正在肆秦思绪纷飞之时,云狂一声轻唤令他回过神来。 看见云狂孱弱地立在舱门前,他慌忙地上前扶住云狂,道:“爷,你怎么出来了?” “无妨。这些天尽都在里面躺着,倦了。” 说着,云狂踏上甲板,却见前方七艘若隐若现的船只,不由问道:“怎么?快到了吗?” 肆秦也看向前方的军船,点头道:“是,过了这巡逻哨卡,咱们就算是进入疆北了。” 云狂轻轻地“恩” 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想过这边关,谈何容易……“大人,船!” 一个小兵跳上甲板,指着西南方大声叫道。 上官一良循声看去,赫然就是一个多月前他们借给二王爷的那艘备用军船。 当机立断,上官一良喝道:“吹角!” 话音刚落,一阵呜呜地号角声就传遍了整个江面,很快,全员蓄势待发。 骏承尧在舱中被号角声震了一耳朵,心知有事,当下也顾不得生上官一良的气,匆匆掀开帘子,观察这外围的情况。 当他看到自己借给二王爷的船时,再也坐不住了,径直冲出舱门,喝道:“包围!把那艘船给本将军包围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七艘军船,以主船为中心,两翼散开,将千水的船围了起来。 千水略带不悦地看着围上来的船只。 刚才号角声初起之时自己就上了甲板,没想到对方看见他,竟然依旧选择了“攻击” 的态度,还生生要把自己这个二王爷给围起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千水见自己的船被七艘船彻底围住之后,终于不怒自威地喝道:“放行!” 刚才还来势汹汹的骏承尧一时间竟再也发不出号令来,在甲板上踌躇着。 几百双眼睛都盯着他,尤其上官一良那含笑的眼睛最为刺眼。 “看!看什么看!” 骏承尧看了一眼千水,压低了声音对上官一良吼道。 上官一良也不生气,笑道:“早就看出来你这虎身鼠胆,还不承认……” 骏承尧一声语塞,满脸通红。 “好了,没时间跟你废话。” 上官一良袖袍一挥,上前两步对千水喊道:“二王爷!帝君吩咐了,如果看到你,没带人才放行,带了人的话,还请二王爷把他们交给微臣,微臣才好放行啊。不然,还请二王爷从原路回去。” 千水看了一眼身旁的云狂,见他正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他虽然害怕回去被骂,可是却没说永远不回去,而且他是很恋家的人,让他原路返回异国他乡去,心情可想而知。 “你走吧,” 云狂看向主船,抬起手,肆秦会意地凑上前,俯耳聆听,只听云狂小声说道:“告诉他们,我跟他们走……” 肆秦起身看了千水一眼,也不停留,对主船喊道:“北国的将军!我家爷说愿意跟你们走一趟,你们靠船过来吧!” 上官一良和骏承尧相视一眼,大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怎么还有人自己送死的呢……莫非有诈? 不可能啊,二王爷虽然平日不正经,但绝对也是北国数一数二的爱国之士……既知对方不会使诈,骏承尧也懒得思考,当即下令靠近。 见船靠了过来,千水看向云狂,不解地问:“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想又如何,试问世间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离去的呢……” 云狂抿而一笑,“二王爷,多谢你近日的陪伴,我们,后会有期。” 说话间,主船已经靠了过来,不等千水说话,士兵们就上了甲板,带走了云狂和肆秦。 而千水则被跪着行礼的上官一良和骏承尧挡住了去路。 无奈,千水不耐烦地道:“起来起来!” “谢王爷。” 二人起身。 千水看着云狂消失的方向,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他?” “啊?” 骏承尧愣了一下。 倒是上官一良反应地快,答道:“回王爷,这次帝君说了,这人嘛,他要亲自处置。” “亲自?” 千水吃了一惊,旋即背冒冷汗――他哥哥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前两年帝君也要求亲自处置一个人,后来这个人……全身溃烂而死。 千水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云狂那白玉般剔透的肌肤溃烂的模样,一时心揪,连忙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送他回去。回去他虽然也会死,但起码不会死的这么惨……” 千水想欲追云狂回来,却被骏承尧拦住了,他道:“二王爷,还是让微臣送您回宫吧。回去自然就见到他了,帝君不会把他怎么着的。” “……” 千水看了看上官一良,见他躬身点头,这才信了骏承尧的话,随他们走了。 而云狂和肆秦,刚一离开千水的船,二人就被粗暴的小兵们蒙住了双眼,嘴也被白布堵着。 两边分开而走。 肆秦被小兵们在腿上绑了沉重的沙袋,押着走了一段之后,声音静了许多。 小兵们突然停下,肆秦心知不好,刚要反抗,可无奈小兵们人多势众,挣扎无效――“扑通!” 随着一声闷响,水花肆起,肆秦沉入了河底。 新书,多多评论,谢谢读者们。 本书来自 第八章:病危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如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 品书网 www.vodtW.com当我们走到生命的尽头,是否会后悔那些我们错过的风景,是否期待天使的救赎……押着云狂的一伙人,带着云狂进了三船的底仓。 还未进底仓之时,嗅觉敏感的云狂就已经闻到了底仓中溢出的发霉味,这一进来,更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哟,这脸还红了,哈哈哈……” 云狂左耳边传来一阵恶笑声。 “啧,还真是,刚才没注意,这嵇康国的十一皇子长得真是美啊。” 说着,一只粗糙的手就拂上了云狂的脸颊。 云狂别过头去,无法动弹的他有些羞愤。 这底仓一般只是放酒,不住人,所以修建的很是低矮。 云狂自下了楼梯,这腰就没直起来过,十分难受。 这一别头,那种压抑感险些让他窒息。 “啪!” 清脆声响起,那粗糙的大手被令一只手打了下去,紧接着话音响起,“小兔崽子,这二王爷看上的人你也敢动?” 云狂没有听见那人的回应,看来那人也是有些害怕。 又行了几步,云狂只觉得几只手对自己用力一推,自己就倒在了底板的草垛上。 停了一会儿,一阵踩踏木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是扣上木板门的声音,然后就只能听见浪潮声了。 云狂知道是那些人已经走了,这才坐起来,拿掉嘴中的白布,解下眼上的黑布,环顾起四周来。 这是船的最底部,底板虽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常年浮在水上,也是湿气堆积,霉毒肆虐。 不过好在上面铺了许多的干草,也不至于直接接触那霉块。 云狂又躺了下来,睁着眼睛。 虽然在这无光的底仓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就是想看,也许,这就是他生命中见到的最后的景象。 -----“靠岸!” 随着骏承尧的一声高喊,七艘船按着顺序停靠在岸边,与此同时,又一组船(七艘)从岸边的军船堆中开了出去。 在水上漂了七天的众将士们兴奋地一拥而下。 有的抗着报废的盘成捆的水绳,有的抗着装着粮食的麻袋,还有的卸着备用的刀枪剑戟和弓箭。 一时之间,楼板上响着嘈杂震耳的脚步声。 云狂也被这大动静吵醒了,缓缓地睁开眼――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过了许久,脚步声渐渐稀少了,云狂晃悠着沉重的脑袋,勉强坐起身子。 他已经严重缺氧了。 根据回忆,他在这里一共醒过三次,判断应该是过了三天,不禁一笑:“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 “嘭!” 随着一声密封的木板门被掀开的碰撞声,刺眼的阳光一寸寸的照进了底仓,映在云狂的脸上,他忍不住抬起无力的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还有新鲜的氧气,令云狂不由为之一振,恍如再生。 一个百夫长伸头看了一眼仓内,又缩回脖子,拍拍手,对身边的四个小兵吩咐道:“把他带出来!” “是!” 四个小兵相视一眼,依次下进了仓里。 云狂被他们半推半就地带出了底仓,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光线,又眨了几下眼睛,他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原来船上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在船上做苦力的犯人和看守犯人的将士,他们是最后离开这组船的人――云狂也在这其中。 这么判断着,云狂四下张望起来,自己这三天的遭遇让他很是担心肆秦。 可是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肆秦,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的扇子……” 云狂伸手探向袖口,心中一惊,立刻回身看向来路。 “看什么看!” 百夫长厉话一出,四个手下很是贴心,一把将云狂压住,跟着犯人的队伍走了上去。 云狂此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甩开四人,跑向底仓的入口,正看见自己的折扇掉在临近门口的木阶上,兴奋地捡了起来。 折扇刚刚入手,云狂就连人带扇翻下楼梯去。 原来身后的百夫长将他踢了下去。 “大人……不好吧……这可是帝君要审的人。” 一个小兵说道。 百夫长也是有些心虚,见木梯下的云狂一动不动,心中“咯噔” 一下,声音一沉,慌忙道:“快,把他带上来!” 四个小兵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匆匆下去将云狂拖了上来。 此时的云狂已是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了。 百夫长扫了一圈,见小兵们的脸上一副害怕惹事上身的模样,生气地道:“我马敢,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的!” “呃……” 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兵立刻一笑,凑上前道:“大人,这人虽然是帝君要见的,不过却是帝君要亲自处置的人,而不是上宾,不然,骏大人也不会让我们把他关在这连犯人都不住的地方。” 马敢听得来了兴致,沉思道:“继续说。” 小兵知道出头的机会来了,更加卖力地解说道:“大人,这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真的弄伤了他,帝君也不会怪罪我们的。何况――” 小兵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娓娓说道:“这人,也并不是我们弄伤的。” “哦?” 马敢眼中精光四射,细细想着小兵这话中话的含义。 “大人!” 小兵突然跪地抱拳,大声哀呼道:“小的保护不利,犯人他寻死,小得没有拦住,就…唉…大人饶命啊!” 见小兵哀嚎,马敢立即会意,当下凶狠地扫视了一圈剩余的三个小兵,他们先是一愣,旋即扑通跪地,大声痛哭道:“大人饶命啊!” 马敢眼睛一眯,道:“算了,都起来,把犯人抬到狱医那里去。” 四个小兵做作地破涕而笑,“谢大人!” 说罢,两人匆匆将云狂架起,两人跟在后面照看,四人两前两后地上了岸。 -----“恩……” 狱医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搭在云狂的腕上,微眯着眼睛,良久,摇摇头,起身道:“唉,怕是没救了。” 骏承尧一听这话,立即火冒三丈,“噌” 一声抓住狱医的衣领,怒目圆睁地喝道:“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给我把他弄醒!” “唉,大人,你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救不了他啊…” 狱医看了一眼云狂,道:“前天属下已经为他止血包扎,这两日他们也按照属下的药方给这十一皇子灌下,要能醒来,昨日就该醒了……” 骏承尧急红了眼,喝道:“你少给本将军放屁!给我把他弄醒!” 本书来自 第九章:邪君 - 夫君在北 - 胤修 对于不熟悉的事物,我们通常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因为未知,所以更加惶恐。 一旁的上官一良立刻拉住了他,劝道:“你先给人家放开,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起来,我来!” 骏承尧不服气地送开手,退下一旁,道:“我看你能有什么办法!他醒不来,你我都要完蛋!” 上官一良斜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旋即对着狱医微微一躬身道:“姜先生,还请您尽力一救。” 姜先生无奈地回作一揖,道:“上官大人,属下不是不帮您,但是,属下真的救不了……” “……” 上官一良脸色也不好看,他看着云狂,心中一阵担忧――这帝君明日就要见他,这可怎么办……姜先生似是也十分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上官大人,属下知道一人可以救他,不过……” “你这老家伙!刚才你怎么不说!” 骏承尧又急得要爆发,上官一良眼睛一瞪,冷着脸道:“你先出去。” 骏承尧不甘心地看着上官一良,见对方不容商量,虽不甘心,但却还是拂袖而去。 骏承尧走后,上官一良又是一作揖,道:“请先生赐教。” 姜先生老脸一红,低声道:“三王爷。” “三……” 上官一良刚一出口,便觉自己声音有些尖锐,不由得张望了一下空无一人的走廊,这才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狱医:“你说的可是三王爷?” 姜先生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旁,点了两下头,小声道:“三王爷虽说是那样……可他的医术却是十分了得。若是他也说无药可救,那么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真有这么厉害?” 上官一良心虚地问道。 姜先生点点头,“恩,但凡学医的,都知道三王爷他……咳咳!” 正在姜先生说话之时,一个小厮敲了房门,姜先生立刻止住。 上官一良给他使了个眼色,见他会意,然后故作大声地道:“姜先生,那就谢谢你了,走好!” “属下告退。” 姜先生提了药箱,匆匆开门,迎面看见敲门的小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大人叫你进去” 便匆匆离去了。 小厮进门后,看了眼床上的云狂,眼里满是惊艳之色,暗暗感叹此人的俊美。 上官一良见小厮出神,咳嗽两声,小厮立即回神,自知失态,俯下眼帘,道:“大人恕罪。” “恩……干什么来了。” 上官一良走了几步,坐到椅上。 小厮犹豫了一下,用眼神指了指云狂,道:“帝君派人传话,今夜亥时三刻就要见他。” “什么?” 上官一良惊地站了起来,“不是说明天午时吗?” 小厮一挠头,道:“小的也不知道,宣侍就说帝君要提早见他。” 上官一良愣了半响,又失魂落魄地坐下。 这一过程中,小厮没敢动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上官一良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厮立即答道:“回大人,现在是未时一刻。” 上官一良心中盘算了一下,立即道:“快,给我备车。再把骏大人给我叫来。” 小厮见主子如此着急的神色,也不敢怠慢,匆匆跑了出去,张罗着备车。 上官一良在房间内来回的踱步,他在想,一会儿面对三王爷,要如何开口。 原来这北国先帝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做了帝君,执掌一国,如冰山一般,不怒自威;老二千水做了王爷,自封逍遥王,终日游手好闲,虽关心国事,但却天天惹麻烦,举国上下,都害怕这位逍遥王出场,因为他总是添乱;而这老三,三王爷……却是兄弟三人中最低调、最神秘,也是最令人害怕的一个。 与帝君的威严、千水的捣蛋给人的恐惧不同,三王爷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三王爷,绰号“邪君” 。 自他出生之日起,他所出生之地就终日被惊雷袭扰,而且除他一人之外,别人但凡接近那里,必死无疑。 见过三王爷的人都说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像狐妖。 还有传闻说,邪君所过之地,花草枯萎,毫无生机。 而且他摸过的人,摸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伤痕。 如果说上官一良一开始还不相信这些他以为是以讹传讹的虚假传闻的话,那么五年前的最终之战上,当他看到三王爷是如何击退敌军之时,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敌人的主船停泊在所有船只的正后方,与北国战船的距离就更远了。 而三王爷还在距离战船更远的岸边上。 可是,正当两方征战持久难分高低之际,三王爷跳进了河里。 当时的上官一良还是一个普通士兵,在战场上没多大用处,就留在了主船上负责侦查。 眼见三王爷跳进河里,他连忙上报救援,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三王爷,只以为他是普通百姓。 得到小船后,上官一良向三王爷跳水的地方划去,可是竟然再没见到三王爷上来。 他不禁低头在水里寻找,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三王爷像剑鱼一般笔直地向前方游去。 正在上官一良目瞪口呆的时候,三王爷竟然从敌人的战船下游了过去,直奔主船。 这一路的过程中,三王爷根本没有浮出过水面――这可是在水下停留一刻啊! 上官一良也顾不得多想,他担心三王爷遇到危险,拼命地向三王爷划去,直到他划到己方战船边上,被将军大骂“蠢货” 之时,他才回过神来――这里是战场! 他被迫回了主船,可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潜伏在敌人主船下的三王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敌人主将刚一转身,三王爷就将手贴在了敌人主船的底板上。 开始上官一良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可紧接着他就看到敌人主船之上一阵嘈杂。 这时再看船底下潜伏的男人,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再一瞥敌人主船的甲板,赫然发现他竟然站在那甲板之上。 如盛开的玫瑰一般,笑了,漫步在甲板上――真的只是漫步――他所过之处,船板尽都腐朽。 PS: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追胤修的书,是不喜欢吗? 新书,希望大家推荐、收藏。 鲜花,多提意见,你们就是胤修的衣食父母啊! 本书来自 第十章:求医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直说着“我爱你”的,不一定真的爱你;总是恶语相向的,不见得对你没有感情。 品书网 wWw.Vodtw.com主将大叫不好,派弓箭手射他,可未曾想弓箭刚近他的身就朽坏了,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 主船上的士兵望着三王爷一袭红衣、一抹邪笑,一个词语顿时间占据了他们的脑海——魔鬼! “魔鬼!” 士兵们四下乱跑着,喊叫着,一下子全乱了套,这不小的动静迅速吸引了其他船只的注意。 一时之间,双方竟然都忘记了争斗,不约而同地注视起嵇康主船上的奇异事件。 这时间,三王爷踏上船的木栏,居高临下,慢悠悠地走着,似是在他自己的花园中漫步一般怡然自得。 他眼底里含着妖娆的笑意,与众人惊恐的神情天差地别。 这时,竟然有人认出了他——是北国的主将杜人,他失态地指着三王爷的方向大叫:“三王爷!” 关于三王爷的谣言,只要是北国人,就一定听说过。 经杜人这一嗓子的宣传,北国船上立刻炸开了锅。 不光敌人害怕他,他们自己也深深地恐惧着那个“邪君” 。 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嵇康主船被浪涛一击轰塌,整艘船的人全部落水……他已经不记得那场战役是怎么结束的了,只记得很混乱,两边的人都纷纷撤退。 那也是两国这五年来最后一次征战——也许突然停战的原因,正是因为三王爷吧……“上官!叫我干什么?” 骏承尧刚一进门就破天荒地喊了一声,吓得上官一良浑身一哆嗦,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呃,你来了不必这么大动静吧!” 上官一良仍对那段回忆心有余悸,被骏承尧这么一吓,心中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骏承尧一时困惑,道:“怎么了?我这刚进来又惹你了?你不会还因为姜老头的事跟我过不去吧?” “欸,不说这个。” 上官一良站起身,指了指床上的云狂,道:“抱着他,咱们去求医。” 说罢,上官一良就跨出门去。 “唉!去哪求医啊……欸,每次都这样!” 骏承尧生气地跨步到床边,两手一托,就把云狂抱了起来,匆匆追了出去。 刚到府门前,就见上官一良从马车中探出脑袋来,催促到:“怎么这么慢,你快点!皇上晚上就要见他!” 本来听了前半句之后,骏承尧就准备抱怨“你自己怎么不抱” ,可这后半句一出,他可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三下五除二地就抱着云狂坐上了马车。 “欸,我说,我们这是去哪求医?” 马车刚一出动,骏承尧就忍不住问了。 只见上官一良神秘一咳,故弄玄虚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王兄!王兄!……” 刚一进御书房,千水就迫不及待地呼喊着,直到他走到帝君的书桌旁前,这才止住,化作“嘿嘿” 一笑。 帝君正斜眼看着他,一副冷俊的模样,冷声问道:“怎么,知道回来了。” 千水又是一个傻笑,连忙切入正题,问道:“好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他被你关在哪里了?” “他?” 帝君皱起眉头,“为兄不知。” 千水低沉着眼皮,“王兄,你本来就不会撒谎,就别装了。” 帝君摇摇头,道:“孤知道你说的是那个嵇康男人,不过孤确实不知他在何处。只是今晚我召见了他,你可以留下来看看。” “王兄,你要如何……” 千水故意拖长了音节,意味深长地看了帝君一眼。 帝君摇摇头,取出木屉中的一卷诏书,放到千水面前的桌子上。 千水见是未开封的黄色卷轴筒,知道这是诏书,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帝君,见他点头,这才慢慢地打开卷筒,取出里面一纸诏书来。 一寸寸打开,千水的心情十分忐忑。 他这是第一次摸诏书,虽然见过很多次,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写给” 自己的。 他开始一行一行看下去,直至他看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一下子把诏书拍在书案上,难以置信地问:“你要我娶他?” “怎么,你这么一走了之,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么。” 帝君眉头一挑,寒气逼人地道,“何况,这话是你亲口说的。” 千水气得浑身发颤,怒道:“你派人跟踪我?!” 帝君也不变色,继续不紧不慢地道:“这是出于为国之安定考虑。” “国之安定?” 千水仰天一笑,道:“王兄,这举国上下,最不会背叛北国的,就是我千水了。” “是,以前是。” 帝君点点头。 “王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人不了解我,你是我亲兄弟还不知道我吗?” 千水无奈扶额,着急地说着。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你放开我!” 骏承尧抱着门柱,不顾形象地叫嚷着。 而令一边扯着他的衣袖的正是他的死对头——上官一良。 上官一良之前神秘莫测地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之时,骏承尧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马车夫一说到了,他迫不及待地下来看个究竟。 谁知这一看,竟看到府门上悬挂的匾额上写着两个妖娆魅惑的大字——“红楼” 。 这分明就是北国三王爷的府邸。 骏承尧虽说生得龙精虎猛,可是这胆子却不必黄毛小儿的大多少。 北国人都怕三王爷,他也不例外,甚至更怕,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就站在最前方的军船上,所以看得是一清二楚,他亲眼看见,三王爷的眼睛赫然是红色。 而且……就在三王爷所站立的敌方主船覆灭的那一刻,三王爷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吓得他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至今仍心有余悸。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骏承尧,你能不能爷们儿点!” 上官一良费力地咬着牙关,终于争骏承尧不过,松开手激将道。 “你爷们儿,你自己进去,别带着我。” 骏承尧把脸埋在柱子上,显然他说这话之时都没有多少底气。 上官一良被他这句话一呛,也是心中发虚。 不过,这上官一良是何许人啊,那就是天生吃定骏承尧,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主。 凭着对骏承尧的了解,上官一良莞尔一笑,气道:“好啊,既然你不进去,我也不管了。反正帝君是让你带十一皇子去见他,又不是我,后会有期!” 本书来自 第十一章:丹药 - 夫君在北 - 胤修 情来得突然,爱需要沉淀。品书网 www.vodtw.com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时间,而看出一个人的真情。 说罢,上官一良真就上了马车,临了还让马车夫把云狂拖着放在了门柱边靠着。 骏承尧一看上官一良这架势,是真的准备不管了,他一着急,喊到:“上官!” 坐在马车中的上官一良乐得一笑,旋即又故作不耐烦地探出头来,问道:“又怎么了?” 骏承尧支支吾吾,迟迟不说,上官一良立即就要缩回脖子,骏承尧紧忙道:“我去!我进去还不行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上一句,为自己壮胆:“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罢,他抱起云狂,流露着“一赴疆场,有去无回” 的豪情,看着上官一良。 上官一良心中偷笑,面上仍是埋怨的表情,碎嘴道:“你早这样不就完了,走吧?!” 上官一良说罢便先踏进门去。 有了骏承尧的陪伴,他心中的畏惧倒是淡去几分。 不过骏承尧可不知道上官一良的勇气是来源于他,这走在上官一良的后面,心中不禁赞叹上官一良是真男人。 这样看来,倒真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样子……红楼并没有守卫,二人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后院。 因为前面的一帆风顺,二人心中也不由放松了一些。 “看来邪君未在家中啊……” 骏承尧小声地猜测道。 上官一良嗔了他一眼,责怪他乱说话。 二人又继续走着,穿过凉亭,来到了后花园。 这刚一进来,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层出不穷,争相开放,恍如一片花海。 还有许多花的名字,连博学多才的上官一良都是叫不上来……“好冷啊……” 上官一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骏承尧看向他,见他脸色不对,问道:“上官,你没事吧?” 上官一良摇摇头,道:“没事……这里有些不太对劲,阴风阵阵的。” 骏承尧四下张望,困惑道:“没有吧,我感觉很好啊。” “嗯?” 上官一良见骏承尧果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禁纳闷起来,难道是自己身子太弱? 可是……这个十一皇子也没什么不对啊……“哈哈哈……来了两弯月。” 魅惑地声音响起,骏承尧和上官一良警惕地看向东南方,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声音处,一袭红衣的男子款款地漫步在花丛中,风儿扬起他飘逸的黑发,花儿也向他折枝。 他狭长的双眼含着笑意,樱红的薄唇勾勒出妖冶的弧度。 不紧不慢地向骏承尧他们行来。 “三、三王爷……” 上官一良最先跪下,骏承尧也紧忙回过神来,扑通跪下。 虽然跪下了,可上官一良却忍不住瞧着三王爷的步子,想看看他是否是万物的杀手。 但是看了半天,三王爷所过之处,花草不仅不败,反而还有越长越旺的趋势。 正在他心中盘腹疑问之时,三王爷已经移步到他们面前。 没有问话,三王爷径直弯下腰来,纤长的手刚出现在二人面前,二人就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这双玉手极为纤长,十指的指甲也是细长好看,涂着玫瑰一样的红。 正当二人以为这双手是要了结他们性命之时,二人紧闭上了眼睛。 骏承尧最先反应过来,因为等了半响,预期的死亡并未临到自己,反而是腿上的负重减轻了去。 他不禁戳了戳上官一良。 上官一良睁开眼睛看向他,见他仍禁闭着眼睛,不由一气――这家伙,居然骗我来看究竟……虽然这样不满,但是上官一良还是看了一眼面前的三王爷。 这一看,哪里还有三王爷的踪迹,满目尽是红花。 “起来了,笨蛋!” 上官一良站起身来,给骏承尧后脑勺上一记巴掌。 骏承尧大睁双眼,刚要发作,却意识到三王爷还在,立即又准备闭上眼睛,但当他扫到面前空无一人的花地之时,他愣住了。 “起来啊!” 上官一良又给了骏承尧一记巴掌,骏承尧这才愣愣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骏承尧感觉到有些不一样,可是他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这愣了半响,他突然转向上官一良,大叫:“人不见了!” 上官一良正想问“什么人不见了” ,就看到了骏承尧架着的空无一物的胳膊,他立时明白了――十一皇子不见了。 “三王爷!” 此时上官一良也顾不得对三王爷的恐惧了,要是没有云狂,他只会死在帝君的手里,而且――会死的很惨。 骏承尧见状,也心知事情的严重性,也开始呼唤起来:“三王爷!” “三王,呃!” 骏承尧一惊,“爷” 字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三王爷那双红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他,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上官一良也是吓得不轻,这三王爷果真是神出鬼没……“本王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也知道那是何人,你们只管离去,本王自会带他去见帝君,任何事都不用你们负责。” 三王爷魅惑地声音让二人一时失神,只听得三王爷话锋一转,道:“不过,要是本王再听到你们在这里叫嚷,本王不会留情!” 旋即,三王爷一笑,道:“去吧。” 二人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匆匆转身离去。 正在二人跨进凉亭之际,三王爷突然叫到:“上官。” 上官一良心中一惊,慢慢回过身去。 只见三王爷正向他走开,他不由得看了一眼骏承尧。 “把这个吃下。” 三王爷玉手一翻,食指拇指之间夹着一颗白色丹药,递向上官一良。 正在上官一良迟疑之时,骏承尧突然一咬牙,站出来,道:“王爷,让我替他吃了吧。” 上官一良不禁看向他,这还是那个自己心中的胆小鬼麽……三王爷深意一笑,道:“这花园中的阴气极深,属阳的人在此会损伤元气,这是本王炼制的阳丹,可以保护他体内的元气。怎么,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骏承尧一时语噎,不知说什么。 三王爷一笑,让骏承尧先出去,到府外等待。 骏承尧看了一眼上官,见上官一良对他点点头,他这才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待骏承尧走后,三王爷又将丹药向前靠近了上官一良几分,上官一良看了一眼三王爷,见他笑得并无恶意,心中一横,捏住丹药就吞近了肚子里。 这丹药刚一下肚,上官一良流发觉周身的温度渐渐暖和起来,心道:看来三王爷并未骗我……本书来自 第十二章:姑娘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间因果循环,嵌入命运之轮。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一旦命运之轮开启,不到终局便无法停下。 我们不知道命运的安排,也并不知谁是我们命中的劫数。 就算我们事先做出标记,到相遇之时,却也被命运变成了陌生人。 “多谢三王爷!” 上官一良微微躬身行了一揖。 三王爷并未说话,而是凑到上官一良的耳边,轻声道:“他是月亮……” “呃。” 上官一良吓得后退一步,可是三王爷早已经没了踪迹,他拍拍胸口,缓和了一下,这才走了出去。 可是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他是月亮。 “上官,你,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骏承尧见上官一良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一句话不说,以为他受了三王爷的欺负,不禁担心地大叫:“是不是三王爷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今天还就真跟他没完了!” 被骏承尧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嗓子一吓,上官一良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嗔道:“快走吧你,别添乱了!” 说罢,上官一良上了久候的马车。 见上官一良没事,骏承尧憨厚一笑,跟着就上了马车。 许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微妙的沉淀着,如今,俨然已经成形。 -----云狂刚一醒来,就瞧见一双魅惑的红色眼睛正满含笑意地瞧着自己。 他也没闲着,细细地打量着这双红瞳的主人——像千水一样的一字眉丹凤眼,但更为妩媚;鼻子虽与千水一样的挺拔,却更娇小;唇瓣也比千水的更薄、更红。 他的脸瘦长有致,青丝披散在身上,右端挂在耳后,将他尖而小的耳朵聚在外边,像狐狸的耳朵一般。 云狂心想:这人生得好生奇怪……“你醒了。” 三王爷笑道。 云狂坐起身来,“恩。这里是……” 云狂看见自己身处花床之上,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不觉也心情舒畅起来。 “美吗?” 三王爷看着自己的花园,自信满满地问道。 云狂儒雅地笑着点头道:“美,美如仙境。此生得见此景,倒也是死而无憾了。” “欸。” 三王爷玉指一拂,挡住了云狂的嘴,微微气道:“本王最不喜欢这字,以后不要说了。” 云狂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三王爷指的是“死” 字,便点点头,莞尔一笑,道:“不会了。” 见三王爷又露出好看的笑容来,云狂这才问道:“是您救了我吗?” 三王爷不可置否地笑笑。 云狂微微倾身表示感谢。 在云狂最后的记忆中,他是在找折扇,然后被人一踢……“啊,我的扇子!” “什么?” 三王爷被云狂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竟也有些失态。 “哦,不知……呃,姑娘如何称呼?” 云狂突然想到自己还未问救命恩人的名字,自知失礼,问道。 可三王爷听到这话却是有些生气,道:“你何曾听说过我们北国有女子居住?” 云狂一愣,确实,从未听说过人谈论北国的女子,莫非……“本王是男人。” 三王爷继而说道。 “本王?” 云狂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一变,道:“你是北国的三王爷!” “哦?你认识本王?啊,看你这神色,想必也是从五年前的最终之战中听得本王的消息的吧……” 三王爷一笑,“看来你和世人并未有何不同啊。” 云狂疑惑道:“最终之战?怎么?您去了吗?” “呃?” 三王爷瞧着云狂的蓝眼睛,知道他不是说谎,便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我听千水说的。” 云狂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他告诉我,别人都当你是妖怪……” 三王爷一笑,邪气非常地问道:“你看,我像吗?” 云狂仔细端详着三王爷,竟痴痴地道:“不,你像仙子……” “仙子?” 三王爷笑了,挑起一缕青丝,戏谑地看着云狂。 突然,他一把将云狂拦入怀中,在云狂的眉心出留下两片唇印。 “你……” 云狂一拂额头,竟不知说什么。 三王爷松开他,站起身来,笑着伸出指尖点在痴愣的云狂的眉心,只见云狂额上的唇印化作一粒红色的水滴印在云狂的眉心处。 见之,三王爷一笑,道:“大功告成。” “什么?” 云狂拂上眉心。 三王爷红袖一挥,一面水镜浮现在云狂面前。 云狂看见自己眉心上的红水滴,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三王爷席地而坐,随着他一挥袖,红衣的裙摆竟是在花海上舒展,摆开好看的扇形来。 他趴在床边,托着香腮看着云狂,道:“这是本王赐你的‘红泪’,若是你想我,我便去看你。” “……” 云狂看了三王爷一眼,终于问道:“可否告知在下,你们北国是不是……” “哈哈哈……” 三王爷仰天大笑,旋即道:“傻儿,你到现在才明白吗?不错,我北国正是龙阳帝国。” “可是……” 云狂眼中流转着红光,是三王爷的衣服映的,十分动人。 三王爷手臂一伸,探向云狂的脸颊,道:“若不是我知晓二哥的性情,怕是真以为他喜欢你上你了。你真美。” 云狂盯着三王爷,不知说什么。 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自己置身于一个龙阳世界。 “好了,慢慢习惯吧。如果真的受不了……就回家去吧。” 说着,三王爷站起身来。 云狂摇摇头,道:“于我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我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说着,云狂笑了笑,“何况,我命不久矣。” “恩?” 三王爷眉头一皱,旋即一笑,“你是说帝君要取你性命吗?” 云狂摇摇头,道:“我猜,他不会杀我。” “哦?更有意思了。你这么自信,是因为二哥说他要娶你吗?” 三王爷有些忍俊不禁。 云狂平静一笑,摇摇头道:“非也。我只是想,如果他要杀我,大可不必等我来了才动手,而且还要亲自见我……我猜,他想利用我做成什么事。呵,可惜我猜不出是什么事。” 本书来自 第十三章:见君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赔上了我所有的认真,却原来不过是你的一句玩笑,夺走了我半拍的心跳。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三王爷凑上前,问道:“如果那件事,是让你和本王的二哥成亲,你会怎么样?” 云狂一愣,反问:“这般容易地条件么?” “容易?” 三王爷一怔,旋即莫测地笑道,“那……若是说,是和本王成亲呢?” “和你?” 云狂摇摇头,“怎么会,我连你叫什么都还不知道。何况,帝君怎么敢给你安排婚事。” 三王爷不依不饶,继续道:“本王是说如果。” 云狂苦笑道:“没有如果,其实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嫁的。倒不是我觉得男女有别,只是……” 云狂神色有些哀伤。 “怎么?你担心你的身体?只是头部那一点小伤,那些个庸医虽然没办法,可是本王的医术绝冠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帮你治好了。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三王爷牵起云狂的一缕青丝,说道。 “不,是我的扇子……” 云狂看了一眼花海,见远处的池塘中有一株并蒂莲,便指了过去,道:“若是一株死了,另一株也难逃厄运。” “都说了不要在本王面前提这个字。” 三王爷有些生气,云狂立即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三王爷摆摆手,道:“算了。欸,你的意思是说,你和那把扇子是双生关系吗?” 云狂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讲述道:“我四岁那年,瘟疫横行,我不幸也是染了病,冷宫里没有召见御医的资格,事实上,也并没有人关注我。后来,有刺客进了宫,发现了我……不知他们是谁派来的,竟然还认识我的亲母,似是他们根本就是来杀我的——他们把我带出宫,扔到了后山上。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但,就在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之时,我忽然看见一个少年……” “他救了我,还把自己腰间的一把折扇解下给我,说那折扇可以救我一命。若我失去折扇,我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最重要的是,他让我带着扇子,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相见,他就能认出我来。” 云狂苦笑道:“可惜,我护着它这么多年,还是把它弄丢了。” 三王爷见云狂神色之间透着几分伤感,便出言安慰道:“听他胡说。来,本王为你算上一卦。” 说罢,三王爷袖袍一挥,七片花色不同的花瓣就汇聚在他手中。 他随手一扬,花瓣纷飞,只见他手印变换,眼睛凝闭,花瓣围着他有规律地盘旋起来。 正感知着,三王爷陡然睁开眼睛,只见花瓣尽都化作黑色,他慌乱地一挥手,这才令花瓣的颜色恢复过来。 云狂并未看到这其间一闪即逝的变换,问道:“怎么样?” 三王爷紧忙一笑,道:“很好啊……你就别担心了,一把折扇,哪里有那么大功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三王爷心中一紧,刚才那可是大凶之相啊! “恩……也许真的是我自己庸人自扰吧。” 云狂笑道,“对了,三王爷,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三王爷抛开刚才卦象带来的震惊,勉强地笑着说:“千下。” -----“本来说是晚上带你来见帝君的,只是,今夜本王还有点别的事,所以提前带你过来。” 说着,千下停住身子,转身问道:“你不怕吗?” 云狂笑着:“怕,就能不去吗?” “……好吧……恩,突然发现本王给你梳的这个发型还挺好看的。” 千水随意地找着话题,担心云狂只是嘴上逞强,心里紧张。 不过他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云狂,云狂径直拆穿了他,“三王爷,你不用再与我说话了,我一点也不紧张。” 千下无语,又转身继续走着。 他们正走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只是他们不知道,千水也在其中。 “王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人不了解我,你是我亲兄弟还不知道我吗?” 千水说道。 “知道你什么?” 帝君反问。 千水气到:“你这是明知故问!我对云狂说的话,完全就是随口说说,别人会当真就算了,怎么你也当真起来!” 帝君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千水有些心虚,他担心帝君发火。 但,就在这话出口之时,门外传来一道云淡风轻地声音——“并没有人当真。” “……” 千水转过身去,惊讶道:“云、云狂。” “拜见帝君。” 云狂也不理会千水,上前躬身对帝君行了一礼。 一抬眼,对上帝君的容颜,竟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狂儿,你听我解释……” 千水拉住云狂的衣角,还不等云狂说话,千下就红衣翩翩地走了进来,拨开千水的手,道:“二哥,对你的弟媳,可是要放尊重哦。” “弟媳?” 千水看向云狂,云狂也是略显惊讶地看向了千下。 “嘿嘿,二哥,” 千下戏谑地笑道:“你以为是谁能跟踪你,还不被发现?” “你?” 千水看看千下,再看看帝君,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愚弄了。 这时,帝君站出来,道:“当时千下告诉孤,说你要娶云……” 帝君想了想,继而道:“……狂。不过他也说,以他对你的了解,这话不会是真的。但是他又担心错判,所以让孤试你一试。倘若你不愿意,孤便把云……狂赐给千下。” “……” 站在一旁的云狂听见自己被别人这样像物品一样被“赐” ,不由得低下了眼帘。 帝君见云狂状态不对,没来由得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补充道:“孤今夜召见你,就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说完,帝君困惑地看了一眼云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跟他解释。 “……” 云狂没有说话。 这时千水千下也看出了云狂情绪的低潮,千下立即上前道:“嗯……你若不愿意,本王也不会逼你。” “我想你们弄错了,” 云狂笑道,“我不过是来侵占你们北国的。” “狂儿!” “云狂!” 本书来自 第十四章:入梦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很多事,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爱上哪个人――也许是他穿着白衣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也许是他“恬不知耻” 地跃上你的白马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他说“我决定娶你” 的那个瞬间……你不小心,爱上了他。 品书网 WwW.voDtw.cOm“狂儿!” “云狂!” 千水和千下共同叫道。 以他们这些日子或明或暗地跟在云狂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们都清楚云狂是个怎样的人――天下事如何,与他无关;万物怎样,自有定数。 他既不强求,也不避讳,随遇而安就是他的法则。 这侵占北国也并非云狂的本意,二人都是知道,所以并未以对待侵略者的态度来对云狂。 而且,他们深知云狂此行不过是嵇康皇帝判予他的另一种死刑。 这事云狂也该清楚,他们实在想不到云狂会当着帝君的面,说出这样刻意寻死的话来。 “说来听听,你要如何侵占孤的江山!” 帝君冷傲地盯着云狂的眼睛。 云狂笑着,“未有计策。” “……” 帝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云狂环视一周,发现并无兵器,正想着,突然想起自己初来时,千下非要给自己的头上插六支银钗绾发髻,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心下也不耽误,右手一捏,拔钗而下。 可他面前的三个都是什么人啊? 那都是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啊,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点动作还能害得了别人吗? 就在云狂拔钗的那一刻,千水千下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帝君更是直接抓住了云狂握钗的手。 “大胆!” 不待帝君发作,千水已是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云狂看他一眼,笑了,道:“你是说,你说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说着,他看向帝君,“现在,你可以判我死刑了吧?” “好,既然……” 帝君还未说完,千下立刻上前一步。 “云狂!” 千下揽住云狂的腰肢,略带怒气地道:“这字今日都听你说了三遍了,本王就不该待你来。” 说罢,千下袖袍一挥,二人便消失在房中。 房中只剩下千下的回声――“帝君,这人是本王的,你无权处置。你和二哥自行算账吧!” “王兄……” 千水揣测着帝君的心思。 可帝君并未像他预期的那样生气,反而很平静,他说:“孤知道那人刚才是故意寻死,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与孤对抗。你若不喜欢他,那三弟带走他也就算了。” “可是千下他……” “怎么?你刚才没有注意那人的眉心吗?三弟已经为他点了‘红泪’。” 帝君看向二人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云狂。 千水回想了一下,立时惊讶道:“怎么会?不是说三弟很难动情吗?” “所以才难能可贵啊……” 帝君冰冷的表情流露出几分惆怅,轻声道:“只是希望,那人不会与北国为敌吧。不然以三弟的性子,就算是孤和你出面,也挡不住三弟要为那人夺取江山的脚步。” -----“你知道不知道帝君和二哥的脾气,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这样的话,若不是本王在场,你恐怕都已经见了阎王了!” 千下红袖一挥,一樽盛着葡萄酒的夜光杯便出现在他玉手中,晃了晃酒杯,他袖袍一掩,饮了一口。 云狂苦涩一笑,将千下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他无力地靠在花床边,酒杯滚落在地,良久,他才舒了口气,只是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千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你说……” 云狂红唇微启,顿了顿,继而才说:“是不是我太傻?” “恩?” 千下不解,心中猜测着云狂到底所说何事。 “我竟然还是相信了千水……” 云狂只觉喉咙哽咽,眼角边流下一滴泪来。 千下心中一紧,不过面上笑道:“二哥他就是那样口无遮拦,你不必放在心上。” “……” 云狂不语。 “你……” 千下吸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喜欢上二哥了?” “喜欢?” 云狂睁开忧郁的蓝眼睛,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对我那般好过……虽然有时,从千水的言语之间,我感觉到他对我并未有那种情义……但,你知道么,他真的对我是无微不至……我真的猜不透他,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 说着,云狂低下眼帘,叹气道:“不过今天,我不用再想了。” “……本王也可以那样照顾你。” 千下将云狂揽入怀中,不甘心地说:“如果那日救你的是本王……” “可惜没有如果……” 云狂闭着眼,感受着千下的心跳,良久,突然问道:“男人真的会喜欢男人吗?” “当然,” 千下紧紧地搂着云狂,“你说,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身体结构有些差异罢了。既然男女之间可以相爱,那男人和男人之间,又为什么不行?” “恩……” 云狂轻轻地点点头。 千下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见他满是疲倦,本欲问他是否对自己有意,但又不忍心再打扰他,便只是轻拍他的软背,任他沉沉的睡去。 那天,他就在山上看着。 本该是他救云狂一命,可惜……-----殿门“嘭” 一声被推开了,殿内跪坐的女子被这一声惊得身子一震,不禁眯着眼向殿门看去――一个手持拂尘的内侍官领着分成两队的六个提着水桶及掸子的太监和六个携着抹布、扫帚的宫女,懒散地走进门来。 同殿内女子一般,他们皆蒙着口鼻,似是这空气中有什么不洁净的东西。 内侍官刚一进门便冷眼扫过殿尘封的冷清,趾高气昂地道:“唉,真倒霉,竟然被分来打扫这没人气的冷宫。” 坐在殿中央、戴着面纱的正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 的女人抬起寒眉,冷傲地喝道,“狗奴才。” 本书来自 第十五章:往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总是不相信命运,可一步步的走来,我却是看到了命运的奇迹。 品书网 www.vodtW.com内侍官也不生气,手一挥,两旁的太监宫女便动了起来。 这冷宫共有三个院子,分别位于中央主殿的东方、西方和北方。 女子所处的就是主殿。 主殿共有四扇门。 主门正对着南方,就是内侍官进来的门;其余三扇分别通往其他三个院子,较之主门稍小一些。 十二个太监宫女分做三组,每四人一组,两男两女,分别涌入三个偏院。 内侍官也装模作样地向据自己更近一些的西门走去,说是督察,以免总管责怪他不做事。 “哼,胆子真是不小啊。” 女人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西门,故意抬高声音,道:“那里,可有一位病秧子,到时别说本宫没提醒你。” 内侍官刚要迈过门槛的脚顿了顿,旋即收了回来,清咳一声看向女人,假意行了一礼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丽妃娘娘,恕奴才愚钝,这里除了您以外,还有什么人吗?莫不是您招惹了这冷宫的怨鬼?” 似乎为了回应内侍官的话,一个进了西门的宫女神色匆匆地跑了出来,仓皇间她不小心摔倒在内侍官的脚边,内侍官紧忙后退一步,骂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看路的吗?” “啊,公公恕罪,奴婢也是着急的。” 宫女慌忙地站起身来,整理着衣裙说道,“公公,这西院里的柴房有个小孩儿,似乎得了、得了……” 说到这里,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作刺绣的女人,便紧闭着嘴巴不再说了。 内侍官眼珠一转,紧紧袖口,上前两步向丽妃问道:“娘娘,这您的冷宫中怎么竟还有一个孩子?莫不是……” “混账!” 丽妃冷眉瞪去,令内侍官将欲出口的“偷腥” 二字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只见丽妃袖袍一抖,起身向内侍官走去,道:“你这奴才倒是好生健忘啊。当年在本宫的紫兰殿中当差的时候,你可机灵得很啊。怎么,如今是上了年纪么?” 还不待内侍官说话,丽妃借故一笑,继续道:“哦,是本宫忘了,四年前你带皇上到本宫那里捉莫须有的赃物,自己邀功太急,不小心撞了那门柱去……哈哈哈,连这脑子一并撞坏了去了。” “你!” 内侍官忍住气,低眉一笑,讥讽道:“娘娘说得是,奴才真是记性差了。倒忘了您进来冷宫之时,身边还跟着一个魅惑皇上的小宫女……这孩子,怕不就是她生的吧。” 说着,内侍官抬起头瞧着丽妃吃瘪的模样,也不避讳,当场掩嘴窃笑。 丽妃冷哼一声,回身坐着,故作悠哉地道:“本宫不与你计较,只是别忘了本宫说的,那孩子,可是个病秧子。” 内侍官阴沉着脸,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宫女,心知那西院的孩子定是患了瘟疫了,心中直呼倒霉――本来以为冷宫这么生僻偏远的地方,打扫起来固然费劲,可这并不容易被感染啊,哪料这就两个人的宫殿,竟还有一个患病的……“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内侍官咬咬牙,跨进了西院的门槛。 内侍官穿过厅堂,来到后院,站在西厢门前,见两个小太监正在门外洒着御医熬制的药水,立即皱眉嚷嚷道:“洒什么洒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抬到焚院去,耽搁久了,又不知道生出多少病苗子来!” 两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进去。 内侍官急了,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让咱家亲自去吗!” 见二人不动,内侍官身旁的宫女倒是挺仗义,小声道:“公公,这次瘟疫疫情很重,皇上虽下了圣旨要杜绝宫中一切病原。只是,这家伙,倒也算得是凤子龙孙了啊……” 话是点到即止,内侍官是宫中的老人了,一听就明白了个中的厉害,砸吧砸吧嘴,拂尘一甩,便一溜小跑去通报了皇上。 太监宫女们吓得抹了把冷汗,都乖乖地洒起药水来。 约莫一个时辰,宫女太监们都清理完了,站在主殿里面面相觑。 他们将主殿也是清理了一遍,这内侍官还不见回来,心中不免有些不详的预感。 正在刺绣的丽妃突然食指一针刺痛,她下意识地收回手含在嘴中。 这一针令她心中一紧,不由想到一去不回的内侍官,似是突然明白什么,竟失神拿掉了手中的刺绣。 良久,她仰天哀笑,呼声道:“絮晴,本宫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为何你生的孩子,死了也要本宫为他陪葬!为什么!” “娘娘她在说什么……” 太监宫女们纷纷议论着。 就在这时,一队穿着黑衣手执黑剑的男子突然破门而入。 手起刀落,刀光剑影之间,屋中无一活口,尽都毙命。 带队男子步入西院,径直走到西厢门前,推开门。 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孩儿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眼睛里闪动着泪光,看着自己。 “你就是宫女絮晴的女儿?” 男子问道。 小孩儿摇摇头,不语。 “大哥,会不会弄错了?” 男子身后的人插嘴道。 “我是男孩儿。” 小孩儿声音沙哑,似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发出这么一点声音。 不过好在男子是武功高强之人,将这话听了去。 开口道:“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是宫女絮晴的孩子就行了。” 说着,男子大步一迈,拎起小孩儿就向外飞去,跃过了宫墙。 他们是隶属皇上的影队,专门为皇上办事,在皇宫中来去自如,而且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嵇康皇帝生怕自己背负一个“杀子” 的骂名,所以派出影队来把这个鲜为人知的龙子暗地解决。 但又怕见过龙子的人乱说话,所以也一并除掉了去。 “你要杀了我吗?” 小孩儿奄奄一息地问道。 “我不杀你,但,天,自会灭你。” 说着,男子手一松,小孩儿直直地坠入了山下的乱坟岗。 本书来自 第十六章:秘密 - 夫君在北 - 胤修 执意追求的,反倒不爱;极力维护的,反倒伤害;渴望铭记的,反倒忘得更快……时间的划痕,令我们看透这一切,领悟。 品书网 www.vOdtw.com千下感觉到云狂身子猛地一震,立即问道:“怎么了?” 这时云狂也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头道:“没什么,做梦而已……” “哦,本王还以为是你不舒服呢。” 千下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 当下心中一紧,故作轻松地笑道:“恩……你也醒了,本王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云狂一愣,旋即勉强地笑着点点头。 千下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欲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嘱咐道:“云狂,这殿里并没有什么人,本王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在这红楼里随意走动。只是,” 千下顿了顿,看向远处的一座烟雾缭绕的两层楼阁,抬手虚指着,说:“那‘雪灵阁’你万万不可去。” 说到这里,千下的红眼睛不住地闪动了两下,一丝无奈划过他的眼底,不过好在云狂正瞧着那远处的楼阁,并未留意。 “记住了吗?” 千下看向云狂。 “恩,放心吧。” 见云狂答应,千下这才拖着红衣从花海中漫过,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云狂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又不禁想起那个多年徘徊于自己梦中的,令自己难忘的往事来……“唔。” 云狂睁开眼睛,一道温柔的蓝光映在他的身上,他看见一个人,全身都罩在黑袍之中,只是看他的身形,似是只有十五六岁。 因为那人就蹲在他的身边,离他很近,他忍不住抬起手来去探那人的脸。 “别动。” 那人低声喝道。 冰冷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却是有几分稚气在其中,看来果真是个少年……“哦。” 云狂缩回小手,看着少年。 那不怎么大的手掌划过自己的身体,所过之处皆是温暖非常。 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年真气一收,蓝光逝去,说道:“你身子已无大碍,就此别过。” 说罢,少年就欲起身离开。 云狂立刻翻身站起,抱住少年的腿,叫道:“小哥哥别走!” 少年步子一顿,转过身来,蹲下去盯着云狂的蓝眼睛,无奈道:“我来救你,是卦象指引,若你不开口,我们今生便不会再见,也不会生出纠葛……可惜,你还是叫住了我。” 云狂不解地眨着眼睛,“小哥哥你在说什么?” 。 “唉,说了你也不懂。” 说着,少年从腰间取下他的折扇,交在云狂手中,慎重地说:“你把这扇子拿好,日后我可凭借它认出来你。说不定,这扇子……会救你一命。” “恩。” 云狂小声地应到。 “好了,我走了。” 少年站起身,云狂又欲拉扯,少年黑袖一挥,云狂便倒在了地上。 少年见云狂昏去,便无奈地叹道:“若是命运安排,你总有一天会来北国,到时……” 北国? ! 云狂心中一惊,原来那时候小哥哥说的话,自己是听见了! “可惜后面是真的晕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云狂自言自语地用食指敲打着太阳穴,“也没看清楚小哥哥长什么样子,名字也不知道,唉……” “狂儿。” 云狂寻声抬头向凉亭看去,见千水正站在其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瞧着自己,不免也有些感触。 他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行了一礼,微笑道:“二王爷。” “你,你干什么与我这样见外。” 千水着急了,云狂这样摆明了就是没原谅自己。 “二王爷何出此言?” 云狂又行一礼,“你我何曾相熟,又何来见外一问?哦,想必是之前云狂误以为与二王爷关系匪浅,所以这礼数没有做得周全,让二王爷误会了去,以为本殿下是什么自来熟一类的人,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狂儿……” “还是请二王爷叫我‘十一皇子’或者‘云狂’吧。” 云狂飞快地打住了千水的话,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令自己误会的话。 千水本欲说什么,但见云狂一副客气恭敬的模样,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双手一拱,道:“十一皇子,敢问我三弟人在哪里?” 云狂这时还微微躬着身子,没有动。 听见千水如此一说,他的眼神有些黯淡,不过很快他就令人毫无察觉地变换了神色,笑着看向千水,道:“不知。千下未曾与我说他的去向。” “千下?” 千水皱起眉头,道:“哼,这么快就变心了……哦,还是你根本没喜欢过我?” 云狂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了,开玩笑的,不跟你计较。千下他到底去哪里了?今夜可是月圆之夜。” 云狂见千水又像往日一样嬉皮笑脸地,他不禁问自己:又不是真的喜欢千水,何故在意白天他说的话呢? 想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便整理了一下心情,笑问:“月圆怎么了?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什么?千下没告诉你?” 见云狂摇了摇头,千水愣了一下,旋即摆手嘻哈地笑道:“哦……这个,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我们约好每月月圆之夜一起去……去探险的,哈哈哈…” 云狂狐疑地看着他,他一直傻笑,然后匆匆道:“好了,不与你说了,我先走一步。说不定千下他已经到了约定的地方……” “欸,你……” “啊,就先这样吧,我先走了,走了……” 千水脚底抹油,一路开溜。 留下云狂一个人满腹疑问。 千水窜到红楼府门之外,这才停下,搔搔头,喃喃道:“这个千下,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不和自己心上人说,害得我差点说漏嘴,成了千古罪人了。唉,倒霉倒霉。” ------御书房内,一道若有若无的落地声落入了正在批奏章的帝君耳里。 未看来人,帝君便道:“怎么回来了?千下如何了?” “没找到,红楼里只有狂儿。” 千水跳坐到帝君的书案上,拿着磨石随意地研磨着。 “快天黑了……” 帝君看了一眼推窗。 千水也顺着看去,面露忧色,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道:“王兄,这狂儿还不知道这月圆之夜的事。” PS:意外发现两个读者,居然从头看到尾,泪流满面……求鲜花,好评(差评也欢迎,求人气)、收藏……感谢陪伴。 本书来自 第十七章:月圆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轮月,阴晴圆缺,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当我们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一段感情随着微风就撒进了我们的心里。 待得它发芽成长,我们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恩?” 帝君停住笔,“千下没告诉他?” 千水点点头,“恩,我估计,千下怕狂儿知道了真相会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帝君寒冰一般的脸更是难看了几分,“谬论!如果决定在一起,当然要坦白,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再说分开吗?” “这也需要时间不是……” 千水小声地嘀咕着。 “恩,你说的也对。” 帝君想了想,站起身来,不怒自威地道:“不管,若是他真的不愿意和三弟在一起,孤就杀了他。” “王兄……” 千水一脸黑线,不过迫于帝君的威严,他只好把自己的意见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心中他竟有些期待云狂知道真相……-----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映着这一片花海,光彩琉璃。 正在云狂闭眸享受着微风拂过的舒适感之时,花丛中突然传来一道异样的草动声。 云狂心知这动静并非是风的杰作,故寻声看去,喝道:“什么人?” 云狂这一声喝出,草丛大动,一道身影迅速掠过花海,向外跑去。 云狂才追了几步,便把它跟丢了,四下望了望,又回花床上躺着去。 他隐约觉得那是一只狸猫,或者一只兔子吧……反正他没有看清,只是知道那不是人,所以才这么放心地睡了。 闭上眼睛,他回想着千水下午过来之时的场景,细细想来,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倘若千水真的约了千下探险,那依千下的作风,是绝不会不明说的,除非那探险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秘密……但是,这样说来,那千水告诉自己他们是去探险,不就是自露马脚麽? 这样看来,千水是没有约千下的。 但是他又来找千下,而且面色上还有些紧张,会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父皇又发兵了吗? 想着想着,云狂沉睡了过去。 -----“王兄,三弟会不会遇到危险?” 千水蹲在御书房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明亮皎洁的满月,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帝君摇摇头,道:“不知道。” 停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衣袖,踱了一步,说道:“不行,孤要亲自去红楼看看,你在这门外守着,若有人要问起孤,你就说孤还在里面批改奏章。” “欸!” 还不待千水说话,帝君一个闪烁,人就不见了。 -----“千下!” 帝君穿梭在红楼中,不住地呼喊着,“千下!” “帝君……”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远处若即若离地飘了过来,帝君回眸看去,只见黑暗中耸立着一栋阁楼,不禁道:“雪灵阁?” “帝君……” 那一缕轻飘飘地声音又从远处传来,帝君心中一动,真气伴随着声音传去,“千下,是你吗?” 静了一会儿,那方向才悠悠地传来声音,气若游丝地说道:“帝君,帮本王照顾云狂。这些日子,就别让他来红楼了……情况不太好……” “千下!” 帝君见那声音越来越弱,不禁担心地欲向雪灵阁飞去,谁料那声音突然大作,喝道:“帝君!本王自会照顾自己,你走吧。” 帝君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妥协道:“那孤让千水来为你护法。” 许久,那声音才轻轻的“嗯” 了一声。 帝君松了口气,他生怕千下连与他亲近的千水都拒之门外。 因为以千下的性子,若是强行进去,说不定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这个“任性” 的弟弟了。 “那孤走了,你好自为之。” 帝君等了半天,见没有回应,也不多留,转身去寻云狂了。 帝君对红楼并不熟悉,只来过一两次,所以转了半天也没寻见云狂。 索性他直接跃到屋顶上,四面环视着。 他冰冷的眼眸扫视着红楼内外,凭借记忆排除自己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终于,他看见了花海——那个只有一条小路才能通到的地方。 因为通道口设在墙角,在夜里很难看见,并不像骏承尧和上官一良来的时候是白天那样容易寻找。 不过帝君可不管那通道口在哪里,径直从房顶之上飞入花海。 帝君刚临到花海上空就看到了中央的花床上躺着的人儿,立时落在床边。 将脱口一个“云” 字,突然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又不想叫醒了他。 仔细端详着云狂熟睡的模样,帝君情不自禁地伸手拂过云狂耳前垂着的青丝,心道:到底在何处见过他……“北国……” 云狂突然喃喃道。 帝君立即收回手去,发现云狂一直叫着“北国” ,心中不由警惕道:莫非他才是藏得最深的人,连千水千下都一并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是来夺取江山的? 想到这里,帝君不由分说地食指并中指,一齐指向云狂,将欲取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云狂的眼角突然滚落下一滴泪珠来,帝君的手停在那里。 只听见云狂喃喃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帝君下意识地握住他慌乱的手,轻声道:“孤在这儿。没人离开你。” “……” 云狂渐渐平复下来,气息也归于平静。 帝君看了一眼云狂的脸,不禁觉得他真的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令人对他无法自拔。 帝君立即运功调整了一番气息,待得心情平稳,他才冷着脸将云狂抱起,腾空飞去。 云狂突然觉得身上迎来一阵凉风,忍不住一哆嗦,缓缓睁开眼来。 只见眼前的男子正专注地看着前方,他的一头青丝被长风扬起,英俊绝伦的面庞尽都入了云狂的眼眸。 坚韧的剑眉,狭长的丹凤眼,冷傲孤寂的黑眸,挺而长的玲珑小鼻,两片泛紫的薄唇,配着白皙的肌肤……这相貌,虽似千下,却不及千下好看,但也是人间少有……云狂下意识地抬起手,刚要触及男子的脸庞,男子突然冷声道:“别动。” “你。” 云狂瞳孔骤然放大,神情清醒了不少,突然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这张脸,立即收回手,匆忙道:“云狂失礼了,参见帝君。” “恩。” 帝君冷冷地回应道。 云狂见帝君不与他计较,便松了口气。 这一安静下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帝君抱着在大街小巷中飞檐走壁。 难怪会这么冷……云狂不禁缩了缩身子,靠在帝君怀中。 帝君察觉到怀中的异动,俯首去看,见云狂闭着眼睛,嘴角含笑,似是很幸福的模样,心中竟也有些动容。 他故意减慢了速度,二人就这么在风中掠过……本书来自 第十八章:无極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昨日的因,今日的果,明日不知几何,太执着。品书网 wWw.Vodtw.com“王兄。” 千水见帝君飞回,便上前,叫到。 待帝君落地,他这才注意到帝君怀中的人,“咦?这是……狂儿?” “恩。” 帝君用背推开御书房的门,抱着云狂走了进去。 “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千水追了进来。 帝君绕过书案后的屏风,将云狂轻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示意千水到书案边说话。 千水跟到桌边,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弟如何了?你怎么把狂儿带回来了?” “是三弟拜托孤照顾他。” 帝君拉开抽屉,抽屉中端正的放着一个黄布包裹的方正的锦盒。 “这是……” 千水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问道:“无殛?!” 帝君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把锦盒取出来,放在桌上,双手贴在锦盒上,顿了顿,然后缓缓地将之打开。 幽蓝色的光芒一点点溢出锦盒,直至打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静静的盘坐在锦盒之中。 他浑身流转着蓝光,像是玉雕的,惟妙惟肖。 “你拿无殛来干什么?这可是你的……” 千水还没说完,帝君就抬手打断了他。 帝君道:“三弟这次可能有危险,孤需要你去红楼助他一臂之力。这无殛玉,孤一时半会儿还用不着,你此番先带着它,说不定……真的需要用它。” “你的意思是……” 千水止住了话头。 帝君点点头。 “不可能!” 千水扣上锦盒,“千下他才十九岁,还没到大劫之岁,怎么会……怎么会死,我不相信。” 帝君冷眉微皱,道:“孤不知道。也许,与他上个月离开红楼有关……” 说着,帝君看了一眼屏风。 “上个月?” 千水也看向屏风,突然意识到什么,呼道:“千下他一直没有回红楼?一直跟着我们?” “恩…孤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 帝君缓缓坐了下来,闭着眼睛,道:“那天孤去红楼,发现没有他的气息。” “这个笨蛋,是要害死自己吗?” 千水生气地一拳打在书案上,一叶宣纸飘落在地。 帝君摇摇头,淡淡地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你且去红楼吧。” “唉,好吧。” 千水又看了一眼屏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飞身而去。 千水离开后,书房中又归于一片宁静,只是侧耳倾听,依稀可以听到那一呼一吸、规律的呼吸声——是云狂。 帝君起身绕过屏风,来到床边,轻声问道:“若是千下千水皆对你有意,孤该怎么办?” 寂静。 “你也不知道罢……” 帝君又为云狂掩好被子,便熄了灯,退出御书房去。 -----清晨,云狂睁开眼睛,雕梁画栋的景象令他一时失神。 这才想起昨夜的事,缓缓坐起身子,喃喃道:“那不是梦吗?” “云先生,您醒啦?” 一道清亮稚气的声音牵回了云狂的思绪,他下意识地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穿着深蓝色布衫的少年正端着水盆向自己走来。 “你是?” 云狂问道。 少年白牙一露,憨笑道:“我叫裴度,是帝君派来照顾您的。您可以叫我阿度。” 说着,裴度把水盆放在盆架上,看向云狂:“先生,洗把脸吧?刚打的水。” “谢谢。” 云狂点点头,笑着起身走到盆边,一边洗脸,一边问道:“欸,你们帝君没说我是什么人吗?” “恩?不是帝君请的辅学先生吗?” 裴度正说着,见云狂要洗手巾,立即上前拦住,“欸。先生,这种事怎么能让您自己来呢。” 说罢,他袖口一挽,摆了摆手巾,拧干,递到云狂面前。 云狂接过手巾,笑道:“不必与我这样客气,我素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云狂擦着手,忍不住笑道:“噗,这个……辅学先生?你们帝君倒是会想职位。是教小王子的吗?” 裴度笑了笑,从云狂手中取过手巾,挂好,道:“帝君还未婚,哪来的小王子呢。先生真会说笑啊。” 云狂笑了笑,他知道帝君这么介绍自己,必是为了减少麻烦。 这对自己也有益,所以,他也不拆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以免说漏了嘴。 裴度见云狂气度不凡的,不禁羡慕地说:“昨夜听帝君说,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还以为是个白须老者,没想到这般年轻……嘿嘿。” 云狂微微一愣,摆手笑道:“哪里,这天地之间,又有谁无所不知呢。” “先生真谦虚。” 裴度越发的崇拜云狂了,殷勤地问:“欸,您喝茶吗?给您倒杯茶吧。” “哦,麻烦你先给我倒杯温盐水来,让我漱漱口。” 云狂谦逊地笑了笑。 裴度一拍脑门,抱歉地道:“啊,把这忘了。先生莫要见怪,我也是才进宫的,原先在军营里服役,还没做过这服侍人的事。做得不够周全……” “没事。” 云狂打断了他。 “啊,那我先去了。” 裴度匆匆绕过屏风,羞涩地逃走了。 云狂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坐回到床边。 房中安静下来,他又想到裴度说帝君未婚的事,不禁疑惑起来。 这帝君虽然看起来年轻,可是早在出宫之前肆秦为自己收集的北国资料中,是说帝君已有三十岁……这般年纪,竟还未婚配……恩,也不对,这北国尽是男人,怎么生孩子呢? “来咯!” 裴度手忙脚乱地冲了进来,一杯盐水被他端地左摇右晃的,险些掉在地上。 云狂紧忙上前接住,略有深意地看了看裴度,显然他还在想那个问题。 不过虽然好奇,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问这样直白的问题,便只是接过杯子,道:“慢点,不用这样急的。” “嘿嘿,我怕先生等急了。” 裴度骚骚头,傻笑道。 待得云狂盐水入口,裴度突然叫道:“啊,我没端吐水的盆子……” 说着,他又匆匆跑了出去。 云狂含着水,无奈地摇摇头。 等裴度回来,云狂才把口中齁咸的盐水吐了出来,摆手道:“阿度,你可是要害死我啊。” 说着,云狂三步并两步地迈到几案边为自己倒水。 裴度一见,紧忙道:“先生,这茶凉了……” “无妨,我只是漱漱口……” 云狂皱着眉头灌了一口凉茶,吐出后又灌了一口,连着三杯,这才舒展了眉头。 “好阿度,你到底放了多少盐啊……” 云狂无奈地放下杯子。 裴度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骚头道:“失了手了……” 本书来自 第十九章:伤狂 - 夫君在北 - 胤修 随着久去的时间,心中的那点波澜,已经平静。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但当我们回想起那一幕幕的场景之时,回忆将更深刻的印在心版上,挥之不去。 曾经以为陪伴,却被残酷的现实唤醒;至今以为无恋,却被那一刻心动的回忆勾起……我们终将因为命运的驱使而相遇。 但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们重逢相遇,却已认不出彼此。 “唉,算了。” 云狂虚手一摆,踱步到窗边,看着朝阳,深吸一口清晨的花香,这早起的烦扰就随着风淡去了。 “先生……” 裴度以为云狂生了他的气,缓缓地走到云狂地背后,小声地唤道。 云狂笑着转过身来,问道:“恩?怎么?” “呃?” 裴度见云狂这回眸一笑,竟下意识地喃喃:“先生……您真好看。” “呵呵……” 云狂揉了揉裴度的脑袋,“真会说话。欸,你们帝君呢?去上早朝了?” “啊?” 裴度一愣,“哦,是啊。” 他看了看窗外,爽朗地笑道:“看这时辰,帝君也快回来了。” “回来?早朝什么时辰开始?这还未至辰时就回来?” 云狂看向窗外,见确实还未至辰时,不由问道。 裴度一笑,“先生有所不知,咱们北国平日五更天就早朝了。而且每日如一,风雨无阻。” “哦……” 云狂点点头,心中暗暗吃惊:北国如此勤政,这就是嵇康国多年侵入都大败而归的原因吧……“在说什么呢?” 正在云狂沉思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傲的声音令他不由得身子一震,转过身去——“帝君。” 帝君毫无感情的眼神扫过云狂和裴度的脸,裴度立即低下了头。 云狂解释道:“只是提了一句早朝时间的事,没说别的。” 帝君看了一眼云狂身后的裴度,见他拼命地点头,便不再多言,向御书房的殿门行去。 二人也不耽误,前去御书房的门前等着。 刚到门前,帝君便是也到了,冷声道:“裴度,你先出去。” 裴度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对着云狂和帝君告退之后,溜之大吉。 帝君抬步走了进来,掩上门,问道:“怎么样,昨夜睡得好吗?” 云狂一愣,直至帝君看来,这才回神道:“恩,还好。” 帝君点点头,缓缓向书案行去。 他站在书案边上看了半响,不禁皱起眉头,看向仍在门前立着的云狂,问道:“你到底为何来北国?” 云狂听之不由一笑,道:“我只是听从我父皇的旨意,前来占领北国。” “你说这话,是要孤赐你一死吗?” 帝君拂袖坐下,看向云狂。 云狂当机跪在地上,叩首道:“还望帝君恩准。” “……” 帝君死死地盯着云狂,发现他并非是欲擒故纵,像是真的生无可恋,不禁又响起昨夜他梦中流泪的模样,心中一动,问道:“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云狂一愣。 这话,千水也问过,当时自己回答他的是“我本无根,自无眷恋” ,而如今,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好像心中有什么牵绊……“没有吗?” 帝君又问了一遍。 云狂心中一惊:似是无情,却又留恋……难道,我真的喜欢千水? 还是因为,小哥哥说,他在北国? “为何不言?” “……帝君何苦相问。” 云狂苦涩一笑,“你若是要杀我,留恋又有何用?我不懂,为何北国之人,皆有此问。” 帝君一愣,沉声道:“孤只是好奇,你这么年轻,怎么会生无可恋。” “那帝君这么说,云狂斗胆问一句,您对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留恋的呢?” 云狂抬起头来,直视着帝君的冷眸,问道。 帝君心中一惊,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安睡在自己怀中……拦着他、叫他“小哥哥” 的那个男孩儿……终于,他从回忆中抽出神思来,缓缓地道:“孤,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云狂下意识地脱口而问。 帝君看了他一眼,他自知多问,立即道:“云狂失礼了。” “恩,起来吧。” 帝君冷眉一抬,云狂谢恩起身。 帝君又道:“孤问你,既然你对生死毫不在意,又为何对你那嵇康皇帝的一纸戏文这般认真。” 云狂知道帝君是在说父皇让他孤身一人征服北国的那道圣旨,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摇头道:“是还生养之恩。” “生养之恩?” 帝君想了想,起身道:“那孤要杀你。” “帝君?” 云狂看着他,不明白面前站着的那个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只是在戏耍自己? “你怕了吗?” 帝君看见云狂的神情,不禁问道。 “不,云狂只是猜不透帝君。” 云狂摇摇头。 “猜不透?那好,孤就饶你不死,留你在宫中,慢慢揣度孤的心思。” 帝君此话一出,云狂更是费解地瞧着他。 只见帝君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一步一句地道:“苏炳璨多情临幸汝母,带你临世受苦,你视为赐生之恩;苏炳璨置你于冷宫之中不闻不顾,贫瘠之中长大成人,你视为养育之恩。” “今他令你来北国受死,你不抗不拒,视为还其生养之恩。孤赐你一死,又饶你不死,是赐你新生;今恩准你入住王宫,聘你为辅学先生,教授王公贵族子弟学术经书,是食君俸禄。至此,苏炳璨与你,再无恩情。” 帝君一顿,停在云狂面前,缓缓躬身靠近云狂的脸,在鼻尖即将相碰之时,这才停住,一句一顿的说道:“孤,才是你此生应还情的人。” “……” “听懂了吗?” 帝君冷冷地问道。 “帝君……” 云狂不解地看着他。 “是否明白?” 帝君寒气逼人,再声问道。 “帝君,这番说辞,实在勉强……” 云狂后退一步,躬身说道。 帝君冷眉一皱,道:“你只需告诉孤,是否愿意效忠孤王?” “……帝君。” “是否愿意?” “你……” “是否愿意?” “我……” 云狂也不知哪里来的决心,一鼓作气,道:“我愿意。” “好。” 帝君长袖一挥,凌人的气势陡然爆发,威严非常地道:“跪下。” 云狂应声跪下,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已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意识。 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君威临至,臣服,似乎是他本应去做的。 帝君指尖划过蓝光,食指点在云狂眉心,一个流转着蓝光的“伤” 字就浮现在云狂眉心处的红泪中。 帝君道:“嵇康国十一皇子云狂,今与孤缔结,赐姓为‘伤’,是以铭记不违孤意。从今日起,唤作‘伤狂’。” 云狂心中一动,大拜叩首——“伤狂,谢帝君赐姓。帝君万年!” 本书来自 第二十章:无伤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生之中,我们会遇到许多的岔路口,做出许多的选择。品书网 www.vodtW.com而当我们踏上我们选择的那一条路之时,我们就注定了与岔路渐行渐远,最终,行的太远、无法回头。 有那么一天,我们会问,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另一条,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怎么会……” 雪灵阁中,千下虚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一直候在门外的千水立即问道:“千下,你怎么了?” “帝君他,与云狂……” 千下缓了缓气息,无力地道:“签了‘无伤契’。” “什么?” 千水震惊地盯着房门。 无伤契,是北国历朝历代的君主对臣子之心最终极的考验。 因为无伤契只有对方心甘情愿的接受、愿意誓死效忠帝君,帝君才可能缔结此约。 若是对方有半点不愿,这约非但不成,反而夺其性命。 所以通常缔结无伤契的,都是些出征赴死的死士。 这些人都是自己请愿签订无伤契,以示忠心,并非帝君要求。 因为很少有人,可以真正的做到忠君之事,为君而死。 而且一旦盟约结成之后,这效忠便是一生——与帝君缔结无伤契的人,不可违背君意,不可有害君之心。 若是此生有一刻有不臣之心,眉心之“伤” 便会扩散一种毒素,取其性命。 当然,如此一世的效忠必有回报——如凤毛麟角一般稀缺的成功缔结无伤契的人,都会成为帝君的心腹,臣民敬重的对象。 也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这也是千年来,许多人想要尝试缔结此约的原因——如果不死,便是一步登天,位极人臣。 “那契约之力,连本王的红泪都无法抗拒……” 千下的声音越来越弱。 “千下,你别说了,保存体力。” 千水在门外焦急地徘徊着。 他担心云狂缔结无伤契失败而死于非命,更担心如果自己此时离开,一旦千下出了什么问题,他将后悔莫及……“二哥,你不用管本王。你快去看看云狂。” 千下的气息越来越弱,千水咬咬牙,决心道——“我不去!” 千下说完,屋里竟然再无半点声响,他心一沉,慌忙侧耳贴在门上。 就在这时,“嘭” 的一声闷响,一个不知名飞行物砸到门上,紧接着一声瓷器落地的清脆声随之传来。 千水知道,这是千下在用杯子丢他。 “你不去,本王就亲自去!” 千下大口的呼吸着,显然这一连串的动作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千水叹口气,“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看看。你好好调理身子。我走了。” “快去!” 又是一只杯子丢来,千水匆匆离开。 -----御书房中,帝君冰冷的眼眸之中流露着诧异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伤狂。 “帝君?” 伤狂仰着好看的面孔,回看着帝君,以为他出了神,便出言提醒道。 帝君顿了顿,道:“为何你没事?” “恩?” 伤狂不解。 “你竟如此轻易就对孤效忠……” 帝君有些怅然。 他登基以来,缔结过三次无伤契,但除了云狂,其他两位,皆是死了。 虽然有一位是敌国的奸细,死了也没什么,但另一位,却是他手下最得力、他最信任的将军——文呈焕。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至今还记得清楚。 那年,大天朝秘密收买了北国北海关的将领混元,以至于大天朝海军来袭时,北海关大开关门,将北穆州拱手相让。 此事一出,京都武官再也坐立不住,文呈焕更是主动请缨挂帅,抗击大天朝军队,收复失地。 但是国中许多不相信的声音令文呈焕最终选择了缔结无伤契以证忠心……后来,他死了。 因为文呈焕在家国之间,他无法选择忠君,只为那一念之差,他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能是帝君方才的气势,太……太逼人了吧。” 伤狂想了想,说道。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不过,更令他奇怪的是,这帝君如何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呢? 万一自己刚才是情急之下骗他的呢? “不。” 帝君打量着云狂,这才注意到他特别的眼睛。 他不禁蹲下身来,直直地盯着伤狂的眼睛。 只见那眼眸清澈纯净,流转着赤诚的身材。 他喃喃道:“好一个赤子之心……” “……” 伤狂正愣着,房门突然“嘭” 的一声响,径直被人撞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还不待伤狂回头看向房门,白色的身影就将他身子一转,把一张俊秀熟悉的脸映在了伤狂的蓝眸中——是千水。 千水紧张地打量着伤狂,“你没事吧?狂儿?你怎么就跟他签了无伤契呢?” “无伤契?” 伤狂不解地看着千水。 千水惊讶地看着伤狂,“你!我说你什么好,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样效忠?我都不敢跟他缔结无伤契。” 见伤狂依旧云里雾里地愣着,他不禁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 的模样嗔了他一眼,这才把这无伤契的利弊和历史上低得吓人的成功率给伤狂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千水见伤狂有些心不在焉,便以为他是缔结失败了,吓得连忙问道:“怎么了,狂儿?哪里不舒服?啊?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中毒了?是……” “啊,我没事,就是在想自己怎么可能会缔结成要求这么高的契约,呵呵,你看你……” 伤狂被千水那紧张兮兮的模样逗乐了。 “吓死我了。” 不由分说,千水就把毫发无损的伤狂搂在了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伤狂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响,他轻轻地拍了拍千水的肩头,小声道:“帝君还在旁边呢……” “呃。” 千水突然意识到什么,悄悄抬起眉眼,不巧,正对上帝君那冷若冰霜的眼眸,立即起身笑道:“啊,哈哈哈,王兄也是在此啊……真巧,真巧……” “哼。” 帝君也站起身来,“千下如何了?” 千水一听“千下” 二字,立刻站到伤狂面前挡着,直对着帝君挤眉弄眼,道:“欸,呵呵呵,千下还在鬼山狩猎呢。” 每日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望读者多多评论,送花送票加收藏,感激不尽。 一鞠躬。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一章:辅学 - 夫君在北 - 胤修 当你人生的某个瞬间让你觉得,你活着还有意义,并非虚度,那,就是生活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帝君这才想起来,伤狂还并不知此事,便改口问道:“那你怎么回来了?” 千水一听,先是一愣,旋即眉头一皱,面色一沉,嘟嘴道:“还不都是王兄你干的好事。” 千水回头看了一眼伤狂,“明知道三弟给狂儿点了红泪,你这节骨眼上还缔结无伤契,这不是明摆着让三弟感知到吗。” “他非要让我来看看……” 千水心中有些嫉妒。 他没想到云狂竟然真的愿意效忠帝君,还成功的缔结了无伤契,他们,才见过几面……“孤也是为三弟好。” 帝君义正言辞地说道,“倘若日后等三弟用情至深之时,孤再验其忠心,三弟不是更伤心。” 千水说他不过,便看向伤狂。 本来见他眉心处的红泪之时,心中就已经不是滋味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比之更甚的蓝伤,他不由得也想在伤狂脸上纹个什么印记,好让别人看见了,都知道这人是属于他的。 可惜,他既不是帝君,也不是邪君。 没什么能留印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狂儿没事,我也好回去交差了。唉,” 千水丧气地向门房行去,“我还要去找三弟,先走了。” 说罢,他便凌空而去。 帝君对着千水离去的方向盯了一会儿,便不再多想。 只是这时见伤狂还跪着,便道:“起来吧。” 伤狂应声起来,“谢帝君。” 帝君摆手道:“既然你与孤已缔结无伤,那么从今日起,你便是孤最信任的人。你看千水千下,他们对孤虽然忌惮,但从不在孤面前拘束,孤希望你也如此。这些繁文缛节,在无人之时,便省去了吧。” “……帝君。” 伤狂见帝君冷目之间略显惆怅,便是轻声唤道。 “孤此生,也许只有你这一位无伤臣吧……竟还是个嵇康人……” 帝君席地而坐,似乎忘了自己是九五至尊之躯,更忘了,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敌国派来侵入北国的侵略者。 “地上凉……” 伤狂下意识地道,旋即他闭上了嘴巴。 帝君看了他一眼,向伤狂伸出手,道:“你摸孤王的手。” 伤狂迟疑了一瞬,见帝君神情认真,他才缓缓地探出手去,玉指轻轻触了一下帝君的手背。 “啧。” 帝君眉头一皱,伸手一抓,伤狂的玉手就被他握在掌中。 “哦!好冰。” 伤狂像打了个激灵,猛地抽回玉手。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君王?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帝君的神情。 但帝君并未觉得什么,缓缓收回被晾在一旁的手,袖袍掩住,道:“孤不怕凉,因为这殿中,没有比孤更冷的东西。” “……” 伤狂看着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无论是一丝不变的神情、古井无波的眼眸,甚至是他身上的温度,都像极了一尊冰雕,通身散发着寒气,万古不变。 “除了……” 帝君环顾四周,似是在看什么。 伤狂也跟着张望起来,他确实也好奇帝君即将要说出的那比他还要冰冷的东西。 但没想到帝君顿了顿,径直说道:“这殿中的声音。” “声音?” 伤狂安静下来,聆听着四周的声音,但,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他不由得问道:“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你真应该习武了,耳力实在不好。” 帝君摇摇头,由坐变躺,躺在地上,缓缓地道:“以后每日亥时,你就到承欢殿外等候,孤来教你习武。” -----“先生,阿度真是好福气,能跟着您当差。” 裴度一边伺候着伤狂更衣,一边不停地说着。 “没想到您才进宫一天,便缔结成了无伤契,我想,要不了多久,您的名字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啦!哈哈,老天真是厚待我啊,在军营里就没受什么苦,在宫里,又让我跟着您,帝君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无伤臣……啊,我的伤大人,我仿佛看到了你未来升官发财、飞黄腾达的样子……我想,这天下人都要羡慕死我了吧。” 说罢,裴度又哈哈大笑起来。 伤狂莞尔一笑,不语。 穿戴好后,他便径直离去,见裴度要跟着自己,便停住转身道:“阿度,你就别跟着我了,我去授课又不是做别的,不用伺候了。”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你就在我这屋中看看书、练练字吧,以后跟着我,你总不能是个文盲吧。” 伤狂看了看日头,见裴度还是犹豫不决地,便追言道:“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说罢,伤狂就匆匆出了房门。 自前日缔结无伤契后,伤狂便是入住了帝都王城――北禁城,寄身于建章宫中的“学五居” 。 这学五居本是建章宫中的一处两进两出的别苑。 虽是寂静雅致,但却因为其后门直通九长池,一条银桥直达御书房院内,所以素来无人居住。 不过这伤狂可不是别人,那可是帝君的无伤臣,当然一百万个放心。 让他住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为了称其身份,帝君便是以“学富五车” 之意赐名“学五” ,是为学五居。 “先生。” 伤狂刚出正门,就见两个抬轿的厮侍扑通跪地,着实受宠若惊,不由得退了一步,谦逊扶起二人,道:“快快请起。” “谢先生。” 二人说话间竟是有些激动。 在他们心里,只要是住在这城中的一殿之主,那都是大人物,更别提这个人物,还是帝君的无伤臣――是极大的官。 这样的人,居然亲自扶起自己,那是何等的荣光啊。 “啊,就不要这样客气了。我们快动身吧,学生们还等着。” 伤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尊敬过,一时之间,他还是不太习惯。 “哦,先生说的是。” 两个厮侍心下不敢怠慢,匆匆抚伤狂上轿,似是一腔鸡血,竟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谓学殿” 。 “先生,到了。” 谓学殿门前,厮侍缓缓地放下轿子,恭敬地躬身请出伤狂。 “多谢。” 伤狂心中着急,担心自己第一日授课便是迟到,丢了帝君的脸面,所以一下轿子,就直奔上,跑了进去。 连上二十级台阶,伤狂便是到了开阔的舞剑坪,停住,居高临下地四下看着,寻找着“书画堂” 。 “先生!” “恩?” 伤狂四下看着,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儿!先生,这里!” 嘈杂的声音引起了伤狂的注意,他循声向北边看去,只见一堆儒巾儒衫的孩子们挥动着臂膀,正呼喊着自己。 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涌入了他的心。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个世上,也是可以被许多人尊重敬爱的……伤狂向孩子们跑去,风吹乱了他的发,朝阳的光辉映在他的脸上,他第一次,这样开心的笑着。 “先生,快进来吧。” 孩子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待伤狂进了屋,他们才匆匆跟了进来,到自己的桌边站着。 “啊,谢谢你们。” 伤狂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乖巧守礼的孩子,记得他在嵇康国初跟母妃的时候,他也在宫中的上书房学过两年,但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还有重臣家的子嗣都十分傲慢嚣张,对大学士的教诲几乎是充耳不闻,有时更是直接出言侮辱……相比之下,这北国孩子的素质,比嵇康国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你们,真的很优秀。” 伤狂环视着孩子们的面容,发自肺腑地说道。 “先生过奖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笑道。 “呵呵,好吧。恩……大家坐吧。我们开始上课。” 伤狂笑了笑,一手扯袖,一手取过书案上的毛笔。 但还不待他说下一句话,他就发现,他的学生们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不禁放下笔,问道:“怎么了?先生的脸脏了吗?” 说着,伤狂还拂上了脸颊。 学生们面面相觑,无人吱声。 就在这时,书画堂后面的门突然打开,一位白须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一见伤狂的眉心,他立时赶到伤狂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伤大人” 。 伤狂一愣,扶着白须老者作揖的手肘,道:“老先生不用客气,叫我……伤狂就好。” “应该的,应该叫伤大人。您是辅学先生,老朽只是个面提先生。大人不必谦虚。” 老者又是一作揖。 伤狂不好劝说,便道:“唉,随先生叫吧。那您来这是?” 老者一听这话,也是一愣,看来这伤大人还真的以为是要他教学生……“先生?” 伤狂提醒道。 “哦,伤大人……哈,您是辅学先生,怎么好劳烦您亲自授学呢。” 老者委婉地说道。 “啊,没关系的。” 显然,伤狂并未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呃,” 老者看了一眼学生,悄悄地拉过伤狂借一步说话,道:“大人你就别争了。您可是帝君让我们谓学堂特别照顾的……还是让老朽来讲吧。” 子时更文,敬请期待。 望评论,鲜花,月票,贵宾票。 本书来自 第二十二章:幽兰 - 夫君在北 - 胤修 院起高墙,挡不住一枝红杏;半扇屏风,掩不住一香幽兰。 (w W W. V o Dtw . c o M)“这怎么好意思呢。虽然我是帝君要求照顾的,但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伤狂依旧没有听懂老者的话。 老者见伤狂如此不开心窍,面色上也是有些难看,心里一躁,道:“既然你这么不开窍,我就直说了。您在这谓学堂,就随便转转,练练剑……不来也行,俸禄不会少您的。这课,您还是不要掺和了。” “……” 伤狂沉默了。 “呃……” 老者犹豫了一下,反正这一句也是说,两句也是说,既然得罪了,干脆就把话说个敞亮明白——“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日后自然有您授讲的机会……伤大人?” 老者见伤狂一直不语,出言提醒道。 “啊,哦,好。” 伤狂视线四处游离着,他不知道看哪里。 不经意间对上学生们的目光,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伤狂故作轻松地笑着转过身携了门出去。 刚关上门,他就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无力地登上台阶,穿过舞剑坪,下了台阶,步出殿门。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老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不知走了多久,他自嘲地笑了笑,寻了方向,便是径直朝学五居行去。 -----“先生,马上亥时了。” 裴度站在卧房门外,侧耳贴在窗格上,试探性地问道。 这自打今日从谓学殿回来,他家先生就给自己关进了屋里,是饭也不吃,茶也不喝,一整天就同自己说了两句话——“我不饿。” 、“要亥时了再叫我。” 他实在担心他家先生,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还是病了……“恩,知道了。” 屋里传来的声音温柔、安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先生还是那个先生——呃,这个是当然了……裴度骚骚头,只怪自己胡思乱想,笑着对屋里道:“欸。先生,您是往哪里去,要备轿吗?” “不用了。” 话音未落,房门就开了。 裴度一个没站稳,扑倒在伤狂身上令得两个人一同推倒了桌边,晃得杯壶乱撞这才勉强停住。 “……” 伤狂无奈地笑着揉了揉裴度的脑袋,“还是歇着吧。” 说着,伤狂便绕过了裴度,跨过门槛,提了门外搁的灯笼,道:“我自己出去,你也不用跟着了。” “先生……” 裴度像个愣头青一般盯着伤狂的背影,他有那么一刹是失了魂的。 -----承欢殿外,男人黑而深邃的眼眸盯着他正前方那条漆黑的道路,笔直的立着。 微风拂过,青丝扫过他淡紫色的唇瓣,又安静地荡回耳畔,似乎那风不曾来过。 漆黑的道路上忽然多了一盏孤灯,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像天上会眨眼的星。 火光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也是渐渐地出现在黑暗之中。 远远望见帝君的身影,人影不禁加快了脚步,直至进了承欢殿火光覆照的地方,他那绝美的容貌才是被人看了清楚——原来是伤狂。 只见他一袭白布衣衫,两鬓青丝勾起挽于首后,以四枚镶了白玉的发钗别着,青丝不经意地在耳边垂下两缕,显得格外的诗情画意。 那两叶柳眉之间透着几分释然,与蓝眸之中的沉静相呼,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你来晚了。” 帝君冷声道。 “走迷了……” 伤狂跑了两步,来到帝君面前,搁了灯笼,端正站好。 帝君抬起手,拨开伤狂脸上因汗水而沾着的发丝,道:“怎么不乘轿子?” “不喜欢别人伺候。” 伤狂笑了笑,抬头仰望星空,道:“更重要的是,晚风、星空……一个人漫步在其中,心灵会很平静。” 伤狂说这话的时候,帝君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得问道:“为何孤在你眼中看见了些许不快?” “恩?” 伤狂一愣,旋即莞尔一笑,“帝君你看错了吧。” “……既然你不愿意说,孤也不想去问。开始吧。” 说着,帝君后退一步,与伤狂拉开距离,道:“你身子太弱,要先调理,今日孤就先教你一套休养生息的内功心法——延心诀。” -----“帝君近日在做什么呢?” 随着一道阴柔妩媚的声音,一只拈了兰花指的玉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指若葱根,五指芊芊,白如瑞雪,柔似婴肌,端的是人间少有仙佛手,美若雕兰开千年。 玉手上挂着些许晶莹的水珠,还升腾着温热的白气。 林继德匆匆上前,一只手托住玉手的食指和小指的指腹,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已经备候多时的白莲皂膏抹着玉手,应声道:“回小主,帝君近日除了忙于朝政,还……还和一个新进宫的辅学先生来往密切。” 林继德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片刻,因为他无法揣度他这位阴晴不定的小主的心思,不知他是否会大发雷霆。 “辅学先生?” 语气中透着几分警惕。 “欸,小主。这位辅学先生,才进宫一日,便是和帝君缔结了无伤契,做了帝君的无伤臣,很是得帝君的器重。” 林继德恭敬地回着话。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许久,那声音又问道:“那辅学先生什么来历?多大了?长相如何?你可都调查清楚了?” “这……回小主的话,我只知道那辅学先生还未及弱冠之年,似是十九……至于长相,只是听谓学堂的人说了一嘴,说是美若天仙,活脱脱的一个美……” “够了!” 声音变得尖锐,令林继德心里一个不留神,险些掉了那价值连城的白莲皂,不由得心虚地舒了口气。 “林继德,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要让本宫把这辅学先生的来历知道个清楚明白,知道了吗?” 说到最后,声音故意扬了一个调,以示提醒。 林继德立即应道:“小主放心。” “恩……” 似是屏风后的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畅快地舒了口气,悠悠地道:“哼,不知哪来的小骚胚子,还敢与本宫争抢帝君,不自量力……” “小主说的是。无人能及得过您。” 林继德恭敬地答道。 他的动作轻娴熟炼,不一会儿就一毫不差地膏完了玉手的每一寸肌肤,轻声道:“小主,右少爷净了。” 声落,玉手轻轻地移了回去,屏风后,另一只玉手又伸了出来。 林继德托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林还德呢?” 似是为了回答他,一个同林继德长得颇为相似但更年轻的男人跳进屋来,兴奋地叫道:“小主,你找我?” “你回来了?刚刚做什么去了?” 语气中有些不满。 一听声音问起,他才想起自己因被打岔而遗忘的事情,不由得喜上眉梢,神秘兮兮地道:“小主,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还德。” 林继德脸色一沉,对林还德使着眼色。 哪料屏风后的人道:“说吧。这些日子在这幽兰轩,本宫也无趣的紧,说些别人家的小故事听听也无妨。” 林还德得意地看了一眼林继德,阴阳怪调地说道:“是,小主。” 林继德暗啐了他一口,便是不再看他。 林还德悠哉自得地上前,贴着屏风道:“小主,我刚才路过承欢殿,你猜我都遇见谁了?” “啧……听你讲个事儿怎么这么费劲,你倒是说也不说啊?” 屏风后的人语气有些不悦。 “说,说……” 林还德殷勤一笑,讲道:“我啊,刚刚去把小主的衣衫送到浣衣局,回来的路上,路过承欢殿,见帝君一个人站在殿前,一动不动地,直盯着凤川路看,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哦?什么人?” 屏风后的人似是也激动地凑到了屏风边。 林还德看见小主如斯的反应,心想,自己刚才在承欢殿外边真是没白蹲那两刻钟。 心里高兴,面上却是故作愤愤不平的模样,道:“我也好奇啊,这承欢殿可是帝君的寝宫,而且这么晚了,帝君素来又是不近人色的,他在等谁呢?” “问你呢!” 屏风后的声音有些愠意。 林还德不敢再卖关子,紧跟道:“我就躲在一边看着,约莫两刻钟都没来人,我心想着,帝君莫不是自己在看风景?根本没有什么待来之人?” “可是!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说到这里,林还德习惯性地卖起关子,顿了顿。 这时林继德也被他的话所吸引,悄悄竖耳听着。 林还德咽了口唾沫,眯起眼说道:“我就仔细盯着那人看,初来我还不认得他,但是当我看见他的眉心,我突然就想起最近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无伤臣,辅学先生。就是他夜会帝君……” “大胆!” 话音未落,一阵哗啦的水声肆起,屏风后的人半身露在屏风上,任水珠从胸骨间滑落。 继德还德二人齐齐跪地,叩头不起,大呼:“小主息怒!” 22:09的时候发现了一位广州市读者,ip是61.1……正在看胤修的书,十分感动,thank you.当你看到这一章的时候,希望你送花……哈哈。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三章:调情 - 夫君在北 - 胤修 眸中的流云,身后的纱裙,一顾盼一顾留神,莫问。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夜辛昀一双含怒的瑞凤眼微微眯着,朱唇微启,阴柔地命令道:“更衣!” “……小主,少爷们还未清洗。” 林继德躬着身子,声音沉着地提醒道。 “什么?” 夜辛昀翘起双手,大惊失色,不由尖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少爷们净身!” 继德还德二人匆匆上前,一个端着木盆,一个撩着泉水,将夜辛昀伸出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 “快点。一会儿子那个小妖精就跟帝君入了洞房了!快!” 夜辛昀神色紧张,不住地张望着。 终于,换了三盆水后,林继德抹了把汗,嘘道:“小主,净了。” 夜辛昀抬起手来看,不禁点点头,略带满足地笑了笑,“恩。很好。” 说着,他双手一收,面色一变,阴气十足地说道:“速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会会那个小妖精。” “是,小主。” -----“哎呀,小环子,你快点!” 夜辛昀坐在轿子上左顾右盼地,时不时就催促两声,把抬轿的继德还德二人着实累得不轻。 他们的轿子在这路上极为明显,因为轿子上一共挂了四盏灯笼,实在亮堂、夺人眼目。 “是,小主!” 抬前轿的林还德喘了口气,无力地应道。 这一路小跑的,体力已经耗尽了。 绕是如此,夜辛昀还是觉得速度不够,不禁又问道:“欸,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幽兰轩离承欢殿如此之远吗?” “小主……您别急,马上……马上就到了,哎呦我的妈呀,累死我了……承欢殿,殿,就在前面了。” 林还德喘着大气,但步子却没有丝毫怠慢。 夜辛昀听了这话,就抬眼向前方看去,果然,远处有通明的灯火,他激动地直拍扶手,“快,快!” 继德还德暗自叹了口气,步伐又快了几分——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终于,他们赶到了承欢殿后。 “还德,停下!” 林继德喊到。 林还德停住快步,回头望到。 还不待他说话,夜辛昀就催促道:“停下来干什么,到殿门去啊!” “小主,我们就直接这样过去吗?” 林继德看着夜辛昀,面色平静地问道。 夜辛昀先是一愣,正要说“当然” 的时候,他的理性却是阻止了他。 这样冒冒然闯过去别说跟小妖精抢帝君了,就是没有小妖精,帝君也要数落他一顿……“小主?” 林还德试探地叫道。 “恩……” 夜辛昀眯着眼睛,长长地发出一声鼻音,终于道:“放本宫下来,本宫要装作无意地走过去。” “欸。” 继德还德应声放下轿子,两个人各站一边,躬身抬手。 夜辛昀起身,两只玉手轻轻搭在二人抬起的手背上,莲步微移,青裙落地,长发如瀑垂席。 “快看本宫,这样子见帝君行吗?” 走了两步,夜辛昀突然停下慌张地问道。 二人齐齐看向夜辛昀,借着承欢殿的灯火,端详着夜辛昀。 夜辛昀生来就有一副好相貌,再加之他平日小心甚至有些过分的保养,更是让他成为这北国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正此时,因为初才沐浴,白皙的脸上还留着两抹红晕,与眉心垂着的红玉吊坠遥相呼应,点缀的十分恰当。 三千青丝挑起些许,用红玉簪挽着,还特意留出一缕垂在胸前,时不时两只娇美的玉手兰指轻轻捻起,妖媚地把玩着,妩态尽现。 是着一身紫晕红装,绘着几朵大牡丹暗纹,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足足有半米多长,雍容华贵。 适才沐浴之时,殿中还点了百花香,微风吹过,淡淡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林还德缓了缓神色,狡黠地笑道:“小主,您这个样子见帝君,帝君怕是三魂七魄都会随小主去了。” “小滑头。” 夜辛昀听后不由娇嗔一笑,兰指点在林还德白净的小脸上,轻轻推了一把。 旋即他又侧过身子,看向林继德。 继德微微躬身,恭敬道:“小主此容,可见帝君。” “恩……” 夜辛昀点点头,便是不再看他。 心道:这个林继德,从来也不曾夸过本宫,一整天就知道问什么答什么,真是无趣。 想着,夜辛昀就一步一扭地沿着承欢殿的侧窗向承欢殿前走去。 继德还德二人紧跟其后。 待得要转弯地时候,夜辛昀故意放慢了步子,最后就索性直接贴在拐角的边上,探出脑袋去偷偷窥视着殿前的动静。 可是这承欢殿前哪里有别人,只是帝君一个人端直站着,望着凤川路。 还不等夜辛昀回身询问林还德是个什么情况,那殿前站着的冷俊男人就突然回身,死死地盯着夜辛昀所站的方向,喝道:“什么人!” 夜辛昀吓得一哆嗦,就要瘫坐在地上,正当那玉手要蹭着石板之际,林继德突然趴下,任夜辛昀摔在自己身上。 “吓死本宫了……” 夜辛昀看着双手,后怕地拍拍胸脯。 虽然夜辛昀站在阴影之中,帝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帝君一见那影子的反应,立即猜到了那是谁,冷声道:“夜辛昀。” “小主,帝君叫您哪……” 林还德捂着小脸,瑟瑟地说道。 “本宫听到了!” 夜辛昀不悦地袖袍一挥,“胆小鬼!” 夜辛昀心虚地骂了一嗓子,站起身来。 林继德随后起来,搀扶着夜辛昀,不过林还德还是蹲在墙角边,不敢动弹。 夜辛昀生气不过,提裙就是一脚,骂道:“没用的奴才!哼。” 随后,二人步出阴影,慢吞吞地走向帝君。 而林还德则是在阴影中偷偷望着,静观其变,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子回去,小主会与自己如何算账,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应对……“帝君万年!” 夜辛昀躬身行礼,林继德跪在地上,二人都没敢抬头,直到帝君吐出“起来吧” ,他们才松了口气,起身立着。 “这么晚了,你不在你的幽兰轩呆着,来孤的承欢殿做什么?” 帝君冷声问道。 夜辛昀躲避着帝君的目光,四下张望着,笑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是吗?” 帝君随着夜辛昀的视线看了一圈,食指勾起他胸前那一缕青丝,黑眸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孤怎么觉得……你是像在找什么东西。” “……” 夜辛昀羞红着脸,不敢说话。 他此生挚爱有三样——一是他的右手,二是他的左手,三就是帝君。 可这也使他有了最怕的三样,那就是——右手伤了,左手了,帝君与自己调情了。 至于为什么怕帝君和自己调情呢,因为帝君可是一座万年不融的冰山,他若是有了反常的举动,那必是不好的事。 而且从他记事以来,帝君对自己如此,必然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随孤进去。” 帝君行向承欢殿门,夜辛昀不由苦桑个脸,跟了上去。 二人跨进门,林继德正要进来,帝君突然道:“你,在门外候着。” “是,帝君。” 林继德看了一眼夜辛昀,见夜辛昀嗔了自己一眼,立刻匆匆闭门出去,在外候着。 只是再回身看时,灯却是已经熄了。 “小……” 林继德还没来得及喊出“主” 字,承欢殿内就响起一阵狂乱地喊叫声——“帝君!啊!帝君!救命啊!呜呜……” 夜辛昀的声音慌乱而急促,似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帝君隐匿在黑暗中,盯着夜辛昀的黑影疯狂地乱抓着、撞着,听着他尖锐的叫声,久久道:“你来承欢殿做什么?” “啊!帝君!” 夜辛昀听见黑暗中低沉阴冷的声音,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转身向声源扑来。 帝君敏捷地躲闪开,再次问道:“你来承欢殿做什么?” “呜呜……帝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 夜辛昀不住地抽泣着,蹲在地上,就近靠在什么东西上,似是桌子,又似是柜子。 他蜷缩着身子,环抱着小腿,睁大着眼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似乎这样他更有安全感。 “你只需告诉孤,你为何来这里。” 帝君冷漠地盯着他的身影。 夜辛昀痛苦地抓着头发,啜泣着,帝君又一声逼问,他似是疯了,突然站起身子喊到:“臣妾还不是害怕你和那个辅学先生入禁吗!呜呜……” 周围又安静下来,夜辛昀头皮发麻,叫喊着,四下里乱抓着,撞着。 正这时,他撞到了一个结实却又有几分柔软的胸骨上,一双有力的手臂环绕着他,冷漠地声音中多了一丝柔情,道:“好了。” 帝君拿过桌子上的火折子,吹了一口,火光忽闪着映在二人的脸上。 此时的夜辛昀已经是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了。 他一见火光,先是一笑,旋即立即背过身子去,捂住脸,身子瑟瑟地颤抖着。 帝君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罩上灯罩,从背后将夜辛昀转了过来,冷声道:“把手拿下来。” 今天状态不好,头疼脑热……真是倒了霉了,被老叔传染了,让胤修安静的回去睡死到天明吧。 (送花、收藏……)本书来自 第二十四章:留灯 - 夫君在北 - 胤修 心底住着一个人。品书网 WwW.voDtw.cOm当我凝视着天窗,我会期盼那沉寂已久的门被他轻轻叩响,然后我飞奔着去开门的时候,他会给我一个拥抱,在我耳畔呵着温热的暖气,耳语道:“我回来了。” “……” 夜辛昀不动。 “少爷们都沾了血了。” 帝君似是非常了解夜辛昀,一语中的,夜辛昀立即松开了手,双眼直勾勾地打量着双手。 帝君趁其不备,抓住他的双手,此时夜辛昀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别过头去,说什么也不让帝君看他的模样。 “把脸转过来。” 夜辛昀心中不愿,越发地向后扭着身子。 “恩?孤现在说的话,对你没用了吗?” 帝君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分。 夜辛昀吓得一哆嗦,双腿顿时没了力气,就要倒下去,帝君抱住了他,语气缓和了几分,道:“孤已经知道了孤想知道的,你不用怕了。” “……” 夜辛昀不说话,除了他有些害怕的缘故外,还因为他在生帝君的气。 帝君也不和他多说,双臂一撑,将夜辛昀抱了起来,大步迈到床边,将之放下,命令道:“坐好。孤给你上药。” 说罢,帝君打开殿门,对门外焦急徘徊地林继德道:“去给你家小主打盆温水来。” 林继德想看一眼夜辛昀,无奈帝君挡着,便是恭敬地退身去打水了。 待林继德走后,帝君这才走到柜子边,从其中取出一盒药箱来走回床边。 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了。 是林继德打水回来了。 帝君开门让林继德进来,夜辛昀却极力反对。 据理力争之下,帝君随了他的意,从林继德手中接过水盆,让他回了幽兰轩去,说是今夜留他家小主在此过夜。 折腾半响之后,帝君才彻底清了夜辛昀头上手上的血渍,取了金疮药洒在夜辛昀的伤口之上。 “臣妾是不是不好看了?” 夜辛昀突然抓住帝君上药的手,焦急地问道。 “没有。” 帝君专心地上着药。 “……哦。” 夜辛昀摆弄着手指,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唤道:“帝君……” “说。” 帝君盖好药瓶,放回到箱子里,取出纱布来。 夜辛昀犹豫了一下,问道:“帝君,你为什么非要问臣妾为何来这里?” “……” 帝君不语,但是眉目之间满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帝君?” 夜辛昀提醒道,“你在听吗?” “恩。” 帝君起身为夜辛昀额头缠上纱布,动作缓慢,时刻留意着夜辛昀的表情,生怕他是忍痛不说。 缠了一圈之后,帝君这才说道:“孤不久前卜了一卦,卦象说,你会出卖孤。” “什么?” 夜辛昀激动地险些掉下床来,稳住身子之后,他阴柔地声音横生怒意,一对燕眉倒竖着,问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这样逼问臣妾?防着臣妾?这天下人之中,难道还有比臣妾更爱你的人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出卖你,臣妾也不会。夜辛昀怎么可能出卖帝君!” 夜辛昀越发激动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帝君没有说话,只是缠好纱布,拿来一把木梳,为夜辛昀梳着三千青丝,一梳、一梳的,尽都梳到了底。 沉默了一会儿,帝君道:“自你儿时孤就与你相识,最是了解你……孤自然不信,但是孤的卦,还未曾错过。” “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夜辛昀生气地嘟着嘴。 还不待帝君接话,他就直接了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反正臣妾不会伤害你的。哼!”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帝君放下梳子,让夜辛昀躺下,为他掩好被子。 “才不会。” 夜辛昀赌气地别过头去,见帝君没有接话,他又激动地抓住帝君的手,“哼……你相信辛昀好不好?辛昀真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恩……” 帝君松开他的手,将其放入被子中,点了点头,“睡吧。” “恩。” 夜辛昀乖巧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可这刚闭上眼,他就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不由又睁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帝君。 “说吧。” 帝君真的十分了解夜辛昀,只是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做什么。 不过,也许只是夜辛昀天性单纯,所以藏不住心事、掩不住情绪吧……夜辛昀迟疑着,没有说话。 “不愿说的话,孤便不听了。” 帝君冷目之中透着笃定的坚决。 夜辛昀着急了,犹豫了一下,终于大声道:“我说!” 可是这二字一出,他又胆怯了,顿了顿,小声地哼唧道:“恩……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恩?孤的听力虽好,可也经不起你这样考验。” 帝君微微皱起眉头,夜辛昀说的话虽然说得不清楚,但是他却是听懂了,只是他心里也不知如何回答,所以装起了糊涂。 夜辛昀哪里敢过问帝君的事,这一句也是在内心争斗了一番才说出来的,哪还有勇气再问一遍。 虽然好奇,但是他也只得摇摇头,不甘心地笑了笑:“没事……” “哦,那睡吧。” 帝君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去?” 夜辛昀警惕地抓住帝君的衣角。 帝君轻轻脱开他的手,道:“孤还有奏章未批,这便去御书房了。灯给你留着,别怕。” “……辛昀,辛昀还以为你要……哼,那你留臣妾在这里做什么?” 夜辛昀埋怨道。 帝君摇摇头,道:“你又忘了吗?孤说过,一日不娶你,便一日不会碰你。” “那你娶臣妾啊!” 夜辛昀心下委屈,自己苦苦等了十几年,帝君却从来不松口。 “……” 帝君看了看窗子,幽幽地道:“时候还未到。好了,你休息吧。” 说罢,帝君将床头边的油灯点亮,以防万一,他又把承欢殿所有的烛台都点了,这才退出房去。 夜辛昀坐起身子,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喃喃道:“我不明白,你对我这样细心……为何却又不肯娶我……”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 伤狂停了笔,从内室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立着的黑影。 心中猜测到来人,应该不是裴度,他向来没有叩门的习惯,更何况,这身影如此高大,哪里是裴度那十五六岁的少年可以相提并论的。 “是孤。” 正想着,门外一道冷漠地声音响起,似是有些疲惫。 帝君? 伤狂一愣,匆匆前去开门,一见帝君,立即就要行礼。 还不等他跪下,帝君径直道:“免了。” 说罢,帝君就跨步进来。 卧房正中设了一张方桌,蒙着垂地的四方淡蓝色绸布,上面摆了一樽乳白色的玉净瓶,圈着两枝叫不上名字的淡紫色鲜花。 瓶子边上还倒扣着两只青花瓷茶碗和一提青花茶壶。 桌子两边站着两个圆面高凳,上面也贴心地蒙了一段淡蓝绸布,以防掉落,还用一圈紫色绸带围着,打了八字结。 帝君直奔高凳,坐下。 伤狂跟了过来,取过茶碗,为帝君倒了被茶水,“帝君。” “恩。” 帝君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放下,四下看了看,道:“你这里还缺什么吗?” 伤狂愣了愣,摇摇头,笑道:“什么也不缺。劳帝君费心了。” 帝君点点头,又抿了一口茶。 伤狂不由问道:“帝君,不知您深夜造访……” “孤累了,便出来走走。” 帝君目光闪烁着,“见你这里还亮着灯,就来看看……坐吧。” 帝君虚手一抬,示意伤狂坐下。 伤狂微微躬身谢过,这才坐了下来,等着帝君说话。 他自认为和帝君并不是很熟,虽然自己莫名其妙做了帝君的无伤臣,可他毕竟才入宫几日而已,还并未找到那种君臣相融的感觉。 沉默了许久,帝君一杯茶也是饮尽,伤狂准备再添一杯,却被帝君抬手拒绝了。 帝君道:“孤有个问题问你。” “恩?” 伤狂微微一笑,儒雅地抬手道:“帝君请说。” 帝君想了一想,终于还是放弃了,道:“算了,孤还是自己参透吧。恩……你这里有几张床?” “……两张。” 伤狂回头看了看,他身后有一张小床,不过那是裴度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才吞吐地答道。 他不知道帝君问这话是要做什么。 “哦。那今夜孤便留在这里了。” 帝君说话间面无表情,但听在耳里的伤狂却不能平静,他知道,帝君除了御书房可以休息外,还有承欢殿供他卧榻……而如今,他却要留宿学五居,莫不是还有其他企图? 伤狂怪异地看了一眼帝君,帝君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 伤狂迟疑了一下,笑道:“帝君,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个孩子,怕是没有多余的地方供你注意了。” “孩子?” 帝君愣了愣,转言问道:“裴度?” 伤狂点点头。 “哦,让他回内侍监睡着吧。孤累了,不想走了。” 帝君站起身子,就要向小床边走,伤狂见劝他不动,便是道:“那帝君你在里屋休息吧,我在外躺着。” 身体好一点了,马不停蹄地给这一章重写了……希望还来得及吧。 再次感谢每天十二点之后准时跟书的读者,感谢你们对胤修的支持(虽然没有鲜花,没有评语,没有狂刷点击……)本书来自 第二十五章:信封(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提笔,写一封书信;点蜡,问一声平安。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伤狂掀开帘子迎着帝君,帝君也不客气,端直地走了进去。 里屋比外面大了许多,也更亮堂,正对面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悬着一幅笔墨,写道:一片冰心。 帝君不禁道:“冰心?何为冰心?” 伤狂看着笔墨,笑道:“便是淡泊名利,心无杂念。” “……” 帝君看向他,“你能做到吗?” 伤狂一愣,摇摇头,“心无杂念,我做不到。” “恩……孤也做不到。” 帝君若有所思地踱步到书案边。 眼睛一瞥,却看到书案上正摊着一卷宣纸,上面绘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裙幅散开,坐在地上,周围洒满了花瓣。 帝君不由睁大了眼睛,这眉眼、这打扮,分明是自己的三弟,邪君千下。 帝君观察着画纸,墨迹未干,笔还蘸着红墨,正躺在笔搁上,显然画的主人正在绘制。 帝君心中一动,问道:“你画的这是千下?” 伤狂自然地笑道:“是啊。千下真的很美,令人见之一面,便毕生难忘。” “是吗?” 帝君看着画中人的眼睛,那双红瞳正勾魂地看着他,他不由称赞道:“你画工真是了得,竟是真的画出了千下的神韵。” 还不等伤狂回应,帝君话锋一转,“可惜。” 伤狂立刻问道:“怎么?是不是哪里画的不好?” 帝君摇摇头,道:“你这画,运笔流畅,色泽分明,不仅形似,更是神似,是好画。” 伤狂认真地听着,帝君继续道:“只是你看千下看得并不仔细,这眼睛,还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伤狂好奇地看着帝君。 帝君摇摇头,走向床边,道:“自己去看吧。有些东西,别人说的,你终究体会不到。” “哦……” 伤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站在边上候着,看帝君还有什么吩咐。 帝君斜靠在床边,缓缓地舒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久久道:“你画千下做什么?看上他了?” “呃?怎么会……没有。只是想练笔,却不知道画什么,一时之间想到的而已。” 伤狂笑着摇摇头。 “练笔?” 帝君睁开狭长的丹凤眼,黑色的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练这做什么?” “……” 伤狂回避了一瞬帝君的视线,笑道:“只是尽一个先生应尽的本分。” 帝君一愣,他当初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给伤狂,是为了有个名头给他俸禄,并不是真的了解他有什么才华或者能力。 在他看来,伤狂作为无伤臣,也只是陪他说些无法与旁人说的话,甚至不说话,仅仅站在边上陪着,也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 所以他没有想到伤狂会在意这个自己随便说说的职分。 “哦……” 帝君眨眨眼,“可以了。你画得不错,比起那些谓学堂的先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孤先前与他们说过,让他们好生招待你,你去了,他们自然会对你恭恭敬敬。你明日便去教学吧。” 帝君袖袍一挥,似乎这事在他看来很是随意。 他先前并不了解伤狂的才能,如今见了,便是知道他能胜任,所以也并未多想。 只是伤狂的心里却并不这样想,且不说自己只有十九岁,比起谓学堂的先生实在是太年轻,单是自己是帝君亲自介绍进去的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凭这样的才华就去教书。 今日在谓学堂受了尴尬,他便是想了清楚,自己必须要提高,才能让众人都赏识自己,心甘情愿地聘请自己做辅学先生。 “帝君过奖了。” 伤狂笑了笑,“我还是再练些时日吧。” 帝君看着他,见他眸中清澈坚定,便道:“随你吧。何时去,孤都会命人接待你的。” “谢帝君。” 伤狂躬身作揖。 “免了。” 帝君说这话时,无意用袖子扫过床榻,正被伤狂瞧见,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件烦扰他已久的事情,不由起身问道:“欸,帝君,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 -----骏承尧心中忐忑着,时不时看一看身旁的上官一良,见他一直在沉思,便也是没有出言烦扰。 自那日见过邪君,他对自己突然变得友好了许多,虽然还会骂自己胆小,但是却不像以前那般讥笑嘲讽,似乎,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变化——但自己却说不上来。 “你看我干什么?” 上官一良察觉到那一丝视线,不禁扭头看向他,问道。 “……” 骏承尧闪躲了一下目光,憨傻一笑,道:“我是看你想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头绪,帝君为什么要召见我们。” 上官一良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无言,摇摇头,默默地沉思起来。 他们这样的河上边军是不用上朝的,通常着陆之后,就会回去种地酿酒做些杂活,以方便军队自己养活自己。 这也就是说,一直到下一次出兵,他们都不会见到帝君。 可是今晨早朝之时,帝君却是特别派了他的内侍官来传话,让自己和骏承尧进宫面圣,着实令人费解。 “莫不是为了那个十一皇子的事?” 骏承尧心中一紧,问道。 上官一良摇摇头,沉声道:“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是此事已经过去三天,若是那十一皇子有什么事的话,帝君怎会等到今日才召见我们。” “……哦。” 骏承尧缩回身子,继续蜷缩地跪在那里,等候着帝君。 上官一良见他害怕地把双手都捏的紫红,本欲轻蔑他几句,却是不知为何心中一动,竟是握住他抱拳的双手,没有说话。 骏承尧看了他一眼,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便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在他记忆中,上官一良只要笑,就说明问题并不严重——也许他已经想到了原因? “帝君圣驾!” 正这时,一道洪亮非常的声音从后殿传来,话音未落,穿着一袭黑色龙袍的帝君就是坐在了龙椅之上。 “参见帝君!” 上官一良和骏承尧匆忙叩首行礼。 帝君虚手一抬,“起来吧。” “谢帝君。” 二人起身。 “孤问你们,当日你们带嵇康十一皇子回来之时,他还有个随从,你们可曾见过?” 帝君冷声问道。 骏承尧大惊失色,反问:“出兵前帝君不是说仅带回十一皇子吗?” 骏承尧说这话时,上官一良也是目光如炬地看着帝君。 那日出兵,帝君的手书传到军营,说是若二王爷未曾带人,便放行;若是带了人,必须把人交给他们才能放行,不然就让其原路回去。 而此人,就是十一皇子,他人勿留。 “……哦,孤想起来了。” 帝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们将他如何了?” “束了手脚,丢河里去了。” 骏承尧滴溜着眼神,扭捏地答道。 帝君的表情越发地僵硬了,似是他周遭的空气都要凝成水了。 昨夜伤狂问起他那个侍从的事,他爽快地答应伤狂帮他询问,哪料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自己害得……“那怕是死了吧。” 帝君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骏承尧不开事,应声道:“那是当然了。这……呃。” 骏承尧被帝君犀利地眼神瞥了一眼,吓得不敢再多言半个字。 帝君本是想,伤狂是个嵇康人,叫来他的侍从也好给他做个伴,而且见伤狂的模样,似是也十分紧张这个人,可是如今,要怎么把这个伤心事告诉他呢? “……” 帝君挪了挪身子,袖袍一挥,“你们。” “臣在。” 殿内的人纷纷跪地。 帝君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件事,谁敢多说半个字与旁人听,孤便要诸他九族,将他凌迟。” “臣领旨!” 众人皆是胆战心惊,骏承尧更是大惊失色,险些瘫在地上。 直到二人从殿中退出来的时候,骏承尧还有些失魂落魄、未缓过神来。 殿内,帝君闭目靠在龙椅上,久久,他突然睁开眼睛,起身道:“从今日起,将奏折都送到承欢殿。另外,只要孤进了殿,便是不再见客。谁都不必通报。” “是。” 内侍官大左监币元应声道。 “摆驾承欢殿。” -----“阿度?” 伤狂停了笔,抬头唤道。 裴度掀了帘子跑了进来,道:“先生,怎么了?” “你再去御书房和承欢殿看看,问问他们帝君何时能与我见面?” 伤狂将笔下的纸抽了出来,叠好,装进信封里——这是他写给帝君的信。 这两日帝君都是下了早朝就径直回了承欢殿,待次日早朝才出来,而且中间还不见客,说是政务繁忙。 别说跟着帝君学武了,就是见一面都费劲。 “另外将这封信替我呈给帝君,问他安好。” 伤狂笑着在信封口上滴了两滴白蜡,从抽屉中取出一个自己闲暇时用木雕的碗莲印,轻轻吹干,抬起手递给裴度。 裴度双手将信接了过来,嘿嘿一笑,道:“先生,我发现自打帝君在咱们这里留宿过以后,您对帝君,是越发的惦记了,嘿嘿。” 本书来自 第二十六章:信封(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想道出的弱点,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品书网 www.vodtw.com“小鬼,快去送信吧。” 伤狂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裴度哪里知道,自己如此惦记帝君其实是为了那个与自己一同出宫,对自己百般敬重的肆秦呢。 只见裴度深意地坏笑了一下,扭头跑了出去。 他自然是希望伤狂和帝君有点什么,那样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裴度乐呵地走在送信的路上,美美地想着自己日后无限风光的样子,不由喜上眉梢。 他真是庆幸自己前夜执意要出去为伤狂取些宣纸回来,这才为自己家先生能和帝君共处一室而创造了机会。 “裴度!” 林还德一声高喊将裴度惊了一跳。 裴度凝神看去,见是那个油嘴滑舌的林还德,便是没了好脸色,挑眉问道:“何事啊?别耽误我功夫。” 林还德也不管对方的语气如何,硬是走到裴度身边,熟络地笑道:“嘿嘿,裴老弟,你这话可不对了,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你看这深宫大院的,咱俩能碰着就是缘分啊!你说呢?” 说着,林还德还用肩膀顶了一下裴度的身子。 “少来!” 裴度退了一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道:“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别耽误了小爷的大事。” “哟,你看你那得意的样,不就是捧了一个辅学先生的臭脚吗,还不是你了。” 林还德也是不再藏着情绪,满眼鄙夷地瞟着裴度。 裴度头发一甩,笑道:“笑话!我家先生,岂止只是一个辅学先生,那更是这帝君登基十四年里,第一个无伤臣,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说到这里,裴度的下巴更是昂起了几分,顿了顿,卖了个关子,道:“更何况……我家先生,也许还会是帝君第一个妃子。” “你说什么?” 林还德心下一惊,瞪着眼睛看着裴度。 裴度更是得意了,讥讽道:“哼,我是说我家先生很有可能还会是帝君的第一个妃子,不像你家幽兰轩的那位,跟了帝君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分来。就连‘佳人’这个称号,都是他自己封的。哈哈……” “你!” 林还德气极了,手掌扬在空中,却是迟迟没有下去。 以前裴度只是一个才服完兵役新入宫的小奴才,还须毕恭毕敬地对自己鞍前马后的效力,打他一巴掌,他还要笑脸相迎;可是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大人物,自己反过来低人一等,别说打人一巴掌了,就是把自己的脸伸过去求人打,那都是不够格儿的。 这其中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啧,你打啊!你倒是打我啊!” 裴度见林还德欲罢不能的模样实在痛快,得意地道:“欸,我不妨还就告诉你了,太前夜里,帝君就留宿在我们学五居,和我家先生共处一室,一夜到天明……哈哈……” “什么?太前夜?” 林还德眼珠一转,回想起那晚小主留在承欢殿过夜,说帝君去了御书房批改奏章——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还另有玄机……“昂!不信你去问大左监啊,那天清早,他还带了皇辇来接帝君去早朝呢。” 裴度说着还探出袖中的信来,扬了扬,道:“你看,我家先生还给帝君写信了呢。” 林还德抬手就要抓信,好在裴度早就料到了,轻易地躲了开来,嘿嘿一笑,道:“想要?想的美!” “……” 林还德气呼呼地瞥了一眼信封,怨气十足地道:“得意什么呀,不就是和帝君睡了一晚吗,我家小主和帝君岂止睡过一晚!” “是吗?那真是要恭喜你家小主了。” 裴度也不较劲,绕过林还德便是要走。 林还德还欲相拦争辩,但是裴度撒腿就跑,丝毫不给对方留机会。 林还德见裴度跑远,独自一人盘算起来。 那夜给小主抛弃之后,小主虽然没怎么责怪自己,但是却是冷落了不少。 不知把这个消息告诉小主,小主是否会对自己如从前一样呢? 另一边,裴度到了承欢殿前,见侍卫众多,便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向前走去。 “你怎么又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侍卫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嘿,侍卫大哥,今天我来可不是要见帝君,就是来送个信……欸,大左监!” 正说着,币元正从承欢殿退了出来,裴度立即高声叫到。 “嘘!干什么你!” 币元眼睛一瞪,裴度立即闭上了嘴巴。 币元边向裴度走来,边道:“在承欢殿前,你这样喧哗,成何体统!” “裴度知错了。” 裴度羞涩地低着头。 “好了,回去吧。没事别老往这跑,都说了帝君不见客,记不住吗天天跑的,你跑着不累,我看得都累了。” 币元扯了扯袖口,随意地说道。 裴度立即递上信道:“大左监,我今天不是来见帝君的,就是替我家先生送个信,问帝君安。嘿嘿,顺便打听一下帝君何时能见我家先生啊?” 币元接过信封,四下摸了摸,确认里面没有异物之后,就把信封放进了袖袍之中,道:“信我会送的,只是你的问题,我确实无法回答……你且先回去,等帝君忙活过去这段日子,我自会帮你问问。” “好嘞,谢过大左监!” 裴度一笑,调皮道:“那我就先回去啦!小的告退!嘿嘿。” 见裴度一溜烟地跑了,币元不禁摇头一笑,对刚与裴度说话的侍卫道:“就是一小屁孩,还什么都不懂呢。唉。” 说罢,币元又踏上石阶,进了承欢殿。 “怎么又进来了。” 帝君冰冷的声音响起,币元立即躬下身子,双手呈信,道:“帝君,伤大人的信。” “信?” 帝君放下蘸了红墨的毛笔,抬起手来,“拿来给孤看看。” “欸。” 币元匆匆上前呈上信封,帝君接过,挥了挥衣袖,他便是自觉地退了出去。 帝君翻过信封,见封口有蜡印,并且是点在右侧,心中不由一动——在嵇康国,这蜡印很是讲究,正中央只有天子和朝臣的密函才能点,而点左则是友书,点右——那可是家书。 伤狂是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吗? 不可能,自己只去过一次嵇康都被嵇康举国上下这样全民皆用的蜡封手法搞得不得不知,何况伤狂在嵇康足足过了十九年如此漫长的时间呢? 那他如此蜡封,又是为何呢? 不过相识几日,绕是无伤臣,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便视作家人……莫非是想攀附自己麽? 不,他眼中一片赤诚清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中赤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念头……难道,他是真的把孤当做家人? 帝君迟疑了,他把信封拿起来,又放下,却迟迟没有打开。 终于,他还是把信放进了书案下的木屉里,决定不去看它。 用过午膳后,帝君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如何也睡不安稳,他心中一直烦扰着伤狂寄信的事。 他写信给自己做什么呢? 无非就是询问他侍从的事,又为何要以家书来封呢? “帝君。” 伴随着一声轻唤,两道敲门声也传入了帝君的耳里。 “进来。” 帝君终于也是睡不着,坐起身来。 币元应了声推门进来,笑道:“帝君,今日是二十一了。刚过午时。” “二十一?” 帝君还未反应过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是了,午时已过,应该是好了,孤要去看看。” 说着,帝君就向外步去,临了,他又回头叮嘱跟上来的币元,道:“就不用人跟着了。给孤看好承欢殿,旁人来了,就说孤还未起来,总之你看着说吧。” 说罢,帝君身影一动,就使轻功飞出了币元的视线。 币元摇摇头,每月十五、二十一,帝君都奇奇怪怪的,真是不知他在做什么。 另一边,帝君飞身到了红楼。 二话不说上了雪灵阁,见千水在门外坐着打鼾,满身透着疲惫,也是不忍心打扰他,小心地绕过他,敲了敲门。 这一声叩门,令千水如惊弓之鸟一般突然颤栗了一下,汗毛悚立,跳起身来,睁开眼睛,一见来人是帝君,这才松了口气,“王兄,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千水揉了揉涩红的眼睛,他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合过眼了。 “今日二十一了,午时已过,孤想千下他许是好了,便过来看看。” 帝君说着,抬手将千水头上挂着的落叶取了下来。 “什么?午时过了?” 千水惊讶地看向日头,午时已过! 他匆忙叩起门来,“千下!千下!” “……” 无声。 “王兄……” 千水急了,看向帝君。 帝君也被这一阵的沉默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也跟着叩门道:“千下?你还好吗?千下?” “不行了,我得进去看看。” 千水再也忍耐不住,就要破门而入。 还不待帝君阻拦,门就开了——新读者:吉林省四平市读者(ip:122.143.*.*)……哇,居然有六个常驻读者了,哈哈哈哈。 (咳咳,悄悄地说一句,没事了就给那页面点过来点过去,从第一章点到最后一章……凑点点点击……咳咳,这话悄悄地,过两天就删了啊。 编辑看到了就当没看见吧…(? _? )…胤修的点击真的很弱)本书来自 第二十七章:谎言 - 夫君在北 - 胤修 并非每一个谎言都是邪恶的,也许撒谎只是为了让彼此更好的相处,让对方更开心的生活……然而,善意的谎言,却也深深地折磨着说谎之人的心。 品书网 www.voDtw.com“不行了,我得进去看看。” 千水再也忍耐不住,就要破门而入。 还不待帝君阻拦,门就开了——当然不是千水,因为他还没碰到门。 “大中午的,都吵吵什么?” 门中走出一位穿着红衣,妖娆妩媚的男人,一双丹凤眼正含着笑意看着门外的二人。 “你给你二哥吓死了!” 千水猛地扑倒千下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 千下轻轻拍拍他的背,看了眼帝君,眉目之间已是明白帝君对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便没有多言。 千水突然脱开男人,一拳击在男人的右肩上,佯装怒意地道:“你这该死的,竟敢戏弄你二哥!” “咳咳……” 千下躬着身子一阵假咳,“二哥,你要打死你亲弟弟吗?哈哈……” “好了,既然千下你没事了,千水,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帝君转向千水,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千下也注意到千水通红的眼睛,心疼地道:“是啊,二哥,你都在这陪了本王五天了,回去睡吧。” “那好吧,我也不跟你们客气,我真是困了。啊唔~” 千水打了个哈欠,满眼含泪,“我这就走了。” “去吧。” 帝君说罢,千水就奔着台阶走去。 这时千下转过来,面对着帝君问道:“帝君,本王家的云狂还好吗?” “什么你家的,说话注意点。” 千水突然回身笑骂道,又看着帝君,问道:“是啊王兄,狂儿如何了?” 帝君扫过二人那关切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沉,道:“他已经改姓为伤了,是唤作伤狂。至于他如何了……孤不知,孤已经几天没见他了。” “你,本王不是让你帮着照顾他吗?” 千下面色有些难看。 帝君眯起眼睛,道:“他过得应该不错,孤只是不知怎么面对他。” “你把他怎么了?” 千下警惕地抓住帝君的肩头,红瞳瞪得斗大。 “你想到哪去了,孤不是说过吗,孤在等一个人,那人不来,孤此生不近人色。” 帝君略带愠色地说道。 千下这才放开帝君,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那难道还有什么是你帝君无法面对的么?” “是啊王兄,我也是想不到会有什么原因,令你竟然连狂儿这样随和的人都不知怎么面对。” 千水似乎也褪去了几分困意,好奇地打趣着。 帝君摇摇头,突然他看向千水,问道:“千水,依你看,伤狂和他那个侍从关系如何?” “侍从?” 千水一愣,“嗷,你说肆秦吗?关系挺好的,怎么了?你把他也放了吗?” “……” 帝君沉默了。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千水追问道。 千下想了想,突然问道:“莫不是你将他杀了?” “……” 帝君默认了。 “嘶……” 千水吸了口气,眉头深锁。 要问这伤狂和肆秦的关系,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从伤狂十岁开始,肆秦便是跟着他伺候,九年如一日,忠心耿耿,这次出宫“送死” ,肆秦也是自己主动请缨陪行的。 若说伤狂对他没什么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狂儿知道吗?” 千水问道。 帝君摇摇头,“还不知,他已经连着几天叫人来孤的宫中询问……孤不知怎么与他说。” “啊,那就好,我们就骗他说……我们把肆秦送回嵇康了……” 千水提议道。 “……” 帝君和千下都没有说话,显然,他们在思考着千水的提议。 欺骗——真的是一个好方法吗? 可是不欺骗,又怎么与他说出真相呢。 帝君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千下,问道:“三弟,你说呢?” “……那就这样吧。” 千下犹豫了一下,答道。 他也是跟着伤狂和肆秦一路走来的,自然清楚二人这主仆关系非同一般,也是不知如何把这样的消息说于他听。 “那好,孤就如此告诉他了。你们二人,可要一致口径。” 帝君扫过二人的脸,见二人点过头,这才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儿大石,终于是放下了。 -----“帝君。” 币元跪在地上,迎着迎面走来的帝君。 “起来吧。” 帝君绕过币元,推开承欢殿的殿门,“给孤的东西收拾收拾,今夜搬回御书房住。” “欸。” 币元起身跟了帝君进屋。 帝君从书案下的木屉里取出伤狂送来的信,舒了口气,将信封放进了怀中。 起身道:“你这番叫人清理吧,孤去御书房坐着。” “欸。” 币元躬身送驾。 帝君出了承欢殿,便是直奔凤川路,穿过端迎门,顺着和仙路回了御书房。 也不停歇,径直从偏门出来,往忘仙亭里一座,望着这九长池的湖水,心下舒坦。 坐了一会儿,帝君从怀中取出伤狂的信来,解封,取出内中信纸,虚手一震,端详起内容来——吾之君上,伤狂近日三顾殿堂,不与相见,恐忧君心为政务所累,又逢旱季,若不注重休养,日长必生病患。 帝君性孤冷,恐不与人相诉,又察宫中未设医署,伤狂惶恐,特此书信醒圣。 既来北国,既为无伤,必是天命使然,伤狂自当竭尽所能,忠君之事,排君之难,分君之忧。 望帝君惜身以为天下! ——伤狂帝君放下书信,望着清泉,不知心下是何滋味。 这一纸书信对托问之事未提半字,反倒是对自己的身子关心非常……“伤狂……” 帝君轻声喃喃着,闭上了眼睛……“小哥哥别走!” 帝君步子一顿,这一声竟是令他砰然心动,他不由转过身来,蹲下去盯着这个令自己动容的孩子,那双蓝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 帝君心中无奈,他初学卦象,第一次为自己卜卦便是显示大凶之兆——说他十五岁会遭遇一场劫难,除非他去嵇康国救一个孩子。 若是不来,他和那个孩子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去,无極也无法挽救自己的性命。 救了那孩子,若是孩子不开口留他,他们彼此都相安无事,自此无份;若是孩子开口挽留,那么二人必是一生纠葛。 是福是祸,未可言说。 “我来救你,是卦象指引,若你不开口,我们今生便不会再见,也不会生出纠葛……可惜,你还是叫住了我。” 帝君盯着孩童的眼睛,说道。 见小孩不解地眨着眼睛,帝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说了你也不懂。” 说着,帝君从腰间取下他的折扇,交在孩童手中,慎重地说:“你把这扇子拿好,日后我可凭借它认出来你。说不定,这扇子……会救你一命。” “恩。” 孩童小声地应到。 “好了,我走了。” 帝君站起身,哪料孩童又欲拉扯,他只好一挥黑袖,将孩子迷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无奈地叹道:“若是命运安排,你总有一天会来北国,到时我必会凭着这扇子认出你来,娶你为妻。以此来结束我们的厄运……我会好好待你。” 说着,帝君俯身下去在孩童眉心一吻,便趁着夜色离去了……“嗯。” 帝君突然惊醒,见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便是回身看去。 只见亭边立着一个人,三千青丝挑起些许,用白发带系着,随着余下的青丝一同垂在身后,一袭白衣随风而动,恍如与世隔绝的仙人。 “伤狂?” 帝君又是一看,揣测地唤道。 “嗯?帝君,你醒了?” 伤狂笑着回过身来,那一刹,帝君竟有些恍惚,那双含笑的蓝眸,竟是有几分熟悉。 帝君很快地回过神来,心中否定道:他怎么可能是呢,一个宫里的人……自己真是糊涂了。 “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帝君起身脱下披风,重新给伤狂系着。 “难得您睡一觉。” 伤狂微微笑道。 “哦?为何这么说?” 帝君系好披风的带子,脱手问道。 伤狂笑了笑,道:“前几日帝君你在我那里休息,夜间我见你睡得不安稳,便觉得您是身体不太好。刚才我过来,见你睡了,就为你号了一脉……” 说到这里,伤狂深意地看了一眼帝君,“我怀疑,你至少有十年都是如此,失眠成疾。” “你懂医术?” 帝君心中一惊,自己刚才竟然都没有察觉有人来到,更是连这披风、号脉都是浑然不知……自己怎会睡得这样深? “略懂皮毛吧。” 伤狂笑着,但是他看到帝君的时候,那笑容就淡了几分,说道:“帝君,你心中郁结,长此以往,必是不利。” “郁结?” 帝君看着他。 伤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恩。虽然我不知道帝君到底再烦心什么,竟可以令你十多年之久都无法化解……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帝君,你要找到心结,对症下药。” 每夜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读者们怎么不活跃呢? )本书来自 第二十八章:守护 - 夫君在北 - 胤修 当我不顾一切地靠近某个人时,我以为为总会有爱,并幻想着与他天长地久直到海枯石烂……可却不知,那一直爱着我、守护着我的,却永远也不是我眼前的那一个。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只是一个一直默默地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的人――我的人生之所以平静,都是因为我身后那形影不离却从不作声的守护者帝君沉默了,他确实已经十五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夜夜失眠。 而且这事他从未对人提起过,就连千水也是不知,一到晚上,他就遣散所有内侍,担心自己的事被旁人知道了会惹来非议,影响社稷。 所以十五年来,都是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熬过这漫长的夜晚。 “帝君?” 伤狂轻声唤道。 “恩。” 帝君回神应道,面色冷淡地说道:“此事你需为孤保密,就是千水他们也不能说。知道了吗?” 伤狂好笑地点点头,“待我见了千水,便这么将你的话尽数告诉他,呵呵……” “你只管告诉他。哼,别看他年纪比本王大许多,那功力却是差了一大截呢。他是不敢把本王怎么样的。” 千下妩媚地拂过脸颊,自是有些得意。 “是吗?” 这倒是出了伤狂的意料,在他看来,这千家三兄弟的实力都是按着年龄排的。 这也怪他只是见过千水动武,帝君又一直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而千下却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感觉不会武功的人。 “自然。” 千下神色一动,“好了,不和你说了。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这便走了。” “哦,好。” 伤狂随意地应声道。 只见千下一个闪烁便是不见了,伤狂笑了笑,顺着银桥去御书房了。 只是,在他走过不久,那地方经一阵含着花香的微风拂过,千下又是出现在了那里。 望着远去的背影,千下那含着笑的嘴角也是渐渐地添了几分苦涩,红瞳中透着些许忧愁。 “可是帝君……” 伤狂犹豫了。 “好了,孤自己的身体孤自己清楚。” 帝君很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在他心里,失眠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伤狂不好说话,只得应声道:“是。” 帝君见伤狂眉心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地坐下歇着,虚手一抬,道:“你也坐吧。” “是。” 伤狂跟着坐在了石凳上,看着帝君。 帝君回眸看向他,问道:“正好你在这,孤问你,在千水和千下中,你更喜欢谁多一点?” “啊?” 伤狂愣了,迟疑了一下,他道:“帝君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个……伤狂现在虽然身在北国,可是这样的情感……还是需要时间去接受的。” “是吗?” 帝君不由皱起眉头,问道:“那是不是说你们嵇康国的人都很难接受龙阳之事?” “嗯……怎么说呢,嵇康的大部分人都是很固执的,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是乱了纲常的事,不批判已是最大的宽容,若说接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伤狂如实地说道。 帝君追问:“那你呢?也是如此吗?” 伤狂一笑,“在这世上,谁又知道谁是对是错,道理、法度都是人说的,就像在北国,若说谁与女子成了婚,那想必也是被视作另类吧?所以伤狂对这些事,都并不在意。只是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而已。” “哦……” 帝君看向池水,“但愿他也能像你这般想吧。” “他?是帝君在等的那个人吗?” 伤狂好奇地问道,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让冰山一样的男人为他苦苦等候。 “恩。他也是你们嵇康的人,像你一样,有一双蓝眼睛,不过――他只是个平民。” 帝君扫过伤狂的眼睛,见那眼中未起波澜,便是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不是。 伤狂笑了笑,“这样说来,那人还挺幸福的,一个平民,竟然会被一国之君看上,还如此思念……真好。” “但愿,真的如你所说这般吧……他也这样想才好。” -----“云狂。” 一声魅惑地轻唤,伤狂转过身去,千下那如仙如画的容颜立时映入眼帘,他不由一笑,兴奋地叫道:“千下!” “呵呵,想不到你还是挺思念本王的。” 千下那摄人心魂的红瞳勾魂地瞧着伤狂。 “你和千水狩猎回来了?这几日过得还好吗?” 伤狂见千下毫发无损,甚至比以前显得更加精神,自是排去了自己近日的担忧。 千下感受到伤狂眉心处传来的关心,不由心喜,点点头,“恩,挺好的。让你挂心了……” “……回来就好了。” 伤狂晦涩一笑,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千下,却是有几分尴尬。 定是帝君说要与他赐婚害得吧。 “怎么了?看你有心事的样子。对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千下突然想到自己是半路上拦住了伤狂,还不知他这夜里是要去何处。 伤狂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御书房,道:“帝君说要教我习武,前两日帝君政务繁忙耽搁了,如今他闲下来了,我便过去请教……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没天赋,练了好些天也没有什么眉目。” “哦?习武?” 千下挑起眉头。 帝君练得什么武功他是最清楚了,那可是蓬莱仙岛上雪族的上乘武功,练这种武功,且不说这身体的温度会异于常人,单是这武功瓶颈突破之难就会让人望而止步。 因为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再要想提高自己的功力,就必须要与人双修。 而双修的对象,除了要求阴阳相和,还必须与自己心意合一,否则二人都会被真气所噬,气血倒流而死。 “帝君这算盘打得倒是好啊,你属阴,他属阳,你还是他的无伤臣,这心意……唔,本王到底把你托付给了一个什么人啊!” 千下自言自语地碎念道。 “千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伤狂好奇地瞅着千下,千下不接话反抓住伤狂的手腕,二指摸脉,细细地号起脉来。 “在做什么?” 伤狂问道。 千下眯起眼睛,时而面露惊奇,时而愁眉深锁,久久道:“云狂,你之前有没有习过武?” 伤狂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 “那帝君他教你了什么?你都说与本王听。” 千下拉过云狂靠在银桥上的扶手边,似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伤狂不由问道:“到底怎么了?” “恩……” 千下吸了口气,“本王看你的脉象,觉得十分奇怪。之前为你把脉,你脉象平和,虽不说身体强健,但也不至说体弱。可刚才号你的脉,发觉你脉象忽强忽弱,体内好似有两股真气在交缠争斗。但是气息都很弱,很难察觉。” “帝君不可能教你两种心法来害你……那另一股真气来自何方呢?” 千下似是在自言自语。 伤狂也是摇摇头,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道:“帝君就教了我一个晚上,就让我练了一个‘延心诀’。” “延心诀?” 千下面色更加诡异了,“这延心诀虽算得是内功心法,可是它的功效只是强筋健骨、通脉活血,无法提炼真气……可你体内竟然有两道……” 千下打量着伤狂,看着他闪烁的蓝眸,感觉他浑身上下透着些许神秘。 “这东西不能是天生的吗?” 伤狂对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明白,自小父皇苏炳璨就下旨不让自己习武,所以他对武功并未有多少关注,也不明白真气是如何产生的,就算有两道又会说明什么。 可是他这一句无心之问,倒是点醒了千下,千下歪着脑袋,细细地思索着,但无奈想不起来在什么书上见过这样天生身怀真气的人,便只得摇摇头,道:“一般不会。而且上次为你号脉的时候也没见那真气。恩……待本王回去查了典籍再答复你吧。你体内的真气还太弱小,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 “现在不用太过担心。不过这段日子就别跟帝君练什么武了,那个延心诀也放一放……身体最重要,本王可不希望你为了这点小事把身子搞坏了。” 千下手背一翻,一个锦盒便是出现在他手中。 “你去见帝君的时候,顺带把这个替我还给帝君……再对他说声谢谢吧。” 说着,千下就把锦盒递给伤狂,伤狂正要打开看看为何物,千下突然拦住他,“别看。你不适合看这东西。” “哦…好…” 伤狂把锦盒收在袖中,看着千下,一笑,“好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等你神医替我看好了身子,我再去习武。” “好,真乖。” 千下甜蜜一笑,揉了揉伤狂的脑袋,伤狂尴尬一笑,便是没有接话。 “好了,本王要走了。” 千下魅惑地笑着。 伤狂不由问道:“去哪里?你平时就这样喜欢乱跑吗?” “乱跑?” 千下一愣,旋即笑了笑,“是啊。不要太想本王哦。本王已经和帝君说了,他会照顾你的。还有啊,见着千水那样不怀好意的人,就躲远一点,知道吗?” 伤狂好笑地点点头,“待我见了千水,便这么将你的话尽数告诉他,呵呵……” “你只管告诉他。哼,别看他年纪比本王大许多,那功力却是差了一大截呢。他是不敢把本王怎么样的。” 千下妩媚地拂过脸颊,自是有些得意。 “是吗?” 这倒是出了伤狂的意料,在他看来,这千家三兄弟的实力都是按着年龄排的。 这也怪他只是见过千水动武,帝君又一直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而千下却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感觉不会武功的人。 “自然。” 千下神色一动,“好了,不和你说了。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这便走了。” 每夜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本书来自 第二十九章:暗情(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暗自藏情,独咽情伤。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哦,好。” 伤狂随意地应声道。 只见千下一个闪烁便是不见了,伤狂笑了笑,顺着银桥去御书房了。 只是,在他走过不久,那地方经一阵含着花香的微风拂过,千下又是出现在了那里。 望着伤狂远去的背影,千下那含着笑的嘴角也是渐渐地添了几分苦涩,红瞳中透着些许忧愁。 十五那天他为伤狂卜卦,显大凶之兆,可无奈自己身逢劫数,无法为之破解,如今好了,便是要尽快为伤狂找到那把扭转他命运的折扇,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厄运何时会临到他。 可茫茫世界,又怎么能轻易地寻到呢? 出行之际,千下便来一会那日夜魂牵梦萦的人,哪料又看出他体内相克的两道真气……千下不由喃喃道:“看来你的劫数,并非只一个……我要如何帮你才好。” 另一边,御书房中。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帝君挥了挥手,币元带着内侍们应声退下。 偌大的御书房中,又只剩下帝君一人。 不过帝君并没有急着就寝,而是从偏门出来,坐在忘仙亭里,看着银桥。 渐渐地,一个白影向自己行来――是伤狂。 “帝君。” 伤狂笑着加快了步伐。 “来了。坐吧。” 帝君抬手吩咐道。 伤狂笑着坐下,帝君问他:“怎么又迟了。” “哦,刚才遇到千下了,就和他说了几句。” 伤狂笑了笑。 “千下?” 帝君眨眨眼睛,“是了,是该来看你。他怎么没把你带走?” “带走?” 伤狂愣了,“怎么,王宫也可以随便离开吗?” 帝君摇摇头,“孤这个三弟,从小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孤是管不了他的。他若是要带你走,孤就是说再多也无用。” 伤狂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帝君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是他竟然没有带你这心上人走……这是孤想不通的。” “也许,他也只是像千水一样吧……” 伤狂的目光闪烁着,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帝君看了他一眼,冷峻地道:“千下与千水不同,他极难动情,若非喜欢你,高傲如斯的他,是不可能在你眉心点下这爱之忠贞的红泪的。你若是连这个也分辨不出,真是枉费他一番心意。” “……” 伤狂低下了头,“这我是不知道的。至今我也不知这红泪是做什么用的。” “算了,千下的事便等他自己说与你听吧。” 帝君也不想与伤狂争辩什么,起身道:“今日孤要教你这延心诀第二篇……” “帝君。” 伤狂打断了他。 “怎么?” 帝君低眼看着他。 伤狂起身,犹豫着道:“千下刚才给我把脉,说我体内有两股真气,在他未查明缘由之时,让我先不要习武……” “两道真气?” 不由分说,帝君牵起伤狂的手臂,二指搭在腕上。 寂静中,伤狂好奇地看着帝君听脉的模样,心道:怎么帝君也会医术吗? 恩,也是,一个君王自然是要博学多才的。 “呼……” 帝君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脉象忽强忽弱,但这真气孤却是未见,看来也就只有千下才能看出来。” “幸好千下来过,不然恐孤害你性命。” 帝君摇摇头,拂袖道:“罢了,你回去歇着吧,孤这便回了。” 说着,帝君就要走,伤狂突然想到锦盒之事,立即叫道:“帝君等一下!” 伤狂匆匆取出锦盒,恭敬地呈上,“帝君。” 帝君一见锦盒,下意识地接了过来,问道:“千下交于你的?” 伤狂点点头,“恩,千下还让我替他向您说句谢谢。” 伤狂留意到自己说完话的瞬间,帝君竟有片刻的失神――兀自盯着锦盒,不过只是片刻,帝君便缓过神来,将锦盒放进袖中,冷声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伤狂虽然应声,可是那眼睛却一直盯着帝君离去的背影,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陪着夜夜无法安眠的帝君。 可若自己要留下,要怎么开口呢? 还是不好……正在伤狂迟疑之际,御书房偏门却是关了。 他抚额道――“这下好了,不用想了。回屋吧,伤狂!” -----“小主。” 林还德小心翼翼地步向正在照镜的夜辛昀的身旁,轻声唤道。 这时双手拿着锦盒的林继德正好进来,瞧见儿子这般模样,立即喝道:“昨日都打发你走了,你如何又这般纠缠?出去!” “小主,我真的有要事禀报。” 林还德对着夜辛昀撒娇。 他比夜辛昀小了七八岁,与伤狂差不多大,面容姣好,平日里嘴巴又甜,深得夜辛昀的喜爱。 不过,自己在危险来临之际,抛弃了自家小主,如此,也是好日子到头了。 也不知这撒娇是不是还顶用。 “说。” 夜辛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对着镜中美丽的自己笑着。 林继德见小主都发话了,便是也不多言,嗔了林还德一眼,在一旁候着。 林还德小人得志地凑到夜辛昀耳边,道:“小主,你是不知道啊,我刚去浣衣局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那个无伤臣的奴才,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 夜辛昀镜中的眼神斜睨着他,一副不快的模样,“真是狗改不了吃你。” “……呃,小主……” 林还德尴尬地看着夜辛昀。 夜辛昀也是好奇他所说的,便挥挥玉手,佯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说吧。” 又转而叫来林继德帮自己梳发。 继德放下锦盒,拿起木梳,仔细地给夜辛昀梳起青丝来。 林还德看了他一眼,便是又凑近夜辛昀,小声地道:“那裴度,嗷,就是那个无伤臣的小厮,他告诉我,那天晚上帝君将您一个人留在承欢殿,根本不是去御书房批改奏章,而是去了学五居,还在那里睡了一晚……” “放肆!” “啪嚓!” 铜镜被夜辛昀摔得粉碎,继德还德二人匆匆跪下,“小主息怒。” “息怒?” 夜辛昀猛地转过身子,裙幅甩在林继德的脸上,他用玉雕般纤细白嫩的食指勾起林继德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道:“你说,本宫美吗?” “小主……” 林继德迟疑了,他躲避着夜辛昀炙热的目光。 “啪。” 清脆响亮的括耳声。 林继德只觉得左脸上火辣辣地疼,他不由看了一眼夜辛昀的右手,见它已是通红,竟有几分心疼起来。 “回答本宫。” 夜辛昀眼中怒气更盛,他最讨厌的就是林继德这副神情。 “小主当然美了。” 林还德趁机巴结起夜辛昀来,哪料夜辛昀冷目一瞪,喝道:“滚出去!本宫几时让你说话了!” “小主……” 林还德卖着可怜,可夜辛昀正在气头上,见到他这副模样,便是更加生气,大声喝道:“滚!” 林还德竟吓得倒滚出去,一刻不敢耽延。 出了殿门,他就拍拍身上的土,冷笑一声,“神气什么!等帝君娶了无伤臣,让你神气!自己没本事还要那我出气,哼,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说着,他便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幽兰轩,寻了人押大小去了。 偌大的殿宇中就剩下怒火中烧的夜辛昀和一言不发的林继德。 也不知是旁侧无人了还是怎样,夜辛昀竟冷静下来,缓缓地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轻喘着。 林继德不由抬起头来去看他,“小主……” “你说!我美吗?” 听见林继德的声音,夜辛昀眼神又是陡然睁开,凌厉地射向林继德。 林继德愣了,夜辛昀没有说“本宫” ,而是像从前一般,说了“我” 。 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继德眼中流转着困惑地光芒,看着夜辛昀。 夜辛昀见他不语,吸了口气,大喊道:“林萧,我美吗?” “林萧?” 林继德苦涩一笑,低头轻喃:“若是小主问他,他自然说您是极美的。” “呵。” 夜辛昀冷笑一声,“那我进宫这么多年,帝君为什么从来不碰我?为什么连你也不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林继德低头不语。 “你这个废物!” 夜辛昀一脚踢在林继德头上,“帝君宁愿去和一个进宫不过几日的辅学先生睡一晚,也不愿意与我这个入宫十四年的佳人呆上片刻,为什么!你说啊!呜呜~” 夜辛昀蜷缩在藤椅上痛哭起来。 “小主……” “别叫我小主!” 夜辛昀大声喊道,“我要林萧,我要林萧,呜呜~” “林萧……已经死了。” 林继德苦涩地看着眼前的泪人。 “你骗人,你就在这里,你就是林萧!我要!” 夜辛昀突然扑了过来,林继德急忙躲开,竟害得夜辛昀跌在地上。 林继德紧张地立即上去扶着,哪料夜辛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倔强地说:“林萧,亲我!” “小主你糊涂了……” 林继德慌忙躲开脸,“我是继德,林继德。快松手吧,让旁人见了,小主的名声……” “我没糊涂!” 夜辛昀扑倒林继德,压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慌乱的眼神,怒道:“你怕什么?我长得这样好看,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不是……” 林继德闪躲着目光。 “那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的……” 说到最后,夜辛昀也是越来越小声,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耳朵缓缓地贴在林继德的胸膛之上,听着那熟悉的心跳,渐渐地睡了过去。 林继德轻唤了两声,“小主?小主?” 无人应答。 “辛昀?” 寂静。 林继德松了口气,无奈地拂过夜辛昀的青丝,喃喃道:“我是为你好……你的路,不该是这样。” 本书来自 第三十章:暗情(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对方却不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很多时候,那伤害你的,却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林继德轻轻地坐起身来,将怀中的夜辛昀抱起,放在藤椅上,为他小心地掩好凉被,在他眉心处轻轻一吻,便是回身打开桌上的锦盒,将里面的香料添进了香炉里。 香炉中冒出一缕青烟,令他有些恍惚……自夜辛昀出生起,自己就在他身边伺候着,算是夜家的家奴,那时自己十四岁。 渐渐地,夜辛昀大了,懂事了,他开始变得有些刁蛮、任性,而且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只要自己出现,他那原本灿烂的笑容可以瞬间消失,甚至有怒发冲冠的气势。 起初自己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他是嫌自己木讷。 不过无论怎样,他成长的过程中都很依赖自己,生病受伤,他都会让自己待在他身边——虽然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七岁。 那年自己二十一岁,他生了大病,很黏自己,自己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听他痛苦的哭声,仿佛自己的心都跟着碎了。 是,自己喜欢他,但这都是他心底的秘密,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他。 后来他身子好了,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动不动就赶自己出去。 有一夜,自己被他赶了出去,那天晚上起了大风,几乎是瞬间就熄灭了他屋里所有的灯……他害怕了,尖叫、乱撞、哭喊。 若非是自己放心不下他,一直在门外候着,是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场大病害得他与常人不同了,他怕黑怕的要命,近乎癫狂。 自己冲进屋去,他一把抱住自己,哭了,啜泣着,求自己把灯点上,不要这样伤害他。 那夜,虽然点了灯,他却仍然留下了自己,还让自己与他同榻而眠。 他与自己说了许多话,至今自己都记得,尤其是那句令他痴迷一声的话——他趴在自己身上,勾弄着自己衣上的扣子,小声地道:“林哥哥,我长大了,你会娶我吗?” 那时自己才知道,夜辛昀也是喜欢自己的。 不过——也只是知道了而已。 过后没多久,府中就谣言肆起,说他竟然看上比他年纪大如此之多的一个下等人。 虽然夜辛昀不在意,可是自己却不得不为夜辛昀打算。 那天,夜辛昀也像今日一般勾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亲他,可自己知道,一旦迈出那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自己就那样看着他迷情的双眼,说出了此生令他也令自己最心疼的话——“少爷,我要成亲了。” 那双眼睛突然的变化令自己的心宛如刀割,可自己不能安慰他,任他哭闹,自己终究离开了他。 后来自己就买了一个人成亲了,还改了名字,叫做林继德。 不过为了今后还能在少爷身边伺候,自己就冒充了姮人(属阴的人),因为少爷是姮人,老爷见少爷越来越大了,觉得身边的人都要计算清楚,以免少爷走错了路。 而且老爷因为谣言的事,那段时间,盯自己盯地很紧。 为了装得更逼真,自己买的那另一半陈渠就是同自己一样的炎人(属阳的人)。 因为炎人相结合,是无法有子嗣的,所以自己让陈渠找了他心上人,生了孩子过继给自己,说是自己的。 这孩子就是林还德。 不过没人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真的是姮人。 夜辛昀也是在见到林还德之时,彻底地相信了。 后来夜辛昀就听了夜太师的话入宫给帝君当储妃了。 自己也“光荣” 地得到夜太师的赏识,给少爷做了陪嫁。 进宫十四年,夜辛昀都并未再叫过自己林萧,甚至连一眼都不愿多看自己。 自己知道,他在生气,可是自己什么也不能说。 这些年,令自己欣慰又痛心的事,是夜辛昀真的喜欢上了帝君。 果然,他自小除了自己就没见过什么炎人,一旦走出去,便很快就有了新欢……“你愣什么呢?” 夜辛昀懒散的声音突然想起,林继德一惊,拿掉了手中的香炉盖,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主。” 林继德匆匆盖上盖子,回过身躬身道。 “什么时辰了?” 夜辛昀的神情,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坦然、自如,就像许多年前,夜府上下谣言肆起,他却仍然能抱着自己,让自己亲他。 想来,一直都是自己不敢面对吧……林继德恍惚了一阵,看向窗外,应道:“快申时了,御膳房的人一会儿该来了。” “好,叫上小还子,随本宫一道去学五居看个究竟。本宫倒要看看,这个把帝君迷得神魂颠倒的狐狸精长得什么模样!” 本宫……林继德苦笑了一声,道:“小主,这学五居要路过御书房,还得从长计议……” “……” 夜辛昀沉默了,确实,自己若要去,必是要路过御书房,到时见了帝君,怕是又要惹他生气了。 “那……改日再去吧。你且去把小还子寻来,叫他伺候本宫,你就不用过来了,看着也烦。” 夜辛昀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林继德也不多言,应声便是退了出去。 在他走后,夜辛昀转过身来,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殿门,轻声喃道:“林萧……” ----“先生,你怎么还画呀?啊呜~” 裴度眼眶充着泪,托着下巴,半睁着眼爬在书案上,“我看着,啊呜~都累了。” 他每每睁眼,他的先生不是在作画,就是在刻章,从早到晚,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他只觉得——好无趣。 伤狂笑了笑,没有作声。 他勾勒着画中人的青丝,完成了最后几笔,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毛笔,他不由闭上眼睛——回想着那夜帝君抱着自己飞回王宫之时,自己初睁双眸的那一刻。 帝君的眉目渐渐地清晰了,丹凤眼中的冰澈冷傲也是尽都入了伤狂的脑海。 待回忆起唇瓣的轮廓,伤狂便是睁开了双眼。 胸有成竹地捻起画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勾勒着画中人的五官。 自己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帝君了,不习武、不教书,似乎也没什么相见的必要。 不过自己却总在夜里想到帝君,想到他翻来覆去的身影,想到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中徘徊的模样。 在勾勒唇瓣之时,伤狂犹豫了。 他回想起自打认识帝君,就从未见他笑过,一时之间他不知要怎么去画。 这也是伤狂的一个症结——因为他只画美好的事物。 从前他并怎么未画过人物,唯一的一次也是画他爱笑的十三弟璞儿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画过千下,唇角带一抹魅惑的微笑;画过千水,眉眼处、唇角边尽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可这帝君……他迟疑了。 自己怎么会画帝君? 这一抹又该如何去画呢? 恩,千水和帝君长得很像,年纪又相仿,不如画千水的唇吧? 唉,也不好,如此一来,这画便失了意味……犹豫再三,伤狂终于还是没能完成画作。 他停了笔,叩了两声书案,道:“什么时辰了?” 一边说,他一边清洗着毛笔。 “啊?画完了?” 裴度激动地窜到伤狂身边去看,“呀,先生,你画的这是帝君啊?” “恩。” 伤狂清应一声,又问一遍:“什么时辰了?” 裴度四下望望,匆匆跑到外室看了看日头,又跑了回来,笑道:“过会儿子,御书房那边的人就会来了。嘿嘿,已经申时了。” 申时是御膳房到各宫送餐的时候。 因为要到学五居,必须要路过御书房的正门以及偏门。 出于安全考虑,早在开国之初,《宫规九卷》之中便是明令——若要路过此地,必是要经得帝君的同意。 一开始,帝君倒是让御膳房的人过去,可一日三遍,反复的询问,渐渐地,喜欢安静的帝君有些不耐烦了,便是让御膳房的人做了饭,一并送到御书房,再由自己的内侍们替伤狂送去。 “恩。” 伤狂点点头,搁好笔,绕过书案走到床边,床上已经叠放好更换的衣服。 伤狂捧起衣服,对裴度笑道:“等会儿人过来了,你让他们将饭菜放到正堂就好了。我且去先九长池泡泡。” “是了,先生一日都站着作画,这日头从窗里过来都尽数晒着先生,真是要洗个澡舒爽一番的。” 裴度取了手巾来给伤狂放上。 “恩。” 伤狂一笑,“不耽搁了,这便去了。” 说罢,伤狂便是出了房门。 这九长池隔在御书房和学五居之间,有百米宽,千米长。 虽说不大,但却是有一个天然的泉眼,冒着热水。 这是寻常宫里不具备的。 这泉眼在九长池的最北边,是历代帝君专门沐浴的地方,以石块儿圈住,四围还设了栅栏。 称之为龙池。 因为学五居出入并不方便,这热水更是难打,所以帝君便是恩准了伤狂在龙池内沐浴。 至于裴度,下人都是去宫浴监清洗身子的,他也不例外。 伤狂轻车熟路地来到龙池边,试了试水温,正好。 他笑了笑,向四下看看,见无人,便是轻结衣带。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一章:入画 - 夫君在北 - 胤修 相视一眼,感慨万千,不知眸中何物,心变。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这龙池很偏僻,背靠宫墙,四面环石,还有绿荫遮掩,更重要的是,无人敢来此处,所以伤狂才敢如此大胆地褪去衣裳。 至于帝君……虽说伤狂每日都来,可是他却并未见过帝君一次,他甚至怀疑帝君根本不用沐浴。 褪去衣衫,伤狂玉足点水,缓缓地走进池中。 脚踝、膝盖、纤腰……最后连这削瘦的锁骨都是没入了水中。 他靠在一旁被泉水温热的石壁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美妙的时刻。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你来了。” 这声音? 伤狂惊讶地回过身去,只见帝君正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 “帝、帝君。” 伤狂情不自禁地向水下潜了几分,水已经没过了他的下巴。 “刚才孤去学五居给你送膳,裴度说你来此了,孤便过来找你。” 帝君蹲下身子,坐在一旁巨大的卵石上,竟是撩拨着泉水给伤狂自上而下地浇灌。 伤狂受宠若惊,他不由缩了缩身子,问道:“帝君去学五居送膳?可是有什么是要伤狂做的吗?” “当然没有。” 帝君淡淡地道,“孤只是近日里来未曾见你,过来看看罢了。” “哦……” 伤狂忍住笑面对着泉水。 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竟然有些窃喜。 “你笑什么?” 帝君不禁勾起伤狂的下巴,哪料这一看,只见伤狂的脸被蒸汽熏的红嫩,长长地睫毛上坠着蒸汽化作的雨珠,与精致的蓝眸映着,竟是有足以媲美千下的诱惑。 帝君一时看呆了。 被帝君这样看着,伤狂一时之间竟也乱了方寸,竟也这样尴尬地回看着。 他突然想到自己未完工的画,不禁看向帝君的薄唇,研究着如果帝君露出一抹微笑,那它的弧度应是如何的。 “……” 帝君突然松开勾住伤狂俏脸的玉手,猛地站起身来,冷面俯视着伤狂,显然,他是察觉到了伤狂灼热的目光,“你竟敢对孤有非分之想。” “呃,帝君……啊,不是你想得那样。” 伤狂着急了,他可不愿意帝君误会他,“我刚才在画中勾勒你的五官,可是我没见你笑过,不知道这唇该如何去画……我发誓,我……” “你不必说了。” 帝君退了一步,“是孤错了,不该与你走得太近。” 说罢,帝君不等伤狂解释,便是扬长而去。 伤狂无奈地扶额,“伤狂啊伤狂,你看你做得好事……” 本来沐浴的美妙,如今是尽都散去。 伤狂心中烦躁,也不愿再停留,匆匆擦了身子更衣,往学五居去了。 刚一进门,裴度就迎了上来,意味深长地笑道:“先生,有没有看到帝君啊?” “……若非看到,也不至这般模样。” 伤狂摇摇头,将手中换洗的衣服递到裴度手上,便是进了正堂。 一进屋,就见到桌上提饭的木桶,不禁回身问道:“阿度,帝君和谁一道来的?” “没有啊,帝君自己来的。” 裴度一愣,笑道,“嘿嘿,先生,帝君好关心你哦。” “恩。” 伤狂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坐下来,抬手道:“开盖吧。” “欸。” 裴度笑着上前打开桶盖,先是小菜、糕点,再开一层,米饭、素汤,通通放好,摆在桌上拼着,裴度一躬身,“先生,请用膳吧,嘻嘻,帝君送的饭,一定很美味……” 裴度别有深意地笑了。 “行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人呆着。” 伤狂挥挥手,似是情绪不高的模样。 这时裴度也是看出伤狂的不对劲,但也不好多问,道了声“是” 便退下去了。 伤狂执起银筷,吃了几口白饭,便是无心再吃下去,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唤裴度进来把饭菜吃掉,自己则是躲进卧房中去了。 躺在床上,伤狂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帝君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很奇怪,似是生气,又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而自己也很奇怪,当时那么紧张做什么? 又不是真的对帝君有非分之想,完全可以冷静而平淡地对帝君解释……这下倒真显得自己是……“唉。” 伤狂叹了口气,坐起身来,一瞥就看到了桌上还摊着的宣纸,不禁又行到桌边,看着那画中的人,竟是有些出神。 难道是因为帝君和千水长得相像吗? 伤狂在心中问着自己,他不知这心中的异样感来自何方。 “先生。” 裴度掀帘进来,打断了伤狂的思绪。 “恩。” 伤狂继续盯着画中人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那眼神背后的意味。 正盯着,他似是着了魔,飞快地摊开一张新纸,执起笔,蘸墨、运笔,一气呵成。 直到画完,他仍久久盯着他的画作,一言不发。 裴度吓坏了,他从未见过先生这个模样,不由叫道:“先生?先生?” 伤狂似是魂归,猛地惊醒,看一眼画卷,那是一双犀利地眼睛,眼神中包含着千万种情绪,伤狂不禁退了一步,这眼睛——竟是帝君。 “先生,你怎么了?” 裴度吓得上前掺住伤狂,向画纸上一看,皱眉道:“这眼睛好熟悉……是,帝君?又不大像,帝君没有虽然冷漠,可是并不这样凶啊……” 伤狂失神了。 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说起来,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可以画出未来的某些东西,虽然那时他没什么意识,而且这种状态也极少发生。 他有时画的是一朵落花,有时是一些文字……不过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在画后不久的某一天见到自己所画的东西。 或好或坏,但他从未画出过与人有关的东西,何况是一双如此传神的眼睛。 “把这画收起来。” 伤狂匆匆甩甩衣袖,避过那画中人咄咄逼人的目光。 裴度似是也有些发怵,闭着眼睛摸索着把画卷卷了起来,露出下面乘风飞翔的帝君画。 伤狂松了口气,向屋外步去,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伤狂径直出了门去。 因为学五居被“困在” 御书房的这一边,伤狂无法离开这一片,只得围着九长池漫步。 他神情恍惚,回想起自己出宫这快三个月的经历,他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千水那日从天而降,救自己于危难,相守相伴,那一句娶婚的承诺,竟是乱了自己的心……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幻。 第一次见千下,是从梦中醒来,他美丽妩媚,红瞳勾着自己的魂魄,那一眼,竟不亚于第一次见千水时的感觉。 而且千下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他满满的心意自己是感受地到的。 他对自己的照顾丝毫不弱于千水,他更是把自己托付给了北国至高的统治者帝君,以此来保护自己的性命。 若说自己对此二人有情,还说的过去,可与帝君又是如何? 第一次见帝君,平平淡淡,自己要杀他时,他眼中也未起波澜……也许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并不像千水的轻浮,也不像千下的痴情,他好像高高在上,坐在世界的顶端,俯视着每一个人,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可一切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会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自己无论在他眼皮低下做什么,他都不在乎,可一旦自己企图抬头窥视那至高者时,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打入地狱。 还好,自己并未喜欢上帝君……“帝君,回去歇着吧。” 伤狂听见声音,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绕到了忘仙亭外。 而亭子里坐着的那人,便是帝君。 他悄悄地躲了起来,因为他还未想好如何面对帝君。 也许过些日子,帝君就会忘记今日的尴尬了。 “你们下去吧。孤要在此坐着。” 帝君挥挥衣袖,币元便带着人退下了。 忘仙亭中就剩下帝君一人。 这时,帝君突然轻声唤道:“伤狂。” 伤狂心中一惊,立时缩回脑袋,屏住呼吸,莫非帝君已经发现了自己? 紧接着,他听见帝君道:“为何孤会想你?” 想我? 伤狂心中更是起伏不定,帝君他……“孤真是错了,错了……” 帝君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伤狂听见规律的呼吸声,他这才探出头来一看——帝君竟是睡了。 伤狂望着帝君熟睡的模样,不禁是有些心疼。 帝君日夜失眠,也仅仅是在这忘仙亭中才得以小酣一二,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唉。” 帝君一声叹息,吓得伤狂又匆忙躲了起来。 原来帝君并未熟睡,他终究还是无法睡去……正想着,就听见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天,帝君在向这里走来吗? 正在伤狂忐忑不安之际,帝君的步伐终于是停在了忘仙亭的边上,原来他只是想站在这里看看风起云涌的天空。 “要下雨了么……” 帝君喃喃道。 感谢读者★£? v? ? ? ? ? ︶ㄣ╱的推荐。 鞠躬。 新读者:局域网读者(ip.192.168.**),感谢。 胤修签约又失败了,呃,许是真的差吧。 如今胤修已经不想签约了,没钱有读者也是蛮欣慰的。 胤修会坚持更文的,不想每一本都因为没能签约的缘故而太监。 《伤狂》是有读者的(虽然只有几个),这就是胤修的信念。 感谢那为数不多的粉儿们。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二章:大雨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品书网 WwW.voDtw.cOm若是每天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心里的那个他――这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伤狂听见这话,也是抬头看看天空,只见乌云密布,天低云厚,似是真的要下雨了。 似乎为了印证二人所说所想的,一道破空的闪电,一声惊天的雷声,便是如千风万雨出征的号角般突然出现,紧接着狂风大作,万雨齐下。 起先伤狂还能咬牙坚持,可帝君迟迟不走,他被风雨吹袭击打,意识竟是开始有些模糊。 他蜷缩着身子,以求能保留些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是隐约听到了裴度的声音,先生、先生……可是自己却不能应声,也无力应声。 “裴度?” 帝君看向扰了自己兴致的裴度,面色冷淡。 裴度似乎也未料到帝君站在这里,因为狂风和略显灰蒙的天空,使得他没注意到忘仙亭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此时被面无表情的帝君盯着,他不由扑通跪了下来,手上合着的伞也是落在地上。 “你不在学五居伺候你家先生,到此来做什么?” 帝君问道。 裴度心中慌乱,吞吐着说:“先生、先生他出去了,还未回来。我看这下了暴雨,就紧忙出来寻先生,给他送伞。可无奈这会儿了还是没找到他。” “什么?” 帝君扫视了一眼九龙池,“他出来,你怎么不跟着。” “我……先生今日从龙池回来,情绪不大好,说是要出去走走……我也没多想,就……” 裴度叩首在了地上,不敢直视帝君那怪罪的眼神。 “龙池……” 帝君喃喃道,莫非是因为孤? “那你还在这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你家先生!” 帝君声音冰冷,裴度不敢耽延,匆匆应了声,拿起伞便出了忘仙亭,围着九龙池就开始寻找。 帝君见他朝南边去了,自己也不顾有没有雨具,便是奔着北边去了。 哪料自己刚一出来,就瞧见乱石后面倒着一个人,这容貌,这衣着,分明就是伤狂。 “这个笨蛋……” 帝君匆忙下去抱起伤狂就往御书房走去。 他叫人打了热水,又遣散了众人,亲自给伤狂脱了,抱进水中,为他暖着身子。 自己则是在一旁用干巾为伤狂擦着青丝上的雨水。 手刚一碰到伤狂的额头,便是被那滚烫的温度惊了一跳。 帝君将伤狂抱了出来,擦干身子,放到床上。 找人唤了裴度,叫他回去歇着,自己亲自照顾伤狂。 见伤狂久久不退热,眉头深锁,帝君气息一动,一道蓝光伴随着他手掌的抚动笼罩着伤狂的身子。 伤狂舒服的轻哼了一声,眉头也是舒展开来,便是沉沉的睡去了。 帝君再探他额间,见炙热已是退去,便安了心,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夜已深了,帝君仍无法入睡,他瞧着伤狂,因为病了,他的小脸通红,十分诱人。 那薄唇更是红的滴血,帝君竟是想要俯身亲过去。 不可! 帝君心中大惊,立即避过身去。 他此生未曾与任何一个人亲近,一直清心寡欲,如今竟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伤狂和自己心里的那个他有几分相像吗? “唔~” 伤狂一声轻哼,帝君立时转过身去,见他并未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静心,帝君就绕过屏风,批改奏章去了。 夜间,伤狂醒了。 他见四围的摆设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惊觉这里是御书房。 他不禁有些困惑,自己晕了,然后……是帝君将自己带回来了吗? 伤狂缓缓地绕过屏风,正见帝君神情专注地批改奏章,不禁心动。 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模样,帝君成熟、稳重,其间又透着细心……若是帝君对自己有意,自己从了也未尝不可……不,伤狂,你在想什么,他可是北国之君,你如何可以攀附。 伤狂在心中否定着自己。 “出来。” 帝君停了笔,冷声道。 伤狂一惊,缓缓地走了出来,“帝君。” “你怎么醒了?” 帝君一见是伤狂,便是起身问道,“不在床上歇着,出来做什么。” 说着,帝君就要扶伤狂回里面歇着。 伤狂不禁笑了,任帝君扶着。 帝君将他扶到床边,令他躺下,自己为他掩好被子,这才注意到他眼中含笑,不禁又问道:“孤不懂,你到底在笑什么?” 伤狂犹豫了一下,突然坐起身,摇摇头,又是躺了下去。 自己怎么能攀附帝君呢……“怎么了?” 帝君问道。 “没什么,这样,就够了。” 伤狂说了句帝君听不懂的话,帝君困惑,便是不再问了,只道:“算了,孤还是批折子去吧。” 见帝君要走,伤狂鼓起勇气,问道:“帝君,我……我今后可以常来这里吗?” 帝君停住脚步,一秒间无数中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他不知道伤狂在想什么,难道他对自己有意吗? 可是千下、千水,还有那个叫“小哥哥” 的人,如何能同意自己回应他? 可是,也许,他有别的原因呢? “为什么?” 帝君没有回头,问道。 伤狂想了想,“嗯……我是帝君的无伤臣,自然……自然该为帝君分忧啊。” 原来如此。 帝君舒了口气,回身道:“那从今日起,你便跟着孤学习处理政务吧。” 伤狂不禁一笑,“是!” -----未时初过,小雨酣歇,清风微醺,雨后的空气令人神往。 “帝君,伤大人来了。” 币元凑近帝君耳畔道。 帝君想事想得出神,被币元如此一唤,倒是一惊。 听到“伤大人” ,这才想起今日答应伤狂与他讲解北国的山川地貌、郡县州府。 “让他进来吧。” 帝君从窗边步到书案边。 虽离开了美景,他却也不觉扫兴。 毕竟伤狂就要进来了。 自那日大雨之后,自己与伤狂的来往便是频繁了许多,他时常到御书房给自己沏花茶、磨墨、扇风,陪着自己批改奏章。 大多时间他都坐在一旁看书。 这北国的御书房中摆放的典籍,那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经典佳作,历代帝君必读的兵书法典、诗作经纶。 许多书都是市面上,甚至别国的宫中可遇不可求的宝书。 伤狂又是个好学之人,看起书来,废寝忘食,流连陶醉。 自己十分喜欢瞧他读书的模样,时而为深奥的道理蹙眉,时而又因解读了其间的奥秘情不自禁。 他喜欢问自己问题,却又怕打扰,每次都等到自己搁下毛笔,他才笑盈盈地走过来。 这也让喜欢安静的自己不由对他好感倍增。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已经寻了机会,与伤狂说已将他的侍从送回嵇康国去了的事情,而且伤狂也并未怀疑,只是担心他的侍从回去后无法生存,自己便是说,会找人再送些银两给他,叫他安身。 伤狂是十分感激自己的……这样一来,自己见伤狂之时,也越发的坦然了。 “帝君。” 伤狂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案边上,也不行礼,将手中一米多长的轴筒放在桌上,径直取了坐垫放在书案边,跪坐在上面。 “来了。” 帝君十分喜欢他这样的行为,就好像二人真的是多年熟识的好友一般。 “恩。我已经准备好了。” 伤狂将桌上的轴筒打开,取出其间安放的卷轴,卷轴份量不轻,他拿得有些吃力,不过仍是笑道:“这图上的东西,我都已经记下了。帝君可以随意问。” “只是一夜,便记下了吗?” 帝君轻松地接过卷轴,不相信地看了一眼伤狂,见他眸中坦然,便是信了他。 帝君将卷轴放在膝上,想了想,问道:“北国有多少州、多少郡?” “回帝君,北国有九州十三关,三十六郡,一千九百一十二县,五万单八乡。” 伤狂应道。 “哦?这图上可未曾说这县乡的数量,你如何得知?” 伤狂一笑,“帝君忘了,前些天你让我看那本去年修订的《州牧记事》,上面有记载。” “哦……孤倒是忘了。” 帝君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北国的南边是什么国家?” 伤狂笑了,“帝君,是嵇康。自然还有些小部落,但是都不具备渡河的能力,对北国没什么威胁。” “恩,那西边呢?” 帝君依旧面若寒冰。 “西边、东边均是无国,两片汪洋,拥着这北国。” 伤狂淡然地答道,“至于东边,对北国威胁最大的莫过两年前袭击北海关的大天朝。” “恩,答得好。” 帝君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伤狂坐直了身子。 “你可看出,这千河在北国之中有何地位?” 帝君抚弄着衣袖,他料想伤狂答不出来。 “千河?” 伤狂想了想,“这千河的主脉从极乐山流出,在双江口分做两条,一条向东南,隔着嵇康,一条向东北,贯穿北国,旁支更是四通八达,甚至流经这北禁城。” 每夜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三章:丞相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代又一代的秘密,一脉又一脉的传承,谁又知道哪一世会为此负了代价? “最后二脉在鸳鸯坪合一,又奔着东海去了……若说地位,千河供养这北国万民,谓之母亲未尝不可。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哦,在北国,说做姮父。” 伤狂答道。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了解了北国这独特的称呼——属阳性的,象征太阳,是炎人,也就是寻常人说的男人,这些人担当父亲角色,称作“炎父” ;属阴性的,象征月亮,是姮人,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女人” ,担当母亲的角色,唤作“姮父” 。 不过到底他还是没有问出口,男人与男人是如何生孩子的……“还不够。你只说了利。” 帝君摇摇头。 伤狂沉思着,片刻,他不确信地问道:“洪水么?” 帝君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嗯” 了一声。 他叫了人来,把膝上的卷轴挂在身后的屏风上。 卷轴展开,赫然是一副北国的地图。 这图的年代似已久远,虽小心保存,可岁月还是令这绸布添了几分古旧的黄。 不过这图因为是一针一针用金丝绣出来的,虽已多年,却仍是瞧得清晰。 谴退了人,帝君的玉指划过地图,一边指着,一边解说道:“你看,这千河近乎通入北国的每一个角落,每年都会有郡县上报洪袭。” “然而这小水脉洪袭虽扰乱北国的秩序,耗费国家资财,但却不是最可怕的,凭借北国财力,应对这些绰绰有余。” 虽说的是能令人得意的话,但帝君却是惆怅地扫过地图。 他不禁想到帝父与自己说这些时,自己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而如今,自己却可以为别人讲述这一切了。 “你看这千河南边的主脉,再看这嵇康与北国的地势。嵇康位高,若是千河南主脉水漫,嵇康非但不受影响,而且……” “而且还会成为攻打北国的一大隐患。” 伤狂似是恍然大悟,接过帝君的话说了起来。 帝君点点头,“不错。但是区区嵇康,饶是南主脉水漫,北国力不从心,却也抵得住这嵇康的攻击。” “所以,重中之重却是这北主脉。你看,它的支流多、而宽厚,若是北主脉水漫,北国这里、这里,一半的土地都会受到波及。” 帝君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凝重,伤狂也丝毫不敢马虎,留心的听着。 “如此内忧,必临外患!北边的大天朝对北国向来虎视眈眈,这样的好时机,他们定然不会放过。” 帝君按住地图最北边的位置,沉重地敲了两下。 “那岂不是说,北主脉水漫,北国必灭无疑?” 伤狂替帝君揪心。 帝君摇摇头,“还不至于。若说灭国,那一定是两条水脉一齐洪袭之时……” “两条?不可能,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如果那样的话,北国早就不存在了吧。” 伤狂摇摇头,他根本不相信北国会这么倒霉。 帝君却是无声地盯着地图,久久,他说:“以前确实没有,但到先帝那时,孤却经历过。” 伤狂震惊地瞧着他,怎么可能,如果这样的事发生过,自己怎会不知? 北国又怎会仍然存在,还如此富庶? 只见帝君回过身来,缓缓地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应该还没有出生。” 帝君渐渐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天先帝带着孤去北禁城城墙上欣赏国之安泰。走到北城墙之时,却发现其后的千河旁支有些异样,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狂风大作,骤雨瓢泼。” “两条主脉同时洪袭。水势凶猛,孤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水漫过一寸寸的土地,久久不已。那时几乎整个北国都是被水笼着。好似末日一般。” “大雨下了七天,死伤无数。还不待水退,敌军靠近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孤还记得,先帝听到这个噩耗时,竟生生地跪在了地上,大呼‘天要亡孤北国’。” “那是孤第一次见先帝失色。” 帝君似是又回到了那一刻,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那后来,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伤狂已是沉入故事之中,他实在想不出北国要如何渡此大劫。 “后来……” “帝君,丞相求见。” 币元推门进来的通报声打断了帝君的话。 “丞相?” 帝君一愣,这丞相除了早朝,极少时间会进宫求见的,何事竟是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他在哪里,孤去见他。” “回帝君,丞相在朱雀门候着。” 币元恭敬地道。 “哼。” 帝君拂袖一抬,“这个丞相,何时如此懂规矩了?近日一定胃口不错吧。” 胃口? 帝君为何突然说这个? 伤狂心里困惑,细细想了片刻,突然,他笑了——原来帝君是说丞相吃饱了撑的。 “也好,那就让他多站会儿。走,随孤去宣政殿等他开窍吧。” 帝君说着便要带币元出去,转而想到伤狂,便是回身叮嘱:“伤狂,今日你在此观书,等孤回来一同用晚膳。” “是。” 伤狂笑着点头。 他发现帝君似乎听到丞相来了之后就十分……戏谑? 真奇怪,帝君明明没有表情,自己如何看出来戏谑之意呢? 许是多想了吧。 -----帝君轻闭着眼眸,币元在一旁扇着风。 他们在这宣政殿已是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可丞相却仍未来到。 “帝君,要不宣丞相进来吧?” 币元迟疑地问道。 但帝君并未作声,在龙椅之上打着盹,慵懒地挥挥衣袖,“不必,他就快来了。” 币元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不禁看向虚掩的殿门,心里想着这丞相到底会不会自觉过来……通常没有帝君的许可,谁也不敢越过朱雀一步吧? 又过半盏茶的功夫,币元扇着扇也是渐渐地合上了眼。 但就在他即将昏睡过去之际,殿门却随着“吱呀” 一声被推了开来。 币元顿时瞪大双眼,只见一个羽扇纶巾的书生皱着眉头盯着他,似是要将他吃了。 “帝君,丞……” 还不等币元说话,帝君便是抬手打断了他。 冷眸轻开,看着门前气势汹汹的白面书生,袖袍一挥,气势凌人地道:“孤候你多时了。” “哼。” 书生烦闷地扫开被风打在脸上的飘长发带,跨过殿门,大步流星地来到阶下。 “如何这般气色?” 帝君面无表情又没有起伏的声音令书生更是气愤。 只见书生席地而坐,怨气满满地瞥了一眼帝君,“还说呢,你就是故意的。让我在朱雀门外喂蚊子!” “这话从何说起?” 帝君故意向币元看去,佯做威严地道:“币元,你不是与孤说丞相求见吗?” 币元看了一眼书生,连忙躬身应道:“回帝君,我正是说丞相求见。” “哦,那就是说,孤没有听错。” 帝君冰面不改,平淡地看着书生,“丞相你每次求见不就径直进来麽,怎么今天还让孤在此等你这么久?” “你……” 书生哑口。 自己确实时常无礼于帝君,可自己这不是改了吗? 不是让人通报了吗? 不是规规矩矩地站在朱雀门候旨了吗? 虽说自己有错在先,可如今自己改了,帝君却如此戏耍……书生本来无言之口,又争辩起来,“帝君分明玩弄微臣。” “行了,快起来吧。没个丞相的模样。” 帝君不怒自威。 “哼……” 书生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拍拍身后的微尘,飞速做了个揖,喊了声“帝君万年” 便算是行礼了。 “恩,说吧,大老远的进宫来做什么?” 帝君微微抬手,币元识趣地躬身退下。 书生一听这话,那一对浓淡相宜的羽玉眉生是皱在了一起,“帝君竟还说的出这样的话。” “微臣不过数日未来宫中,这宫中竟是多了一个无伤臣!而且这样大的事,若不是送折子的内侍顺口提起,怕是到臣死了,也是不知!” 书生愤愤地扯着袖口。 帝君靠在龙椅上,一双精眸盯着书生,不紧不慢地道:“丞相身体抱恙,近年来都无法来赴早朝,如此重病,本不该多操劳。” “我……” 书生低下了头。 他自己本是无病的,可他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多早睡,第二日都是到日上三竿才能勉强起床。 这源于他儿时的习惯。 因为自小就比别人聪明,很早就精通了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所以每日的早课他都是不去,赖在床上等着日头升起。 有时甚至等日头落下他才醒来。 后来入朝为官,凭借自己惊人的天赋与才华,仕途一帆风顺,深得帝君器重,最后更是径直从正六品内阁侍读拜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一品丞相,受万民敬仰。 可,这五品以上京都官员,每日五更天都必须要到建章宫宣政殿早朝,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 所以他时常借病因不来早朝,帝君说这话,分明是数落他。 “行了,其实这件事是孤一直未宣布罢了。” 帝君走下台阶,坐在最后二级台阶上,拍了拍身侧,“坐吧。” 书生也不客气,径直坐在帝君边上,问道:“为何?这朝中上下,应该已经少有人不知无伤臣之事了吧?” 新读者:黑龙江省绥化市读者(ip.60.1**),感谢,拜托收藏、鲜花~本书来自 第三十四章:大典(1) - 夫君在北 - 胤修 无知,未尝不是好事;预见,也不能改变命运。品书网 www.vodTw.com岁月自有它的轨迹,人生自有它的经历,事事总会归入结局。 “恩……” 帝君目光闪烁了几分。 “那还迟疑什么?我们应尽快举行无伤大典,昭告天下。这可是如同立后一般的大事啊!” 书生不明白帝君在犹豫什么。 帝君沉思着,伤狂嵇康十一皇子的身份除了千下和千水知道外,根本无人知晓。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这身份是万万是不能拆穿的,绕是无伤臣,这敌国皇子的身份也难免令伤狂遭人非议。 “莫非,这无伤臣来历有问题?” 书生想了半天,除了这个理由,他真是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本还有些怀疑自己想法的书生,在见到帝君听到“来历” 二字时骤然放大的瞳孔时,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何来历,竟抵不过无伤二字?” 书生追问道。 “……” 帝君沉默着。 书生的食指敲打着额头。 这无伤臣如此尊贵的身份都掩不住北国人民对其身份的争驳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无伤臣,那只能是另一种——敌国的人。 可是北国近日并未与哪个国家来往过使臣啊……突然,书生想到自己三个月前批过的一道折子——嵇康来犯,以二人攻之,笑我北国无才。 却知此二人是为嵇康帝厌弃之十一皇子与其侍从……“是那个皇子——还是另一个?” 书生脑筋运转极快,一语中的,令得帝君无奈看他一眼,“你如此聪明,孤早晚得杀了你。” “倒时再说吧。快告知与我,是二人之中的谁?” 书生问这话时心中还是隐隐期盼帝君说的是侍从。 然而,帝君却沉声道:“是十一。” “……” 书生欲哭无泪,摆手道:“帝君,听我说,此事不能再拖了,尽快举行无伤大典,以免大臣们如我这般猜想。” 帝君面色更加阴沉。 历来君主一旦有无伤臣必然是风风光光举行无伤大典,昭告天下。 而自己如今却是左右为难,迟迟无法决定。 可正如丞相若说,自己若不举行大典,反倒惹人怀疑……“帝君,不能再犹豫了。” 书生说着更是抓住了帝君的手腕。 只见帝君长叹一声,道:“那此事便交于你去办吧。不过,要想个好的身份。” “恩,那他这年纪,名字,炎、姮,究竟为何呢?这嵇康十一皇子本名甚是难查,就连咱们在他们宫中的探子都是打听不到,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嵇康帝给他除了名了。” 书生抱怨道。 “这样不是正好,以免有心人去调查。” 帝君拂了拂衣袖,“他本唤作云狂,随其姮……随其母姓,孤赐他姓伤,如今唤作伤狂。至于年龄,好似是十九,姮子吧。” “哦……狂……” 书生思虑一番,“帝君,此处正好有一身份,恰当非常,可谓天作。” 帝君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书生面色上添了几分感伤,“今年春天的时候,臣的四奶奶一家来京都看望臣,岂料路上遭遇匪贼……” “哦,此事孤听你提起过。孤记得,他们一家三口尽都死于非命。” 帝君接话过来,回忆到。 书生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帝君忘了,臣四奶奶的儿子,也就是臣的小叔公,他只是失踪了,尸体至今未寻见。” “哦……” 帝君似是想了起来。 “而臣这小叔公,正是唤作东狂,年方十九。家里人又许久未曾谋面,不知他长相为何,四奶奶在故土也是深居偏僻,少有人见过臣这不出闺门的小叔公。” “你的意思是……” 帝君故意拖长了声音。 书生点点头,“恩,东狂怕是寻不着了,让他作这东狂。于他一个身份也好。臣之叔公,必能服众。” “好,如此甚好。你就开始筹备大典吧。” 帝君想了想,补充道:“就在聆台办吧。” “臣领旨。” 书生起身站到帝君面前,躬身应道。 “好了,回去吧。” 帝君挥挥袖子。 “……我,好吧。” 书生嘟囔着:“这大老远进宫还不留我吃顿饭,真是……” “行了,孤还不知道你么?真留你用膳,你吃着恐怕要把孤这宫中的御厨都数落个遍。走吧,他们也不想做膳食与你。” 帝君转身跨上阶梯,坐在龙椅上。 书生一笑,“好吧好吧,臣这就走了。” 说罢,书生便是转身离去。 就在他要跨出殿门之时,帝君突然道:“歌轩。” 书生回眸看着。 “终有一日,孤要杀了你的。” 帝君眼中流转着不忍。 书生一笑,“帝君,你这没事给别人卜上一卦的毛病,真该改改了。” “……” 帝君无言。 “好了,歌轩告退。” 说罢,书生爽朗地退下了。 不过就在转离殿门之际,他的笑容便是蒙上一层无奈,“帝君,你又何苦说出来……” -----“先生,好了吗?” 裴度笑着在屏风后问道。 今日可是他家先生一步青云的日子。 等这早朝下了,满朝文武都会在聆台等候,帝君更是一下早朝就会到聆台后的宣文阁这里来。 一是为了更换冕服,二来嘛,就是为了一观他家先生。 要知道,这几日为了无伤大典之事,帝君可都是直接让他家先生住在那御书房中与君同行,每日勤学苦读,以便早日以其实力服众。 不可谓不器重啊。 “好了,你叫他们进来吧……” 伤狂应着声,从浴桶中行了出来。 一袭白巾素裹,由一支八宝玲珑挂珠白玉簪挽着青丝,十分韵味。 随着裴度进来,几个小厮拎了几个水桶也跟着进来,打尽了水,退了出去,又一行人鱼贯而入,将沐浴的桶子抬了出去。 紧接着是一队清宫署的人,他们行动迅速,擦地的抹桌的,各司其职,由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看过伤狂一眼。 随着清宫署的人出去,屋外久候着的几队人就依着顺序行了进来,候在屏风后。 两位尚宫先行绕过屏风,随后是两位司衣和托着冕服的六位姮史。 “伤大人。” 司马尚宫从第一位姮史手中取过托盘,双手呈在伤狂面前。 伤狂面色一红,接过托盘来。 众人很懂规矩地避过身去,裴度也不例外。 伤狂轻开白巾,露出白嫩的肌肤来。 他取过托盘上素白的袴,套在腿上。 玉手扯过腰间摇晃的两条素带,相错绕了两圈,于脐心处系好。 又取过玉腰来套在身上。 顶上是一对赤舄和一对赤袜,取来穿上。 做好这一切,伤狂行于众人中央,轻声道:“好了。” 裴度最先回过身来,接着是两位尚宫。 他们围着伤狂看了一圈,像是打量物件一般看着,然后相视一眼,竟是直接解开了伤狂方才系好的带子。 “做什么……” 伤狂不禁退了一步。 “伤大人,这玉腰是要系在袴带里面,不然等下穿中裙时要打了乱了。” 司马尚宫解释道。 “哦……好。” 伤狂羞着脸,看着二位尚宫重新系着袴带。 好在尚宫们熟悉老练,三下五除二的就是弄好了。 伤狂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司马尚宫一笑,挥手召开第二位姮史,从他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中衣来,道:“大人端着手臂便可。” 伤狂点点头,伸开白嫩修长的手臂。 两位尚宫和两位司衣前后分站,司马尚宫将手中的金丝暗纹飞凤刺绣青缘素纱广袖中衣分了一端与白尚宫,从伤狂身后为其穿上。 司衣站在前面,一人理着交领,系上左边内里的带子,一人跟着系上右腋下的带子。 梳理平整。 司马尚宫又于盘中取来金丝暗纹飞凤刺绣青缘素纱中裙,展开。 白尚宫系好左边的衣带,司马尚宫玉手一牵,由左至右替伤狂围上中裙,右腰挽带系上。 司衣跪在地上整着裙脚。 第三位姮史上前,托盘上摆着彩绣四章纁裳,前片左右各织藻、粉米、黼、黻;下叠广袖玄衣,上纹五章——群山、火凤、华虫、宗彝、焰火。 先围纁裳,后穿玄衣。 左右带子系好,归毕。 第四位姮史呈上革带、四章纁色蔽膝。 白尚宫捧起革带,与司马一同为伤狂虚束革带,再执起蔽膝,将玉钩挂在革带上。 二人退下一旁。 第五位姮史上前,托盘上列着大绶、小绶、玉佩与大带。 司衣二人为伤狂将两边的佩、绶挂在其身后,整毕,退在一旁。 换二位尚宫上前系上大带。 裴度双掌一拍,两个厮侍抬着一面等身铜镜就进来了,将其立在伤狂身前。 伤狂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失神。 自己何时何地有过这般荣耀? 别说这冕服,在嵇康——就是平日里专门缝制的常服他都是不敢奢望的。 自己出来三个月,人生竟是会如此变化……“先生,还有不妥的吗?” 裴度上前问道。 “啊,没有了。我很满意。” 伤狂收回神思,笑道,“多谢诸位了。”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伤大人过奖,此乃吾等分内之事。”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五章:大典(2)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我不该错过他。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好了,将这些都挪开吧。” 伤狂挥一挥衣袖,厮侍和姮史们都行动起来——将铜镜和更衣屏风都移到了旁处,令整个屋子看起来宽敞亮丽了许多。 司衣在边上候着,二位尚宫上前搀伤狂坐到窗边的梳妆台前。 司马尚宫负责递物,白尚宫负责梳妆。 只见白尚宫双手一抬,二位司衣便是上前各挽一袖,露出白尚宫白皙的小臂来。 以防稍后梳妆会污了冕服,白尚宫还特地取了一卷绸布掖在伤狂的交领间围住脖颈。 准备好一切,白尚宫玉手入盆,打湿一页手巾,道,“我要先清面容。大人还请闭上眉目。” 伤狂应声闭眸。 白尚宫这才以微湿的手巾缓缓擦拭着伤狂白而细滑的脸颊、修长的脖颈,再以白翎羽扇微风吹干。 扑粉、描眉、膏唇;再顺青丝,绾髻盘起,固住。 “大人,此时戴冠吗?” 白尚宫看了一眼最后一位姮史盘中托着的九旒冠,问道。 伤狂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摇摇头,“待帝君来了,我再带吧。” “欸。” 白尚宫放下衣袖,退下一旁。 此时已快辰时,伤狂想到帝君就快来到,不禁一笑,抬起玉手。 裴度手背一搭,迎上玉手,“先生。” 伤狂依势站起身,虚手指向推窗,笑道:“陪我出去看看吧。” “欸。” 裴度恭敬地跟在伤狂身侧,托着伤狂的玉手。 待二人将要出门之际,身后众人皆是作揖道:“恭送大人。” 伤狂微微一笑,跨出门去。 他们在宣文阁二层,出门便是可以看到建章宫的远景。 若是有人群从宣政殿出来,此处可以尽收眼底。 伤狂就停在那里,迎着微风,嗅着空气中的花香,听着晨起的鸟鸣。 远处的乌阳半露头首,映得一片白云微橙。 柔光照在伤狂绝美的容颜上,更添几分神圣。 这时,远处龙山顶上的钟亭里,两位僧人放下手中的扫帚,抱着撞木,对了号子,齐步上前。 撞木撞在巨大而古老的铜钟上,发出深沉而悠远的钟鸣声,荡人心魂。 “辰时了……” 伤狂喃喃道。 话音未落,宣政殿门前就已经熙熙攘攘的拥着人流——下早朝了。 宣政殿侧门,穿着黑袍的天子帝君从其中行了出来,他一出门便是察觉到来自远方的视线,看去,只见楼阁上立着一位伊人,正穿着冕服与自己对望。 帝君只是停了一步,便匆匆行路了。 他知道自己一会儿到了宣文阁还会见到伤狂,而且更加清晰。 伤狂也是隐隐地期待着帝君的到来。 “帝君,这边。” 币元虚手引路,带着帝君来到宫车前。 帝君又看了一眼伤狂,踩着木阶上了宫车。 四马齐飞,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咦,帝君怎么乘宫车来了?” 裴度爬在栏杆上,好奇地望着。 伤狂也是一愣,帝君平日里根本不用代步工具,别说宫车,就是二人抬的轿子都未见他坐过。 “许是距离太远了吧……” 伤狂随意地找着理由。 裴度点点头,笑着看向伤狂,“嘿嘿,先生,有没有心扑通扑通的跳啊?” “唔~” 伤狂心里一紧,“你如何看出来的?” “嘿嘿,猜的。” 裴度笑着,“早就看出来先生你喜欢帝君了。” “喜欢?” 伤狂一愣,“不可能的,我不喜欢帝君的。” “切,先生不诚实哦。” 裴度嘟着嘴。 “我说的是实话。” 伤狂说完,兀自想了想,又道:“恩,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裴度来了兴致,盯着伤狂的眼睛,眯着眼,老成地道:“首先,你会非常思念他,日日夜夜,时常想起他,想看见他。” 伤狂立即躲开眼神,心里回想着这些日子,似乎真的很想念帝君。 夜里睡下,却总想着帝君还在批改奏章,又会起来给他泡茶……“欸,是不是?” 裴度捉摸到伤狂那一瞬的变化,猥琐地笑着。 “……我,我也时常想起别人,比如说……二王爷,还有三王爷。” 伤狂有些心虚,不过说出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确实也不是只思念帝君一人的,倒也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模样。 裴度挥了挥衣袖,“少来了,还不信。好,那再说一个,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见到他,会感觉紧张,不自在,面如火烧,心跳加速……恩,你别光听啊,想想,有吗?” 紧张? 不自在? 心跳加速? 伤狂回想起这些日子只要见到帝君,便是会有这些反应,尤其是帝君靠近自己的时候……难道,真的像裴度所说,自己喜欢上那个面若冰霜的天子了? “先生?” 裴度急了,手掌撩拨着伤狂眼前的空气。 伤狂一回神,突地,他抓住裴度拨弄的手,盯着他问道:“还有吗?要更确切一点的判断方法……毕竟此事不能马虎的。” 说着说着,伤狂竟是有些自言自语起来。 且不说帝君的权位相比自己有多么尊贵,就算帝君仅仅是一个普通人,依他那对万物冷漠的性子,这喜不喜欢自己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恩,说得也是。万一咱们揣测错帝君的心意,怕是要招了烦了。” 裴度点点头,突然,他笑起来,道:“先生,还有一个,若是确定了,那么您就是一定喜欢帝君的。” “什么?” “生离死别呗。” 伤狂吐着舌头。 “……哦。我怎么可能和帝君经历这些……许是没有机会测试的。” 伤狂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看向远处。 只见帝君的宫车已经是过了四停门,直奔着宣文阁来了。 伤狂玉手轻拍两下裴度,笑道:“帝君来了,咱们下去迎迎。” 说着便是回了身向楼梯行去。 刚才那一丝思虑也尽都散去,如今这样与帝君朝夕相处的……自己已经是知足了。 随着伤狂的步子,其身后还尾随了尚宫一行人。 待众人下了楼阁,分排立好,帝君的宫车也是到了。 素纱迎帘轻起,帝君行下车来。 “恭迎帝君!” 伤狂虚手作揖,众人纷纷跪下叩拜。 帝君几步并前,托起伤狂作揖的手,仔细地端详着他。 不知为何,今日早朝之时,自己竟然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远远瞧着阁楼的伊人,一种迫切感油然而生。 帝君恍惚。 “帝君,快进去更衣吧。” 伤狂闪躲着眼神柔声道。 “不妨,来,随孤进来。” 说着,帝君就挽上伤狂的手,对众人挥袖道:“都起来吧,将孤的冕服备好,等孤唤你们了再上来。” “是。” 众人虽低头应着声,可那视线却是一路随着帝君与伤狂牵着的手行去了。 只见二人上了阁楼,“嘭” ,门关了。 一位姮史掩着嘴,偷偷问着身旁的姮史,道:“你说这帝君和伤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可听说伤大人这些日子都搬到御书房住了。” “欸,你懂什么!这无伤臣岂是这么好找的,若非将身子许了,哪里来的完全信任。” 有人接过话茬。 “说的也是……欸,也不对,若帝君行了欢愉之事,司簿他们应该记在册中才是。” “切,无论他是否记了,你也是看不到的吧?” “也是……那这么说,伤大人以后可能还要被立后吧?” “嘿,你想的真长远啊。立后?你不知道幽兰轩还有夜小主麽?他岂会愿意?” “你俩白痴,到底知不知道。再过两个月,帝君就满而立之年了,虽说帝君一直不娶,但这个年纪,已是朝臣们最后的底线了。帝君再不广纳贤妃,这前廷都该炸开锅了!” “啊?这我倒是不知啊。那今后的后宫可不会如此安静了吧?” “都说什么呢!” 币元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恐议论声传到帝君耳里,不由眼睛一横,喝道:“还不该干嘛干嘛去!帝君的脾气你们不知道麽?等下传你们,有你们好看!” “是……币大人!” 说话的姮史们缩着脖子。 币元瞪了他们一眼,便是对站在自己身侧的尚宫半恭半怨地道:“你们别闲着,该好好**的。” 二位尚宫点点头,笑道:“币大人说的是,我等自当好好管教。” 说罢,二位尚宫上前两步,冷扫着姮史们的脸,司马冷哼道:“丢人现眼。回去都自己去司监处领罚。” “司马尚宫……” 姮史们急切地看着他。 只见司马尚宫对他们悄悄眨眨眼,声音却是更冷了几分,“嗯?还不知错?” 他们立即会意,立刻配合着,装得楚楚可怜地道:“是……” 币元见此才转过身去,仰头看着阁楼上禁闭的门。 他不知帝君如此做,到底是要意欲何为,他难道不知,他和伤大人的谣言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吗? 阁楼上,帝君一关起门,便是引着伤狂来到床边。 伤狂心跳骤然加快,面色绯红,“帝君……你……” 新读者:四川省成都市读者(ip.171.217.**),感谢。 本书来自 第三十六章:大典(3)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怀着忐忑的心,面对那未知的危险,只为与你共同经历。品书网 www.vodtw.com“恩?”帝君应了他一声,手上却没闲着,只见他抬手将床边的灯台一转,伤狂就听见自己右侧的墙面一声闷响,循声看去,这右墙竟是翻转开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是这么暴露出来。“帝君这……”伤狂惊讶地看着帝君。要知道这个阁楼是依靠宫墙建立的,这墙就算打开,面对的也是宫墙啊,怎么会是洞……“随孤进来吧。”帝君先进去,走在前面。伤狂迟疑了一下,便是跟了进去。他在想,帝君在这个时候带自己会去哪里?有什么地方是非要现在去的呢?刚一进洞,先是一个阶梯,下去后,便是一条开阔的通道,不过很是漆黑,伤狂有些不敢迈步。帝君袖袍一挥,通道中的油灯瞬间点亮,通道变得亮畅起来。这时伤狂也是看清了四垣,墙壁上铸着青铜,壁上铸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龙。“帝君,这里……帝君?”伤狂不禁回身问道。可是此时,哪里还有帝君的身影!他不禁匆匆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立着,帝君真的不见了。伤狂不断地问着自己,帝君到底有没有信任过自己,这一切是否都是帝君导演出来的戏?他只是为了将自己困在此处?不,怎么可能,何必这样大费周折……那帝君到底为何如此?这到底是什么?他上哪里去了?这里有什么玄机?“帝君!”伤狂忍不住呼喊道。可惜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他向后退了退,他想从原路回去,也许,帝君先出去了?自欺欺人着,伤狂就要转身向原路行去。可是,正当他转身之际,一声龙吟响彻心扉,抨击着他的心脏。龙?伤狂猛地回头,鼻尖竟是撞在了巨龙突出的鼻骨上。这是真龙!伤狂僵硬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你是何人?”巨龙张合着大嘴,竟是说话了。伤狂一愣,躬身道:“在下伤狂……是、是……我是什么人呢?”伤狂竟不知要如何介绍自己,是嵇康的十一皇子吗?不,自己此番在北国的行为,已是叛国,怎还能说自己是嵇康的呢?可自己是北国人吗?不,北国人接受的自己,只是那个帝君和歌轩丞相编织的假身份……那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呢?“伤狂?”龙歪着脑袋,睡眼惺忪地喃喃道。伤狂这时才发现它是爬在地上的,见他精神不佳,便是问道:“你怎么了?病了吗?”“哈哈哈……”龙呛笑着,“你真有趣,孩子。你是新帝君的无伤臣吗?”“你知道?”伤狂竟也不害怕了,反而蹲在龙头前面,伸手探摸着巨龙的鳞片。“我不知道。但来到这里的,除了帝君,就只有无伤臣……哧。”巨龙鼻中喷出一股热流,令得伤狂不禁倒退了四五步。巨龙甩甩脑袋,“你这家伙,摸我的鼻子,想让打喷嚏把你震出去吗?”“……我,我不是故意的。”伤狂又上前两步,和巨龙保持着距离,“你能告诉我,帝君去哪里了吗?”巨龙哈哈一笑,“帝君从未离开过这里,只是你看不到他。”“为什么?”伤狂四下看着,巨龙的身子占满了通道,自己身后只有一小片地方就到了楼梯口,帝君究竟在哪里呢?“因为他在我肚子里。”巨龙笑着,眨了眨眼睛。“什么?你敢把帝君吃了?”伤狂突然一阵心悸,他只觉得好难受。为什么?这就是裴度说的生离死别?自己真的喜欢帝君?“那又怎么样?我雏龙想做什么,谁都管不了。”雏龙扫动着尾巴,打着瞌睡。“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北国会大乱的!”伤狂有些失控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雏龙闭着眼睛。“……”伤狂站直了身子,神情恍惚。哀莫大于心死,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喂,你这是什么表情。”雏龙瞧着伤狂,不解地眨着眼睛,“我又没吃你。”“你倒是吃了我……”伤狂幽幽地说着。“……我不吃姮人。”雏龙天真地眨着眼。“……”“欸,你别这样嘛,说话啊。”雏龙伸出舌头,舔着伤狂,“说话哪。”“……那你把帝君还给我。”伤狂幽幽地看着雏龙。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好后悔,自己竟然没告诉帝君,自己喜欢他……“我……”雏龙哼哧着,“哪里有吃了还吐出来的道理啊。”“……”“唉,跟你说话好没意思。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可以救他啊?”雏龙眨着眼。“救?……你的意思是,帝君还、还活着?”伤狂激动地捧住雏龙的脸。雏龙扫兴地哼哧了一下,“善变的姮人。好吧,既然你问我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救帝君吧。”伤狂殷切地看着它。“哧——你钻到我肚子里,把帝君带出来就好了。”雏龙眨着眼睛,“我们巨龙消化很慢的。”说罢,它张开大口。“……”伤狂盯着雏龙。“怎么,害怕啊?那算咯。”雏龙说着,就要闭上嘴。“等等……我进去。”“那,我可告诉你啊,如果你进去之后,搞得龙爷我不舒服了,我就把你也吃了。”雏龙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伤狂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若是帝君死在里面了,我也不会出来了。”说着,他便是决绝地迈进了巨龙的口中。初进龙口,伤狂就一个没站稳,滑入了雏龙的食道,一阵颠簸翻腾,天昏地暗,他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打转。“小子,你轻点!”雏龙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令得伤狂又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哦,是跌坐在胃。“知道了……”伤狂站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龙胃不仅大的出奇,而且还有些许光亮,估计可以塞下一座楼阁。也不知是为了印证伤狂的猜想还是如何,伤狂这一转身,还真就看见了一间屋子。“竟是连房子也吃了……”伤狂不禁向前行了两步。他想着帝君会不会就在其中。不过雏龙的胃一直起伏着,令他行走有些困难,不得不扶着胃壁行路。这不摸还好,一摸他竟是发现雏龙的腹腔有些奇怪——不仅没有预想的粘稠物,反而还光滑清洁,有些微微的冰凉,似是金属一般。“这龙腹好生奇怪。”伤狂继续向前行走着。此时他心里思念着帝君,并未多做停留。终于,他走到了屋舍门前,不由心下激动,在门外唤道:“帝君!”“狂儿?”屋中人推门出来,竟是千水。伤狂一愣,不由失落,“怎么是你?”“怎么不可能是我?我都被吃了好些日子了。欸,你怎么来了?雏龙可是不吃姮人的啊。”千水关上门,上前打量着他。只是那门掩上的一瞬间,伤狂似乎看见了屋中还有一个身影——不过他罩着一席黑袍,看不清容颜。伤狂抓住他的胳膊,“你被吃了很久?啊,你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融化,那帝君一定还活着。”“……切,我怎么感觉你看上帝君了。”千水瞥着嘴,“前些时候不是还喜欢我吗?几天不见,你这变得好快。”“我、我没有。”伤狂心虚地低着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敢回答千水呢?“没有什么?没有喜欢帝君,还是没有喜欢我?”千水凑近着脸,盯着伤狂的眼睛。“千水。”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伤狂不由回过身去,见是帝君,竟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王兄……”千水后退了一步。“伤儿,随孤走。”帝君冷目扫了一眼千水,便是牵住伤狂的手就要走。伤儿?伤狂愣住了——帝君,竟然这样叫自己……“怎么了?”帝君回身温柔地问道。“帝君,我……”伤狂眼中闪动着光芒,他好想告诉帝君,自己喜欢他,自从那天夜间醒来,和帝君乘风御飞之际便是爱上了他。喜欢他为自己掩被,喜欢他陪着自己用膳,喜欢他虽不言明却的的确确存在的关怀……可是,伤狂迟疑了。“怎么了?”帝君冰冷的纤指扫过伤狂的脸颊。“我,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伤狂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恩,孤知道。”帝君点点头,“走吧。”“喂,那我呢?”千水眼神受伤地望着伤狂。伤狂不忍了,“你与我们一同出去吧。”“嘻嘻,好啊。”千水突然咧嘴一笑,挽住伤狂另一边的臂膀,像小猫一样摩挲着脸庞。“好了,走吧。”伤狂一笑,随着帝君冰冷的手掌的牵引向前行去。三人来到雏龙的食道口,因为食道光滑而距长,下来容易,上去却难。伤狂不由喊到:“雏龙,你要兑现你的诺言,告诉我要怎么出去!”“嘿嘿,老龙我一口气就能把你们放出来,可是你只能带一个人出来。”雏龙的声音在腹腔中缭绕着,经久不息。一个人?伤狂不禁看了一眼帝君,他一定要带帝君出去的……可是千水……新读者:台湾省台北市读者(ip.111.254.**),love u.本书来自 第三十七章:大典(4)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的决定,并非不爱;有的言语,并非真心。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或许那人自己也不明白……“狂儿,你必须带我出去。” 千水嘟着嘴,“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可是帝君……” 伤狂看向帝君,只见帝君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似是要将自己看透。 终于,他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他道:“雏龙,我不出去了,你把他们放了吧。” “狂儿……” “伤儿……” “不,你爱出来不出来,他们二人我就放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你龙爷爷也是要吃饭的。” 雏龙咂吧着嘴。 伤狂犹豫了,他看着二人,他惶恐了——救谁? 千水,救他于危难;帝君,系他以长情……此二人皆无法割舍。 “快点,小子,再不选择,你们都别出来了。啊呜~” 雏龙打着哈欠。 就在这时,胃壁中竟是射出密密麻麻的飞刀,伤狂几度摇摆不定,眼见飞刀就要袭来,终于,他紧闭着眼睛,大声道:“我选帝君!” “唰!” 伤狂只觉得钻心一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觉自己仍是站着,而帝君也在他面前立着。 “帝君!你没事吧?” 伤狂匆匆抓住帝君的肩头,四下打量着。 “无伤臣,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帝君没有起伏的声音令伤狂想起仍在雏龙胃中的千水,不由得低下头来,“可是千水他……” “刚才不过是幻境。” 帝君袖袍一挥,指向青铜壁上的雏龙。 “幻、幻境?” 伤狂愣住了,“那……帝君也不是真的了?” 帝君点点头,“恩,孤一直在此看着你的幻境,从未进去。这个幻境除了雏龙和帝君是必须存在的,其他的都是你自己的所思所想。” “所以什么伤儿、都是假的……” 伤狂喃喃道。 “孤不知他为何那样称呼你。” 帝君继而道:“这里是无伤臣在大典之前面临的最后的考验。若是你刚才选择了你所爱的千水,那么你眉心处的毒素便会被激发,你将再也无法醒来。” “所爱的……千水?” 伤狂盯着帝君的眼眸,显然他并没有听进去后半句话。 分明刚才自己已经确定了心意,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不然,也不会选择救他,可他竟然如此说……“不是吗?幻境中只会出现除了孤以外,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帝君冷声道:“幻境是不会骗人的。” “……” 伤狂低着头,不语。 “好了,朝臣们还等着。走吧。” 帝君端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伤狂竟有一刹那间觉得,帝君变得更冷了……是因为幻境中有了千水吗? 难道他也喜欢自己吗? “发什么愣。” 帝君合上机关,问道。 “没、没有。” 伤狂摇摇头,佯作轻松地笑了,“啊,帝君,我去叫他们上来吧。” “恩。” 帝君坐在床上,靠在床缘上想了想,突然,他叫住了即将开门的伤狂。 “帝君有什么吩咐吗?” 伤狂心跳飞快,他以为帝君要说出什么来了……“若是你想的话,孤会为你们赐婚的。” 帝君看着伤狂,他在观察他神情的变化。 “你……” 伤狂只觉得心要炸了,他没想到帝君说的竟是这样的话。 看来,帝君果真是只当自己是他的无伤臣吧。 伤狂眼帘低垂,颓丧道:“臣不敢高攀。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先下去传召了。” “好,去吧。” 瞧着伤狂失落的背影,帝君心中竟是有几分异样……刚才在幻境中,他分明看到那个人唤伤狂“伤儿” 时,伤狂嘴角处那一瞬的惊喜,是喜欢吗? 他最后选择的是救自己,单单是因为无伤臣的效忠吗? 刚才自己叫住他,分明觉察到他有一丝兴奋,难道也只是偶然吗? 若是那天在龙池,他瞧自己的唇真的只是为了作画,那这些日子他时常夜间起来坐在书案边偷看自己也只是为了作画吗? 不,不,他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帝君,现在更衣吗?” 币元推门进来,径直问道。 帝君收回神思,抬头看他,冰冷着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回帝君,快三刻了。” 币元躬身应道。 “那让他们进来吧。” 帝君挥了挥袖袍。 “欸。” 币元退三步,转身唤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扇对开门,两扇单门就同时打了开来。 尚宫、司衣、姮史鱼贯而入,楼阁中一下热闹起来。 “伤大人呢?” 帝君扫过最后进门的姮史,见伤狂未来,不由问币元道。 “哦,伤大人在下面呢。他说他就差戴九旒冠了,就不上来与帝君争地方了。” 币元微微地笑着,显然他是不清楚伤狂说的这话并非情俏话。 不过帝君却是知道,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道:“更衣。” -----待帝君脱了朝服更换了冕服,穿戴整齐,已是过了辰时五刻。 遣散了尚宫局的人之后,帝君这才与币元说道:“近日里,你派人多留意些伤大人周身的动静,孤恐怕自今日起,对他多番打探或攀附的人不会少了。” “欸。” 币元尊敬地应着声,转而不禁问道:“那帝君,今儿个就让伤大人搬回去住麽?” “搬回去?” 帝君一愣,摇摇头,道:“莫说御书房,他怕是连学五居也住不成了。” “帝君?” 币元不解地看着帝君。 “哼,他们在下面的话以为孤未曾听见吗?” 帝君凌厉地扫过币元的眼睛,吓得币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呼道:“帝君恕罪,是臣下管治不严……” “与你无关。” 帝君袖袍一挥,冷声道:“就是你能管住他们的嘴,也管不住他们的心。是孤做得不好,令他们想得多了。” “自今日起,就让伤大人搬出建章宫……长相宫东南角那里,不是还有一间搁置的屋子麽?就住那里罢。” 帝君敛正衣裳,似是不愿再多言。 币元迟疑了一下,应道:“是。” “怎么,看起来你不太乐意的样子?” 帝君冷着声音,吓得币元一大叩首,“臣不敢。” “孤未生气。你,” 帝君欲言又止,“算了,起来吧。” “是。” 币元缓缓地站起身,打量着君的脸色,无奈帝君万古不变的冰山脸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帝君瞧见他的模样,冷目扫了他一眼,他立即又低下头去。 帝君无奈,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罢。怎么跟着孤这么多年,仍是这般性子……” “帝君……” 币元犹豫着,他怎么敢过问帝君的事呢。 “无妨,说吧。” 帝君挥扫衣袖,头上的十二旒冠的玉珠平平作响。 币元得了应允,怯懦地迟疑了一番,扑通跪在地上,叩首问道:“帝君,臣斗胆相问,您与伤大人究竟……” “孤与伤大人?” 见币元不再说下去,帝君反问道:“怎么了?” “……臣,” 币元闪躲着眼神,“臣只是疑惑,帝君与伤大人,到底是何关系……” “是何关系?” 帝君面目不由添了几分阴冷,转而,他高深莫测地反问币元道,“你说呢?” “臣……” 币元咬着下唇,作难地贴着地面。 他怎敢发表自己的言论呢,若是说错了,惹了帝君的气,那自己这十多年的差事便是白当了。 “你怎么?” 帝君逼人地目光惊得币元汗毛悚立。 币元颤栗着身子,一咬牙,大呼:“臣惶恐!微臣知错。” “错?” 帝君声音更冷了几分,“你有何错?” “……臣,臣不该以为帝君和伤大人有炎姮之事。臣罪该万死!” 币元又是一个贴面叩首。 “炎姮之事?” 帝君声音一变,“你确实罪该万死!” 帝君盛怒起身,喝道:“你跟着孤十余年,尚还不知孤的所念吗?若是你也这般糊涂,不如回你的鹿城去吧。” “帝君!” 币元心中一紧——当年家乡鹿城偏逢大旱,饥荒连连,鹿城中人吃人之事屡见不鲜。 那天,自己已经是第五天滴水未沾,意识已经恍惚了。 至今,自己仍记得,自己躲在一个竹筐下,看着遍地爬行求食的苦命人——他们已经是逐鹿下来的幸存者,彼此忌惮着。 然而就当他们无望之时,一双饥渴的眼眸突然盯住了自己所在的竹筐,紧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这里。 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双干枯的手向自己伸来,但那一刹那的绝望与恐惧却令自己毕生难忘。 是帝君,解救了自己。 那一刻,帝君就那样站在那里,冷目扫过所有的人,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那一句“跟着我” ,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嵇康庶民,若不是帝君去嵇康,途径鹿城,并施拯救之手,自己早已成为别人口下亡魂。 那些日子,自己伴随着帝君,一直到今日——自己当然知道帝君一直在等他在嵇康救得一个孩子,自己当然知道帝君去嵇康就是为了那一卦、那个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伤大人呢,帝君生自己的气真是应该的。 “帝君,臣下错了。” 币元连着三叩首,“是币元糊涂。” 新读者:新疆读者(ip.120.68.*.*),thank u.本书来自 第三十八章:大典(5) - 夫君在北 - 胤修 纠纠缠缠,一生的羁绊。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好了!起来吧,今后莫要随着旁人被流言蒙了心。” 帝君冷着声,虚手一挥广袖,坐了下来。 “是。” 币元不敢再多言一句,默默地在帝君身侧伺候着。 而帝君心中却是不似面上的平静,不住地问着自己,到底对伤狂的是何感情,为什么一提到伤狂,自己就会失控呢……“帝君……” 币元看了看时间,轻声地唤道。 “怎么?” 帝君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币元。 币元立即躬身道:“帝君,这时候不早了,大臣们还在聆台等着,您看,咱们是不是要过去?” “恩,那你去通知伤大人吧。” 帝君起了身子,“孤先行去了,你随后跟上。” “欸。恭送帝君!” 币元跪在了地上。 话音未落,帝君便是已然出门去了。 币元也不敢耽搁,匆匆跟下了楼阁,转身朝一层的正门行去。 “伤大人。” 币元人还未到,声音却是已经传进了伤狂的耳中。 裴度掀开帘子,伤狂从中行了出来。 九旒冠已是戴好,一身冕服衬得伤狂别有一番韵味。 “怎么了币大人?是时辰到了吗?” 伤狂谦逊地笑着。 币元躬身一拜,点头道:“是,帝君已经先去了,让我来通知您到聆台去。” “好,我知道了。” 伤狂不由深吸一口气。 果然自己和帝君竟是又如此景况了。 “欸,那我就先过去了。” 币元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好,币大人慢走。” 伤狂虚手一抬,摆着相送的手势。 币元不由看了他一眼,旋即匆匆离去了。 被这一眼瞧得心虚的伤狂不由看了一眼裴度,心道:这跟在自己身边几天的阿度都能看出来自己和帝君这点猫腻,币大人不可能未曾揣度吧? 这一眼,究竟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帝君呢……“先生,走吧?” 裴度见伤狂一直瞧着自己,心里发毛,不由笑着提醒道。 “……唔,好。” 伤狂微微摇头,散去心中烦闷的心绪,吸了口气,微微一笑。 看着广开的阁门,坚定不移地大步向前行去。 他知道,自己若是想知道答案,只有亲自问过帝君,才有可能明白。 -----聆台,蓄聆宫中。 “帝君,伤大人来了。” 随着币元的话音,帝君抬起头来,十二旒冠上的彩旒映着伤狂款款行来的端庄模样,不禁一震,“来了。” “恩,无伤臣伤狂,参见帝君。帝君万年!” 伤狂双手一盖,行礼道。 “平身。” 帝君微微抬手,行起身来,步到伤狂面前时,伤狂已是叩谢站起了身子。 帝君比伤狂足足高了一个头,二人一高冷一温和的模样,站在一起显得十分般配。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的内侍,币元与裴度,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匆匆低下头去。 伤狂凝视着帝君那恍如黑夜的冷眸,孤冷、高傲,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帝君……” “恩,吉时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帝君也回视着伤狂的眼眸,他心中不断地说:若孤真对他无意,看他一眼又何妨? 这样想着,帝君便是紧紧地逼视着伤狂,想要一探自己的心意。 可伤狂却是被他这目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匆匆低下头,怯懦道:“好、好了。” “恩,那就好。” 帝君也是察觉到自己有些过火,收敛了气势,背过身去,“嗯……那礼节可都清楚了?” “回帝君,全都清楚了。” 伤狂舒了口气,令自己镇定下来。 他想,自己并非真的喜欢千水,若是帝君清楚这一点,定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的。 “恩。” 帝君款款行到书案边,坐下,对伤狂一招手,道:“来。” “是。” 应过声,伤狂便是向前行去,裴度跟在其后。 帝君对币元一使眼色,币元便是挥手谴退了宫中的内侍,自己则是候在帝君身侧。 而裴度却是困惑地看了一眼币元,他方才并未对自己挥袖,难道自己可以留在这里? 币元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十分可笑,不由含笑地点点头,以口无声地道:“帝君没说让你走。” “哦哦哦……” 裴度无声一笑,心想,这币大人可真厉害,帝君抬个手,他就知道让谁走,真不愧是内侍官大左监啊! 想着,他又不禁看了一眼伤狂,自家先生从来没说过什么严厉话,平日对自己管教也不怎么严苛,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有一天先生不在了……呸呸呸,想什么呢,裴度! 裴度暗暗抽了自己一耳光,敛住心神,留心听着帝君与伤狂的谈话。 “你知道今日之后,你面临的是什么吗?” 帝君盯着伤狂的眼睛,他也不知这无伤大典到底对伤狂来说是福还是祸。 只见伤狂晦涩一笑,摇摇头。 帝君也不急于道破,款款走到虚掩的推窗边,虚手一指,道:“你看。” 伤狂顺势起身看去,只见蓄聆宫外的聆台下密密麻麻的立着许多官员,都正拿着自己的玉圭列队站着——他们都在等帝君,和……自己。 “看到了吗?这京都附近的官员,无论文武,今日都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帝君眯着眼看着窗外。 伤狂猜不透他眼里的情绪,摇摇头,“不是因为圣旨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 帝君回转身子,又回去坐着,悠悠地道:“他们今日到此,除了因为孤的旨意,还因为他们要巴结你这今后位极人臣的无伤臣。” 巴结? 伤狂一愣。 自己这一生不巴结别人已是不易,何曾想过有人来巴结自己? “怎么,你很吃惊?” 帝君瞧着伤狂骤然放大的瞳孔,敛了敛广袖问道。 “……” 伤狂低下了头,不语。 “其实你不必惊讶。在北国,无伤臣的地位从未低于过朝中五品。” 帝君盯着伤狂,“所以,孤也绝不会破了这个先例。” “帝君,你要……” 伤狂看着帝君的冷眸,见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伤狂立刻跪下,低声道:“帝君,我不行的,政事我不会周旋……” “起来。” 帝君冷声命道。 “帝君……” 伤狂抬头看他。 “起来!” 帝君不怒自威地喝道。 伤狂无奈起身,伫立在一旁望着帝君,希望他回心转意。 自己怎么可能做官呢? 还是五品之上的官员,自己怎么可以胜任? 怕是到时令帝君蒙羞吧? “孤何时说让你学他们滑头周旋了?那你与他们还有何区别?” 帝君冷声喝道,他没想到伤狂直到今日还不明白无伤臣的作用。 每一个帝君都会有自己的无伤臣,若是没有,那将会是他一生的悲哀——因为无人可信。 高处不胜寒,坐在这帝君的宝座上,每日每夜,无时无刻地提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若是没有一个人与自己分担,那该如何承受! 虽然自己已经独自挑着这个重担十四年,可是自己仍然盼望着自己的无伤臣的出现——现在他来了,却不明白这其中的份量,自己该如何与他述说? “帝君……” 见帝君盯着自己不说话,伤狂有些发虚地轻唤道。 帝君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他一眼,冷声道:“孤与你这些日子,你不曾看出你与其他人的分别吗?” 伤狂心中一紧,帝君要说什么了吗? 币元和裴度也是心中一慌,生怕这时帝君说出什么他们不该听得暖心话,一时之间也是不由相视一眼,各自悄悄地退了一步。 “你是孤的无伤臣,孤只信任你。所以只有你可以在御书房随意走动,只有你可以与孤同住,你知道吗?” 帝君生怕伤狂又是听不懂,一直盯着他的神情看。 伤狂却是一怔,只是,因为,无伤臣吗? “知道吗?” 帝君逼问着。 “我,我知道。” 伤狂不由垂首低语着。 “你还是不明白……” 帝君揉了揉眉心,“罢了,还是说些重要的事吧。” “可是帝君,那职位的事……” 伤狂又忍不住插嘴道。 帝君斜睨了他一眼,“孤再说一遍,下面站着的那些臣子,孤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然而,你,无伤臣,只有这一个。懂吗?” “……哦。” 伤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是否是帝君表达心意的另一种形式呢? “算了,看你也不明白。” 帝君阴沉着脸,转而道:“吉时快到了,孤长话短说。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帝君说这话时,别样的看了一眼伤狂。 在屋中的四人,除了说这话的帝君,也就只有伤狂能听懂这句话的意味了。 前些日子帝君与自己引荐了丞相歌轩,也就是自己的“大侄子” 。 说是自己本唤“东狂” ,是歌轩已故的四奶奶的儿子。 而自己原本的身份,是万万不能与人透露的……“臣定当时时刻刻牢记自己无伤臣的身份。” 伤狂也投给帝君一个深意的眼神。 二人这番神情,作为下人、始终低着头恭候的币元和裴度自然是未曾看见的,光听着话,二人也是听不出有什么端倪来。 “恩,不过你要知道,在官场上,走得越远,地位越高,盯着你的眼睛也就越多。你一个不留神,你的身份便是会被攻破。” 帝君继续深意地说着。 伤狂也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自己出事了不要紧,可是为自己隐瞒身份的帝君、丞相……自己万万不能大意! 本书来自 第三十九章:大典(6) - 夫君在北 - 胤修 刹那的芳华,无尽的苦毒。品书网 www.vodTw.com“多谢帝君赐教。” 伤狂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帝君点点头,“恩。那你也该体谅孤,要你搬去长相宫的苦衷。” “搬到长相宫?” 伤狂惊讶地看着帝君,他没想过离开御书房,更没想过搬到离御书房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要经过两道宫墙。 不过他旋即明白了帝君的用意。 这些日子帝君与自己的流言,自己也是听了些的,只是那时并未清楚自己对帝君的心意,所以也不觉得什么。 可是此番心思,自己却是不能再无动于衷。 这怕就是“做贼心虚” 吧。 “好。” 伤狂神色变化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帝君看了他一会儿,本欲还说些什么,可瞧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嘴边的安慰话又是尽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好,就这样吧。” 帝君与伤狂围在几案边坐着,币元给二人倒着茶,偷偷地瞄了一下二人的神色,一个亘古不变的“长青” 脸,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颜。 这二人已如此一刻钟的时间,且还未打算停止。 不知他们再想什么,也不知他们喝了这样多的茶水,一会儿大典上想方便怎么办? 币元“忧心忡忡” 地放下青花水壶,躲在帝君后边立着。 终于,不知又过了多久,宫外聆台上,歌轩一挥袖袍,聆台最左边执鼓槌的宫人冲他一点头,双手一攥,手中的鼓槌就重重的敲在了大鼓上。 紧接着,五米外的鼓手也是敲了一下自己身侧的鼓,再一个五米又是一声……聆台下悠扬地飘着鼓声。 已经站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大臣们终于打起精神来,看着聆台上的蓄聆宫的大门。 帝君和伤狂也是被这阵鼓声将不知飘去何方的思绪牵了回来。 终于,到这一刻了吗……伤狂不由看向帝君。 帝君看出了他眼中那一丝的恍惚,冲他点点头,伸出宽厚的手掌,“来,这本是属于你的荣耀。” “帝君……” 伤狂鼻头一酸,立即换上一副笑颜,终究没有哭出来。 他看了一眼帝君探出的手,那是鼓舞、那是激励、那是陪伴……终于,他将玉手搭在帝君的手掌之中,虽然帝君的手极为冰凉,可在他看来,那是他这一生触摸过的最温暖的手。 伤狂的玉手刚搭在帝君的手上,帝君就握住了他的手,引着他起身。 这时币元和裴度已是从偏门先行出去了,因为他们要唤人大开宫门。 伤狂和帝君走到屏风面前,帝君看向他,问道:“准备好了吗?” 伤狂忐忑着,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不知是因为台下站的千百人,还是因为他身旁的这一人……“我。” 伤狂闪躲着眼神,“我不知道……” 突然,他手上的力量紧了几分,他不由看向帝君。 只见帝君那一双坚定地黑眸望着自己,紫红的唇瓣开合,说出那令自己毕生难忘的话来――“别怕,有孤在。” “……” 伤狂盯着那令自己心动的容颜,尽管他不如千下好看,也没有千水那般血性逍遥,但他,却就是自己那真心所向的。 “嗯。” 伤狂点头一笑,手上也不由多了几分力度。 帝君感觉到伤狂那一丝情绪的变化,和自己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也竟是有几分恍惚。 “好了,走吧。” 说罢,帝君便是引着他的玉手绕过屏风。 二人刚跨出宫门,聆台上下所有的人皆是跪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天地――“帝君万年!北国万年!伤大人万年!” 伤狂一愣,伤大人……万年? 这帝君的君后也才被呼千年,何故自己却是万年? 帝君听着如何不生气呢? 想着,伤狂偷偷看了一眼帝君,发觉他并未有何异议,也不敢多问,尴尬地看向远处的青山绿树。 他是不敢看这台下一干人众的。 自己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嵇康,父皇从未让自己在人前露过脸,好似自己让别人瞧见会使他丢了天大的面子一般。 而自己身旁的帝君却是淡定从容……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油然而生,令伤狂心中很是不舒服。 “平身!” 帝君向寻常一般说话,但他的声音却是悠悠扬扬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里。 伤狂不禁看了看这个聆台,修建的似乎有什么扩音的东西。 还好自己未曾乱说话。 “谢帝君!” 众人应声起来,恭敬地立着。 有的臣子偷偷地瞧了一眼伤狂,尽是被他的美貌所惊艳。 若非他眉心处有令人敬仰的“蓝伤” ,今日又是无伤大典,怕是众人都会以为这是封后大典。 帝君看向币元,币元会意,上前一步,大呼:“击鼓――” 话音未落,阵阵鼓声便是交错响起,帝君携着心潮澎湃的伤狂步到聆台前缘,其身后的侍从们四下展开,将聆台团团围住。 鼓声落下,币元上前展开袖中圣旨,高声念道:“奉天、帝诏,福州东家独子东狂,与孤缔结无伤,是为无伤臣,赐姓为伤,封一品督官。今办大典以昭告天下!钦此――” 一品? 伤狂震惊地看向帝君。 帝君却不看他,只是这袖中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而这时,众臣又是一跪,“帝君万年!伤大人万年!” 伤狂不禁后退一步,自己何德何能,受此封赏。 帝君还未说话,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陡变,黑云翻滚,登时一道破空的紫色闪电照亮了所有人的侧脸,一声惊雷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这是……” 歌轩袖中拳头紧握,不由看了一眼帝君身侧的伤狂,只见他也是惊了一跳,盯着天上压低的黑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的聆台已是大乱,这天气变得突然,定非偶然。 实属大凶之兆啊! “帝君,这伤大人怕是妖臣啊!” 不知哪里响起一道声音,臣下们都跟着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的甚至已经扑倒在地,哭喊着让帝君收回法旨。 帝君也未曾想过会有这样一番景象,他不禁看了一眼身侧的伤狂,只见他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突然抽回玉手,后退了几步。 他摇摇头,眼神闪烁着,充满了惊慌与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那些大臣看自己的眼神,却是各个凶神恶煞。 这天变只是偶然吗? 那为什么偏偏是在此刻呢? 伤狂恍惚了――父皇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所以才事事躲着自己? 自己真傻,竟然以为可以……伤狂复杂地看着帝君,他知道,自己已然无法与他在一起了。 “伤狂……” 帝君轻声唤他,那语气中也是有几分迟疑。 怎么? 就连帝君也开始怀疑了吧……伤狂又退一步,他已经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本来以为只要不暴露十一皇子的身份就可以在北国生存,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做得一场美梦吧。 “轰隆――” 又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频频砸了下来。 击打在伤狂的身上,敲碎了伤狂最后的坚强――他哭了,泪水和雨水交错着,已然分不清楚。 雨越下越大,帝君已经看不清伤狂的脸了。 根据司天监的汇报,今日是绝不会下雨的。 可是现在……帝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臣子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币元道:“退朝吧。” 说罢,帝君便是上前拉着伤狂就要走。 伤狂却是不动,一双泪眼望着帝君。 帝君冷声道:“随孤走!” 帝君的话似是有魔力一般,伤狂的步子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帝君。 任帝君牵着自己腕臂。 无伤臣又如何? 倘若自己是一颗灾星――谁都不会留下自己。 伤狂心如死灰,随着帝君进了蓄聆宫。 “这只是个巧合。” 帝君盯着伤狂灰暗的蓝眼睛,不禁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伤狂果然没有理他。 “只是一场雨,你在介意什么?” 帝君继续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大臣们说的不错,这分明是大凶之兆,而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岂非不是上天的启示吗? 自己身为北国帝君,此时不应算上一卦,以定人心吗? 可为什么,偏偏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自己却不敢卜卦……“帝君,大臣们不愿离去。” 币元匆匆进来,忧心地说道。 这时,他看了一眼伤狂,见他瞧见自己,又匆匆低下头去。 伤狂也是突然躲开了眼神。 “……他们还想要抗旨吗?” 帝君冷声问道。 币元惊恐地低着头,不语。 这时,伤狂突然扑通跪下,无力的叩在地上,“帝君,求你杀了我!” 他从未像今日一样怀疑过自己,像今日一样不敢与人对视。 他害怕了……“你!” 帝君一气,对币元怒道:“你告诉他们,这事待孤卜了卦,明日早朝再议。若他们还不走,就通通按抗旨不尊处置!” “是!” 币元吓得匆匆退出宫去,他自是没有见过帝君如此动怒过。 帝君俯下身子,指尖挑起伤狂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道:“还记得吗?孤对你有生养之恩,你这条命是孤的。孤若不说让你死,你自己决不可说这话!” “帝君……” 伤狂早已哭成一个泪人,“我不想连累北国,也许,我真的是个灾星。” “够了!” 帝君怒道,“孤不想再听此事。你也不要说了。” “可是帝……唔。” 还不待伤狂再说,帝君的薄唇便是已然霸道地侵占了他的唇瓣。 本书来自 第四十章:千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种救赎,叫无声。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帝君的吻粗暴而霸道,他的唇冰凉刺骨。 伤狂睁大着双眼盯着他,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个吻是什么? 帝君的爱还是对他的同情? “帝君……” 伤狂推搡着帝君,他知道这是不理智的事,他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哪料帝君双手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用力地叩开他的牙关,贪婪地攫取着他的温度。 帝君真的生气了,自己登基十四载,未曾有一个无伤臣,终于找到一个,却偏偏有此异象! 自己身为帝君,为这片江山付出半生,何曾有一人为他……帝君更用力的吻着,而怀中的人却是拼命地推着自己,他越挣扎,帝君就越要占有他。 伤狂起先是不敢、不愿,可帝君那霸道的攻势令他积攒在心中多年的复杂情感也是陡然爆发。 为什么,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被所有的人嫌弃,就连救过自己性命的小哥哥也要离开自己……本以为今日自己的人生就要发生改变,可老天却又和自己开了一个如此大的玩笑! 伤狂回应着帝君的吻,勾着帝君如狂龙一般躁动的舌,吸吮着。 为什么自己不能错一次,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向命运妥协……帝君被伤狂吻得心下燥热,他不禁伸手拨开了伤狂胸前的衣襟。 伤狂想,就这样和帝君错一次吧,就一次……然而,就在帝君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伤狂温热的胸膛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双清澈的蓝眼睛。 是他! 帝君几乎是瞬间清醒,他猛地推开伤狂,惊讶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帝君?” 伤狂不解地看向帝君,明明那个吻……“孤不能这么做。” 帝君缓缓站起身子,手掌盖着眼睛,似是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伤狂眼神闪烁了一下,苦涩地道:“我知道。” 伤狂也站起身子,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以为……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次……” 伤狂盯着帝君,他虽然挂着笑容,可眼中充满了失落。 这个人,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犯错。 “别说了。” 帝君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密集的雨水,袖中的手不禁攥成了拳。 “……不说,便再无机会了。” 伤狂失神地喃喃道。 帝君盯着窗,“就算你不是无伤臣,为了千下,孤也不会杀你。你放心吧。” “只有这些吗?” 伤狂声音越发地低了,“那帝君,对伤狂,不曾喜欢过吗?” 喜欢? 帝君的心震颤着,他不知如何回答伤狂。 若说没有情,那刚才又算什么。 “果然只是同情罢了……” 伤狂气息游离着,“那个吻,只是同情……” 话音未落,帝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响,不禁立时回身看去,伤狂竟是已经倒在地上――他已是奄奄一息了。 “伤狂!” 帝君急了,俯身下去瞧他,只见他手上握着带血的玉簪,冕服上浸着血迹,胸口若有若无的起伏着。 “你伤到哪里了?快让孤看看。” 帝君抬手欲拨开伤狂的冕服,伤狂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帝君!” “你不必救我了。我活着,本就是个错误……你今生还会有其他的无伤臣,千下,也自会遇到他的爱人……” 伤狂奄奄道:“就算我活着,爱的也不是他。咳咳。” 伤狂嘴角染着血迹,他微微一笑,“我自己了结,也不会损了你们兄弟的情分。” 帝君握着他的手,“你做什么!孤……” “嘭!” 还不待帝君说完,宫门处传来一声巨响,宫门竟是被震飞了出去。 只见门外立着一位红衣男子,聆台下迟迟不肯离去的大臣们见状竟是吓得腿都软了。 有的人甚至连手中的玉圭掉了都不知道。 “是三王爷!那个邪君!” 有人喊到。 “什么?那个人是三王爷?” “啊……邪君!快逃命啊!” 一时之间,聆台下呼喊声、奔跑声此起彼伏,与雷雨声交相协奏着。 千下一双红瞳扫视着台下仍跪着不肯离去的众臣,也不管他们是真的执拗,还是被吓得站不起身子,冷声呼道:“尔等若是再停留片刻,本王,便是要先杀你们、再血洗京城!!” “还不快滚!” 千下一声怒吼,聆台下失神的官员们尽都回过神思,提起衣裙便是在这雨地中奔走。 千下心中有事,也不多做停留,抬脚便是进了蓄聆宫。 见帝君抱着奄奄一息的伤狂,他本就红透的眼眸变得更加猩红。 “你做了什么!” 千下一个闪身,从帝君手中夺过伤狂,抱在自己怀中。 还不等帝君解释,伤狂便笑道:“不关帝君的事,咳咳,是我自己……” “云狂你别再说话了。” 千下心疼地望着他憔悴苍白的脸颊,血瞳瞪了一眼帝君,二话不说,抱起伤狂飞身而去。 空中余音响彻――“他若是有半点不幸,本王便要你们全部陪葬!” 伤狂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光,那光芒阻挡着风雨,即使在这雨中飞翔,他也不觉寒冷。 恍惚间,他看着千下的脸庞,竟是不由想起那时帝君带自己入宫时候的景象。 那时自己也不问为什么……那种信任的感觉,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 “千下……” 伤狂轻声地呼唤着。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千下湿润着眼睛。 他在埋怨自己,怎么能把自己最爱的人托付给别人照看,怎么可以令他身陷险境。 “没关系的,我知道自己没时间了。” 伤狂笑着依偎在千下的胸膛上。 “别说傻话,你忘了吗,我……本王可是神医!” 千下加快了速度。 伤狂笑而不语,听着千下的心跳。 如果自己喜欢的是他该有多好? 不怕世俗,没有后顾,对自己一心一意……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肩负着天下的帝君! “咳咳。” 伤狂心下一激动,不由又咳出些许血水来。 千下用力抱着他,“撑住啊,千万要撑住……别睡!不要闭眼睛!” “可是我好累……” 伤狂眼角划过一滴泪珠,终于闭上了眼睛。 -----伤狂扶着冰冷的墙壁走着,脚下的地面很奇怪,不住地起伏着――似曾相识。 突然,他想到无伤大典之前帝君带自己去的那个密室,雏龙的肚子里不正是如此吗? 可,自己怎么会又回到雏龙的腹中? 那不是个幻境吗? 苦思无果,伤狂凭借着记忆,很快来到了雏龙腹中的那间屋子面前。 他记得,开门的那个人是千水。 “千水?” 他试着轻叩柴门唤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真是千水。 “狂儿?” 和那时说话一样……不对,自己那天还看到了一个人! 这样想着,伤狂侧过身子向千下身后看了过去,竟是真有一个黑袍人坐在那里。 可正是这时,千水将门闭上了。 “在看什么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千水站在门前,拨弄着伤狂的青丝。 伤狂摇摇头,指着木门,“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进去?” 千水一愣,“为什么?” “我看见一个人……” 伤狂迫切地想看到那个人的脸,他只觉得好熟悉。 “人?这里就我自己。” 千水摊开手,哭丧着脸说:“还说呢,被雏龙吃了好些天了,都没人想起我来。” “……我真的看见了。” 说着,伤狂就绕开千水,推开木门想证明给他看。 “都说了没有……” 千水刚一随伤狂进来,便是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黑袍人,一时语塞。 “你是谁?” 伤狂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轻声问道。 他记得,帝君说过,这里除了他和雏龙是必须出现的,其他人,都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那这个人……这样的打扮……“小哥哥?” 伤狂此话一出,那本无僵如硬石的黑袍人居然要抬起头来。 可就在伤狂要看到他的容颜之际,他眼前一黑,竟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你把这扇子拿好,日后我可凭借它认出来你。说不定,这扇子……会救你一命。” 小哥哥? 伤狂看见了儿时的自己,躺在那个少年的怀中,他将折扇递给了自己。 他说,这扇子会救自己一命……对,小哥哥那么厉害,他一定知道怎么救自己,他一定知道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对,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云狂?云狂?” 有人叫我? 伤狂四下环顾,可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那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逼真……是千下! 天变的大雨、群臣的呼声、帝君的冷眸……一切一切,千万的回忆碎片涌入伤狂的脑海,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要死了。 “千下!” 伤狂大呼道。 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找到小哥哥,还没有扭转命运,还没有能和帝君在一起……伤狂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不断地挣扎着,他想要活着――千下,救我……每夜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求书评区活跃。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一章:殒命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已痴心错付,再收已难。品书网 wWw.Vodtw.com“二哥,你干什么!” 千下猛地推开抱住自己的千水,怒吼道。 “我干什么?你应该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千水怒目圆睁,“他刺穿了自己的心肺,已经没救了,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千水指着花床上躺着的伤狂,他的血顺着花床流淌着,已然没有了气息。 “不,他的红泪还在,他在呼唤我……我感受到了。” 千下扑在花床上,看着伤狂那绝美的容颜血色尽失,一股钻心的痛令他近乎发疯。 “你尽力了,三弟……” 千水缓和了语气,岂料他的手刚搭在千下肩头的时候,千下就猛地甩开了自己。 千下怒道:“我没有!我还没有尽力……” 突然,千下想到了什么,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呼道:“对,对!我还没有尽全力……我还有办法救他!” “你,你要干什么?” 千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他的心已经是王兄的了,你救他,他也不会爱你的!” “我不管。我只要他活着。” 说着,千下袖袍一挥,在自己身侧建立起一道结界。 不待停留,他纤白修长的玉手就开始变化着结起印结来,周身泛起耀眼的红光。 千水大惊失色,拍打着结界,大吼着:“停下来!千下!你做什么!快停下来……不要再结印了!二哥求你了!快停下来……” 对于千水的呼声,千下置若罔闻。 他自顾自地结着印结,令身上散发的红光裹住伤狂的身体。 缓缓地,伤狂竟是被红光拉到千下面前,立着身子,与千下面对面的站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仙子。 “千下!” 千水大吼着,可千下似乎根本听不见他的吼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只见千下闭上狭长的瑞凤眼,缓缓地靠近伤狂已无血色的唇瓣,轻轻一吻,一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珠子从千下口中溜出,滑入了伤狂的体内。 千水瘫坐在地上,无力地捶打着结界,“我的傻三弟,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结界内,失去了金珠的千下身子猛地一震,顿时脸色煞白。 他缓了缓气息,定住身子,轻轻地将伤狂放在花床上,自己微弱地喘息着,坐在地上。 结界开始闪烁起来,显然千下已无法维系着它了。 千水见结界不稳,立即站起身子,等待着结界的消失。 终于,在千下咳出一口鲜血之时,结界破了,化作万点尘星,飘飞而去。 “千下!” 千水握住千下冰凉的手,“你这是何苦。” “二哥……” 千下哽咽着,“等他醒了,你就说,是你救的他,本王从未出现过,好吗?” “不。你要说,就自己与他说。” 千水使劲地摇头,“我是不会替你领功的。” “二哥,拜托你了,我不想他知道我是……” 话音未落,千下突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只见一把折扇落在地上。 千水叹了一口气,拿起折扇,喃喃道:“你已为他丢了三条性命,值得吗?” 千水将折扇放到伤狂身边,望着他渐渐变得红润的脸,不禁失神,“我带你来北国,是不是错了?” “唔……” 伤狂动了动唇,千水以为他要醒了,立即躲了起来。 等了片刻,未见动静,千水这才露出头来看着,原来他只是梦呓。 千水舒了口气,看着远处的雪灵阁,摇摇头,捧起伤狂,不禁道:“千下,你本不欲他与我在一起,恐他对我动情……却不想将他托付给王兄才是大错之举……” “喈――” 雪灵阁处一声嘶吼,响彻心扉。 千水无奈叹气,“这般生气又如何。痴心已错付,再收已难。” “……” 雪灵阁再无声响,千水摇摇头,飞跃而去。 当初他对伤狂只是欣赏,而知道了千下的感情之后,他对伤狂就更是避而远之,不敢与近。 生怕自己招了伤狂的心,伤了千下。 可未曾想,伤狂却还是将痴情给了别人。 “你真的是北国的灾星吗?” 千水看着怀中伤狂的秀脸,又看了看脚下的河川,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突的窜入他的脑海。 “不,千下救你不易……我不能这么做。” 千水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可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千水落身停在逍遥府内,步进客房,将伤狂放在床上。 踱步之间,千水内心挣扎着。 正此时,伤狂一阵咳嗽,竟是醒了过来。 “千水?” 伤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千水。 而千水那本欲生硬的心却是在听到伤狂的声音之际,随着万千想法,顷刻融化。 饶是知道他可能就是北国的灾星,却也始终无法对他摆出那副应对敌人的表情来。 “狂儿,你醒了。” 千水飞快地上前两步扶起欲坐起身子的伤狂。 伤狂虚弱地张望了一下,不禁问道:“千下呢?” “千下?” 千水心中一痛,千下为你丢了一命,如今要出来怕是又不知是何时了。 不过因为千下临行前的叮嘱,千水还是茫然地道:“他从未来过啊。” “是吗?” 伤狂低眉想着,他想到千下突然出现在蓄聆宫时的模样,不禁看向千水,“不对,是千下带我出宫的。” “你想什么呢?是我把你抱出来的。” 千水一笑,敲了敲伤狂的额头,“千下还在外游历呢,这么远,哪赶得及救你。” “是吗?” 伤狂捶打着脑壳,他回想起千下破门而入的时刻,那身影……似乎又好像是千水。 难道,自己记错了吗? 可是叫他千下他也没有拒绝啊? 他抱着自己飞出宫墙,身上映着红光……“不不不,我看到那是红光……” 伤狂用力回想着,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千水一愣,旋即笑着一翻手掌,“你看。” 说着,他的手上就放出耀眼的红光,“还不相信我。” “……” 伤狂狐疑地看了看千水。 突然,他想到自己是要死了,不禁看看胸前的伤口――可这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伤口,若非自己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怕是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 “我怎么好了?” 伤狂盯着千水,“你也会治病?” “……什么话。我的医术虽然不及千下,但比起寻常大夫,我可真是厉害极了。” 千水扬扬得意地拍着胸脯。 伤狂微微笑了笑,“那也不可能一点伤也不见了。” “这你就要多亏千下了。” 千水咧嘴一笑,心中却是满满的痛。 “千下?” 伤狂糊涂了,看着千水,千水笑道:“是啊,千下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炼制丹药,而且他练得丹药功效都足以媲美仙丹。” “我刚才就是给你吃了他炼制的九转金丹。这才保住你一条小命。” 千水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是不住震颤。 “……” 伤狂羞涩一笑,“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莽撞的。” “你知道就好了。” 千水笑嗔了他一眼,“虽然你没什么眷恋的,又不怕死,可你也不该就这么去了。你要知道,千下他很紧张你的。” “千下?” 伤狂一愣,旋即笑道,“我想你们都误会了。” 伤狂坐起身子,不禁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是树叶上承着的雨水还嘀嗒嘀嗒的交替着。 “我以前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就像起初我以为自己对你动了情一样。” 说着,伤狂看向千水。 这时伤狂已然没有最初与千水对视那般慌乱的感觉了,他从容、淡定,因为他知道,他已心有所属。 而千水也是发觉了伤狂的变化,心中竟是没来由的沉了几分。 “可直到我遇到帝君,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会对他朝思暮想,也不仅是会渴望与他在一起,更关心的――是会希望他开心。” 说到这里,伤狂不由低下头,看着冕服上残留的血渍,喃喃道:“如果没有找到扭转命运的办法,我还是会做出与今天一样决定。” “狂儿,你在说什么?” 千水唤着出神低吟的伤狂。 “千水!” 伤狂突然抬起头来。 千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你告诉帝君,有朝一日,我会回来找他的。” 伤狂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他从未如此决绝过。 “走?你能上哪里去?” 千水心中不免忧愁,自己何时对伤狂来说,已成为一个局外人了。 伤狂心中激动不已,抓着床缘,“我要去找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能帮我渡劫,帮我改变人生……” “到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帝君……” 伤狂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暗含情愫的眼神已是被千水看了去。 “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千水笑了,心中满满的苦涩。 “有的。我知道,他就在北国。” 伤狂笑着敛起凉被,这一动,他却是摸到了一块儿硬硬的东西。 不由好奇,他掀开凉被一看――“啊!我的扇子!” 新读者:福建省泉州市读者(ip.117.28**).点完了三十七章……醉了。 万分感谢。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二章:失踪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停的猜、猜、猜,又卜了一卦吉凶祸福,还是担惊受怕对你的爱、爱、爱,望断了天涯造化弄人,缘分阴错阳差……(《卜卦》)“我的扇子怎么会在这里?” 伤狂欣喜地握着扇子看向千水。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千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是那些士兵拿来的。以为是本王落在船上的。” “哦,这样啊……那也许,这真的是天意。” 伤狂喃喃道。 自己刚计划去找小哥哥,现在折扇就自己出现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然而千水却是在心中苦叹——这扇子早已被士兵们不知扔去了哪里,是千下他不辞辛苦,入海寻陆,一遍又一遍的寻找,才在那不知名的小山岗上寻到它。 千下为其奔走,却也因此将心中人儿拱手“送” 了旁人……哪里来到天意,都是千下为了从你的意! “啊,既然扇子找到了,我这就动身出发。” 说着伤狂便是兴奋地要下地行走。 千水立刻拦住他,“你到底要去找什么人?这么急……我都说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能渡劫变命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王兄的卦象还未出来,说不定与你无关。” “无关?” 伤狂不由一笑,反问道:“你信吗?” “我。” 千水迟疑了。 怎么可能与他无关,他也许就是北国的大劫! “你看,你也不信。” 伤狂笑笑,“还是让我走吧。如果我解不了这一身厄运,我自会了结。” “你,你想都别想。” 千水心下生气,“救你一命有多难你知道吗?千……欸,总之,你不能再这样了!” 千水一时语噎,真相又不能说,心中一阵憋屈。 “好了,别生气了。” 伤狂靠在床上,“如果你们都不介意我是什么灾星,我自然不会介意。谁会没事就想死呢?” “……” 千水沉默了。 如果王兄卜卦出来,说他的存在,会令北国遭逢大劫,那……自己真的会留他一命吗? “你不去看看帝君吗?” 伤狂轻声地问道。 他知道千水一定十分想知道结果,而帝君此时,也许正需要一个人陪着。 “我?” 千水犹豫着,“我要看着你,省得你跑了。” “……我不会跑的,我也想知道结果。” 伤狂蜷在床上坐着,“如果可以,我还想亲自去。” 毕竟……也许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伤狂心里默默地说着。 “好啊,那我带你去。” 千水爽快地答应了,连伤狂都是有些惊讶。 但其实千水心里是想着将伤狂这个烫手山芋让帝君去处置。 自己下手,终究是太无情了些。 但不杀他,对北国有威胁又怎么办? 只能让那一国之君来决定。 就算帝君不忍,那大臣们也不会允许他活着。 明奏暗杀的,伤狂怎么也不会活着了……想到这里,千水愧疚地看了一眼伤狂,最后他还是决定将这一切自责内疚,都抛逐脑后,笑着敲了一下伤狂的脑袋,“愣着干什么,走啊。” -----御书房中,帝君褪换了衣裳,坐在书案边,盯着桌上的七枚卦钱,迟疑着。 “帝君……” 币元在一旁唤道。 “容孤再想想。” 帝君撑着头,闭上眸子,心力憔悴的模样。 这卦若是要杀伤狂,自己该怎么办? 千下还是不要救他吧……可为什么,心里却期望着千下救活他? “帝君,裴度求见。” 币元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裴度,转而对帝君说道。 “裴度?” 帝君睁开眼睛,“他来做什么?他刚才做什么去了?” “这……三王爷来了,他许是吓跑了。” 币元心有余悸地说道。 想到当时三王爷出现,自己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聆台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哦……” 帝君斜靠在椅背上,“传他进来。” “是。” 币元冲裴度一招手,裴度便是跑了进来,匆匆跪地,道:“参见帝君。” 帝君冷目一瞥,“起来吧。” “谢帝君。” 裴度偷偷看着帝君。 帝君冷声道:“说吧,来见孤做什么?” “啊,我……我找不到先生了。” 裴度骚骚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那会儿天变异象,他已是吓得不轻,接着三王爷又出现,他更是吓得连魂都丢了,随着其他宫人就逃了。 “听别人说,看见帝君把先生带走了……” 裴度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来看看。” 币元也是看向帝君,他知道帝君带走了伤大人,可后来回来的时候,却未曾见到人——主子没说,做奴才的更不能问。 虽然心里好奇,但还是忍着。 这会儿裴度问了,他便也是要听一耳朵。 “恩,是孤带走的。” 帝君又想起那个吻来,不禁失神。 自己本是想带他远离群臣咄咄逼人又刺耳非常的谩骂声,可没想到,自己伤他的更甚。 “不过,他又被三王爷带走了。” 帝君随意地说着。 在他看来,伤狂被千下带走也未尝不是好事。 起码千下会护他周全,不顾旁人的眼光,誓死也会保住他的性命。 “三王爷?!” 裴度失声叫道。 币元立时嗔了他一眼,裴度自知是失态,躲避着帝君冰冷的目光。 “三王爷怎么了?” 帝君冷声道:“他就算是要灭了天下,也会为你家先生预留一席之地。” “可以说,这天下间,最不会伤害你家先生的人,就是三王爷。” 帝君冷眼看着他。 他最恨别人提起千下时那副惊恐的模样,可他却无法改变众人的想法。 “……” 而裴度见帝君有些生气,便不敢再言。 不过他心中仍是对帝君的话感到惊讶,虽然他总见自家先生提起三王爷,却不曾想,三王爷这样喜怒无常的邪君会独对先生这般照顾。 “好了,你先下去吧。” 帝君随手捡起桌上的一枚卦钱,心中烦躁。 裴度也是这才看见书案上的东西。 他心中一惊,难道大典上大人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先生真的是灾星? 是妖臣? 那自己……“还愣着做什么?” 币元低声提醒道。 帝君抬眼见裴度盯着书案上的卦钱,面色不由一沉,“孤还未卜卦,你不要随着旁人胡思乱想。” “平日你与你家先生相处时间最长,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你看,他像灾星吗?” 帝君冷声问道。 裴度细细一想,先生平日总挂着一弯温和谦逊的笑容,谈吐举止之间透着几分高贵雍容,但却平易近人,待自己也十分照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灾星? 定是那些大臣们乱说话! 可是……那天变又怎么说? 帝君瞧见裴度神情的变化,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是道:“至于天象突变,原因多而繁杂。不见得就是指你家先生的。” 裴度点点头,是啊,那站着那么多人,怎么就能肯定是先生!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孤要卜卦了。” 帝君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疲倦。 他不知自己要如何面对。 “是。” 币元对裴度使了眼色,匆匆退下了。 御书房中,又只剩下帝君一人。 帝君捻起卦钱来,喃喃道:“你可要说些合孤心意的事。” 说罢,帝君闭上眼睛,袖袍一挥,七枚卦钱便是悬浮在了空中,似是有一个无形的大球包裹着它们,它们在其中游走,撞了无形的壁又会被弹回去。 帝君闭着眸子,心中想着天变之事。 手中印结一变,陡然睁开眼,七枚卦钱噼里啪啦的落在书案上,各自打着旋转着。 帝君紧紧地盯着他们,心中默念着伤狂的名字。 他真的希望这一切都与伤狂无关。 呼呼……啪! 卦钱终于停了下来,安静地倒在桌上。 帝君立即看卦,这一看,他竟是兴奋地站起身来,然而还不待他说话,一道白影便是破门而入,喊到:“王兄,我把狂儿弄丢了!” “你说什么?” 帝君刚放松下来的心突地又悬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千水。 千水一咬牙,自责地道:“我就不该相信他。” “到底怎么回事?” “唉,他说他要与我一同来宫里看你卜卦的结果,我就带他一起来了。谁想在路上,他说他不舒服,要去和春堂开点药,让我在屋外等他。” 说到此处,千水更是一脸懊悔的神色。 “我竟然真的没多想,就在外等他。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问过掌柜才知道他从后门跑了……” 千水咬着牙关,切切地道:“他根本就是觉得自己是灾星!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来宫里!” “孤应该早卜卦的……” 帝君失神喃喃道。 千水心头一紧,问道:“莫非他真的?” 说着,千水便是伸头看向书案,想一探卦象究竟。 帝君攥了攥拳头,指着卦象失色的道:“孤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妖臣灾星……卦象上说,北国将有大祸,留住伤狂可保千年基业!” 帝君一双失神的眸子看向窗外,“难道这都是天意……” 新读者:广西南宁市读者ip.222.84.*.(可能就是迷途小猫),无论怎样,感谢你助胤修点击上涨,万分感谢。 PS:子时更新,敬请期待。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三章:墨家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人总以为自己窥探了天意,却不知老天按着自己的心意不断地推演着新的故事。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什么?” 千水也是一惊,“他是北国的救星?那老天应该显什么雨过天晴,而非骤雨突至吧?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虽然如此说着,但千水知道,帝君的卦从未错过,只是他不愿相信,竟是从自己手中把北国的未来丢了……这对一个以国为命的人,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而帝君作为一国之君,他此时更是懊悔不已,如果自己在天象刚生之际,不是怀疑伤狂,而且相信他,为此卜上一卦……但,没有如果。 “孤不知道。大祸、大祸……” 帝君喃喃着坐下,他在想是什么大灾大难会令北国千年基业亡于一旦。 千水见状也是坐在帝君身侧,不禁沉思起来。 北国的基业积攒千年,会有何大患无法应对? 正想着,只见帝君突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道:“是千河!能灭北国的,只有千河!” “千河?” 千水的表情由疑问化作惊恐,摇头道:“这不可能,二十年前才……” 说到这里,千水哽咽了。 那时他只有七岁,北禁城边围满了难民,他在深宫之中,听着那在北国四境延绵的呼喊声、哀求声……日日夜夜,难休难眠。 这在年幼的千水心中,变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他发誓,他要守护北国;他发誓,一辈子,不再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然而,终究还是逃不过。 “千水……” 见状,帝君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头。 那年自己随君父在外安抚民众,丢千水一人留在宫中,回来后,千水连话都不会说了……后来灾难过去,千水渐渐地恢复。 只是自那时起,他就变得游手好闲,有些吊儿郎当的。 几乎从他口中,就听不到几句真话。 然而,帝君知道,这一切只是千水在掩盖他心中的恐惧……生在帝王家,终究是被那无尽的恐惧侵蚀。 “大哥,这,这不可能的……” 千水哭了,贴靠在帝君的怀中。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哥” ,更是叫得帝君的心都融化了。 从水灾过后,千水再未如此叫过自己。 帝君僵硬的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搂住了千水,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孤也不希望是这样……” 帝君深吸一口气,“可是天命,难违。” “不,不会的……” 千水拼命地摇着头,睁大着眼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办法、办法……” 突然,他想到什么,突地坐起身子,抹掉脸上、下巴上的泪珠,兴奋地抓住帝君的肩头。 “不是说,狂儿可以救北国吗?不是有他,就可以避过劫难吗?” 千水笑得更甚,“我去把他找回来。” “……” 帝君看着他,“孤不知,如何一个人可以挡得住千河这样的劫数。” 千水愣了,旋即他站起身子,“我不管。他一定可以的,卦象上说他行,他就行!” 说到最后,千水的底气也是用尽,立即泄了气,语气软了几分,说道:“总之……先把他找回来再说。” “恩。那此事就交给你吧。” 帝君扶额道:“孤也发榜找他。” “好。那我这就去了!” 说罢,千水就飞身而去了。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刚才在和春堂把伤狂丢了,他根本没想着去找,在他看来,跑了也好,省得自己和帝君为杀他与否而为难。 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他很担心伤狂已经出了京郡了。 那里的渡河每天发上百条船,来往的人有数万,自己到时再寻他,就像大海捞针那样困难了。 御书房中,帝君盯着卦象,一副失神的模样。 他环顾四周,仿佛看到伤狂正在磨墨,然后他抬起头来,见自己看他,微微一笑,又低头磨墨去了。 看到他在书柜边废寝忘食的读书,但当自己看向他时,他会突地将手中的书拿掉,然后冲自己尴尬地笑笑。 又回身看向屏风,伤狂夜里总会从那里出来,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 笑着递给自己。 恍惚间,帝君抬起手来,那人影却是化作尘星,消失了。 伤狂的一颦一笑,充斥着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帝君靠在椅背上,闭着冷眸,紫唇微微开合,叹出一口气来。 他回想起自己多年前卜算的那一连环卦——若自己当初不救那个孩子,则自己与他都会死;救了他,他若不留自己,他与自己今后便再无瓜葛,但他留了自己,就说明二人还会相遇。 而相遇的时间,是自己三十岁而立之年以前,若他没有来,自己与他的种种因果也会随之而去。 但他若是来了,自己必须要认出他,娶他为妻,否则厄运与自己相伴终生,那孩子也会为此受尽折磨——甚至……“再等等,再等等……” 帝君喃喃道。 再过两个月,自己就满了而立之岁,到时便不再畏惧,不再心心念念着那个孩子——安初。 到时,自己就可以娶那个终日抹着笑的人……-----“这衣服太过招摇……” 伤狂四下望着,自己一袭冕服,在这寻常街道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在这北国又举目无亲,身上又无盘缠,想换一身衣服,何等艰难。 想着,伤狂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脱去了冕服,用竹筐盖着。 不过又想想那九旒冠上的玉珠,自己没有盘缠,不如用此充钱。 心下决定之后,便是费了力气,将玉珠拆了下来,装进中衣内里缝着的布袋中。 准备妥当后,他将折扇别在腰间,四下看看,又是再生犹豫。 赤着脚,只穿着中衣的他,如何能行出去见人呢? 虽说自己没什么富贵人的架子,可他自小的修养却也是端庄得体,哪里这般模样出过房门。 在小巷中犹豫许久,他还是决定咬咬牙,上前行去。 哪料还未出小巷,一个黑影便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哎呦喂!” 一道浮夸的叫声吓得伤狂立即用广袖遮住了脸。 “喂,官人,你干什么呢?” 那人稳住身子,拂了拂身上的土,好奇地打量着伤狂。 “嗯?” 伤狂悄悄地露出眼睛,只见面前的男人灰头土脸,一身褴褛衣衫,似是个乞丐。 一看不是宫里人,伤狂这才放了心,对那人抱歉地笑道:“对不起,不是有意撞你的。” “嘿,官人,分明是我撞的你,你还道歉?” 乞丐围着伤狂打量一圈,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兽,笑着问:“官人,你这一身打扮,做什么去?” “我……” 伤狂迟疑了。 “瞧您这身料子,定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主儿。莫不是遇了匪贼?” 乞丐看看伤狂露在外面那白嫩的玉足,不由笑笑,“啊?赤足贵人?哈哈……” “赤足贵人?” 伤狂笑了,“我哪里是什么贵人。欸,小哥,你能不能帮我讨件衣裳。” “衣裳?” 乞丐扫了扫伤狂的打扮,“是该换件衣裳。” 转而他又看看自己,咂咂嘴,“恩,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伤狂笑了,“虽是褴褛,却也齐全。若是小哥愿意的话,我愿一买。” “买?” 乞丐一笑,“那官人要出多少银两?” 伤狂从袋中摸出一粒玉珠来,“够吗?” 乞丐一见玉珠,立即握住了伤狂拿玉珠的手。 伤狂这才注意到,乞丐的手白嫩纤长,不似他脸上有灰尘遮掩。 而乞丐却不知伤狂在想什么,四下看看,小声地道:“你做什么!这可是宫里的东西,你随便拿出来流通,被人瞧见,可是要杀头的!” “这也能看出来?” 伤狂自小生活在宫中,他是无法区分寻常人家与宫中的东西有什么区别的。 “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蠢,也不像是贼啊?” 乞丐一脸嫌弃地看着伤狂,“亏你长得这么美了。说,到底什么来路?” “我……” 伤狂慌乱地闪躲着目光,他好担心乞丐去告发自己。 没想到自己才出宫,便是又要被抓回去了。 “欸,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 乞丐一脸坏笑。 伤狂一惊,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嘿,别紧张,我也是我也是。” 乞丐拍拍胸脯,眉飞色舞地说道。 “什么?” 伤狂这才细细看向乞丐的眉眼,只见他五官端正刚毅,但薄而长的唇瓣之间却透着几分邪气。 再看他白皙的手,嘶,刚才只顾着看他右手,却不曾注意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指镶墨绿宝玉的指环。 伤狂一惊,慌忙抬起他戴戒指的手,果真发现在墨玉之上刻着一个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的文字——墨。 伤狂抬眼看他满含笑意的眼睛,震惊地问道:“你是墨家的人?” 感谢友人“华竹漫川” 打赏贵宾票票十张,成为第一位粉丝……感谢读者“迷途小猫” 收藏本书,深深鞠躬。 love u! 哟哟,今天点击过700,老开心,通报一下第700个点击的人吧,哈哈,广东省读者ip.120.198.*.*。 感谢哈! 本书来自 第四十四章:黑熊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品书网 wWw.Vodtw.com“哇,好眼力好眼力啊!” 男人甩了甩凌乱的长发,兴奋地拍了拍伤狂的肩头。 转而又是一躬身自言道:“在下墨尘砚,不知姮子芳名啊?” “你是墨尘砚?” 伤狂惊讶地看着他。 他记得在御书房中的那些书里和各国策中看到过,大天朝皇族墨家先祖偶然得到过一块儿传说是千年一结果的玉神树上结下的神玉果。 这神玉虽小,却有护身、固颜、延寿之神效,所以墨家先祖就命天下最好的玉匠师父为他用此玉打造了一枚指环带在身上。 所以大天朝每一代君主几乎都是百岁高龄。 然而有得必有失,长寿如斯的他们注定育子困难。 绕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墨家一代代也从未超过一手数。 而当今的墨皇已是鲐背之年,膝下一儿一女却都还未及而立之年,是墨皇的两颗掌上明珠。 这有神效的墨戒更是在他长子墨尘砚出生之际,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宫三千余母养着这一个男儿,自是少不了疼爱。 而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且不说他站着的地方是北国境内,单是这一身破烂衣裳就令他与皇族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毕竟这大天朝虽不及北国江河山川峻秀,但除此之外,他们的兵力财力都可以与北国为之一比。 而他们唯一的皇子却是这样的打扮出现在别国的土地上……“欸,” 墨尘封似是看出了伤狂的想法,自来熟地往伤狂肩上一搭,说道:“你别看我穿成这样,我这叫策略。” “策略?” “欸,是了。我这模样,任谁都想不出来我是墨尘砚。” 墨尘砚得意地蹭过鼻头,可见伤狂一脸不经意,他干咳一声,“自然你是例外。我没将这戒指藏好。” “哦。” 伤狂四下看了看,略显焦急地道:“墨殿下,那你能不能帮我给我也策略一下?” “哈哈,你怎么对我的身份一点也不感兴趣啊?你就不怕我是来暗查北国的吗?” 墨尘砚挑挑眉头,邪气十足地扬着薄唇。 “你也看出来了,我是宫里跑出来的,这些事都与我无关了。况且若真如你所说,你也不会这样不谨慎地暴露自己身份了。” 伤狂又看看巷子,“殿下,你可否将这身衣服卖于我?” “哈哈,别急,稍等片刻。” 说着,墨尘砚含住右手躬起的小指,一声鸣啸就从他口中发出,回荡在小巷之中。 伤狂正看着他,又是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哎呀,少爷,你真是累死我了。我刚甩掉他们,你就找我!累死我了,呼呼。” 伤狂细看来人,那是一个与裴度一般大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额间坠着金丝玉佩,垂下几缕青丝,其余都用簪冠盘着。 他穿着不平庸的丝绸衣织,只是显得有些凌乱。 正喘着粗气,说着话便是倚着街墙就蹴溜着坐到了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瞧他满头大汗的,似是才行了什么十分劳累的事。 也是,他背了两个大包袱,自是十分辛苦的吧……“咦,这是?” 少年察觉到伤狂的视线,不由看去,这才注意到墨尘砚边上还立着个人。 墨尘砚二话不说踹了他一脚,“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还不快见过……嘶,你叫什么来着?我怎么给忘了?” “切。” 少年一甩衣袖,一副不屑的模样,去翻起了装水袋的包袱。 “我还没有回答你……” 伤狂又匆匆看了一眼巷子外面。 而这时,千水正出御书房。 墨尘砚一拍额头,“啊对对对,那你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啊?” “我……” 伤狂犹豫着,“你随便叫着便是。” “随便叫?” 墨尘砚不由一笑,“你真有意思。好吧,本公子就给你起个名字。” “哧!” 墨尘砚话音刚落,一旁正用水袋灌水喝的少年尽是将水喷了出来。 “……” 墨尘砚僵硬地转过头去,冷眼看向拆台的少年。 “咿兮,你看我也没用,我说的是实话。” 说着,少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十分惋惜地对伤狂道:“这位公子,你可不能听我家少爷的。” 少年瞥了一眼墨尘砚,满是嫌弃,转而又对伤狂说:“他这个人啥都好,就是起名儿不靠谱。哼,还老要帮别人起名字,你可不能顺了他的心。” “咦,你再说一个试试!” “啊啊,你揪我我也要说……这位公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嘛?呜呜……” 墨尘砚一听这话,正揪着少年耳朵的手突然松了几分,最后完全放下,一副理亏却还要争辩一番的囧样,低声道:“那是个意外。” “哼。” 少年一甩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伤狂,“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初进宫的时候,领了一个老好听的名字,可在殿……在少爷那里当差,他一瞧见我,就非要给我起名儿……” “碰巧那天他与几个大公公约着去斗鸡,结果人家赢了,他不乐意,听人家的雄鸡叫什么大黑熊,他就……哼哧呜呜。我就这么被我家公子给毁了。” 黑熊扫着面上的汗珠。 “嘶,黑熊,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毁了你了?那可是咱们皇宫第一鸡的名字。” 墨尘砚底气不足地辩解着。 黑熊转而对他一阵呵呵。 一旁的伤狂焦急地看看巷子,“随便怎么称呼都好了。我只想快点换身衣裳。” “欸,好吧好吧,嗯……你长的这样好看,那我就叫你美男子好了,咯。” 墨尘封左眉一挑,舌头暗里一卷,口中发出一俏皮响声,很是痞气。 伤狂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要是他知道千水此时已经快行到这条巷子边得话,只怕他会立刻扒掉墨尘砚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都好都好,快点,我怕有人来寻我。” 伤狂右眼皮一直跳着,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郁,令他不得不焦躁地微微拂袖。 “好好好,别急,黑熊,上土服!” 墨尘砚一甩袖袍,黑熊立时褪去一身疲倦,打起精神来解开包袱,取出与墨尘砚身上一般的破烂衣裳。 “来,美公子,穿上吧。” 黑熊呈上衣服。 伤狂二话不说就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可看了一眼赤足,又不禁抬眼看向墨尘砚。 墨尘砚一挥袖,黑熊立时从包袱中拿出一双草鞋来,“这也不知合不合脚啊。美公子比您这低一头呢。” “没关系,有的穿就好。” 伤狂伸出白嫩的玉手,匆匆一笑。 “听,听美男子的。” 墨尘砚点点头,挥着手臂,催促着黑熊。 “那好吧,公子,抬脚吧?” 说着,黑熊立即蹲下身子要给伤狂穿鞋,伤狂连忙一退,“我自己来。” 虽然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可他还是没有习惯被人伺候。 而且自己现在还是这样尴尬地身份。 黑熊看了一眼墨尘砚,墨尘砚允了,他这才将草鞋放下,做了一个“请好” 的手势,便转身收拾包袱去了。 伤狂穿好草鞋,又回身看了一眼暗藏冕服的竹筐,觉得已经妥当,便是准备呈上玉珠,辞别墨尘砚。 墨尘砚也不推辞,他自己还有墨皇派来的“追兵” 要甩,所以也不想多做耽误。 只是他一瞧见伤狂要递给自己的珠子,便是一阵头疼。 这家伙,就靠这个也想出逃? 这东西寻常人家哪里敢要,不给你告发都算好的……真是个白痴啊。 “唉,我怕了你了。” 墨尘砚拍拍脑门,“黑熊,给美公子些北国的银票。” “好。” 黑熊不由分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够吗?” “这……我怎么能白受你们的恩惠。” 伤狂苦涩一笑。 “怎么说白受,你把这珠子给我不就好了。就当我这是当铺!” 墨尘砚僵硬地笑着。 哪里的当铺敢有胆子收这个,也就自己这败家玩意儿才做这个买卖。 “啊?好。” 伤狂天真地笑着,从内袋中掏出一把玉珠来,“都给你吧。” “噗——是有多少?” 墨尘砚眼如铜铃一般盯着伤狂手上的玉珠,一阵“狂吐” 。 黑熊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 “我也不知。” 伤狂仓促地答道,然后四下看着,“有没有钱袋?” “这儿,这儿!” 黑熊最先反应过来,一举跳到伤狂身边,将自己腰间别着的织布钱袋大口一开,兴奋地盯着伤狂的手。 伤狂也不停留,掏了几下,便是把自己布袋中的玉珠尽都放进了黑熊的钱袋中。 墨尘砚本想出言阻拦,但一想对方如此单纯甚至蠢钝,带着这珠子也不安全,便是索性让黑熊胡闹去了。 交出珠子,伤狂也是心安理得地收好了银票,对墨尘砚作揖道:“多谢殿下,伤……在下感激不尽。” “他日等我摆脱了厄运,定当报您今日雪中送炭之情。就此别过。” 伤狂说得慷慨激昂。 而墨尘砚却是张着嘴巴看着伤狂一副清秀的模样,“……你就这样走?”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五章:千水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似是而非的真相,需得拨开云雾,一探究竟。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伤狂茫然地回应着他,“怎么了?” 墨尘砚摆出一副“当我没说” 的神情,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伸出双手。 伤狂正要退步,却发现墨尘砚只是在捻揉自己的头发,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虽然淋了雨,有些落魄的模样,却仍是白净寻常,没有乞丐的形象。 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之后,他反倒不急了,站在那里让墨尘砚随意揉乱自己的青丝。 墨尘砚满意地笑着,“啊,这就对了,乖,别动。” 正此时,墨尘砚映在伤狂眼前的手一闪开,伤狂竟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白衣男子行到了巷口边。 “嘶,千水。” 伤狂惊讶地唇瓣一动,心中一阵乱跳。 见千水还未侧过身来看,他立时灵机一动,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抓住墨尘砚靠在墙上。 “唔!” 墨尘砚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爬在了伤狂的身上。 本就比伤狂高壮的身子,更是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巷口站着的千水听见动静,立即转过头来,但见是两个乞丐在巷中行龙阳之事,一时尴尬。 黑熊本是要问墨尘砚怎么了的,可他却是一眼看到了千水,不禁回看过去,眼睛一瞪,“什么人?” “哦,小兄弟,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千水见巷中还有其他人,一时缓了尴尬,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长得很清秀的人?” “大概还穿着冕服。” 千水补充道。 一听这话,面对着伤狂的墨尘砚坏坏一笑,小声道:“小子,是不是你?” “拜托……” 伤狂的目光焦急而慌乱,他好担心会这样被千水带走。 “没见过。” 黑熊面色一阵茫然,“那是什么人?” “没什么。” 千水略显失落的转过身去,走了。 这是距离北禁城最近的渡口边最后一条巷子,可狂儿仍是不在……他会上哪里去? 莫非他决定走陆路? 黑熊在巷口偷偷地看着千水,直到他飞身而去,黑熊这才溜回来,拍了拍墨尘砚的脊背,“好了,少爷,他走了。别抱着了。” “哈哈。” 墨尘砚站好身子,看着面色绯红的伤狂一通大笑。 伤狂慌乱地道:“多谢二位相助。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定当报此大恩!” 说着,他就匆匆跑了。 墨尘砚抬起的手只好搔搔自己的头发,“唉,这家伙。” “好了,少爷,我们也快走吧。” 黑熊扛起包袱说道。 “好,你去前面备辆马车,咱们去平洲。” 墨尘砚一抬手,黑熊立即应声跑了。 而此时正在北禁城上方的千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刚才见得那少年,怎么会一身华服与两个乞丐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巷子呢? 貌似地上还有两个包袱……啊,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想到这里,千水立即掉头加速回去。 -----墨尘砚转身看了看伤狂总时不时留意的竹筐,闲着无事,他好奇地走向竹筐,抹了抹下巴,犹豫着要不要看。 正所谓知多命忧愁,到底要不要看? “咳,看一眼没关系吧。” 墨尘砚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无人之后,摩拳擦掌一番,一吸气,将竹筐拿了起来。 “我天,冕服?” 墨尘砚将竹筐丢在一边,拿起冕服来细细看,他瞧见冕冠上有九个小孔,不禁咂咂嘴,“这还是个九旒冠。” 说着,他将除去九旒的冕冠戴着了头上,孩子气地笑了。 “狂儿?” 千水刚到巷口,就看见一个穿着土服头戴冕冠的人蹲在墙角边,一时兴奋,“唰” 的一声窜到墨尘砚身边,就是一个肩拍。 “啊!” 墨尘砚吓得翻身倒地,回眸一见是人不是鬼,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道:“我去,官人,你要吓死人啊!” “你!你不是狂儿?” 千水四下看着,“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 墨尘砚将九旒冠丢在一旁,拍拍身上的泥水站了起来,“大爷的衣服都让你弄脏了,喂喂喂,你要干什么!啊!” 墨尘砚的衣领一把被凶狠的千水扯住,千水沉声喝道:“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不然我让你再也走不出这个巷子!” “……好凶啊。” 墨尘砚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人家好怕怕。吓得想不到了。” “哼。” 千水丢开墨尘砚,堵住他的出路,喝道:“好好想!” 墨尘砚偷偷看了两眼四下张望的千水,默默地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悄悄地放进了口袋中。 趁机还在手上抹了两把地上的泥水。 做好这一切地墨尘砚站起身,对千水楚楚可怜地说道,“官人,我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个官人就给我留了几件衣裳,说让我别告诉别人他来过,然后就跑了。” “真的。” 墨尘砚一双水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瞧着千水。 千水看了一眼地上的冕服,又看了看面前一身土服的乞丐,似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怀疑的。 “那刚才那个锦衣的少年为何出现在此?” 千水一见墨尘砚脸色变得难看,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破绽,追问道:“还有那两个包袱又作何解释?” “哼,别给我提那个杀千刀的黑熊。” 墨尘砚气呼呼地说道:“本来说好今日要和我私奔的,结果他又临时变卦,带着他的行囊回家去了。” “哼,你们这些有钱人,没一个靠谱的。” 墨尘砚越说越激动,最后更是指着千水的鼻子说道:“那个官人是不是也被你抛弃了?” 千水正要说话,他立即又抢过去话头说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抛弃了他。欸,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随便欺骗人的感情吗?” 千水面色一沉,他从未见过一个炎人这样啰嗦,像一个泼妇一般喋喋不休,他一刻也不想再此停留了——重要的是,伤狂已经不在这里了。 想着,千水就要走。 墨尘砚凯旋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一道声音便是打破了这局面,“少爷,马车弄回来了!呃,呃……” 黑熊还没跳下马车,那声音便已是传入了巷中,当他行到巷口,看见一副别有深意的黑眸盯着他家少爷的时候,他傻住了。 墨尘砚心中暗骂倒霉,面上却是一阵赔笑,“哈,被发现了。” “你是什么人?” 千水边问着墨尘砚,边向马车行去,“你们莫不是狂儿的同伴?” 说罢,他掀开帘子。 然而,并没有他想要的人的身影。 他不禁泄气看向墨尘砚。 墨尘砚一副“被你识破了” 的模样行了过来,笑盈盈地道:“官人,这真的是巧了。我二人离家出走,在此躲避府中人的追捕。” “黑熊是我的下人,我让他穿我的衣服引开那些人。你懂吧?碰见你要找的人,纯属是个意外。” 墨尘砚这话半真半假,说得也是有几分心安理得。 但是基于他前面的谎话,千水对他这番言辞也是不信。 不过他却不出言辩驳,而是打算放了他们,借此找到伤狂。 心下决定之后,千水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真的啊?” 墨尘砚一阵喜笑,屁颠屁颠绕过千水,“那我们就走了啊。” 见千水没有异议,墨尘砚放心地跳上马车,对千水摆摆手,“官人再见!” 转而他对黑熊道:“黑熊,驾车!” 墨尘砚话音刚落,黑熊便是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千水冷哼一声,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 身子一跃,追了上去。 另一边的伤狂此时已经到了渡口。 渡口的兵力添了几倍,而且对过往人群挨个盘查,显然,千水已经事先来通过了气,让官兵们留意来此的人群,以求抓住自己。 伤狂这样想着,不禁抹了两把墙灰在脸上,还特地将眉心狠狠地擦了一笔。 深吸一口气,向关口行了过去,排着队。 “……欸,今天这天儿真是诡异啊。” 一个士兵咂吧着嘴。 伤狂不禁竖起了耳朵。 “哼,不知道了吧。” 一个士兵得意地卖弄着,“那可是异象。这样的异象准没好事!” “啊?那会是什么事?” 士兵们凑到了一起。 “切,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 “什么?” 士兵们茫然着。 这时伤狂前面站着的队伍中突地有一个声音,道:“今儿是无伤大典的日子。北禁城的人都去了。官爷竟是不知?” 伤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哦,忘了忘了。哈哈……” “那这异象,岂不是说那个无伤臣有问题?” “废话,不是他还能有谁。” 一个士兵突地说道,“我们这是从北禁城刚调过来的,今天早上你们是不知道,大臣们都跪在地上请旨杀了他。” “说他是什么妖臣。” 另一个从北禁城出来的士兵补充道。 妖臣? 妖臣……伤狂默默地听着,心中一阵刺痛。 “妖臣?那岂不是北国之难?快杀了为好!” “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百姓们也不急着过关了,都现在那竖起耳朵听着,这可是国家大事! 伤狂也是无奈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怎么说?杀了他还不是帝君一句话的事!” 是啊,帝君若要杀了自己,自己还愁死不了吗? 可他没有……伤狂不禁看向北禁城所在的方向。 帝君是否在心心念念着自己,他卜了卦吗? 他的决定是什么? 那个吻,他是否会记得? “是啊,可是,有个人他来了,帝君杀不了啊……” “是谁?” 众人见说话的士兵表情惶恐,不由也是捏了一把汗。 “邪君!” 士兵心有余悸地说道。 “啊!他怎么来了?” 邪君? 伤狂愣住了。 那不是千下吗? 可是千水说,他从未出现过啊……本书来自 第四十六章:关卡 - 夫君在北 - 胤修 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 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 (《荷叶杯》韦庄)“当然是来救那个妖臣了。” 士兵说得唾沫横飞,“你们不知道,帝君本来都把他刺伤了,可邪君把他救走了!我看着邪君抱着他从空中飞走的。” “你确定是三王爷?” 人群中响起一道柔弱的声音,众人看去,原来是个瘦弱的乞丐。 士兵一拍胸脯,“那当然,当时群臣都吓坏了,邪君更是说,谁在敢多说无伤臣一个字儿,他就血洗京城!” “是吗,那个无伤臣和邪君有关系……怕真的是妖臣……” 伤狂已是听不进去了,若真是千下救了自己,那千水为什么要骗自己? 千下又去了哪里? “好了,快查关吧!那个无伤臣跑了,二王爷说必须要找到他。” 士兵催促道。 “跑了?那官爷可是要仔细查啊!” 百姓不再停留,他们也是迫切的希望可以找到那个无伤臣。 “他长什么模样,我们也好帮着找啊!” 有人说到。 士兵一笑,“自然好了,二王爷就说他长得十分貌美,一眼就能认出他。十**岁的模样。” “这么年轻?” “欸,管他呢!快快快,都抓紧时间啊!后面的,排好队!” 伤狂压低了头,跟着队伍,一声不吭地向前移动着。 终于轮到自己了,他不由紧张地攥起了拳头,准备一口气走过去。 “诶诶诶,别走别走,去,洗把脸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洗脸? 伤狂心中一紧,迟疑地看着士兵们身后的千河北脉。 “欸,这小家伙怎么可能是呢。” 突地一个士兵插了一嘴,“快不要浪费时间了,让他过去。” 伤狂立时殷切地看向那让自己洗脸的士兵。 他自幼没说过谎话,也不懂与人周旋,此时此刻更是一筹莫展。 只盼着上天保佑,对方放自己过关。 “啊,好吧好吧。快些坐船去吧。” 士兵挥挥手,也是通情达理地让开了路。 “多谢!” 伤狂兴奋地就要过关去,然而就在他刚迈过关口之际,千水那熟悉地声音却是又再一次响起:“找到了没有?” 伤狂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但幅度又不能太大,令得千水注意到自己,所以走起来有些别扭。 千水本是看着士兵,但后来突地绕着上船的游人环视了一圈,猛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顾士兵们笑着说“没有” ,径直迈向关口往人群中去。 “狂儿!” “啊!” 伤狂吓得心漏了一拍,不禁回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挽着三千青丝的姮子正被千水的手搭在他肩头上。 那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突地拍他,惊了一跳。 伤狂不禁压低了头,涌向了人群。 那个人的身形确实与自己很像,而且年纪也相仿。 亏得他在这里,不然自己定会被千水发现。 这样想着,他成功地涌上了贫民船。 借过窗子微微开的缝隙,他看到那人与千水在远处说着什么,千水的面色很尴尬,最后就离开了。 而那人竟是突然回眸,看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那是一双好看的蓝眼睛,像自己的一般。 恍惚一瞬,伤狂匆匆背过身去,生怕对方瞧见自己。 而那人只是一笑,却是不偏不倚不紧不慢地向贫民船行来,口中低声自语道:“安初,你终于来了。” 说罢,他踏上了船板。 而另一边的千水很是郁闷,他本以为自己跟着那辆可疑的马车便是能找到伤狂,可瞧着他们在路上吃喝玩乐耽误时间的模样,却不像是要与人会和。 直到听见二人的谈话,说什么那个公子大概已经跑远了,这才知道自己寻错了方向。 又急忙掉头回码头,谁知抓到一个还是错的……对方偏偏又似狂儿一般知书达礼,搅得自己好不尴尬。 这样恍惚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那个巷子口。 仔细回想了一下两次到这里的细节,他只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两个人神神秘秘,怎么想都有几分怪异。 听他们的口音,像是从极北的地方来的。 这样想着,千水迈进了巷子。 见伤狂的冕服落在地上,不禁想起当初自己带他来北国的日子。 那时的狂儿不惧生死,可为何,这时便要逃呢? 千水牵起玄衣的衣襟,准备将其叠好带回宫去,哪料自己刚刚一抖玄衣,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千水立时看去,那是一枚戒指。 千水的心兀自一紧,立即捡起戒指来一看——“墨家?” 千水眯起眼睛,“那个人…啊,墨尘砚!” 天,我放走了了什么人! 想着,千水立即握紧了戒指,一个飞身,便是跃到了巷子的顶墙上。 还不等他去寻那二人,一辆马车便是自己悠了回来。 只见马车上墨尘砚给了黑熊一个爆栗,碎念道:“还不快点!这衣服没兜你怎么不早说!我这神玉要是丢了,我就拿你血祭!” “好了少爷,你就别说了,马上就到了。这里人迹罕至的,哪里有人会捡到嘛!” 黑熊揉揉脑袋,刹住了马车,“吁——喏,到了。” 巷子上立着的千水默默地看着二人下了马车,直奔巷里去。 墨尘砚匆忙地抖落着冕服,黑熊也是四下瞅着。 然而,却是空无一物。 “完了……这下我真是死了。” 墨尘砚靠在墙上,一副颓然的模样。 “少爷……” “你们在找这个吧?” 二人听见声音,立即抬起头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玩弄着墨玉戒。 “又是你?” 墨尘砚没好气地望着千水,“你怎么阴魂不散的,我都说了那个人已经跑了,我不知他去哪了!” “我有在跟你提他吗?” 千水笑盈盈地看着墨尘砚,“我现在只关心你的事——墨、尘、砚。” 说罢,千水飞身下来,落在墨尘砚面前。 一身白衣,丝带飘飘,扫过墨尘砚的脸颊。 他真的喜欢猜对方的身份,就好似当初他叫“云狂” 时,伤狂回眸的瞬间流露出的震惊。 “你……” 墨尘砚慌乱地闪躲着眼神,他本是离家出走来神秘的北国游玩的,可这理由,谁会相信? “我?我怎么了?” 千水轻笑道:“我只不过是好奇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来我北国,竟然也不也不通知我一下,你看给您这怠慢的,啧啧,都成这般模样了。” 千水故作嫌弃地揪起墨尘砚身上的布条抖落着。 墨尘砚不悦地躲开身子,“用你管!” 千下一笑,“您瞧您说的这话,您可是我北国的客人啊,落魄成这样,到时传出去,别人都怎么说我们北国啊!” 墨尘砚不语。 他正寻思着怎么摆脱千水,但这面上却是摆着一副气愤的模样。 千水也没想着他会说话,径自地道:“好了,墨殿下,跟我走一趟吧?” 千水狭长的丹凤眼满含笑意。 今天找不到狂儿,先把他们收拾了也算立功一件……狂儿,就交给王兄的王榜吧……墨尘砚心知对方说着漂亮话,却是要将自己带回去处置而非待客,故是一阵端正模样,威胁道:“哼!我大天可不是吃素的,你若是敢对我不利……” “墨殿下您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千水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在千水看来,大天朝虽然厉害,却也还没有达到可以让北国忍气吞声的地步。 “走吧,殿下!跟我回,宫,吧?” 千水一把抓住墨尘砚的肩头。 “走就走,动什么手!” 墨尘砚甩开千水,没好气地向前行了一步,“你是什么人?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哈,不知北国二王爷有没有资格呢?” 千水逼近了墨尘砚的鼻尖,与之对视着。 墨尘砚也是吃了一惊,早在大天朝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逍遥王千水的名头,这也是北国三君之中唯一一个露过名字的人。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北国这样级别的人——“你就是千水?” “恩,想不到本王还是挺出名的啊。” 千水笑了笑,旋即面色一变,道:“走吧,墨殿下。” “……” 墨尘砚一声不吭地跟在千水的身后,对黑熊使了个颜色。 而千水则是余光一瞥,嘴角含笑。 这天下间,能近得他身的人,不超过一手数,何况这两个花拳绣腿的主儿呢。 亏得世人皆知逍遥王的名头,却不晓得他的手段。 黑熊会了意,立即抄起街边的竹竿,对着千水的后脑就是一击。 然而那竿子还未临到千水,千水便是突地金光一现,生生将那竹竿震碎了去。 “啊!啊!” 黑熊搓着刺痛的双手,在地上乱跳着小脚。 那竹竿的碎节插到了他的手中,刺骨的痛。 “黑熊,你怎么样?” 墨尘砚匆忙上前握住黑熊的手,一见那血肉模糊的双手,便是气愤地吼道:“你太过分了吧!” 千水茫然地回过身来,“怎么了?哟,受伤了?欸,没事就不要做些危险的动作,好生歇着啊。” “你!” 墨尘砚一拳即起,黑熊立刻拦住他,“少爷,我们打不过他的……” “瞧瞧,你这什么黑熊都比你聪明。” 千水笑着瞥了一眼墨尘砚,突地抓过黑熊的手,稍一用力,就令黑熊手中的肉刺飞射而出。 “啊!” 黑熊不禁惨叫一声。 昨个夜里做梦,梦见点击过了八百,起来之后以为是俺疯了……没想到真的过了八百。 感谢新读者:北京市读者(ip.220.181.*.*),一举过八。 依次情形看,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上一千了……好吧,是挺没出息的(#--)/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七章:挖坑 - 夫君在北 - 胤修 兜兜转转,谁在以面具示人;是是非非,谁又许几分公平。品书网 www.vOdtw.com“你干什么!” “想他好就老实点!” 墨尘砚刚要推开千水,千水便是冷声喝道。 话音未落,他的双手便是拂上淡淡的柔光。 黑熊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舒适的酥麻感,心知对方是在为自己疗伤,便是对墨尘砚低声道:“少爷,他确实没有恶意。” 墨尘砚怀疑地看着千水,不服气地说道:“哼,伤人的也是他,治病的也是他。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好心!” 千水深意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来北国,我不会抓你,他不攻击我,我也不会还手。懂了吗?” “……哼!” 墨尘砚双手抱胸,别头看向他方。 千水也不理他,专注地盯着黑熊的双手。 墨尘砚偷偷地侧过余光,打量着千水。 千水不禁想起初遇伤狂的时候,自己为肆秦疗伤之时,他也似那般端详自己的模样。 也是那天,自己说要娶他……“看什么?本王好看吗?不如你嫁给本王好了。” 千水斜睨着眼神,回看向墨尘砚。 墨尘砚慌乱扫过眼神,心跳加速,“我可不是你们北国的人,你胡说什么!” “哼。” 千水又看向黑熊的双手,见血已经止住,便从怀中掏出一巾方帕,为黑熊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嘴上却也没有闲着,笑道:“本王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外邦男人。刁蛮任性、还会害羞……就像你们那里的女人一般。” “你!” 墨尘砚若不是一脸泥垢,怕是那绯红的俏脸又会遭千水一般嗤笑。 千水一笑,将方帕随手丢进了别人家门前的纸篓中,便是转身向北禁城行去,声道:“好了,安心的随我走吧。” 正这时,一辆镌刻着“天” 字的马车正是停在了丞相府的府门之外。 马车停住,丞相府门前的迎门的小厮慌忙上前,问道:“是哪位大人啊?” “大天使臣!” 一道不卑不亢略显威仪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小厮本是躬着的身子突地直起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厌恶,道:“那你先等着吧!” 车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屑地别过头去。 小厮一拂袖,悠哉地步进门去,车夫不由转身对车里人说:“大人,您确定要见他们丞相吗?对方的态度……” “能怎么办?殿下重要,还是你我的面子重要。” 车中人的声音不由也添了几分烦躁。 “这……自然是殿下。不过也不知道这北国丞相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竟是要到这时才起……” 车夫自言自语着转过身去。 府中,小厮慢悠悠地走到丞相的卧房门前,见丞相的贴身内侍琦原在门前站着,不由问道:“丞相他还未起来吗?” “方才起来,正看奏章呢,怎么了?” 琦原一笑,“可是来人了吗?” “欸,是……大天的使臣。” 小厮略略迟疑地道“大天?他们来做什么?” 琦原眉宇间也蒙了几分反感。 “这,我做奴才的,怎么好过问这个。” 小厮脸一红,低语道。 琦原点点头,“好吧,我进去问过丞相再说,你在此等候。” “欸。” 说罢,琦原推门进去,反身将门带上。 歌轩听见动静,停住笔,问道:“可是琦原吗?” “丞相,是我。” 应着声,琦原便是出现在了歌轩面前,躬身道:“府外大天使臣求见,如何回话啊?” “大天使臣?” 歌轩不由看了一眼手中的密函,唇角勾勒出一抹慧智的微笑,“本丞已恭候多时了,请他们到偏厅等候吧,我马上过来。” “是。” 琦原困惑地看了一眼歌轩。 丞相不是最讨厌大天的人了吗? 怎么看着还有些许高兴的模样。 “好了,还看什么,快去通传吧。啊,对了,在案上给我泡一杯热茶。” 歌轩一笑。 “那大天那讨厌的使臣呢?” “上一碗茶叶吧。” 歌轩笑道。 “哦……” 琦原愣愣地转身退了出去。 歌轩看着琦原转去的背影,不由摇头一笑,“还是什么都不懂啊。” 说罢,歌轩便是把密函折了起来,放进了怀间。 本是穿着常服的他,在镜子前照了照,笑了,“歌轩啊,你是要气死那个大天使臣吗?哈哈哈……” 说罢,歌轩便是抬脚离开了卧房。 前些日子就听人说大天的殿下跑了,混着商船来北国了。 自那时起自己就派人寻找,果真找见了他。 不过却没有把他抓回来,而是故意派人时不时对他展开一下假追捕,搞些大动静吸引一下来北国寻墨尘砚的探子的注意。 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的人找到墨尘砚把他带回去。 这样自己控制了墨尘砚,他们才好回去禀报墨皇,自己才真的有利可图。 把墨尘砚抓回来杀了,不仅没有利益可言,反而与大天结下了大梁子,才是不理智的行为。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来了,那么便可以开始抓了。 心中明朗的歌轩路过鸽舍,取一点朱砂抹在鸽子的身上,捧着它,拂了拂它的麟毛,道:“小家伙,去找黑鹰吧。” 说罢,歌轩将鸽子轻轻一抛,鸽子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飞身而去。 见信鸽走了,歌轩一笑,正正衣襟,迈开步子行去。 到了偏厅,从正门进来,就见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一身华服,端庄的坐在那里,身后跟了一个穿丝布衣服的小厮。 而那人也是看见了歌轩,本欲起身行礼的他却在看到歌轩一身常服之后,气愤地坐在了那里。 琦原一见对方如此傲慢,不由道:“见了我家大人,还不行礼?” “无妨,本丞不也没有向他们行礼吗?罢了。” 歌轩一笑,向厅堂上座的椅子行去。 坐下,不急不慢地端起几案上的热茶,吹了吹热气,余光瞥到一直盯着自己的金发男子,不由道:“欸,使臣,用茶啊。” “哼。” 金发男子将茶杯端到面前,一开杯盖,那脸色骤然变得紫青。 “哟,使臣这是怎么了?” 歌轩茫然地问道。 车夫一愣,不禁看向金发男子的茶杯,一见杯中之物,面色也是一阵铁青,怒道:“你们北国欺人太甚!这茶还未泡就敢端上来!” “你说话注意点!” 琦原不快地指着车夫。 “好了,成何体统。” 歌轩冷声对琦原道:“平日里我是这么教你礼数的吗?” 琦原心知丞相说的是那车夫,便是佯做惊慌,“大人,我错了。” 金发男子咬着牙放下茶杯,“丞相今日若是不方便,我等可明日再来!” “哦?方便,怎么不方便啊。你们大天二十年不来一次使者,来了我怎敢不接待。” 歌轩笑着端起茶杯,深意地说:“使臣,你看我这茶和你的有什么区别?” 金发男子以为歌轩故意耍他,闭口不言。 他今日来,完全是为了墨尘砚,不然,他定不会受这个窝囊气。 歌轩也不生气,笑着道:“二十年前吧,贵国墨皇对我北国先君说过一句话,不知使臣知是不知啊?” “哼,二十年前的事谁会记得。” 金发男子不快地别过头去,看向屋外。 “哈哈,是我无礼。我还以为天下人都似我歌轩一般记性好呢。” 歌轩爽朗地笑着。 琦原在一旁也是忍不住偷笑。 金发男子攥着拳头,“丞相大人,话中有话,不妨直言!” “欸,说笑罢了。” 歌轩甩甩手,“二十年前,墨皇来我北国,说啊,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笑话我们是蛮夷之邦,不肯喝我们北国之水。” “我想你是墨皇的臣子,必然也是如此。所以这茶,使臣就带回大天享用吧。” 还不待金发男子说什么,歌轩便是对琦原道:“还不给茶包起来好让使臣带走啊。” “不必了!” 金发男子抬起手,冷声地说道,“这茶什么的,还是留给你们帝君喝吧。” “欸,这种茶,怎么敢好意思给帝君呢。” 歌轩晦涩一笑,“琦原,快去把茶叶包起来。” “丞相大人!” 金发男子陡然喝道。 “哟,这……这是怎么了?” 歌轩茫然地看着。 “你我还是说正事要紧吧。” 金发男子声音冰冷,面色难看的吓人。 歌轩更加不解地问道:“正事?使臣来有正事要说吗?琦原,这等大事竟也不告诉我!” “我……大人,我错了。” 琦原憋笑道。 金发男子铁青着脸,看着二人唱戏。 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欺人太甚。 歌轩留意着金发男子的动静,余光瞥到金发男子抓住抚椅的手越发用力,心知火候到了,便是笑道:“欸,是我府中下人无用,怠慢了使臣,歌轩在此向二位赔罪。” 说罢,歌轩行了一礼。 金发男子冷哼一声,“丞相大人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免得今夜又睡得晚赶不及上早朝。” “……” 歌轩心中一冷,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提他嗜睡的毛病。 不过面上一笑,“多谢使臣记挂。那我们切入正题吧。” 金发男子不语,看对方这阵仗,分明已经知晓来意,却还是端着不说,必然是要从中获利……歌轩也不急,摆弄着茶杯。 金发男子见歌轩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禁心下一冷。 虽然知道对方在前面挖了坑给自己跳,却不得不前进。 本书来自 第四十八章:猥亵 - 夫君在北 - 胤修 笑里藏刀,蕴含杀机——盘旋,没有终点。品书网 wWw.Vodtw.com“丞相大人,我大天国的殿下近日可能要来北国游玩,还请丞相大人多多照顾。” 金发男子拱手冷声道。 “游玩?哈,使臣说笑了,贵国殿下来此游玩,我北国定然会以礼相待啊!还用您亲自跑一趟吗?” 歌轩笑着。 “这是礼数,应该的。” 金发男子毫无感情地说道。 歌轩也不生气,问道:“那墨殿下此时在何方啊?” 金发男子还没来得及接话,歌轩立即如同恍然大悟一般道:“嗷,我知道,贵国殿下一定是在驿站休息吧。” “丞……” “欸,使臣尽管放心,我这就派人接殿下去。驿站那种地方,怎么比得上家里舒服。” 说罢,歌轩转身对琦原道:“快,叫几队人马,去给咱们墨殿下请来。” “丞相大人……” 金发男子脸色难看。 要是殿下真的在驿站,谁来你这里受气……天下第一聪明人,还会想不到这个? “哦?怎么了?” 歌轩看向他。 “……殿下他不在驿站。” “不在?那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好派人去接他啊。” 歌轩一脸纯情,似是真的不知墨尘砚身在何方一般。 “我。” “嘭!” 还不待金发男子说完,天上一彩礼花便是打断了他。 这是他与侍从约定的殿下被北国抓走的信号。 他不禁站起身,拂袖喝道:“丞相莫要再装糊涂了!人已经被你们抓走了!” 丞相看着礼花,想来那是对方的暗号,不由一笑,“使臣大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抓了墨殿下。” “丞相大人好生糊涂,不如问过手下将士再说。” 金发男子起身冷声喝道:“若我大天殿下有任何闪失,你们北国……哼!” “这话从何说起啊。对于大天的使臣,我北国素来设了天街以供休息,我北国的将士更不会进去。殿下怎么会被抓走呢。使臣大人莫要给我歌轩按这么大个罪名啊!歌轩惶恐!” 歌轩立即行了一个大礼。 金发男子脸色一阵青红交替,显然是被歌轩呛的没话说。 两国之间使臣往来,规定只可在某区域活动,除非事先通报,不然以间谍罪论处。 自己未经通报便直接来到丞相府已是大不敬,如何还有颜面提殿下之事。 更别说殿下是偷渡来的,从未去过天街驿站。 “大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殿下他出了天街吗?” 歌轩佯做惊恐装。 金发男子一挥袖袍,冷哼一声,表示默认了。 歌轩惶恐道:“那这了就难办了……京郡之中各家府邸都有家兵,还有府衙,还有北禁城的兵力,还有关军……我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是哪家抓了他啊。” “……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 “唉,就是说这事不好办啊。若是别的兵抓了墨殿下,凭我歌轩的面子也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殿下送回去。” 歌轩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可若是帝君的兵力……” 歌轩迟延着不说。 “如何?” 金发男子冷笑一声,尽数嘲笑歌轩的做作。 “欸……我们帝君的性子您也一定听说过吧。” 歌轩真诚地苦笑了一下。 这事他一直没告诉帝君,就是怕他一激动给人家杀了。 何况今日还出了个无伤妖臣的乱子——也许自己今天就不该硬着头皮早起,主持什么无伤大典。 金发男子也是心中一紧。 这北国帝君杀伐果断的性子是声明在外的,若他抓了殿下……“那还烦请丞相大人快些派人询问。” 金发男子语气软了几分。 “这是一定的。使臣大人还请先回去休息,我定当尽快找回墨殿下。” 歌轩这是下了逐客令了,金发男子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做了一揖便是告辞了。 看了一会儿金发男子离去的方向,歌轩笑着回眸对琦原道:“去把黑鹰大人给我请来。” 说罢,歌轩回身就要走。 “欸……啊,大人!” 琦原本欲出门的脚停在了那里,轻声叫道。 歌轩回过头来,只见黑鹰正立在门前,冰冷的神情间透着几分焦急。 “怎么了?” 歌轩含着笑,“事办妥了吗?” “丞相恕罪!” 黑鹰健硕的身子突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弹。 丞相面上没了笑容,隐隐地他猜到了什么,“你、你把人跟丢了?” “本来是丢了,后来寻见了……” 黑鹰闪烁着目光,“可是发现他的时候,见他被……被二王爷带走了。” “什么?” 歌轩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地道:“怎么能让二王爷带走了?他定会把墨尘砚交给帝君的……你们怎么……唉。” “请丞相大人责罚!” 黑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懊悔不已地呼道。 当时他一直跟着墨尘砚,哪料追到花街巷口的时候,那个墨尘砚突地转过身冲自己一笑——竟然是黑熊! 当自己回过神的时候,那个该死的黑熊竟是已经进了花街。 花街的人多如牛毛,绕是自己与手下费了天大的功夫威逼利诱地疏散了人群,到最后还是追丢了黑熊。 无奈,只得分头行事,找到此二人。 没想到,竟然在渡口边的巷子旁寻到了他们。 可那时候,二王爷偏偏是出手伤了黑熊,还将他们带走了去……自己是丞相大人的暗棋,不能随意暴露自己,自己总不能杀了二王爷把墨尘砚带回来把——更何况,自己也没有这个实力啊。 正踌躇着,丞相的信鸽就来了。 抓不成人,只能回来找丞相领罪。 “我罚你什么啊?还不赶紧派人拦住二王爷,与他说了实情。等他把人带到帝君面前,你就是以死谢罪也没用了!” 歌轩焦急地指着屋外。 人算不如天算,到末了还是杀出个程咬金! 早晨无伤大典出了乱子,自己就已经无颜面对北国父老了,现在又险些为北国树敌,这丞相之位,自己如何坐得安稳? “可是大人,我能露面吗?” 黑鹰不禁抬起头来。 歌轩不禁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心一沉,吸了口气,“是我糊涂了。来人啊!备马!” “丞相你……” “我自己去追二王爷。” 说罢,歌轩便是抬脚出了门。 -----京郡西渡口,贫民船上。 “你做什么!” 听见一声略带怒意地低吼声,伤狂不由抬头去看,只见那方才被千水叫住的白衣男子正被一个大汉满含春意的眼神看着。 而看向大汉不安分的手,和白衣男子皱眉退步的举动,伤狂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想到自己初来北国的时候,被土匪围攻的场面。 那天若不是千水,自己恐怕……“嘿嘿,这么个俊美的姮子也会上这贫民船啊!” 大汉一口黄牙喷洒着星点,窄小的眼睛四周扎满了稠密的皱纹。 伤狂不禁同情地看向白衣男子,也不知是因为境遇相同还是怎的,他总觉得白衣男子的眉眼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因为他与自己一般,都是蓝眸吧。 只见白衣男子厌弃地看了大汉一眼,便是向着伤狂所坐的方向行来,“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说罢,他抖落开衣服,坐在了伤狂斜对面的位置。 其实说是伤狂的对面,不如说是他在人群中间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 这贫民船是官府掏钱捐助的船,是为落魄的贫民外出提供的福利。 起初这船只还有模有样,但后来越来越多的有钱人也混进来,官府便是降低了对贫民船的投入。 人多船少,船中拥挤不堪,本是提供的座椅也被拆了去,人们只好分散地坐在木板之上。 有钱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更何况这船缺少了官府的涉入,混进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士,他们就更不敢坐这样的船了。 所以现在坐贫民船的人,不是游手好闲之徒,便是真的穷困潦倒之人。 白衣男子坐上这样的船,可见他也并不富裕……伤狂悄悄地看了两眼白衣男子,这样想到。 “欸!起来!都起来!” 大汉一脚一踢地驱散了碍着他接近白衣男子的人,在他的淫威之下,贫民皆是惧怕地缩在了一旁。 这群人一让开,伤狂的身影便是巧妙的突了出来。 不过此时大汉心心念念地是那白衣男子,对一脸灰头土气的伤狂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白衣男子却是看到了他,蓝眸停留了一瞬,便是扫了过去。 大汉学着官步走到白衣男子面前,歪着嘴笑道:“怎么,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船上,谁是老大!” 伤狂偷偷地看去,白衣男子只是从容一笑,对大汉的恐吓置若罔闻。 “哟,还装得清高!” 大汉语气中略显不快,捏住了白衣男子的下巴。 “不长眼的东西,把你的爪子丢开!” 白衣男子冷目一横,抬手打开了大汉的胖手,斜睨着他。 大汉被这么清亮的一声肉响一激,不怒反喜地笑道:“呵!还挺泼辣啊!好,让你给大爷泼辣。” 正说着,大汉的胖手突地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襟,似是要将其就地正法。 本书来自 第四十九章:朋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兀自人生酸楚,更与何人说。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伤狂左右匆匆看了一眼,只见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回避着眼前不争的事实,任着他发生,心中不由一冷。 他万万想不到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行苟且之事,而且旁人竟还熟视无睹地听之任之,助长这不正之风! 白衣男子也是未曾想到上了船会遇到这样不开眼的东西,竟是敢动他的念头,而且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龌龊。 心中正欲抬手教训了他,却不曾想,一道温雅却冷傲的声音为他接了这分尴尬——“住手!” 白衣男子看去,见一个穿着落魄衣衫、灰头土脸的乞儿立在那里,却透着几分穷人不该有的端庄韵味,嘴角不禁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 安初,果然你还是坐不住了吗……“你是什么人?” 大汉也是回头看去,见是一个乞丐,不禁笑道:“这时候打扰大爷,啊?难道,你也想要?” “龌龊!” 伤狂冷目不偏不倚地盯着大汉,竟令得大汉有一瞬恍惚。 这也难怪,伤狂身上本就流淌着君王的血液,令得他天生就带着几分傲骨与贵气,绕是这一衫破烂衣,也挡不住他雍容华贵的金躯。 “龌龊?” 大汉匪气一笑,逼近了伤狂的脸,“你这时候说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哈哈……” “像你这样下流之人,生存对你而言,本就是个错误。” 伤狂目中流转着寒光。 若说他平生有最厌之人,那莫过于这两面三刀与口秽心贱之人。 所以当他见到大汉如此下三之时,他心中的反感骤然升腾。 再见到孤苦伶仃的白衣男子无人相助,他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令得他不得不感同身受地站出来为白衣男子说话。 不过大汉却是不知伤狂是如何想的,在他看来,这乞丐与自己相比那真是手无缚鸡之力,想得多还费神费力,既然他要让自己注意他,不如一并收了回去做压寨夫人。 心下这样决定,大汉咧嘴一笑,“是,是是是……我下流!欸,我今天还就要下流给你看了!” 正说着,大汉便是就要解开腰间本就松垮的红裤带。 伤狂立即别过头去,说时迟那时快,伤狂从腰间暗里抽出折扇,猛地打开,五道银针便是飞射而出。 在伤狂拔出扇子的那一刻,大汉身后一双蓝色的眼睛突地眯成了一条缝隙,紧紧地盯着那扇子,眉宇间的几分怒意也是顷刻化为泡影,勾勒出一抹兴奋。 但那只是一瞬,而且那一瞬,谁也未曾注意到他。 眼见要被银针袭击的大汉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但避无可避,木已成舟,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了脸颊。 “唰唰……” 大汉刚护住脸,五道银针便是尽数刺入了大汉的手臂,大汉立时痛得呲牙咧嘴地叫唤着:“你这歹毒的姮子!你竟敢偷袭我!” 伤狂一声冷笑,“只是一番痛痒,这也受不了吗?”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大汉刚拔出银针,便是觉得身子出奇地瘙痒,用力的抓挠着身子,古怪的扭动着,一双气愤又惊恐的眼睛盯着伤狂。 伤狂笑笑不语,上前俯身半跪坐在白衣男子身旁,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白衣男子摇摇头,微微一笑,“多谢。” 伤狂不禁失神,他与自己——真的好像! “臭小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好痒,我受不了了!” 大汉扭曲着脸,手脚挥舞着,船客四处躲避着他。 伤狂转身笑着对他说:“你可以试试水洗啊。” 大汉眼珠一转,心想,是啊! 水定可以帮助自己。 没有停留,大汉立即飞身跃入了千河。 正此时,开船的锣声响起,缓缓地,船移动了。 见船动起来了,众人不禁舒了口气,怪异地看了一眼伤狂,纷纷寻了空地坐着。 这时白衣男子不禁问道:“那银针上是什么毒?” “唔。不是毒。” 伤狂笑了,随手捡起银针,细细的擦拭着,好似剑客对待自己的剑一般,“就是暂时起点疹子,泡泡水就没事了。” “哦……”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禁看了两眼伤狂手中的折扇。 旋即匆匆转开视线,正扫到伤狂的眸子,惊讶道:“欸?你也是蓝眸?” “啊,是啊。” 伤狂微微一笑,“所以我见你有几分亲切感呢。” “是吗?” 白衣男子眉宇间突地添了几分伤感。 “怎么了?” 伤狂忧心地看着他。 “唉,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我这样的人。” 白衣男子揉揉鼻子勉强笑道。 “怎么这么说?” 伤狂四下看了一圈,道:“看你的穿着,恐怕是贫民船中最好的了。” “那又如何?钱不是万能的。” 白衣男子惆怅地看了一眼窗外。 伤狂被他忧郁的神情也引得有几分恍惚,不由想起自己的经历——自己在宫中,虽说待遇差了些,但比起寻常人家,那也是吃喝不愁的富贵生活。 然而自己却从未真正开心过。 “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了。” 白衣男子挥挥袖子,笑道:“姮子,我看你我差不多岁数,既然有缘,不如交个朋友?” “朋友?” 伤狂不禁一愣。 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一无所有之时,竟能有这样一个人。 “怎么?不行吗?恩人。”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迷人的双眸令得人失神。 “啊,怎么会。” 伤狂抱歉一笑,“求之不得呢。” “那好,你我今日义结金兰,从此祸福与共如何?” 白衣男子一双睡凤眼含着流光。 伤狂一怔,当他听到“祸福与共” 四字之时,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满满地感动,却是不得不摆手谢绝,“不行的。不行……” “为什么?” 白衣男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似是没想到会这样,据他了解的伤狂可是一个没有朋友但渴望感情的人。 知道他不好意思说,那不妨现在自己提出来,只是未曾想,他居然拒绝了。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莫非他猜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为这一刻自己等了十四年,做出的准备……他不可能猜到的。 这一秒中脑海的挣扎令得白衣男子心中更加谨慎起来,但面上却放得更加从容了,他略显失望地说:“那好吧,既然恩人你不愿意,我便不再提了。”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伤狂慌乱地解释道。 他不知为何,自己竟舍不得这样与自己相似的人——也许,会是此生唯一的知音。 “没关系。素来没有人愿意与我为伴,我已经习惯了。” 白衣男子别过头去,眨动着眼睛。 伤狂心中一动,宽慰着他,道:“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说不愿……是因为你那句祸福与共。我自己命运多舛,怕连累于你。” 白衣男子心下一道:哦,是我忘记他还心地善良了。 转而白衣男子看向他,温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厄运,但都要独自承受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不存在了。” “……恩。” 伤狂半垂着眼帘。 你根本就不懂罢,若是你知道我是北国灾星,你如何肯说这样的话。 “怎么了?” 白衣男子见伤狂脸色消沉,不禁问道。 “没什么。” 伤狂心中失落。 一想到要远离帝君,去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已经分别十四年的小哥哥——不知回来,那将会是何年何月的情分了,他只觉得伤感。 兴许自己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到小哥哥身上,真的不太明智……“既然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白衣男子从容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伤狂这时也没有多言,即使他渴望交这个朋友,但他却更希望朋友安康。 不过白衣男子就头痛了,如何才能让他放下顾虑,与自己结交呢……帝君怎么会喜欢这样的木头。 -----“千水,你这不是去北禁城的路啊!” 墨尘砚四下瞅着,问道。 这一路他察觉没什么危险,他那种随性的心性又再一次表露无遗,令得千水不禁想撬开他脑壳一看究竟。 “恩。本王本来打算带你去北禁城的,可是一想我那王兄的性子……欸,” 千水深意一笑,“怎么,你想去吗?” 墨尘砚尴尬一笑,“呵呵,我只想保命。” “哦?” 千水皱起眉头。 “哦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墨尘砚一拍黑熊的肩头,“去,给我作证!” 黑熊立即上前佯做正色道:“没错二王爷,我家殿……少爷可是惜命之人,这天下间,恐怕没人比他更想活着了。不然,他也不会回来找墨戒。” “我不是说这个。” 千水转过身去继续走着,略显惆怅。 他只是想到伤狂——想到那时狂儿对他说“我本无根,自无眷恋” 之时的那份从容。 而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却也不似寻常人矫揉造作,对生死看得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活着! 但自己呢? 明明不愿意活着,却又怕死去……即使害怕死亡,却也不敢说出口。 他们活得这样简单,为何自己要不断地伪装。 “喂,你怎么了?你不是个炎人吗?怎么也这么多愁善感?” 墨尘砚挥手在千水眼前晃悠着。 千水撇嘴看了他一眼,反语道:“你不也是个炎人吗?怎么这么啰嗦?” 感谢读者WAP1436A6收藏《伤狂》,一鞠躬。 (●—●)本书来自 第五十章:灵耳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不知道我为何活着,但我却明白,我不能轻易死去。品书网 www.vodTw.com“切,不识好人心。” 墨尘砚收回手,自顾自地走在千水前面。 千水尴尬一笑,“走过了!这里转!” 墨尘砚步子一顿,又默默地倒着走了回来,猛地一转身,咧嘴笑道:“我就是故意去那里试试你是不是记得路,咳。” “哦,是吗?” 千水一笑,不再多语,径直转了弯去了。 黑熊噗嗤一笑,暗暗对墨尘砚说道:“少爷,你就别丢人了。” “啧……人家就给你治两只烂手你就这样随了心了?怎么不说那还是他弄的呢!” 墨尘砚白眼一翻,将黑熊丢在了身后。 黑熊咂咂嘴,又跟了上来。 墨尘砚偷偷地打量着千水,他一言不发,与传闻中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很不相同。 其实这也怪千水今天心情起伏太大。 最近一直听着别人说无伤大典他就很不爽,今晨起来更是一觉睡到天变,连早朝都没去偷听。 这天象突变他就知道此事不妙,立即就要赶进宫去。 半路却是遇到了带着受伤的狂儿的千下,心中很不是滋味。 是自己把狂儿带来北国的,就算他是灾星,就算要杀他,也要自己动手才是! 却让他受这样大的委屈,自己行刑。 更甚的是,那样的场面,王兄、千下都在,自己却……一颗人心的流落,就是这样的罢。 然而最令千水懊悔不已的莫过于帝君的那一卦——自己亲手放走了北国的救星。 “你老看我做什么?” 千水偏过头去,一双含笑的丹凤眼盯着墨尘砚。 墨尘砚慌乱地闪躲开眼神,清咳一声,“哪有。我不过是看逍遥王而已。” “呵,逍遥王怎么了?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不过是个浪荡之徒罢了。” 千水转过身,不让人瞧见他懊悔的神情。 但墨尘砚却是不乐意了,逍遥王的名头,他是听得最多也最喜欢的,是他的“榜样” 。 这逍遥王千水虽生在帝王家,却不拘束于此,摆脱朝廷,游历山河,好不快哉。 自己能下定决心逃出王宫,多半也是受了千水的“蛊惑” 。 所以当自己的偶像这样自嘲,他立即反驳道:“哪里的话!逍遥王虽不慕名利,但忠君爱国;虽随心所欲,但问心无愧。他一生逍遥自在,羡煞旁人,岂是浪荡之徒!” 千水心中一动,匆匆遮掩过自己的柔情,戏谑地回眸道:“省了吧。你再说我也不会放了你的。” “你……” “二王爷真是错怪我家少爷了。” 还不待墨尘砚为自己辩解,黑熊便是看不下去了,说道:“我家少爷逃出皇宫,放着这么多地方不去,偏来与我大天不怎么交好的北国来,二王爷以为是为何呢?” “恩,我怎么知道。” 千水眨眨眼睛,“也许是什么计谋呢。” “欸,二王爷!你这样说可真是让我家少爷伤心。” 黑熊哀怨地瞥了一眼千水。 “我家少爷可是一直听着你的事迹,心动不已。” “这次逃出宫,多半都是因为你。来北国,也无非是想看看你们这自由之都。” 黑熊低敛着眉梢。 千水不禁看向墨尘砚,见他不语,心道:莫非他们真的是逃出皇宫的? 不,好端端地,怎么会离开故土。 绕是自己这般随性,也不会这样轻易丢弃北国。 “哼。若真是效法我,怎会不知我千水爱国甚乎己命。你家少爷可是大天朝唯一的皇储,竟是这样弃国,莫要与人说与我有关,真是丢了天大的面子。” 千水快步走开。 他这话虽是说墨尘砚的,却其实在说自己。 “你又怎会知我的心事!” 墨尘砚也是拂袖气道。 自己蒙了天大的委屈,却无人倾诉。 “……” 千水心中一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正此时,迎面一位青衫书生骑着悍马飞驰而来,千水与他不由相视一笑——默契了。 “吁!” 青衫书生立即勒住了马,翻身落在了千水面前。 千水一笑,“丞相大人!” 原来此人正是前来追寻千水的歌轩。 只见歌轩也是一笑,立即躬身作揖道:“二王爷。” “恩……看你这样子,怕是小算盘已经敲很久了吧。” 千水细细想着歌轩突然到此的用意,立时明白了什么,说道。 “哈哈,知我者,莫若帝君与逍遥王啊!” 歌轩眼睛一亮,盯着千水身后的二人。 千水瞧见歌轩的神情,便是笑着转头介绍道:“这个呢,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天朝皇储,墨尘砚!这个,黑豹?” 黑熊白了一眼千水,对歌轩道:“我是黑熊。” 歌轩不禁一笑,“好名字。” 墨尘砚面色一红,被黑熊嗔了一眼。 千水笑笑,问歌轩道:“丞相,你是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处置?” 歌轩摆摆手,“你既然带他来找我而非帝君,自然是清楚我歌轩的为人,没有好处的事,我怎么会浪费这好不容易清醒的时间呢。” 千水尴尬的笑了笑。 他知道歌轩嗜睡的毛病,更是知道他不喜欢旁人说起这事,但现在他自己拿来调侃,着实令千水不知如何应声。 歌轩本来平日就没多少时间是醒着的,所以每天除了批改奏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未雨绸缪,为军国大事忧心。 如今来寻找墨尘砚,必然是在做有利于北国的是,千水这自然是知道的。 歌轩见千水面露尴尬,笑道:“二王爷无需介怀,这嗜睡的毛病却是事实,旁人说论倒不如自己调侃。” “丞相如此想,千水便可释怀了。” 千水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此二人我便是交给你了。” “二王爷放心。” 歌轩躬身道。 但听了这话的墨尘砚可不乐意了,“千水,你怎么能这样呢,天下第一聪明人算计我……你竟然还顺了他的意。” 千水本要说他,但转而一想肆秦的事,又忍不住对歌轩悄悄耳语道:“丞相,我希望他们平安才未交于帝君,你要把握分寸。” 千水将“他们” 二字咬的很重,歌轩立时就会意了,点点头。 墨尘砚见二人古怪耳语,问着黑熊:“他们说什么呢?” 竖着耳朵的黑熊抖了抖脑袋,笑着对墨尘砚低声道:“逍遥王让丞相不要伤害咱俩。” 原来黑熊天生有一对灵耳,可以听得细小的声音。 墨尘砚不禁一笑,“想不到这个逍遥王对本殿下挺上心的。” “少爷你想什么呢。若是他们知道你……” 黑熊话还未说完,歌轩便是道,“别说了,快随本丞走吧。” 见千水和歌轩看过来,墨尘砚立即将黑熊挡在了身后,生怕他们听见了黑熊的话,别扭地笑道,“好好好。” 千水见他的模样,以为他和黑熊在商量怎么逃跑,不禁笑着看了歌轩一眼,一手搭在他肩上对墨尘砚道:“你们可不要动歪脑筋,我们北国这丞相啊……” “你别看他这副书生扮相,是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他的武功可是北国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手之一啊。哈哈哈……” “二王爷又打趣我。” 歌轩正正衣襟,笑道:“我不过是一介书生。” 可这时在墨尘砚眼里,歌轩就是一只笑面虎。 他只是听说过歌轩的聪明脑瓜,却不曾想,他武艺也这么高强。 就像他不知自己的偶像逍遥王竟也是一个他遥不可及的绝世高手。 若是他知道,逍遥王敢在天下间横着走是因为他有盖世武功,估计自己也不会冒冒然地出宫来了。 “好了,别装了。人交给你了,快走吧。本王还要寻狂儿去。” 千水头疼地敲了敲脑袋。 歌轩一听是无伤臣的事,不禁也是添了几分忧色,问道:“听说他跑了,帝君那里,卦象如何?” “唉,我真后悔将他弄丢了。” 千水更是揪心地说道。 “怎么说?” 歌轩不禁一愣,“难道非要杀了才避得过吗?” 歌轩也是一个仁慈之人,他是不忍见血腥的。 听到无伤臣跑了,他心中也甚是宽慰,他以为远离政廷兴许对他对北国都好。 而千水却是一摇头,“卦象说他乃渡劫之钥。” “什么?” 歌轩一失神,“那天象怎会是这样?” 千水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千” 字。 墨尘砚见二人说话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甚是心烦,索性背过身去看风景。 歌轩却是一惊,他见千水的神情,一秒间思索了甚多,能令千水露出这样的神情,又是大灾,又是“千” 字……啊! 大雨突至,不是指那无伤臣是灾星,而是说千河——大水……“怎么会。” 歌轩对二十年前之事也甚是痛苦。 那时他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因为聪明,在举国上下都是出了名的。 先帝早早地就把自己收进了谓学堂,留于后用,索性逃过一劫。 可自己的家乡、亲人,全是被趁乱杀进来的大天朝人屠得一干二净,只余山中四奶奶一家得以幸免。 所以他恨,恨不得把墨皇凌迟才解怒气。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冲动。 一身武艺留得青山,来日方长踏破方天。 自己有谋略有武艺,胆大心细,还愁没有逼得大天气绝的时候吗? 可、可这千河……怎就又不争气的要发大水呢! 难道真是天要亡北国。 “丞相也不要太过伤心。” 千水勉强一笑。 “不知听见如此消息。二王爷何以笑得出来?” 歌轩心中忧愁。 千水看向远方,“不是说了吗,有渡劫之钥。”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一章:淮口 - 夫君在北 - 胤修 若是就这样死去,是否是命运的捉弄。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他?” 歌轩不禁看向仍透着乌云的天空,“我越来越猜不透老天了。” “哈哈,丞相还想与天比谋略吗?” 千水摇摇头,“老天是任性的,他想起一出是一出,你还是算了吧。” “唉,看来我要派人去请无伤了。” 歌轩搔搔头。 “我说,你们还走不走。” 墨尘砚忍不住脱口问道。 千水一笑,“丞相多多留意就是了。我这便去了。” “好,恭送二王爷。” 歌轩话音刚落,千水一袭白衣便是飞身而去。 留下墨尘砚来,看得痴迷。 -----“呼——” 一阵疾驰的大风呼啸着袭过河面,浪涛汹涌,水雾弥漫。 贫民船被浪涛掀得险些翻了船。 贫民船上的人却个个都是死气沉沉,竟是没有一个人对这突然的风浪有所动容。 伤狂好奇地看着他们。 白衣男子却是说:“你不用看了。他们是想着外头的那士兵比他们惜命多了,定是不会让船怎么地了。” 说这话时,白衣男子面上尽是厌弃之色。 伤狂也不知他是不待见船里的人,还是船外的兵。 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窗外。 天已经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这样看河川。 上一次在军船上一番痛苦的经历至今还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唔。” “怎么了?” 伤狂突地捂住耳朵,白衣男子紧忙问道。 “没,没什么!” 伤狂失神地摇摇头,缓缓笑了笑,“可能是有点晕船,之前也是这样。” “哦,那你休息休息吧。” 白衣男子轻声说道。 伤狂点点头,便是不再说了。 刚才分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让自己回来……回哪里? 伤狂闭着眼,回想起在初来北国之时,南千河上,自己就一直头晕耳鸣,不知是什么声音在耳边蜂鸣,只是那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而如今这个声音又一次想起,原来他在说让自己回来。 可是……回哪里去呢? “船长!船长!” 站在甲板上的观望兵跑进了独舱。 船长是一个四五十岁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瘦得出奇,两只眼睛里透着心不在焉,“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外面起大风了!雾水蒙了眼了!” 观望兵匆匆回道。 船长悠哉地靠在椅子上,“不就起个雾吗?怎么了,又不是没遇见过。行了,叫人靠岸吧。” “可是,可是……” 观望兵扭捏地站在门口。 船长斜眼看他,“去啊!” “可是船长,这是淮口啊!” 观望兵终于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顾忌。 “什么?” 船长的眼睛突地睁大,看向窗外,大雾令他看不清江面。 旋即他又无力的颓然下去,“那也没办法,这样的天儿出行,我们会送命的。” “可是淮口……” “行了,停远一点躲着就算了!” 船长冷声喝道。 他最经不得谁叨扰。 “是!” 观望兵咬咬牙,退了出来。 对着其他士兵高喊——“靠岸!” 贫民船终于在漂了两个多时辰,第一次靠了岸。 有一位急着回乡的贫民不禁问道:“官爷,这船怎么停了?我姮父还病着。” “那有什么办法!你看这江上的雾!” 一位士兵不耐烦地说道。 他听说这里是淮口,心下也是郁闷的不得了。 另一位贫民也是问道:“那官爷这里是哪儿啊?怎么不叫我们下船去歇息,这不合规矩吧。” “……” 士兵瞥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你看我这表情是停了好地方吗?” “啊?” “到底是啥地方?” “就是啊,啥地方还能不让人下船去!” “欸,你们话咋里那么多嗫?不让下就不下咩,管他撒子地方!” “……” “官爷,不会是淮口吧!” 贫民们坐船久了,闲来无聊,都是围了上来。 不知哪里一道粗声高叫了起来。 士兵面色一沉,“知道还说!” “撒?淮口!” “啊,完了,咋停了这地方。” 贫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白衣男子不禁看了伤狂一眼。 他想看看在这样穷凶极恶的地方,伤狂会是怎么表现。 而伤狂神色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闭着眸子。 白衣男子感受着他的气息,似是睡了,又好似醒着。 为了更加了解伤狂,他决定唤醒他。 “欸!” 白衣男子轻轻地拍了拍伤狂的臂膀。 “恩?” 伤狂睁眼瞧他,原来伤狂一直都没能睡去。 他想了许多的事,可总摆脱不了帝君的身影……他还在想为何千水要骗自己,自己这身体怎会好的这样快,为什么每次靠近千河都会有呼唤的声音——这一切,都纠缠着他的心。 “哦,我以为你睡了。” 白衣男子抱歉地笑笑。 “没有,想事情。” 伤狂坐起身子,“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提醒一下你,船今夜不赶路了。” 白衣男子揽过青丝,理了理,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恩,我听到他们说话了。” 伤狂笑着。 白衣男子不禁看了他一眼,心下决定再试他一试,轻声问:“这里可是淮口,你不怕吗?” 伤狂一愣。 看过北国地图的伤狂自然知道这淮口是什么地方,它背靠平溪山,前绕北千河,是京州与新州、满州三州的交界之处,社会力量鱼龙混杂,属于三不管的地方。 一般船只都不会轻易在此处靠停,看来今日的天气果真是不好极了。 但,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命就珍惜,无命就安息。 人不能斗过天,但可以决议自己如何生存。 而且,当白衣男子出现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老天是帮自己的,不然怎么会让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的人迷惑了千水的视线。 所以,就算到了这样的地方,有上天保佑,何须惧怕。 他笑了笑,摇摇头看向窗外:“既然你出现了,我必然会平安地去我应去的地方。” 白衣男子困惑地看着他。 他真的听不懂伤狂在说什么。 可伤狂这时却也没有再说下去的趋势,他心中有些焦急。 不知为什么,十四年都等了,可偏偏上了船自己却是忍耐不住了。 正想着,身边有个人抱怨道:“唉,咋可就偏偏停在这个鬼地方过夜!都没得落脚地。” “可不是,淮口这地方,掏钱请俺来俺都不来!” “……” 白衣男子暗暗想了想。 淮口,这可是自己的地盘。 偏偏老天让船停在这里,自己要不顺着老天的意思做点什么,那真是对不起“天意” 。 正想着,他袖中的手泛出淡淡黄光,稍稍一用力,一股凌风顺势穿破甲板,浪水突地汹涌进来,咕嘟咕嘟地冒着,一下打湿了他的裙摆。 白衣男子猛地站起身子,周遭的人也是躲了开来。 船上立时慌乱了,“进水了!船漏了!” 贫民四下叫嚷着,白衣男子瞥了一眼伤狂,暗暗地笑道:“今夜还不留宿我淮口吗?” 士兵吓坏了,他虽然知道上头总是贪污制船钱,却也不曾想它会建得这么劣质。 贫民们已经骚乱了,他们都想出去。 可这里是淮口,自己哪里来的权利放他们走。 索性一咬牙,嘭的一声将门锁了起来。 “喂!喂!放我们出去!喂!” 士兵也不顾身后的呼声。 匆匆跑了。 “船长!船长!……” 本来准备歇息的船长被贫民船突然的一震给惊了起来,正欲询问,就见士兵大呼着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出河二十多年的船长深深地觉得到刚才那一阵分明不是寻常江浪所为,所以才会急忙问道。 士兵匆匆戴好帽子,“船长,漏了、船漏了!” “什么?好端端地,船怎么会漏?” 船长四下看着,船虽然靠了岸,可毕竟还在水上飘着,这要是翻了……“快!让那些贫民都赶紧下船!快!” 船长焦急地催促道。 这要是出了事,自己这辈子航行的机会怕就算是断了。 虽说船长只是个八品武官,但也是个官。 所谓十年磨一剑,好容易混个一官半职,为这群贫民断送了,实在不值得。 “是!” 士兵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匆匆跑回大舱中,解开了锁子。 本就挤在那里一直拍门呐喊的贫民此时想开闸的江水汹涌而出,竟是将士兵踩在了脚下也假若不知。 站在最后面的伤狂还没有看见这冷漠的一幕。 他还在瞧着窗外,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白衣男子知晓伤狂不谙水性,心里更是困惑,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走?与他们争抢着逃命的机会吗?” 伤狂反问道,“若是时间允许每个人都逃出去,我又何必争抢?” “若是这水非要留下几人做伴,我也算是做了桩好事。” 伤狂笑笑,不再说话了。 “那我陪你吧。” 白衣男子舔了舔红唇,说道。 其实他心中很是焦躁,这万一你逃不出去,我不是要暴露自己,出手救你一命? 想着,白衣男子看了看出口,船晃得十分厉害,人跑得差不多了,他让自己尽量显得镇定,说道:“没人了,我们也走吧。” 伤狂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见他一直在等自己,心下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好,请!”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二章:山洞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命发生的每一个瞬间,都并非偶然,也许下一秒,它就会质变。 品书网 www.voDtw.com白衣男子点点头,带头迈向了舱门。 倒不是他担心这船翻了,他只是怕伤狂死了。 然而他正跨出来,却是瞧见面前躺着一个士兵。 他刚准备将那奄奄一息的士兵踢到河里去,却又一想身后的伤狂,终于还是忍住了那一脚的冲动。 “啊,这有个人快不行了。” 白衣男子不禁轻声叫道。 伤狂匆匆上前来,果见一个伤痕累累的士兵在甲板上微弱的呼吸着。 “我会医术,你帮我一起把他带到岸上。” 伤狂焦急地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心中一阵反感,但却还是一脸忧心地说:“好。” 二人一首一尾地抬着士兵,船晃得越发厉害,他们吃力地走着。 白衣男子心下郁闷,就这点路程,这个束手束脚的家伙……怎么走的这样吃力! “啊!” 伤狂一脚滑空,竟是被船甩了下去。 “唔!” 伤狂在水上挣扎着。 白衣男子趁机也是假装脚下一空,拖着士兵落入了水中。 正这时,巨大的船嘭的一声就翻了。 一翻江浪将伤狂生生地砸入水中。 “该死的!” 白衣男子见状猛砸了一拳船体,却无奈地还是得去找伤狂,一个呼吸潜入了水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下沉的伤狂,他已经昏迷了。 -----“噗……咳咳咳!” 白衣男子用力地按压着伤狂的胸口,伤狂猛地吐出一口水来,嗓子一痛,猛地咳嗽起来。 “你醒了!吓我一跳!” 白衣男子瘫坐在一旁,浑身湿透了,像个落汤鸡。 “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伤狂不禁坐起身子,问道。 白衣男子摆摆手,“还不是为了你,你一个北国人,竟然不谙水性!还要我救你。” “其实……” 伤狂欲言又止,终于只是抱歉地说了句“真是麻烦你了” 。 “举手之劳。” 白衣男子勉强地说着。 他实在想不明白,让伤狂对他说上一句实话是有多难。 只见伤狂晦涩一笑,“还是要多谢你的。” 白衣男子心中暗叹一口气,面上却笑道:“你要真想谢我,不如就把你腰间的扇子给我作为谢礼吧。” 他心想,我这样要求,你还能不说点什么吗? “我……这扇子可不行。” 伤狂为难地说道。 可人家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白衣男子挥挥手,“唉,算了,我也只是见你用它,怪厉害的……我不会武功,想用来防身。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别往心里去。” “欸,我不是那个意思。” 伤狂犹豫着,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却连一把扇子都不愿意赠予,实在太过吝啬。 可小哥哥……“这扇子对我,很重要。” 伤狂低着头紧握着折扇,迟疑地说道。 白衣男子笑了,“我就是说笑,你不必介怀。” “……真对不起。这扇子对我真的太重要了。” 伤狂还是不停地解释着。 “你真的不用太在意。” 白衣男子拍了拍的手,“我不过是说说。” 伤狂却是不信,但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岔开话题,“这里是哪儿啊?” 伤狂瞧着身旁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感觉到阵阵温暖。 他们正待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透过洞顶可以看到黑沉沉的天空,四周散落的藤蔓被火光映的发红。 白衣男子笑了笑,“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伤狂愣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这里是他的家吗? 可是怎么会有人住在山洞里。 “怎么样?好看吗?冬凉夏暖。” 白衣男子笑着调侃道。 伤狂不禁看了他一眼,“你住在淮口吗?” 白衣男子尴尬笑笑,“恩。这里没有官船停留的,我通常都是坐船到淮北再走陆路绕回来。没想到今天一场事故,竟是便宜了我。” “……” 伤狂看着他的笑,只觉得那其中含着苦涩,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怎么回话了。 白衣男子一挥手,“啊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好点了吗?” “恩,好多了。” 伤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笑道。 “你嗓子不舒服?” 白衣男子四下看了看,山洞中除了石头就是一汪不怎么清澈的泉水,怎么能给客人喝这样的东西。 伤狂摆摆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我去给你打水来润润喉。” 白衣男子说着就站起身子,不顾伤狂的谢绝就径直出了洞去。 伤狂一句“你上哪里打水” 竟是硬生生地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他见脚边有柴火,便是向火堆中添了些柴。 可没想到等了一会儿,白衣男子还没有回来,不由有些无聊。 他从腰间探出折扇,展开又合上,喃喃道:“你到底在哪里……” 正此时,白衣男子捧着盛了水的荷叶步到了洞口。 只是伤狂想事出神,未曾留意但他,他也是立在那里盯着扇子不禁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 旋即,他出声道:“水来了!” 伤狂抬面看他,将折扇放回腰间,笑了,“多谢你啊,白大哥!” “白大哥?” 白衣男子一怔,他这是什么称呼? “呵,你看我,一直未曾问你的名字,不知怎么称呼了。” 伤狂羞涩地笑了笑。 白衣男子不禁一愣。 他这话,是说,他要开始认识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白衣男子不禁匆匆走上前来,将水递给了伤狂,笑着说:“我叫午川,你可以叫我川子。” “恩,川子。” 伤狂笑着接过水,腼腆的喝了一口。 “那你呢?怎么称呼?” 白衣男子紧追问道。 伤狂一愣,想了想,墨尘砚为自己起的什么美男子的名字怎么敢用,还是想个别的名字吧。 “恩?怎么不说话?不愿说吗?” 午川见伤狂只是喝水,不说话,以为他是又对自己心存疑虑,不禁问了一句。 他生怕二人之间的聊天就这样尽了,那他费这么大劲破坏了贫民船,把一船的人都招了上来,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伤狂晦涩笑道:“啊,不是的,只是我的身份有些特别……你就叫我存君吧。” “存君?” 午川心中一阵波澜,你这名字,分明是在说帝君吧……“恩。” 伤狂眼珠流转,静静地喝着水。 午川也不戳破他,待得他喝尽了水,这才问道:“怎么样?够吗?” “恩,够了。” 伤狂微微点头谢过,“多谢你了川子。嗯……那大家都还好吧?船翻了没人出事吧?” “你最后一个出来都没事,谁能会出什么事啊。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前面的渡口坐船。” 午川心中一笑,他已然决定欲擒故纵! “恩,好。” 看着伤狂睡下了,午川不禁贪婪地看了两眼他腰间的折扇,一种将其占为己有的欲望瞬间袭满整个心头——他多想现在就将它偷走,了却自己这一桩心愿。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 现在拿走扇子,那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都很有可能白费,太不明智了。 暗暗地叹了口气,午川走出了山洞。 一出洞口,他口中就发出一声尖鸣的鸟啸声。 声音未落,七八个黑衣人竟是从夜色中显了出来。 “主子。” 黑衣人齐声喝道。 “恩,你们可探听清楚帝君摆出的是什么卦?” 午川再不似与伤狂相处之时那一脸随和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冷漠凌人。 黑衣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午川声音高昂了几分,道:“方化,你说!” 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回主子,听丞相府的消息,似是说那个无伤臣是北国的救星。我见他还派了黑鹰去寻找。” “黑鹰?” 午川眯起了眼睛,“他居然把黑鹰都派出来了……莫非他真的是北国的救星?” 午川不禁看了两眼洞口。 黑衣人不敢说话,都是低着头。 午川独自想着,看来这个安初从一开始就是北国的救星,所以上天才导演了一场戏让帝君去救他,待日后与他成亲……只是阴差阳错地他丢了扇子,帝君没认出他来,错以为他们是两个人。 现在又为他卜了一卦说云狂是救星,如此一来,帝君对安初就不牵挂了,甚至,恐怕还希望他不要出现吧……“本来我还想留你一命,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午川望着洞口,狡黠地笑了。 “主子,你的意思是……” 方化凑近了午川。 午川笑笑,转而问道:“不急,正事还没有办。我问你,帝君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方化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帝君决定明天早朝昭告天下,找到无伤臣的赏金千两。” “哦?悬赏吗?” 午川笑了,“正愁不知怎么除掉他,既然帝君悬赏了,那在这淮口,还愁没人杀他吗?” “呃,主子,帝君的意思是要毫发无损的送回宫。” 方化在一旁提醒道。 只见午川一笑,“我自然知道了。只是这淮口却并非王榜所到之地,你们该不会连传播这样的消息都需要官家的东西吧?” 方化见午川笑得诡异,那好看的面容下满是蛇蝎的心计,不禁打了个寒颤,道:“属下明白了。” “恩,最好明天早起我就要见到效果。” 午川心情大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计划的蓝图。 “遵命!” 黑衣人齐齐抱拳。 午川笑着挥挥手,“那就都散了吧。” “是!” 话音刚落,黑衣人就又重新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午川笑着咂咂嘴,面对着洞口,喃喃道:“现在,就差你一句话了……” 感谢第九百个点击:四川省成都市读者(ip.117.172.*.*)的阅读。 感谢手机版用户:作业,分手吧tzx果果的阅读。 特别感谢手机版用户:黑暗的星辰的评论。 最近胤修比较忙,所以更新的可能比较仓促,还请诸位见谅。 子时准时更新,敬请期待。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三章:沥血 - 夫君在北 - 胤修 看清一个人,不急于一时。品书网 www.vOdtw.com一生的陪伴,自是有那来日方长的资本。 世界的另一端,嵇康国皇宫中。 “皇上,早些休息吧。” 贤妃端来一碗养心汤放到苏炳璨手边,自己则是被苏炳璨揽入怀中,乖巧地贴靠在苏炳璨的胸口。 “恩。” 苏炳璨揉了揉眼睛,端起热汤来喝了一口,咂咂嘴,笑道:“爱妃的手艺还是这般好啊。” “那当然了。” 贤妃迷人的笑了。 苏炳璨被贤妃的笑迷住了,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眯起那透着睿智锋芒的眼睛,笑道:“为何朕都老了,你还是这样的年轻貌美。” “哈,皇上真会打趣臣妾。” 贤妃羞涩地掩了一下脸,“臣妾都四十多了呢。” “是吗?” 苏炳璨一愣,“你都四十了?” 苏炳璨一阵恍惚,“朕记得,那年你嫁给朕,才十三岁……如今一晃,都快三十年了。” 贤妃被苏炳璨沧桑的神情也弄得有些感伤,惆怅地叹口气,梳理着苏炳璨垂下的夹杂着些许白花的发丝,道:“是啊,那时候皇上你还是太子。” “宫苑里就只有三个妃子。” 贤妃微微地笑了。 苏炳璨捉住她的小手,拍了拍,说道:“你还在埋怨朕前些年冷落了吗?” 贤妃摇摇头,“你是皇上,一国之君,绵延后嗣也是国家大事……臣妾生不出孩子,皇上冷落臣妾也是应该的。” 苏炳璨笑了,“谁说爱妃生不出孩子,那朕的璞儿又是怎么来的?哈哈……” 贤妃也笑了。 每次皇上提起自己的儿子都是这般幸福的神情,也不往当年自己日夜吃那苦口的药调理身子,为皇上生下这乖巧聪颖的幼子来。 “咳咳咳咳!” 苏炳璨正笑着,突地猛咳起来,吓得贤妃紧忙拍他的后背,递上汤药来。 “无妨无妨……” 苏炳璨摆摆手,立即从怀里摸出手帕来掩着嘴,哪料这一捂,嗓子竟是一痛,又咳了两声。 “呼……” 苏炳璨猛地靠在了椅背上,似是咳出了胸中不顺的气息,舒爽了一番,喘息着。 贤妃立即伸出手去准备接过方帕,可这一瞧,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皇、皇上……” “嗯?” 苏炳璨倦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黄巾帕。 这一看,他竟也吓得心里一凉,冒出涔涔冷汗来。 原来那方帕上竟是有一摊血迹。 “皇上。” 贤妃忧心地唤着苏炳璨。 这些日子一直听太医们说皇上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却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咳咳,朕……朕怕是真的不行了。” 苏炳璨睁着大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皇上你瞎说什么呢。” 贤妃着急的捂住他的嘴,“你可是万岁爷,能活一万岁呢!” 苏炳璨笑了,“爱妃你还是这样的嘴儿甜啊。” 说着苏炳璨将手帕丢在一旁,“哼,朕什么伤没受过,这点血不算什么!” 贤妃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恩。” “好了,歇息吧。” 说着,苏炳璨站起身子,贤妃困惑地望着他,“呃?皇上今夜不在这里过了吗?” 苏炳璨一笑,“不了,朕想起来还有些折子没有批,这就回去了。” “皇上……” “恩!” 苏炳璨抬手挡住了贤妃的身子,转身叫道:“胡尹冬!” 话音刚落,继而一道短促地推门声便是想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看向屏风,只见一个搭着拂尘的男子踩着小碎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啊?” 这男人便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胡尹冬。 胡尹冬正躬着身子,悄悄地看了贤妃一眼,被贤妃一嗔,他紧忙躲开了视线。 苏炳璨搓了搓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摆驾养心殿。” “这……” 胡尹冬看着贤妃,见贤妃别过头去,他立即道:“是!” 旋即他跑到门前,高声道:“摆驾养心殿!” 随着声音,苏炳璨和贤妃都走了出来。 候在门前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贤妃的陪嫁宫女抚姑不禁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同样跪在门口,“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随着贤妃的声音,宫女太监们也是齐齐喝道。 苏炳璨也不停留,上了宫撵便是叫了启程。 贤妃知道皇上离开,只是因为他心中郁结,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云狂走后,皇上的身子骨就越来越差,也不知那孩子是不是真的牵扯着皇上的心。 而另一边出了永乐宫的苏炳璨则是立即叫停了轿子。 “皇上?” 胡尹冬立即上前候命。 苏炳璨一抬手,胡尹冬紧忙扶着。 苏炳璨借势下了轿撵,低声道:“叫这些人散了吧,朕想去老地方走走。” “嗷~” 胡尹冬立即会意,打发了宫人,还叮嘱了他们不要乱说话。 做好一切,胡尹冬上前问道:“皇上,这就去吗?” “恩。” 说罢,苏炳璨在胡尹冬的搀扶下夸过宫门去。 “皇上?” 胡尹冬抖落了一下拂尘,上前唤道。 苏炳璨收回深思,看向他:“嗯?” “夜深了,凉。皇上还是随奴才回去吧。” 胡尹冬不禁看了一眼身前长满杂草、在夜色中还显得有些骇人的废墟。 这里曾经是一座奢华的宫殿,它的主人曾在这里风光一时、叱咤后宫,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也只能问一句――而今安在哉。 苏炳璨叹了口气,摇摇头,广袖拂了拂身后的残垣断壁,也不避讳,径直坐在了上面。 胡尹冬匆忙上前,“皇上,您九五之尊怎么能坐在这么……” “唉,如果可以,朕宁愿回到最初,去选择不做这个人人羡慕的九五之尊。” 苏炳璨打断了他,惆怅地看向月亮。 胡尹冬迟疑了,他不知该怎么接话。 皇上从来没有这样过,但自从十一皇子离开宫,他身子骨变差了之后,他就越发的多愁善感了。 以前的皇上龙精虎猛、睿智非常,他犀利的目光可以震慑所有的人,而现在,皇上更多的是用那样的目光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样真的很可怕,当一个习惯用心计攻算别人的人竟是用那样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多半是疯了。 然而胡尹冬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一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到丽妃的故处紫兰殿来,说些没落的话,在这里静静地站着,不知他在看什么。 见胡尹冬不语,苏炳璨看向他,“你说呢?做皇帝有什么好?” “皇上,这……奴才不敢论断。” 胡尹冬闪躲开眼神,盯着摇摇晃晃的拂尘。 苏炳璨冷笑一声,“不敢?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说罢,苏炳璨甩甩衣袖,“罢了,你先回养心殿去吧,朕要独自待会儿。” “这……” 胡尹冬迟疑了。 做奴才的,怎么能这样离开主子的身侧,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位置越高,这要操心的也是越多啊! 苏炳璨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置疑道:“朕还是皇帝呢!现在便是不听了吗?” “奴才不敢!” 胡尹冬立即跪下身去。 “不敢还不快走……咳咳咳!” 苏炳璨一激动,竟是又咳嗽了起来,身子不住地颤栗着。 胡尹冬刚想上前扶住,只见苏炳璨凌厉一瞪,抬手指道:“你想气死朕吗?” “奴才不敢!” 胡尹冬慌乱地低着头,“奴才这就告退……啊,那个,皇上,用不用叫太医在养心殿候着?” 胡尹冬小声地问道。 “随你的心意去!” 苏炳璨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 虽然自己嘴上逞强、语气刚硬,可自己的身子骨如何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也并未说不要太医的事。 “是!” 胡尹冬匆匆转过身,一路溜回养心殿去了。 剩下苏炳璨一人面对着这残转烂瓦。 他缓缓地向前行去――这是宫门,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正在记忆中摸索着这里昔日的一切。 -----“皇上,你来了。” 刚一进宫门,云絮晴就匆匆上前来笑道,“我这就去告诉娘娘。” 说罢,她就要转身通报。 苏炳璨立即拦住了她,食指挡住薄唇,笑了,“嘘,朕自己进去,丽妃是在哪个屋里坐着呢?” “啊,娘娘在唐室呢,等您好久了,快去吧!” 云絮晴温和地笑着,乖巧迷人。 苏炳璨不禁失了神,直到他瞧见云絮晴面色一红,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笑笑,匆匆去了唐室。 只是这一切,都让坐在窗边苦等皇上的丽妃看了去。 ------苏炳璨脚步向右偏移了一些,走了大约百米,他轻轻地做出一个推门的动作,推开那已经不存在的门。 向右看去,似是瞧见了原本存在于那里的一张四米宽阔的大床,上面正坐着一位伊人,面上蒙着红色的面纱,一身喜服。 “絮儿……” 苏炳璨笑了,上前拉住她的手。 云絮晴缩回手,羞涩地笑了笑,“皇上,还没喝交杯酒呢。” 苏炳璨尴尬地收回手,“是,是,你看朕糊涂了。” 说罢,苏炳璨匆匆到桌边取过两只盛满温情酒的酒杯,晦涩一笑,递给云絮晴一只。 絮晴抬起玉手接过酒杯,害羞地眨眨眼睛,挽过苏炳璨的手臂,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从未如此“豪迈” 的喝过酒,不禁咳嗽了两声。 苏炳璨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娇俏鼻头,“傻瓜,喝不了就算了。朕又不会在意。” 本书来自 第五十四章:麝香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生没有“如果”,更没有“如果可以重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一步步地沦陷,一场场的变数,心已如死灰,再不复醒。 “不是的,这杯酒,一定要喝完的。” 絮晴低下眼帘,笑着说:“此生就这么一次……” “哈哈,朕的絮儿今日怎么变得这么娇羞了。” 苏炳璨放声的笑了。 今天他翻的是丽妃的牌子,然而他心心念念的却是絮晴。 只是他未曾想到,丽妃竟然自己提出要将絮晴给自己,并说要帮自己隐瞒。 如此的好事,自己当然不会拒绝。 当他看到这间屋子上贴着的“双喜” 窗花,他就知道,丽妃并不是开玩笑,她真的要将絮晴悄悄地嫁给自己。 后来自己才知道,她这样大度,只是因为她多年不育,怕日子久了,自己就冷落了她,所以才想出把自己朝思暮想的宫女絮晴给了自己。 想靠宫女絮儿来为她生个孩子。 而自己也是因为絮晴是罪臣之女,此生为奴为婢,是下等人,自己万万不可能被允许娶这样的女人,所以竟然就默认了这样的事的发生。 “皇上不要开奴婢的玩笑。” 絮晴越发的害羞了。 苏炳璨看的入迷,笑道:“絮儿,喊一声相公听听。” “这,这怎么可以。” 絮晴摇了摇头,“奴婢只是……” “不要再说奴婢了。” 苏炳璨佯作生气地看着她,“说,我,知道吗?跟朕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自然点,我们可是夫妻啊。” “啊,奴婢可不敢当啊。这样的殊荣,天下间也只有皇后可以尊享啊。” 絮晴紧张地摆摆手。 “那又怎样,天下间的事还不是朕说了算?” 苏炳璨笑笑,揽住她的蛮腰,撒娇道:“叫一声嘛。” “嗯……” 絮晴看着苏炳璨渴求的目光,面色一红,飞快而小声地叫到:“相公。” “欸,娘子!” 苏炳璨爽朗的笑着。 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开心的一夜。 虽然他知道,丽妃一直在门外听着,默默地流着泪。 -----苏炳璨吸了口气,转过身子,又走向另一间房子。 这时有一队人马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自己。 他记得,这一天,是丽妃和絮儿被打入冷宫的日子。 紫兰殿的内侍官跑得飞快,嘭得一声撞到了门柱上,却顾不得叫痛,笑着对身后的皇上道:“皇上快请,娘娘和赃物就在这里。” 这时一队人已经逼近了正宫。 正宫之中的丽妃站起身,茫然地看向这声势浩大的阵仗。 上前行礼笑道:“这晌午皇上不歇息,跑到臣妾这里做什么啊?” 苏炳璨冷瞥了他一眼,“哼,若不是你自己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朕也不会多此一举到这里给世人一个交代。” “嗯?” 丽妃困惑地看着苏炳璨,“皇上你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啊?” 刚说完这话,队伍算是全都进来完了,一台凤轿却是入了丽妃的视线。 那轿子上坐着一个人,端庄威仪却面色苍白。 丽妃不禁道:“怎么连皇后也来了……” 苏炳璨冷笑一下,没有说话。 对胡尹冬使了个眼色,胡尹冬立即带人涌进宫去,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 这时絮晴刚从偏屋出来,见这阵仗,紧忙对身后的太医说:“章太医,先别出来,外面好多人!” 原来这丽妃的父亲当年对章阿太医有知遇之恩,所以章阿十分感激,在丽妃入宫之时便是表了衷心。 此次他来紫兰殿,名义上是为丽妃诊脉,其实是为絮晴看脉。 而且此时,他已经确认了絮晴怀孕的事实。 “好。” 章阿缩回身子,看着絮晴关上了门。 絮晴走向人群前面,对丽妃问道:“娘娘,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皇后不是刚掉了孩子吗,怎么能出来受风?” 苏炳璨这时看见她,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冰冷,他问道:“絮晴,你现在说出实情朕还可以饶你一命。” “什么?” 絮晴不解地看着苏炳璨。 苏炳璨至今都记得那一双凤眼之中的清澈水灵。 “本宫也不知皇上到底在说什么。” 见絮晴又看向自己,丽妃不由困惑道。 正说着,紫兰殿内侍官突地喊道:“找着了找着了!” 胡尹冬急忙上前,从紫兰殿内侍官手中夺过锦盒,刚靠近鼻子,便是匆匆又拿得远了些,跑出殿门。 苏炳璨看见胡尹冬手上的东西,心已经是凉了一半,见胡尹冬暗暗点头,他的身子更是从头冰到了脚趾。 他问絮晴,“这是什么?” 絮晴看了看丽妃,丽妃摇摇头,她也摇头道:“奴婢不知。” “不知?” 苏炳璨一抬手,胡尹冬立即将锦盒放在他手中,“那你闻闻啊!” 苏炳璨生气的将锦盒凑到絮晴鼻子边,絮晴刚一嗅到那味道,立即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上,“麝、麝香!” “什么?” 丽妃惊愕地退了一步。 此时她再看到病秧模样的皇后时,心中已是清楚了皇上的来意。 絮晴也是冰雪聪明,当下便是明白了。 不过她心念腹中的骨肉,暗暗地退了几步,站在丽妃身后,远离了苏炳璨手中的锦盒,轻声喃了句,“娘娘,这……” 丽妃瞧见絮晴的神情,心知定是太医已经确诊了,不禁将她掩在了身后。 而苏炳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以为这是絮晴和丽妃心虚的表现,不由心中一气,拂袖道:“哼,果真是你们杀了朕的孩子!” “什么?” 丽妃睁大着眼睛,“皇上仅凭这没来由的赃物就给臣妾按这样大的罪名吗?” “没来由?” 苏炳璨此时已经认定了絮晴和丽妃是残害皇后腹中龙子的杀人凶手,所以在他看来,二人所有的言行都是一种狡辩。 “嘭!” 锦盒落地,摔得七零八散。 只听苏炳璨道:“人赃并获,你们还要狡辩?朕今日就要依律处决了你们!” “皇上息怒!” 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只有丽妃和絮晴还站着。 皇后坐在轿撵上,愤恨地盯着丽妃。 丽妃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地可怜光芒,问道:“皇上、已经相信了吗?” “难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苏炳璨声音高昂,“那天你送皇后的百花胭中,分明就混着麝香!” “百花胭?” 丽妃看向皇后,冷笑道:“姐姐,百花胭有没有问题,你还不清楚吗?” “本宫如何清楚!你这个杀人凶手!” 皇后激动地指着丽妃,颤栗着身子吼道。 丽妃还想说什么,苏炳璨却是见不得女人之间的争论,立即便是道:“不要说了!证据确凿,紫兰殿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司宫局!” 说罢,苏炳璨便是要拂袖离去。 絮晴身子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丽妃紧忙扶住她,心下一动,心想自己还有絮晴这枚玉子可用,立即道:“皇上你如何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苏炳璨冷眼看她。 “就算你不相信臣妾,可你也不能不信絮晴啊!” 丽妃抓住絮晴的手,只觉得自己握住的手冰凉刺骨,没了温度。 苏炳璨也是瞧见絮晴苍白的脸色,心中的硬气也是淡去几分,冷哼道:“朕信不信又有何用。你们蛇鼠一窝,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即是如此说,娘娘,我们还争辩它做什么呢。” 絮晴眸子清冷。 她听见章阿说自己有喜的时候,险些兴奋地尖叫出声来。 她还在想,等夜里皇上来的时候,她要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让他能在丧子之痛的阴影中走出来。 然而如今,她竟是半点也不想说了。 苏炳璨看见那个往日对自己乖巧柔笑的女子一脸清冷,不由心中一痛,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她了? 可太医署的人分明说那百花胭含有成分不轻的麝香。 而宫中麝香的分量是有明文限定的,一般人也没有这个渠道得到这样的东西。 唯独这后宫之中一直独揽圣宠的丽妃有过这样一道出宫的牌子,可以自由的进出宫门,从宫外带来此物。 而据宫门处的记录,在皇后出事前,紫兰殿确确实实地出过一次宫。 而拿着这块牌子的人,正是丽妃的贴身宫女——云絮晴。 现在又在她们宫中确切地搜到这东西,还不够清楚吗? 如果皇后出了事,这宫中受益最大的会是谁? “絮晴……” 丽妃反手握住絮晴的手,忧心的看着她。 絮晴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公道自在人心。娘娘,我们没做过,自然不怕那些人。” 说着,絮晴冷目一扫,看向皇后,然后是皇上。 当日的那百花胭,是丽妃托自己从宫外特意带回来的胭脂,有美颜安神之效,携有百花香气,是人间难得的极品。 这皇后自己看了眼馋,强行要了去,如今,反倒说自己与丽妃靠着这百花胭中含有麝香,弄没了她腹中的骨肉……真是可笑! 苏炳璨被这目光扫得漏了一拍心跳,心虚道:“朕给过你机会让你说出实情!” 絮晴笑道:“我没什么好说,这事都是我做得,娘娘她并不知情。” “絮晴?” 丽妃看着她。 苏炳璨心下一气,“哼,你还维护她?!” “维护?” 丽妃也是气上心头,她一生骄傲,怎么会在这样的事前低头。 点击即将过千,诸位努力啊。 胤修在此谢过。 刚刚突然发现一个东西,说是红包收益一千元,申请签约必过……咳,大家手头宽裕的话,不妨打赏两块? 咳咳咳,胤修会好好写文的,不然打他屁股!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五章:上奏 - 夫君在北 - 胤修 阴谋阳谋,纠纠缠缠,兜兜转转,不死不休。品书网 www.vodTw.com只见丽妃喝道:“臣妾在皇上心中就是这样的女人吗?我们同床共枕十余年,竟是没有这半分信任。” 苏炳璨不语。 丽妃吸了口气,笑道:“好,好……即使如此,臣妾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说着,她余光一瞥,朱红的门柱便是占据了她的视线。 只见丽妃哀怨一笑,“唯有,以死平冤!” 话音未落,“嘭” ,丽妃竟是突地撞在了门柱上。 “啊……” 絮晴倒吸一口凉气,旋即焦急上前用手帕拂上丽妃的额头,呼道:“还不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紫兰殿的宫女太监们迟疑了,欲走的脚步却都停在那里,看着苏炳璨。 苏炳璨本是要放行,可见絮晴看自己的眼神没了往日的温情,一时心火旺盛,喝道:“谁都不许去!” “你!” 絮晴瞪着他,“你怎么能这样的无情……你还是皇上吗?” 絮晴哭了,“我们没有做过谋财害命的事,皇上为何不信。” 苏炳璨心下一动,他没有让司宫局的人直接来抓捕紫兰殿的人而是亲自来走一趟,就是想听絮晴说一句“与我无关” ,可她偏偏嘴硬,竟还想独自揽下着滔天的罪名。 “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 苏炳璨在这么多人面前,终究还是没能顺着絮晴的语气将话说圆。 絮晴痛哭道:“是奴婢,都是奴婢!但这与娘娘无关,求皇上开恩!找人救救娘娘吧!” 看见絮晴哭得像个泪人,苏炳璨心下也是软了几分,可听见她的一番措辞,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立即将紫兰殿这主仆二人打入冷宫,其他一干人通通押入司宫局!谁也不许请太医!” 说罢,苏炳璨竟是拂袖而去。 絮晴看着那负气的背影,痛苦呼道:“皇上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只是苏炳璨那步子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宫门。 ____“朕后悔了……” 苏炳璨抬起手,想为絮晴抹去那脸上的泪珠,然而絮晴却是化作万点星光,尽数散去。 苏炳璨心中一动,两行老泪落下,“朕后悔了,絮儿……” “你回来吧……” 哭了一会儿,苏炳璨无力地靠在残壁上,微微道:“絮儿,你知道吗,朕真的很想你。当初是朕不好,不该错怪你们……可你为什么连你有喜这样大的事也一直忍者不说!” “若不是那场疫变,朕还不知自己有这样个孩子!” 苏炳璨深吸一口气,闪烁着目光,“你既然不告诉朕,就不要怪朕心狠!他和你长得太像太像,朕不想看见他!你不要怨朕……不要怨朕……” -----“皇上怎么样了?” 胡尹冬忧心地问着太医李现。 前半晌在养心殿候着,见皇上过了一更还不回来,他就呆不住了。 匆匆又跑去紫兰殿看了一看,哪料皇上已经靠着残垣昏睡了过去。 皇上这身子骨,怎么受得起这样的凉气,再怎么拍叫都是没了反应。 胡尹冬吓坏了,一路马不停蹄地背着苏炳璨回了养心殿,大气不敢多喘就立刻叫人唤了太医来。 如今是号过了脉,正等着李现说话。 李现迟疑地看了胡尹冬一眼,叹道:“皇上近来身子就不大好,但起初也不过是小病,倒也不难治,只是这日子长了,皇上心病难医,一蹶不振……怕是身心俱疲,拖累的身子好不起来啊!” “啧。” 胡尹冬不由自主地咂吧了一声,心漏一拍,抓住李现的手臂,低声问:“这意思是……” 李现犹豫了一下,退了两步,示意胡尹冬借一步说话。 胡尹冬立刻上前,凑上耳朵,听道:“皇上如果一直都这样子,恕我直言,皇上恐怕连年底都熬不过去。” “啊?” 胡尹冬失态地叫出声来。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跟着皇上这么多年,巴结自己的人虽不在少数,可真正希望自己好的人有几个? 多半是虚与委蛇。 一旦皇上殁了,自己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公公也不必太过担心。” 李现叹了口气,“皇上乃真龙天子,定有神灵保佑,你我就安心照看,顺应天命吧。” “李太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胡尹冬浓眉倒竖,他知道李现素来与太子苏瑜来往密切,却也不曾想他说话这般敷衍。 李现似是也察觉到自己逾了礼数,匆匆一躬身,道:“是我错了,还劳烦公公你……多多包涵。太子那里,我也会帮公公多说话的。” 胡尹冬傲慢地看向别处,鼻腔中却是“嗯” 了一声,也就是默认了李现的话。 为自己找一个靠山,对自己不无好处。 他平日就在和几位皇子送礼相交,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那公公,我这就回去给皇上煎药了。从今日起,皇上一日三药是免不了的……还须公公费心了。” 李现使了个颜色,笑着告退了。 胡尹冬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物也敢对自己放肆了,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存君,醒醒,快醒醒……” 午川拍打着伤狂的肩膀。 伤狂身子一震,从睡梦中醒来,透过洞顶,他瞧见天还未亮,不由用那惺忪的睡眼看向一脸焦灼的午川,“怎么了?几更天了?” “五更快过了。” 午川急着说,“我们快些去渡口,我好送你离开。” “嗯?川兄为何这样着急?” 伤狂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 刚正梦到帝君在御书房中批改奏章抬头看自己,还未看清楚面容,就被人吵醒了,心下有些焦躁。 “我怎能不急,淮口的头目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什么帝君要悬赏的什么无伤臣来了淮口,正都跟疯了一样在找他呢。” 午川揉揉太阳穴。 “等天亮,估计全淮口的人都知道了。到时候,这路怕是得封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什么?悬赏无伤臣?” 伤狂错愕地看着午川。 他没想到,这才一夜的功夫,这事就天下皆知了吗? 午川面露忧色,点点头,“唉,也不知他是个什么人物,帝君竟然出百两黄金要他的人头。” “人头?” 伤狂心中一痛。 帝君你……“恩。好了,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不由分说,午川拉起伤狂的手腕。 却不曾想,伤狂居然脱手滑溜了去。 “我自己走吧。” 伤狂站起身子,睡意全无,“你不用送了。” “为什么?” 午川不解地看着他,“你认识路?” 午川心中隐隐期待着伤狂接下来要说的话。 伤狂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要自己去?很危险的。” 午川也站起身子。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想让你送我。” 伤狂退了一步。 “你当我午川是什么人?” 午川微露愠色,道:“如果换作是我有危险,你会让我一个人走吗?” 伤狂心中一动,却是不语。 这怎么能一样,自己是那个无伤臣……若是被人发现,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如何还能再拉一个陪葬的! “你也不会的,对吧?” 午川语气松了几分,“你就让我送你一程,也许今日一别,我们再也不会见了。” 伤狂一双眸子流转着彩光,看着夜色之中的午川,“……其实我……” “你怎么?” 午川心跳地飞快,终于要说了吗。 “其实我……” 伤狂眼中挣扎着,终于,他低下头,“我就是无伤臣。” “什么?” 午川吃惊地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无伤臣?” 伤狂点点头,从身旁不怎么清澈的泉水中蘸了些许,抹在自己眉心之处。 原本覆盖在他眉心处的污泥尽都洗去,一滴红泪蕴着蓝伤显现了出来。 “啊……” 午川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道:“你真的是无伤臣……” “现在,你还要送我吗?” 伤狂苦涩一笑。 见午川不语,他微微垂下眉梢,“好了,我走了。” 说着,伤狂向洞口迈去,一步一步,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不能随性,不能停留。 “等等!” 午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叫住了伤狂。 伤狂顿住脚步,等待着。 午川匆匆上前,“我送你去。” “?” 伤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可是北国的灾星。” “那又如何!” 午川坚定地望着他,两双蓝眸对视着,“人活一世,只为得一知己,至于身世几何,何须介怀。况且你也不知我是何人,或许,我比你更危险呢?” “我……” 伤狂心潮澎湃,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用说了。” 午川抓住伤狂的手臂,“跟我走吧。” 伤狂一笑,任着午川拉扯着自己,轻喃道:“谢谢。” -----宣政殿,百官皆是跪在地上,任帝君冷目扫视着,他们也不起身。 “你们要造反吗?” 千水喝道。 今日为了伤狂的事,千水一早便是穿了朝服,按着礼数虽朝臣进了宣政殿而非偷偷蹲在屏风后听政。 但群臣这才一入宣政殿,便是跟商量好了一般,尽数跪在地上,大呼:“求帝君赐死无伤!” 千水这一声怒吼,群臣吓得一哆嗦。 他们还没见过二王爷发脾气。 帝君站起身子,“看来你们没有别的事要奏了,那孤来说说吧。” 说着,帝君慢慢地走下台阶,步到群臣面前。 “昨天孤已经卜过卦象了。” 帝君声音冰冷,他登基以来,最烦的莫过于这些臣子对自己行这般“法不责众” 的谋术,来变相的威胁自己。 群臣微微抬起头看着帝君,等着帝君的下文。 “你们都是老臣,” 帝君走到文官前几位白须老人的面前,“孤问你们,你们最怕什么?” 只见他们身子一顿,困惑地看着帝君。 帝君冷哼一声,拂袖扫过众人,“孤有你们这样武断愚妄的臣子,北国危矣!” 一见帝君发怒,群臣尽皆叩首,伏俯在地,大呼:“帝君恕罪!” 新读者:香港读者(ip.121.202.**)感谢第一千个点击读者:美国读者(ip.66.249.**)本书来自 第五十六章:无兵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间最难看穿的是人心,最难看破的是红尘。品书网 www.vodTw.com“恕罪?” 帝君斜睨着俯首的群臣,“你们当真是犯了大罪!” 群臣皆是一震,不明所以。 难道帝君执意要维护那个无伤臣吗? “还请帝君明言!” 位在武官最前列的穿着一身黑袍金凯的白须老者硬气地拱手回道。 这是北国御敌大将军,三朝老臣,魏恒。 素来他与方才帝君询问的几位老文官一般,都是在家颐养天年,不上朝的人物。 然而今日因为伤狂,他们都是来了。 若非他们,底下的臣子怕是也不敢给帝君脸色看。 帝君冷目扫到他沧桑的脸颊,“你可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让孤赐死的无伤臣,将会是北国渡劫之钥!” “渡劫?” 魏恒身子一顿,旋即他觉得这只是帝君为无伤臣开脱的说辞,继续硬气非常地问道:“还望帝君明示,他一人如何渡劫?有什么劫数我北国非他不可?” “是啊是啊,帝君可不能偏袒他啊……” 臣子们都纷纷抬头看着帝君。 “是啊,凭借我北国的实力,天下间还有什么力量不可战胜!” 又是一位老武将抱拳说道。 千水在一旁听得发笑,“你们好大的忘性,北国二十年前的无助,你们都忘了吗!” 帝君不语,冷眸扫着每一个人的脸颊。 这里的人尽都满了弱冠之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千河大水之年,举国上下家破人亡、人人颠沛流离的凄苦景象。 都不禁苦涩的泯了泯微干的唇瓣。 “这事又不可能再发生了,二王爷莫要旧事重提!” 魏恒大声说道。 二十年前的灾难,他没有一日不想忘记,可当他看到自己残瘸的身子、当他回到那个没有人气的府邸,他就无法克制地回想起那些灰暗的日子。 和大天对战,守卫北海关,全军覆没,自己和爱人裴嘉都被敌军俘虏,受尽折磨。 最后竟是被他们逼迫自宫! 然而这样,还是没能保住裴嘉的性命。 他们**了他,素来说自己喜欢女人的大天朝男人,竟然也会**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的姮妻! 奄奄一息的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裴嘉一双泪眼望着自己——咬舌自尽! “本王知道你难受,可是事实是,那突变的天象,就是在说千河大水。” 千水见魏恒大叫之后身子软下来,眼神恍惚,脸色难看,不由缓和了语气。 “什么!” 群臣震惊的看向千水,又转而望向没有说话的帝君,“这不可能,才二十年,才二十年……” “帝君会不会卜错了?” 老文官颤巍巍地问道。 “你觉得孤会在早朝上开玩笑吗?” 帝君毫不留情地扫了他一眼。 见群臣面色难看,他提高了声音,道:“就是你们!逼得北国的救星自杀!就是你们,害得渡劫之钥现在流落在外!现在竟还在宣政殿威胁你们的君主,孤想你们都是活腻了!” “帝君,这……” 群臣慌乱地看着帝君。 他们这位帝君发飙起来可真的不是盖得。 “还想说什么!现在孤的无伤臣丢了,你们满意了吗!” 帝君声音冰冷。 突的不知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他一人之力,如何应对得了这样大的灾难……” “这就是天意了!” 千水听见这声音,还不等帝君说话,他便是不快地笑道,“天意岂是我们凡人可以了解的。” “那既是如此,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 在文官前一直未说话的一位老文官冷静地说到。 他也是北国三朝元老,林浪,是两朝宰相。 当朝宰相歌轩也是出自他的门下。 “老丞说的不错。” 帝君也不想在和群臣浪费时间,转身踏上台阶,重新坐回到龙椅上。 “孤已经下发诏书,张出王榜,悬赏寻找无伤臣。” 帝君拂过袖子,“你们也不要闲着,每个人今日通通回去草拟一份应灾之策,汇总到老丞和丞相处。” 说到这里,帝君看向林浪,微微低下头,“还望老丞费心帮扶。” “臣遵旨。” 林浪俯首在地。 “嗯。孤希望在月圆之前,这应灾之策就能成形,在这个月底就能施行计划,以备天灾降临。” 帝君微皱了一下眉头,头痛地眨了下眼睛。 “臣等定当不负圣望!” -----“啊,快躲起来!” 午川突然拉过伤狂的手,翻身躲在树后。 “怎么了?” 伤狂不禁困惑地看向他。 不过虽然疑惑,但是他也是听了午川的话贴在午川身边躲在树后。 “前面有火光。” 午川咬咬牙,“没想到走小路也会遇到人。” “那怎么办?是那些要找我的人吗?” 伤狂偷偷地看了一眼,果见有许多个火苗在夜色中摇曳着。 其实这时已经过了五更天,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只是在林子中仍然比较漆黑。 而且林子里少有人来,所以午川才带自己走这样一条路。 只是没想到,走这里也会遇到人。 也许真的是天意……“我也不确定。只是这么多人这么早来这里,若说不是寻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还能干什么。” 午川一脸忧色。 伤狂也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光,终于道:“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你又忘了?我们是知己,是朋友!” 午川低吼道:“不能同患难,还说什么朋友。” “可是……” “不要说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午川生气地别过头,“你要再让我走,反正我与你相貌相仿,我就去告诉他们,我就是无伤臣。” “你,你这是做什么。” 伤狂不敢再多语了。 虽然只认识午川一天,但是也隐隐感觉到他做事的那一份执着感,不禁真得担心他会如他所说,出去冒认身份。 见伤狂语气弱了下来,他也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不行,他们朝这里来了。” 午川着急地四下看了看,可是没什么出路。 自己这样一动,定然会被那些人发现。 “好吧,只能拼一拼了。” 午川咬咬牙,从地上抹了一把湿泥,一下抹在伤狂的眉心处。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把伤狂脸上其他地方也抹了几道。 紧接着他在自己脸上也画了几道,揉乱了头发。 做完这一切,似是还不太满意,又在白衣上抹了许多泥土,还用力地扯破了袖口,看起来破破烂烂。 “你在干什么?” 伤狂见他行为古怪,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跟你装乞丐兄弟啊。” 午川一笑。 伤狂心中一动,终于别过头去,揉了一下酸酸的鼻头。 转而笑道:“嗯,兄弟。” “嗯,我们走。” 说罢,午川便是走出了大树的荫里,坦然从容地在林间漫步。 伤狂也不惊慌,随着他的步子走了出来。 午川先是与他闲聊,装得漫不经心。 伤狂也是十分聪慧,就那样自然的跟他聊了起来。 “听说你是丞相四奶奶的儿子?” 午川问道。 他想,既然不能直接问,那就绕着来套话。 “……不是。” 伤狂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他从来没有骗过人,就算身份是编造的,但是从来也没人问过他,所以他也倒还就这样装了下去。 而现在自己此生第一位知己问自己,自己怎能骗他? “哦?那是我记错了?” 午川心中一笑,面上却是一脸困惑。 伤狂微微一笑,“不是的。” 叹了口气,“好吧,反正我都已经被人厌弃了,保守秘密也没有意义了。” “秘密?” 午川继续装着。 “嗯。” 伤狂释怀一笑,是啊,反正都已经被通缉了,生死不论,就算说出自己的身份,顶多就是加一条罪名而已。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顺心的去。 “其实我本名叫做云狂,是嵇康国的十一皇子。” 伤狂淡淡地笑道。 “什么?” 午川一拍额头,“哦!为什么你每一次说话都会令我吃惊。” “是吗?” 伤狂一笑,“其实这身份挺没用的。没什么益处,反而招致杀身之祸。” “嗯?怎么会,你可是一国皇子啊。” 午川眨眨眼看着他。 伤狂微微摇头,“我只是个落魄皇子,父皇从小就不喜欢我。” 近了,近了……午川隐隐期待着,“为什么?你不是他亲生的吗?” “我有时候也怀疑。” 伤狂悠悠地挥动着手臂,心不在焉地踩在草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慢而沉重。 “嗯?” “呵,其实是因为我母亲是个宫女,而且还是罪臣之女,身份低微,所以父皇他不想认我。” 伤狂笑了笑。 午川愁眉紧缩,望着他,“你不要这样勉强自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没什么,都习惯了。” 伤狂拍拍午川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脱开来说道:“这些年,贤妃娘娘一直带着我,做我的母妃,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已经知足。” “那你怎么会来北国?” 伤狂苦笑一声,“父皇叫我来征服北国山河。” “啊?这样大的事为什么我们老百姓不知道?前些日子在京郡,也没听说南千河有战事啊?” 午川装得更加无知。 他当然知道伤狂是只身来到北国的土地,更知道这是苏炳璨变相的赐死手段。 毕竟从伤狂踏上这片土地,他的耳目几乎就一直关注着他。 但,戏要做足! “你当然不知道……” 伤狂面色有些尴尬,“因为父皇根本没有给我一兵一卒。” 新读者:山西省忻州市读者(ip.124.163.*.*)、山西省读者(ip.171.125.*.*)→可能是一个人,哈哈哈,竟然助我点击过了1080。 (其实随便拉出来一本书点击都远远地超过这个数字,但我就是开心啊,hold不住的兴奋。 )第1111位点击:吉林省长春市读者(ip.175.31.*.*)(? _? )你光荣的单身了……感谢诸位,今天的点击破了《伤狂》的最高纪录了,大约快飙到80,明天看看会不会涨100。 Love U...本书来自 第五十七章:诱敌 - 夫君在北 - 胤修 分不清,寻不见。品书网 www.vodtw.com人心隔着人心,一步步走向网罗。 “伤狂……” 午川忧心地看着他。 “呵,我没事。” 伤狂一笑,“其实来到北国,我挺开心的。这几个月,我觉得自己好像真得活着。” “啊?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死的吗?” 午川不禁笑了。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不像以前那样可有可无了。” 伤狂手指交错地旋转着,想到帝君,他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午川略有深意地看着他,“难道……” 午川拖着声音,“是你有心上人了吗?” “唔,” 伤狂一笑,“算是吧。” “青梅竹马?” 午川装作轻松的模样。 伤狂摇摇头,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那火光之处。 “什么人!” 一道雄浑的声音突的响起。 伤狂心漏一拍,只见午川温和地笑着,道:“我们是前面苦窑中的人。准备去镇里买些用的。” “哼,那怎么不走大路啊!”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傲慢地掏掏耳朵,上前走了两步。 火把向前一照,这突然来的亮光令得伤狂和午川不得不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把手拿开!” 瘦子晃了晃火把。 适应了光亮的二人缓缓放下手来,两双蓝眸含着火光,看着瘦子。 “啊!大、大哥!” 瘦子突的退了两步,转而喜上眉梢,跳到人群中最高的那个壮汉身边,慢慢地殷勤。 “什么事。” 壮汉沉着声,望着前方的两个乞丐,耳朵确实竖着对着瘦子。 瘦子伏在壮汉的耳边,小声道:“大哥,那个人。” 瘦子指着午川,“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什么?” 壮汉先是一惊,旋即露出一口黄牙,笑道:“难道今天真的走了狗屎运?” 说着,壮汉取过瘦子手中的火把,上前步到午川面前。 “啧,真的是蓝的。” 壮汉自语着,砸吧砸吧嘴,饶有兴趣地看着午川,“你,叫什么名字。” “我?” 午川指着自己。 伤狂心跳飞快,对方显然已经怀疑了。 “嗯,你。” 壮汉沉声道。 “我叫午川。” 午川抬头看向壮汉狰狞地刀疤脸,笑道:“怎么,这位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壮汉笑道:“午川?哈,你是哪里人,该不会是从京郡来的吧。” 伤狂屏住呼吸,默默地看着午川和壮汉,等待着变故的发生。 午川笑了,“大哥说笑了。我跟弟弟一直生活在淮口,住在苦窑洞里。” “是吗?” 壮汉咧嘴笑笑,“那这位是令弟?” 壮汉围着伤狂看着,“他怎么看起来和你一般岁数呢。” 午川瞧着壮汉,笑道;“大哥没发现我们二人长得很相像吗?” 这话一出,壮汉立即打过火把照向伤狂的面庞。 这一看,竟是发现那密长的睫毛下居然也有一对蓝眸,心下思道:不是这么倒霉吧,平日也没见过蓝眼睛的人啊,怎么一说找无伤臣,就多了这么多……“嘶,大哥,他怎么也是蓝的。” 瘦子也是一阵郁闷,低声问道。 壮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到:“我怎么知道。去去去,赶紧走!” 壮汉不耐烦地对伤狂他们挥了挥粗壮的手臂。 伤狂心下一喜,匆忙转过脸向前行去。 午川也是跟了上去,故意放大了些声音道:“弟弟,除了米还买些什么?” 伤狂立即会意,笑道:“好像没有盐了。” “唔,那就买点……” 两个人走了大约十米,看着他们背影的瘦子摸了摸下巴,细细想着,对壮汉道:“不对啊,大哥。那张纸上还写了个啥,不会就说了个蓝眼睛吧?那这也太多人。” “嗯?那张纸呢?” 壮汉回身问道。 一个圆咕隆咚的家伙“滚” 到壮汉身边,匆匆从腰间抽出一张揉成球的纸团,圆胖的手不怎么利索地展着纸团,却怎么也弄不平整。 壮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夺过纸,斥碎嘴道:“别揉了!你这冉糊糊,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山猴儿,你来。” 说着,壮汉将褶皱的宣纸交到瘦子手上,瘦子笑了笑,展开纸,看了看,突的指到上面,“老大,你看。” “去!” 壮汉面色尴尬,一把推开瘦子伸过来握纸的手,“我认识字还要你做什么!直接说!” 瘦子耸耸肩,“哦。其实也没啥,就是咱都忘了,无伤臣可是有蓝伤印记的。” “啊,是了。” 壮汉一拍手,“啧,刚才他俩额头上有字吗?” “这,这我可没注意啊。” 瘦子缩了缩脖子。 这时一个小喽啰跳上前来,“老大,我知道。他俩的额头上都糊了泥巴,没字儿!” “这样啊……” 壮汉砸吧一下嘴,不耐烦地甩甩手,“欸,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找吧。” “不是啊,大哥。” 瘦子拦下他,“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疑吗?” “可疑?” 壮汉笑了笑,“你别草木皆兵了。人家俩亲兄弟,无伤臣可是个独苗苗。” 瘦子摇摇头,“不是啊,老大,你忘了,咱们镇上的米上个月就断了,淮口哪里有人不知。他们竟然去买米。” “嘶……” 壮汉眯起眼睛,突然,他抬起手,“去,给我把他们抓回来!我要好好问问。” “是!” 小喽啰们无聊了一夜,终于有些事可做,都是兴奋地冲了上去。 一阵清风,伤狂嗅到空气中携过的汗味,不禁回过头去看,“川兄,他们发现了!你看。” 午川回头看去,只见一群面目可憎的山匪朝自己这边跑来。 暗暗一笑,旋即忧色转面对伤狂道:“快跑!” 伤狂匆匆点点头,跟在午川身后跑着。 “堂主,你看,他们跑了!” 小喽啰大声呼道。 “奶奶的,真的有问题。” 瘦子啐了一口唾沫,“老大,他们肯定有一个是。” “那还愣什么,追啊!” 壮汉也是啐了一口,带头跟着先跑的山匪们追了上去。 山匪的的体力比他们的要好的多,眼看就要追上了,午川立即推了伤狂一把,“不好,你快走,我断后。” “这怎么可以。” 伤狂停下步子,摇摇头,“他们找的是我,我怎么能连累你。” “你也说了,他们是找你,就算抓到我,也会发现我并不是无伤臣。我会没事的。” 午川推开伤狂“你快走。” “不,我不可能丢下你的。” 伤狂咬着牙,转身对匪贼们喊道:“我知道你们要找无伤臣,我就是无伤臣!” 说完,伤狂拼命地向与午川前进的反方向奔跑着。 午川见伤狂跑了,一咬牙,蠢货,我还没用手段你就自己暴露了……居然还敢自己跑,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他还是要演戏,喊了一声:“无伤臣在这里!” 说罢,他也奔跑起来。 心中暗暗想着怎么和伤狂会合。 “老大,我们追哪个啊?” 一见两个人分头跑了,胖子犹豫地咬着手指。 “分头追啊,傻货!” 瘦子给了他后脑勺一记巴掌。 壮汉也是喊道:“分头把他们都给我抓回来。” 话音未落,喽啰们自动分开两边,分头追了上去。 午川一骂:“真是会给我添乱,计划都乱了套了。” 这样说罢,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轻功悄悄运起,几个不经意的转弯,就轻松的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咦,怎么不见了?” 喽啰们在树林中打着转。 不一会儿,壮汉也是追了上来,见他们都站着,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不知道,突然就没了。” 一个喽啰四下望着说道。 壮汉啐口道:“你们这些废物,平日里吹得多厉害,现在连个无伤臣都追不到。” “老大,别生气啊,那边不是还有一个。他们既然认识,咱们抓到其中一个也不愁找不到另一个。” 瘦子细语道。 “嗯。” 壮汉不快地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废物”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站在树稍上的午川轻蔑地笑了一下,“以五十步笑百步,废物首领带着一群蠢货。” 说罢,午川飞身向伤狂所在的方向去了。 “方化。” 午川行了一段路,终于在看见了被山匪穷追不舍的伤狂之后,对着虚无的身后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空间竟是仿佛扭曲了一般,一个罩在黑衣之下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了那里。 “可以去给几个帮派‘通风报信’了。” 午川盯着伤狂的身影,对身后的黑衣人道。 “是。” 方化一应声,旋即又隐匿在了空气之中。 天已经悄悄地亮了,阳光开始向大地推进,所过之处,夜的使者都仓皇逃去。 这时的林子里,充斥着欢快的鸟叫,等待着阳光的降临。 伤狂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拼命的跑着,自语道:“呼呼……川兄你可一定要逃过去啊。” 午川静静地看着,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地微笑,一挥手,一道紫色光弧突地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疾风,向着伤狂身后的山匪呼啸而去。 几乎是刚一照面,他们就被光弧分成了两截,表情都还没能来得及变化。 午川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伤狂不断奔跑地身影,不禁摇摇头,“真是太慢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PS:你们真是无敌了,昨天的点击奔到117,比往日三天的还多(2333)。 本书来自 第五十八章:鹬蚌 - 夫君在北 - 胤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品书网 www.vodtw.com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看谁笑到最后。 午川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伤狂不断奔跑地身影,不禁摇摇头,“真是太慢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说罢,午川飞略而去,停在了伤狂侧面百里之处。 换了神色,朝伤狂跑去——“伤狂!” 伤狂猛地向声源看去,一见是午川,立即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没有追兵。 困惑之余,他也是放心地朝午川跑去。 “啊,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伤狂喘息着,笑道。 “还笑呢。要不是他们追着追着突然不见了,我恐怕早就死了。” 午川也装着模样喘着气。 “哦,你这么说我也发现了。” 伤狂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都快追上我了,也不知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算了。别管他们了。等会儿消息传来了,来抓你的人就不止这些了,咱们快去渡口吧。” 午川匆匆地说道。 “好。去渡口。” 伤狂跟着午川快步走了起来。 而另一面,方化命人按昨夜的手法一般,飞箭传书到各帮各派,匿名“好心” 告诉他们无伤臣在意苦林,有个人与他结伴,二人都是一身乞丐打扮。 拿到信纸的各帮头目,也不管是真是假,留了人把守关口就匆匆带着人朝意苦林去了。 伤狂和午川跑得并不快,待清晨的阳光打到他们身上,他们这才出了林子。 “马上到青鲨帮的地盘了,我们得小心点。” 午川渐渐慢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叮嘱道。 “恩,知道了。” 伤狂点点头,也是环顾了一圈。 这一看,竟是和远处的一个男人对上了眼目。 “大哥!那有人!” 只听见那男人破天荒一嗓子,惊得午川和伤狂都不禁一愣。 “快跑!” 午川一拉伤狂的手,反向倒回往林子里跑去。 这时刚从贼窝里出来的青鲨帮帮主李四立即喝道:“都愣着干啥,追啊!” 李四这一声高吼,吓得众人失了的魂魄蹴溜一下就回归正位,“是!” 话音未落,只见他们尽都向意苦林飞驰而去。 李四脱了鞋一把丢向他们,操着一口淮口方言骂道:“抓不到无伤臣老子就拿你们下酒!” 伤狂的体力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了,午川一看时机差不多了,突地倒在地上,轻叫了一声,“呃。” “川兄!” 伤狂听见动静,一回头,竟是发现午川倒在了地上,一脸的吃痛模样,立即俯身身前,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许是崴着脚了。” 午川皱着眉头,揉着脚腕,“欸,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这怎么行,我背你。” 不由分说,伤狂真的就蹲下身去,要背午川起来。 “不行的,这样我们都走不了,你快走。” 午川挣脱开他的手,催促道。 “别说了,我不可能自己走的。你是要在这里耽延时间,还是现在就让我背你走?” 伤狂眉宇间透着坚决,毋庸质疑。 午川犹豫了一下,“那……那好吧。” 说着,午川的手就搭在了伤狂的肩头。 伤狂也不停留,抓起午川的手就站起身来,连拖带拉地将午川背在了身上。 二话不说,开跑! “我不认识路,你告诉我能去哪里?” 伤狂喘着粗气,问道。 “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去哪里……” 午川忧伤地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先回苦窑中再从长计议吧。” 午川迟疑了一下,说道。 伤狂点点头,“好吧。” 说罢,伤狂便是奔着苦窑去了。 但无奈他的速度太慢,眼看就要被青鲨帮的人追上,午川不禁拂上额头,暗暗叹了口气。 随手向后一挥,那些个青鲨帮人皆是毙命倒地。 “大哥,你看!” 见前方弟兄死伤一片,一个看起来有些权利的中年男子立即作声喊到。 赤着一只脚走在后面的李四龙精虎猛地窜上前来,仔细一看,骂道:“哪个龟儿孙敢动老子的弟兄,抄家伙!” “是!” 青鲨帮人愤恨地咬着牙,似是不把那杀人凶手找出来扒皮抽血就难平他们心头之恨。 蜂拥而至的青鲨帮人疯狂地朝林子中深入,这偏巧不巧地遇到了最先发现伤狂的粟骨帮的人。 粟骨帮头目儠娄正在郁闷的当口——派去追那个乞丐的弟兄竟是全部毙命! 这分明就是有人恶意为之。 而这些人,哼哼,终于让自己遇见了! “青鲨帮……” 儠娄咬着牙念叨道。 李四也是眯起本就细小的眼睛,一副不快地模样,咬牙道:“粟骨帮!哼,老子还没找你们,你们倒先自己出现了。” “哼,这些年你们可没少败在我们手下。” 儠娄不屑地瞟了个白眼,“如今倒怎的还敢说这硬气话。” 李四甩了甩赤着的泥脚,啐口唾沫骂道:“你少不要脸了,老子那是不想跟你计较。可是今天你这样做,老子就容不下你了。” “别给那装!” 儠娄骂道:“今天分明是你们青鲨帮挑起争端,你们这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少他妈废话!” 李四踢了一脚泥出去,“兄弟们,上!” 话不多说,青鲨帮的人最先出击。 儠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挥手,粟骨帮的众人也是冲了上去。 伤狂听见打斗声,不禁回头去看,虚喘着,问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这样不是更好,” 午川轻轻移了移身子,“你放我下来,我好点了。” “那好吧。” 伤狂也是真的体力不支了,也没有造作,轻轻地将午川放了下来,搀扶着他向苦窑行去。 只是伤狂并不知道,他身后的还只是这淮口最弱的两个势力。 而前方等着他的,将会更凶险、更难缠。 最要命的事,他身旁的这个他以为最可以信任的人,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嗖——咚!” 一只羽箭准确无误地插在了淮口第一会沅香会的门楣上。 “老爷子,又是一封信。” 拔了羽箭的马青,取下箭头上绑着的纸条,递给沅香会的会长叟尼。 叟尼歪着身子靠在虎皮包着的狼口椅上,酣息的睡眼慵懒地睁开看向面前卷着的纸条,不禁打了个哈欠,眼里充斥着水花,啊呜道:“你看吧,眼睛累。” “欸!” 马青展开信纸,定睛一看,身子一震,“老爷子,我们真的不去找那个无伤臣吗?” “上面说什么?” 叟尼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问道。 马青看了看周围的弟兄,对叟尼说:“这不知谁给的消息,说无伤臣在意苦林呢。” “哦。” 叟尼耷拉下眼皮,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着。 马青急了,“老爷子,现在还不去,这功劳可就让别人顶去了。昨天夜里您嫌没有头绪所以不找,可现在到嘴的鸭子,还要让它飞了不成?” “哼,你懂什么。” 叟尼鼻中轻哼一声,冷道:“你当谁会这么好心的给你报信?” 马青一顿,辩解道:“可,可别人都去了。谁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眼下做什么手脚吧。” “肤浅。” 叟尼睁开眼睛,站起身子,“咱们沅香会虽是淮口第一大帮,可这下面的小虾米随便一个都能让你痒上半天。” “更别提拥有这样在我沅香会来去自如的高手的帮派,那会是随便丢个大便宜给你的吗?” 叟尼咳嗽了一声,马青立即递过水去。 叟尼斜睨了一眼杯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就会做些这样不用脑子的事了——没出息。” 说着,他抬手接过水杯咂了一口。 继而说道:“如果对方真的想让我们捞到这块儿肥肉,他就不会给每个帮会都通风报信。再退一步说,这个悬赏是真是假都有待考量。” “这,这不可能吧。那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可能是假的。” 马青搔搔头,不明所以。 叟尼白了他一眼,“咱们北国的帝君是什么性子?” “……” 马青迟疑着,不敢说话。 其实他是不知怎么形容。 叟尼也没指望他能答上来,抿了口茶水自顾自地说道:“他若要杀一个人,不会迟疑到天亮。无伤臣能从帝君眼皮子下被邪君带走,就说明帝君不可能希望他死。” “那、也许是因为邪君会杀了他。” 马青又再度揣测道。 “哼,邪君会杀他?” 叟尼笑了,“邪君如果要杀一个人,他只便碰他一碰,就可以令他化作骨水。又何必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马青歪着头,粗壮的手指在桌上随意地划着圈,显然,他已经凌乱了。 叟尼摇摇头,懒得在和这个蠢成精的家伙说话。 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早就把他丢到后院喂狗了。 “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叟尼挥挥手,“无伤臣的事你们都不要管,其中必定有诈。等王榜下来再说。” “是!” -----“叟尼这老家伙一直按兵不动……” 忌婉纤长的玉手揉搓着一卷纸团,微眯一双桃花眼,自言自语道,“看来此事多半是他所为,必定有诈。” “姮王,那咱们不去抓无伤臣了吗?” 琵子柔声问道。 眼睛一直盯着忌婉手中的信纸。 那是刚才从门前的羽箭上取的,与昨夜收到的信如出一辙。 “不急。一会不出,咱们二会也犯不着为了这千两黄金做这个出头鸟。” 忌婉阴柔地眨了眨眼睛,玉手一抬,“大清早的,小迅应该醒了,扶我去看看。” (●—●)昨夜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我错了,求原谅,(づ●─●)づ本书来自 第五十九章:爆炸 - 夫君在北 - 胤修 痴情的人,或成疯,或成魔,一步一步,一路一路。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是。” 琵子低敛眉梢,不敢直视忌婉的容颜,托着那手,款款行到门外,奔着琴纺去了。 忌婉是淮口第一美男子,淮口第二会——魔音会的会长。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爱琴技。 所以在庄园里特设一座百米琴纺。 二人身后还随着长达百米的侍卫队伍,声势浩大地来到琴纺门前。 “汪、汪……” 一只本卧在地上的长毛白狗听见这动静,一个翻身“噌” 地一下站了起来,有半人高,不住地对着人群狂叫。 “小迅乖!” 忌婉媚笑着走到它身旁,玉手一抚它柔顺的毛发,它竟是真的乖巧地坐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瞪着一双灵巧的眼睛。 “唉,你们都退下吧。丑的那样子,把小迅都吓坏了。” 忌婉歪着头,看向身后的侍从。 一听“丑” 字,他们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忌婉平日里最见不得丑人,看了就会好几天吃不下饭,所以对于这种人,通常都是杀之而后快。 就连他的狗也是对人面十分挑剔。 “还不退下?” 忌婉阴阳怪调地喝道。 琵子最先回过神来,匆匆打发人下去了。 忌婉不快地哼了一声,小迅突地又站起身子,对着众人的背影一阵狂吠。 “好了好了,小宝贝,别跟那些下人一般见识。” 忌婉拍拍小迅的脑袋,被他一阵好舔。 “真乖。” 忌婉笑了笑,“好了,今天有正事交给你,你就不用在琴纺看门了。” “呜呜……” 小迅哽咽着,它以为忌婉不要它了。 “欸,办完事还回来看门呢,别这副表情。” 忌婉捋了捋它的毛,安抚下小迅的情绪。 小迅一听还会回来,立时又兴奋地喘着。 “调皮鬼。” 忌婉娇嗔了一眼小迅,旋即正色道:“好了,你要去意苦林帮我找一个人。他身上有王宫的味道,你应该能找到。小时候我可是带你去过的哦。” “呜。” 小迅点了点头,调皮地甩了甩身上的长毛。 “好了,去吧,把他活着带回来。” 忌婉抬手虚指着庄园门楣的方向,小迅“汪汪” 一叫,灵性地跳起身子,飞快地跑走了。 忌婉望着小迅远去的身影,笑了笑,“叟尼这老头,你送这封信,想让我杀了无伤臣,真相定是帝君要让他活着……哼。” -----“杀啊!” 各门各派蹲守在意苦林边缘,行成包围圈,一见目标者——两个乞丐,立即包围上来。 “大爷饶命!” 乞丐扑通跪在地上,磕着头。 “啧,你是不是无伤臣?” 一个喽啰上前问道。 “我……啊!” 还不待乞丐说话,喽啰手起刀落,一把斩下乞丐的头颅,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我斩了无伤臣的脑袋,我发了!” “神经病。” 一旁的人对他白眼一翻,看着另一个未被杀的乞丐在一旁瑟瑟发抖,问道:“你们在哪个区讨饭?” “我,我在东市,他、” 乞丐指着身旁血淋淋的尸首,汗如雨下,毛骨悚然,咽了口唾沫,“他在西市。” “有没有见过陌生的面孔?” 那人追问道。 显然他知道这两个怂胆之人并非无伤臣。 “没、没见过…” 乞丐忌惮地瞄了一眼刚才杀人的喽啰,吓得立即又躲开视线,使劲地摇着头。 “看什么看!” 喽啰说着便要提刀,突然一道声音在后面喝住了他——“住手!什么狗东西也敢这样猖狂!” “什么人!” 喽啰回身去看,只见远处立着一位紫衣男子,一双红瞳泛着寒光,就那样无情地盯着他。 “邪、邪君。” 喽啰傻了。 那红色的眼睛世间绝无第二双。 而且那紫衣男子脚下的花草全都化作了灰烬。 邪君迟钝地摘下一片树叶,手一挥,喽啰的咽喉出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却致命的伤口。 他瞪得斗大的眼睛再也没能闭上。 “邪君!” 众人纷纷跪地,吓得不敢动弹。 千下,也许不该叫他千下,因为他虽然有着与千下一般的容貌,却没有千下的那份妩媚,他只是千下的魂魄。 他身旁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穿着红肚兜的小鬼,抱着一把纸扇。 眉心点着一点朱砂,后脑一条发辫虽细却长,及至脚踝。 “都赶快滚!不然要了你们小命!” 小鬼扬了扬拳头,一脸凶狠的模样,根本没有半分孩童的稚气。 众人也这才知道刚才那一声狠厉尖锐的声音竟也是这孩童发出来的。 不过众人哪敢细想以耽误片刻,皆是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乞丐犹豫了一下,看着千下,小鬼立即对他一吼,“快滚,不用谢了!” 被这么一吼,乞丐吓得匆匆跑了。 小鬼见人都走了,看向千下,轻声道:“主人,天亮了。” “……” 千下迟缓僵硬地抬起头,一双红眸看着一寸寸袭来的阳光,终于退了一步。 小鬼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伞递给千下。 眼见着阳光就要袭来,千下还不接过伞,小鬼急了,“主人!” “……” 千下的红眸睨了一眼小鬼递来的伞,又看向阳光,来了——“主人!” “嘭!” 千下撑开了伞,小鬼立即抱住千下的腿,阳光从他们身上飞略而去,终于将他们包裹在光明的世界中。 “主人,你吓死我了。” 小鬼松了口气,站在伞荫里。 千下没有理他,兀自向前走着。 小鬼怕极了阳光,紧紧地跟着千下。 “主人,你还要去找他吗?” 小鬼仰着可爱的小脸问道。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那凶狠的模样,眼里充满了天真与温柔。 千下点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前方。 哪料这一出手,阳光瞬间灼烧了他的玉指,只是他竟不知疼痛,呆呆地看着被蒸腾的冒热气的右手。 小鬼扯扯他的裙脚,他迟钝地低头来看。 小鬼心疼地说:“主人,你的手伤了。” “……” 千下随着小鬼的视线又看向自己的右手,慢慢地收回来,看了一会儿那伤口,又觉得没什么,将衣袖放下,兀自地走了起来。 “唉。” 小鬼暗叹一口气,跟在千下身侧。 主人的灵魂现在还不完整,感官并不齐全,连什么是痛他都不知道……却心心念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点了红泪的姮子——云狂! -----“在那!” 四下奔逃的人群不知何时又聚在了一起,重新形成一个包围圈抓捕着无伤臣。 这时不知谁眼睛尖,突地喊了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人指着前方,他们又顺着手指看去,却是见到两个相互搀扶的乞丐,顿时心下一动,各怀鬼胎地按兵不动,伺机而动。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再去当那个出头鸟,显然是因为刚才邪君的一手隔空取命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可,眼前就是黄金,唾手可得,难道不去拿吗? 不! 能生活在淮口这样的地方,个个都是贪财之辈亡命之徒,让他们为了一个“可能会死” 的几率去放弃财宝,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杀啊!” 终于不知道谁忍不住得喊了一句,众人全是浑水摸鱼地冲了上去。 “伤狂,追兵到了!” 午川突然拉住伤狂的手臂,指向不远处。 伤狂这一看,心骤然停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人……” “我想全淮口的人都来抓你了……” 午川忧心忡忡地说道,“好了,别停,快走。” “哦……” 伤狂匆匆拖着午川向苦窑跑去——距离很近了。 伤狂默默念道。 “肯定是他们!” “冲啊!” “……” 众人跑得很凶猛,稿费了这么多体力的伤狂和午川根本跑不过他们。 “快了,快了……” 伤狂眼前几乎要一黑,扑通倒在了地上。 他已经累脱了。 午川显然没想到伤狂的体力会这么差,但,这也省得自己一会儿要迷昏他了。 没有迟延,午川背起伤狂,一个轻功飞跃就闪烁到了百米外的苦窑。 回眸对那些追兵一笑,“嘭!” 洞口突然爆炸,冲击波震倒了四周的树,竟是形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连着数十米内的大树都倾倒而下。 “啊!” 有的跑得快的人没能躲过这突然的变故,被巨树砸的头破血流、肝脑涂地。 午川在洞里迅速形成一道金色光罩,将自己和伤狂护在了里面。 然而他多年居住的山洞——他的家,却因为这场他自导自演的爆炸而毁于一旦。 巨石呼隆而下,填满了整个山洞,只为他和伤狂留下了仅够容纳他们的空间。 但,他并不难过。 因为他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今后他还会拥有比这更好的。 为了便于计划的实施,他故意和伤狂分开,令得自己和伤狂之间落满了碎石。 伤狂被这巨大的动静震的头昏脑胀,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废石上,身上还挡了一块儿巨石。 好在有身旁的石头撑着它,不然自己就魂归西方了。 “川兄?” 伤狂难受地吸了两口氧气,想到午川,还是忍不住大声喊到,“川兄!” 唉好倒霉……手机停机,家里断网,交不起网费了……邻居家的wifi密码也不知道,都不知道怎么更新……好伤感本书来自 第六十章:折扇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终于还是信了一切,合盘说出了你想知道的那些“伤狂……” 午川装作才醒来的模样,奄奄一息地唤道。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听得声音如此之近,伤狂立即又叫了一声,“你在哪?我听到了!你在哪!” “伤狂、伤狂……” 午川继续微弱地呼唤着伤狂的名字。 伤狂突然看向身侧的碎石,侧耳去听,不由一笑——午川在这里! “川兄你没事吧?” 伤狂敲了敲石头。 午川闷哼了一声,“我、我还好……” “可是,我听你的声音……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山洞怎么塌了?” 伤狂有一肚子的问题搞不明白,然而最担心的,还是午川的身子。 午川苦笑一下,“刚才在外面,呃,你昏倒了。我见他们要,要追上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拖着你,跑到洞里……可、可没想到,竟然,呃。” “川兄!” 伤狂一听没了声音,焦急地抓着石头,猛地拍打着。 “我、我在……” 午川微弱的喘息着,手下摸到一块儿利石,悄悄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一股血腥味钻入了嗅觉敏锐的伤狂的鼻中。 伤狂着急了,“川兄你、你受伤了?” “你!” 午川故作惊讶地叫道:“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血了……川兄,你这个时候还撑什么。” 伤狂痛苦地哽咽着,“都怪我,都怪我……” “跟你无关。” 午川微弱地说道,只听见他笑了笑,断断续续地说:“是我自愿的。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不帮你,还帮谁呢。” “可是……” “好了,伤狂。说不定,你我今日都躲不过死亡的命运。咳咳” 午川猛地咳嗽起来。 “川兄!” 伤狂紧张地贴在石壁上,只恨自己不能穿过去代午川受苦。 “我,咳咳咳,我没事。” 午川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笑道:“我们说会儿话吧,我想听你的故事。” “但你……” 伤狂哽咽了。 “不求,同年同月,呃,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兄弟……” 午川笑了。 伤狂终于忍不住哭了。 “伤狂,别哭。” 午川硬生生从碎石中挤过去一只手,四下乱抓着。 伤狂立即握住他的手,“恩……” “好了,那现在,愿、愿意和我说会话了吗?” 午川笑道。 伤狂猛地点着头,“说!说!你想听什么。” “嗯……就从那把、那把扇子……说起吧。” “扇子?” 伤狂平复了一下心情,眨了眨眼睛,靠在坚硬的石壁上,别扭地翻了个身子,从腰间取出折扇。 透过石缝看到折扇的午川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而伤狂看到折扇,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看来我注定与他无缘了……” “什、么?” 午川奄奄一息地问道。 “哦,没什么。” 伤狂一笑,“你不是想要这把扇子吗?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把它送给你。川兄,你要坚持住。” 午川意外地愣了愣,他没想到伤狂会愿意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送给他。 不过也只是一愣,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会得到那把扇子,伤狂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并没有多少的感动。 “这怎么行。咳咳……” 午川摆摆手,“这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我不能要。” “重要?” 伤狂一笑,“如果我离不开这里,它对我就丝毫没有意义了。” “如果没受伤的你都走不出去,你看我还能怎么样呢?” 午川气若游丝,“咳咳,我没力气说话了,你讲故事与我听罢。” “好。但是你不要睡。” 伤狂紧张地握紧他的手。 “好……” 午川闭上了眼睛,微微地喘息着。 伤狂眼前渐渐失去焦距,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十五年前,我还住在宫里。那年瘟疫横行,传到了冷宫,我不幸得了疫症。有人来杀我,将我丢出了宫外,扔在乱葬岗……” 午川心跳飞快,他知道自己距离真相已只有一步之遥。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只觉得五脏俱碎。我终于忍不住疼痛昏死过去,我以为这便是我人生的终点了。” “然而……” -----“大哥,这山洞塌了,那无伤臣会不会死了?” 一个喽啰站在一个光头身旁,盯着塌陷的苦窑揣测道。 “废话!” 另一个小厮接过话茬,“你看这外边都惨不忍睹了,何况里面。” “欸,也不知谁放的火药。还好我跑不快啊,不然我也小命不保了。” 有人后怕地拍着胸脯。 另一边陆续赶来的人马,将苦窑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刚才分明看到那个乞丐笑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人群响起,“我看就是他们自己放得火药。” “什么?那岂不是说,他们早就想好了策略,封住洞口,躲在洞里?” 有人猜测道。 这样一说,众人也心觉是这个道理。 毕竟苦窑内部的空间很大,而且还有一湖泉水,若是他们真躲在里面,十天半个月的还真死不了。 “那怎么办!咱们也进不去啊!” 当所有人的束手无策的时候,便是达成了统一战线——“不如一起挖吧?” “没脑子!里面肯定有出口,不然你给他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样炸了洞口!” “欸。吵吵什么,直接点火,给他们逼出来!” “对!放火烧他们!” “烧死了怎么办?” “你傻吧,反正人家悬赏的是他人头,死了就死了呗。” “欸,咱们这么多人,到时候那颗头算谁的啊?你们说是不是?” “切,谁先找到算谁的,点火!” “好!” 众人喧闹着蜂拥而上,搬着柴火和干草,准备火烧苦窑! -----“他救了我之后,就走了。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来是一对老夫妇砍柴的时候看到了昏迷的我,将我带回家收养。” “他们对我很好,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可惜好景不常,没过一年他们就死了。” 伤狂叹了口气,那段往事他从未对人提起。 “我的家人都在皇宫,只有我无依无靠的在世间流浪。那段日子我过得很辛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我终日流连在大山里,与一只麋鹿为伴……唉。” “那你,你后来是怎么,怎么回宫的?” 午川佯做揪心地匆匆问道。 “这话说起来就巧了。” 伤狂回想着那日的场景——那些日子太后感染风疾,一病不起。 苏炳璨心中烦闷,叫来太医问有何对策。 太医说,若是能取得鹿茸做药引,可补太后体虚。 苏炳璨这时正值壮年,阳刚骁勇,他决意与大臣们出宫狩猎,来一场猎鹿大赛。 一来可以为太后治病,二来可以去散个心。 那天本身说要去西边的新山,可临出宫看到东边的山上有瑞云笼罩,觉得是吉兆,所以改去东边——伤狂所在的那座山。 而伤狂这时候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饥寒交迫,麋鹿托着他,在雪地上奔走,为他寻找食物。 苏炳璨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来了,野兽四下逃窜。 然而托着伤狂的麋鹿却看到苏炳璨队伍中的食物,迟疑了一下,蹬了两下后蹄,迅速地跳跃着,奔向狩猎队伍。 “皇上,鹿!” 不知谁喊了一句,苏炳璨立即就看到了那只冲来的麋鹿。 从马腹边的箭筒之中抽出一只羽箭,搭在弓上,拉弓,瞄准……嘶。 “你们看,那鹿身上是个什么?” 苏炳璨送了弦,问道。 “回皇上,好像是个人。” 胡尹冬眯着眼瞅着疾驰而来的麋鹿。 “嘿,有意思。朕还从未见过有人能驯服鹿的。” 苏炳璨贪婪一笑,“都给朕听着,活捉此鹿者,重重有赏!” “皇上,可是太后她……” 胡尹冬提醒道。 “欸,不急不急,等朕先看看,再杀了也不迟。” 苏炳璨挥挥手,殷切地看着追捕麋鹿的队伍。 胡尹冬缩了缩脖子,也是悻悻地看着那些大臣们围着一只雄鹿不敢上前的尴尬模样。 麋鹿警惕地看着四周围着的人,啼叫了一声,一双锐眼盯着一只马身上的挂的一袋干粮。 “嘼嘼嘼……” 麋鹿对着马儿叫着,那马抬头看他,甩了甩鬓毛,竟是一声长鸣,前蹄一掀,对着麋鹿就跑了过去,任马官拉扯,它也是不听,甚至还将扯着缰绳的马官硬生生地甩了出去,好似发疯一般。 苏炳璨在远处看着那疯马竟温顺地跟着麋鹿,不禁更加好奇。 他以前只是听过雪山神鹿,却不曾想,在这么普通的山里,竟是也能遇到这样号令群兽的雪神鹿。 “都给朕看好了,这可是雪神鹿,谁敢伤它半分朕诛他九族!” 苏炳璨激动地喊到。 大臣们被这一唬,是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与雪神鹿僵持着。 可雪神鹿哪里管他们,自顾自地用嘴扯开马儿身上装干粮的袋子。 大臣们担心僵持久了,皇上会觉得他们无用,所以相视一眼——一起上! “冲啊!” 大臣们兀自喊着,士兵就要冲到前面,只听苏炳璨突地一喊:“都别动!” 所有人的步子都定格在原地,连贯性都是硬生生地克服了住,皆是回眸看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苏炳璨。 只见他一脸认真地模样看着雪神鹿,谨慎地做出禁声的动作,“都别动,朕要看看它要做什么。” 手机版用户WAPDE58E希望伤狂不要和帝君在一起……咳咳。 电脑版界面有投票,之前已经交代过了,可惜没有人理俺╯▂╰。 现在帝君两票,千下一票,千水零票……(不要吐槽,毕竟看此书的仅有十几个人)。 抓紧时间投票吧(其实你们不好奇千下的身世吗? 求书评区活跃……)本书来自 第六十一章:纵火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叶公好龙,未必真心。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很多东西,只可远观,若真乞得,怕美好不复。 众人也是随着苏炳璨的视线盯着那雪神鹿,只见它扯开粮袋,叼出一张面饼,前腿一曲,跪卧在地上,轻轻地倾倒身子,将伤狂“放” 在了地上。 它歪着脑袋,俯身用鹿角轻碰着伤狂,口中发出一声啼叫。 伤狂缓缓睁开眼,雪神鹿立即将面饼送到他面前,“谢……谢谢。” 伤狂抓住饼,大口的撕咬起来。 雪神鹿看着他的吃相,咧出一个笑容。 苏炳璨不禁一阵心动。 正这时,一阵寒风拂过山头。 “啊欠!” 伤狂身子忍不住一颤,打出一个喷嚏来——他实在穿得太单薄了。 雪神鹿立即上前跪卧在他身后,令他卧在自己的长毛之中,为他暖着身子。 它这一让开,才令伤狂注意到自己四周围满了人——而那个被一队人簇拥着,坐在汗血宝马之上一脸威仪的男人,竟是令得他刹那失神。 “父、父皇……” “什么?他刚才叫了什么?”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不禁抓住身旁的人问道。 只见身边的人也是各个惶恐,不禁看向了苏炳璨。 苏炳璨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不知道伤狂说了什么,所以对众人的神情很是茫然,“怎么了都?那孩子说了什么?” “咕嘟……” 众人咽了口唾沫,没有接话。 苏炳璨指着一个站在最内圈的人,严肃地问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那人不敢回答,也不敢不答,一时语噎,尴尬地看着四周的臣子,渴望得到援助。 “父皇!” 正犹豫着,伤狂却是回过神,兴奋地站起身子,振臂高呼着,“父皇!我是狂儿!” 狂儿……苏炳璨的大脑迅速地运作着,终于他想起了这个多日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的名字——他的第十一个孩子,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孩子……“皇上?” 胡尹冬悄悄地唤道。 “恩?” 苏炳璨回过神来,自顾自地摇头道:“不可能的,他应该死了。” “奴才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胡尹冬困惑地看着他。 苏炳璨将这件事保密的很到位,连他身旁如影随形的内侍官都是不知,就更别提这些五日一见的臣子了。 有人窃窃私语着——“皇上什么时候还有个孩子?” “不知道,可能这孩子疯了,乱认亲,你没见皇上没什么反应吗?” “可这仔细看,他却是有点像皇上……” “胡说什么。那长得两个眼睛一鼻子的,还不都是差不多模样。” “欸,你们懂什么。我听说很多年前的那个丽妃身边的宫女,是大着肚子去的冷宫。” “是吗?丽妃都死了,那宫女会活着?” “不知道。也许小杂种……” “呸!那可是皇上的孩子!是龙种。” “对对对,也许是那个龙种啊,被人偷偷带出宫保命呢。”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不无可能啊……” 苏炳璨犹豫着,他见伤狂的模样,而且又是识得自己……怕真是一年前叫人丢出宫的十一孩儿。 可,可他会活着吗? 不。 影卫说他死了……但这又怎么解释? “你乱叫什么!” 胡尹冬看苏炳璨表情复杂,为了替主子排忧解难,他最先冲伤狂发难。 “是啊是啊。” 大臣们也是随了胡尹冬的话茬附和道。 在他们看来,胡尹冬可是最了解苏炳璨的,所以他既然敢这么说,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而苏炳璨也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他在静观其变。 “不是的。我真的是父皇的儿子!我是十一。” 伤狂瘦小的身子立在寒风中,他褪下单薄的衣衫,露出削瘦的肩胛骨来。 只见那肩头有着一抹红印,细看好似一朵玫瑰。 在苏炳璨的肩头也有着同样的胎记——玫瑰印。 “父皇,你看。” 伤狂指着自己的胎记,向前走了几步,却是被士兵拦住。 众人并不知道那胎记的秘密,但是苏炳璨却是清楚。 而且在伤狂小时候,自己也是偷偷地去看过他,知道他身上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印记。 这也是他这么多孩子当中,唯一一个遗传到玫瑰印的。 可惜,这孩子也是他最不喜欢的。 “这……” 胡尹冬愣住了。 他伺候皇上多年,皇上身上哪里有个蹭皮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这自打皇上出生起就带着的特殊胎记。 苏炳璨害怕了。 自己弑子的名头,不会,就这样传来了吧? “放他过来。” 苏炳璨故作镇定。 心中盘算着怎么处理伤狂。 其实这一年,他都很后悔自己杀了和絮晴唯一的孩子,多希望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然而机会来了,他却又一次不想要了。 “是!” 虽然众人还困惑着,但是依旧为伤狂让出了一条路。 伤狂近乎欢快地跳到苏炳璨的马下,仰着稚嫩的脸,一双清澈纯净的蓝眼睛就那样天真无邪的看着他,“父皇!” “你先不要乱叫。朕问你,你是何人的儿子?” 苏炳璨决心试他一试,若说的稍稍不合理,便叫人处决了他,以绝后患。 五岁的伤狂犹豫了一下,看着四周的臣子,小声道:“父皇你真的让我说吗?” 苏炳璨一愣。 他没想到一个孩子竟是有如此智慧——的确,倘若他真的是絮晴的孩子,他万万不能说出他的生母。 但,如今他若是说了,自己正好可以说他胡言乱语,一箭双雕——既可以名正言顺的除了伤狂,又可以令自己和絮晴撇清关系。 这样想着,他便是冷峻地问道:“你尽管说,朕倒是想听听你能编出什么故事来。” 大臣们听苏炳璨这么一说,心知这孩子怕真与皇上毫无关系,只是皇上在愚弄他罢了。 于是也是笑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伤狂。 “那儿臣就斗胆说了。” 伤狂扑通跪下,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颤栗,“回父皇,儿臣的母后乃是——丽妃娘娘。” 苏炳璨身子一震,他被眼前的孩子吓住了。 他才五岁,他才五岁……“丽妃?” 大臣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丽妃一年前偷跑出冷宫回到紫兰殿放火**死了,但都不知道原因,如今看来,可能是为了这个孩子。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丽妃**根本就是苏炳璨表演给众人看得假象。 “哦?朕如何不知丽妃还为朕生过孩子。” 苏炳璨表情冷漠。 他要看这个孩子要如何为自己的谎话自圆其说。 伤狂回想起丽妃娘娘为他沐浴、更衣、喂饭、哄自己睡觉的事,不禁两眼通红,将丽妃告诉自己的床头悄悄话,变了方式地说了出来——“父皇忘了吗?你对母妃说,若今后生了孩子,要唤作‘狂’,因为母亲外表温顺柔弱,实则内心刚强狂傲。父皇以为美好,希望狂儿也随母亲一般温婉漂亮又不失个性。” 苏炳璨身子一震,险些落下马来。 胡尹冬匆匆扶住他。 这话是自己说给絮晴的,然而自己从来不知她真的怀了孩子给自己,更不知她将自己随口说的话,当真记在了心里。 苏炳璨环视四周,只觉得臣子们看自己的神色怪异非常,不禁有些心虚。 “你说的这话只是朕与丽妃说的些玩笑话。也许被某个宫女听去了,在外面随便生了个孩子就来冒认罢了。” 苏炳璨无情地咬着字眼,以来掩饰自己不安的内心。 “没事。父皇不认得我也是自然,但,只要母妃见到我,自然就能告诉你真假。” 伤狂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丽妃娘娘一年前就自杀了。” “什么?母妃死了?” 伤狂震惊地睁着一双大眼,“怎么死的?母妃怎么死的!” 苏炳璨瞪了一眼说话的人,转而对伤狂淡淡地哼了一声,“**的。你找一个死人为你作证,算盘打得不错。” “不,不会的。” 伤狂的眼眶掉着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模糊了视线。 若说刚才人们还有些怀疑,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机,此时的眼泪,怕不会是假的吧。 “母妃最爱美了。她还好怕疼,父皇害母妃心疼,母妃天天哭……她这么怕,怎么会**。” 小伤狂哭得一塌糊涂。 眼泪落下,融化了冰雪。 苏炳璨也是一阵动容,丽妃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自己对她的伤害也是最深……“世事难料。” 苏炳璨轻声吐出这几个字,恢复了平静,问道:“你既然说你是丽妃的孩子,为什么朕不知你的存在,而且,你竟会流落宫外。” 伤狂抽噎着,“我,我也不知道,母妃说,说我是在,在冷宫,嘶,生的,呜呜……父皇不认得我。” “去年,去年瘟疫,呜,我病了。有刺客来,嘶,把我抓走了。他把我扔了,有个哥哥救,救了我,呜呜。” 伤狂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激动不已。 “原来是这样……” 大臣们四下议论着。 苏炳璨看这情形,心中也是有所动容,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内心反复挣扎,他终于决定为伤狂正名,带回宫中。 -----“这就是说,” 午川无力的喘息着,“那个人救了你,给了你一把扇子之后就走了……然后,你被一对夫妇救了,没过一年他们就死了……” “恩。” 伤狂从回忆中走了出来,舒了口气,“我……” “放火!” 还不待伤狂说话,四周突然间火光大现,他一失神,“不好,他们这是要火烧苦窑。” 新读者:北京市读者(ip.111.197.*.*)。 ? ? ※可能是一个人※? ? 感谢读者jay_mak的收藏。 在考虑,是不是要搞个企鹅群? ? (●—●)本书来自 第六十二章:执念 - 夫君在北 - 胤修 路漫漫,人萧索,天道唯我。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什么……” 午川抬眼看了一眼,不禁暗骂:这些蠢货! 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敢放火! “嘭!嘭嘭!……” 几乎是瞬间,爆炸声此起彼伏,伤狂身上的碎石一震,径直压在他的身上。 午川当然是运功阻挡住了身旁石头运动的趋势。 “唔!” 伤狂咬着牙闷哼一声,生怕午川听到了为自己担心。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他说完了故事,他的用处就已经到了尽头。 “川兄?” 听不到午川的声音,伤狂不禁吃力地唤道。 无声。 伤狂苦涩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火光越发的刺眼,温度渐渐的升高,巨石压在他的身上,朋友已经……“啊!啊!” 苦窑外的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火药埋在里面,这一点火,炸药的冲击力令他们吃得不消,有的甚至被炸飞了手脚。 “看来他们早就防着我们点火……” 有人摸着下巴站在最远处看着火光。 如果午川听到这话定然是会哭笑不得的,他放的这些炸药是为了等自己出来,炸死伤狂的,哪里算计的他们居然会点火。 这是失策之举。 午川挪了挪身子,轻轻地叩了两声伤狂身旁的石壁。 没有应答――他知道,伤狂已经昏过去了,毕竟刚才消耗那么多体力,如今又被巨石和浓烟袭击,他要是活得下来,自己才该吃惊。 “伤狂?” 为了确认,他又是再佯装虚弱地唤了一声。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声。 “太好了。” 午川伸手探过石壁,在伤狂的身上摸索着,“是了。” 摸到扇子的午川心中无比激动,他恨不得一掌震碎石壁,将扇子取过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一点一点的将折扇从缝隙中抽了出来。 虽然有点破损,但他知道,这都不重要。 只要有这么一把扇子,有自己的这张面孔,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样想着,他笑了笑,从乱石中走了出来,跳水走了。 -----“主人。” 小鬼扯着千下的衣裙,一双稚嫩的眼睛被火光映得发红。 “……” 千下也是看着那片火海,他感觉到伤狂就在里面。 “邪君!” 不知谁无聊之时回头乱看,竟是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千下,吓得一哆嗦,叫出声来。 众人听见这一声高呼,吓得尽都转过身来看,千下一双红瞳专注地盯着苦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但做贼心虚啊,众人纷纷退了几步,包围圈扩大了不止一倍。 “都看什么看!” 小鬼一改温驯,凶神恶煞地喝道,“还不快滚!” “呃……快逃啊!” 众人回过神来,四散逃去。 什么无伤臣,什么赏金,也要有命花才好啊。 不过还是有人抱着侥幸地心态,毕竟传说总是活在人的口口相传之中,没有见识过,总归是有些不相信――哪里会有人如此神通广大呢。 “还不走!” 小鬼咬着牙,咽喉中的呜呜声好像饿狼一般。 千下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向火海走去。 可偏偏就是有那不开眼的,非要试一试千下的厉害,一个闪烁,跳到了千下的前面,“哼,什么邪君,有本事和我淮口第一刀比比。” “啊,是第一刀沉珉。” 有人在后面喊到。 不少人都隐隐地期盼着二人拉开对决,有的甚至都开始拍掌叫好了。 只是千下却没有出手的意思,红瞳看着沉珉,微微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大胆!” 小鬼这一声巨吼,令呐喊声少了几分,然而确是没有停下。 千下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小鬼心知不好,正要喝令沉珉退下,却没想到沉珉耐不住性子,一抽大刀,对着千下就是一记劈砍。 因为沉珉的刀法已经修炼快到肉眼无法辨别的程度,所以很多人应对他,连一招也抗不下。 而千下面对这样快狠准的攻击,不仅没有还手,竟是连躲都不躲,只是在沉珉飞起身挡住阳光的那一瞬间,千下移了移自己宝贵的纸伞。 众人不禁觉得他似乎也许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反倒有些傻。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竟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会受重伤的千下不仅毫发无损,反倒是那胜券在握的沉珉却是一声惨叫。 众人还来不及问,便是看到沉珉握着的大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千下的肩头龟裂,化作万张碎片,以千下为中心随波飞去。 沉珉在震惊之余,亲眼看着自己终日惜爱的宝刀化作点点碎片,竟是反向自己飞来。 直到碎片穿破他的骨肉,他才清醒过来自己与邪君的差距。 “唉。” 小鬼叹了口气,看着沉珉飞倒在地,一双眼睛布满了惊愕与后悔的神色。 他吃力地抬起伤痕累累、沉重非常的手臂,抓了一把含着宝刀碎片的泥土,啊呜了两声,终于还是断了气,再没能闭上那双终日映在刀身上傲慢凌厉的眼睛。 千下看了看他,不知他怎么了。 迟缓地抬起头,扫视了一圈。 只见众人后怕地退了几步,“啊,快跑。” 不知谁一声尖叫,众人竟是一哄而散。 千下又困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沉珉,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躺在那里。 “主人,他……” 小鬼本想告诉千下,那人已经死了,但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没那么做,跳到他面前,温顺地问道:“恩……你不是还要找云狂吗?” 云狂……千下突地抬起头,红眸流转着彩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片火海。 痴痴地看着,脚下情不自禁地向火海行去,一步一步,没有迟疑,没有惧怕。 “主人?” 小鬼蹲在千下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 千下回头来看他。 只见他指着自己的身子,一脸担忧。 千下不禁低头来看――原来是自己的皮肉在这火光之中隐隐有些灼烧的痕迹。 但是没有疼痛之感的千下怎会为这样的伤痕停留。 他义无反顾地向火海中踏入。 虽然变成了残缺的魂魄,但千下仍然是千下,他的能力还是伴随着他。 虽然他惧怕火光,但火光同样也畏惧他,凡他所过之地,火苗尽都退去,小鬼跳着小脚飞快地跟着他,生怕迟疑了片刻,那火又重新堆聚在一起。 千下走到苦窑被封死的洞口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因为思想过于简单直接,所以他不知怎么走到中间去把伤狂带出来。 小鬼拍了下脑门,对于千下的营救速度,他只觉得无语。 “主人,你把手放在石头上。” 小鬼开口提醒道,“想着它讨厌。” 千下虽不知为什么,但他知道小鬼不会害他,所以没有停留,玉手就搭在了巨石上,皱着眉头看着它。 “哗、哗哗……” 巨石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石水。 轰隆隆,缺了一块儿石头,山洞又轰鸣作响,巨石翻滚。 “啊!” 昏迷的伤狂突地被巨石碾压住双腿,忍不住呼出声,痛苦地流着豆大的汗珠,又昏死过去。 被这一声哀嚎阵痛,千下不禁心头一紧,红瞳泛出精光,迫切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鬼正要拉住他,可为时已晚,自千下的脚下,方圆百里开外,万物化作齑粉,百年大树腐朽枯萎,原本生机盎然的森林顿时变得萧条荒芜、毫无生机。 尘雾遮住了阳光,即使纸伞已经腐化,他们仍可以立在其中,不受伤害。 “主人……” 小鬼哀怨地看着他,“你这样云狂也死了。” 死了? 千下心中又是一震,新一波的枯萎咒又要散开。 小鬼正在焦灼,突地看见尘雾隐约有个什么东西,死马当活马医,慌乱一叫,“主人你看!” 千下波动的情绪瞬间收敛,看着小鬼指着的东西。 “呃……” 千下激动地张着嘴,不过他不会说话,只能透过他的表情看出他难以言表的激动。 还不等小鬼开口问,千下便是迈开了步子,朝着那东西行去。 越走越快,所过之处,百花绽放。 小鬼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或者说,猜到了那是什么人。 能令自己的主人有这个反应的人,天下不会有第二个。 但是,既然是人,怎么可能在千下的负面情绪之中存活……这样想着,他已经随了千下走到了那人面前。 “主人,他……” 果真是云狂! 小鬼心中一动,困惑地看着千下。 千下却不理他,因为凭借现在的鬼魂千下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的干系。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伤狂痛苦地颤抖着,他没有过于复杂的思维,他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 然而奇迹却流连在他们之间――小鬼正要说话,千下居然自己试探性地抬起手,摸在伤狂断了的腿上。 “主人你……” 小鬼吃惊地看着千下,又看看伤狂,若说刚才伤狂在千下的负面情绪中存活下来他还不觉得什么,那现在千下这反常的举动就不得不让他思考些什么了――这个人,绝不简单。 新读者:四川省成都市读者(ip.119.4.*.*)。 (⊙o⊙)! 诸位的脑回路已震惊在下! 胤修天天准时更新,反倒点击不过寥寥,这一断更,点击就蹭蹭地涨……感情跟领导要演讲一样,上台的时候没人鼓掌,下了台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掌声不断……⊙_⊙本书来自 第六十三章:梦醒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生,换你一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为你落了红泪,为你化作星灰。 一梦华胥,碎尽千年。 (推荐一首纯音乐,配合本章,作为本卷的结束——《孤独:姬神一人静》。 )“唔。” 伤狂痛苦地表情舒展了几分,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十四年前,小哥哥就是这样为自己疗伤,为自己拂去伤痛……小哥哥……内心挣扎着,伤狂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那个落手在自己身上的人。 然而他却不能,又要错过了吗……“小哥哥。” 伤狂唤了一声。 千下一顿,收回了手。 第六十三章:梦醒“主人,他在叫谁?是叫你吗?” 小鬼好奇地问道。 千下摇摇头,看着伤狂眉心中的红泪,不禁伸手去抚摸。 “哦,红泪还在,主人你可以放心了。他还是你的人。” 小鬼笑着擦擦手,“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千下摇摇头,站起身子。 “怎么?您这就要走了?” 小鬼抓住他的袖角,“他还没见到你……” “……” 千下回眸看了一眼眉宇已经舒展的伤狂,摇摇头,红瞳看向远方——有的地方,不属于他。 “唉,那走吧。” 小鬼知道劝不了主人,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了。 就在小鬼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千下?” 这一句,这一声……为此负了一生,也是心甘情愿。 千下哭了,红色的泪珠涌出眼眶,小鬼匆匆从腰间取出玉瓶,伸手接住泪珠。 伤狂不禁拂上眉心,指尖传来湿润的感觉,低头一看,指尖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令得他不禁看向千下——可哪里还有千下的影子,这里只有万点尘埃! “千下!” 伤狂站起身子呼喊着。 他越想越不对,那天分明记得看见的是千下,可千水却说他没有出现过……倘若真的是千下救得自己,那为何他不出现? 自己那致命的伤口,他如何为自己治愈。 “千下!你出来!” “汪、汪!” 伤狂正喊着,一声狗吠令得他不得不回首去看,只见一只半人高的狗儿立在那里,一双异瞳一蓝一银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狗儿跑了过来,围着伤狂一圈一圈地转着,嗅着。 伤狂不禁响起自己第一次流浪之时,在山口遇见雪神鹿的情景。 恍如回到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时候。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扇子!” 伤狂惶恐地在身上摸索着,然而并没有他想要的折扇。 四周已是生灵涂炭,根本没有半分的东西。 完了! 这是伤狂脑中闪出的第一个词。 他最后的信念也没了。 没了扇子,小哥哥认不出自己,自己找不到小哥哥,就没办法扭转命运……对北国的伤害……“汪!” 小迅又叫了一声。 本来刚才它就能来的,只是它天生敏锐的嗅觉让它能感应到危险的存在,所以就没有进来。 不过它还是看到那些帮派的人没能跑出千下的毁灭力量的圈界,瞬间化作灰烬。 伤狂低头看它,“怎么了?你是谁家的狗?迷路了吗?你见过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吗?他叫午川。” 小迅甩甩脑袋,汪汪地叫着,又跑到一边,回头看着伤狂。 伤狂知道它是想让自己跟着它,不禁问道:“你要带我去见千下?还是。午川?你知道他在哪?” 伤狂实在想找千下问个明白。 看这样的情况,午川怕是已经殁了。 “唔。” 小迅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心想着这个人怎么回事,一直在那里说些什么。 “怎么了?不走了吗?” 伤狂问道。 “唔~” 小迅不想再和伤狂说话了,扭头就是一阵小跑。 伤狂抬步跟上,随着它走着。 “这是要去哪里?千下呢?” 越走越远,伤狂忍不住问道。 这时尘埃落定,阳光已经重回大地,他们也已经走出那个没有生气的圈子。 小迅懒洋洋地甩了甩长毛,心情好了许多,踏着青草地,溜到伤狂身边,蹭蹭他的衣角。 说来也奇怪,不仅伤狂在毁灭力量中没事,他的衣衫也保存的很好。 不过伤狂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醒来便看到这里的万物化作齑粉,尘雾弥漫。 他想,若非千下,自己怕是也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吧……不禁又想到午川,伤感油然而生。 虽然才认识几天,可那种知己相逢的感觉,却是永久的。 这场灾难是自己带给他的……唉。 “唔~” 小迅仰着脑袋看着他。 它嗅出了伤狂悲伤的情绪。 “……我没事。” 伤狂揉了揉小迅的脑袋,回头看了看。 他想,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样的景象——好似繁华梦境被打碎,露出现实的荒芜。 脚印在尘灰上踏过,弥留的足迹很快又被填补。 恍如不曾来过……“汪,汪。” 小迅被伤狂那袭来的悲伤搅得心烦,不住地叫着。 伤狂对他一笑,“你也如我一般吗?” 小迅呜咽了两声,还是决定带路算了。 它不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人,总觉得他的笑容中携着悲伤,伤感中却又含着从容。 伤狂看着一路小跑的小迅,苦笑着摇摇头。 -----“老爷子!王榜到了!” 马青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叟尼眯着眼睡着,懒散地问他,“怎么说?” “真是神了。” 马青两只眼睛闪着崇拜的光芒,憨笑道:“果真不出您所料啊。帝君是要活的。那家伙根本不是灾星,那可是北国的救星啊!” “救星?” 叟尼睁开眼睛,“什么救星?” “……啊?” 马青愣了,“这个,这个王榜上,没说啊。” 马青尴尬地搔着头。 叟尼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会这么简单。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 “去!把你哥叫来。” 叟尼打断了马青的话,在他看来,马青说什么都是废话。 “哦。” 马青缩缩脖子,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马青,哦不,是马井走了进来。 只是他与弟弟马青长得一模一样,若非二人一个憨傻一个精明,表情差别天壤,怕一般人根本分不出他们。 “老爷子。” 马井躬了躬身子,一把长剑抱在拳中。 “恩。来了。” 叟尼坐直了身子,杯盖敲了敲桌面,余音未落,便是沉声道:“有事情交给你做。” “是无伤臣吧。” 马井沉着的面容不为所动,静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叟尼叹了口气,“唉,要是马青儿有你一半聪明,还愁嫁不出去吗。” “老爷子费心了。” 马井躬身说道。 二十年前他带着弟弟青儿流浪在千河退去的土地上,没有吃的,没有盼的,如同行尸走肉。 是叟尼救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视如己出。 这些年还为二人寻亲论嫁,实在煞费苦心。 “唉,不说这些。谈谈正事吧。” 叟尼抹了把眼睛,没让自己被情绪拖累,正色道:“这个无伤臣是不是灾星其实不重要。可若说他是救星,我们就必须要注意了。” “恩……” 马井也是皱起眉头,“救星对于北国,若非大灾,必是无用。” “大灾……” 叟尼合眼思索着,苦思无果,道:“你还是且去京郡打听打听,这事马虎不得。再说,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帝君纳妃的时候。北国马上就热闹了。” “欸。” 马井恭敬地弯下身子,看着叟尼,“沉寂这么久,是该活动活动了。” “恩。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带回一个人给我。” 叟尼隐晦地看着他,“你知道是谁吗?” “无伤臣!” -----魔音庄园。 “姮王。” 琵子匆匆走了进来,看了看四周的侍妾,俯身到忌婉耳边,细语道:“王榜下来了。无伤臣非灾反救,谁伤他一丝一毫,诛杀九族!” “哦?非灾反救?” 忌婉皱起眉头,“沅香会那边怎么说?” “唉,他们派出来看榜的是马青那个愣头青,根本没什么脑子。凭观察他,根本看不出什么。” 琵子低声道。 忌婉揉揉眉心,阴阳怪调地道:“叟尼这老家伙,派个看榜的还要用心计。算了,反正无伤臣在我手里,他有什么心思都不重要。” “这……姮王,你打算怎么对这个无伤臣?” 琵子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当然是告诉他真相,然后把他交给帝君,博个好印象,顺便换些银两回来花花。” 忌婉莞尔一笑,摆弄着手边的花草。 “哦,我还以为您要……” “呸。你还是出去迎迎我的小迅吧。” 忌婉佯装嗔怒地瞪了琵子一眼。 琵子一笑,滴溜着坏笑的眼神逃跑了。 别人或许不知,但自小伺候忌婉的琵子深深地清楚着,自己的主子喜欢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邪君。 “汪。” 小迅一看见庄园的石门,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伤狂抬头看了看那石门上的黑石匾,“魔音” 二字摄人心魂。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你就是无伤臣?” 琵子打量着他。 小迅已经跑去找忌婉了。 虽然一路上和伤狂相处的也不错,可是它最爱的还是它的主人。 “你是?” 伤狂已没有最初身份被识出的紧张感。 因为丢了扇子,自己已没有希望,躲藏都是徒然。 “我们姮王想见见你。” 琵子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伤狂不禁问道:“是千下吗?” 下一卷,深宫谍影,敬请期待。 本书来自 第六十四章:梦醒后续 - 夫君在北 - 胤修 种一粒红豆,开一叶相思。品书网 www.vOdtw.com“……呃。” 琵子心一顿,匆匆问道:“怎么,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唔……我也不知怎么说。应该是吧。他在这里吗?” 伤狂问道,“我有好多话想问他。” 琵子心思一沉,“你还是先随我来吧。” “哦,好。” 说罢,二人便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庄园中央的绝音殿。 “咚咚咚。” 琵子敲了敲门,“姮王,无伤臣来了。” “哦,叫他进来吧。” 忌婉阴柔地笑笑。 这声音……伤狂摇摇头,“他不是千下。” “千下?” 突地,殿门突然被狂风吹来,一个赤着脚,一袭繁华紫裙,千万缕青丝缭绕的男子飞身而至,一把捏住伤狂的下巴,“你说什么?” “我,只是说你不是千下。” 伤狂困惑地答道。 “千下?千下!你怎么会认识他?你怎么敢这么叫他!” 忌婉近乎疯狂。 这个名字,他素来都不敢直呼。 千下对于他而言,是高高在上的邪君! 伤狂应道:“他是三王爷,我在宫里,该不认识他吗?” “不不不,他素来住在红楼,根本不去宫里。” 忌婉觉得伤狂在说谎,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伤狂的蓝眸。 这一看,竟是看到伤狂眉心处泥灰之下的红色。 他心头一紧,匆匆一抬指尖,竟是引出不远处湖中的一缕清泉来。 “你……” 还不等伤狂说什么,忌婉的指尖就挑着水扫过伤狂的眉心。 那触目的红泪刺痛着忌婉的心。 “啊!” 忌婉不等伤狂说完,一把将他甩了出去,“红泪!他怎么可能为你点红泪!” 伤狂哇唔吐出一口血来,新伤旧伤令他一阵晕眩,无力地倒在地上。 “姮王……” 琵子忍不住提醒道。 虽然在忌婉癫狂的时候,避而远之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帝君的旨意还在那里,总不好说让主子被帝君处置了吧。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叫,令忌婉想到帝君,突然一转念,安静下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伤狂。 “姮王?” 琵子以为忌婉动了杀机,不禁唤道。 不过忌婉却没理他,赤足轻踏,行到伤狂身侧,仰着鼻息问道:“你喜欢邪君?” 伤狂看着他,摇摇头。 忌婉冷哼一声,“红泪且在,你还不承认?你这北国的灾星。” “我……” 伤狂本想说他根本不知道红泪有何作用,但一听到灾星二字,他所有的解释全都无力地咽回了腹中。 琵子在一旁也不知要如何说。 显然这个无伤臣还不知道自己是北国的救星,唉,谁让你偏偏和邪君有染呢,看来姮王不可能把你送回京郡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忌婉喝道,“琵子!” “属下在。” 琵子忐忑的上前应道。 “杀了他。” 忌婉气得鼓着腮帮。 “你不能杀我。” 伤狂喝道。 他一想到刚才红泪滴下的那一滴类似血一样的东西,对千下的担忧就充斥了整个心灵。 担忧,令得他无法就这样死去。 “哈哈哈,笑话。凭什么?” 忌婉大笑着急。 “我,看你这个样子,你应该是对千下有情。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应该去找他。刚才在苦窑,我看见他,他的样子很奇怪。” 伤狂镇定几分。 忌婉揪住他,“什么?邪君在苦窑?” “恩。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伤狂忧心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忌婉突然反应过来,推开伤狂,正色道。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千下。我喜欢的是帝君!” 伤狂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里的秘密。 忌婉一愣,“你、你喜欢帝君?” “现在你可以派人去找千下了吧?他真的不正常。我担心……” 伤狂停住了,换了个语气,道:“你要是还不相信,你可以杀了我,再派人去找他。” “反正,帝君也不会要我了……” 淡淡哀愁涌上伤狂的眉宇,苍白的面孔令他看起来没了生气。 “哈哈,他怎么会不要你。” 忌婉一听伤狂对千下无意,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变,笑道:“琵子,好生招待着,我要去苦窑。” 说罢,忌婉便是一个闪烁,飞身而去。 “无伤臣……呃,怎么称呼?” 琵子犹豫着问道。 “伤狂。” 伤狂低了眉眼,淡淡地呼吸着,气若游丝。 “哦,伤大人。” 琵子恭敬地扶起他,“我先带您去看郎中。” “……你们不怕我是北国的灾星吗?” 伤狂终于忍不住问道。 琵子笑了笑,“您就放心吧,北国人都盼着您哪!” “嗯?” 伤狂纳闷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笑,不说话。 伤狂以为他只是敷衍自己,不禁看向远处的艳阳,似真似假,恍如梦境。 他多想一睁眼,自己还在忘仙亭中,看着帝君的背影……这一刻,也许该醒了。 -----尾续:这里是一片混沌的世界,隐隐可以听见涟漪溅开的流水声,似是有人从水面上行过。 “主人,你要去哪里?!” 一道温柔稚嫩却警惕尖锐的声音,渐渐地近了,他们走了过来——千下和小鬼。 千下摇摇头,盯着前方,自顾自地走着。 “你不守护云狂了吗?” 小鬼扯着他的衣角。 千下终于停住了脚步,点水声戛然而止,千下缓缓地回头去看,远处的光芒若隐若现的闪烁着,似乎只要一眨眼,它就会永远的消失了一般——那是通往阳界的大门。 小鬼也是回头看去,鼻头一酸,“你真的放得下吗?甘愿被困在这里?” “……” 千下张了张嘴,他不会说话,不知怎么表达。 小鬼一叹,“我明白了。” 千下疑惑地看着他,明明自己什么话也没有说。 小鬼却是道:“你是想让千下大人身子好得快些,好让他去保护云狂。对吧。” 千下看了看虚无的世界,转身继续自己的路程。 “我猜对了?可是你明明很舍不得。” 小鬼看着千下,心痛地说到。 千下眼神波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主人,这里一点也不好玩。这根本是囚禁你的牢笼。” 小鬼不愿意放弃,继续劝说着。 他知道这个锁灵窟的存在,就是为了囚禁千下的灵魂,他总是不愿千下这样妥协的。 可是千下却不为所动,径直地向最深处走去,那里有六盏灯台在等着他去守护。 “主人,你再往前走,就回不了头了。” 小鬼紧张地回身看了一眼闪烁的大门。 千下继续走着,没有理他,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的脚前有一道金色的光圈,在水面上不停地波澜着。 他静静地看着。 小鬼睁大了眼睛,“主人,你要想清楚啊,迈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 千下缓缓地抬起脚。 “主人!” 小鬼惊恐地喊道。 千下的脚停在了半空之中。 小鬼喘了两口粗气,“主人,你想想,在千下大人康复之前,万一云狂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不能出去,千下大人也走不开,那云狂该怎么办?” 千下的眼神波澜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小鬼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千下迈进光圈,幻化成一道光柱在这光圈之中盘旋。 “主人,呜呜~” 小鬼抹着眼泪,紧紧地握着那承载着千下眼泪的玉瓶,终于狠狠地将玉瓶扔了出去。 玉瓶跌落在遥远的水面上,漂浮着,他就像千下一般,再也没有人会留意它。 小鬼哭着走进光圈里,变成一道小光柱跟在千下的身边,从此他们就长宿于此了。 -----晚风轻推开御书房的窗子,帝君不禁放下笔站起身来。 可正在他要去关窗的时候,一道熟悉飘渺的声音却是入了他的耳朵,“帝君,卦象是什么?” “千下?” 帝君四下看了看,“你在哪里?” “红楼。” 千下的声音很是虚弱。 “你怎么了?” 帝君关切地问道。 “本王没事。卦象是什么?他真的是北国的灾星吗?” “不、不是。你怎么救得他,孤看到他心肺都刺穿了。” 帝君隐隐有些担心。 千下沉默了。 “你用了自己的命?” 帝君猜测道。 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声。 “是孤错了,应该早些卜卦,这样他也不会自杀了。” 帝君想起卦象,还是忍不住后悔地说到。 “怎么说?那天变是什么意思?” 千下虽说没有千水那般爱国,却也不是那种对于家国冷漠的人。 帝君犹豫了一下,“是千河。” “你说什么?” 千下虚弱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二十年前的事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是他见过灾后的模样,深深地知道那场灾难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怎样的阴影。 “你不必担心。” 帝君勉强地安慰道:“这件事并非没有转机,卦象说伤狂是渡劫之钥,虽然孤还想不通,但是总归是有希望的。” “渡劫之钥?就是说你不会杀他了。” “嗯。孤已经发下王榜,派人去找他了。” “二哥让他走了?” “自己逃走的。” “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你有他的下落?” “嗯,白天的时候,感觉到他有危险……” “他怎么了?” 帝君略显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那时本王的意识很朦胧,就像做梦一样,虽然着急,可是没办法。后来醒了,发现他又没事了。大概位置在淮口,你让人去找他吧,那个地方不太平。” “好。你放心。” “你知道他是喜欢你的吧?” “千下……” “你不用管本王,本王的情况你也知道,根本不能和他在一起,更何况现在他的心里都是你。本王只要你保证不伤害他。” “孤会的。” 本书来自 第一章:新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我以为是结局的时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北禁城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繁华喧闹,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到处都高悬着商家的旗帜,一阵秋风袭过,旗帜飘摇,为商家吸引着来客。 其中最为夺目的就是那以黑绸为底,用金丝绣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凰龙酒家,的旗帜。 北国以黑为尊,以金为贵。 放眼望去,还没有一家敢将这两种颜色都用在旗帜上,可见这个凰龙酒家的主人有多么狂傲。 他们那旗帜下的看台上,立着一个精明瘦弱的男子,一身麻布衣衫,带着尖角的盖头帽,手上缠着一条白抹布,不住地晃悠着,时时望着远方的客人。 他就是京郡出了名的望风猴,薛平。 是凰龙酒家专门请的看台小厮,平日就负责在街上望客接风。 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酒家客栈都会在街上设看台,毕竟在这京郡,每天的房租都已经贵得骇人了,谁还有这个闲钱给官府掏着,在街上打这广告。 也就凰龙酒家那些个钱多的烧得,才会花那么多钱,在街上立这么个小台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他们不立这个台子,又怎么显得他们与众不同呢? 闻名而来的客人又怎么能一眼寻到他们呢。 “嗷哦~平州知府之子林公子到!” 大老远的他就瞧见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行来,再看那队伍先行旗帜上的“平” ,后面紧跟着的“林” ,他立即猜到了马车中人的身份,张罗着喊道。 酒楼上迎下来几个小厮,“哪呢?” “都瞎了?人在那呢!” 薛平没好气地嗔了他们一眼,立即笑呵呵地跳下看台,迎了上去。 马车一路碎跑而至,终于是停在了凰龙酒家霸气非凡的楼门之外。 几个小厮上前摆了脚凳搁在马车边上。 “拜见林公子。” 薛平笑盈盈地躬身在马车旁。 须臾,马车上,一个少年掀开帘子,踏着脚凳下来,依旧掀着帘子,伸出手,略显沙哑的声音恭敬地道:“公子。” 过了一会儿,一只玉手落在少年的手上,从马车里探出一张青涩可爱的面庞,害羞地问少年,“这里就是凰龙酒家?” “是了,公子。” 少年笑道,“来,我接你下来。” “嗯。” 马车中的少年羞答答地探出身子。 初落地,他那娇羞的姿态就令在场的炎人不禁咽了口唾沫,定住心神。 原来平州知府之子林雪天生貌美,有倾城之姿,倾国之态。 却是自幼怕生人,为他本就娇弱绝美的面容更添几分羞答妩媚的神韵,令人垂涎欲滴。 “烟雨……” 林雪面对众人焦灼的目光有些慌乱,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袖。 原来少年是唤作烟雨。 只见烟雨笑着对薛平道:“我家公子的住房可安排妥了?” “欸,您可就放心吧。” 薛平一笑,转过身对小厮们嗔道:“还不快带林公子去上房!” 小厮们回过神,热情地躬着身子引路。 林雪犹豫地看了一眼烟雨,烟雨笑道:“公子别怕,这里是官家客栈,大可放心。” 原来林知府在林雪儿时给他讲什么黑店客栈的故事,令得他自小对这些个客栈都有阴影,从来也没住过。 “哦……” 林雪小声地应了句,抓住烟雨的袖角,小心翼翼地跨进凰龙酒家。 “怎么样?客人都到齐了吗?”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薛平身后走了过来,沉着地问道。 薛平一见他,立即媚笑地躬下腰,“凰龙大人。” “恩。” 凰龙瞥着进了楼门的林雪,“除了他,都到齐了吧?” 薛平想了想,应道:“不是,还有个神秘客人,至今也没见来。光是个小仆递了帖子,交了二百两的押金,说他主子今儿来。到现在快打烊了都没见。” “什么人知道吗?” 凰龙斜着身子问道。 薛平摸了摸下巴,思量一会,攥着袖口道:“看那小仆的模样,怕是淮口的哪家。” “淮口?” 凰龙眯着眼,“沅香的还是魔音的?” “是个姮子,说话细的很,估计是魔音的。” 薛平回想着。 “哦?呵,这样的事竟不是最爱在白道上混的沅香掺和,反倒来了不喜与官府打交道的魔音。忌婉这是怎么了,呵呵。” 凰龙轻笑着。 薛平没敢说话,在一旁听着。 凰龙摆摆手,“好了,给那个神秘的客人准备一间上房,咱们就不接客了。这些天,要好好伺候这些楼上的客人,知道吗?” “欸。” 薛平应了声,又一想,问道:“那,大人,若是还有官家的公子来预订房子呢?” “呵,” 凰龙笑了,“今儿都是什么日子了?那些路远的都来了,路近的反倒来不了。哼,都是些不上心的主,日后进了宫,也大都没什么出息,我凰龙也懒得接待。” “欸。” 薛平默默地听着。 也是,今天都七月一了,七月四宫里就开始选人了,现在还不来熟悉环境,不是自信过了头,就是蠢得死。 这样的人接待了也没啥用,毕竟凰龙大人不缺钱花。 “好了,你留心在这看着,等那人来了,就把旗子放下来,挂上客满的牌子。” 凰龙扫了扫空中的浮尘,看了眼日头,“我这就去丞相府了。” “欸。” 薛平躬下身子,恭送着凰龙的身影。 在凰龙酒家有个人尽皆知却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凰龙和丞相歌轩的“故事” 。 收回神思,薛平又跳到看台上,四下张望着。 -----“歌轩!” 凰龙迈进丞相府,毫不客气地直入厅堂,坐在正座上,呼道。 “谁啊这么没大没……呃,凰龙大人,啊哈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小厮从偏门出来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一见凰龙那清冷的面容,便是立即改颜赔笑。 凰龙眯着眼,“别在这腌臜人。歌轩呢?” “呃。” 小厮被凰龙呛得没脾气,赔笑道:“丞相正在偏厅接见大天的使臣呢。” “还没走?” 凰龙惊讶地看着小厮。 他没想到歌轩办事效率这么差,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把墨尘砚的事处理掉。 小厮也是苦笑一声,“唉,谁知道大天使臣一直不送口,根本不愿意把北岛给咱们。” “哼,一个破岛换他们的皇储,够划算了!” 凰龙皱着鼻子,一副不屑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割地……他们总是要想多的。” 小厮尴尬地说着。 “要我说,什么北岛的,不要也罢。直接杀了那个墨尘砚,大天就完了,还跟他们谈什么谈。” 凰龙没好气地说着。 在他看来,这些事就是这么简单。 小厮干笑两声,还是转身取了茶水来奉茶,不再说话了。 凰龙懒得看他,靠在椅背上,眯眼酣歇着。 要不是歌轩不过午时不起床,他也不至于每天都排不上时候见他。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从厅堂对面的廊子里路过,原来是歌轩和大天的使臣。 歌轩笑着送走他们,转身就要回书房去,这一转身,却是被琦原一拍,不由看去。 “怎么了?” 歌轩看着他。 只见琦原玉指戳了戳厅堂的方向,歌轩顺着看去,竟是看见一个穿着黑丝金线缝制的华服的男子侧卧在几案上,酣歇着。 歌轩匆匆绕廊过来,进了厅堂,拍了拍凰龙的肩头,“龙儿?” “唔。” 凰龙眯息着眼,看过去,逆光中立着一个人,看轮廓有些熟悉,他晃晃脑袋,站起身,“啊,歌轩,是你。唔。” 还没说完,凰龙身子一倾,挂在歌轩的身上,“好累,我要去你房里……” “是吗。” 歌轩一笑,“好吧,美人说话了,我也不能拒绝。” 说着,歌轩双臂一曲,生生将凰龙横抱在怀中。 琦原立即背过身去,尴尬道:“丞相,今儿的折子……” “搁着吧。都是些纳妃的事,不提也罢。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歌轩哈哈一笑,对着凰龙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凰龙一改刚才的率性,魅惑地望着歌轩,“快走吧,这人都看着呢。” “哈哈,好好好。” 歌轩也不推诿,绕过琦原便是直奔卧房。 琦原自觉地没有跟上去,默默地看着歌轩远去的背影。 “你没看出来你的琦原对你有意思么?” 凰龙撩拨着歌轩垂在耳边的青丝,轻轻地和着暖气。 歌轩尴尬笑笑,“我能怎么办……” “唉,大丞相也有解决不了的事啊。” 凰龙轻笑着。 “还不都是为你吗!” 歌轩微嗔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万能的,很多事都很棘手啊。” “说来听听。” 凰龙似笑非笑地眼睛令歌轩心头一暖,原来他是特意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歌轩收敛心情,笑着道:“贴心的龙儿,那我就不客气地诉诉苦了。” “好啊。” 凰龙的脑袋靠在歌轩的肩头上,静静地等待着。 PS:号外号外,《伤狂》审核通过了,不过需要改书名,读者们,帮俺想个名字呗。 本书来自 第二章:安初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喜欢刹那的醍醐,恍如清泉,为之一振——想不清楚问题,不妨换个角度,重塑出路。 品书网 www.voDtw.com“好啊。” 凰龙的脑袋靠在歌轩的肩头上,静静地等待着。 歌轩用背靠开房门,直奔纱帐下的床榻而去,轻轻地放下凰龙,将门掩上。 做好这一切,他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凰龙,坏笑了笑,“我突然不想说了。” “别打岔。” 凰龙嗔他一眼,“你不是还有许多折子没有批吗?拿来我看看。” “好啊。” 歌轩灿烂地裂开嘴笑了。 虽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可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懒人。 别国的丞相都是日理万机,他确实日里万息。 也不知帝君这十几年是和他合作是怎么过来的。 歌轩抱来没有批改地奏章,摊在床上,“就这些了。其他的都多多少少批了一点,送进宫里去了。” “唉,我就担心帝君哪天受不了了,把你贬到猪舍去当猪奴。” 凰龙佯做忧心地挑着歌轩的衣襟,玉指在他坚挺的胸膛上摩挲。 歌轩虽然是文员出身,可他的武艺却也非。 别看他每天都是书生的扮相,看起来柔柔弱弱,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若是他去当武将,必定也是个大将军什么的。 “猪奴?” 歌轩抓住他不安分的玉手,靠近他的嘴唇,眼睛扫动着,暧昧地呵气道:“那你倒时可记得改名叫糟糠氏。” “呵,笑话。我天下第一富商凰龙会叫个猪的名字?你还是自己去那里倒插门吧。” 凰龙笑了笑,“好了,说正事。” “欸,你打趣完我就转移话题?” 说着,歌轩反手将凰龙抱住,压在床上。 “诶哟,说不过就动手。真是北国的丞相!” 凰龙皱着鼻子,笑道。 “再出言不逊,本丞就要把你就地正法咯。” 歌轩食指按在凰龙鲜红的薄唇上,威胁道。 凰龙轻推他一把,“不说就不说。讨厌~拿折子来。” “是,凰龙大人。” 歌轩得意地抓起一本奏章放在凰龙伸出的手掌之上。 凰龙瞥他一眼,细细地看起奏章来,一目十行,放下,搁在一边,只见歌轩又递上一本来,他头也不抬地接过来看着。 显然二人这样的配合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大约看了十几本,凰龙突地抬起手,止住了歌轩递折子的趋势,揉了揉眼睛。 “清楚了?” 歌轩没来由得问了句。 凰龙却不觉得突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恩,就像你说的,都是些纳妃的折子。” “唉,十年前他们就这样噼里啪啦的上折子劝帝君纳妃,最后还不是被帝君压到而立之年。” 歌轩摇摇头,“这些大臣们就喜欢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过去一点,让我坐下,好累。” 凰龙挪了挪身子,歌轩贴着他坐在床上,倒在他腿上休息着。 凰龙玉手解开歌轩的发带,在他的青丝间游走,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到底帝君还是决定纳妃了,他们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可这也不能老折腾啊。帝君都答应纳妃了,他们还咄咄逼人,非要干涉着纳妃的人选。” 歌轩有些生气,他从来不喜欢过问别人的家事,更见不得什么人没事就拉扯别人的家事——主要是帝君的家事,毕竟这个手续是要从自己手里过一遍的。 “你哪里是气人家干涉人选,分明是你自己不知道听谁的罢了。” 凰龙一语中的,歌轩干咳了两声,“心照不宣不知道吗?” “得了吧。这里又没旁人,你那点小自尊心就收回肚子里去吧。” 凰龙戳了一指歌轩的太阳穴,笑道,“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歌轩仰脸看着他,“怎么说?” “其实不难。凰龙酒家的名声,北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官家子弟要入京住宿,不能买宅子暴露财力,就只能住客栈。而这选客栈,当然不能有失身份。” 凰龙故意停下不说,看着歌轩。 歌轩一笑,“所以他们就只能住你的京郡第一名居,既不有失体面,又能借着你从我这里得到第一手宫中的信息。而且,还能直接了解这一次的竞争对手,知己知彼……唉,看来没人不选你的金窝啊。” “还好吧。还没把你这个丞相带进去,不算成功。” 凰龙假作一本正经地道。 歌轩一笑,“你还打算让我做上门?龙儿,你虽说有钱,可我也不差啊,你不能这样让丞相抬不起头来的。” “不管。” 凰龙率性地摇着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入宫去。我这财力,不愁帝君不选我。” “你说什么?” 歌轩佯装怒意,一把坐起身子压倒凰龙,指着他的俏鼻,“你这个小小的姮子,有点钱还不是你了。小心我抄你家!” “切。” 凰龙不屑地看他一眼,“有本事做上门啊。” “你还就和上门较上劲了吗?” 歌轩给他眉心一记爆栗,“小心我也随便找个人成亲了。” “谁啊?琦原吧。” 凰龙皱着鼻子,“我早就发现你们不对劲了,可算说实话了你。” “啧,跟你说不清了。” 歌轩翻身躺在一边,“随你想吧。” 凰龙侧过身子看他,“生气了?” “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歌轩看着纱帐的尖顶,不苟言笑着。 凰龙竟是真的坐起身,在歌轩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笑道:“丞相大人,消气了吗?” “恩,好多了。” 歌轩沉声说道,“好了,继续说说你的想法吧。” “讨厌~” 凰龙趴在他胸口上,敛住心神,说道:“唉,那些官家子弟在我这得了好处,我自然也是要收取些回报的。” 凰龙又起身看了一眼歌轩,“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歌轩心知他又在说上门的事,匆匆敷衍过去,嗯了一声,“我知道,继续说。” “切。” 凰龙又贴在歌轩身上,细声细语地说:“他们住进来,我就能看到、了解到他们,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天赋才禀、性格喜好,我通通都能知晓。” 说到这里,凰龙抬眼看他,“你知道这些的重要性吗?” 歌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坐起身,抱着凰龙亲了一口,“好龙儿,你帮了我大忙了。” “这不算什么。” 凰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更重要的还在后面。” “什么?还有吗?” 歌轩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这些已经足以解决问题了,没有什么值得再补充的了。 凰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只能说是意外之举。” “哦?还有不在你算盘里的事麽?” 歌轩瞧见他的神色,打趣道。 不过凰龙并没有与他嬉笑,正色道:“别打岔。我也是刚才见到你才想到的。” “见到我?” 歌轩更加好奇了。 “恩。” 凰龙从刚才看过的折子中翻出一本来,“你看看。” “这是说无伤臣的折子,没什么奇怪的啊。这两个月,我几乎天天都拿到这种疑似发现无伤臣的折子,结果都是假的……” 歌轩正说着,对上凰龙漂亮而又深邃的眼睛,不禁停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他了?” 凰龙舔舔薄唇,“不能算,不过性质差不多了。” “恩?” 歌轩茫然了。 绕是他这天下第一的脑子,也跟不上凰龙的节奏了。 “十四年前,帝君不是告诉你,还有一个人对北国也有渡劫之用吗?” 凰龙提醒道。 歌轩眼前一亮,“你、你是说那个嵇康人安初?” 凰龙摇摇头,“我也不确定。” 咂吧着嘴,他突然翻身坐起来,“你还记得淮口的那次爆炸吗?” “两个月前的那次?” 歌轩回忆起来,“怎么了?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也不算是吧,毕竟是些小角色说的话。” 凰龙眯着眼,“那天原来三王爷在场。” “是吗?” 歌轩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恩。你想想,什么火药能把方圆百里炸得寸草不生,却偏偏在中间有一簇鲜花开得旺盛?” 凰龙提醒着。 歌轩先是一愣,旋即想到邪君的天赋异禀,立时间回过神,“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一切谜团似乎都解开了。能让淮口的人倾巢出动,能让三王爷亲赴当场,除了帝君要找的无伤臣之外,怕是没人有这个‘荣幸’。” 歌轩又想了想,“而那个地方寸草不生,显然三王爷以为无伤臣被那些接到假消息的匪贼们杀死了,所以才灭了那里……不过后来他在那个地方又看到了什么令他心情好转的事,不然不会开花的——应该是无伤臣还活着。可这和那个安初有什么关系?” 凰龙收住袖口,沉声道:“当时逃出来的一个人说那天有两个蓝眼睛的人。” “你是说?” “恩,我想那个人就是安初。” 凰龙点点头。 歌轩苦笑着,“不可能这么巧吧?两个北国的渡劫之钥撞在了一起?” 特别提一个读者,香港读者(ip.203.210.*.*),今天一天你反复点击《伤狂》,实在追更新吗? ┐(─__─)┌这样热情我不好意思了。 最近有点糊涂,搞不清楚谁是谁。 恩,亲们,你们觉得我们需要建群吗? (我多希望再提名的时候,不用这样介绍读者,而是知道你们的用户名称……书评区活跃点好吗? )本书来自 第三章:水刑 - 夫君在北 - 胤修 终于我撑不下去,向命运妥协了。品书网 wWw.Vodtw.com“说不定还就是这么巧。” 说着凰龙又从袖子中取出一本花名册来,递给歌轩,“你看。” “看什么?” 歌轩好奇地接过来,扫动着眼神,“只是一本普通的入住登记,有什么看的……嘶,神秘客人?你们怎么这么登记啊?” 凰龙耸耸肩,“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我柜台的伙计也是蠢得可以,竟然还就看见人家掏了二百两的预付金就给登记了。唉,我真的是很难过——招的什么工人。” 歌轩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天底下最好的工人全让你和帝君包了。不是在北禁城当差,就是在你的凰龙酒家,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让京郡别的客栈还活吗?” “是吗?” 凰龙恍然大悟地用食指点着红唇,“这我竟然不知道……没什么感觉啊。” 歌轩撇撇嘴,“随你说吧。好了,快跟我说说,这个神秘客人,莫非就是安初?” “我不知道。但是望风猴说那来的小厮说自己是淮口的,根据我这些日子对淮口的观察,他们似乎抓到了无伤臣。但是他们迟迟没有来京郡领赏,恐怕这个无伤臣是有些问题的……” 凰龙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一开始以为自己抓的是无伤臣,结果发现没有蓝伤,对不上号?你怀疑他们抓到的其实是安初?” 歌轩顺着问道。 “这我不能回答你。我只能这样问你——” 凰龙眨眨眼睛,“如果你是叟尼或者是忌婉,你发现自己抓错人了,你会怎么办?” 歌轩低头细想着凰龙的话,如果自己是叟尼他们,抓错了人,会这样轻易的杀掉吗? 不,如果他们是这样的行事,那么他们就不会在淮口那样的地方崭露头角。 可是抓成了安初,他们又能拿他来做些什么交易呢? “安初长得美吗?” 歌轩突然问道。 凰龙警惕地看着他,不语。 “哎呀我说正经的,你才是我心里的姮王。” 歌轩托着凰龙的下巴,戏谑地道。 凰龙笑了,“他长得不错,据那天贫民船上的人说,那个蓝眼睛的人长得十分好看,还有个恶汉想要猥亵他。” “是吗?也许他们说的是无伤臣呢?” 歌轩勾弄着凰龙的青丝。 “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调查?你不是派了黑鹰出去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凰龙敲了敲他的眉心,“说罢,是不是这一个多月你就顾着睡觉呢?” 歌轩哈哈一笑,“知我者,莫若凰龙啊!” “少贫嘴。” 凰龙嗔他一眼,道:“那天无伤臣应该是救了那个蓝眼睛的人的乞丐。他想逃离京郡,必然是变了行头的。” “哦,那照你这么说,我大概已经清楚了你的想法。” 歌轩坐起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窗外。 “是吗?果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啊。” 凰龙戏谑地看着他。 歌轩尴尬地笑了,“你都说的这样明白了,我还能不清楚吗?走吧,我跟你去一趟凰龙酒家,看看那个神秘客人是不是真的如你我想的一般。” “哟,这就迫不及待了吗?” 凰龙眯起眼睛,“神秘客人还不知道何时才来呢,你急什么?说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歌轩一抬头,眨着眼睛,“欸,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让你自己搅和没了。唉,顿时没了兴趣。” 凰龙翻到在歌轩身上,反压住他,神色迷离地瞧着他,“反正神秘客人跑不了,你急什么。” “哈哈哈,” 歌轩笑着拨弄起凰龙的青丝来,“好,既然龙儿开口要求了,我说什么也要……哈哈。” 随着歌轩的笑声,帘帐被凰龙的玉手勾弄下来,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而这时,门外立着的男人,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你们放开我!” 铁门后传来咬牙切齿地喊声。 “怎么办?这家伙还是不听话。” 马青搔着头,对着面前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说到。 “开门,我进去看看。” 沉着而冷静的声音,是马井。 “哦,好。” 马青傻乎乎一笑,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铁门。 随着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声音更是大了起来,还夹杂着清脆的铁链声,“放我出去!你们放开我!” 马井迈步进来,悠哉悠哉地看着那被铁链捆住四肢还苦苦挣扎的男人——他一袭长裙已是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凌乱的长发更是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被困的野兽。 “哼,你知道这么做很没意思吗?” 马井慢条斯理地坐在那人对面的椅子上,他素来就坐在这里看着男人,看着他被痛苦的折磨又无可奈何,感觉舒服极了。 男人口中发出饿狼般的呜咽声,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住马井的脖子,生生将他撕裂。 “你看我有什么用?我一个月前都和你说过,你只要答应进宫,我立刻放了你。” 马井摆弄桌上的茶杯,将茶水倒出来,又再倒回去。 那潺潺的水声,几乎要把男人逼疯。 “啊!你不要再倒了!” 男人疯狂地扯动这链子,他无法忍受这声音。 马井笑了,手停在半空,“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唔,看来他们这一个月没少对你用水刑啊。” 男人在听见“水刑” 之时,身子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马井留意到这个细节,笑了笑,“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把重任交给你呢。” “你不要做梦了!” 男人沙哑的嗓子用力地喊着,“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 马井继续倒着水,男人疯狂的扯动着铁链。 “你知道过些天是什么日子吗?” 马井笑着问道。 男人咬着牙,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帝君的相貌,没有说话。 那水声已经令他无法思考了。 马井知道男人已经想到了答案,笑了笑,放下茶杯,“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大方地告诉你。” 马井看着静静伫立地男人,他知道,对方在留意自己说的话。 咳嗽了一声,他道:“帝君过些日子就到了而立之年了,他就要纳妃,和别的姮子在一起缠绵悱恻……” “闭嘴!” 男人几乎使出浑身地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 旋即他因为缺氧而乱了步伐,晃悠着。 马井知道男人已经上套了,继续道:“你不愿意回宫没关系,这世上并不缺美人,没有你,帝君的身侧也少不了我们的人。” “你、你到底意欲何为……” 男人慌乱了,“我回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马井脸色一冷,“你只需要知道,你回不回去,对我们想做的事其实没什么影响。我是在给你一条生路,若是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你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 马井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男人身旁。 “你要干什么?!”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 “呼……” 只见马井一笑,手指一用力,将男人身后的一块儿青石砖推了进去,突然,四面的墙壁上冒出七八个龙头,“哗!” 龙头喷出的八道水柱,尽数撞击在一起,落在了男人身上。 “啊!关掉!关掉!” 铁链被男人扯得嘎嘎作响,他四下的乱撞着。 马井站在水中,看着他,嘴角抹着几分阴冷的笑意,“你答应进宫了吗?” “我不、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男人就连声音都在不住的颤抖,可他却还是没说出令马井满意的话。 马井冷着脸,“那你就慢慢享受吧。” 说罢,马井抬脚便是出了牢房。 “你回来!放我出去!” 男人扯着链子,猛地冲向马井离开的方向,可无奈铁链太短,他根本无法靠近那扇铁门,“啊——” 男人扑通跪在地上,泉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在水中颤栗着。 马井关上铁门,透过铁窗看着他,冷声道:“一个月了,他还是不松口,我看,只有杀了他了。” “可是大哥……” 马青皱着眉头,“他若是死了,我们就算成功了又有什么用?” 马井摇摇头,“我只负责执行老爷子说的话,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唉,越来越搞不懂老爷子在想什么了。” 马青搔着头,一脸的困惑。 “哼,你只需要做。” 马井冷眼看着他,“记得,这一次他要是还不松口,也不用停了,让他死在里面罢。” “这……” “嗯?” 马井斜睨着马青。 马青匆匆低下头去,“哦,我知道了。”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两眼在牢房中癫狂的男人——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膝盖。 “啊!停下!” 男人疯狂的退着身子,他痛苦地靠在墙上,“停下!我去!我去!” 正准备离去的马井突然停住脚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答应!” 男人无力地呜咽着,他哭了。 马井一愣,不禁一笑,“你还是那个宁死不屈的无伤臣吗?” 8-27号新读者:河南省开封市读者 183.204.*.*8-29号新读者:吉林省吉林市读者 124.234.*.*山东省读者 223.96.*.*8-30号新读者:(创造新纪录,一天198点击→倒是破200啊(ˉ﹃ˉ))。 香港读者218.103.*.*广东省佛山市读者 14.215.*.*江西省鹰潭市读者 120.203.*.*浙江省温州市读者 223.92.*.*8-31号新读者:浙江省宁波市读者——安雨萧月 124.90.*.*(收藏、送花,这是第一个送花的读者,第二个评论的读者,泪流满面)感谢你们。 本书来自 第四章:宾至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总担心,我虽生活与你生活在一起,可你却当我是别人的影子。 品书网 www.vOdtw.com马井命人放了水,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地上还躺着许多翻着白肚的八足虫,他也不躲,径直从虫子的身上踩踏过去,发出嘎吱的怪响声,“怎么?就这样你就低头了?” 男人不语。 血丝顺着他的衣裙蔓延开来——那是八足虫的杰作。 马井最恨得就是他一句话不说,端着一副高贵的模样,好似只有他的自尊值钱一般。 忍不住上前两步,扣住男人的下巴,狠狠地将他的头抬起来,正对着自己——那一双充斥着血丝的蓝眸看得他心惊。 原来他就是失踪了两个月的伤狂。 “你还装什么清高!” 马井甩开伤狂,至今他也无法面对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只好用自己的吼声掩盖住自己的心虚。 “你满意了?” 伤狂冷笑一声。 马井没想到伤狂突的对自己这么说,有些愣,旋即笑道:“哈,刚才也不知谁哭着求饶呢。” “是我。” 伤狂沙哑的嗓子透着几分疲倦,“那又怎样?我本就不是圣人,这样的刑罚,我受够了。” “是吗?这么长时间你都忍了,今天不过刚刚开始,你竟然撑不住?” 马井虽然情绪波动着,可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他笑道:“我真的很怀疑。” 伤狂扯动着铁链,“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理由。” 马井只觉得自己被伤狂的吼声搅得快要窒息,佯作冷淡地说道:“我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理由?你不觉得可笑吗?” 伤狂无力地靠在墙上,“是你来告诉我,帝君纳妃的日子到了,你不就是想刺激我吗?” “哈。果然你还是忘不了帝君吗。” 马井冷笑着。 伤狂瞥了他一眼,“你说呢,如果我忘了,我的蓝伤就没了,我也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是了,是我忘记了。” 马井笑着,“好吧,既然你答应入宫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过会儿会有人来接你梳洗。” 伤狂没有说话。 他今日的妥协,并非因为他怕受折磨,而是他担心真的如马井所说的那样,就算没有自己,帝君的身边也少不了他们的人。 那样,帝君就会身处险境,而自己却无法帮他。 “不过。” 马井突然转折,令伤狂不由提起了精神。 马井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淡黄色的丹药来,笑道,“我不相信你。为了保证你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你需要将它吃了。” “这是什么?” 伤狂隐约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井笑了笑,“你吃了我再告诉你啊。” “……” 伤狂看着他。 “来吧。” 马井将丹药递到伤狂嘴边,等待着。 伤狂犹豫了,他在做最坏的打算——这些人非要让自己进宫,必定不会让自己现在死了,所以只要吃了这颗药,自己就可以见到帝君。 等自己见到帝君,将消息告诉他,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要紧……这样想着,伤狂便是决绝地吃下了丹药。 马井嘴角带着一抹深意地微笑。 伤狂隐隐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但是丹药入体,他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不禁冷声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药了吧?” “当然是毒药。” 马井笑了笑,“你每个月需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的话……嘿嘿,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哦。” 伤狂并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马井当然知道伤狂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算盘打得比伤狂要精的多,所以只是笑笑,装着糊涂,走了。 他知道,只要伤狂吃了这颗药,他一定会回来求自己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带他去梳洗吧。” 马井笑着走出来,对马青说到。 马青犹豫了一下,“大哥,这,他身上的伤口用不用处理一下?帝君要是见了……” “无妨。就让他看见吧。反正伤狂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马井一甩衣袖,径直走了。 留下马青一个人不明所以地搔着头。 -----“欸,这人怎么还不来。” 薛平站在看台上远远地望着,这时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大地蒙着几分橙红的光晕,恍如醉了一般。 话音未落,一辆蒙着白纱的轿子就入了他的眼睛,“不会是这个吧?” 薛平有些呆了,他隐隐觉得那轿子里的人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 “这我也不知道喊什么啊!” 薛平有些为难,搔搔头,还是决定喊一嗓子,“来客人了。都出来迎客!” 小厮们先是一愣,毕竟望风猴从来都是可以猜到对方身份的,不过虽然奇怪,但还都是乖乖地跑了出来,等候着客人的来临。 “沅香会?” 薛平愣了,他看到越来越近的队伍中的小厮身上都绣着“香” 字,这分明就是沅香会的标志啊——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那个事先来订房的根本就是沅香会的人? 正想着,轿子已经到了门前。 微风吹过,白纱轻起,众人皆是看到那轿中人儿的容貌,不由瞠目结舌地呆看着——轿子里的人原来生得白皙,一双如湖水般碧蓝的眼眸流转着水光,楚楚动人。 他静静地看着众人,眸子里含着清冷,表情十分的僵硬。 “笑!” 不知谁在他背后戳了一指,他竟是微微的抿着嘴笑了,周围的人看得出神,竟是连落叶飘在了身上也是不知。 薛平最先回过神来,笑道:“沅香会的小主,我们这里要登记名册,还望……透露一下姓名。” 轿中的人眨了下眼睛,冷声道:“安初。” 安初? 哦,不姓伤啊……薛平看了看他的眉心,并未有蓝伤印记,索性也就是有个蓝眼睛,看来并非是无伤臣。 这样想着,他摆出一个恭请的姿势,笑道:“安公子,请吧。” 小厮们纷纷上来,掀开帘子,搀扶安初下来。 安初垂下眼帘,任他们牵着,走了进去。 只是在这时候,他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 “人来了。” 远处凰龙看着酒家门前离去的轿子,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啊。” “行了,也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别得意了。” 歌轩正说着,不由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的眨动了两下,身子就要倾倒下去。 “喂。” 凰龙立即扶住他——歌轩已经睡着了。 凰龙摇摇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戌时了,叹了口气,将歌轩搀扶进客栈。 “凰龙大人,您回来了。” 薛平正叫人打发送安初来的人,眼尖的他一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凰龙和歌轩,立即上前恭迎,“丞相他……” “嗯。睡着了。” 凰龙扶着沉睡的歌轩,将他交给薛平,道:“给丞相准备间客房。” “欸。” 薛平不禁看了两眼歌轩,匆匆地扶着他寻客房去了。 凰龙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歌轩,等你清醒真是比登天还难。” 说罢,他走向柜台,问道:“那个神秘客人的姓名知道了吗?” “还不知,望风猴还没说呢,是他问的。” 小厮摇摇头,“不过我看见那个人有一双蓝眼睛。可惜额头上没有蓝伤。” “蓝的?” 凰龙有些惊喜,他匆匆转身去找薛平。 薛平刚安置好歌轩,从客房关门出来,就被凰龙拉到了一旁,不由哼唧道:“大人,你还不让我歇会儿了吗?我一下午连口水都没喝呢。” “不急。我问你,那个神秘客人是不是叫安初?” 凰龙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 “你怎么知道?” 薛平愣住了。 “哦,看来他们真的抓了他。” 凰龙暗暗地想着,突的问道:“看清楚了吗?是沅香会,还是魔音会?” 凰龙心中期望的答案是魔音,因为魔音的人虽然喜怒无常,可是也并没有什么野心,而且忌婉和自己的交情也是不错。 对于叟尼那个老家伙,他是真的受不了,一脸的阴险模样,老谋深算的,若是他抓了安初,指不定是喂了药来的。 “是沅香,我猜错了。” 薛平脸一红,搔弄着头发。 “沅香?” 凰龙一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就说麽,一向对政事没什么兴趣的忌婉,怎么可能会送姮子入宫来增加势力呢。 果然,只是自己想多了。 “欸,我被他们先来预定房子的小厮给蒙蔽了。” 薛平皱着眉头,“没想到那么一个阴柔的人,居然会是沅香会的人。” 凰龙摇摇头,“这也不能怪你,叟尼那个老家伙,必定是算计好的。” 凰龙内自徘腹着,他想不通,叟尼这样误导自己的判断,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想不通……凰龙暗暗地看了一眼歌轩的房子,“只怕也就你这天下第一聪明人才能和他较量吧。” “大人?” 薛平不禁唤道。 “嗯?” 凰龙回过神来,“哦,我没事,你下去吧,好好喝杯水。” 凰龙打趣着。 薛平不禁一笑,“好嘞,那我走了。” 说罢,薛平便是转身走了,不过走了几步,他却是回身过来,“大人,那个安初住在天五号。” 凰龙一愣,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薛平应了声走了,凰龙不禁抬头看向二楼的一间客房,那上面挂了一张“已入住” 的木牌,再看门头上四个楷正的小字——天字五号,他笑了,“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由于字数原因,第一卷最后一章分作两章,修改幅度略大,建议回看·-·本书来自 第五章:臣子 - 夫君在北 - 胤修 憧憬着什么,却发现不过是泡影。“诸位。”凰龙站在楼阁上,清凉的声音吸引了一楼正用饭的官家公子们的注意,他们暗自猜测着凰龙要说些什么。 凰龙一笑,看了一眼房门仍是紧闭的天字五号房,道:“你们既然来了我凰龙酒家,必然是相信我们的服务。昨夜睡得可好,住的可还满意吗?” 公子们一笑,“当然。” 凰龙更加深意地笑了,这时天字五号的门突然开了,安初托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出来,对凰龙视若未见,缓缓地走下楼梯。 一楼的公子们一时间看着安初不禁一阵失神,虽然同为姮子,可却依然无法免疫他的美貌。 “这是什么人?” “昨天听薛平说是淮口贡的人。” “淮口?沅香会吗?欸,快看他的眼睛!” “蓝的……” “他们是刻意找来愉悦帝君的吗?” 凰龙笑着看着七嘴八舌议论的众人,他只想知晓这个安初的来意是否为善。 虽然十几年前的卦象上说他会给北国带来什么好运,可是看他出来的地方,怕还是小心点好吧。 “都看什么。” 安初冷声喝道,他清冷的眸子令人不由一怔。 “呃。” 众人尴尬地缩回脖子,但对这个安初已是十分的警惕——此人很有可能是他们进宫的最大对手。 “好了,诸位,听我凰龙说些事吧。” 凰龙轻轻地叩了两下木栏杆,吸引过来众人的注意,“我想,你们一定都关心初选的事吧。” 一听“初选” 二字,众人不由都打起了精神。 只是凰龙的心思却都停留在安初身上,发现他对自己的话似乎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地对着小厮报着菜单。 “凰龙大人,你快说啊。” 有人等不及地喊道。 凰龙注意到这时安初瞥了自己一眼,又视若无睹地低头倒了杯茶,兀自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模样。 他越是这样,凰龙就越是好奇他的来意——毕竟坐在这里的,都是渴望进宫的。 难道,他是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吗? 还是说,他根本你就不想入宫? 那他为何来这里? 是被迫的吗? “呵,别急。” 凰龙笑了笑,从安初身上收回视线,“你们现在还仅仅只是京郡的客人,能否摇身一变成为北禁城的主人,还是未可知的事。” 众人郁闷的看着凰龙,显然他说的这话虽然是事实,可是听起来却不怎么痛快。 “你们也别嫌我凰龙说话不好听,这一次参加初选的人数,是三百二十六个,而能通过的,仅仅只有一百个。” 凰龙眨着眼睛笑道。 “这么少?” “是啊,这还仅仅是初选。” “……” 凰龙笑着,这里坐的人,都是要参加初选的,年龄都不大,涉世也不深,与他们说话,凰龙只觉得轻松。 “你们其实走到这一步,已经说明了你们的与众不同。毕竟有的人连送上来的资格都没有。” 凰龙安慰着他们,继而说到:“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好好备战。” “备战?” 众人一愣。 这时安初也是看向了凰龙,凰龙不由一愣,笑道:“是啊,宫里的生活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宫中如战场,要时刻保持警惕。” 众人沉默了。 凰龙注意到安初又是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模样。 他更加困惑了,不知道这个安初在想什么。 “这些事呢,等你们通过了初选,自然会有宫里的老人给你们上课,我也就不显摆了,哈哈。” 凰龙揽过青丝,继续说道:“我今天主要是告诉你们初选的题目。” 题目! 所有人的眼睛唰唰唰地全是焦距在了凰龙的身上,安初也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凰龙眯起眼睛,“入宫,你们的责任是什么?就是要为帝君分忧,啊,注意,这个分忧并不是让你们干政,请记住,后宫不得干政。我说的这个分忧呢,主要是在帝君忙完政事之后,你们大显神通,令帝君放松、心情愉悦……懂吗?” 凰龙扫视着众人的表情,见他们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心中一叹——都是些孩子啊……“嗯,好吧,最重要的是,为帝君繁衍后代。” 凰龙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和一群孩子说这些,不是很好。 “所以呢,就需要你们德才兼备、身子……呃,你们就理解为要你们身强体壮吧。” 凰龙尴尬地抓了两把头发。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早在这些官家子弟入宫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家里人进行过了教育。 “选你,为什么?” 凰龙变换了语气,“当然是因为你够优秀,所以才选你。那他们为了挑出最优秀的人,就会进行考试——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要考些什么呢。” 凰龙注意着所有人的变化,有的人在思索,有的人仅仅是看着他在等答案,他笑了笑,又看向安初,只是不知道他何时又看向窗外,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无奈揉了揉鼻子,继续说到:“据我的了解,他们会有九道关卡,若是你无法通过,你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去了哈。” “什么?九道?哇,那怎么可能通过。” 有人已经开始萎靡了。 凰龙笑了笑,“不必紧张哈,这第一关呢,自然是检查你们的身体。知道吗?一定是要健康无病的人。若是你自己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的话,就趁早收拾回家吧。哦,有个事你们需要知道,本来呢,王宫是没有太医院的,因为咱们的帝君不会生病……” 凰龙顿了顿,他注意到众人听到这一点都有些惊讶,毕竟对于宫里的情况,他们不是很清楚——没有太医院,那生病了怎么办? 这就是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不过呢,出于对你们的考虑,宫里这一个月已经广招天下神医,成立了太医院,所以你们可以安心了。” 凰龙笑着,“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万一有什么病呢,他们的眼神可是很犀利的哦。” “当然了,你们都是些官家子弟,大毛病应该也没有。所以这第一关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轻松的。那么重点来了,八道关卡——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此八样通过,恭喜你,你就可以入住北禁城了。” “贤良淑德?这要怎么考?” 众人有些郁闷,他们本以为初选就是帝君看一眼,觉得你漂亮、你顺眼,然后就把你录取了,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咳,这个是你们的品性,没和你们一起生活,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就要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考你们。或许结果可能与你本人的品性有什么出入,但是这也是短时间要了解一个人最没办法的办法了,你们要体谅考官。” “好,那我现在说一下贤良淑德具体的内容……” -----“防洪的事怎么样了。” 帝君坐在大殿之上,冷眼看着阶下的臣子。 “回帝君,南主脉的堤坝已经开始修了,但是帝君……” 工部侍郎犹豫着。 “说。” 帝君见他忸怩的模样,不禁冷声道。 “呃,是。” 工部侍郎跪在阶前,声音略微颤抖地说:“帝君,这么大的工程,百姓都受不了啊。” 帝君沉默了,他一直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帝君,从来也没有加收过赋税、没有抓过壮丁,可是这一次面对着覆国的灾难,他不能手软。 “受不了又怎么样?” 帝君冷漠地声音听得工部侍郎心惊胆颤的,“难道不修了吗?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上报了。你们每天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孤来解决,那孤要你们做什么?” 帝君冰冷的眸子扫过阶下大臣们的脸,“是不是孤太勤快,导致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不会转了吗?” “帝君息怒。” 臣子们皆是跪地呼道。 帝君深吸一口气,“退朝吧。孤与你们真是没话说了。看来孤不仅要纳妃,还要纳臣了。” “……” 臣子们惶恐地看着帝君。 币元见帝君身子未动,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不禁问道:“帝君,这……这就退吗?” “嗯,让他们都走。” 帝君闭着眼睛靠在龙椅上。 这些日子一来,他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乎是彻夜不眠,伤狂失踪了一个月了,他实在无法冷静下来和这些愚蠢的大臣们多说一句话——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是。” 币元躬身应到,转而对大臣们喊道:“退——朝——” “帝君这……” 大臣们皆是不动,这上朝还没有两刻就退朝,这可是帝君登基以来破天荒头一次,他们不敢揣度君意。 “怎么?你们还想说些什么?” 帝君陡然睁开眼睛,声音冰冷地渗人,“看看你们呈的折子!” “嘭。” 帝君将手边的奏章一把扔了出去,摔在阶下,众人不禁身子一颤,沉默了。 “终日你们都关心些什么?” 帝君质问着他们,“纳妃!纳妃!还有别的吗?北国的安危你们关心过吗?” 众人沉默着。 这些日子他们一门心思都在帝君纳妃的事上,对于国事确实疏忽了许多,可帝君的家事不也是国事吗? 他们觉得自己在理。 “都回去看看你们成什么样了!天灾在即,周围的国家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你们却还在对孤的家事纠缠不休,你们都闲得慌吗?!” 帝君站起身子,“孤让你们找无伤臣,有谁派过人?淮口那么大点地方,让你们管了亏吗?” “孤没想到,会有你们这样的臣子,你们都下去吧。” 帝君无奈地立着,拂袖让众人退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 帝君一个深呼吸,“好,你们喜欢跪,都跪着吧。正好,孤也在等丞相,他不醒,你们谁也不能走!” 说罢,帝君转身回了御书房。 新读者:山东省临沂市读者(ip.112.234.*.*)。 一鞠躬(? _ _)? 本书来自 第六章:两天 - 夫君在北 - 胤修 笑着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是开玩笑。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帝……” “嘭!” 一路跟着帝君的币元还来不及歇息,抬脚便是要随帝君进入御书房,话还没说完,帝君一把就关上了殿门,将他关在了门外。 “帝君?” 币元试探性地问道。 帝君直奔书案,靠在书案边上,闭着眼睛,疲倦俘获了他的神经。 听到币元的声音,他只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去吧,丞相到了再来叫孤。” 币元犹豫了一下, 终于还是俯身在门外应道:“是。” 叹了口气,他便是去了宣政殿恭候歌轩去了。 面对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他也是一脸地无奈和尴尬,不由退到侧面,静静地立着。 而御书房中的帝君紧紧地闭着眸子,努力让自己从烦躁之中挣脱出来,归入宁静。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可是这一多月他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你知道他是喜欢你的吧?” 千下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帝君的耳畔,令他痛苦不堪。 那个吻,自己与伤狂的一切,到底是伤害了千下还是伤害了伤狂? 许是都伤害了吧……明明想保护千下,明明想与伤狂保持距离,明明……帝君睁开疲倦涩红的眼睛,喃喃道:“孤真的对你?” “小哥哥?” 帝君一惊,缓缓地转过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睁着一双好看的蓝眼睛,正哭着看着他。 帝君猛地晃了晃脑袋——孩子消失了。 然而帝君的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又想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亲手抛下了那个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把他交给了一对夫妇……“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帝君轻喃道。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卦,只要过了三十岁,安初还不出现,那么那一卦的所有因果都将不复存在,他就可以、可以娶别人,毫无顾虑地和伤狂在一起……两天! -----“千下,你怎么样。” 雪灵阁上,千水轻叩了两声楼门,问道。 “喈——” 楼阁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怪叫声,久久,一道令人听得痛心的声音响起,“本王过得一点也不好、一点都不。” 千水皱起眉头,吞吐道:“我们尽力了。” “尽力?” 千下轻笑一声,“若是本王出面,就算是要掘地三尺,也会找到伤狂!” 千水咬住了嘴唇,他何尝不想找到伤狂,可惜他没有红泪,无法感应到伤狂的存在。 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呆在淮口,甚至到了闭着眼睛都能在淮口由南到北的走一遍——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能得到伤狂的下落。 “或许他已经不在淮口呢?” 千水终于说出了他心底里一直思索的问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千下叹了口气。 千水也是沉默了,千下的法力在一个多月前将伤狂的消息告知帝君之后就被禁锢了,根本无法再感知伤狂的存在,淮口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线索,然而帝君已经快纳妃了,他却还没有消息。 “帝君呢?” 千下问道。 “还不知道,我才从淮口回来就来看你了。” 千水为难地道:“王兄也不容易,十年前王兄已经答应了大臣们,纳妃的事,板上钉了,他也做不了主。” 千下幽幽地道:“本王明白。” “狂儿——” 千水顿了顿,“我会继续找的。” 楼阁中的人沉默了。 千水知道他恨,恨自己无法走出这个楼阁,去寻找他心心念念的伊人。 千水暗自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三个人竟是都变得这样痛苦了。 “会找的。” 千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罢便是转身要走。 “二哥。” 千水顿住步子,回眸看去,紧闭的楼门,微微的风声,那一声呼唤似乎不曾有过。 千水静静地看着、等着。 久久,楼阁中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携着万千的情绪传来,“他的心,走了,你还在路上吗?” “你呢?” 千水一笑,“好了,我上路了。你安心养好身子追上来吧。” -----未时,凰龙酒家。 “这、这什么情况?” 歌轩刚一开门就被堵在门前的各位公子的侍从吓了一跳,嘭地一声关上了门,问着含笑的凰龙。 “唉,没办法,本来我没打算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可是谁让你的琦原来了呢。” 凰龙醋意十足地用食指缭绕着歌轩的青丝。 “琦原?” 歌轩一愣,旋即一拍脑门,“唉,我忘记今天约了帝君议事。睡觉真是耽误功夫啊。琦原在哪里?” 凰龙嘟着嘴别过头去,“哼,我在这伺候了你一天,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对一个小厮你表现得这样紧张。” 歌轩苦笑一下,揽住凰龙的纤腰,呵道:“龙儿?我发誓,” 说着歌轩抬起阳刚的三个指头,“我要是背叛你,我就……” 凰龙突的转过头来,嗔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别整这些虚的。” “不生气了?” 歌轩笑着看着他。 凰龙也笑了,不过立即正色道:“你别贫嘴,我可告诉你,有他没我。你可不能让我凰龙和别人分享爱人。” “嗯。” 歌轩笑着点点头,“放心吧。龙儿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讨厌,就会说些哄人的话。” 凰龙羞涩地低下眼帘,“好了,我出去打发了他们。” 说罢,便是变换了神色,推开了房门。 人群一拥而上,口中不乏喊着“丞相这是我家公子的画像” 、“丞相这是我家老爷给你带的点薄礼” 、“丞相这是我家夫人特意给您用上好的蚕丝做的衣裳,试试吧” ……歌轩头痛地转过身去,等着凰龙应付过他们——他最怕这样的应酬。 “好了!” 凰龙冷峻威严地声音令得众人安静下来,凰龙扫过他们的脸颊,“在我凰龙的地盘,你们也敢搞这种歪风邪气?” 众人低下头,心中却是有自持的骄傲,个个还是站着没有动的意思。 凰龙冷笑一声,“怎么?你们都以为你们的老爷公子有和我凰龙一较高下的能力吗?” 一听凰龙这话,众人心中一惊——谁都知道凰龙富可敌国,那随便动动金手指,就可以造福一方——但他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可以叫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虽然世人都说凰龙是仗着歌轩这天下第一的聪明脑袋走到了今天,可是真正与他交过手的人都知道,他虽然没有歌轩聪明,可他的心计手段却一点也不必歌轩差、甚至更甚。 惹了凰龙,那么你下辈子都只会是个穷光蛋。 出府门之前,各家的老爷夫人不仅对公子进行教育,对随从的下人也是叫在了一起交代过不少的话,其中有一条就是——与凰龙交手,他打你左脸,你还要笑着把右脸也给他打,就是要多不要脸,就多不要脸,一定要和凰龙搞好关系! “凰龙大人误会了。” 众人纷纷道歉,“是我们错了。” “嗯,都回去吧。早上我不是给你们公子讲了入宫的事吗?你们都会去帮着准备吧,别指望在这里能走什么捷径。” 凰龙突然摆出一张灿烂地笑脸,看得众人心惊胆颤,匆匆地走了。 见人退去,歌轩送了口气,“还好有你,不然这可难为死我了。” “哼,都说让你平日里攒些丞相的威严,你偏是不听……” “啊, 我知道了。” 歌轩突的在凰龙脸颊上啄了一口,打断了他的长篇训教,笑道:“我这就进宫去和帝君学学怎么竖立威信。” 凰龙白了他一眼, “我还不知道你吗?得了吧。” 歌轩一笑,“龙儿最了解我了。那个,神秘客人……咳,昨天不小心睡了。” “唉,受不了你。” 凰龙叹了口气,“喏。” 凰龙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花名册交给了歌轩,歌轩笑着接过他,边打开边称赞道:“哇,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啊,我还……呃,什么!” 歌轩兴奋地看着凰龙——显然他是看到了花名册最后一行的那个名字。 凰龙点点头,“是他,安初。” -----宣政殿内,大臣们有的捶打着膝盖,有的左摇右晃已是有些撑不住地趋势——可这是皇命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这还仅仅只是罚跪。 “丞相怎么还不来。” 有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欸,也不知道丞相平日什么时候起床。” 另一边接过话茬,沉寂的宣政殿顿时变热闹起来。 正所谓法不责众,有人带了头,自然“受苦” 的群众胆子就大了起来,跟着起哄。 “我可是听说啊,丞相他每天就醒来两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他起来还能做点什么。” 那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敬。 “是啊,都是帝君宠得。” “呸。” 几个年轻的文官啐了一口,“你们知道什么,老师每天虽然睡得时间很长,但是他只要醒着,必然就是为了国事操劳——一刻不敢停息,你们这样说,都瞎了吗?那么多奏章每天都是谁批的?” “嘶……” 那些人不说话了,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说了,只是这刚一转身要辩驳,却是看到一个青衫书生站在宣政殿门前,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 “丞相……” 终于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完了这一章。 诸位赏个脸送朵花评论推荐一下吧,也不要money(─.─|||本书来自 第七章:托孤 - 夫君在北 - 胤修 曾经的激情终究被时间消磨,当我听到你的名字,也仅仅只是多了句——“年少无知” 。 品书网 www.vodTw.com“哦。” 歌轩应了一声,“各位大臣真是好雅兴啊。都在这跪着等着御膳房开晚宴吗?” “……” 大臣们都没说话,这时币元走上来相迎,笑了笑,“丞相大人,帝君还在御书房等您呢。各位大人也都是在等您来呢。” 币元在歌轩的门下念过书,也算歌轩半个学生,所以自然是站在歌轩这一边。 “等我,为什么?” 歌轩含着笑,他自然知道这些年这些大臣们对他的行事作风有诸多不满,只是自己改不了,所以没办法,谁让自己理亏呢——当作听不见罢。 “哦,是这样,” 币元躬下身子,微笑道:“帝君说了,丞相不来,各位大人都是不能走的……” 歌轩一愣,旋即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奏章,心中已经清楚了七八分,笑道:“都怪我,都怪我……欸,最近也不知是不是我老了,看起折子来都有些眼花,难道诸位大臣真的都是递的纳妃折子吗?” 众人不语。 歌轩匆匆接过话头,笑道:“怎么可能呢,哈哈,定是歌轩老了,批过的折子又拿起来看,唉,误了国家大事呢。” 众人脸色难看,歌轩分明就是说他们把一道纳妃的折子重复递上好几遍,生怕帝君漏掉了谁家的公子,然而却是没有一道有关军国之事的。 “好了,我也不耽误诸位的时间了,这就去见帝君,问问是不是能让诸位起来了。” 歌轩笑着,他的笑在众人看来就是惺惺作态,索性也没理他。 歌轩的学生却是恭敬地说到,“麻烦老师了。” “嗯。” 歌轩含着笑,看向币元。 币元会意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为歌轩引路。 歌轩随着币元辗转来到御书房门前,还没有敲门,里面便是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丞相,进来吧。” 币元立即让出身子,“丞相大人。请!” 歌轩冲他点点头,推门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帝君坐在书案边,专注地批改着奏章,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帝君如此认真了。 虽然好奇,他还是转身关上了门,这才走到书案前行礼道:“帝君万年。” “别装了。” 帝君搁下笔,看着他。 “嗯,哈哈。” 歌轩笑了笑,随性地自己拉过一个坐垫坐下,“还批折子呢?” 判若两人的态度令帝君不由无奈瞥了他一眼,合上折子,“嗯,你来的真早啊。” “嘿嘿,帝君,你不会忘了吧,宣政殿还跪着一地的人呢。” 歌轩笑着提醒道。 “这恐怕怪不得孤吧。” 帝君侧过脸对外冷声道:“币元。” 话音未落,币元便是推门走了进来,躬身道:“帝君,有何吩咐?” “让那些废物都回去吧。告诉他们,纳妃这两个字再出现在他们递上来的折子中,就可以再多加一道辞呈了。” 帝君面无表情地说到。 币元身子一颤,“是。” 他看了看歌轩,歌轩对他挥了挥手,摇摇头,让他别多说话,免得惹帝君不高兴,他只好识趣地退出房去。 歌轩见币元退了出去,笑道:“帝君,这么认真做什么呢。大臣也是为了你好。” “是吗?” 帝君反问他,犀利的黑眸看得歌轩一阵心虚。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反正都是你自己的家事,我也不想多说。” 歌轩挥挥手,跳过这个话题。 帝君也不和他计较,径直问道:“你今天约孤见面是说什么事?如果是纳妃,那么孤实在不想听。” 歌轩佯作怒意:“你看我像是这样落入俗套的人吗?” 帝君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大有一副“这还用我明说” 的意味。 歌轩搔搔头,“好吧,其实本来我是要说纳妃的事的,虽然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是毕竟这迫在眉睫,你总是要说两句的。不过呢,咳咳。” 歌轩郑重其事地清咳了两声,吸引过帝君的眼神,他故作高深莫测地卖了个关子,“我今天意外知道了点事情,我觉得先说这个你可能会高兴一点。” “伤狂?” 帝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而且脱口而出。 歌轩尴尬地摸摸鼻子,“不是……欸,你也用不着这个表情吧。” 帝君冷冷地看着歌轩,在他看来,除了发现伤狂的踪影,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消息会令他高兴了。 “呃,你这个表情让我突然觉得这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有点不好了。” 歌轩缩着脖子——太聪明也是不好的,毕竟他看出了帝君的情感。 “说来孤听听。” 帝君也是有几分好奇。 “这……” 歌轩为难了,如果说帝君找伤狂只是为了北国,那么他告诉帝君另一个渡劫之钥的下落,帝君定是会很开心的;可若是他为了别的,那自己这心里就没底了——帝君可能根本不希望另一个人出来? “再吞吐罚你明天参加早朝。” 帝君此话一出,歌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说还不行么。” 帝君安静地看着他,他稍稍挪了挪身子,在心里打了腹稿,这才道:“你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外出游历的事吗?” “嗯。” 帝君不禁又想起下午那一刹那的失神,愣了愣,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莫非是?” 帝君眼睛睁得极大,紧紧地盯着歌轩,终于,在歌轩点了下头之后,他浑身一软,靠在椅背上,失魂地喃喃道:“他来了……” 歌轩心里暗叫乌鸦嘴,看来帝君真的是不希望他出来。 “还好吧?君上?” 歌轩鼓了勇气,问道。 “孤以为两天很短,却没想到,他还是在这时候来了。” 帝君似是在自言自语,歌轩也没插嘴。 突然,帝君直起身,问道,“你确定是他吗?” 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 “蓝眼睛。” 歌轩试探性地汇报着,只见帝君面上冷了几分。 “还有呢?” 歌轩心里叹了口气,“他说他叫安初。” 帝君的神色已经冷到了极点,歌轩暗暗叫苦,本以为今天进宫能让帝君心情好起来,却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安初……” 帝君默念着这个令他心中五味杂陈的名字,神思渐渐地回到了那个带着微微冷意的山风拂过的那个夜晚。 “咚咚咚。” 帝君站在一间破旧的草屋门前,轻声地叩着门。 过了一会儿,一阵不怎么急促地脚步声传入了帝君的耳中——门开了,一个披着薄衣、睡眼惺忪的白发老翁出现在了门前。 老翁注意到帝君手上抱着的孩子,不禁问道:“孩子,怎么了?他这是?” 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令帝君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但很快归于平静,“你替我照顾他,这是钱。” 说着,帝君就把伤狂推搡着放到了老翁的怀中,老翁愣愣地接过孩子,很快他就看到帝君从怀中取出一踏银票揣在了伤狂的怀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翁傻了,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要走了,没法照顾他。” 帝君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想让我收养这孩子?” 老翁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拂过伤狂柔软稚嫩的脸颊,心中不禁一动。 帝君注意到老翁那浑浊的眼中闪过的一丝关爱,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继而道:“是,你已经收了钱,不能拒绝了。” 老翁一愣,还不待他说话,帝君便是冷冷地说了句“我走了” 就转身离去了。 老翁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直接,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人,他回过神,紧忙问:“他叫什么?” 帝君步子一顿,罩在黑袍里的他神情恍惚,他并不知道这个左右他命运之人的名字——但终于,他还是说了声,“安之若素,复旧如初。唤作‘安初’吧。” 说罢,帝君便是匿在了夜色之中。 “帝君?” 歌轩不禁唤道。 帝君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在哪?孤去见他。” “呃?” 歌轩一愣,他没想到帝君会这么说,“他在凰龙那里住着,过两天就会来了,去见他怕是不好吧。” “嗯?凰龙不是专收……” 帝君一顿,“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也是大臣之子?” 帝君心里砰砰地跳着,他多希望歌轩说他是。 歌轩看见帝君的神情,虽然知道帝君期待着什么,却还是不得不让帝君放下最后的希望——“他是沅香会进贡的。我估计他是让叟尼抓走、胁迫进宫的。” “叟尼?” 帝君一愣。 虽然他不希望安初来,可是毕竟他到了,自己当然是要履行诺言、按照卦象的指引,好好对这个影响了他十四年的人。 这一听有人敢伤害他,心中竟也不免有些怒意……歌轩咳嗽了两声,“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都是我瞎猜的。” 歌轩生怕帝君为了自己那一句话就发兵踏平淮口,令国家动荡。 “孤也没说要怎么,你紧张什么。” 帝君眸子一冷,“不过叟尼那个老家伙,孤早晚要收拾了他。” 交不起电费了,明天断电,我争取保持更新吧……★感谢 萧月 撒花。 (︶.? ︶? )本书来自 第八章:绝影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之所以从容,是因为我不曾遇到你。品书网 wWw.Vodtw.com歌轩擦了把冷汗,叟尼的势力盘踞在整个北国的地下,不敢说是最强大,却也十分难缠。 帝君若是和他撕破脸,倒霉的只能是北国的民众。 毕竟叟尼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起人来比邪君还随心所欲,稍微受点威胁,就会拿出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的流氓气质来,让你没法和他说理。 在加上那个家伙老谋深算,比自己“道行” 还深,这要是动起手来,啧啧,反正他是不敢想的。 “那你的意思是?” 歌轩对于帝君这种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是实在没办法去揣度的,不由无奈地问道。 “先放着他看看,静观其变。你派人多留意安初的举动就是了。” 帝君眯起眼睛,“孤想来他能被叟尼交出来,必然是答应了什么条件才得以出来的。” “这么说,你觉得安初会对你不利?” 歌轩压低了声音问道。 帝君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可是,他毕竟是渡劫之钥,应该不会对北国不利吧。” 歌轩眯着眼想着。 “孤不知,那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也许……” 也许卦象已经变了呢。 这是帝君没有说出来的话,因为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卦象怎么会变。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恐怕也都是源于对伤狂的感情。 “嗯。” 歌轩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好吧。总之我会留意的。可是,万一他过不了那初选的九关呢?” “孤早已答应了他,过不过,不过是个形式。” 帝君叹了口气,很多妃子他都是必须要纳的,比如老师的孩子夜辛昀,比如自己年幼时许下承诺的那个人……“嗯,我知道了。” 歌轩为了缓解尴尬,嘿嘿一笑,“那,那我们是不是要说一下纳妃的事了?” “孤不是在和你说吗?” 帝君略显愠色地说到。 这话题,他其实是一分钟也不想多说的。 “哦,哦。” 歌轩恍然大悟地笑笑,从怀里取出一本花名册——就是凰龙登记的那一本,递给帝君,“那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帝君只是睨了一眼,就看向了歌轩。 “这是龙儿登记的各个官家子弟的信息和对他们的……呃,第一印象。” 歌轩尝试着解说。 帝君点点头,拿起那本册子,犹豫了一下,“他也在里面吗?” “……” 歌轩尴尬地笑笑,“这是当然,只要是留宿在龙儿那里的,都记在这里。” 帝君迟疑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有打开册子,轻轻地放下,食指重重地点了两下,终于还是撇开了视线,“哦,放在孤这里,有空了会看的。” “这都是他们的一些习惯品性之类的,也就是在最后他们通过初选之后,过你这一关时,你可以用这个做一个参照。” 歌轩轻轻地说到。 “嗯。” 帝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在他看来,纳妃什么的,他的话语权根本就没什么作用——一个帝王,娶的人是不是他最爱的不重要,是不是贤良淑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对北国、对他而言有没有政治上的用处。 “欸……” 歌轩无语了,他实在不知道再和帝君说些什么了,帝君完全对他所说的不感兴趣,也不太上心,好像就是在给别人挑选夫人一般,“那既然这样,我想,我可以回去了。” “留下晚点一起用膳吧。” 帝君本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一听歌轩如此说,他立即回眸看着歌轩,说道。 歌轩干笑两声,“你这样要请我,是真的想好了吗?” 帝君愣了一下,“哦,孤忘了……” 帝君一时惊觉,自己竟是连歌轩的习性都忘记了——他出了名的嘴刁,一般的饭食、甚至是宫中的御厨做出来的饭他都不看在眼里——他的府邸之上的大厨,都是他不知从哪个深山里挖出来的高人。 “算了,看你的心思早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歌轩叹了口气,“只是两天后的纳妃初选之际,你可别看错人就是了。” 帝君顿了顿,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就算纳了妃子又怎样,自己不是照样还是这般生活? 他们最多就会像是辛昀一样在宫里默默地生活着,哪一天自己想起他们了,也不会去看,毕竟只是想想——唉,宫中又要多许多孤独终老的人了。 “唉。” 歌轩见帝君动不动就跑神,也是没了说话的兴致,“我这就走了。” “哦,好。” 帝君随意地应了两声,直到歌轩走出去,他这才回过神来,不过想了想,就算叫歌轩回来也没什么说的,走了、便走了吧。 正想着,币元推了门进来,“帝君,大人们都走了。” “嗯。” 帝君捻起毛笔,正准备批改奏章,突然,在他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回来了。” 帝君手下顿了顿,对币元道:“好了你下去吧,不用膳就不用来了。” “是。” 币元多看了帝君一眼,这才退下。 他越来越看不懂帝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唉。 直到币元退下,帝君又放下毛笔,下意识地看了看殿门,确认没有旁人在四周之后,他站起身来,绕到屏风后。 本是毫无动静的后窗突然波澜了一下,一个人就那样突然的出现,恭敬地站在那里,“帝君。” “你回来了。” 帝君冰冷的声音令那人身子一震,竟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感觉——果然自己还是适合在帝君的身侧吧。 “嗯。” 那人低下眉梢,上前走了一步,这时他背着光的面容这才被映的清楚——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没有特别的五官,没有特别的标志,甚至就连他的表情也是那样的普通——但他却有一种令人感到安全、信任的气质,那是一种忠诚。 他仰起头,那眉心出的蓝光浮现出来,一个不怎么醒目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伤” 字就这样刺激着帝君的神经。 “这次让你去嵇康,有什么收获。” 帝君冷漠地扫过床榻,走了过去。 那人跟着走来,停在距离帝君三步之外的地方,顿了顿,“没找到安初,您说的那个地方,已经荒芜了很多年了。” 帝君心一沉,本想问一句什么,却终于没敢去关心那个荒芜的茅屋,匆匆说道:“不用找了,他已经来了。” “来了?” 那人心中一怔,似是觉得胸口被一块儿巨石压住一般。 “嗯。只是,孤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为何而来,所以,还需要你去调查他一番。” 帝君眯起眼睛。 那人眼中闪烁着光芒,“调查?卦象上不是说……” “哪怕是天意的指引,也必然有个因果。” 帝君眯起眼睛,站在床边顿足道:“丞相说,他是叟尼进贡的,这次选妃之列中,他也占一份名额。” 帝君的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而那人听见选妃二字之时,也明显地颤了一下,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早在离开北国去嵇康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自己回来会是这番景象——毕竟帝君十年前就许下承诺,而立之年就会纳妃。 所以自己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什么也不看、也不停歇地朝王宫的方向奔袭着,想要、想要……是啊,自己想要什么呢? 他暗暗地看着那个冰冷的男人,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但是叟尼,你我都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帝君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变化,站起身,似是语重心长地说:“绝影,这次让你去调查……” “我知道。” 被唤作绝影的人打断了帝君的话,“我会小心的。” 帝君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帝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绝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是一种焦虑的表现,他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帝君这样——难道是因为那个安初? 他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还是很快地问道:“什么事?” 帝君坐了下来,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绝影从来没有在帝君眼中看见过的情意,顿声道:“孤希望你去找一个人。” 一个人? 绝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眼神迫切地盯着帝君的紫唇,但终于还是被他的理智带回了现实——自己是帝君的什么人呢? 他想要一个人,管他什么身份呢? 自己为他找来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静静地等待着帝君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叫做伤狂。” 伤狂? 伤? 绝影冷静下来的眸子突的又掀起一阵浪潮,身上静静流淌的血液也几乎是瞬间就沸腾了——“他是。” 绝影停住了,他没敢说下去。 帝君抬起眸子看他。 他咽了口唾沫,冷静了一下, “他也是吗?” 帝君愣了一下, 看着绝影皱起的眉头,那淡蓝色的伤字扭曲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听懂了绝影的话,点了点头,“他也是,而且。” 帝君似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绝影,“而且,他成功了。” 点击马上2000(默默看到别人20万字、两万点击,。 ,),好兴奋。 (悄悄问一句,虐吗? )本书来自 第九章:吓唬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天,如果我放下你了,你会后悔吗?绝影的脑袋瞬间嗡鸣炸响――成功? 什么叫做成功了? 自己这样忠心,也不过只是个残伤,他竟然成为了无伤臣吗? “你不必惊讶。品书网 www.vOdtw.com” 帝君低敛下眉梢,“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赤诚之子,拥有一片赤子之心,成功了,也没什么。” 原来缔结无伤契除了成功、失败之外,还有第三种情况――这种人,对于帝君的忠诚绝不亚于无伤臣,而且甚至更甚。 但是他们却有一份执念,不来自于任何人,只是凭空的拥有,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跟为恰当。 而这份执念也使得他们永远也无法迈入无伤的境界――视为残伤。 他们徘徊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不与外界往来,这也使得历朝历代地残伤臣都化作了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帝君的影子,不为人所知。 绝影也不例外,从他和帝君缔结无伤契的那一刻,不,从他见到帝君的那一刻,就注定他要做他一世的影子。 “是。” 绝影暗暗收敛了情绪,低着头等着帝君的下文。 “找他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是北国的渡劫之钥。” 帝君微微松了口气,显然这样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令得他舒畅了不少。 绝影看着他,“渡劫之钥?” “嗯。千河可能又要发水了。” 帝君轻声吐道,看了看窗外。 “千河?” 绝影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波澜,因为在他心里,除了帝君都不重要。 “是,卦象上说他是渡劫之钥。” 帝君收回神思,“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他。灾难,随时有可能降临。” 绝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帝君攥起拳头,“一个多月前,千下告诉孤,伤狂在淮口。孤几乎是立即就派了军队去寻找,可是他们竟然没有找到,而且军队到达的时候,竟是发现整个淮口的人都知道孤在‘悬赏’无伤臣。” “嗯?难道说王榜没有发到淮口吗?” 绝影知道平日淮口那地方是不会被传王榜的,可是既然是寻找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可能不传王榜呢。 “不,孤不是说这个。王榜是传了,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早在王榜传到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帝君忧心忡忡地说着。 绝影也沉默了。 他知道帝君做出一个决定,如果不是他亲自说出来,那么别人一定不会知道――更别提距离这么远的淮口的人能知道他的决定了。 可是这样的事竟然发生了,那么……绝影四处环视了一下,感受着周遭空气的变化,生怕有某些异常地呼吸,“帝君的意思是?” 帝君没有直接地回答他,而是说:“孤只和丞相说过这件事,但丞相一定不会泄漏出去的……事后孤也和丞相谈过,” 帝君的冷眸眨了眨,“他说此事只告诉过千水。应该是因为当时是在街上,被人偷偷窃听了去。” “有可能吗?” 绝影是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在千水和歌轩这两大高手眼皮子低下窃听消息的,如果有,也就是狡猾的叟尼有这个本事了――可是他会从千里迢迢之外的淮口来京郡吗? 还能这么巧合地就专门听到了这个消息? 帝君摇摇头,“如果单单是这样,我也会如丞相这般考虑。只是,在淮口他们口口相传的旨意是什么你知道吗?” 绝影看着他。 久久,帝君轻吐出那烦扰了他一月多的字眼――“杀了他。” “杀?” 绝影脑子飞快地运作着,“如此看来,是有人处心积虑要置他与死地了。” “是啊。” 帝君长长的出了口气,无奈地拍了拍床榻。 “那,帝君,我是要从淮口找起吗?” 绝影问道。 他从未见过帝君这个模样,不禁有些心痛。 “嗯。孤怀疑是叟尼的人把他抓走了,不过也不排除是忌婉的作为。” 帝君摆摆手,“你还是自己去走一遭吧,孤听得那些人汇报的杂七杂八,虚虚实实,也分不出真假了。” 绝影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这便动身?” 帝君看了他一眼,“孤希望在纳妃之前清楚安初的经历。” 绝影愣了一下,因为距离纳妃的日子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自己如何能调查清楚他这十四年的经历……可是这是帝君的命令! “是。” 绝影还是那般古井无波地答应了。 “好了,你去吧,呆得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帝君斜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眸。 绝影暗叹一口气,禀了告退,便是重新消失在那窗前波澜的空气中。 -----“小主。” 林继德躬着身子候在藤椅旁。 藤椅上的夜辛昀微微地眨了眨眼,满含笑意地看着他面前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四下乱跳的金丝雀,他不断地用麦穗一般地穗子挑动着金丝雀,让它不得安生。 看着惊慌失措地金丝雀,他面上的笑容愈加地绚烂了。 “小主。” 林继德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这时夜辛昀才好似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一般,惊讶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林继德心中一阵叹息,果然还是在生气吗? “小主,再不做衣裳就来不及了。” 林继德终于还是低下眉梢,说了句作为下人的他该说的话。 夜辛昀的眼眸不可察觉地闪动了一下,稍纵即逝,他笑了笑,“衣裳?为何而做啊?” 林继德被他问得无奈,终于还是故作平静轻松地说了句,“后天就是小主日盼夜盼的帝君纳妃的日子了。” “日盼夜盼……” 夜辛昀将他的话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突地露出一抹姹紫嫣红的微笑,“是啊。那真是要去做一件艳压群芳、美若绝伦的罗裙。” 林继德躬身退了一步,迎着夜辛昀坐起来的身子,抬手拖住他的玉手。 “这就是你一直盼得吧。” 走了两步,夜辛昀突然顿住步子轻声问道。 林继德侧目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没有变,他的心还是自己的,他还是那个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孩子――可,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送他进入幸福的礼堂,这便放弃吗? 不。 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林继德俯下眉梢,没有说话。 夜辛昀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显然他知道了林继德的答案。 那一步,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所有的希望都留在了原地,而他的人却是已经迈了出去――再也没有希望了,自己就要嫁给帝君了。 接下来他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刺痛分,渐渐地,他也麻木了,却倏地发现,自己的步伐竟是越发的坚定、越发的……不像是自己了。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吱呀……” 随着殿门的开启,夜辛昀的心境悄然地变化了。 -----凰龙酒家,天字五号房。 “咚咚。” 敲门声。 “谁?” 温柔却清冷的声音。 “是我,凰龙。” 门开了。 站在门外的凰龙看到了这个一袭白衣,带着淡淡笑容的男子,笑着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 安初让了一步,请凰龙进了门。 凰龙的眸子迅速的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留痕迹地坐了下来,随意地问道:“怎么样,住得习惯吗?” 安初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坐在他的对面,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从容地回答道:“当然。凰龙大人的客栈,闻名天下,岂有不好的道理。” “恩。” 凰龙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扫了一遍屋内的陈设,“你不是北国人吧。” 安初刚欲拿几案上折扇的手顿了顿,旋即又匆匆将折扇拿了起来,握在手里,略显紧张地问道,“凰龙大人如何知道?” “那你本来是哪里人?” 凰龙也没回答他,径自逼问着。 他犀利的目光让安初的蓝眸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安初犹豫了一番,低着头,“嵇康的。” “哦?嵇康?” 凰龙眯着眼。 安初低下眼帘,“我知道你们北国人不太欢迎我们嵇康人。” “既然知道,你还来这里?” 凰龙咄咄逼人的目光如火如炬地灼烧着安初的从容,他变得有些慌乱,手也不自然地收进了袖袍之中――没有说话。 “沅香会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你的来历吧。” 凰龙眯着眼笑着。 安初在心底里骂了句“老狐狸” 之后,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凰龙敛起衣袖,“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浑水摸鱼地混进宫里去吧?” 安初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哼,我告诉你,对于不在我凰龙掌握范围内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把他送进宫里去。” 凰龙露了一点牌面给安初看,他自以为可以唬住眼前这只惊弓之鸟。 “凰龙大人是什么意思?” 安初冷静地看着他。 凰龙在几案上敲了两下,“就是……接近帝君的人,必须是心中正直清明、不会害他的。” “你以为我会害帝君?” 安初几乎是瞬间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 凰龙笑了笑,“我说什么了吗?” 山东的小伙伴真的好给力,公布新读者(也许是老读者,但是点的好多啊昨天……):山东省读者(ip.39.73.*.*)山东省潍坊市读者(ip.112.243.*.*)山东省聊城市读者(ip.27.196.*.*)山东省烟台市读者(ip.27.194.*.*)浙江省湖州市读者(ip.183.143.*.*咦? 这个小伙伴混入其中? )本书来自 第十章:林月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的事,我去做,并不代表那是我想做的,恰恰是因为你的身份——我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付出。 (w W W. V o Dtw . c o M)安初被他这么一问,面色不由一红,“我、你分明有所指。” “是吗?” 凰龙也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那是否,就是那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安初仓皇地吸了口气,“凰龙大人知道了什么不妨直说。” 凰龙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眸子越变越冷,终于,他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叟尼那老家伙的手段吗?” 安初飞快地眨眨眼,没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我不知道凰龙大人您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是我安初只有一句话——无论我遭受了什么,我都绝无害帝君之心——哪怕!哪怕有人让我去那么做。” 凰龙心中一紧,转过身来,“他当真敢……?” 凰龙没说出后半句,但是安初已经明白了他的话,只是摇摇头,为难道:“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只能向您保证,我进宫与否,都不会加害帝君。” 凰龙紧紧地盯着那一双他看不透的蓝眸,终于吐了口气,“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 说罢,凰龙带上门走了出去。 屋里,安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老爷子,咱们这么做值得吗?” 马青给叟尼递了一杯热茶之后顺口问了句。 叟尼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 马青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叟尼无奈地吹了吹茶,“唉,蠢得死啊。” 叟尼放下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马青,终于说到:“我们把那个安初献上去,他能做什么其实不重要,我只不过是让他去迷惑帝君,好让帝君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哦。” 马青点点头,虽然他什么也没听懂。 他至今不明白他们把那个安初抓回来,然后什么毒药也没给他吃、什么刑罚也没给他用、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单单只是软禁,然后就这样把他送进宫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人能为己所用吗? “哼。” 叟尼鼻中哼出一丝不屑地气流,“不懂装懂。这么说吧,咱们真正的兵不是他,他不过是去骚扰敌营,好让咱们可以声东击西,给敌人来一个趁其不备。” “您是说那个……” “心照不宣。” 叟尼扬起头来,沉声哼道。 “哦哦哦。” 马青飞快的点着头,嘻哈一笑,“唉,您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 叟尼懒得看他——不过和他说了个皮毛,他就以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了,唉,朽木不可雕啊。 “好啦,知道真相之后心情不错,老爷子,您想吃什么吗?我这就去给您老人家做。” 马青殷勤地躬着身子,问道。 叟尼冷哼一声,“随便!你也就会吃了。” “哦~” 马青搔搔头走了出去,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老爷子怎么了,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叟尼喝完茶,敲了敲几案,一个身影便是腾空落在了屋中。 “老爷子。” 那人蒙着脸,一袭黑衣,身材高大,走近了几步,他扯下脸上的黑面巾,赫然是马井。 “嗯。” 叟尼斜靠在椅背上,“都准备好了吗?” “嗯。等时辰到了,我们就动身去京郡。” 马井恭敬地回答道:“不知老爷子还有什么吩咐?” 叟尼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的,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马井顿了顿,沉声道:“我知道。” 叟尼也许觉得这气氛太过于紧张凝重了,松了几分口气,问道:“那个人,他的情绪怎么样了?” “看样子已经磨砺地差不多了,我把那……” 马井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那个药让他服了。” 叟尼眼底波澜了一下,不留痕迹地笑了笑,道:“嗯。很好,送他回宫吧。” 叟尼挪了挪身子,放松地揉了揉太阳穴。 马井知道叟尼这是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了,也不停留,躬了身子告退之后便退下了。 叟尼独自凝视着马井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我该用谁呢……” -----“后天就要进宫了。” 烟雨笑着为林雪披上一件薄披风说道。 林雪羞涩地笑了笑,“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帝君了。” “还不知道呐。” 烟雨甩了甩袖袍,“毕竟凰龙大人说的那些关卡实在好难,公子,你行吗?” “不知道。” 林雪轻轻摇摇头,“但是,我觉得还是挺有希望通过的。琴棋书画……就算不是最优秀,好歹也能取个名次吧?至于贤良淑德……” “公子?” 烟雨看林雪想出了神,出言提醒道。 “嗯?” 林雪刹那失神,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但只是一瞬,他就想起了刚才的对话,微微一笑,“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是我的,总会来到的。” 烟雨点点头,给林雪递上一管玉箫,轻声道:“嗯。公子这么想,烟雨就放心了。” “好了,那我们走吧。” 林雪美眸流光,握紧了玉箫,随着烟雨打开门便是走了出去。 “哟,这是谁啊?” 刚出门,一道尖锐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瞬间令林雪和烟雨面容上的那点笑容消逝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厌弃之色。 虽然背对着那声源的方向,但是显然林雪和烟雨都猜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烟雨甚至咬牙低喝道:“又是他!” 林雪也是气得不轻,转过身来,只见那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穿着牡丹暗纹华服的雍容男人,嘴角流露着一丝轻蔑地看着他。 仔细看,二人的眉眼竟是有几分相似。 “你究竟想怎么样?” 林雪细腻柔弱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情绪而给对方带来什么震慑感。 那人笑了笑,“我能怎么样?还不是安安分分地看着我的好弟弟怎么被淘汰赶回家去。” “你!” 林雪攥紧了拳头。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林月。 可他却对自己不怎么友好,从自己记事以来,哥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言语上总是冷嘲热讽,平日里还会对自己做些永无休止的恶作剧——实在讨厌至极。 “我?我怎么了。” 林月笑笑,“还不是为了弟弟好,省的到时候去了,做个小丑,被人家嘲笑,丢了咱们林家的脸面。” 林雪低着头,咬着嘴唇。 哥哥从来都比自己优秀,所以他才总是瞧不起自己吧? 可是这一次,明明自己也是很有信心地,可他为什么还百般奚落? 难道我真的不行吗? “好了,还想什么呢?” 林月睨了一眼林雪手中的玉箫,眼中满是愤恨之色,但仅是一瞬就化作一丝笑意,随手拨弄了两下玉箫,惊得林雪立即退了两步,将玉箫护在胸前。 林月轻笑道:“你还指望你那个不争气的姮父的什么在天之灵?哈哈哈哈,你当真以为他能听见你这箫声吗?白日做梦!就算听见了又怎样?他一个死了的人,还真能助你入宫面圣吗!” 林雪被林月越说越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哥哥在他的印象里,是很少失控的。 “哥?” 林雪小声地叫了一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无法真的埋怨他。 “你别叫我。” 林月抬手挡住了林雪欲要上前的趋势,匆匆没好气地道:“去拜你的姮父吧!” 话音未落,他便是有些仓皇落逃的迹象。 他身后的林雪愣在那里——哥哥,果然还是没有忘记当年的事吗? “公子,大公子他……” 烟雨也是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算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雪柔柔弱弱地声音飘荡在这空旷的走廊中,幽幽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我娘做错了。” 林雪紧紧地攥住了玉箫,“我们走吧。” 烟雨看了他一眼,也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尾随者他便是朝酒楼外去了。 而这时,二楼某个拐角的房间的门“吱呀” 一声开了,薛平的眼睛还正随着远去的林雪的身影而移动着。 “他们是什么关系?” 薛平听见声音,恭敬地转过身去,“回大人,他们都是平州知府之子,不过看这情况,二人应该不是一个姮父生的。” “嗯。” 凰龙淡淡地应到,眼睛却是不自然地瞥向林月的房间。 “大人,那他们这情况?” 薛平没往下说去。 凰龙扫了他一眼,“咱们只负责看,抉择的事,那是丞相和帝君的事,知道了吗?” 薛平立即俯下身去,“是,小的明白了。” “嗯。这次参加初选的有三百二十六人,咱们此处住了两百零三人。把他们都掌握了,这次的初选结果我们也就算是摸清楚了。” 凰龙深意地看着他,“只是,你应该知道,我希望我的手下做事……” “凰龙大人请放心。” 薛平躬身下去,打断了凰龙的话,表着忠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保密行动。” “嗯。下去吧。” 读者们(因为我已经无法分辨新老了,只能根据点击的多少判断你们):北京市读者(ip.111.197.*.*)吉林省延边州延吉市读者(ip.58.245.*.*).LOVE U.PS:说起来昨夜做梦梦见有人投贵宾票,啊,乐的睡不着,醒来发现是假的,桑心……伙伴们,一张贵宾票才一毛钱( ▽#)=﹏﹏本书来自 第十一章:是他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个人,独自坐在风中,看着夕阳,那是怎样的感受啊……恐怕只有你坐在这里,才能明白我吧。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踏入这片蒙了秋意的树林之中,脚掌与落叶磨挲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传来几声乘着秋风的归鸟的鸣叫声,令人感到一阵来自灵魂的激荡。 “烟雨?” 走在前面的男子突然顿住脚步,抬起手。 他身后的少年立即上前两步托住,笑问:“公子,怎么了?” 原来此二人正是离开凰龙酒家的林雪和烟雨。 林雪笑着摇摇头,“我累了,就到这里吧。” 烟雨见林雪白嫩的脸上蒙了几分因为运动过度而添上的红晕,不禁一笑,“好,听公子的。” 说罢,烟雨四下看了看,正瞧见不远处的老树下有一块儿突起的石墩,他虚手指去,“公子!去那里坐坐吧。” 林雪顺势看去,疲倦的眸子眨了眨,“好。” 烟雨搀扶着林雪柔弱的身子走到老树下,用衣袖为他掸了掸石头上的灰尘,“公子,坐吧。” “嗯。” 林雪也没有推辞,径自坐了下来,他是真的累了。 看了看自己和烟雨走来的路,望不到尽头,他一笑,“我们走了很远了啊。” 烟雨也是看了看,笑着点点头,从腰间取出水袋,“是啊。公子,喝水吗?” 黄昏的光芒将林雪白皙的脸颊映出好看的橙红色,只见他微微一笑,接过烟雨呈上的水袋,“好。” 说罢,他也是有些顾不得形象的灌了一大口水,显然也是渴急了。 见林雪樱红的唇瓣离开水袋,烟雨立即取出怀中的方帕呈上,林雪也顺势用手中的水袋换过烟雨手中的方帕,轻轻擦了两下湿润的红唇,笑着将方帕又交还在烟雨手上。 秋风拂过,刚才的疲惫也几乎是在这一切之后都随着这阵凉风一扫而过。 林雪看了会儿落下的夕阳,笑着取出腰间的玉箫,盯着看了半晌,轻喃道:“娘,你还好吗?雪儿这一次入宫,娘,你是会保佑我成功的吧。” “公子?” 烟雨见林雪娇滴滴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不禁唤道。 林雪却似乎并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将玉箫放在唇边,一道荡人心魂的箫声幽幽散开,打破了这寂寞的初秋。 “这声音……” 绝影急掠而过的身子突的顿在一顶树梢上,枝桠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泛黄的绿叶被他这一震,竟是哗哗的落下,落入被草木覆盖的大地上,无声无息。 绝影看着远方,那若隐若现的箫声正是来自那里――“是何人?竟会在这种地方吹箫?” 虽然心里念着帝君交代的任务,可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的脚步,令他对着那箫声飞掠而去。 另一边,一行人马也是突然停在原地。 “大哥?” 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精瘦男人站了出来,走到为首骑着红鬃烈马的黑衣人的身侧唤道。 而此时,那若即若离的箫声还不断地流入他们的耳郭。 “不急。” 黑衣人抬起手,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静观其变吧,看好马车。” “是。” 男人机灵的眼眸四下环顾了一圈,匆匆跑到后面低声喊道:“都打起精神,好好看着马车!” “是!” 一行黑衣使者气势恢宏地应着声,而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却是静静地听着那飘渺的箫声,久久,他道:“江汉,你去看看。” 应声而来的是另一位骑着红马的黑衣人,只见他恭敬地点了点头,答道:“是。” 说罢,他便是骑马而飞,奔着那神秘的箫声飞掠而去。 几个呼吸之间,江汉就来到了箫声源源不绝发出的地方,他站在树梢上,四下寻找着声源,正此时,他的眸子扫到一个黑影,下一秒,他便是从高空中掉了下去,七窍流血。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颈项上有着一道细微的血痕。 “啊!” 林雪被这突出起来的动静吓得惊跳起身,喊了出来,死死地抓住烟雨的肩头,“那是什么?” 烟雨颤抖地盯着不远处那从天而降的不明物,惊恐地道:“好、好像是一个人。” “人?” 林雪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东西” ,吓得躲在烟雨身后,捂住眼睛,“他怎么了?” “我、我不知、我不知道。” 烟雨拼命地摇着头,尽量不去看那“东西” 。 “他,他不会是……” 林雪小声地问道。 烟雨终于受不了地转过身去,“公子,我们走吧。这里、这里不安全。” 林雪伸手指了指那“东西” ,“可是他……” “公子,你忘记了出来的时候老爷交代了什么吗。少管闲事,多留心自己。这里可是京郡。” 烟雨怯怯地嘱咐道。 “可是……” 林雪虽然害怕,可也不忍心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 “别可是了,公子!那杀他的人,肯定就在附近,咱们快走吧。” 烟雨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寂静的四周,推搡着林雪。 林雪被他半推半就地拉走了,视线却仍是随着那远处的黑影,直到他淡出自己的视野。 他们走后,那尸体的身边多出了一道身影――是绝影。 他站在江汉身旁,踢了他一脚,确认他已经死后,在他身上寻找着标记。 可找了半天,对方身上竟是半点标志也没有,不禁皱起眉头。 这里是京郡的边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饶是它景色如此之美,京郡的人们也很少来此游玩――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处势力混乱,还盘踞着许多匪贼,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 所以绝影才会惊讶会有文人在此吹箫抒情。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同自己一般前来探查的人,还差点让他发现自己,只好出手杀了他。 可是,问题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看这身打扮,必定不是寻常的过路人,莫非,他是想刺杀刚才的那个弄萧之人? 这样想着,绝影不禁看向林雪离去的方向,终于摇摇头――不会的,他刚才的模样分明是不知那人在这里才是。 应该只是来查探的……正想着,绝影突然瞥到那黑衣人衣襟上暗纹的一个“贰” 字,立即俯身下去看。 只是那“贰” 字被自己的影子覆住,与周遭的黑色几乎化作了一个眼色。 绝影这才明白,许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就俯身下去查看,背了光,这才忽略了那衣襟上的暗纹。 可是“贰” 是什么? 一个数字……代表什么呢? 壹、贰、叁……绝影喃喃道,突的他抬起头,“对方不止一个……” 他兀自说到。 正这时,几道脚步声牵回了他的神思,他立即跃上枝头,飞掠退了几米,停在原地暗暗地观察着。 “大哥,是江汉!” 精瘦的黑衣人大步流星地跳到江汉的尸身边,惊恐地喊道。 绝影看到树荫中步出一个骑着红鬃烈马的男人,他也是一身黑衣。 只见他睨了一眼尸体,突的眼神犀利地四下扫着,绝影立即将自己隐匿在阴影之中,夺过了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马上的黑衣人沉声道。 绝影没敢探出头来,倒不是怕了,只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害怕出来之后会有漏网之鱼,倒不如将自己隐匿起来。 “那咱们怎么办?” 精瘦的男人仰着头问道。 黑衣人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那只好把他放在这里了。” “这里?” 男人咽了口唾沫,他对这里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听说过这里的局势。 黑衣人冷冷地瞥了一眼江汉,“一招毙命,哼,对方实力不小啊。” 黑衣人拉住缰绳,原地转了一圈,“咱们也不能暴露身份,将他放在这里,再通知丞相他们来找他吧。撤。” 男人虽然还想说什么,可见黑衣人决绝地眼神,他便是知道,自己无论在说什么,都不会令对方改变注意了。 索性他只是叹了口气,对马车边的黑衣使者发令道:“咱们撤!” 说罢,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绝影终于露出了身子,静静地看着被那群人遗留在原地的马车。 要找丞相来接? 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丞相的人? 不,听他们的语气好似对丞相也不怎么恭敬,应该是别的势力的。 多想无益,绝影还是觉得一探究竟――毕竟只有看到了,才能真正的了解答案。 这样想着,绝影匆匆地赶到马车边,见那马车富丽堂皇,不禁想到:这些人一定不是山匪,因为那些视财如命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把这样值钱的东西留在这四处虎视眈眈的地方。 他轻轻地拨开帘子,心想:会是什么呢? 能值得丞相来接的东西,或者是……人? 心跳的有些快了,他隐隐猜到了马车里的人的身份――但是可能会这么巧吗? 自己才要找他,他就出现了? 终于,一咬牙,绝影掀开了那神秘之帘――一个穿着一袭华丽白裙的男子正端详的靠在车厢上酣息着,而他的眉心处,那刺痛着自己眼睛的“伤” 字正隐隐地流转着蓝光。 是他! 本书来自 第十二章:送信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夜晚总是伴随着神秘,而当我揭开那神秘的面纱,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绝影的脑袋立刻嗡嗡炸响,这个牵动着帝君神经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毫无防备,自己可以轻易的杀死他,不留痕迹——没有人会知道那是自己做的。 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不! 我不能伤害帝君。 绝影摇晃着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个熟睡的人,伸手探过他的鼻息,见他呼吸正常,心知他可能只是被人打昏或者下药而睡过去了。 知道他没事,绝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飞上枝头,默默地守护着这无人看护的马车。 等待着那些黑衣人去通知丞相,来带走这辆马车、这个人。 -----最后一缕阳光也从大地上消失的时候,一只流星镖“嗖” 的一声钉在丞相府的门柱上,将昏昏欲睡的看门小厮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这时丞相府悬挂的街灯已是点亮,他们睁大着眼睛,寻找着那个将他们惊醒的东西,几乎是扫了一遍就立即发现了那个异物。 “这?” 其中一个小厮犹豫地看着流星镖上挂着的纸条,搔搔头。 “告诉丞相吧。” 另一个小厮退了一步,说道。 “可是这时候,丞相应该都睡下了……” 小厮叹了口气。 另一个小厮迟疑了,“可这、这万一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叫琦原来吧。” 那小厮突的叫了一声。 “也行,那我去找他来出个主意。” 说罢,小厮跳着脚跑进院子里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小厮就跑了回来,他身后还多了一道身影,是琦原。 “在哪里?” 琦原几乎是一踏过门槛就脱口问道。 两个小厮不约而同地指向门柱上的流星镖,琦原也看到了那锋利的武器和它坠着的一卷纸筒。 “看这作风,怕是什么不好的势力。” 琦原轻声喃喃着。 犹豫再三,他终究还是没有动那个流星镖——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万一这是什么自己不该知道的机密怎么办……可是若是什么紧急的事呢? 琦原为难地盯着流星镖,终于,他想起来一个人,立即指着一个小厮道:“你,快去马号牵匹马,去凰龙酒家请凰龙大人来。” 一听“凰龙大人” ,他们立即醒悟过来,是啊,丞相大人叫不醒,找凰龙大人来最合适不过了——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还不快去?” 琦原见小厮发呆,不由低声喝道。 只见小厮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点了点头,“欸。小的这就去了。”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去了马号领了马出来,急驰而去。 琦原焦灼地围着流星镖徘徊着,眼睛一直盯着那被红绳捆绑着的摇摇欲坠的纸筒,好似一转身它就会消失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辆马车便是停在了丞相府门之前。 薛平勒住缰绳,匆匆翻身下来,放了脚凳,掀开帘子,“大人,到了。” 话音未落,一只玉手抓住车厢的边缘,只见一张雍容华美的面庞探了出来,被火光映的发红,本就妩媚的神情更添几分妖娆。 “大人小心。” 薛平扶住凰龙的胳膊,被凰龙嫌弃地瞥了一眼,“我需要吗?” 说罢,凰龙便是腾空跃下车,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落在了门柱前,一把摘下了流星镖,取过纸筒,毫不留情地将流星镖随手丢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乒乓的响声。 凰龙却是不管,打开卷曲的纸条,美眸流连在纸上。 众人正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睛先是一震、然后嘴角渐渐地扬了起来——“猴子!” 凰龙将纸条攥在手里,笑着抬眸唤道。 “欸?” 薛平连跳八级台阶站了上来,“大人?” “少废话,快,驾车带我去寒林。” 凰龙不由分说地跃上马车,坐进了厢中。 动作一气呵成,优雅绝美。 薛平无奈地又跳了下来,坐上马车,对琦原拱手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恭送凰龙大人。” 琦原毕恭毕敬地弯着身子。 凰龙掀开侧窗帷帘,对他道:“等我的丞相醒了,你记得告诉他,我恐怕还要再送他一份大礼。” 说罢,还不等琦原细问,他便是迫不及待地放下窗帘让薛平驾车。 薛平无奈地嘀咕了两句,便是马不停蹄地向寒林飞掠而去。 -----绝影闭着眸子坐在树梢上,感受着周遭的气息,只是诡异的事,他竟是丝毫没有令那轻飘飘的枝桠弯折。 “现在才来么……” 绝影被急促的马蹄声唤醒,睁开眸子,望着声源的方向。 渐渐地,一辆马车便是匆匆驶来。 绝影一愣,这气息,好像不是丞相啊。 “大人,前面有辆马车。” 说着,薛平勒住了缰绳,把马车停在了一旁。 凰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一见马车,立即飞身跃了上去。 “凰龙?” 绝影愣了一下,旋即暗自骂了一句自己,竟是连丞相大人的作息都忘记了——这个点,他怎么可能来接人呢。 不过凰龙并不知道不远处有这样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仍是忐忑着心情,抓住了车帘。 “大人,那里面是什么啊?” 薛平拴了马,点了盏灯笼,好奇地凑上来问道。 凰龙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才知道。” 说罢,他一把扯掉了帘子。 “这、这!” 薛平的心砰砰地跳着——这个人,这个人分明是无伤臣啊! “看来这信上说的没错。” 凰龙捏住自己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车内酣睡的人儿,“无伤臣……” 伤狂! “信?大人的意思是说,这封信上急着无伤臣的下落?” 薛平看了看凰龙攥着的拳头,不禁问道。 凰龙没有说话,径自牵起伤狂的手,眯起眼,把摸着他的脉络。 “大人,那这送信人会是谁?” 薛平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凰龙并未感受到伤狂的脉络的异象,放心地放下他的手,对薛平低喝道:“我知道了他们,还能让他们活到今天吗?” “呃……” 薛平被凰龙说得无奈,耸耸肩,“我也就是问问。凰龙大人,那他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找个地方安置他啊。” 凰龙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薛平,不禁咂舌问道:“欸,你今天是变蠢了吗?” 薛平低下眼帘,“伤自尊了啊。” “好了。快别闹了。” 凰龙甩甩衣袖,“抓紧时间走。你驾那一辆,这个我来驾。” “啊?大人,让你驾车?不太好吧。” 薛平搔搔头,傻笑着。 凰龙嗤之以鼻地看着他,“你自己能驾回去两辆吗?!” “我!” 还不等薛平说什么,凰龙立即插嘴道:“好了,别说了。快点回去。记得,回去之后,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无伤臣回来的消息。” “为、为什么啊?” 薛平这次真的不懂了,不知道凰龙在打什么算盘——发现无伤臣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啊,反而还有奖金,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凰龙任性地别过头去,“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哦。” 薛平低下头。 “那好,你先回去吧。我去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凰龙摆摆手。 薛平撇撇嘴,“那我走了。” 直到薛平真的走了,凰龙这才转过身面对着伤狂,竟也是被他惊心动魄的美艳搅得呼吸急促起来,“还真是个美人呢。” 凰龙笑了,“看来我是有必要让歌轩离他远点啊。” 自言自语一番,凰龙解开马缰,一鞭临至,红马立即疾驰而去。 躲在夜色之中的绝影这时跳下来落在之前马车停留的地方,远远地望着凰龙驾驶着的远去的马车。 “我也该做自己的事了……” 绝影轻声喃了一句,转身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黑暗,飞身一跃,终于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了。 而另一边疾驰而去的凰龙直奔千水的逍遥府,在他看来,对于无伤臣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四个地方——北禁城,可惜现在城门都关了,去不了;红楼,想想还是算了吧;丞相府,人多眼杂的,泄露了消息总是不行的;那么就只剩下令一大高手的府邸——逍遥王的逍遥府。 然而趁着夜色还在奔走的,不止凰龙一个——“什么人!” 凰龙见一道白影从天飞过,立即喝到。 “凰龙?” 只见那道白影又折反回来,落在马车的车顶上,竟是千水。 “逍遥王?” 凰龙一笑,“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寻花问柳啊。” 千水被他奚落地无奈,“你想多了。我只是打算再去淮口一趟,为此还做了一下午的方案,这次我一定要找到狂儿。” 凰龙一听,脱口问道:“你还要去?” “嗯。我心里不踏实。” 千水叹了口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本来每天就没什么事做,还不如为北国做点事。” 凰龙本是要玩弄一下千水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免也被千水的执着感动,嬉笑了一下,“你猜我这大晚上的要去那里呢?” 千水哈哈一笑,“我怎么知道。难道你背着丞相偷人吗!” “去!” 凰龙扫了他一眼,跳下马车,“这车子就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记得保密。” 说罢,凰龙便是飞身而去,留下千水一人愣愣的站着——凰龙什么意思? 本书来自 第十三章:沉睡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我再次见到你时的心情,那我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等待、寻找,都是值得的。 品书网 www.vodtw.com千水心存疑虑地跃下马车,小心翼翼地看着黑洞洞的车厢,马车边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曳着,那忽闪摇晃的灯光令千水总是差一些看到那马车中的东西——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了。 抬起手,抓住挂钩上灯笼吊在那里的丝绳,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是紧张地加快了速度,他不由得吸进几口凉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奇怪,到底会是什么? 自己在紧张什么? 努力地平复下来心情,千水一鼓作气取下灯笼照进宽敞的马车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面庞——千水震惊得拿掉了灯笼,“狂、狂儿。” -----“新的一天。诸位,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凰龙刚推开大门,千万缕朝阳的光芒就挤满了客栈,逆光的他在众人眼中就像被万丈金光簇拥而降临人间的神佛。 “凰龙大人!” 不管是乐意的还是不乐意的,都对着凰龙恭敬地俯身叫道。 凰龙上前两步令得人们可以看清他微笑的脸庞,他道:“不要拘束了哈,有的人在我这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月,还是放不开,欸,明天你们统统都要进宫去了。” “还不一定能不能通过呢。” 有人小声嘀咕道。 听见这话,凰龙突的转过身,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颊,微微一笑,“你们,都要知道,如果进宫的路失败了,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 凰龙看见有人的脸色已经渐渐添了几分惆怅,不由心中也是一叹,这些官家子弟在世人眼中看来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其实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活的苦楚。 “好了。所以,诸位可是要好好备战哦。” 凰龙笑着跨上台阶,一步一步,踏的楼板咚咚作响。 “是。” 活跃的人挺着胸膛在楼阁下笑着。 凰龙也没再做声,绕到二楼拐角的房间,推门便是走了进去——那是他在凰龙酒家休息的地方。 楼下用餐的人又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题,只是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又情不自禁地添了几分忧愁。 “猴子。” 凰龙的声音飘出屋外,停在一楼打鼾的薛平立即精神一震,三步并两步地跳上台阶钻进了凰龙的房子。 “关门。” 凰龙头也不抬地说到。 薛平也不多问,关上门,转身顿了顿身子,这才攥住袖口上前迈了几步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只见凰龙操着笔杆飞快地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也没理自己,不由悻悻地缩回脖子,安静地候着。 过了一会儿,凰龙运笔一个勾提,大功告成! 他搁下毛笔,探手抓住自己方才的杰作,轻轻吹了吹,,一边把宣纸装进信封一边道:“把这个呢,亲自交给丞相。记住,要亲自交到丞相的手中,别人都不算是,知道吗?” “啊?现在去?” 薛平皱起眉头,看着才升起不久的乌阳哀怨道:“这时间丞相还没醒呢,你还让必须交到丞相手上,这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欸,又不用你干活,让你坐在别人家当客人你还不乐意?” 凰龙嗔了他一眼,“这里呢,可是国家大事,你呢,就在那里等着丞相起来,他什么时候起床你就什么时候见他,第一时间把这个东西让他看,以免耽误国事。” 薛平搔搔头,接过凰龙递上来的信封,“唉,好吧。” -----“薛平?” 正要出门的琦原迎头撞上要进门的薛平,不禁诧异地叫出声来。 薛平也是显然没料到自己能这么巧地在门口遇到琦原,不由问道:“怎么,你要出去?” “嗯。” 琦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府门,“趁着丞相还没起来,我打算出去落实一下这个月采购的账目。” “哇,难怪丞相老夸你细心,你还真是尽心尽意啊。” 薛平精明的笑了笑,“看来我也要像你学习学习了。” 琦原白了他一眼,“谁还不知道你望风猴的本事,你那聪明劲我是赶不上的。笨人当然要多勤快些。” 薛平嘻哈一笑,也不接茬,转而道:“哪里的话。欸,琦原,丞相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这,” 琦原抬头看了看日头,“说不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薛平机灵一笑,“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我家大人让我来送信。没事,你忙去吧,我在卧月轩(歌轩的卧房)门外候着。” “什么信啊,还值当你这么早来候着。” 琦原瞥了一眼薛平的袖口,“这样吧,你给我,等丞相醒了我替你给他。” 薛平干笑两声,“这怎么好意思,你还是忙去吧,我家大人你还不了解吗,我要是偷懒,他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琦原虽是好奇,却也知道薛平说的不是假话,而且大家来往甚密、交情也不错,应该也不是来做什么坏事——如此,就如此吧。 “那好,你去吧。我过会儿就回来了,中午让你也尝尝我们府上的午膳。” 琦原爽朗地笑着。 薛平的眼睛突地闪亮地忽闪着,“真的假的?” 丞相府的大厨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这人间少有的美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更别提能亲自尝上一口。 “恩。你是客人,当然盛情款待了。” 琦原笑了笑,“好了,你去吧,我也要走了。” “欸。走好啊,琦哥!” 薛平讨巧地笑了笑,看着琦原走远,他这才满心欢喜地跳进门去——啊! 今天没白来啊,有口福了。 -----“王爷?” 小厮轻声唤着倚在床边酣睡的千水,见他不醒,便是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王爷?” “唔!狂儿!” 千水突地惊醒,只见他四下摆晃着脑袋寻找着什么,显然是还在梦呓。 小厮尴尬地垂首道:“王爷,伤大人在那躺着呢。” 这时千水也是回过神,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伤狂,松了口气——原来那不是梦啊,他真的回来了。 “王爷?” 小厮面色焦急地唤道。 虽然见千水如此投入,自己贸然开口很有可能被骂,可自己若非有要事禀报,也不会来打扰熟睡的千水啊……千水顿了顿,显然他已经忘记有旁人在这里,略显惊讶地看着小厮,“怎么了?有什么事?” 小厮心中也是一惊,二王爷竟然没有骂自己——唔,看来伤大人回来二王爷真的很开心啊,脾气都变好了。 “啊,是。帝君派人传了话,知道您喜欢热闹,就问您明天去不去看初选,用不用留座位给您。” 千水一愣,旋即给了他一记爆栗,“去啊,怎么不去。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你第一天认识逍遥王吗!赶紧的,去给那来的宣侍说说,要角度最好的座位!” “哦,哦,好好好。” 小厮被千水突然激动地神情搅得也是一阵澎湃,脚下一慌乱,趔趄了一下,紧忙站住,“王、那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要求没有?” 千水本欲说“没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混世魔王在这样大的场合居然不搅和两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在外那么臭的名声? 只见他眼珠一转,敲了敲下巴,咧嘴一笑,“有啊,去,拿纸笔来,我说着,你记着。” 小厮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禁多看了两眼千水。 千水咂吧一声,“欸,怎么还不去?我说话你听不见?” “啊,小的这就去。” 小厮一回神,一溜烟地跑了。 千水懒得多想,看着床上安详卧躺的伤狂,不禁俯身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刚一弯身子,他的眼睛就被窗外袭来的阳光迷住了,不由侧过头,回避了光线。 “唔,好烦。” 千水眨眨眼坐起身子,不怎么愉快地看着打开的木窗,从那里袭来的阳光裹挟着千万的浮絮,在千水面前毫不收敛地雀跃着。 足足盯了半盏茶的功夫,千水终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要把那刺眼的阳光拒挡在窗外——关窗! 走到床边,刚碰到木窗的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了——这什么时辰了? 狂儿从来都是早起的,怎么这会儿了他还……千水猛地转过头去,盯着床上熟睡的伊人。 昨夜自己见到狂儿睡着,便以为他是累了,也没叫醒他,况且自己那时很兴奋,人又是凰龙交给自己的,他也就没想那么多。 可如今看来,却似不是那般简单……这样想着,千水立即大步走来,从被子中牵出伤狂的右手,二指探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细细地感受着那脉象的律动。 “嘶?” 千水将伤狂的手掩回被中,大手轻轻翻开伤狂的眼睛,又俯身在他鼻息之间探听。 刚携着笔墨跑进来的小厮见千水爬在伤狂的身上,不禁惊叫出来,“王爷,你……” “嘘!” 千水食指抵住红唇,示意小厮不要打扰他。 小厮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千水的奇怪举动。 过了一会儿,千水突然松了口气,全身一软坐在床边,“唉,吓死我了,还以为怎么了。” “王爷?” 小厮困惑地唤着,“伤大人他怎么了?” 千水摆摆手,“被人下了**了。” 说罢,他不禁又看看伤狂,心道:狂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唔,说起来教师节了。 哈哈,不知恭祝谁节日快乐呢。 本书来自 第十四章:救星 - 夫君在北 - 胤修 今天落下的乌阳和明天升起的,是同一个吗?我今日看到的你,和往日的你,还一样吗? “什么!” 小厮惊叫出声。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好端端地怎么可能被人下**? “啧,叫什么叫!” 千水嗔他一眼,“你可记住了,这件事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第一个杀了你。” “……” 小厮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多语。 千水见他似是吓住了,吧唧两下嘴,切过话题道:“欸,算了。纸笔弄好,办好你的事吧。” 小厮一听有事可做、不用干站着挨批,立即在桌上摊开信纸,问道:“王爷,写什么?” “嗯……” 千水眯起眼,突的翘起食指,“第一!” 小厮立即打起精神, 侧着耳朵等待着下文,手下已是备好了一切。 “我要最佳视角的席位。” 小厮运笔飞速,写下了这一条,立即又看向仰面对着房梁的千水。 只见千水失神了片刻,突然又翘起一根指头,“第二!我要当考官。” “啊?” 小厮刚叫出声就后悔了,因为他这一声暗含着“这样不好吧” 的情愫的声音,令得千水的眼睛不由冷冷地看着他。 他立即俯首写书,不敢耽延。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愁——逍遥王要当监考,那还能安生吗? 帝君会答应? 不能够吧。 还不等小厮写完,千水便是起身悠悠地在屋中晃荡起来,双手覆在身后,吐出了“第三” 二字,吓得小厮匆匆地加快笔速,一刻不敢耽延。 千水笑了笑,“这第三嘛,我既然当了考官,理所当然应该要一份参赛之人的花名册了。恩,这个就是第三条。” 紧接着,他转了个身,看着伤狂——如果,如果你想要嫁给帝君的话,那……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第四,” 千水眸子看向小厮,吸了口气,憋了半响,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我要加一个人。” 小厮刚收住“四” 的弯钩,一听这话,手一抖竟是将笔墨滴在了“四” 旁的空地,匆匆抬手吹了吹,小心地摸着汗,问道:“王爷,可否再说一遍?” 这,这选妃之事也可以随意加人进场的吗? 王爷这样胡来,帝君万一生气……想到这里,小厮不禁打了个冷颤,盯着千水的眼睛细看他是否在开玩笑。 “我要加一个人。” 千水这一遍说得很笃定,小厮知道这是真的了,不过却也迟迟没有动笔——“王爷要加何人啊?要是他们问起……” “哪那么多话。让你写你就写,帝君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来问我。” 千水不快地催促道。 “是……” 小厮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认为还没有达到能劝服逍遥王的本领,所以听千水这么一说,他也不敢耽延,匆匆地写下了这一句牵连着他脑袋的话来——这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定是第一个被处决的人! “还有吗?” 小厮的声音颤栗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家王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唉,早知道就不和祈雨打赌“无伤臣是否能找回来” 了——居然还要死不死地下了五十两的赌注赌无伤臣回不来……这下可好了,还不起钱,只能来替祈雨当两个月的差事,伺候二王爷……小厮愁苦的表情收在千水眼里,他觉得也差不多了,也就不想再“考验” 小厮的心理承受能力了,笑了笑,“没了。去吧。让那宣侍回去复命吧!” “啊,好好好。” 小厮如释重负地匆匆点点头,“王爷没有吩咐了吧?那小的下去了……” 不等千水说话,小厮就一溜烟地卷着纸跑了。 千水撇撇嘴,碎念道:“胆小鬼。” 说罢,也是不管他了,径自坐到伤狂边上要唤醒他。 只是坐了下来,却又迟疑了——不禁探手抚在伤狂的眉心处,看着那如血滴般刺眼的红泪和那暗暗流转着蓝光的“伤” 字,他直觉心中一痛,叹了口气。 是自己把他交出来的,与人无尤。 千水挥去脑海中的阴霾,笑了笑,“还好,我还有能力送你幸福。你若喜欢,帝君只会是你的。” 说罢,他嘴角流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手掌暗含柔光,抚在了伤狂的头上,只见伤狂双眸微动,须臾,又颤动了两下,紧接着连被中的手指也是跳动了一下。 要醒了……千水匆匆收回了手,想着等伤狂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紧紧是眨眼的功夫,伤狂清澈的蓝眸便是再一次越入千水的眼睛——一切好似最初的那一瞬间,美得倾国倾城、清得透彻心扉。 “狂儿。” 千水忍不住叫出声。 “千、千水……” 伤狂的眼里充满了震惊,下一秒,他美丽的蓝眼睛竟是流转出波澜的水光。 他没想到自己回京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千水,更没想到自己在遭受了那一切之后,还能再见到任何人——虽然他知道那些人会让他入宫,可是他并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在他看来,那些人什么也没交代自己做,单单是让自己回宫,诈一看并没有什么对帝君不利——想来他们所利用的,应该是自己灾星的身份吧。 “我怎么会在这里?” 伤狂忍着泪——其实很容易忍住,比起他经历的那些,这不痛不痒的,哭出来对他而言反而更难。 “凰龙把你交给我的,哦,就是……就是北国第一富商,凰龙,欸,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千水无语伦比地说着。 “我知道他。之前帝君让我涉猎政事的时候,有了解过他。” 伤狂垂下了眼帘,旋即微笑着抬起蓝眸,掩饰过自己的情绪,“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千水愣了,摇摇头,“当时我打算再去一次淮口找你,谁知道遇到了赶马车回来的凰龙,他瞧见我,把马车给我就走了。我后来打灯看,才知道里面坐的是你,然后就把你带回来了。” 顿了顿,继而问道:“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说起来,你这一个多月到底去哪里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找我……” 伤狂心一痛,“找我做什么?要杀了我?不必了,我本来这一次回来,就没打算活着见到你们。” “你说的什么话?” 千水愣住了,旋即略带愠色地说道:“谁想杀你了?” 伤狂看着他,那眸子除了一副“你说呢” 之类的意味,竟还含着几分千水不熟悉的冰冷。 “你说我?” 千水咳嗽了两声,“我当初只是想了想,不也没行动、把你放走了吗……而且这一个多月我也不停地找你来弥补我那思想上的错误啊。” “我不是说你……” 伤狂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原来你也想过杀我。” 千水身子突地僵直了。 他觉得伤狂变了,可又不知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再定心来看,伤狂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着,不曾变化。 “怎么了?我没有想怪你,你别往心里去。” 伤狂温柔地声音拂过千水的耳畔,敲击着他的心脏——是自己想多了吧,狂儿怎么会变呢。 “啊,没事,是我不对在先啊,我应该相信你的。” 千水嘻哈一笑。 “相信我?相信我什么?” 伤狂不解地看着他。 “相信你不会是灾星啊!” 千水神情有些后悔地说道:“当初如果我相信你,也不会害你流落到淮口那种地方。” 伤狂一笑,“我不是灾星吗?” 旋即他冷静地眨了眨眼:“你不用安慰我,我是什么,我很清楚。那天的异象,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现在,” 伤狂顿了顿,右手情不自禁地掠过腰间——那本是折扇所在的地方,现在却已是空空如也。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到:“我已经想通了,命运,根本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企图改变,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 “你到底再说什么啊?” 千水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明白吗?” 伤狂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只是那种笑容之中却添了几分让人为之心痛的苦楚,“我回来,对你们没有好处。我是灾星,杀了我,对北国、对帝君、对你、还有千下——对北国的每一个人都好。” 看着伤狂失落却强装坚强的模样,千水不禁痛心道:“你不知道么?你根本不是什么灾星啊!为什么这么说?就算你在淮口,王榜也是发到了那里啊,你这么说,是在怪我们弄丢了你吗?” “你失忆了?” 伤狂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答案来解释千水这一番略带激昂的论词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 千水见伤狂的模样,好似他真的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知道什么?” 伤狂也觉得自己和千水的沟通貌似说的不是一件事,不由静下心来,等着千水的回答。 千水一拍自己的额头,叫了一声,“天啊,你不知道自己是北国的救星吗?” 唉,貌似伤狂经历了这些,没有办法好好说话了呢……算了,今天签约,心情不错。 就不要在意这阴雨连绵的天气和性格转变的伤狂了吧……本书来自 第十五章:准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种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另一种人的生存。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救星?” 伤狂险些笑出声来,“千水,真的,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想好了。” 千水一指敲在伤狂的头顶,“欸,我说你这笨蛋怎么听不懂呢。王兄的卦象出来了,说你不是灾星,是北国渡劫之钥!你失踪的第二天,王兄就已经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了。” 伤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欸,我的傻狂儿。这天下间也就只剩你这个当事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吧……” 千水苦笑着说道。 “只剩我不知道?” 伤狂地表情复杂地变换着,旋即他抓住千水的腕臂,仓皇地问道:“这么说,淮口那些人也知道这个事?” “当然了。” 千水惊讶伤狂在淮口居然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还是解释道:“因为这件事很重要,也就没有忽略淮口这样的地方,全部都是传了圣旨的。他们这些成天在钱眼里掉着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悬赏千两的大‘秘密’。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千水特意咬重“千两” 二字,为的就是表达出在淮口这种地方,这样一笔巨款、这样大的事,定然会是全、民、皆、知! 伤狂只觉得身子一软,瘫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这样看来,对方并非是因为自己是北国灾星而执意叫自己进宫,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如果单单是不希望北国好过,大可以不把自己这个什么“救星” 送回来……既是送了,必然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可,可那还能是什么呢? “狂儿?” 千水抬起大手在伤狂面前晃悠着。 伤狂回过神,轻声道:“你让我静静,我、我还没有想明白……我,我怎么可能是救星,我这样的人……” “你怎么了?” 千水嘟起嘴,“你可是我的狂儿啊!独一无二的绝代佳人,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你不懂。” 伤狂咬着嘴唇,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千水淮口的事。 本来这一次回来,他就打算在半路上暗自写信给帝君诉说自己的遭遇,让他小心警惕,然后自己就了结生命。 可是没想到这计划让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不仅打了自己,还恐吓自己说如果敢泄露他们半个字,他们就让千家人死无葬身之地……不可能吧? 伤狂不信,在他心里千家人都是很厉害的角色,可是,自己能拿他们的命做赌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我不懂你倒是说啊。” 千水急了,看着伤狂阴晴变化的神色,他真的想钻进伤狂的脑子里看个究竟。 “没什么。” 他还是选择了缄默。 “我不信,你刚才分明是有事要说的样子,我还不了解你吗,快告诉我。” 千水不肯罢休地缠着伤狂。 伤狂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闹。” 千水盯着伤狂的眼睛,直到伤狂心虚地规避开视线,他才嘻哈一笑,“是了,我是逍遥王,自然随性一些。” “算了,不要和你说了,没正经的。” 伤狂笑着就要下床,却是被千水立即拦下,他不禁皱眉看着千水,问道:“怎么了?” “你要做什么。” 千水瞧着他。 “我想去林子里走走。” 说着伤狂就要推开他阻拦的手。 “啊,你动动脑筋好不好!” 千水快要抓狂了,“你现在处境很危险好吗,你还敢出去。” “危险?” 伤狂灿烂地笑了,“我不怕,我只想出去走走。” 伤狂的笑容中透着几分毋庸置疑的笃定,千水知道他拗不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有些顽固的人儿,只好叹了口气,“好吧,那我陪你去。” 伤狂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千水,咯咯地笑了,“随你吧。” 说罢,他便是下了床。 -----“帝君。” 币元轻叩了两声房门,唤道。 “进来。” 帝君冰冷的声音未落,御书房的殿门便是吱呀地开了——币元拿着张信纸走了进来,躬身道:“参见帝君!” “免礼。” 帝君随意地说道,顺势搁下了手中蘸了红墨的毛笔,“什么事?可是去逍遥府的人来回话了?” “正是。” 币元双手呈上信纸。 帝君睨了一眼,又瞥向手边的放凉的酽茶,端起来,开了盖子顿了顿,“他回个话说来还是不来就可以了,还写封书信……哼,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 币元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毕竟如果帝君不愿意看得话,自己这样真的是有些尴尬。 “你念来听听吧。” 帝君手中的瓷器发出乒乒地响声,终于他还是一口也没喝地把茶盏又放了回去。 币元看了一眼茶杯,他知道帝君自打喝过伤大人泡的茶,便是再不喝自己泡得了,无奈地暗叹了口气,抖了抖手中的信纸。 “呃,” 币元定睛看了看信纸,犹豫了一下,“这个,这是二王爷提出来的四条要求。” “嗯。先告诉孤,他是来也不来。” 帝君直截了当地问道。 币元暗骂自己一声“马虎” ,立即应道:“啊,是我忘记说了。二王爷说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他,所以说是一定会来。另外是托宣侍送了这个东西。” “哦。” 帝君点点头,想来这也是千水的原话,不禁心中一动,虽然自己不想纳妃,可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难得千水如此上心。 “开始念吧。” 帝君敛过广袖,认真地看着币元。 币元也不耽误,径自端着信纸念了起来,“第一, 要最佳视角的席位。 ” 币元顿了顿,看着帝君。 只见帝君摆摆手, “准了,你等会儿下去就给尚宫局的人说,给二王爷备个好席位,另外特别准备上他最爱的茶具样式。” “这,这茶具怕是来不及得吧。” 币元提醒道。 帝君愣了愣,旋即想起来明日便是初选的日子了,如梦初醒般说道:“哦,孤忘了明天就开始了……无妨,做了等正式纳妃的晚宴上再用也不迟。” “欸,好。” 币元又看向信纸,“第二,呃…… ” “怎么?” 帝君见币元脸色难看,不禁问道,“又有不认识的字吗?” 因为币元小时候没受过什么教育,所以属于文盲一枚。 这十几年帝君虽然也让他去谓学堂旁听过些课程,甚至还让他拜在歌轩门下学习,认了许多字。 可正如歌轩所评价的那样——朽木不可雕,币元确实不是学习这块儿料,今天教的,明天就会忘,至今他连自己老师歌轩的名字都很难在不借助辞典的情况下写出来,可见他的智商有几何了。 所以这些年,他认错字闹笑话的事屡见不鲜,帝君也都习惯了。 “不是……” 币元尴尬地搔搔头,自己明明已经很用功认字,这些年很少再出错,可帝君还是记得自己那些毛病——真不知何时才能纠正自己在帝君心中的形象。 “哦?那你露出那个表情做什么?” 币元为难地清咳了两声,“这个条件……” 帝君立即意识到这份单子可是自己最捣蛋的二弟写的,定然是又有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了。 心里虽然这样无奈地想着,可帝君还是平静地说道:“说吧。” “欸。” 币元做好了心理准备,豁出去地匆匆说道:“二王爷说他要当考官。” “什么?!” 帝君几乎是脱口而出。 要知道,他这次纳妃的事,不敢说天下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但关注这件事的人却绝不在少数。 更别提那些日夜想要插一脚的大臣们了。 自己若真是顺了千水的心意,让他当什么考官,那大臣们不都会上折子要随心所欲一番吗? 币元悄悄擦了把手汗,暗暗道:早就知道您会是这个反应了。 帝君紧接着坐直身子,“他这不是添乱吗!不允!下一条!” “哦……” 币元小心翼翼地低下眉梢,悄悄看着信纸上第三条要求,早做心理准备。 “等等。” 帝君突然抬起手。 币元不解地看着他,“帝君?” 帝君没有理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书案上的花名册。 币元也没敢出声,在一旁安静地候着。 突地,帝君抬眼看着他,“第二条,准了。” “啊?” 币元惊讶地看着帝君,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又紧忙用小指掏掏耳朵,再竖耳听着。 帝君眯起眼,“孤说准了。第三条,继续念。” “不、不是,为什么啊?” 币元实在不解,皱着眉头困惑非常地看着帝君。 如果帝君会笑地话,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千水的这个要求对自己是多么的有利。 “二王爷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 帝君模棱两可声东击西地说着,“他的要求,也不过分,能满足就让他乐乐吧,反正还有别的大臣们看着,不会出多大乱子的。” 币元虽说纳闷,觉得帝君这理由太牵强,不过也不好多问,喏了一声,继续道:“第三, 要一份参赛之人的花名册。 ” “准。” 帝君听说千水要当考官,不禁心情大好,“还有吗?” “有、有。” 币元匆匆低下眉梢,立即念道:“第四,这是最后一条了,呃……” 币元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念。” 帝君冷声吐道。 “呃,您不如自己看吧?” 币元冒着冷汗说出这么一句话。 帝君静静地看着他,冰冷凌厉的目光似是要切碎币元最后的胆量。 “啊,好吧,我念——二王爷要再加一个人。” 币元飞快地动着嘴皮子。 只见帝君神色陡然一变,周遭的空气都要被这寒气化作白雾一般,久久,帝君冷冷地问道:“什么人?” 新读者:河南省郑州市读者(ip.42.231.*.*),Love U.本书来自 第十六章:叮嘱 - 夫君在北 - 胤修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总对你防不胜防。品书网 www.vodTw.com“这、这上面没写。” 币元结巴地说道。 “给我。” 帝君抬起手,币元立即呈上信纸。 接过信纸的帝君皱眉看到,果真没说是何许人。 帝君凝眸想了半天,他实在想不出千水还能添个什么人进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想纳什么妃吗? 竟然还要煽阴风点鬼火地火上浇油! “帝君?” 币元咽了口唾沫,“怎么回话呢?” 帝君摇摇头,继续思索着,他是没有想到要怎么回应千水的。 拒绝? 那若是千水是为他好呢? 可他又能介绍什么人来帮助自己纳不成妃呢? 实在费解。 “帝君?” 币元再次唤道。 帝君见他有话要说,便是问道:“怎么了?” 币元立即躬下身子,“帝君,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可否一说?” “哦?你还能有建议?” 帝君神色未变,倒是币元尴尬地咳了一声。 “那你说来听听。” 帝君随意地歪着身子,他是不认为币元能说出什么顺心的话来的。 币元弯腰“欸” 了一声,正色道:“帝君,其实您不必纠结二王爷要带什么人来啊,无论他带何人,过不了关都是徒然,既然前几条您都能顺了他的心意,这第四条也没理由拒绝啊。” “若是那人通过了初选,反正最后的大选是您自己看的,大不了就说看不上呗。更何况,咳,这各路官家大族的优秀子弟已是都来了,二王爷还能介绍个什么人啊。” 币元晦涩地笑了笑,没说出最后那句自己的心里话——“他就是纯属捣乱来的。” “嗯。” 帝君点点头,“刚好孤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千水亲自跟孤提这么一提。” 帝君放下信纸,把案上的花名册拿起,递给币元。 币元接过花名册之时,帝君侧手指了一下书案边的小书案, “你,坐一边把这个抄一遍,刚好练练字,长点知识。” “啊?” 币元刚一皱眉,就被帝君的冷眸逼得转面一笑,“臣遵旨。” 转而苦笑着坐在一边的书案旁摊开了花名册。 这一开,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多! “恩,抄吧,抄完了把你抄的那一份给二王爷送去,顺便告诉他,他的要求孤都准了。不过记得让他,遵守规矩。” 帝君刻意地咬重最后四个字,显然他对千水还是不大放心的。 “是。” 币元嘟着嘴,看着手边的花名册,只觉得头痛。 帝君斜眼看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诸位!” 随着这一声清亮地声音,众目唰唰地看向二楼,那传来声音的地方。 借着通明的灯火,只见凰龙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双手抚撑在木栏边,笑看着他们。 “凰龙大人!” 有人兴奋地叫出声来。 这一喊,在房里歇息的人也都是开门行了出来。 这两天凰龙总是这样站在那里和他们说些与宫里有关的事情,让他们受益匪浅。 所以,只要凰龙一讲话,他们都是会围坐在楼下,安静地聆听。 不过今夜的凰龙却不同往日,他没有像寻常那样沉默着环视一圈再说话,而是迫切地说道:“你们明天就进宫了,我凰龙的任务也算是完了一半了。” “为什么说是一半呢?” 凰龙笑了笑,“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诸位,这初选呢,你们的私人物品都是不能携带的。我见你们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实在是没敢出言打击你们。” “不过今天不得不说了,毕竟明天你们就要进宫了。丑话说在前面,不听我的,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凰龙大人放心。” 各公子彬彬有礼地躬下身子,柔声道。 “恩,你们信的过我凰龙呢,东西就放在自己的屋里,等日后你正式进宫或者打道回府的时候再来取,这就是我余下的任务。信不过我的,就去东市的镖局托管。我也省得心思。” 凰龙盈盈地笑着。 公子们微微一笑,“若是我们信不过凰龙大人,也不会特意拜贴入住凰龙酒家了。” “你们如此说,也不往我凰龙这几日为你们奔波了。” 凰龙叫人取了椅子来,顺势小心坐下——他是有些腰痛的。 “多谢凰龙大人,您受累了。” 众人也是知道凰龙这些天一有功夫,就会出去打点,方便他们入宫参选之事——可谓是尽心尽意。 凰龙笑了笑,“也没什么。我相信你们有一半的人都认为我是在投资你们,觉得我凰龙是个商人,和你们相处无非是看中你们的前景。” 有人的脸色变了,好似在说“难道不是吗?” 凰龙注意到这些人的神色,笑笑,“随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做好我的事,问心无愧就行了。你们也不必对我表什么心意,我对你们谁能不能进宫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等你们把东西也是从我这楼里搬走,我们就半分关系也没有了。” 凰龙笑着,“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话了。谈谈正事。” 正说着,凰龙突然注意到天字五号房的房门是开着的,不禁环视了一圈酒楼中的人,却怎么也寻不见安初。 他侧过身,一旁的望风猴薛平立即侧耳过来。 “那个安初什么时候出去的?” 凰龙低声问道。 “呃……这,没注意啊。他出去,怎么不关门呢?” 薛平也是纳闷地瞥了一眼天字五号的房门。 凰龙眯起眼,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不对。你快出去找他。” 薛平见凰龙凝重的神色也是不敢马虎,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凰龙立即拉住他,他不计较困惑地看着凰龙,只见凰龙小心叮嘱道:“记住,遇事别急,小心行事。” 凰龙特意咬重了“小心” 二字,薛平细细嚼味了两下,知道凰龙的心思怕是想街机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吧。” 薛平转身走后,凰龙又是一副常态看着下面一直注视着他的众人,笑道:“刚才突然想起来件小事忘了处理,哈哈,诸位莫要见怪。我们继续说。” “凰龙大人见外了。” 众人笑笑应道。 凰龙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个公子哥来的时候还有点不谙世事,这才几天便是有些腹黑老油条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变化,“恩。我现在来说一下为什么不让带私人物品进宫,以免你们觉得我是在诓唬你们。” “这一次参选呢,人数众多,你们之中不乏有些大氏族家庭,带的东西很多也很贵重,这就不得不防止有些人利用钱财来收买考官什么的了。” “当然,帝君选的考官都是些忠君之事的廉政之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明天在场的人很多,不乏有些浑水摸鱼的小人,为了钱财助你一臂之力什么的。” 凰龙深意地笑着,留意着每一个人的面色。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这是其一。第二个原因呢,就是宫中的安全问题。我不敢说有人进宫就是为了引起骚乱、令国之动荡,却也不敢说没有。” 此话一出,底下是一片哗然。 引起骚乱? 那是说刺杀帝君吗? 怎么可能有人会报着这样的念头入宫呢? “好了诸位,你们也不必杞人忧天,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凰龙安抚众人道:“这也只是防患于未然。所以呢,明天携带自己东西入宫的,哪怕是什么胭脂水粉,都很有可能会按刺客论处。灭九族什么的都是轻的。” 众人面面相觑。 凰龙笑了笑,“好了,下面说一下入宫的流程。四喜,给我倒杯水。” “欸。” 一旁叫做四喜的小厮转过身,匆匆进了房去倒水。 凰龙继续说:“明天进北禁城的时候,第一道就是先让你们沐浴更衣。注意,是统一穿宫里发的衣裙,这也就是说,你们连衣服都无法穿到内宫之中。所以,什么小心思都不用动了。” “大人。” 四喜端着水出来了,双手捧着递给凰龙。 凰龙对他一笑,接过茶碗灌了一口,显然他是渴极了。 心里系着安初的凰龙也是有些着急,把茶碗放回到四喜手中,继而说道:“紧接着呢,还要再搜查一遍身子。记得吗,我跟你们说过的,第一关就是检查你们的身体。” “然后就是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此八关。” 凰龙看了看越发昏暗的天空,起身笑道:“你们通过了,就距离成功不远了。好了,我就不耽误各位的功夫了,好好准备、放松心态。” “谢凰龙大人!” 众人躬身齐声道。 凰龙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 这刚一进屋,他就叮嘱四喜在外看着,来人一律不见,也不要打扰自己。 说完便是兀自关上了门。 凰龙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木门,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用横闩将门插好,确保不会有人进来。 做好这一切,他的眼睛犀利地看向虚掩的窗子,身子一跃,便是飞出窗外。 本书来自 第十七章:歌轩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这个世上我最怕一种人,就是秉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理念的流氓无赖。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 城东门暗巷里,黄昏将去,树影婆娑。 安初冷冷地看着面前长相几近猥琐的矮胖男人。 那男人身后站着两个瘦高的黑衣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立着。 听到安初这么说,那矮个子的男人咧出一口黄牙,桀桀地笑着:“我们能把你怎么样?你明儿就进宫了,以后说不定我们兄弟还得仰仗你呢。” “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把我抓出来,他们会怀疑我的!” 安初冷眸流转,瞪着矮个子男人。 暗暗地,他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阴暗的墙角。 在那面墙后,一双闪亮的眼睛正悄悄地盯着他们――正是薛平。 “你瞧你说的,我们抓你了?你要是不逃跑,我会这样‘请’你来?!” 矮个子男人啐了一口唾沫,“你自己说说,在我们沅香会的这些日子,亏待你了?” “哼,” 安初冷笑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这样这样恭维我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但这一定有问题。你们休想指望我进宫为你们伤害帝君分毫!” 矮个子男人面色陡然一变,“哟。装什么清高呢?老子还就告诉你了,你休想摆脱我们沅香会的控制!” 安初没有说话,厌弃地看了他一眼。 “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今天你敢逃,我就难保你日后不会动歪心思。哼,为了确保你的忠诚,所以我得赏你吃点东西。” 说着,矮个子男人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玉瓶,咧嘴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们要做什么……” 安初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做什么。” 矮个子男人笑了笑,对旁边两个似木头一般的男人歪了下脖子,“去,把他给我摁住。” 安初匆匆退了两步,却是不及黑衣人动作快,一把被他们摁在墙上。 墙后的薛平吓了一跳,立即向后缩了缩,生怕暴露了自己。 矮个子男人见安初被压得不得动弹,不禁伸出粗糙的胖手摸上安初那白嫩的脸颊,“哟,真滑。唉,要不是老爷子要把你献给帝君,我一定要了你。” “滚!” 安初愤恨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却是暗骂薛平这个胆小鬼居然还不出来救自己。 “滚?哈哈哈哈,” 矮个子男人仰面大笑着,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安初,“你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说着,矮个子男人撬开玉瓶倒出药丸,一把捏住安初的下巴,要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放开我!” 安初拼命地挣扎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薛平从怀里摸出弹弓,“嗖” 的一下射出一粒石子,直奔矮个子男人拿着药丸的手去。 男人能在沅香会混到今天,说明他的能力也不是盖的。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未让他慌乱,只见他随手一挥,那石子就滴溜楼地落在了地上,滚到不知哪里的草垛中去了。 “什么人!” 话音未落,薛平便是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是你猴爷爷。” “薛平?” 安初惊讶地看着薛平,紧接着他喊到:“你快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公子,你不用担心,我家大人正在赶来。” 薛平笑嘻嘻地说着。 “凰龙?” 矮个子男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谁叫我啊。”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上空飘来,十目皆是看向空中,一道华丽的身影乘着渐落的夕阳飞身而至。 “大人!” 薛平笑着迎了上去。 “还不放手?” 凰龙斜睨着扣紧安初的黑衣人。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矮个子男人,只见矮个子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放啊!” 黑衣人立即送开手,退在矮个子男人身后。 “哼,叟尼这老家伙养狗的本事是越来越差了,连起码的规矩也不教了。” 凰龙给薛平使了个眼色,薛平立即上前将安初带到凰龙的身后。 矮个子男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出会被凰龙发现,更没想到凰龙竟然还非要管这闲事。 “凰龙大人说的是。” 矮个子男人在心里把凰龙的祖宗们拉出来骂了一个遍,面上却是赔着笑,“小的不懂规矩,参见凰龙大人。” “免了吧。我真怕自己变成狗王。” 凰龙得理不饶人地瞪着他,“你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还敢公然行凶?” “这,大人怕是误会了吧。” 矮个子男人皱着眉头笑着,“小的就是请安公子吃点东西,没什么恶意。” 凰龙笑了,“是吗?那真是错怪你了。不过你岂是不知我凰龙酒家的饭菜在北国是数一数二的吗?还有什么吃的需要你亲自从淮口带来?你是来砸招牌的吗!” 矮个子男人被凰龙陡变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即赔笑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小的不过是带点家乡的小玩意给安公子尝尝罢了。” “哦?是吗?淮口我也不是没去过,没听说还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啊。” 凰龙眯着眼,“拿来我瞧瞧。” “这……” 矮个子男人为难地将握着药丸的手缩在袖袍之中。 “拿来!” 凰龙冷声喝道。 矮个子男人显然是被这一吼吓到了,猛地一哆嗦伸出手来。 其实要说他和凰龙谁得功夫更高些,那还真是很难说的,毕竟凰龙是个半路出家的高手,自己可是一步一步坐到这堂堂沅香会分舵舵主的位置。 但自己和凰龙的身世背景比起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且不说人家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相好,单说他那让天下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钱财就足以让自己对着他低头哈腰做忠犬了。 不记得是哪个文人曾经这样说过――飞上枝头坐金山,宁负天下笑随凰。 总之就是一句话――凰龙惹不起。 “这是什么。” 凰龙眯起眼,看了看矮个子男人手上的药丸,却没接过来。 矮个子男人如何能说实话,但迫于凰龙的淫威,他还是赔笑着说:“就是点补药。” “补药?” 凰龙玉手划过矮个子男人的胖手,令得他的胖手好似被一阵弱电流袭过般酥麻,不禁打了个激灵。 凰龙睨过他蔽膝下突然鼓起的异物,不禁一笑,“那你将它吃了吧。我会给安公子买些更好的。” “啊?大人……” 矮个子男人郁闷地看着凰龙。 他脑子里正预演着几百种将凰龙压在身下的场景――然而那只是幻想。 “吃啊。” 凰龙略带愠色。 矮个子男人心烦意乱地低着眉梢,暗暗思量要怎么甩掉这尊不好惹的大佛。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吗?” 凰龙眯着眼看他。 矮个子男人正心烦,再被凰龙一逼,他也是怒了。 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前,却不能动,这是何等窝憋的感觉? “去他的,上!” 矮个子男人啐口一骂,身子就是向前扑去,身后久候的两个黑衣人也是立即碎了他冲上前去。 凰龙压根没有想到对方面对自己还敢这样出手,一时竟是措不及防地被矮个子男人一掌打倒在一旁。 不会武功的薛平和深谋远虑的安初则是分两头被按住,无可奈何。 矮个子男人立即上前就要乘胜追击,誓要把凰龙按在身下,凰龙心知不好,噌地一下倒飞出去,喝道:“放肆!我凰龙你也敢动!” 矮个子男人已经是混了头了,桀桀地笑了笑,追了上来。 受了伤的凰龙根本来不及躲开,一掌就被男人击落在地,凰龙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落在了薛平的不远处。 “大人!” 薛平挣扎着。 凰龙吐了口血,死死地看着男人,他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撕裂他――然而却是使不上力气。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要运转气息,但却只得一声闷哼,功力像是全都流失了一般。 “你用毒?” 凰龙震惊地看着男人。 只见男人猖獗地笑了,晃晃手里的银针,“怎么样?软骨散的滋味可还好啊?” “大人!” 薛平激动地挣扎着,“死胖子,你要是敢动我家大人一下,我!丞相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笑话,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见歌轩吗!” 矮个子男人笑了半晌,陡然停住,凌厉地扫过薛平的脸,大步两迈,一巴掌扇在薛平的脸上,“还有,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胖!” 薛平的嘴角溢出血来,愤恨地看着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却只是笑笑,他的菜可不是薛平这样的货色――“美人?” 矮个子男人转过身,笑盈盈地走向凰龙。 凰龙向后挪了挪身子,却无奈使不上力气,软瘫在地上。 矮个子男人笑得更加猥琐了,匆匆上前几步,就要来一个饿虎扑食,突然,安初喊到:“住手!” 众目齐齐看向他,他冷漠地说:“你要动就动我,放了凰龙大人。” “桀桀桀桀,你可是老爷子指给帝君的人,我不敢动。你发春就等到入宫了再说吧。” 矮胖子男人又摩拳擦掌地看向凰龙。 凰龙无力地瞪着他,“我告诉你,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来吧来吧,我就喜欢****的感觉。” 说罢,男人一个猛扑就是朝着凰龙压去――他的幻想就要化作现实了。 凰龙看着男人飞扑而来的身躯,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一腔怒火和恐惧,大声喊道――“歌轩!!” 本书来自 第十八章:道喜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常常会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你,那今日的我会不会过得更好。 (w W W. V o Dtw . c o M)“歌轩——” 正睡着的歌轩突然心口一紧,耳畔萦绕来一声飘渺的呼喊声,他猛地坐起身子,“琦原,你可听到谁喊我?” “没有啊?大人?你是不是太累了?” 琦原柔声问道。 “不不不。” 歌轩的眼皮一直跳着,心里也是乱糟糟地,他只觉得刚才的那个梦好真实,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快步走到门前,看了眼快要落下的太阳,立即穿上玄衣冲出门去。 任琦原呼喊,他也是丝毫不做停留。 “龙儿,等我。” 歌轩心中越发地紧张起来,那是个梦吗? 为何如此真实? “滚开!” 歌轩刚落在东城门暗巷之上,便是听到那一声嘶吼,熟悉却冰冷厌弃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立即飞身至去,竟是真的看到自己心爱的龙儿被一个矮胖的男人压在身下,衣衫已是褴褛不堪。 此时他正要亲吻凰龙,凰龙用力地扭过头去。 歌轩心中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就是踢中了矮个子男人的臀部,将他踢飞了出去。 “龙儿。” 歌轩几乎是一把冲上前搂住凰龙。 “丞、丞相。” 矮个子男人刚回头看那来人,就被对方的面容吓了一跳,这不正是大名鼎鼎的歌轩丞相吗。 他的武功可决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能比得了的,当即他的脑海中就浮出一个大字——跑! 也顾不得两个手下了,他是提了裤子就要跑,凰龙立即抓住歌轩的手,咬牙切齿地道:“给我抓住他,我要活的!” 歌轩这时当然是唯凰龙命是从,一听凰龙这么说,他立即捡起一把石子对着矮个子男人膝盖就是一掷,七八块儿石子生生地打入男人的小腿之中,一举令男人跪倒在地上,痛得他直打滚落汗——他这两条腿怕是废了。 黑衣人一见这情况也是不管了,毕竟打不过,当即就要逃跑。 歌轩听凰龙的,要活捉矮胖男人,可没说也要给这俩人留一条活路,顺手捡起两枚石子,凌厉一掷,两个黑衣人纷纷倒地,就此没了气息。 薛平立即冲到矮个子男人身边就要打他,歌轩喝道:“把他带到丞相府关起来!” “是!” 薛平愤恨地扯起矮个子男人,叫来安初帮忙。 待他们走后,歌轩立即看向凰龙,见他凌乱的青丝,疲倦的神情,立即心疼地紧搂住他,“没事了没事了,龙儿,是我来晚了。没事了……” 歌轩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不停地碎念到。 “还好。我等到你了。” 凰龙抓住裙裤的手仍在颤抖,他生怕自己真的对不起歌轩。 一想到这里,他终于没忍住,把脸埋在歌轩的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歌轩知道,凰龙是个生性要强的人,他轻易并不落泪,今夜的经历真的是吓到他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今想想,真是一身冷汗。 如果自己没做那个梦……歌轩不敢去想,他紧紧地抱着凰龙,“是啊,还好,还好我来了。” -----“狂儿,喏。” 千水飞身而至,蹲在伤狂跟前,翻手将手中的果子递到伤狂面前。 伤狂靠在树上,仰望着被残阳映的火红的云,回过神,接过果子,正看到千水脸上的几道土痕,不由笑了笑,“都说了不让你去,你看这脸上……” 说着,伤狂抬起手在千水脸上拨弄着。 千水被伤狂那略带冰凉的指尖碰触,心中竟是一阵波澜,呆呆地看着他。 “好了。” 伤狂笑着收回手。 千水也是恍惚过神来,尴尬笑笑,“快吃吧。歇好了咱们就回去。” 说罢千水翻身坐在伤狂的侧面,好让自己窘迫的表情不被他看到。 “恩。” 伤狂认真地咬了一口果子——这味道,很久都没有尝过了。 “狂儿。” 千水平复了心情,却是见伤狂一言不发,不禁想找些话题来。 毕竟明天进了宫——他就再不是自己的了。 不,他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怎么了?” 伤狂笑着看他。 “你,你想回去见王兄吗?” 千水四下乱看着。 伤狂本是咬住一口果肉,却也是停住了动作。 帝君? 这个词在自己心中沉寂了太久太久……一切都不似当初那般了。 “啊,我说错话了吗?” 千水慌乱的搔着头,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好。 不知何时,自己竟是开始有些怕他不再理自己似的。 “没。” 伤狂用力地咬下那一块儿果肉,慢慢地咀嚼着、咀嚼着。 千水也没敢说话,心乱如麻地看着一旁。 伤狂突然笑了,“你紧张什么?” “我,我哪里紧张。” 千水逞强地挺起胸膛,却是没有看伤狂,兀自地说着,“我不过是太,太热了罢了。” 说着千水抬起大袖匆匆地扇动起来。 伤狂掩嘴一笑,“随你说吧。恩……至于帝君,我当然是想见的。” 伤狂惆怅地看了看远方,喃喃道:“就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 千水的眼底暗暗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他笑着勾住伤狂的肩头,“欸。你可是无伤臣,又是北国的渡劫之钥,要是说你没资格,怕是这世上就没人能进宫见王兄了。” “是吗?” 伤狂看着他,“你不好奇我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不怀疑我进宫会对帝君不利吗?” 千水一愣,心里苦涩地道:我怎么可能不好奇? 只不过你不说,我不问而已……“如果你要害帝君,你自己就小命不保了,哪里有机会。” 千水拨弄着伤狂的眉心,笑着说。 伤狂也是笑了,“是啊。” “所以呢?” 千水心一揪,笑道:“你去吗?明天就开始初选了……” 伤狂愣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去干什么,看他纳妃吗。还是,在他身边,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 千水见伤狂那受伤的神情,恨不得将他揽入怀中,对他说:嫁给我吧,你将是我千水唯一的妻子,若是你愿意,我会带你远走高飞,再也不问这凡尘俗世,再不让你伤心,再也不让你流泪……可这一切终究只是想想。 千水暗暗叹了一口气,笑着说,“怎么会,若是你愿意,明天的初选就会有你一个席位——我是说,你可以参选。” “参选?” 伤狂激动地握住千水的手腕,脱口而出。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松开手,努力地平复着心情,“我,我什么背景也没有,怎么可能参选……” 千水嘿嘿一笑,“这你可说错了,你是歌轩的小叔公,这背景,一点也不小!” 伤狂心动了。 这岂不是说,自己有机会嫁给帝君了? 不,不……“那些人都很厉害,我定是比不过的……何况,帝君他……怎么会选我。” 伤狂低声说着自己心中的担忧。 千水笑着,“这你不用担心,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你比,你一定能过的。你可是连竹筏子都会做的人啊。” 伤狂一愣,旋即想到最初与千水来北国的路上自己编竹筏忽悠他说出渡船下落的事,不禁也是一笑,“你还记得啊。” “那当然。你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潜水看向天边,兀自轻声道:“都记得……” 伤狂尴尬地笑了笑,“不要打趣我了,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 千水刚欲解释,可转念想到伤狂心底里的感情,终于还是嘻哈一笑,“被你戳穿了。哈哈。” “我就知道。” 伤狂站起身,“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知为什么,听到明天可以见到帝君参加初选,他就格外的兴奋。 伤狂迈步在前面,千水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不是开玩笑,我对你……从来没有开过玩笑。” “走不走啊?” 伤狂回过身笑道。 “啊,就来。” 千水站起来,匆匆拍掉身上的土就跟了上去。 -----漆黑的天空,一弯月牙挂在枝头,偶尔被一片行云遮去半分容貌,又会被匆匆袭来的瑟瑟秋风吹开那神秘的面纱。 红楼之中的雪灵阁上,蜻蜓点水般的落地声,碰在木板上发出一道细微的“咯嘣” 声。 “二哥?” 阁中传来一道清亮阴柔的声音。 “是我。” 那双脚的主人正是一袭白衣的千水。 下一秒,楼阁的门被一阵凉风吹开,一道红光飞射而出。 千水顿时看去,“千下你好了?” 话音未落,天空之中一道华丽的身影便是落在了雪灵阁屋檐之上。 千下斜靠在屋檐上,妖娆的眉宇之中更添几分妩媚,笑道:“是啊,赶得及给帝君道喜了。” “哈,你倒是赶得及时啊,我以为你明天才能出关。” 千水看到千下没事,欣慰地笑着,跃上屋檐和千下并坐着。 “提前出来了。毕竟功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帝君这是大事啊。” 千下笑了笑,突然停住,侧眸问道:“欸二哥你不是去淮口了吗?有消息了?” 一听这个,千水突地一拍脑门,“看我光顾着你身子了,都忘记自己为何而来了。” 千水顿了顿,“狂儿回来了。” “回来了?!” 千下眼中闪烁着好看的光彩,一动不动地盯着千水,“在哪里,本王要去见他。” 本书来自 第十九章:放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结束天长地久,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说分手。 品书网 www.vOdtw.com(阿木《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喂喂喂。你急什么。” 千水拉住就要动身的千下,“我是来和你商量他的事的,你走了我和谁说去。” “他?云狂?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本王去杀了他。” 千下美眸一怒,大有一种要将谁谁谁碎尸万段的架势“好好说话。” 千水瞥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你现在哪有那个本事,安静地坐着吧。” 千下眨眨眼,笑了笑,“本王功力没有恢复,不代表本王拿他们没办法。” 说着,千下一抬手按在一片瓦砖上,顿时那瓦砖就化作了齑粉,被秋风无情的卷去。 千水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次自己补房顶!” 千下一撇嘴,“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连补房顶这种粗活都要自己动手,早知道本王那时就不该答应你们住在这里,被这么一个破楼束缚着,整个北国都没有本王这么惨的,还能……” “打住——我补。” 千水抬起手,他可不愿意听千下碎碎念。 别人都知道千下的功夫、医术技压群雄、绝世无双,却不知他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念咒。” 好在千下平时不怎么喜欢和旁人说话,所以一般人也就无法“欣赏” 他这一项绝技了。 不过千水可是深深地领教过千下这喋喋不休的“魔功” ,所以很快识相地妥协了。 “好,那本王就不和二哥客气了。” 千下笑着躺在屋顶上,“说罢,云狂怎么了?” 千水叹了口气,道:“恐怕事情有些严重。” “怎么说?” 千下翻过身盯着千水。 见他一脸凝重,心中不由一紧,“他被人盯上了?” 千水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失踪了快两个月,如今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的意思是?” 千下挑起眉头,一拍砖瓦,“绝不可能,本王相信云狂,他不会害帝君的。” 千水白了他一眼,“我说了怀疑他吗……更何况还有无伤契约束,我根本不是担心这个。” 千下一愣,“那二哥你想说什么?本王糊涂了。” 千水整理了一下思绪,正色道: “我先不说我的想法,单说一下我看到的和了解到的。” “恩,你说。” 千下殷切地看着千水。 “一个月多前,帝君让我去淮口找狂儿,可我到了那里,一打听,结果原来早在王榜到那里之前的晚上,各个帮派就接到相同的情报——帝君要悬赏千两取狂儿的人头。” “什么?” 千下激动地坐起身子。 “你别急,帝君怎么可能会下旨杀狂儿,听我说完再激动。” 千水摆摆手,陷入了回忆之中。 根据他多日的调查,他还原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尽数都说与千下听,但唯独没有告诉千下那个困扰他一个多月的问题。 “那天聚集在苦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准确的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千水狐疑地看着千下,“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千水顿了顿,终于还是要说出这个问题了。 “怎么了?是谁?你倒是说啊。” 千下着急了。 千水犹豫了,他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千下,就是因为他不相信这件事,但时至今日,他仍想不出天下间还能有谁造成那样的场面! “说啊。” 千下皱起眉头。 “那个地方……” 千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所有的东西,全都化作了灰烬。我是说,所有。” “着火了?” 千下仍未明白千水暗含的意思。 “不是。嗯……这样说吧,那个地方,方圆百里之内,瞬间毁灭,化作灰烬……你,懂吧?” 千下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千水眼中的怪异之色——这天底下,除了自己这个怪胎,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毁灭性呢? “你是说,是本王干的?” 千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千水摇摇头,“我知道你的身子,你不可能去的……所以我才纠结,一直没和你说。” 千下也是沉默了,如果不是自己,还有谁能那么做? “算了,这个也不是重点。这只是起因。” 千水继而说道:“之后,魔音会的忌婉把他带走了。” “忌婉?” 千下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 “欸,就是小时候来过北禁城的那个比你大却非要喊你邪君大人的那个姮子。” 千水不禁笑了一下。 当年忌婉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来京郡游玩,胆子很大,遛着狗偷偷逾越宫墙被抓,正巧被闲来无事的千下撞见,给他放了,从此便是不停地纠缠……“有什么好笑。” 千下略显尴尬。 当年自己为了躲避对自己盲目崇拜的忌婉,愣是一个多月都没有踏出红楼一步。 后来魔音会的总舵主搫玧(该名念“Pó mén” )遇见他,看他资质不错把他带走了,不然还不知他要骚扰自己到何时。 “欸,其实你俩挺般配的。” 千水抿嘴一笑,见千下要发作,立即改口道:“好了,不闹了。说正事。狂儿被他带走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 “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千下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 千水叹了口气,“魔音会的那些人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听他们说,忌婉经常没事就失踪十天半个月的,没什么稀奇。” 千下狐疑地看着他,“是这样?” 千水摇摇头,“我觉得他这一次失踪怕是没那么简单,因为魔音会里照看狂儿的那个侍卫,也就是忌婉的贴身侍婢,在忌婉失踪后的第二天,就是他们抓到狂儿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死了?” 千下脑海迅速地翻腾起来。 “没错。他应该是除了忌婉,唯一见过狂儿的人。” 千水面色凝重,“接下来,我就查不到一点消息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然后接着就是一个多月后的昨天夜里,凰龙把狂儿交给了我。值得注意的是,狂儿这时是昏迷的,事后我才发现他是被人下了药的。” “……” 千下一言不发地看着漆黑的瓦砖,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一只的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自己却无法洞悉对方的意图。 “我想,对方处心积虑的让狂儿这时候回来,目的绝不会简单。” 千水继续说着。 千下点点头,“可是他们能利用云狂做什么?如果是要害帝君,那他不可能活着,但如果目的如果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恐怕狂儿自己都不明白。” 千水想到伤狂欲言又止、神思恍惚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他什么也不说的原因,因为他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身上有伤吗?” 千下突然问道。 千水一愣,摇摇头,“没注意。你怀疑抓走他的人对他用刑?” “这还用怀疑吗?” “……是我疏忽了。” 千水不禁又想到伤狂的言行,好似他真的经历了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随性了。 “算了,还好他回来了,现在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他,保护他……量那些人也不敢怎么样。对,就是这样,” 说着千下又是要起身行动,“本王要去看他。” “等等。” 千水紧张地拉住他,“还有一个事儿。” “什么?” 千下匆匆地问道,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伤狂,是否受伤,是否难过,自己又能否为他排忧解难,为他分担。 千水干咳了一声,低下眉梢,有些尴尬,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二哥,你今天怎么总这么拘谨,可不像你啊。” 千下眉眼扫了一下他,“你不说我可走了啊。” “欸。” 千水白了他一眼,“不好说,你还不让我缓缓。” 千下笑了,“还有什么事比本王的云狂重要?” “就是他的事。” 千水越发的尴尬了。 他不知道千下听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爆发。 “哦?还有?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千下袖袍一挥,坐下静静地看着千水。 千水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吐了口气,轻声道:“我把他加入初选的名单了。” “……” “千下……” 千水看着呆滞的千水,皱着眉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怕千下念咒,可更怕他一言不发。 “不如,你打我一顿?” 千水眨着眼睛。 “呼……” 千下笑了笑,“本王没事打你做什么。嗨,你这样做也好,我们放手,他得到幸福,对你、对本王,又何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 千水惊讶地看着千下,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也喜欢狂儿吗? 可,他们不是从来都认为自己说的不是真的吗? “行了,本王还不知道你吗。” 千下拍了拍千水的肩膀,“二哥,你这辈子吧,就毁在说谎太多,说真话的时候也没人信了。” “……” 千水尴尬地低下头,舔了舔嘴唇。 “哈哈,好了二哥,走吧。” 千下站起身,晚风吹袭着他的裙摆,好似要羽化而登仙。 “去哪?” 千水仰头看着他。 “去逍遥府啊,本王要亲自为他梳妆、送他入宫。” 千下迎着风笑着。 千水看着他扬起的唇瓣,也笑了,“那有没有兴趣去宫里看初选?” “恩?” 千下低眉看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啊。” 感谢 酒醉笑三千 的收藏。 Love u.本书来自 第二十章:如果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可能,我愿意为你受伤,愿你从来也不曾知道何为痛。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唔。” 伤狂翻了个身子,睫毛微微地抖动了两下,露出好看的蓝眸来。 “醒了?” 这声音……伤狂突地翻身回来,坐起身子,那熟悉的红瞳含着温柔的笑,正看着自己。 “千下!” 伤狂紧紧地抱住他,“你怎么在这里!原来你没事,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不测了。这一个多月我都很担心你。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恩?你在说什么?” 千下愣了愣,据二哥所说,他并没有告诉云狂自己为他丧命的事,他说担心……是担心什么? 伤狂松开千下,细细地打量他,“那天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后来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 伤狂顿住了,如果那时千下没有离开自己,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本王?” 千下困惑地看着他,“本王怎么可能不理你呢。” “就是在……” “咚咚。” 不等伤狂说完,敲门声便是响起了,打断了他。 “谁啊?” 千下回眸问道。 “我、我是、来伺候、伺候伤大人梳洗的。” 门外传来惊慌的声音。 千下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紧张,不由脸色一沉。 “他们只是不了解你。” 伤狂看出了千下的情绪,抬手握住他的肩膀,柔声说道,“不要在意。” 千下看向他,笑了,“你这么说,就代表,你很了解本王咯?” 说着,他余光瞥了一眼伤狂搭在他身上的玉手。 伤狂留意到了这个动作,立即缩回手,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啊,快让人家进来吧,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不能迟到的。” 千下眼底闪过一丝忧郁,旋即笑道:“哼,怕什么。迟到又怎样,本王带你去,他们敢说半个不字?别说参加个初选,就是直接让你通过,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伤狂无奈地笑了,千下还是这个样子啊。 “不是啊,我想和别人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住进北禁城……和帝君在一起。” 伤狂晦涩地笑着低下头。 千下失落地眨了眨眼,转而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那还不快起来。” 说罢,转向禁闭的房门,喝道:“门外的,还不赶紧进来!” 伤狂偷偷地笑了一下,看着千下的侧脸,只觉得心中一片欣慰——如果没有帝君,自己是会和他在一起的吧。 “怎么了,还没睡醒吗?” 千下翘着兰花指的大手在伤狂面前晃悠着,把他走失的神思拉了回来。 “啊,不是。” 伤狂突然回过神,笑着坐起来,不知何时小厮已经走进来了,在一旁候着。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素白的中衣,立即问千下,道:“你看看,我穿什么合适呢?” 千下笑着看着他,“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说正经的。” 伤狂脸一红,低下头。 一旁的小厮尴尬地把头压得更低,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多余。 “欸,其实穿什么都无所谓的,进宫了都要重新沐浴更衣,衣服都是统一发放的。” 千下笑了笑,“不过,我还是为你准备了足以艳压群芳的衣服。” 伤狂好奇地看着他。 “等等再拿给你看,先梳洗。” 说罢,千下转身,不怀好意地笑着,走进小厮。 只见小厮吓得双腿打颤,手中水盆里的水都要被他晃悠地溅出水花来。 千下冷哼道,“没出息。” 说着,他接过小厮手中的盛水的脸盆,冷眼看着他,“还不滚?把门给本王带好!” “是……” 小厮吓得连滚带爬的溜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把门弄的嘎嘎作响,令得伤狂不紧无奈一笑,对千下道:“你吓他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欸,你不懂。” 千下把水盆放在脸盆架上,笑着说,“他既是怕本王,与他好好说话也是徒劳。” 伤狂摇摇头,他是搞不清楚千下的逻辑的。 “好了,不说他,来,小的伺候伤大人梳洗。” 千下挽起红袖,眯眼笑着。 伤狂掩嘴一笑,“这哪里烦得三王爷动手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哪里的话,以后你可是本王的大嫂,是长辈,伺候你是应该的,来吧,没多少时间了。” 千下绅士地伸出玉手,等待着伤狂的回应。 伤狂微微一笑,搭上他的手掌,站起身来。 千下扶着他来到水盆边,正为他挽起衣袖,他却是惊慌地退了一步,一脚踩在盆架的支脚上,害得整个水盆翻叩在地,发出“啼里哐啷” 的聒噪声来。 “怎么了云狂?” 千下立即蹲下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伤狂,手还未碰到他,他就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畏缩到墙角边。 “云狂,你怎么了?我是千下啊。是我,千下……” 千下皱着眉头,他不知道伤狂怎么了,但这种情形,令他不得不为这个柔弱的男人担心起来。 千下温柔的上声音令伤狂回过神来,看看地上一片狼藉的水渍,再看看千下忧心的面容,和他伸出的温暖宽厚的手掌——他知道,自己还是没能忍住、没能克服掉这两个月自己所遭受的苦难的阴影。 “好点了吗?” 千下见伤狂眼中的惊慌淡去了几分,尝试着和他沟通。 伤狂点点头,但是仍不敢直视地上的水渍,他看着千下,低声道:“你、把我抱到床上……求你了。” 千下一愣,旋即点点头,抱起伤狂。 伤狂刚入他的怀里就立即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瑟瑟地颤栗着。 千下缓缓地把他放在床上,心疼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伤狂背对着千下,摇摇头,“别问我,我什么也不想说。” “好,本王不问。” 千下缓缓地沿着床边坐下来,看着伤狂的背影。 他只恨自己没能一直陪伴他,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帮他。 伤狂把脸埋在双膝之中,沉默了许久,突然,他道:“我不想进宫了。” 千下身子一震,“为什么?你,你不想见帝君了吗?” 伤狂使劲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见他……我怕,我这副样子,我。” 千下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抓住伤狂的肩头,令他面向自己,大声道:“你这副样子?那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嫌弃你啊,你为什么要对自己没信心?本王都说了,只要你愿意,别说是参加初选,就是你想一步坐上后位,本王也会帮你们得到。你到底再介意什么!” 蓝眸轻轻地流转着水光,倒映着红瞳之中的坚毅笃定,他哭着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连水都怕,我只是废人了……你不要管我了,我不想进宫了,呜呜。” 千下一愣,不禁看向地上的水渍,想到刚才伤狂骤变的态度,突然他抓住伤狂的手腕,食指用力地摁住伤狂的脉搏。 “你干什么!” 伤狂害怕地想要抽回手,他担心千下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毕竟那颗毒药……但千下不肯放手,他死死地抓住伤狂的手腕,拉扯之间,伤狂的手腕已是出现斑驳的红印,他却还是不愿放开。 其他的事他都可以忍受,可以妥协,可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受苦,他是一点也无法原谅的。 “你受过惊吓?为什么?他们用什么吓你?” 千下咬着牙问道。 伤狂摇着头,不敢看千下的眼睛。 千下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水,“你怕水……难道,” 千下的红瞳瞪得斗大,“难道他们对你用水刑?” “啊……” 终于在听到“水刑” 二字之时,伤狂终于崩溃了,他泣不成声地颤栗着,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说:“别说了,别说了……” 千下一把搂住他,愤恨地咬牙切齿地攥着拳头,“本王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伤狂哭的更大声了,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不会再怕,我以为我可以独自承受,我可以坚强……” 千下紧紧地搂着他,“没有人想让你坚强,没有人想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些苦难,我会陪你,你知道吗,我一丝一毫的伤痛都不想让你承受……” “千下……” 伤狂像个孩子一样抹着眼泪,又没完没了的流了一堆,像是决堤的洪水。 “我在……” 千下也哽咽了。 “你那天为什么要走,如果你在,我也不会……” 伤狂的哭声结束了他的话。 又是这样,只说一半……千下无奈地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含着泪沉沉的睡了过去。 千下看了看即将升起的朝阳,又看向伤狂紧紧抓住自己红袖的玉手,好似他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一般。 无奈地拂过他携满泪痕的脸颊,心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怪那天,我让二哥把你带走骗你说我没出现过吗? 叹了口气,千下脱开伤狂,站起了身子。 捡起水盆,默默地退出屋去了。 感谢 Guaiwuyaya 的收藏。 新读者:河南省安阳市读者(ip.182.124.*.*)(可能是一个人↑)本书来自 第二十一章:东古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这里,不伪装,我该如何生存?“各位公子,今天我家大人身子不适,就不来给大家送行了。品书网 WwW.voDtw.cOm由小的薛平给诸位带路。” 薛平现在门前,躬着身子摆出一个“请” 的姿势,笑道。 昨夜自己把那个矮胖子男人押回丞相府,让安初公子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就在府里等候自家大人回来。 可等了一夜也不见凰龙大人和丞相回来,琦原也着急地派人去找,可昨夜事发之地根本不见二人的踪迹。 一直到今晨,他这才无奈地先回来打发众位要去宫里参选的官家公子。 “凰龙大人怎么了?” 有人好奇地问道。 薛平自然地微笑着,“没什么,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正这时,安初的房门开了,他穿着翩翩的白衣从楼上缓缓地踱步下来。 目光对上薛平,皱了皱眉头,用眉眼询问着,是说:为什么凰龙大人没有来,怎么了? 薛平对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又立即转去对旁人恭迎地笑着。 众人的马车已是早早就候在了门外,薛平敞开大门,对着花名册一一登记着出去的人次。 “恭送夏公子。” 薛平敛笔高呼道。 店里的小厮紧忙上前落脚凳,让夏公子上车。 薛平继续记着喊着,约莫两刻钟,这凰龙酒家的诸位公子才尽都登上了马车。 薛平跨上一匹杂色烈马,嘱咐了伙计们好好看店,自己也是一踢马腹蹬到马队前方,带着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前往北禁城。 “哟,这队伍可不小啊。” 看守宫门的人咂了咂嘴,立即架起长矛,喝道:“来者何人!” 薛平瞪了他一眼,“看不见各位小主的车子吗!” 看守宫门的人本是逗乐一番,毕竟薛平每每来此打点都是乐呵呵的,却不料今日一样薛平如此愤怒,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要撑住颜面,正色道:“欸,例行公事,所有人下车候查!” 薛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立即翻身下马在那王哥哥袖口之中塞了一锭银子——这是凰龙事先让他备下的用于打点的银两,笑道:“王哥哥,是我不对。今儿心里有些烦了,不该是发火的。” 那被称作“王哥哥” 的人咳嗽了一声,抖抖袖子,摆摆手,咂嘴道:“算了,看在咱们平日的交情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说着,那王哥哥抓住薛平的手腕,低声道:“欸,不过他们还是要下车接受检查的。这是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 薛平笑着,转而回身喊道:“还请诸位公子下车接受检查,方可入宫。” 这话一人接一人的传下去,直到所有人都下了车围了上来,王哥哥才是说,“诸位公子排好队,须得一人一人的通过。” 在站的都是些有涵养的人,自然也是不会插队抢队,很快地他们就有序地站好了。 薛平看着这一条长龙的队伍,不禁叹了口气,转而对王哥哥说道:“那这些公子我就算是送到地方了,先走了。” “嗯。欸,你家凰龙大人呢?他怎么没来送?” 王哥哥拉住欲走的薛平问道,面上十分关切的模样。 原来这个王哥哥是白虎门禁军卫队的队长,唤作王虎。 平日里他是坐在城门楼上喝茶的,一般不下来,今日这事是凰龙事先来打了招呼的,而且又事关帝君,自然不得马虎,他就亲自下来看着了——更重要的是,他想和凰龙有些更直接的接触。 在他身后是一队宫中服侍的姮子,由禁军卫队看管,毕竟禁军卫队都是炎人,搜查起这些要献给帝君的姮子们,实有不妥,所以才叫来宫里的人来搜查他们的身子。 在王虎与薛平说话之间,已是有了四五个通关的公子。 薛平睨了王虎一眼,“怎么,我家主子不来影响你办事么。” “呵呵,薛弟弟哪里话啊。我王虎是这样的人吗。” 王虎尴尬地笑着。 薛平也不道破,笑笑,“王哥哥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了。欸,说来也巧了,我家大人偏偏今日感染风寒,一直说来送公子们也是来不了了。” “风寒?” 王虎狐疑地看了看薛平,“凰龙大人怎么会感染风寒的,他的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么。” “这谁知道呢。” 薛平笑了笑,“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还赶着回去伺候大人呢。” 王虎还想留薛平多说两句凰龙的事,可是又不知以什么当借口,欲言又止地看着薛平,终是无奈地摇摇头,“真羡慕你啊,可以天天在凰龙大人跟前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吧。” “哈哈,” 薛平放声的大笑出来,“王哥哥你真会开玩笑,你没听说过,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吗。我家大人每月给我的钱,还不如你半个月的俸禄。” 王虎才是不信薛平的话,不过也没将心里话说出口,觉得和他再没什么好说的,便是随便地敷衍道:“算了,你快回去照顾凰龙大人吧。” “好,那就恕小弟失陪了。” 薛平赔着笑拱腰告退,不等王虎再言,他便是转身跨马离去。 嘴上还碎碎骂道:“势利眼,活该没钱!” 王虎也是暗暗啐了一口,转去虚张声势地检查起这些有可能要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的公子们——借机巴结着。 而陆陆续续也是有了那些不在凰龙酒家投宿的公子们加入了队伍,本是冷清的宫门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 -----“啊,他们都来了。” 站在群芳阁中的千水眺望着白虎门前陆陆续续进来的官家公子,笑道:“穿的都还挺漂亮。” 一旁的老宫人也是看着——他们是今日的考官。 “穿的好看也没用,帝君也看不到他们这副模样。” 一个四五十岁长相颇为耐看的男人扶在楼阁的扶手上,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是内务府大总管,白舜宇,今日来此也是受了帝君的任命,做个考官。 毕竟要是他们通过了,日后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的。 千水哈哈地笑着,“他们这是穿给旁人看的。让他们玩吧,反正先是要沐浴更衣的。来来来,我们再来确认一下初选的具体事宜。” 十位考官面面相觑——本来他们是早就安排好的,可是帝君突然说再加一个二王爷来做考官,而且要对他的意见“酌情考虑” ,嘶,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纷纷揣摩着帝君所说的这四个字的寓意,对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逍遥王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打从三更天把人聚集在这里,就没完没了的改动事先的安排,反反复复修订多遍。 这一去,又不知道要改些什么了。 “欸,你们怎么不动啊。都来、都来,合作几个时辰了,怎么你们还这么拘禁,没事,别怕,二王爷我很平易近人的。” 千水明知对方的心中所想,却还是装疯卖傻地说着。 十位考官咽了口唾沫,朝着屋里走去。 千水站在一张书案前,那上面摊开的是初选三日的进程安排第不知多少次的修订版。 他笑了笑,“嗯,我刚才看他们的模样,我又想到一个好点子。我觉得吧,为了杜绝作弊,我们应该不出面!” “嗯?” 考官们傻了,“不出面是什么意思?” 千水郑重其事地咳嗽两声,正色道:“不出面呢,就是说,我们只负责布置考题,而监督这些公子们的事情呢,就交给那些考场督察们来看就好了。” “那他们的比赛成果呢?” 司马尚宫探身问道——他与白尚宫也是此次初选的考官。 千水白了他一眼,“司马橘,你怎么变笨了呢。咱们完全可以在幕后就把这些事做了啊,没必要去前面抛头露面的,还得罪人,你说呢。” 这话一出,十位考官纷纷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就算这些人不能入宫,他们家族的势力也足够自己“喝一壶” 的了,得罪他们——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啊。 “所以呢,诸位还是听我的,都留在后面就好了。” 千水看着众人频频点点的脑袋,微微地笑着。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是为了不让狂儿知道自己考官的身份,生怕他性子孤傲,不要自己这份人情。 “嗯。欸,二王爷,他们都去沐浴更衣了,咱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到太医署吧?” 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攥住袖口,上前两步说道。 他是太医署唯一的大太医,东古。 北禁城本是没有太医署的,但是为了这些新进的娇贵公子们,这才广招天下神医建立了太医署,不过规模并不是很大,真正的太医只有五人,下设七十二学徒。 按帝君的话来说,宫中的酒囊饭袋已经够多了,若是没有什么真本事,就不要招进宫里丢人现眼了。 所以太医署的这五位太医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大夫,各各都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 而这五位之中,有一个年纪最小却医术最好的青年,凭借他独创的“针灸术” 当之无愧地坐上了太医署总署大太医的位置——他就是神医东古,千水眼前的这个人。 千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吧,就听东太医的吧。走。” 新读者:江苏省无锡市读者(ip.49.76.*.*)、江苏省无锡市读者(ip.222.191.*.*)? (嘞们si一个人还是好盆友? 啊,我就喜欢这样相互推荐的……欸,Love U.)PS:这样吧,点击过了六千呢,就每天日更六千。 (? _? )现在还不到三千……本书来自 第二十二章:怪调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为你付出多少,我都没求过回报。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哗啦啦……” 千下红袖拨起,玉手提着白巾在水中撩拨,与清水交织出曼妙的声音。 将白巾提出水面,拧干,抖落两下展平,这才满意地向床边踱去。 看着皱眉浅睡的伤狂,不禁叹了口气,上前为他抚面——既然他怕水,就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就为他清洗了。 千下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伤狂。 来回摆了多次白巾,终于是将伤狂的手脸都清洁干净了。 没做歇息,便是起身走到盆边,心念一动,将玉手放进盆中,那水竟是如同遇到大火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蒸汽消失不见。 地面上的水也迅速龟缩,直到它们彻底的从这片土地上消失。 做好这一切,千下抬眸看了看时辰,已是卯时三刻——那些人怕是已经开始沐浴更衣了。 千下犹豫了一下,绕过盆架,步到其后的木柜旁,“嘭” 的一声打开木门,那是两层的橱柜,中间仅仅是一个两寸厚的隔板。 而那隔板上端放着的是一袭裙摆漂了浅红的白裙。 轻轻地捧起白裙,千下向后退了两步,轻喃:“本王真是傻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唤醒了伤狂。 “……千下,你还没走啊。” 伤狂缩在床角,怯懦地叫了一声便是不说话了。 “这么想让我走?” 千下妩媚地笑了笑,“我还没把你送进宫里。” “宫里……” 伤狂兀自地喃喃着。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把衣服换上。” 千下放下衣裳,“我先出去。” “我……” “什么也别说,听我的,换衣服。” 千下毋庸置疑地说道。 说罢,他便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伤狂盯着禁闭的房门,这时他突然发现到这一尘不染的地板竟是十分干燥,哪里还有水渍? 再看自己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只觉得毛孔微张,一阵清凉的舒爽感。 “千下……” 伤狂轻喃着,只觉得心中一阵愧疚。 千下为自己付出许多,自己却……斜眼看向白裙,玉手渐渐地向它伸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唔,你们太医署的地方还蛮大。” 千水四下张望着,太医署除了前庭十五亩的大院和房舍,后面还另扩五亩草药园,用以种植寻常的草药。 这是新起的屋舍,梁柱上的彩绘还清晰刺眼。 千水正踱步在药堂之中,这里四面环绕着直顶房梁的药柜,药柜前均是摆着一张阔绰的大木桌柜,直对正门的墙上挂着一方巨匾,上书四个大字——问心无愧。 千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说起来他从未进过寻医问药的地方,毕竟千家的人多多少少都学些医术,更何况,自己的三弟还是绝世神医……好奇的他来到匾额之下,摆弄着那桌柜上的一杆小金秤,时不时拿起一味草药放在鼻子下嗅嗅,随意地问道:“东太医,你们太医署怎么没人啊。” “啊?他们都去诊室准备了,毕竟一会儿小主们来了,是要忙活的。” 东古从匾额之上苍劲有力的字中回过神来,笑道。 “诊室?” 千水笑了,“你们太医署花样好多,今后来治个病还要满地跑啊。” 东古只是笑笑,不语。 这太医署也不是他建的,实在没必要和二王爷来计较。 “啊,今后咱们北禁城也是有太医的城了。” 千水的感慨惹来一阵笑声,“二王爷,咱们以前这宫里头又不是没有过。” 白尚宫掩嘴一笑。 说来这北禁城中的太医署,那是风雨飘摇,几乎是没多少年就罢掉,过些年头再重新开张。 上一次太医署关门就是千河发水的时候,宫中要节俭开支,就把多年闲来无事的太医署撤掉了。 所以单单通过太医署就可以看到国运兴衰,只要资金一短缺,第一个关门的就是太医署。 “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也没进去过不是。” 千水嘻哈地笑了笑,找了个座位坐下,转头问东古道:“东太医,咱们坐在这里是做什么?” “不是王爷说的么,不露面。” 东古招呼着其他考官坐下。 “是了。欸,你们谁拿着记分簿呢?” 千水像是主考官一样指挥着。 坐在一旁的主考官内务府大总管白舜宇尴尬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回二王爷,在童宫正那里。” 说着,白舜宇手一抬,指向坐在最边上的中年男子。 他是内宫宫正童颖才,正五品官员。 五十岁上下,眉目清秀,在内宫之中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这次说他是考官,其实大致是帝君派来做考官督察的。 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是被白舜宇看中,让他来记录众位参选的小主的分数。 “哦,好。” 千水笑着对童颖才说,“那你跟在我身边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拿着记分簿的人当然是跟着主考官,哪里有跟着业余人士的道理? 不过谁让人家是二王爷……白舜宇刚要松口,童颖才却是正色道:“不可,这样有违规矩。臣应该跟着白大人的。” 众人正欲帮他说两句好话,告诉千水“他就是这么个人,不是有心冒犯” ,哪知道千水却没生气,反倒大笑起来,“好好好,随便你。反正这分数是不能造假的。” 众人听着千水话里有话,却不知道他是何意思。 毕竟有的人就算分数不够,到最后也是会被用各种理由献上去的,二王爷岂有不知的道理? 他在暗示什么? 这是否代表着帝君的意思? 正想着,门外一声高呼拉回了众人的神思——“众公子到!” “他们来了。” 白舜宇站起身子。 众人也是跟着站了起来,唯独千水还在那里坐着,嘟囔着,“怎么洗得这么快。” 白舜宇这时并未理他,因为做正事要紧,他对童颖才说道:“童宫正,你且去点名,看看人来齐了没有,记得在帷幕后站着,不用出面。白尚宫,你叫人去把宫门关上吧,马上开始比试了,还未到的,就不必来了。” “是。” 童颖才和白尚宫上前微微躬身应道,便是出去了。 “东太医,你也可以就位了。” 白舜宇略显尊敬地对东古说道。 东古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喏了声便是去诊室候着了。 千水索然无味地窝在椅子里,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证伤狂不落选,顺便留意一下不要让什么心术不正的人混到帝君身边,其他的事,他一点也不关心。 童颖才出了药房,直奔正院的诊室楼阁上去,站在二楼的珠帘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四方的院子里站着百余位身穿蓝黄两色宫服的姮子们,正四下的交谈着。 童颖才皱了皱眉头,声音洪亮地道:“诸位公子,请安静!我是本次初选的考官。” 此话一出,庭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考官! 那可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啊! 见众人安静地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童颖才这才说道:“我们这一次初选采取的是计分制,初始皆为零,比试中赛果只加不扣,但若是犯规违纪、多言多语影响考场纪律,一次扣除一分,连续三次被扣者,将被取消初选资格。”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虽说有一腔的激动情绪想要表达,可是对于考官已经明令禁止的条例还是不敢去触犯,什么话都先暂且压在咽喉之下,闭口不谈。 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是龙你得给我盘着” ,还不是你猖狂的时候。 “好了,现在我来点一下名字,没有来到的,就当做弃权。来了的,点到你,你就就应‘在’,多余的话不要说,否则扣分。冒名顶替者,一经发现,直接清退。” 童颖才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是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他那犀利的言语。 众人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要被那个不知名的考官的视线给灼烧了去。 童颖才也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坐在学徒搬来的桌椅边,自顾自地摊开记分簿,对着那一排排的名字、拿起毛笔就是圈点了起来。 起初五位,全是北国第一大氏族南宫氏族的公子。 童颖才默默地看了两眼,高声道。 “南宫氏族公子,南宫应雨。” “在。” 沉着稳重的声音。 “南宫氏族公子,南宫九清。” “在。” 细弱稚嫩的声音。 “南宫氏族公子,南宫鸣。” “在。” 肃穆的声音。 “南宫氏族公子,南宫柳梢。” “在。” 温柔婉约的声音。 “南宫氏族公子,南宫沛。” “在。” 轻柔舒缓的声音。 “陈唐氏族公子,陈唐修。” “在。” 一道与之前那五道恭敬守礼的声音截然不同的轻佻声响起,令童颖才不禁皱起眉头。 在这庭院之中紧张的气氛也是有所缓和,众人纷纷看去那个发出此声音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由于他站在最前面,众人无法看到他的面容,只能从他挺拔的背影判断出他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姮子。 陈唐氏族在众人心中就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氏族——他们是疆北最早的氏族,传到今日虽只剩下那淅淅零零的几个人,却无一不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所以他们排在人丁兴旺、人才辈出的公孙氏族之后也无可厚非。 众人把他们的成就都归根于他们异于常人、聪明绝顶的脑子。 知道歌轩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的,一定会知道歌轩的姮父是姓陈唐的。 “说话不要阴阳怪调。” 童颖才略带无奈地说道。 感谢河南省郑州市读者(ip.171.8.*.*)的阅读。 欸,我发现有人一直狂点击……是要胤修爆更麽? (可是说好了的,六千点击之后,日更六千……再加把劲? ……恩,好。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三章:点名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如果想要改变现状,只有不停的攀爬。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说话不要阴阳怪调。” 童颖才略带无奈地说道。 自己当年可以入宫,完全是因为陈唐修的父亲——正二品大员刑部尚书陈唐武儿的举荐。 他素来把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陈唐武儿当做恩师,跟他学习法度、教令,学习做人的品质。 这也使得不怎么抛头露面的自己却是被陈唐修熟悉,他定是认出了自己的声音,这才无礼逗乐吧……“这孩子。” 童颖才兀自喃喃,又继续点名。 约莫又叫了五六个人,本是肃静的院落突然响起一道阴柔傲慢的声音——“哟,这么热闹怎么没人叫我呢。” “这是什么人?” “看起来是也是参选的。” “他怎么没换衣服。” 院落中顿时炸开了锅,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正乘着轿撵进来的人。 “夜辛昀,下来。” 童颖才坐在二楼,不怒自威地说道。 原来这一袭华服、高调地乘着轿撵而来的人正是在宫中生活了十四年的夜辛昀。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不再抱怨什么不公平了。 毕竟夜辛昀的名头他们都是听过的——帝君的老师、北国的三朝元老、正一品大员太师夜老的独苗玄孙。 早在帝君登基的时候,太师就把夜辛昀送进宫中,给帝君当准妃子来的。 谁敢有这个派头? “欸,他是稳稳地当选了。” 有人沮丧地说着。 毕竟这三百多个人最后只能有一百个人通过初选,竞争很残酷,少一个名额,自己的机会就更小了几分。 “人家什么身份,你就不用眼馋了。” 有人酸溜的说着。 “都安静!” 童颖才略带愠色地说道,“夜辛昀,下来,否则直接逐出宫去!” 夜辛昀一听这声音,立即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在宫里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个铁面无私说到做到的人。 当下不快地伸出玉手,林继德和还德二人立即放下轿撵,一左一右的搀扶住夜辛昀。 夜辛昀傲慢地踩着莲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最前方南宫氏族五人面前,似是当他们不存在一般,就立在那里,仰面看着楼阁上的人,“好了吧?”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感叹道:果然背景不俗,和考官说话的时候都这般底气十足啊。 有人已是缩下去脖子——觉得自己入选无望了。 林还德也是趾高气昂地环视着身后的人,仰着鼻孔哼了一声。 童颖才没理他,道:“现在继续点名……” 夜辛昀索然无味地四下乱看着,期待这无聊的形式快点结束——他这么自信倒不是他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通过初选,而是他有这个实力! “淮口沅香会公子,安初。” 不知点了多久,总算是到了最后一个人,童颖才舒了口气念道。 “在。” 安初微微一笑,应道。 “这样的话,就是全都到齐了,” 童颖才站起身,安初那一直悬着的心就要放下,突然,童颍才一声轻叫又将他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只见童颍才惊讶地叫道:“咦,还有第三百二十七个人?” 原来刚才童颍才站起身那么随手一翻,一张白纸的顶端、几个刺眼的四方字突地跃入他的视线,令他不得不去看那一团笔墨辍点之地。 众人暗自咂舌,住在凰龙酒家的人都是知道,这次参加初选的是三百二十六人,这、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什么情况? “考官,是什么人?” 就在众人都好奇地凝视着二楼珠帘后沉默之人的时候,队伍前那傲慢的声音却是又一次划破了寂静。 童颖才的脑海飞速的运转着,这个记分簿一直在自己这里放着,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子啊……不对! 童颖才骤然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想到这记分簿并非是主考官白舜宇亲自撰写的那本,昨天二王爷嫌弃白总管的字太差,非要自己再誊抄一遍……许是那时候他加进去的吧。 “考官?考官!童……” “住嘴!” 童颍才突的缓过神来,就在夜辛昀要喊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他即使喝住了他。 夜辛昀撇撇嘴,碎念道:“有什么了不起……” “逍遥府公子……” 童颍才不紧不慢地喊着。 他点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他惧怕二王爷或者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附有名字的那一页下方有一排蝇头小楷——“这可是帝君应许的,不信你问他啊。不点出了事你负责!” 好,这白纸黑字的已是说了清楚,就算是假的,自己也可以凭此脱罪。 童颍才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点出这个人。 不过话说一半,他又是顿住了——这上面没写他的名字啊。 逍遥府? 众人心里打着问号。 逍遥府不是二王爷的府邸吗? 怎么二王爷也想进献个什么人吗? 考官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怎么不说话? “童宫正?” 正此时,千水一行人走了上来,白舜宇见他不说话,出言唤道。 “嗯?白大人!” 童颍才微微转身回去行礼。 “免了。你这是做什么呢?点完了吗?底下太医们还等着给他们检查身子呢。” 白舜宇皱着眉头问道。 “呃。” 童颍才看了一眼千水。 “啊,你看我做什么。” 千水笑着跳到桌面上坐着,随手翻弄着记分簿,“是不是想打我。” “……” 童颍才没有说话,睨了一眼桌上的记分簿。 白舜宇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上前两步一把抓过记分簿阅读起来,翻看几张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团黑字。 “逍遥府公子?” 白舜宇险些气得背过气去,“二王爷,你要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 千水随意地把玩着墨水,回眸看了一眼底下一头雾水的公子们,笑道:“你们确定让他们这么干站着?已经卯时三刻了。” 白舜宇斜眼看了一眼底下的公子们,没好气地敲了敲记分簿,“这能怪谁?” “我下面有批注。” 千水努着嘴示意白舜宇向下看。 白舜宇在看到那一行蝇头小楷之时,本是要脱口说一句“鬼才信你” ,却是突然想到帝君连考官这样无礼的要求都满足他了,何况是逍遥府进献一个姮子呢? “真的?” 不过白舜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千水笑着,“我能骗你么。” 说着,千水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了那人群中并未有伤狂的影子,心中焦急地催促道:狂儿,你可要快啊,你不参加,我怎么帮你。 “那好吧,就加他吧。反正出了事有您扛着。童宫正,你去点名吧。” 白舜宇把记分簿递了过去。 童颍才看了一眼千水,接过记分簿,转身就要去点名。 “诶诶诶,急什么,你们不用管他了,他等会儿自会来的,你们先让这些人开始吧,毕竟咱们辰时等帝君下了早朝过来就要出来第一关的结果。” 千水挥手说道。 “他还没来?” 白舜宇惊讶地问道。 “嗯。欸,反正一会儿回来的。” 千水不耐烦地搪塞道。 “可是,这样有违规矩吧?” 白舜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帝君都同意了,还有什么规矩比帝君的旨意更厉害?” 千水皱着眉头佯作怒意地反问道。 白舜宇尴尬地摊开手,“好吧,反正第一关还要很长时间,他赶得及还是可以得分的……童宫正,发号施令让他们四个一组的进去检查。” “是。” 童宫正应了一声,转去对着珠帘外的人吩咐道。 白舜宇看着头四位已是进了楼阁,松了口气,可算开始了。 沉默了一会热,他又转对千水问:“欸,那他怎么进来?宫门我刚让白尚宫通知人去关了啊。” “切,多大的事。你以为咱们北禁城的宫墙能拦得住三王爷吗。” 千水不屑地说道。 “三王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三王爷也会来吗?” “当然,怎么说我三弟也是王兄的亲弟弟啊,这种场合怎么可能不来。” 千水笑了笑,“我已经把我要进献的人托他送来了。” 众人咽了口唾沫,三王爷? 这一家子今儿算是到齐了啊。 “好了,我下去看看东太医。” 说着,千水跳下桌子大步的下了楼去。 几个考官在后面面面相觑,显然大家听到三王爷要来的这个消息之后,心情都不怎么愉快。 -----“帝君,北禁城周围的堤坝已经开始修建,但是紧挨东市的那条千河支流因为工程的缘故,必须改道,但是那之后会流经京郡老百姓的祖屋,这……” 工部侍郎犹豫着没有说出“还望帝君定夺” 这几个字来。 帝君摇摇头,“京郡百姓的房屋问题,确实至关重要,等纳妃之事结束,孤就与丞相好好商量一下此事。诸位京郡大臣,孤也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要整改,那你们这些年偷偷做得那些小动作就会一一被搬到台面上来说。” “心里发虚的,就抓紧时间把你们强占的房舍给人家百姓还回去,否则,孤的手段,你们可以试试。” 帝君说这话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不起不伏、不平不淡,没有多少威严在其中,却是听得每个人心中发毛。 帝君还是再埋怨他们过多关注纳妃之事啊,想借此来反击,敲山震虎啊。 “行了,还有别的事要奏吗?” 帝君环视了一圈,吸了口气,说道:“好,既然没有其他事了,就说说纳妃的事吧。” PS:有个事要说的……十月一呢,《夫君在北》就上架了,意味着大家要掏钱了。 其实胤修还是很担心的,毕竟本来就没几个人看书,迄今为止更没有一个读者打赏,之后要掏钱的话,就更没人了吧,唉,可是这么穷,不开vip怎么办嗫。 (一章就三分钱,咳咳。 )本书来自 第二十四章:等候 - 夫君在北 - 胤修 等一时,侯一时,我看尽时间,却不见你面。 (w W W. V o Dtw . c o M)“好,既然没有其他事了,就说说纳妃的事吧。” 帝君敛起袖子,倚靠在龙椅上,眼底闪过一丝焦虑。 他的思绪正飘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夜里,时隔多年,自己该怎么面对那个蓝眼睛的孩子? 毕竟,一会儿便是要见面了。 “这……” 众人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帝君,谁都知道帝君最烦别人提起纳妃之事,怎么今日他自己却是要说起呢? 莫非是在试验自己? “孤也看了你们上的折子,你们对于孤的后宫人数很是关心,也好,今日是初选第一天,孤就直截了当的说了,省的你们颇为挂念。” 帝君看了看众人努力克制却还是没能尽都掩饰的那期待的神情,冰冷的心就越发的透着寒意。 自打上次自己说过这些大臣不谈国家大事之后,他们虽然有所收敛,却始终没有从心底里做出改变,只是嘴上说的少了,心里却是仍是不增反减地热衷着纳妃之事。 “孤此次纳妃,只收十个人。” 帝君此话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十个人?帝君,三思啊!” “这等了帝君你十年,就收十个人未免太少了些吧。” “帝君,为了国之社稷稳定,还是要为绵延后嗣着想的啊!” “……” “请帝君三思!” 说到最后,竟是众人全都扑通跪地,大呼帝君三思。 币元看着一地的大臣,心中暗呼起来:这些大人,怎么还不如我币元长记性呢? 这,不知道帝君最讨厌这种“软威胁” 的手段了吗。 唉……你们又要倒霉了。 正此时,一声暮鼓晨钟传遍整个宫廷——下早朝了。 帝君的心突的一沉,不禁看了一眼殿外初升的太阳,心中呢喃道:终于是要见了吗……似乎是为了印证币元刚才的想法,帝君陡然低眉看着众人,“孤看你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不如保持到日落之时吧。币元,摆驾太医署。” “欸。” 币元同情地扫了一遍一副哑巴吃黄连模样的大臣们,便是转身随帝君走了。 -----“还没完?” 白舜宇看了看一旁滴答作响的滴水桶,问道。 东古皱着眉头,看着学徒们不断递来的诊书,略略有些头痛。 他把他单令搁在一旁的几张诊书拿起来,递给白舜宇,并对其他几个考官说道:“这几位,他们的身子……” “哦?还真有带病来的?” 千水惊讶地看着东古递来一小叠的诊书,“看这样子还不少啊。我一直以为这一关全员通过呢。” “欸,如果不是带病的,他们也没什么可以进献的人了。” 东古无奈地说罢,对着众人不解地申请,叹了口气,“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东古抬抬手,示意他们看后再说。 千水也是好奇地探头看向白舜宇手中的信纸——有什么病会让神医东古为难呢? 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这……” 白舜宇连看两张之后,匆匆翻看后面几张,每次都只是扫一眼名字而已,但这只看名字就有够他震惊的了。 众人见此也是不说话了,这五张诊书,皆是来自同一个氏族的公子,而能有五位公子之多的氏族也就只有南宫氏族了——他们五位全都患有一种病,心疼病。 “怎么会这样?” 白舜宇焦急地问道,如果说是这样,那南宫氏族将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入到第二关去。 东古摇摇头,“怕是他们氏族世代相传的病。毕竟他们五个不是一脉传承,却都是有这个病……” “这要紧吗?” 白舜宇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说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疾病就通融通融让他们过了。 毕竟如果南宫氏族一个都不要的话,南宫家的人颜面何存呢? “其实这病也没什么,他们都还年轻,这病也不经常发作,像年级小的九清公子配合我的针灸术还是有希望治疗的。” 东古为难地说着。 不等白舜宇咧出笑容,东古就立即粉碎他欲笑的念头,“可是这也只是有希望而已。心疼病藏得很深,像他们这打从出生就带着病的更是难治。倒是不传染,可是帝君娶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一句话堵住了白舜宇要说的所有话。 是啊,帝君娶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为了绵延后嗣啊! 如果他们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带病的,那还不如不生。 可是不生,那娶来做什么? 这不是浪费宫中的资财么。 “呼……” 白舜宇幽幽地吐了口气。 千水看他们一筹莫展的模样,笑了笑,“欸,多简单的事让你们搞复杂了。”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突然都用那种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北国谁人不知二王爷鬼点子多啊,这时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吧! “听我的,五个人,有希望的留下,没希望的遣送走。他们既是出身南宫这样的大氏族,是必会知道他们在宫里的存在根本就是个错误,所以把他们这身子骨不好的全送回去,他们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千水用眼神止住了想要打断他话的白尚宫,继续说道:“所以呢,我们留下九清公子,也算是对它们仁至义尽了。他们应该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 “至于南宫九清是否真的可以治愈、治愈的希望有多大其实没那么重要。你们要知道,一国之君娶个媳妇岂是单单只为了后嗣么?拜托你们留意一下这个南宫九清的身份,他可是南宫家长房的嫡出长子。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破,当下都是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南宫家长房嫡出长子,那意味着他将拥有整个南宫家的势力,有了他,帝君的羽翼就更庞大了。 “可是,那要怎么记录呢?” 童宫正看着他,问道。 千水转了转眼睛,笑道:“统统不合格,不过南宫九清背后注明可治疗,所以也给他同其他人一样,加一分。等会儿将他们留下,说明即可。” 童颍才看了一眼白舜宇,见白舜宇点头,这才应到:“是。” 说罢,便是提了毛笔,在记分簿上的空白之处添上了几笔。 “好了,记了这个还有吗?” 白舜宇再次问道。 童颍才看了一眼记分簿,“还有两个,最后一组了,记完就没了。那个,王爷,您进献的公子再不来可就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一声深沉悠远的钟声就从那遥远的山上传了过来,涤荡在每一个人的心田。 “得,王爷,时间到了。” 白舜宇无奈地看着千水。 千水匆匆扫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地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狂儿怎么还没来? 千万不要又出乱子才好……“王爷?” 白舜宇开口提醒道。 千水回过神,“啊,反正王兄还没到,还有一点时间……还是不好,欸,算了,你们直接组织他们站好恭候王兄吧,我和东太医在此等候就好了,一会儿让东太医亲自为他诊脉,这总可以的吧?” “那他要是还没来呢?” 童颍才不苟言笑地问道。 其他考官心里一笑:这得罪人的话全让童颍才说了。 千水白了他一眼,“那就算他弃权!不破坏你们规矩。” 其实千水哪里肯这么轻易放手,无非就是赌帝君知道自己举荐的人是狂儿之后会破格纳他,或者千下对众人恐吓一番,硬是把狂儿塞进宫里。 当然了,这只是自己的备选方案,能走正规渠道,还是要配合宫里的规矩的。 “嗯。” 童颍才丝毫没有察觉地轻轻应了一声,险些把千水气得背过气去。 他真是半分钟也不想和童颍才这种木头人说话了——真不知道他这么不通情达理、这么不懂人情世故,是怎么在这个北禁城中活下来的。 白舜宇笑了笑,对童颍才微微一招收,“咱们还是走吧,让二王爷和东太医在这里等吧。” “是。” 童颍才微微躬身应到,跟着白舜宇一行人便是重新回了二楼。 此时众位小主已是都准备好了,站在庭院之中静静地等候着,视线一直对着二楼空自摇曳的珠帘。 突然,几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珠帘之后,令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考官们这是到齐了吗? 要宣布结果了吗? “诸位小主,” 白舜宇提着声音说到,“第一关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的身体都还不错。只有个别的几个人……” 白舜宇这话锋一转,众人皆是摒住了呼吸。 而站在前面的南宫家五人更是略显惭愧地缩了缩脖子。 白舜宇叹了口气,为了不让南宫氏族难堪,他决定换一种方式来宣布结果,“下面我念到的,都是通过的,你们可以在太医署门外等候,等会儿帝君来了,就去下一个考点。” “是。” 众多阴柔声齐响,听得白舜宇不禁打了个激灵,对童颍才虚手一挥,“你点吧,我还是下去陪二王爷他们去。” “我也去。” 其他考官纷纷追了上去,独独留下一个童颍才应对着三百多公子。 而楼下的千水不停地焦躁地徘徊着,时不时看一眼屋外越来越少的人群,心中催促道:狂儿,千下,你们快点来啊……新读者:马来西亚读者(ip.115.164.**)。 感谢读者fionooi82收藏(maybe就是马来西亚读者)。 新读者:江苏省扬州市读者(ip.114.230.*.*)。 Love U。 本书来自 第二十五章:名字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们就此错过,我的下一段命运会在何处开启。 (w W W. V o Dtw . c o M)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庭院之中的人数就只剩下淅淅零零的几个人了。 再看看,庭院之中就剩下南宫家五公子了。 “这个,这可怎么办?谁去说?” 白舜宇皱着眉头,扫视着一圈的考官,无奈问道。 “这,我是做不来了。” 司马尚宫缩缩脖子,退到一旁。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为难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竟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千水。 还正在忧心伤狂的千水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被众人这么看了片刻,他突然回过神,警惕地叫道:“喂,欸,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嘿嘿……” 众人意味深长、不怀好意地笑着。 千水颤栗了一下,“喂,你们不是想让我去说吧?” “二王爷,这方法也是您想的,我们去说总归是无法尽能表达您的意思的。” 白舜宇说着恭维的话。 “不、不是,你们事先也没说谁出了主意就要谁去实践吧?” 千水咽了口唾沫。 几个考官笑着看他,不语。 “得,算我倒霉。” 千水甩甩手,无奈地摇摇头上二楼去了。 站在珠帘后,千水看着五位挺拔地站着的姮子,叹了口气,对一旁为难地拿着记分簿的童颍才说道:“你也下去吧,让我和他们说。” “是,二王爷。” 童颍才躬身告退,只留下千水独自看着这同病相怜的表兄弟五人。 南宫九清仰着稚嫩的小脸,看着珠帘后更换的人,小声地对身旁的南宫鸣说道:“大哥,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南宫鸣摇摇头,“总是会留下一个的。” “一个?” 南宫九清嘟着嘴,“不要,肯定不会只留一个人的。他们要是留下哥哥一个人,还不如我们都走啊。” “我们说了不算的。” 南宫鸣看着他。 “怎么?小弟,你一开始不是很想来的吗。” 南宫沛笑着低语道。 “我是想我们都在一起啊。” 南宫九清撅嘴看了他一眼,旋即负气地仰着头凝视向珠帘后的黑影。 千水吸了口气,清咳两声,令南宫五人皆是专注地看着他。 “……” 千水无奈地抓住衣袖,故作权威地说道:“几位都是南宫家的,没点你们的名字,想必你们都是知道所为何事的。” 除了年仅十三的南宫九清之外,其他的南宫四人皆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千水。 南宫鸣更是在心中喃喃起来——他说这话,是一个也不留的意思吗? 族长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来宫里,第一大事就是为北国皇室繁衍健康的后嗣,” 千水着重咬了“健康” 二字,看到五人难看的神色,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恶棍,但是没办法,还是要继续无情地说着,“所以我们第一关的结果不容商量,没过就必须淘汰。不过,” 本是心灰意冷的五人听到千水最后的转折,不禁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眼中闪烁着些许光芒看着他。 “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是可以治疗的。” 千水此话一出,五人皆是相互对视起来。 治疗? 他们从出生之时就被告知要一世受这病痛折磨,治疗——是他们从未敢奢望过的词语。 如今听来,好似天方夜谭。 “太医署中有一位神医,东古东太医,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他自己研究了一套针灸术,配合其他的手段,是可以治疗你们这个病的。” 五人以前所未有的殷切目光看着千水,那种期望甚至超过了想要留在宫中的愿望。 毕竟想要进宫不过是因为他们肩负着家族使命,而想要治愈这个病却是他们发自心底的呼求。 千水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你们别这样看我,我都说了,只有一个人可以治疗,因为你们的年龄太大,错过了治疗的时间……” 瞳孔中渐渐失去光彩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茫然的南宫九清——如果是因为年龄的话,那这个唯一可以被治疗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弟了。 “大哥?” 南宫九清被几个哥哥看得更加不知所措了,他还没有理解千水所说的话的含义。 “根据我们的商量,决定让这个有希望治疗的南宫九清留下,也算是对你们南宫家有个交代。好了,南宫九清可以出去列队了,至于你们,等他们走了,你们再出宫去吧。” 说罢,千水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去,走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千水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辈子就没干过这么绝情的事。 “什么?” 南宫九清惊讶地叫出声来,“我不要,我不要自己留下!” “唉。” 南宫鸣同情又羡慕的看了他一眼,“九儿,乖,出去吧。” “我不……” 说着,南宫九清那青涩的眼眶中就滚出豆大的泪珠来,啪嗒啪嗒地落着。 “九儿,你应该高兴啊,起码,你的病……” 南宫柳梢温柔地看着他,只是后来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知道这个病还可以治的话,自己可能也不会这么难受。 “我不要,我宁愿生病,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南宫九清蹲在地上哭着。 南宫柳梢揉着他的头发,俯身下去对他微微一笑,“九儿长大了,不能再哭了。这个宫里……” 南宫柳梢抬眸看了一眼太医署外通关的姮子们,发现时不时地就有人好奇地回眸,他温柔的眼睛渐渐地变得认真,说道:“需要你坚强,才能活下去!” “可是……” 南宫九清仰着惹人怜爱的小脸,让几位哥哥看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好了,别可是了。快出去吧。” 说罢,南宫鸣背过身去,再不看他。 三人见南宫鸣如此“狠心” ,也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南宫九清。 “哥哥……” 南宫九清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要把几位哥哥的心都融化了,可是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小弟需要坚强,从他入选那一刻开始,他便再不是孩子了。 “呜~我知道的,九儿不能任性,我知道的……唔咳,呜呜~” 南宫九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他虽然只有十三岁,虽然他很想任性地离去,可是他知道,自己需要在这个宫里,保护哥哥、保护家族的安危。 又哭了两声,他哽咽着说:“那我走了,哥哥们保重。” “咚!咚!咚!” 南宫九清连叩三个响头,哭着站起身子,“哥哥们,我走了。” 说罢,便是抹着眼泪忍住泪水向太医署的殿门迈去。 几个哥哥是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孤单瘦小的身影独自地去迎接那未知的挑战——“我们是不是太狠心了。” 南宫柳梢温柔又伤感地问道。 “总是要经历的。” 南宫鸣皱着眉头,凝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帝君驾到!” 南宫九清刚站在队伍后面,队前便是一道洪亮刺耳的声响传来。 帝君来了? 众人心中敲着锣鼓。 话音刚落,一队浩浩荡荡地人马便是停在了太医署前。 “那就是帝君吗……” 众人怀着期待的心情看着那队伍之中的皇辇上坐着的穿着黑服恍如冰山一般阴冷的男子,只见他正看着远处端直站立的三百多个姮子,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队伍之中的安初听到帝君来了,兴奋地仰起面容,却不得不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心情,保持着如同往日一般温柔却清冷的神情,默默地看着帝君。 那双蓝眸在人群中似乎格外的刺眼,帝君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双放着温情的眼睛。 “是他……” 帝君匆匆避开视线,暗暗地喘息着。 对伤狂的感情让帝君觉得自己对安初好似一种背叛,而这种背叛压得他无法呼吸。 “考官呢?” 帝君尽显常态地冷声问道,借开话题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时太医署的一个太医迎了上来,经过帝君许可,来到帝君的轿辇旁,对帝君耳语道:“二王爷提议让大家都不要露面,避免他们作弊。” “哦。” 帝君扫视了一遍公子们,“都检查完了吗?” “呃……” 太医为难地看了一眼太医署。 “怎么?这么些时辰都不够你们做事的吗?” 帝君冷声问道。 他只觉得安初好似在人群中正看着自己,却又无法看回去确认那视线是否焦距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否可以一直瞒下去? 太医战战兢兢地缩回脖子,急忙辩解到:“不是的,是……” 太医的欲言又止搅得帝君一阵心烦,币元注意到帝君皱起地眉头,立即好心提醒太医道:“宋太医,你只管说,帝君不会怪罪的。” 宋太医偷瞄了一眼帝君,见他默许了,这才道:“呃,启禀帝君,这些本来记在名册上的,都是检查完了,可是二王爷他加进来的那个逍遥府公子还没到,所以……” “逍遥府公子?” 帝君冷眼看着他。 “是、是那个童宫正这么念的,他们都是听到了的。” 宋太医缩着脖子,随手指了一下在站的众人。 “名字呢。” 帝君冷声问着。 宋太医擦了两把冷汗,慌张地答道:“童宫正没有念,似是也不知道的。” 新读者:安徽省合肥市读者(ip.120.210.*.*)。 日本读者(ip.106.169.*.*)点击过三千了,照这个趋势,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要日更两章了啊……Love U.本书来自 第二十六章:收吗 - 夫君在北 - 胤修 “哦?”帝君眯起眼睛,看着太医署中药房微闭的房门。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仿佛是他知道千水就在那门后偷看一般。 “臣说的都是实话。” 宋太医以为帝君不相信自己的话,又紧忙补充了一句。 “嗯。” 帝君随意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挥挥手,“那他既是没有来,就算是他弃权吧。进行下一关吧。” “啊?” 宋太医也是一愣,但被帝君犀利的目光扫了一下,立即如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好好好,臣这就安排他们去下一个考点。” 说罢,宋太医便是匆匆赶到三百多位姮子面前,高声道:“诸位小主,可以去下一个考点了。” 正说着,几个宫侍带头便是要领着这三百多人的队伍向左行去。 “啊,他们要走了!” 躲在药房门后的千水抓着头发,焦急地说道。 “唉,二王爷,咱们还是走吧。” 东古叹了口气看着他。 “不行,我要去拦住他们。” 千水自顾自地说着,说罢便是冲出门去。 几个考官在后面想要劝说,却哪里有千水的速度快,只见到千水几乎一个箭步飞身出去,落在了太医署门顶之上,不由一拍额头,大叫“暴露了” ! “王兄!等等!” 众人皆是被这一声吸引过目光,抬眼看去,只见穿着一袭白衣、带着几分侠客气质一般的男人立在那近三米高的殿门之上,不由窃窃私语起来:“那是二王爷吗?” “看这架势,应该是了。” “唉,我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说什么呢!还想不想进宫了。” “……” 帝君扫了一眼正在议论的人,旋即冷眸一抬,看向千水,问道:“为何?” “我。我举荐的公子还没有到。” 千水焦急地说不出话来。 在不确定那些抓走伤狂之人的意图时,在不清楚是谁要害伤狂时,在伤狂还没有高调的出场之时,他怎么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伤狂的名字的——毕竟敌人在暗,一切都还是未知。 本想给帝君一个惊喜,如今看来,却是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时间已经到了,他既是未来,说明他也并不想来。孤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也不想强迫什么人。不来,就别来了吧。” 帝君似乎对千水进献的那个神秘之人半点兴趣都没有,随手一挥,让币元发号施令。 币元一躬身,转而喝道:“出——发!” 一声令下,所有人的步子迈开,千水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一道阴柔妩媚的声音划破天际——“本王不在,你们好生性急啊!” 众人皆是抬头看去,只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飞身而至,一人有着摄人心魂的红瞳、一人有着清澈动人的蓝眸,他们挽着玉手,正向众人飞来。 “邪君!” 有人克制不住恐惧,惊恐地喊出声来。 而站在门顶之上的千水则是松了口气,笑了。 “那是……” 人群之中的安初眨动着他的蓝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那天外来客。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帝君竟是激动地站起身来——原来那飞身而至的正是一袭红衣、风华绝代的邪君千下和一袭白衣儒裙、美若天仙的赤子伤狂。 “伤、伤狂?” 帝君的黑眸之中流转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紫色的唇瓣竟是有些发颤。 “帝君!” 伤狂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的男人。 千下暗暗地叹了口气,笑着带伤狂飞到了帝君的身侧,众人皆是退了几步,面露惊色,但千下恍如众人都不存在一般,问道:“帝君,敢问此人你收吗?” 帝君还沉浸在见到伤狂之时那一瞬的震惊之中,被千下如此一问,他竟是有些尴尬了。 “那个逍遥府公子就是伤狂么?” 帝君冰冷地声音透着几分高兴的语调。 “那当然了。” 千水飞身而至,三兄弟正好围站在伤狂的四周,“你以为那是什么人都能从我逍遥王府中出来的么。当然是要狂儿这般绝世的佳人才可以。怎么样?收吗?不收我们可带走了啊。” 帝君也不顾旁人的视线是否盯着自己,他一把抓住伤狂的小臂,问道:“你可愿意留下做孤的帝妃?” “我……” 伤狂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他当然是愿意留下的,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这可是他从未敢奢求的梦啊。 “啊,王兄,你这样直白真的好吗?” 千水酸溜着皱鼻道。 千下轻笑了两声,看伤狂娇羞的模样,他心中虽是不舍,却也为他高兴,笑道:“帝君莫要问了,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参加初选,在你后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你还问这话,倒是有几分赶走他的意思哦。” 帝君冷眼看了他一眼,旋即冰冷的眸子盯着伤狂,认真地问道:“千下说的,可是真的?” 伤狂微微地点点头。 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对于水刑的恐惧,只要假以时日,努力克服,应该还是有希望……“好,既然你愿意,孤自会为你留一个封号,这形式的东西,你不参加也罢。” 帝君很随意地说道。 一旁的众人一脸黑线,这后门走得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我,” 伤狂突然抬起头来,正对上帝君那深邃的眼眸,又匆匆低下头去,娇声说:“我想参加……” 帝君一愣,看了一眼千水和千下,见他们也是一副无奈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挥手道:“好吧,既然你想参加,就去玩玩也是好的。” 伤狂的睫毛微微地扇动了两下,他有点失落。 因为帝君从来也没有相信过自己的实力,准确地说,他从来也不了解自己。 去谓学堂做辅学先生是这样,做无伤臣参政是这样,现在参加初选也是这样,帝君从来也不相信自己会赢、自己会做的好……“怎么了?” 帝君与千下被伤狂那一丝地情绪牵动,不约而同地问出声来,搅得一旁站着的千水只觉得十分多余。 “没。没事。” 伤狂微微一笑,心中暗下决定,他要在初选之中,凭借自己的实力坐到帝君的身边。 “哦,那就好。等你玩够了,孤在和你好好说说话,现在还有很多人等着……” 帝君看了一眼安初所在的方向,见他随意地看着别处,心里突然如释重负一般。 “嗯,好。” 伤狂笑着点点头。 帝君叫来宫侍,让他们为伤狂在前排找个位置,但不开眼的宋太医这时又是插嘴道:“可是帝君,他还没有检查身子……” “嗯?” 千下红眸魅惑地看着他,阴柔地问道:“你不知道本王是神医吗?他的脉象本王亲自号过,你敢说有错吗?” 宋太医看着逼近他鼻尖的绝代美颜,额间渗出涔涔的细汗来,他颤栗着声音、结巴地说道:“我,臣,属下……唉,学生不敢置疑先生。三王爷的医术绝冠天下,自是学生不敢企及的,您说他没事,他便是没事的。” 千下红袖掩嘴一笑,“可别了,我什么时候收过你这么丑的学生。我花园里的一颗狗尾草都长得比你俊美。” “呃……” 宋太医尴尬地看了一圈众人憋笑的神情,忍住邪火赔笑着退了出来。 帝君无奈地瞪了一眼千下,“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说大臣了,起码比喻的草名要好听些。” 伤狂笑了,他被帝君那没有感情起伏的话逗乐了。 帝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指向宫侍,“你快跟着他去吧,还想不想参加初选了,在这看热闹。” 伤狂咬住下嘴唇,呵呵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了。” 说着,他便是跟着向帝君告退了的宫侍走向了人群。 三百二十二位姮子的视线皆是看着他,当伤狂眉心处的“伤” 字被他们看清,他们激动地惊呼出声——“天啊,他就是那个无伤臣!” “哦,难怪帝君他们看到他都这么激动啊。” “还不知道吧,他可是北国渡劫之钥呢。” “我们岂不是胜算又小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要参加初选啊。” “什么?无伤臣入了内宫,就不能参政了啊。” “那又怎样,你没看到帝君刚才见他的神情吗,分明是喜欢他……” “……” “喜欢……” 人群之中的一双美丽而深沉的蓝眼睛轻轻地眨动了一下,兀自咀嚼着刚才旁人说的话。 在他的记忆中,伤狂已是死在了那一堆乱石之中。 自负如他,一个多月竟是都没有回去确认过这个“事实” 。 而如今,自己怕是要遭受苦果了……“伤大人,您请。” 宫侍站在一辆宽敞开阔的马车边,恭敬地摆出请的姿势,笑道。 原来第二考场是御膳房,距离太医署还有些距离,所有的考生皆是要乘着马车去的。 这马车队伍早在公子们来到太医署点名之时就备好候在偏道的,现在伤狂这身份明显高人一等,所以宫侍便是引着他头一个上了车。 随后三百二十二位姮子也纷纷上了马车。 宫侍高呼骑乘,由伤狂坐的头车带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是想御膳房驶去。 其后的帝君仍是站立在原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队竟是有些恍如身在梦境般的感觉。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七章:比试(1)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你问我,我一生会爱几个人,我只能告诉你:不止一个。 品书网 www.vOdtw.com“王兄?” 千水见帝君在发呆,不禁轻声唤道。 “怎么?” 帝君似是略带慌张地问道。 千下笑了笑,似是窥探了帝君的心意一般,高深莫测地挽着嘴角,“王兄觉得这是个梦?” 帝君缓缓地点了点头,眯眼看向已经有些模糊的车队,“孤没有想过,他会在这时候回来,甚至……孤都以为他回不来了。” “这不是回来了,还说这些伤感的话做什么。” 千水强作坚强地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以为这只是一场美梦,一旦醒来,狂儿又是不知流落在哪里去了。 “唉,看来这不到最后一刻,真是不好说啊。” 帝君悠悠地叹了口气。 千下见他神情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帝君,你是不是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 “嗯?” 帝君看着他。 千水对千下暗暗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然而帝君却并没有生气,看了看四围的宫人,见他们早就因为千下的缘故而退避三舍,这才放心地说道:“其实孤也想过很多遍这个问题,对于伤狂,孤真的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孤开始以为,那不过是因为他是孤的无伤臣,所以才会对他有一种信赖感。” “可是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孤常常问自己,如果他不是孤的无伤臣,自己会杀他吗?还会这样想他吗?” 帝君顿了顿,这些私密的话,他从来没和人提起过。 如今对自己的亲兄弟兼情敌讲起来,更是怪异。 可是千下和千水听得很认真,让他的尴尬也是少去了几分,继续说道:“结果孤推想了很多遍,换了很多中场景,他却还是迟迟停留在孤的心里。” “孤不知道那是否可以称之为感情,也不知道他在的日子孤是不是会每天都开心,可是孤知道的是,如果他不在,孤永远也不会开心。” “王兄……” 千水显然是让帝君一番的言辞戳中了心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心底里反复挣扎盘问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狂儿。 那是一种极度折磨的思考,在感情上,越是想,就越是看不清。 “既是如此,你刚才为何又那么惆怅的感慨?” 千下并不理解帝君的心思。 因为他的目的和所有的动机都很单纯,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本王喜欢的人是伤狂,谁让他不幸福,本王就让他永远都笑不出来。 帝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千水,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冰冷的声音透着几分苦涩,“他来了。” “他?” 两个人明显地愣了一下。 伤狂吗? 他分明就是自己二人将他送回来的啊,刚才帝君不也是看见了吗,还说这一句不是有些奇怪的吗? 可是如果不是说伤狂,那还能说的是谁? 帝君这辈子放在心上的人就那么几个,掰着指头都能数完,而且其中的大半现在就在他身边站着。 难道是? “那个孩子?” 千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能让帝君感触这么深、又不在身边的人,还能有谁。 千下被这么一点,也是突然反应过来,“帝君,不会这么巧吧?” “……” 帝君也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十四年了,他一点音讯都没有,怎么可能这时候出现呢?什么时候的事?他人在哪?” 千水如连珠炮一般地问道。 帝君摇摇头,“孤也是才知道的。他就在这次初选的人次的当中,沅香会抓他来的。” “什么?” 千水和千下几乎是异口同声。 “帝君,你不会相信这么巧合的事吧?就算是命运的安排,也不会是这么巧合吧?就这几天,他就莫名其妙地出现?” 千下是力保伤狂的,他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孩儿会是伤狂得到真爱的最大阻力。 千水也点点头,“是啊,我总觉得这事……” “孤也不傻,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帝君眯起眼睛,“不过听歌轩的描述,他不会是假的。” “欸?谁说他是假的了。” 千水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件事就咱们和歌轩凰龙币元知道个大致细节,他拿什么造假?在说了,你不是说还给他留了信物么,回头见到他,拿出来一看便知。” 帝君点点头,这时看到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千下,有些为难,“千下,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带走他还来得及。” 千下一听这话,眸子一抬,红眸紧紧地盯着帝君的眼睛,“你觉得本王带走他,他会幸福,本王还会带他来这里吗?” 帝君沉默了。 “本王不管他是真是假,帝君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就是无论何时何事,都不能让他在你这后宫受半点委屈!” 千下眨着长长地睫毛,毋庸置疑地说道。 帝君没有说话,因为未来的事他不知道,轻易的许诺不是他的作风。 “这也做不到吗?” 千下有些失落地看着帝君。 帝君思虑片刻,说道:“孤只能答应你,无论何时何事,只要不威胁北国,就算他做错了,孤也会站在他那一边。” 千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已经是帝君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他身上还肩负着这个国家。 “欸,好了好了,气氛好严肃啊。” 千水打着哈哈乱搅和着气氛,“咱们快去御膳房看狂儿做饭。我还没见他下过厨呢。” “好啊。” 一听这话,千下也是来了兴趣。 帝君虽然没这么欣欣然地应下,却也是十分好奇伤狂做菜时的模样,淡淡地说:“走吧,一起去看看。” “你不坐轿辇了?” 千水深意地笑了笑。 千下也是笑了一下,他小时候经常听千水讲帝君乘轿辇的故事。 说他是上轿绊门、坐轿不稳、下轿失神,所以对做轿辇有了阴影——这也是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为什么很少人见过他乘坐皇辇的原因。 其实这一切都要源于帝君年幼时体弱多病、站立困难的这个事。 后来帝君学习了武功,身子骨渐渐硬朗了,可是那该死的轿辇“病” 却是没有治好。 也亏得帝君轻功了得,比轿辇跑得还快,所以这也成为了他在外对人解释为何不做轿辇的挡箭牌。 “你想坐就去吧。” 帝君冷冷地说着,一点也没有千水想要营造的幽默的感觉。 “嘿嘿,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敢坐做王兄的轿辇呢。” 千水尴尬地笑笑。 虽然习惯了帝君这么多年,可还是不得不拜倒在帝君他大事小事几乎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处理问题之面容中。 “不坐就不坐吧。” 帝君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千下悠哉地甩过红袖,对千水掩嘴一笑,“二哥,叫你多嘴。” 千水撇撇嘴跟了上去,兀自埋怨着没人懂他的“用心良苦” ,惹得千下一阵媚笑。 御膳房在内宫的东南方向,在承欢殿的正东面,而太医署则是位于内宫的正中央,相距有些遥远。 不过帝君三人的脚程是极快的,早在车马队伍未来之时,他们便是已经站在了御膳房高高的楼台之上。 “参见帝君!二王爷……三、三王爷。” 御膳房的人见是帝君来了,匆匆出来行礼,却是被千水、尤其是千下的到来搅得有些不知所措。 帝君冷淡地应了一声,“起来吧。” “谢帝君。” 众人起身对着三人一一拜过这才起身。 站在最前方的孟匚惑尚食上前行了一步,鞠躬问道:“帝君与二位王爷可是要在此观试?” 帝君微微点了点头,孟匚惑立即回身命人搬了三张精致的太师椅来。 帝君三人坐下,向楼台之下望去,这里已经搭建好了三百二十七张灶台,准备好了所有的餐具锅具和各种调味料。 乍一看去,倒是十分的隆重磅礴。 约莫片刻,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便是来了,其后跟着币元带领的皇辇队伍。 “参见帝君!帝君万年!” 众位姮子下了马车,依次列成队伍,半蹲行礼,齐声呼道。 帝君遥遥地看了币元一眼,币元立即会意,停下向帝君奔来的步子,在姮子队列边高呼道:“平身——” “谢帝君。” 众人面带微笑着起身。 而这时,考官们已经从后门进到了御膳房中。 他们不知从哪里搞来几顶斗笠,竟是都蒙着面来了。 帝君微微侧过头对后面道:“白舜宇!” 刚站到门边的白舜宇一愣,旋即心道还是瞒不过帝君啊,根本不回头都知道我来了,唉……想着他不敢迟疑,立即躬下腰,“臣在。” “开始吧。” 帝君淡淡地吐道:“就当孤不在,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是。” 白舜宇挑了挑眉毛,直起身子来,绕过帝君行了出来,尾随着他的是另外九名考官。 “诸位!” 白舜宇一声高呼,将众人的目光皆是焦距在了他的身上。 他满意地微微一笑,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有三百二十七张灶台,是你们的第二考场。没什么悬念,你们的第二场比试就是制作膳食。” “相信你们当中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考试的大致题目,但还有人很迷茫,我在这里就再说一遍也只说一遍,你们留心听着。” 白舜宇微微上前挪了两步,将自己的位置突显出来,继续说到:“第一关检查身子你们已是通过,接下来就是贤良淑德、琴棋书画八关的比试。” 唉,新版一出,推荐位置变动,点击又变回一天星星点点的景况了……说起来,诸位四下里和朋友推荐推荐呗? (多希望是土豪……)。 好了,今天废话到此结束! Love U.本书来自 第二十八章:比试(2)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是我傻,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贤良淑德,在这里,说白了,就是‘三从四德’。三从,不谈,也并不是我们比试的重心;四德,讲究德言容工,也就是品德、辞令、仪态、姮工(可理解为‘女工’)。那么这些具体要怎么考呢,毕竟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了解的。” 白舜宇卖了个关子。 见到有人是一脸困惑的模样,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就煞费脑筋,想了个速测法。” “品德,怎么看呢?” 白舜宇下了两级台阶,把玩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截葱白,故作玄虚地笑了笑,道:“从你做的膳食里看!或许你们不解,毕竟这属于姮工的范畴,怎么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呢?” “这就是一个深度的问题了。” 白舜宇笑笑,“真正的厨师能品味膳食中含有的感情,就好像书法家看一个人的字一般,见字如见人。我们也正是通过这个,来品味诸位的德行。” “所以你们不要以为只要做的美味就可以通关,毕竟这不是在招厨子,你们也不要太过于天真。那又有问题了,膳食多种多样,怎么做才算是公平的较量呢?为此,我们专门设定了题目。” 白舜宇笑笑,扫过众人的面容。 “你们进宫就是为了服侍帝君,所以这次的题目我们选择了帝君最爱吃的六样东西,当然,你们只用选择其中的三样来做——” 这一句话,牵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毕竟有人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这个男人的胃、白舜宇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每双眼睛都牢牢地盯着他,他笑了,“其实很简单,分别是芦笋鲜虾粥、菱角糯米糕、老醋蛰头、醉蚌肉、冰糖雪莲、板栗烧菜心,怎么样?不难吧?食材就在你们左手边,看!” 顺着白舜宇的视线,众人果然看到了一间敞开房门的屋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放着些许食材。 门楣上挂着一张漆黑通透的匾额,上书三个金笔大字——“膳渊房” 。 “你们可以尽情的拿,等下我宣布开始,你们就可以进去挑选食材。这也算在总时间里哦,所以你们要快一点。” 说着,白舜宇走下台阶,向左边走去,那里放着一张香坛和一面巨大的铜锣。 “时间截止到这根香灭掉,大约两个时辰,” 说着,白舜宇对早早候在香坛边上的宫侍点了点头,直到爬上去点了香,白舜宇这才笑着拿起鼓槌道:“现在,开始吧。” “咣——” 最先动的是夜辛昀,他似是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到了膳渊房门前,没做停留便是走了进去。 紧追其后的是几个京郡大官家的与他身份相当的州牧知府之类家的公子,然后是些地位低的公子。 总之是陆陆续续的依着身份都进了膳渊房。 虽说伤狂本是站在队伍前面,理应排在前面进去,但他又像是在贫民船上一般,仍是等到了最后,甘愿将机会让给别人。 虽然受了许多折磨与摧残,但他的心地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你怎么不去啊?” 听到一道满含好奇的稚嫩声音,伤狂心中一颤,蓝眸回转,一个瘦小可爱的孩子跃入他的视野。 “你是哪来的孩子?” 伤狂微微一笑,问道。 孩子嘟起嘴,“哼,人家十三岁了,才不是孩子。” 伤狂一愣,看那孩子一副**岁的个头和模样,哪里像个十三岁的少年,不禁问道:“那你也是来参选的么?” “是啊!” 少年可爱的酒窝深深地陷了进去,不过旋即他又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可惜哥哥们都被淘汰了。” “哥哥们?” 伤狂蓝色的眸子看的少年一阵感动,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大哥哥好像自己的柳梢哥哥一样——好温柔。 “嗯。我们来了五个人呢,可惜就剩我自己了。” 原来少年正是南宫氏族唯一存留下来的南宫九清。 “为什么呢?他们病了吗?” 伤狂同情地看着南宫九清。 “嗯,太医说只有我可以治疗,所以才让我留下。可是我好想和哥哥们在一起。” 南宫九清说着,那眼眶竟是又红了。 伤狂立即掏出手帕递给他,安慰地说:“你也说了自己不是孩子了,所以,即使哥哥们不在了,你也要坚强啊。” 南宫九清仰着微红的脸蛋,看着伤狂,只觉得那漂亮的蓝眼睛似乎会说话,让他一阵心动,“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当我是你哥哥好吗?” 伤狂真诚地眨着眼睛。 他想到了璞儿,那个八岁大的孩子,他的十三弟。 分别这么久了,偶尔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真的可以吗?” 九清期待着望着伤狂。 伤狂微微一笑,揉揉他的脑袋,“当然了。” “那我以后叫你伤哥哥好吗?” 九清继续天真地问道。 “伤哥哥?” 伤狂一愣,正想问这孩子怎么会认识自己,但旋即想到自己眉心的印记,也就释怀了,“好吧,你喜欢就好。” “真的吗?九儿好高兴啊。” 九清兴奋地跳了起来,搂住伤狂的腰肢,调皮地磨挲着。 伤狂无奈地笑了,“好了好了,咱们还要比试呢你忘了。” “啊!” 九清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事,不禁看向那根对他来说看起来就像要通天的已经点燃的香柱,惊叫道:“我忘了,伤哥哥,我必须要通过初选的。” 还不等伤狂问他,他就想膳渊房跑去,喊道:“我先走了!” 伤狂看着九清奔跑的样子,欣慰地笑了。 这时已经有人挎着竹篮带着食材出来了,伤狂愣了愣,还没有开始自己就要被别人比试下去了么? 这样想着,他也是大步迈开,向膳渊房行去了。 而楼台上的帝君三人已是看他半晌了,见他终于向膳渊房走去,这才舒了口气。 “我以为他临时变了主意,不要参加了呢。” 千水靠在椅背上,笑着说。 “切,你没看到只是那个不开眼的小孩儿要耽误他的时间吗,真是讨厌的孩子。” 千下撇嘴咒骂着。 帝君静静地在看着膳渊房的阴影中消失的白影,淡淡地说:“参加与否,结果怎样,他都是孤的。” 这一句话一出,千水千下皆是不语了。 虽然这话刺耳扎心,但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们不禁都是向那扇逆光的门看去。 伤狂刚一进入膳渊房,就被膳渊房的庞大震惊了。 在外面只是看到膳渊房的房门,一进来,却发现原来这扇门后,竟是足足有百里长宽的大“宫殿” 。 更让伤狂咂舌的是,这膳渊房中前后铺开三十道贯穿膳渊房的几案,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食材,三十条过道可以在此间自由穿梭来取用。 直达尽头,还有几个小型的池塘,里面大概是饲养的鱼类。 伤狂惊讶之余倒是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从左手边提过一个竹篮,迈步向深处行去。 早在白舜宇说出菜名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做些什么,所以选起食材来也并未有什么犹豫。 不过为了节省力气,他决定一口气走到头,从里面开始逐一挑选自己要用的东西。 第一样就是鲜虾。 这些池塘里面大都只有一种物种,所以如果要找虾的话,需要先找到虾池。 伤狂看到一堆人围着一个池子,还以为那是虾池,立即靠了上去。 “这是虾池吗?” 伤狂拍了拍站在最外圈的姮子问道。 “啊?” 那人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啊,谁会去虾池啊,虾很难搞的。这里是蚌池。欸,去去去,别打扰我,都抢不到了。” 说罢,那个人又伸着脖子像人群中挤去了。 伤狂无奈地摇摇头,兀自去寻找虾池了。 其实他是有些纳闷的,和帝君在一起的日子,用了那么多次膳,却没见过帝君吃蚌肉啊,怎么那个考官会说这是帝君爱吃的东西……走了几步,伤狂看到前方有一小堆人也是围着一个池子,匆匆跟了上去。 刚走到池边,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挽着衣袖用小鱼网在池子里捞着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仍是抨击了伤狂的心脏。 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一定是我认错了……伤狂的心跳得厉害,他又起那一声声的爆炸声,那巨石滚落的轰鸣声,午川那微弱的呼吸声,他的鲜血的气息至今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 “啊!” 伤狂正愣着,突然那人突然迅速地收回手,丢掉了网兜,一滴殷红的献血从他指尖流出,似是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皮肉。 一阵淡淡的腥味窜入了伤狂的鼻中,“你!” 伤狂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那人好像触电一般身子一震,来不及多管受伤的手指,“噌” 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 他仍是背对着伤狂。 伤狂抓住他的肩头,难以置信地试探性地轻叫了一声,“午川?” 只见那人身子抖动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面容就这样逼红了伤狂的眼眶。 本书来自 第二十九章:比试(3)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伤狂……” 午川最先开了口。 或许现在叫他安初更合适一些。 “你,你还活着……” 伤狂激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一旁捞虾的人忍不住看他们一眼,又匆匆低头做自己的事了——毕竟时间有限,不容八卦。 午川点点头,也是一副激动地说不出话的模样,“我还活着,只是你,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这话说的是午川的心里话,他真的是失策了。 “我没死,多亏千下他救了我。” 伤狂忍住泪水笑了,“我一直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我真是太、太高兴了。” 该死的邪君……午川心中咒骂一声,抹了两把红涩的眼睛,笑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等比试完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看着他的表演,伤狂一点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的蹊跷之事,反而是尽说都信了。 “好。” 伤狂低头一笑,突然想到午川受伤的手,他担心道:“那个,你的手……” 午川抬起手来看了一眼,只是食指被戳破了个小孔,随手摆了摆,一笑:“没什么大碍,那些小虾米还伤不了我。哇,你什么都还没取啊。” 见午川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竹篮,他不禁看向午川身旁满载的竹篮,尴尬地笑了:“是啊,我太慢了……” 说话间,捞虾的人皆是陆陆续续取了虾离去了。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一起努力吧。” 午川拍了拍伤狂的手,激励着他。 “恩!” 伤狂重重地点了点头,笑了。 他觉得似乎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了。 二人挽起袖子,相视一笑,各取一只小网兜捞起虾来。 “好了,我的食材都取完了,先走一步咯。” 午川微微一笑,“你要快点啊。” “啊,好。” 伤狂捞起虾,倒在一边的小碗里,放入竹篮,“我会的,你快走吧。” 午川走后,伤狂扫了一遍膳渊房中的人,已经是淅淅零零、没多人了。 他立即提起篮子,去取别的食材去了。 “恩?是他吗?” 一直盯着膳渊房门的千下突然叫出声来,出神的帝君和四下乱看的千水不禁看向他,“什么?” “那个。” 千下用下巴指了指膳渊房的方向。 帝君和千水同时看去,只见一个温柔清瘦的男人踏着莲步走了出来,他有一双动人的蓝眼睛,让人不由为之一振。 “嗯。” 帝君微微点点头,有些无奈。 “他跟狂儿……真的好像啊。” 千水惊讶地叫道。 帝君点点头, “是啊,如果不是知道伤狂的身份,孤那时怕就以为他是安初了。” “安初?” 千下微微一愣。 “恩,安之若素,复旧如初。” 帝君又想起把安初交给老人之时的场景,那一夜,自己离开了他。 “安之若素,复旧如初……” 千下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而千水则是关切地问道:“那王兄,你是希望和他复旧如初,还是和狂儿初建感情?” 帝君冷眼看去,“你少说两句孤不会怪罪你的。” “切……问问么。” 千水偷瞄了一眼千下,发现他一直盯着午川,没有要帮自己八卦的意思,也就缩回脖子安静地坐着去了。 帝君则是一脸凝重地看着午川,他也不知要怎么协调自己的感情。 等了一会儿,帝君侧头问道:“伤狂怎么还没出来。” “就差他一个了。” 千水睨了一眼后排空荡的四个灶台,无奈地说道。 这么长时间,他等得有些累了,倦意地靠在椅背上,脑袋晃晃悠悠地在千下肩头跌宕着。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千下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害得千水一个不慎,脑袋撞到椅子上,吃痛地捂住太阳穴叫着,“啊!你激动什么啊,在宫里能出什么事……嘶,疼死我了。” 千下似是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收了气势,也没管千水,径自对帝君道:“帝君,本王可不管,就算他没通过,你也要收了他。” 帝君淡淡地“嗯” 了一声,“孤本就没想让他参……” “啊!狂儿来了!” 正说着,千水突然指着膳渊房叫道。 顺着看去,果见伤狂提着竹篮走出来的身影。 伤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正看着自己,便是冲他们微微一笑,竟是搅得三人集体一愣,像是三个干坐着的傻子。 伤狂被他们的模样逗乐了,笑了笑,看准灶台的方向就是走了过去。 灶台的选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照出来的顺序依次排列三百二十七个灶台。 当伤狂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的四个灶台,他挨着顺序走到自己的灶台边,如释重负地放下竹篮——终于要开始竞技了。 这样想着,他扫视了一遍场中同自己一样怀着激动心情操刀的选手,心中一阵波澜,深吸一口气,便是开启了自己的下厨之旅。 为了节省时间,伤狂先是将蛰头浸泡在清水之中。 因为每个灶台只配了一缸水,所以伤狂仅仅舀了一瓢水没过蛰头便是将盆放在了一边。 刚放下盆,便是看到不远处的南宫九清。 他因为个头太小,在灶台边操作起来十分困难。 伤狂悄悄地看了一眼后面四围站着的考官,又抬头看了一眼帝君。 帝君不解地问道:“他想干什么?” 千下摇摇头,“不知道。” “我怎么看着他想走呢……” 千水话音刚落,便是看到伤狂的步子动了。 他在灶台上环顾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原来灶台最边上放着那切肉的圆木墩,正合他心意,不由分说地,伤狂便是抱起木墩向南宫九清走去。 “他去哪?” 有人问道。 宫侍刚要上前拦住他,却是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许动他。” 他们不由抬头看向帝君所在的方向,搔搔头,退了回去。 由于帝君是用内力传音,所以除了宫侍们众人皆是没有听到,好奇地看着伤狂要去哪里,不过时间有限,所以手下的动作也是没有停。 膳渊房的门早在伤狂出来之时就已经关闭了,众人实在不知他还能去哪里。 “无伤臣要干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后边的异动。 伤狂的举动引起了倒数第三排的午川的注意,他心里寻思着伤狂的用意,不知道他抱着一个木墩子能做什么。 见众人都时不时看他一眼,他隐隐间起了杀心。 就在众人被他吸引的时候,他竟然来到了一个够案板都吃力的孩子身边。 “那是什么人?” 有人疑惑地问着“邻桌” 。 “乡巴佬。” 被问的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鼻孔朝天地说道:“那是南宫家长房之子,南宫九清。” 虽说对方告诉了自己答案,可是他却不满意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嗤之以鼻地转过身去,继续切起自己的萝卜来。 “九儿!” 伤狂笑着叫道。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到的九清吓得手一哆嗦,好不容易够下来、刚拿到手机铁勺啼里哐啷地便是落在了地上。 他正要去捡,一只玉手比他更快的碰到了铁勺,交给了他。 “啊,伤哥哥。” 九清一看来人,心中的慌乱顿时烟消云散,一脸兴奋,“你怎么到这来了,欸,你抱着它来做什么?” 九清指着木墩子问道。 伤狂笑了笑,“我看你够不到灶台,就拿这个给你咯。” 说着,伤狂便是把木墩往九清脚边一放,拍了拍手表示完工,道:“来吧,试试看。” 九清感动地望着伤狂,哽咽了,“伤哥哥……你,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傻瓜,我是你哥哥啊,好了,快试试,行不行。” 伤狂笑着催促道。 九清用力地点了点头,跨了上去,轻松地握住刀、再放下,感觉高了几寸的世界令一切变得如此简单。 “太好了,伤哥哥,谢谢你。” 九清搔搔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还劳烦哥哥你来一趟。啊,你的灶台在哪里?我做好了可以过去帮你。” “……在那里。” 伤狂无奈地笑了笑九清的天真,指向自己的灶台,“不过你不要过来了,不然算犯规,你好好比赛,通过了记得请伤哥哥吃饭,哈。” 九清咧嘴一笑,“好啊。” “那我走了。” 说着,伤狂便是匆匆回去了自己的灶台。 而这时南宫九清身旁的灶台边上正在切蚌肉的男人冷笑一声,刻意用着让九清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唉,有的人还没进宫呢,就被别人的糖衣炮弹给俘虏了,人家能是真心的吗,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说到最后,他竟是毫不顾忌地就看向了南宫九清。 九清没看他,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食材。 其实在北国,姮子从五岁起就要学习造火煮饭,所以做菜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很难。 如果说要考量德行的话,那一定要用心去做。 这边九清匆匆忙碌着,伤狂也是马不停蹄地处理着食材。 他选择了板栗这种东西,剥起来十分费劲,他不得不费上一番功夫,起了锅台烧水将板栗丢了进去。 没歇着,他舀了一瓢冰凉的清水放在盆里。 看见有的人已经开始生火了,他有些焦急,手下迅速的切着洗好的胡萝卜。 “狂儿刀功不错啊!” 新读者:重庆市读者 ip.183.228.*.*河北省石家庄市读者 ip.221.192.*.*.(希望你们收藏本书哦~就半分钟的时间)说起来,感谢fionooi82送花。 Love U! 本书来自 第三十章:比试(4)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生有多少“我本不想”,到最后却都难逃“但我还是”。品书网 www.vodtw.com“狂儿刀功不错啊!” 听到千水的赞誉,帝君不由眯起眼睛,“他什么都会么?” “帝君这是哪里话。” 千下不快地哼道:“本王看上的人岂会比不过庸脂俗粉?” 帝君不语,转头又看向了午川,见他也是娴熟地操着刀,不由这是觉得自己低估了别人。 “欸,好了,不说狂儿了,省得你们打起来。” 千水如和事佬一般赔笑着摆摆手。 帝君和千下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谁要打?打谁啊?” 千水不由悻悻地缩回脖子,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 比赛仍在继续,有一个人已经完成一道菜了——夜辛昀。 为了避免菜品搁置久了,味道会有些许改变,所以考官决定让考生每做完一道菜便举手示意一次,他们来尝,记录下分数。 此时的夜辛昀就正高傲地举着手。 “他怎么这么快……” 有人惊呼起来。 手下切菜的手越发地快了,生怕自己落后了。 “天啊,夜辛昀他好厉害。” “他作弊麽,怎么可能这么快。” “……” 前方的嘈杂声吸引来众人的目光,所有的人都是看到了夜辛昀举起的手。 在不远处等候已久的宫侍将成品端到考官们所在的地方,放在桌上,默默地退到一旁。 “可能这么快吗?” 白舜宇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下尚食孟匚惑,“这板栗怎么剥也要费些时间吧。” 只见孟匚惑盯着那道板栗烧菜心,微微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就是用银筷夹起半块板栗轻轻咬了一口。 含在口中细细品味,久久睁开眼来,笑道:“不错。” “真的假的?” 其他考官都纷纷拿起筷子来品尝,板栗刚一入口便是被适宜的咸味甜味同时冲击,一种难以言表地香味缭绕在他们的舌尖之上,是他们不得不由衷地赞叹。 “老孟,这快赶上你的厨艺了。” 司马尚宫放下银筷,微微一笑调侃道。 孟匚惑点点头,略带失落醋溜之色地说道:“唉,可惜他这是参选纳妃啊,不然本官就收他为徒了——真是可造之材啊!” “想的美吧。” 白舜宇笑了笑,“欸,你还没回答我,可能这么快吗?” “恩。” 孟匚惑点点头道:“他应该是用淡盐水浸泡过这板栗,使得它变得轻松好剥,如此一来,这道菜就没什么时间问题了。” 白舜宇似懂不懂地点点头,“好吧,那给他多少分?” 一提到分数,童颖才立即端着记分簿走到白舜宇身后等着。 孟匚惑突然一愣,尴尬地笑了笑,“一道菜总分是多少来着?” 白舜宇白了他一眼,“五分!” “欸,好。” 孟匚惑正色地想了想,道:“给他四分吧。” “呃,不是吧,尚食大人……咱们都说了,不是选厨子,你看,这菜中可有德行啊?” 白尚宫此话一出,招来众考官的视线,一副“你还没睡醒?” 的表情。 司马橘好心提醒道:“白烨,你怎么回事。事先不是说好了吗,这个德行的重点不在结果,而在于过程。” 见白尚宫一脸恍然大悟地模样,他真怀疑十人一起商讨之际,他白烨到底都听进去了什么。 “算了,童宫正,记分。” 白舜宇是懒得说的,径自对童颖才说道。 童颖才恭敬地应了一声,提笔便是落了个“肆” 。 正说着,又有几个人做完了第一道菜,考官们渐渐地忙了起来。 而另一边伤狂也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菜。 第一道终于是完成了——板栗烧菜心。 他与夜辛昀选的一样,倒不是因为这道菜只要掌握了迅速剥板栗的手法后显得格外简单,而是他们都知道,帝君喜欢吃板栗。 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也一定会知道帝君吃完板栗后需要喝一口鲜粥,所以伤狂的第二道菜也与夜辛昀的选择如出一辙——芦笋鲜虾粥。 此外还有几个人按着此套路来做,倒不是他们也在宫中和帝君生活过,而是他们事先做过功课——比如林月,比如午川。 “这几个人日后都不简单啊。” 白舜宇眯起眼睛,看着那记分簿上的“肆” 微微一笑说道。 “所以才说咱们这紫应宫(后宫)要热闹了啊。” 司马尚宫笑了笑,又夹起一筷子伤狂的菜吃了起来,“恩,还别说,无伤臣这手艺跟夜小主有得一比啊。” “是啊……这么多好苗子……” 孟匚惑可惜地说着。 这时夜辛昀的第二道菜也是已经上了,迫不及待地等着喝汤的孟匚惑拿起勺子就是一舀,抿了一小口品味着,“妙啊!四分!” 被孟匚惑这广告这么一打,众考官也是都拿起勺子狠狠地舀了一勺。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道芦笋鲜虾粥端了上来,孟匚惑只是看了一眼,便是道:“一分。不能再多了!快把它端走。” 见孟匚惑是一脸嫌弃之色,众人不禁好奇探头去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以为他是吃了夜辛昀的就瞧不上别人的了,不由提醒道:“欸,孟大人,总要说出个原因的。” 孟匚惑不满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粉红的虾来,“你们看,这能吃吗?这么不用心的话,怎么侍奉帝君!” 众人仔细一看,那虾的黑肠还完好无损地包在虾壳之下。 白舜宇不禁皱眉问道:“这是谁的?” “呃……那个,新州知府公子的。” 宫侍吞吐着说道。 毕竟别人端了那么多碗粥来,就自己这么一个没剔肠的,着实有些尴尬。 “罗观颜?” 白舜宇蹙起眉头。 新州知府属于上府,知州罗林是从三品官员,况北海关这等要塞在其管辖之内,又涉淮口这种势力,权力不可谓不大。 他那独子罗观颜自打生出来,他就百般宠溺,娇生惯养,那刁蛮的名头也是在一方境内出了名的。 这种人,你相信他会用心做膳食? 虾肠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是他。” 宣侍立即应道。 “嘶,这种人,留在宫里只怕是个没脑子先死的主。” 听说过罗观颜名号的白尚宫不由拍额说道。 白舜宇立即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谁没脑子。欸,白烨,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  白尚宫悻悻地缩回脖子,自知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白舜宇又看了他一眼后对童颖才道:“就记一分,拿分数说话。” 孟匚惑笑了笑,调侃道:“大总管,你就不怕得罪罗林?” “怕,当然怕。可是你让他进了,日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不是更难交代。欸,别多说了,人多眼杂的,咱们就‘公平’着来吧。” 白舜宇匆匆一挥手,众人皆是点点头,兀自品尝起宫侍再端来的其他菜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辛昀第一个完工,此时已是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司膳们也顾不上看比赛了,都纷纷回到御膳房中将预先备好的食材再验查一遍,开始生火造饭,为帝君准备午膳。 “币元。” 就在众人都忙乱之时,帝君偏头叫了一声。 币元立即恭敬地候在帝君面前,“帝君有何吩咐?” “去把伤狂做的膳食端来,孤要尝尝。” 帝君淡淡地说道。 “本王也要,多备一副碗筷来。” 千下妩媚一笑,红瞳对着币元眨了一下,吓得币元匆匆避开眼神,“是!” “我也要。” 千水凑热闹地爬到帝君肩头上,对币元嘟嘴说道。 “是。” 币元擦了把冷汗应道。 说着便是命人添了桌子与碗筷来,自己亲自去伤狂那里讨要他的“作品” 去了——考官们品尝完膳食,还会让宫侍给他们端回去——据说是他们的午膳。 公子们还如火如荼地较量着,伤狂已是开始了第三道菜,他担心地看了一眼远处地南宫九清,却发现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在锅里搅着什么,动作很娴熟,人也没有丝毫地紧张感。 他心中的担忧也是烟消云散,宽慰地继续忙活起自己的事来。 他的第三道菜是老醋蛰头。 预先浸泡、反复换水的蛰头已是沙土尽去,干净澄明。 他握住刀,自信地切了下去。 另一边的午川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他的第三道菜是冰糖雪莲,此时剩下最后浇汁的过程,他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帝君。 帝君察觉到来自远方的视线,不禁一愣,立即看向远处的朦胧连绵的青山去了。 午川不甘心地攥紧了汤勺,回头看了一眼伤狂,见伤狂从容不迫地切着蛰头,他更是恨当初自己怎么没亲手再给他一掌。 正这时,伤狂迎上了他的眸子,对他一笑,他也是僵硬地回以一个微笑,又匆匆偏头浇汁去了。 只是他心里在想,一会儿考官们宣布通过第一关的人的名字时,自己要怎么伪装下去,或者说,怎么解决掉这个世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诸位,时间快到了,还没开始第三道菜的人,可要抓紧时间了,没做完三道菜的话是要淘汰的。” 白舜宇这一声下去,众人皆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战斗” 变得愈加激烈了。 而这句话对午川来说,就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他——淘汰? 对啊,只要伤狂被淘汰,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厚颜无耻” 地留下来,到时自己就保全了……感谢 幻羽魔殇 的收藏。 Love U.本书来自 第三十一章:比试(5) - 夫君在北 - 胤修 当我还未和你在一起时,我会好奇你的一切,渴望接近你,渴望了解你,渴望——在你心里,掀起那一丝一毫的涟漪,是对我的爱。 品书网 WwW.voDtw.cOm“伤大人。” 币元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伤狂的灶台前面,恭敬地问候道。 “啊,币元!” 专心操刀的伤狂突然回过神来,一见是币元,不禁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帝君要尝尝您做的菜……” 币元偷偷一笑,说道。 伤狂一愣,旋即干笑一声,“这怎么好,我的手艺怎么比得上宫中的御厨。” “欸,您就别推辞了,我这就端走了哈。” 说罢,币元便是将伤狂做好的两道菜品摆放在托盘之上。 伤狂见拦他不得,便是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可要嘱咐帝君,这味道不好不要怪我。” “您就放心吧。只要是伤大人做的,我保证帝君都爱吃。” 币元隐晦地一笑,搅得伤狂不由面上一红。 币元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走,可是他这一转身,竟是不小心挂倒了伤狂灶台上的一碗清水,那水流的声音惊得伤狂身子猛地一震,脸色煞白。 “伤、伤大人?” 币元以为自己吓到了伤狂,吞吐地叫着失神落魄的伤狂。 远在楼台上的帝君三人皆是一愣,“狂儿这是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他。” 帝君说出自己的判断。 “嘿~这个币元,待会儿回来我要收拾他,敢吓狂儿!” 千水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模样,引来帝君冷冷一瞥,“币元能吓他什么?” 千水悻悻地收起拳头,嘟囔道:“那狂儿总不能自己吓自己吧……” 帝君也是不语,静静地看着远处,希望能清楚他一直牵挂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一旁知道伤狂反应为何的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兀自喃喃:云狂你要加油啊……原来刚才伤狂为了避免水流声对自己的刺激,所以一直轻舀轻倒,尽量不让那声音出现。 偶尔一道小音乱入耳中,他也尽力克制住了自己。 然而币元这一下,真是戳到了伤狂的软肋,惊得他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他这是……” 午川悄悄地盯着伤狂的举动。 币元又唤了一声,“伤大人?” “啊?” 伤狂一惊,慌乱地用抹布盖上币元的“杰作” ,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快去见帝君吧。” “真的么,那您刚才是怎么了……” 币元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还不是怪你。” 伤狂脑筋飞快地想着,“突然打翻碗,吓我一跳。” “哦……” 币元点点头,虽说怀疑,但伤大人确实是在自己打翻碗后才有这样的反应,如此说来,伤大人确实是为这样的小事而惊慌咯? 伤狂不等币元细想,立即笑着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快点吧,我时间也不多了,你站在这里是不想我通过吗,快走吧,币大人。” “啊,好吧……” 币元拗他不过,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还是匆匆离去了。 楼台上的帝君眯起眼睛,“他刚才在做什么?用布子遮住了什么。” “没什么吧。” 千水远远地望着说道。 “不对,他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币元知道的。” 帝君费劲地看着伤狂的手放的地方,可无奈距离太远,并不清楚他手下的抹布遮掩的是什么。 “帝君,你会不会想太多。” 千下为了帮伤狂隐瞒,也是打着幌子。 帝君却是不再说了,在他不知道具体问题是什么的时候,他真的不想探讨——默默观察吧。 另一边的午川却是看到了这一切,他见伤狂脸色惨白,擦拭着币元打翻的水,他不禁一笑,貌似自己知道了他的什么小秘密……“帝君。” 币元笑着端着托盘走了上来,在帝君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下伤狂做的两道菜——板栗烧菜心、芦笋鲜虾粥。 “哇,好想吃。” 说着,千水抹了一把嘴唇,吸溜一声,仿佛真的迫不及待地就要尝上一尝,“币元,快给我盛一碗。” “是。” 币元说端起了千水面前的金边空碗。 帝君却是更关心刚才伤狂的举动,问道:“币元,刚才伤大人动布子盖住的什么?” “啊。” 币元生怕帝君责怪他惊吓了伤狂,有些迟疑。 把盛好的粥递给千水之后,怯懦地立着。 “你惊什么?难道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帝君睨眼问他。 千下一旁静静地看着,随时准备出来替伤狂解释一番。 “呃,我刚才不小心碰翻了水碗,伤大人太用心了,被我吓到了,他用布子擦水,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币元尴尬地低着头。 帝君听见这答案不禁一愣,原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哈哈哈哈……” 勺子还停在嘴边的千水听到币元的陈述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兄我早就说了,你瞎担心。” 帝君冷冷地看他一眼,旋即岔开话题对币元道:“给孤和三王爷盛粥。” 千下妩媚地笑了笑,“可算是要一品云……伤狂的手艺了啊。” 千下心中一惊,自己刚才差点暴露了云狂的身份。 帝君和千水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从容地帮千下含糊了过去——“是啊,我不等您们了,先吃了哈。” 千水得意地笑着把整只勺子含尽口中,被帝君鄙夷地看了一眼,“粗鲁。” “切。” 千水眨动着眼睛,“啊,好喝啊!” 这时帝君与千下已是端着盛了粥的碗准备品尝,看见千水的德行,千下还是不禁用血红的指甲戳了一下千水的脑袋,“二哥你真该找本王给你治治这里了。” “欸,你们喝不喝?” 千水不快地指着他们,“不喝都拿来,哪那么多话。” 帝君和千下白了他一眼,兀自品起粥来。 粘稠的米粒刚一入口便是将虾的鲜味与笋的清香涂满了整个舌颚,划入食府,那香味仍是经久不散,耐人寻味,仿佛唇齿留香。 “真是太……” 千下红眸看向仍在认真处理蛰头的伤狂,哽咽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没吃过几回饭,这是第一次吃别人做的东西,他心中的感动与波澜是难以言表的。 帝君则是默默地望着伤狂,他越来越好奇那个男人身上的秘密了。 -----“皇上,喝口水吧。” 胡尹冬端来一杯温水递到床边。 早朝刚下苏炳璨就晕倒了,一直到这会儿快中午了才醒来,把胡尹冬吓得一直候在床边。 “贤妃呢?” 苏炳璨没接过茶杯,咳嗽着问道。 显然是他起来居然没见到贤妃,有些困惑。 “贤妃娘娘本来一直看着皇上,可那边十三皇子在马术课上落了马,娘娘她担心十三皇子就……” 胡尹冬还没说完,苏炳璨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说什么?璞儿落马了?严重吗?” “……” 胡尹冬犹豫了一下,“方才传了话来,听说是右腿折了……” “什么!” 苏炳璨怒不可遏地吼出声来,胡尹冬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太医说最迟一百日就可恢复。” 苏炳璨粗喘着气,沉声费力地说道:“你、你去,去把太医找来,朕要亲自问他们,这群废物!一百日?朕能等到那个时候吗!!咳咳咳咳……” “皇上!” 胡尹冬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扶住失控地苏炳璨,苏炳璨一把甩开他,“你说!朕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皇上……” 胡尹冬跪在地上,一张老脸对着地面,说不出地纠结——“皇上洪福齐天,定能活一万岁!” 苏炳璨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胡尹冬方才放在一旁的温水,拿起来一饮而尽,胸中的郁结仿佛一冲即开,令他的心舒畅了许多。 缓和了片刻,他掀开被子,“去!摆驾璞伶轩。” “皇上太医说您不能受风,否则……” “朕说话不管用了吗!” 苏炳璨一听到胡尹冬说话就会忍不住气颤,他已经受够了这些条条框框。 胡尹冬暗自叫苦,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皇上您,您倒台了,我可怎么办啊……“是。” 虽然极其不愿,可是皇上如今还是皇上,自己如今还是他的臣子,不得不去啊。 -----“诸位,时间不多了。” 白舜宇看了一眼满含灰烬的香炉,高声提醒道。 午川缓缓地浇下最后一勺糖汁,不可察觉地笑了笑,举起了手,宫侍端走了冰糖雪莲。 第三道菜完毕,他要退到旁侧等候结果。 此时正是退场的“高峰期” ,几乎大部分人都在此时交上了第三道菜准备离场。 午川其实早就可以做完,但是他偏偏等到了这个时候,为的就是可以绕道。 他的右边就是通往外围的通道,因为所有人都在他的右后方等候,他所在的通道就是必经的几条通道之一,人流自然是有些多的,场上有些凌乱了。 还没做好膳食的人仍在匆忙应战,他们有些手忙脚乱了。 午川绕道中央的主干道上,快走到伤狂的灶台边的时候,四下悄悄看了看,见没有人留意他,便是笑着迎了上去,“伤狂。”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二章:比试(6)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为什么有时你总说些令我痛心的话,出现的这么不合时宜却又如此恰当。 品书网 WwW.voDtw.cOm“川兄!” 伤狂头也不抬的打着招呼。 他正在调味,蛰头和辅菜萝卜与香菜段、蒜沫已是入了盆中,就差调味的汤汁了。 他正有条不紊地放着佐料,此时已经接近尾声,他尽量不让自己出错。 “好了吗?时间快到了……” 午川看了看疏散的人群,担心地问道。 楼台上的千下警惕地眯起眼,“他过去做什么?” “应该是帮狂儿吧。” 千水天真地判断着。 帝君也是点点头。 不过千下却是不放心,他总觉得那个叫“安初” 的男人和云狂如此之像、出现的时机又如此非常,根本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 “恩,就要好了。” 伤狂匆匆抬头对他一笑。 午川也是回以微笑,“需要我帮忙吗?” 不等伤狂回答,午川便是挽袖就要帮忙,此时督察的宫侍正好看到他的动作,立即涌上前来,“欸!干什么!这是作弊行为!” 宫侍快步走上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皆是纷纷议论起来,嘈杂不堪,甚至场面较之刚才更为混乱了。 帝君三人的视线也是受到了阻拦。 午川见时机成熟,袖手暗暗一动,一道无形的波光绊住了走在最前面脚步交换频繁的宫侍,他一个失神,扑通一下摔在地上,还好一手扶住了水缸的边缘。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后面的宫侍们猝不及防,竟是接二连三地摔倒了去。 那水缸本就脆弱,这一堆人扑上来,它晃悠了两下,“啪” ,清亮地声音,瓦缸片灿烂了一地。 水的溅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顷刻便是淋湿了伤狂的手脚,有几滴甚至喷到了他的脸上,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带着手下的铁盆都是啼里哐啷地倒叩在地上——菜全毁了。 “啊,伤大人!” 宫侍们看到跌坐的伤狂,吓得立即由趴改跪,呼道,“伤大人恕罪!” “咣——” 还来不及众人反应,结束的锣声便是回荡在整个赛场。 “帝君!” 千下一刻也是坐不住了,“噌” 地一声站起来喝道,“这怎么算?那些废物,本王要杀了他们。” “三弟……” 千水嘴角抽搐着说道,“你先坐下……” 伤狂浑身颤栗着,脸色煞白,丝毫没有血丝,嘴唇惊得铁青,失落落魄地缩在一旁的干地上。 “无伤臣这是怎么了?” 有的碎嘴的人问道。 “哼,这么胆小。还好不考胆子,不然他第一个淘汰!” 有人不屑地说着。 不过时间已经结束,他们都匆匆地去了队伍中站着,场上人群离散,帝君三人这时才是看到了软坐在地上的伤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午川则早已悄悄地归入了队伍。 “伤狂!” 帝君和千下几乎同时起身,但千下此时已经没有了法力,轻功比起帝君来差了不是一个等级,当帝君将伤狂搂在怀中的时候,千下才行了一半。 千水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千下那透着尴尬与失落地背影,默默地飞到了他的身边,“千下。” “本王没事。” 千下看着被帝君紧紧搂住的伤狂,嫣然一笑,“他总是要离开的。” 千水暗暗地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看到帝君飞至,宫侍们吓得一哆嗦,“参见帝君。” 帝君没有理他们,焦急地问道:“伤狂,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午川站在队伍中,那幽幽地蓝眼睛满含杀气地盯着帝君紧握伤狂的手。 “有杀气!” 还没等他看几眼,千下的红瞳便是犀利地扫向公子们的队伍,午川立即低下了头。 “什么?” 千水顺着千下的视线看去,“谁啊?” 千下疑惑地看向千水,“二哥,你没感受到吗?” 千水也是一愣,是啊,怎么可能功力被封印的千下都感受到的杀气,自己却是没有察觉? 千下眼帘一低,“此人功力绝不低于你,除非他针对你,不然你应该无法感觉到这个杀气的来源。” “可是你已经没有功力了,难道他是想杀你……” “不!绝不是本王。那份杀气并不是直接针对本王的,不然本王一定可以一眼认出他……” 千下打断了千水,脑筋飞快地运转着。 “不是针对你,可是你还能感应到,莫非……是!” 就在千水要说出伤狂的名字时,千下立即握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心照不宣。” “恩。” 千水忧心地点了点头。 午川瞥了一眼正在交谈的千水与千下,他真是恨透了那个一袭红衣的男人,不知是因为他救了伤狂,还因为他太过于敏锐的洞察力——他的存在,对自己是最大的威胁。 “伤狂?你到底怎么了?” 帝君皱着眉头,紧紧地搂着伤狂。 “帝君……” 背部传来的热量让伤狂回过神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恩?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他们弄伤你了。” 帝君这话一出,一旁造成这一切的宫侍皆是瑟瑟发抖地呼道:“帝君恕罪!伤大人恕罪!” “算了。” 伤狂站起身子,看着一地的狼藉,“我弃权。”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无伤臣弃权?为什么?” “你没看到他的菜毁了吗?那叫淘汰!说得好听。” “可是也不是他造成的啊……” “考官哪管你为什么!” 帝君却无暇顾及别人的口舌之论,他被伤狂薄唇之中吐露的那三个字搅得一阵头昏——他在说什么? 千下和千水也是一阵惊讶。 “你说什么?” 帝君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 伤狂转过身去,面对着无人的地方,“对不起,帝君,我没办法留在这里了。” 他的泪水已经快决堤了,他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 看了看自己手掌上晶莹地水珠,深深地吸了口气——果然还是无法应对麽……“那你回来做什么。” 帝君看着他的背影,他不知道那个他自以为握在手心的人为何能说出这样刺痛他的话来。 “回来做什么?是啊,我回来做什么……” 伤狂兀自咀嚼着帝君的话,孱弱地喃喃着。 “伤狂。” 千下走了过来,柔声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记得你来之前我告诉你的吗?” 伤狂颤栗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一双双盯着他各怀心思的眼神,终于还是摇摇头,“不会了,我不行的。” 他好像逃离这里,哪怕只是有个地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帝君看了一眼千下,显然他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他盯着伤狂的眼睛,冰冷的声音充满了认真的情绪,他道:“你怕什么?为什么要走?” “我失败了。” 伤狂低下眉梢,看着地上打翻的铁盆,那蛰头丝洒了一地。 帝君也是看去,他有些生气,看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宫侍,冷声道:“你们,这事怪谁?” “怪、怪我。” 跪在第一个的宫侍颤巍巍地说道。 “你们听到了?” 帝君斜睨着看向考官们。 考官皆是一愣,旋即微微躬身,“是!” “帝君……” 伤狂终于是看不下去帝君这明目张胆地为自己说话,轻声地叫了一声。 “你不用担心,谁敢说个不字,孤就让他出宫去。” 帝君冷声说道。 他那冰冷的眸子扫过众人的眼睛,不怒自威。 “帝君,我……” “不要说了。” 帝君生怕伤狂再说出什么来,立即抬手止住了他,“就这样吧,继续。” 考官们立即动了起来,开始清点灶台上的食材。 根据第一关计分原则,是说物尽其用的加一分,灶面洁净的加一分,抢夺食材者不计分,菜品另算分数。 若有特殊情节,可额外加分或不计分,但不扣分。 像伤狂帮助九清解决身高问题的行为就属于特殊情节,所以当考官记录到他的时候,额外为他多加了一分。 伤狂看着帝君,摇摇头,“我不会再比了,我输了。” “伤大人,这大家都看见了,这并不是您的错啊。” 白舜宇上前来打着圆场。 伤狂苦笑一声,摇摇头。 帝君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到底还要孤怎么做?” “什么啊!无伤臣太过分了吧。” 人群中又有人议论起来。 “是啊,都给你台阶了,你就下来吧,怎么回事,还硬要装清高。” “他,” 帝君凌厉转过头去,一眼瞪住那个说伤狂清高的人,指着他,对白舜宇道:“逐出宫去。” “啊?” 那人扑通跪在地上,双膝擦着地爬到帝君面前,涕泗横流地搂住帝君的大腿,“帝君!帝君,我做错什么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下别把我逐出宫去啊!” “帝君这……” 白舜宇迟疑了,帝君指着的人不是别人,他可是京郡知府陆平的小儿子陆丰明,正三品的京官之子。 帝君却是立即打断了他,挣脱开陆丰明的拉扯,喝道:“别给我说他的身份,你们下一关不是查辞令吗?孤先帮你们看了,此人根本不知何时该言!日后还不令孤尽失颜面吗?不管他是谁,逐出宫去。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呃……” 白舜宇擦了擦汗,躬身应道,“是。来人,将他拖出去。” 新读者:云南省文山州读者 116.248.*.*浙江省温州市读者 60.180.*.*收藏一下本书吧,LOve U.3本书来自 第三十三章:梦呓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我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在凭借着什么维系——我以为是信任,然而我却无法相信你,是因为太过痴爱,还是我根本从来就没有想和你在一起。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或者说,是不敢奢望。 “帝君!” 陆丰明大声地喊叫出来。 他本就不是陆平的长子,自幼不怎么讨巧,倒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这才被父亲陆平举进宫来,一家人都在等着自己飞黄腾达,若是这样便回去了……他不敢想像那些白眼纷飞的景象。 “拉出去。” 帝君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时他看到帝君身旁为难的无伤臣,立即扑过去抱住伤狂的大腿,哭喊道:“伤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嘴贱,是我糊涂,求你帮我说句话吧,替我求求情吧。” 陆丰明哭得惨绝人寰,伤狂迟疑了一下,看向帝君,不过却没说话。 他自己都是这副模样,还怎么替别人求情? 不过帝君看到他的眼神便是明白了他的想法,知道他是心地善良,却在此事上不能由着他,冷声道:“不用看孤王了,孤是不会把他留下的。你们,还不快将他拉出去!” “啊,是!” 宫侍再不敢停歇,因为帝君身后的千下一双红瞳正含着怪笑地盯着他们。 不由分说,他们便是架起陆丰明,任由他的哭喊将他拉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准确的说,是不敢再说无伤臣的“坏” 话了。 这个人,就是帝君的逆鳞,摸不得。 “还担心什么?” 帝君温柔地低眉问道。 “没有了……” 伤狂垂下了眼帘。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折损了帝君的面子,不知怎么让帝君下来这个台,自己又怎么能离开这个地方。 既然无法两全,只能顾君之颜。 帝君平眉展开,“这么说,你愿意留下了?” “恩。” 伤狂轻轻地点点头,斜睨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着千下的红眸苦涩地笑了笑。 “那好,让他们比吧。” 帝君说着便是要拉伤狂走,伤狂却是脱开帝君的手,躬身道:“帝君,为了公平起见,伤狂恳请第三道菜不计我的分数。” “……” 帝君一愣,伤狂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还要参加这个“破比赛” ? 帝君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是没把那个“破” 字说出口。 伤狂不语,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他的立场很明确,如果不如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的。 一时之间二人的气场竟是有些尴尬。 白舜宇见状不妙,立即上前大声道:“帝君,这一道菜最高分就四分,即使不要,凭借伤大人的能力也能追回此分。” “是啊,帝君,伤大人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孟匚惑此时觉得自己不得不站出来了,不然一个好厨师就要这么被淘汰了……“前两道菜您也是尝了的,还能不清楚吗。” 孟匚惑爱才心切地说道。 帝君听了这话,又想到方才品尝伤狂前两道菜时那曼妙的感受,不由也是带着几分怀疑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想比,就比吧。” 伤狂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谢了一恩。 考官们也是松了口气。 白舜宇笑道:“好了好了,伤大人既然愿意留下,便归队吧。时间不等人呢。” “恩。” 伤狂对白舜宇稍行一礼,看了帝君一眼,便是匆匆归队了。 一切都回归正规,帝君又重新坐回楼台之上,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毕竟没人敢说帝君什么。 但帝君的脑海却不断地重复着伤狂说出“我弃权” 的那一幕, 他已经无法揣度伤狂的心思了。 “帝君,你没事吧。” 看着考官们清除没有及格的人,千下叹了口气,拍拍帝君的肩头。 “还好。” 帝君淡淡地说道。 千水干笑着,“还好就好了。刚才那些都是意外,咱们都别放在心上,哈。” 千下却是提醒道:“二哥,你觉得那是个意外吗?” 这话一出,帝君和千水同时看向他。 而这时还有一双眼睛悄悄地盯着千下——便是午川。 他正在心中盘符着新的计划,除掉这个讨厌的绊脚石! “难道不是嘛?” 千水浮夸一笑,“宫侍摔倒而已,一件小事。” “那结合着那道杀气呢?” 千下反问。 “杀气?” 帝君的眉头又一次蹙了起来。 这次伤狂的出现,似乎让一切变得都不那么简单了。 “恩。” 千下点点头,还没说,千水便是抢过了话头,飞快地说道:“就是那堆参选的人里,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想杀伤狂。这个人功力不低于咱们,甚至更高。” “恩?” 帝君又转看向千下,向他确认。 见千下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是看向参选的公子们,感应着他们身上的气息。 然而却是七七八八零零星星,就算有人学了武功也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小乘功法,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庞大气息——但,未知的,往往也是最危险的。 “如果真如你们若说的话,这个人,怕是真的不简单。” 帝君眯起了眼睛,看着考官们清点完毕带走的队伍,心事重重地说道。 “所以,帝君,你要留心了。这个人如果不找出来,云狂会很危险。” 四下没人了,千下凑到帝君耳边低声道。 帝君望向天边,淡淡而认真地道:“孤知道。” “唉,好像一切都复杂起来了呢。” 千水双臂叩在脑后,略显无奈地看了一眼被卷云遮挡的太阳。 千下轻嗯了一声,爬在帝君的椅背上,双手搭在帝君的肩头,把下巴也是贴了上来,轻声道:“帝君,你不妨多盯着一个人。” “安初麽?” 帝君似是疑问似是陈述地喃喃道。 千下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回来!” 苏炳璨苍老的声音缭绕在这巨大的宫殿之中。 贤妃立即握住苏炳璨在空中乱抓着什么的干瘦的手掌,正此时,苏炳璨禁闭的双眼陡然睁大,还不等贤妃说什么,那龙精虎猛的眼神便是又突地暗淡下去,被眼帘遮蔽了。 这一出把贤妃吓得不轻,她隐隐觉得苏炳璨的病情又加重了,不禁带着哭腔唤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太医来了!” 胡尹冬匆匆领着太医李现快步走了进来。 贤妃一听太医来了,立即从床边站起来,转身迫切地道:“快!快给皇上看看,这是怎么了。他刚才突然睁开眼睛,还大喊大叫的,这还没说话,他又闭上了。” 李现点点头,立即上前把三指搭在苏炳璨的手腕上,眯眼捋着胡须。 贤妃和胡尹冬在一旁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影响了李现的判断,耽误了苏炳璨的病情。 久久,李现收回手,二话不说扭头俯在案上提笔书写着药方。 刚收笔,不等贤妃他们相问,他便是匆匆对胡尹冬道:“公公,你快到太医院让他们按此药方来熬一碗药汤来,耽误久了,皇上怕就……” “好好好。” 胡尹冬也是极了,拿着药方便是匆匆离去。 贤妃立即问道:“李大人,皇上怎么样?严重吗?” “欸,娘娘,您也知道,前两日臣就叮嘱皇上不要见风,就怕他一受风着了凉气,这病情会加重,唉……” 李现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这事也不能责怪贤妃,毕竟是十三皇子从马上落下来,皇上心急想要探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唉,本宫真是罪过,没看好璞儿,害得皇上这样……” 贤妃说着眼睛就红了。 李现叹了口气,“娘娘,您回去吧,臣知道您心念十三皇子的病情,您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回去吧。” 贤妃没有说话,她犹豫了。 她当然思念自己的孩子,可皇上这样,他能走吗? “皇上没事了臣会亲自过去告诉您,您就别这样两头操心了。十三皇子还小,这时候需要您的陪伴。” 李现躬身再次劝说道。 贤妃心动了,她迟疑了两下,叮嘱道:“那皇上醒了,你可一定要来叫本宫。” “臣知道了。” 见李现如此认真地说道,贤妃也不再说什么,看了一眼苏炳璨,便是匆匆地退了出去。 李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些穷苦的岁月,母亲为自己承受了多少苦难,才让他有今天的好日子。 每每想起这些,他就忍不住对那些同为母亲的人怀以关怀。 平复了心情,李现转身看向苏炳璨,虽然自己站在了太子的阵营里,可对当今圣上却也不是说没有感情的,毕竟食君俸禄这么多年。 没有多少迟疑,李现便是上前打开了药箱,取出一粒丹药放进了苏炳璨的口中,以银勺轻拨开苏炳璨病白的唇齿,将温水为他灌下以送丹药。 然而灌下一杯吐出半杯,他叹了口气,好在把丹药吃进去了。 这样想着,他便是取过方帕为苏炳璨擦拭着嘴角流出的水渍。 正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苏炳璨唇瓣一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他立即上前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本书来自 第三十四章:辞令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需要冷静地面对每一件事,然而我却总是意气用事,伤了别人,也痛苦自己。 “回来……” 苏炳璨气若游丝,令李现不得不俯耳在他唇边细听。 “什么?谁回来?皇上,您想要谁来?” 李现又问道。 苏炳璨似乎只是梦呓,根本听不到李现在说什么,他只是喃喃着回来、回来,却也没有名字。 等了一会儿,李现觉得实在没什么听下去的必要了,便是缩回了脑袋,继续给苏炳璨擦嘴。 放下方帕,拨开苏炳璨的眼睛,红丝满布,他有些忧心忡忡地徘徊在殿中。 “云狂!” 就在这时候,苏炳璨突然瞪大眼睛坐起身来,喝道。 他这一起身,把李现吓得丢了半片魂魄,本能地向后跳了一步。 “皇上?” 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苏炳璨涣散的瞳孔,试探性地唤道。 “……” 然而却没有回答。 李现缓缓地上前一步,见苏炳璨没有反应,他又小心翼翼地来到床边在苏炳璨眼前晃悠着大手。 突然,苏炳璨那涣散的瞳孔突然一焦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一道低沉沙哑却不失威严地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现吓了一跳,“嗖” 地一下收回手,扑通就跪在地上,“皇上!臣只是看皇上突然坐起来,就,就……” 李现有些无语伦比,总不能告诉皇上说你梦游了吧? 苏炳璨冷冷一笑,“就怎么样?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靠山,回去告诉他,等不及的话,不如直接刺杀朕,也省得你天天来看朕死了没有。” “皇上,这话……” 李现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他没想到苏炳璨居然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和自己摊牌。 “滚。” 苏炳璨冷冷地喝道。 李现一愣,“皇上您身子……” “不用你管,滚!滚出去!” 苏炳璨有些歇斯底里,他看起来有些慌张。 但李现已经顾不得这些细节,皇上发怒的时候说什么自己最好就做什么,不然吃饭的家伙就要搬家了——“是。” 应了一声,他便是匆匆退了出去。 殿堂里就剩下苏炳璨一人,他幽幽地看着随风摇曳的淡黄色帷帘,猛地吐了一口血,紧紧地攥着拳头,不甘心却不得不喃喃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云狂,你如果还活着,就快回来吧……” 原来刚才苏炳璨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絮晴,然而絮晴却是对他一副婆娑泪眼,哭着埋怨他让云狂经历伤痛。 苏炳璨被絮晴说得心烦意乱,紧紧地想搂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开,说云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便再不见他。 “可是,云狂他去的是北国,早就死了吧。木已成舟,这……” 自己这样无力地“辩驳” 被絮晴一声喝住,“不!他没有死!我的孩儿他还活着,你必须把他给我找回来!皇上,求你了,这是你欠我的、你欠他的,我求你了……” “好好好,朕会把他找回来的……” 苏炳璨上前去紧紧地搂住那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兀自地喃喃着。 场景又迅速地变换到京都东山,一片祥云笼罩着青山,苏炳璨愣了半响,突然回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一天,他把云狂带回了皇宫,也是那一天,自己就在心中生出杀害他的念头。 到底还是怕死后无法面对絮晴,所以一直等到了他的成人之礼,赐下那一道命令——让他赴往北国。 这一别,怕再见——已难! ˉˉˉˉˉ“伤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要弃权啊?” 九清仰着稚嫩的脸问道,有些后怕的咬着嘴唇,“我真怕你也离开我。” 伤狂一愣,自己在这宫里,竟是又多了一份牵挂。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揉揉他的脑袋,“放心吧,不会的。至于刚才的事,就当那是一场闹剧吧。” “闹剧?” 九清不解地咀嚼着这话的意味。 “恩,是伤哥哥不懂事。” 伤狂笑了笑,不再说了。 九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队伍继续走着。 他们的第二站是谓学殿,德言容工中的言——辞令。 根据考官的介绍,这一关相对第一关轻松而简单,是一个过渡。 主要就是考些寻常的一些场合应对的礼仪、言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谓学殿的舞剑坪,此时只剩下三百零一个考生,比起初进宫时的好奇喧闹,这时的他们显得乖巧寂静——许是被帝君那一出吓到了。 “我说,这是什么情况?” 刚到谓学殿的千水在轿子上看着站得绷直的公子们,不禁笑了一声问道。 帝君没有说话,这时轿撵停到了“辞令堂” 门前。 帝君看了一眼队伍中最为显眼的伤狂——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白衣,其他人都穿着统一的黄蓝罗裙——见他匆匆别过头去,帝君便是正目跨进辞令堂去。 千水千下尾随其后。 辞令堂内部已是用隔板屏风临时分做六间小室,分别由六位面提先生和六位宫正司司史两两一组分室而坐,以查考生评论得分。 考官们很快安排了第一组人进来。 伤狂在外头看着,一旁的南宫九清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伤哥哥,会考什么啊?你觉得我能过吗?” “当然了。” 伤狂对他温暖一笑,让他不由得自信了几分。 他们的前面不远处,有一对竖起的耳朵正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那人的蓝眼睛一眨,不甘心地攥了攥拳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伤狂走到哪里都如此受人爱戴。 难道自己注定逃不开他的“威胁” 麽……“还德。” 正在午川想得出神的时候,队伍最前方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窜入他的耳朵——是夜辛昀的声音。 他看了看四周,似乎除了前面几排,这后面的人都是没有听见这声音。 想了想,也是,自己毕竟是习武之人,这感官上强于众人也是自然。 索性既然听到了,就不妨看上一看吧。 午川抬眸看向第一排那个同样没有换衣服的姮子,高贵地抬起他白玉般的手。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别致美艳动人的手。 “小主。” 很快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捧住了夜辛昀抬起的玉手。 午川看向那双手的主人——他身材有些高大,五官端正、大方,尤其是他那闪烁着忠诚光芒的双眸,透着因为岁月的雕琢而酝酿的几分异于常人的沉着与冷静,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本宫累了,拿椅子来。” 夜辛昀的声音中有几分不快。 林还德四下看了看,宫侍们围站一圈,他有些迟疑,“小主,这……还在比试中。” 夜辛昀冷哼一声,扫过宫侍们的脸庞,略显高声地问道:“你们谁有异议?!” 这话一出,所有的宫侍都微微低下了头,显然他们是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 毕竟童颖才这种耿直又有身份的人不在这里,自己这些小虾米如何翻得起大波大浪? 只能由着江河的方向顺流而下。 “看到了吗?去搬椅子!” 夜辛昀的话传遍了舞剑坪,正在宽慰九清的伤狂也是不禁看了过去。 林还德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被这么多人看着,他竟是也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轻声道:“小主,恕我不能如此坑害您,为了您能顺利通过,再忍忍吧。” 夜辛昀气得恨不得大骂他一声,这些天一直笑着照镜子试新装已经够痛苦了,还要没完没了的被林萧无情的言语伤地遍体鳞伤! 但他终究没有发出火来。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第一组人出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面色各不相同。 “第二组!” 候在辞令堂外的宫侍高声呼道。 夜辛昀瞪了林还德一眼,便匆匆随着队伍去了。 午川在后面瞧得有些想笑,然而想笑之余,他也是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两个人了。 在宫里的生活,若想一路扶摇直上,必须要清理走所有的障碍物! 这就是午川入宫之前的规划。 “好快啊。” 九清搔搔头,“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题目很难呢……欸,可是又有人看着很轻松,是不是考官们出的题不一样?” “呵呵,伤哥哥又不是神,哪里知道得了那么多。好了,不用担心,无论是什么,你一定能通过的。” 伤狂笑着对他说。 看见伤狂笑弯了的眼睛,不禁也是咯咯地笑着点头道:“恩。我一定能通过。” 不知过了多久,就传到了最后一组。 午川回头看了看最后一组,那里有伤狂的身影,他想了想自己被考到的题目,不禁皱起眉头——这家伙一定可以通过这一关的,我要怎么拦住他? “唔,这不就多出来一个人么……” 午川兀自地喃喃着。 因为考生剩三百零一,六人一组,传到最后,可不就剩下一个人了。 但他还是要有意地说上一嘴,就是为了他身边那个傻乎乎的胖子听到。 “欸,这还剩一个人怎么办!” 那胖子果然就中了午川的套,咋呼地喊到。 伤狂侧过头看了看,那个人缩了缩脖子,轻轻移了几寸的步伐,垂眼看着绣了牡丹的鞋面。 “伤哥哥,走啊。” 九清催促着伤狂。 “啊?” 伤狂一愣,旋即他站了出来,对那羞涩低眉的人说道:“姮子,不如你随着他们去吧。我做最后一个。”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五章:蛇舞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对你的痴情,反惹来我的劫难,难道是命运的枷锁,捆绑了我们的未来。 品书网 www.vodtW.com那人突然抬起眸子来看,“啊,伤大人!” 说罢便是要行礼,伤狂紧忙拉住他,“欸,你做什么啊。” “伤大人。” 那人只是羞涩地叫着伤狂,却不再多说别的,他已经不知要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了——伤狂大概是他在宫里,第一个特地来和他说话的人了。 “快去吧,他们还等着呢。” 伤狂笑了笑,指着九清所在的第五十组。 九清歪着脑袋看着那人,他娇滴滴的羞态着实有些动人,红扑扑的小脸似是喝醉了一般,九清看了一眼伤狂,见他对自己点头,便是立即笑着上前拉住那人的手,道:“哥哥,走吧,别推辞了。” “呃……” 那人羞涩地低下眉梢,回眸看了一眼伤狂,这时宫侍等不及又再催促道:“第五十组!” “快去吧。” 伤狂在后面轻退了他一把,兀自站在了最后。 那人见几百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害怕,但是当他看到人群中那一道不屑轻蔑的目光时,他突然挺起胸膛,深吸了几口气,任九清拉着进了辞令堂。 根据宫侍指引,六人分别进了六间小室,九清排在第五,羞涩的姮子排在第六。 所有小室都面向中心帝君和考官所在的位置,只是面前有帷幕遮着,他们仅仅能看到帝君他们模糊的身影。 “先生、司史大人。” 九清微微低下头,行了一礼。 司史没有动,年迈的面提先生站了起来,对他微微一笑,枯槁的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是。” 九清笑着坐了下来。 他没想到面提先生这么和蔼可亲。 “来,尝尝吧,这是西蛮的美食,每年他们必进献的东西。” 面提先生温柔地打开九清面前桌上的银钟罩,银盘上猩红的马肉立即扑出刺鼻的腥味。 九清一愣,险些就要抬手掩住口鼻,但他立即想到父亲教导他的话——无论你多么介意你当下遇到的东西,都要尊重你所遇到的,因为这是一个人上人必备的品质,处变不惊。 他忍住了自己的冲动,迟疑了一下,伸出稚嫩的小手,从那马肉上撕下一小片,含在了嘴里。 这是生肉,对于他来说,太过于刺激、恶心。 但他的家教不允许他说出来这一切,他也知道,这就是今天的题目了。 咀嚼殆尽后,他笑了笑,“西蛮的美食就像西蛮人一样,让人见之惊奇、近之热血澎湃。不愧是豪放勇猛的民族!” 面提先生笑而不语,叩上了钟罩。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史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名字。” “南宫九清。” 九清笑着说道。 “你可以出去了。” 司史面无表情地说道。 九清一怔,乖巧地点点头,“哦,好吧。” 说罢,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隔壁间的姮子这时也走了出来,九清立即上去道,“哥哥!你也出来啦,欸,我叫南宫九清,你叫什么啊?” “我?” 他有些意外,羞涩地低下头,“我叫林雪。” 原来此人正是入住凰龙酒家的平州知州之二子,林雪。 “哦,雪哥哥,你考的怎么样?” 九清兴奋地问道。 看得出来,他已经觉得自己通过了。 林雪微微地点点头,“还好,恩……你和伤大人很熟吗?他看起来人很好哦。” “是啊。伤哥哥很温柔哒。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的。” 九清嘻嘻地笑着。 林雪见他丝毫不见外的模样,不禁也是放松了警惕,露出一个晦涩的微笑。 说着,他们已经出了辞令堂的房门,与他们交错而响的,是宫侍突起的声音——“最后一个人!进来!” 林雪身子微微一颤,见舞剑坪上的伤狂从容地走下阶来对他一笑,不禁心生感动,趁着与伤狂擦肩而过的时候,恭敬柔声道:“多谢伤大人!” 伤狂对他微微一笑,与九清行了招呼便是跨进辞令堂去了。 这时帷幕已经撤下,准确的说是清宫署的人已经在清理房间了,毕竟此试即将结束,是该恢复原样了。 “伤大人。” 伤狂刚一进来,众人便是对他行了一礼,他有些惊讶,慌乱地摆着手,“我只是参选的姮子,不要这样……” 千下笑了笑,“他们应该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帝君也是默默地点点头。 伤狂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身行礼道:“诸位大人、先生请起吧。” “谢伤大人。” 众人起身,各归各位,惹得千水不禁哈哈一笑,起身道:“看来只能本考……王爷帮你们出面一测了。” 千水暗嘘一口气,差点自己就说出自己考官的身份。 好在伤狂并未在意,四下看了看十二位面提先生和宫正司司史,见他们未有反对,反而微微点头默许,也是不多说,对千水恭敬地欠了一下身子。 这时候童颖才在千水身后戳了他一下,千水回过头去,只见童颖才端着一个竹筐递给他。 他一愣,旋即皱起眉头,“不好吧?” “轮他了。” 童颖才不苟言笑地说道。 千水看了一眼帝君,帝君正准备说什么,伤狂却是冷静地说:“我希望可以像大家一样公平比试。” 千水咽了口唾沫,伤狂这话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不想搞特殊。 可,这道试题……“二王爷,可以开始了吗?” 伤狂不卑不亢地问道。 “王爷。” 童颖才也是低声催促道。 千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帝君也是无奈地默认了一切,这才接过竹筐笑着转了过来,放在伤狂脚前,对伤狂说:“姮子,这是渠印部落进献的爱宠之一,在朝会时他们通常会舞此物,所以……” 千水没再继续说下去,退了一步,伤狂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正此时有个拿木笛的乐师走了过来,不等伤狂说话,笛声便是诡异回响在堂内。 在伤狂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脚前的竹筐突然动了一下,但是因为那竹筐被盖子遮着,他无法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仅仅也只是一秒,旋律持续上行似乎是到了最高点,那竹筐的盖子“噌” 地一下就被弹了开来,一只头部呈椭圆形的蛇高高的站了起来,它舞动着身子,信子不停地吞吐着,发出骇人的“嘶嘶” 声。 伤狂一怔,他有些害怕,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在舞蛇人的控制下应该是没有威胁的,索性鼓着勇气笑道:“恩,早就听闻渠印部落的蝙蝠蛇舞动一绝,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舞蛇人能控制这蝙蝠蛇(眼镜蛇的别名),也当真是人间少有、稀世绝技。” 伤狂微微点点头,似是对这蛇舞真的是赞叹不已。 舞蛇人似乎听到伤狂对自己如此评论也是有些飘飘然,旋律更加上行激荡,蝙蝠蛇舞动地越发动人,它直直地站了起来,高度超过了伤狂的膝盖,还一直持续地升高。 舞蛇人旋律兜转,蝙蝠蛇上身迂出竹筐,向伤狂的腿边靠近了几分,帝君三人刚要制止,突然,蝙蝠蛇不知感应到什么,“噌” 地一下掉头反扑,一口咬到刚上前的千下腿上。 “三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千水和帝君同时惊呼出口。 下一秒,就是看到那蝙蝠蛇化作尘灰,落了一地。 而千下则是身子一颤,红瞳突然陡变愈发猩红,甚至连他的唇瓣都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这时众人都是反应过来,匆匆向后退了几步,惊恐道:“三王爷……” 伤狂吓得呆了,他知道这种蛇口含剧毒,而且无药可解。 他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旁的舞蛇人显然也是吓呆了,他舞蛇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蛇咬人的事,没想到第一次出事故,便是咬了北国最恐怖的人——邪君! “帝君,快让他们走——” 千下神情有些痛苦却凝重地低吼道。 千水还想再问什么,帝君立即冷声喝道:“快!全都出去!你,带伤狂走。” 所有人都匆匆向外跑去,舞剑坪上的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千水看到还傻站在那里的伤狂,无奈带他飞出来之后,辞令堂竟是轰然倒塌。 “帝君!”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满场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伤狂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身旁的千水,又匆匆愣着盯向轰塌的辞令堂,难以置信地问:“他们……” “没事的。” 千水皱着眉头,故作轻松地说道。 如果只是这样的坍塌,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帝君和千下,可是如果千下的能力爆发——帝君灰飞烟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匆匆地问道。 “帝君还在里面吗?” 又有人问道。 币元有些傻了,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跑了出来,根本把自己身为帝君贴身宫侍的责任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然他怎么会离开帝君……“快,快救帝君!” 币元有些惊慌地大喊出声。 此时人群中的午川心中一紧,他几乎就要释放内力冲去救帝君了,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红光从废墟中爆射而出,一道身影随之升上了空中,众人都匆匆用手臂遮住那刺目的光芒。 “邪君!” 光芒刚一暗淡便是有人喊出声来。 伤狂匆匆抬眸去看,只见千下红裙纷飞,青丝乱舞,本是鲜红的唇瓣已经变得青红,让他看起来好似入魔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凝冰!” 本书来自 第三十六章:四试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深,难道我注定要坠入你织的情网。 (w W W. V o Dtw . c o M)几乎是在“凝冰” 二字爆出的瞬间,空中的千下便是被冻结在了空中,晶莹剔透地映着那炫目的红光。 “帝君!” 有人兴奋地喊出声来。 帝君淡淡回眸,对白舜宇冷喝:“你们去下一场!尽快离开此地。” 白舜宇看了一眼空中的千下,见他的眼神还透着几分狠厉,不由一颤,匆匆转头疏散人群。 伤狂看着帝君,他想留下。 刚才的那一出着实的吓坏了他,他无法独自离开,让帝君独面险境。 “还想公平的话,就走吧。” 帝君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他淡淡地说道。 千水也是一旁劝说,“你放心吧,没什么事的,我们应付的过来。公平比试啊,他们还在看你。” 伤狂轻轻回眸,果见几百双眼睛都看着自己,有的焦急有的厌弃,有的还正茫然发生了什么事。 他迟疑了一下,“好吧。那你们……” 他顿了顿,看着帝君的黑眸,眼神中蓝光流转,“都要没事才好。” 说罢,他便匆匆地归入队伍去了。 帝君心头一暖,却是又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空中被自己冻结的千下,有些无奈。 “王兄,千下他……这是怎么了?” 千水看众人都已离去,这才轻声问道。 其实他大概心里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想错,还是决定问上一问,但愿有回转的可能。 帝君叹了口气,“第四回……” 千水心里咯噔一下,第四回? 千下难道又要死一回了麽……“孤在冰封他的魂魄,不让他离体,以免他此时体内封印被解,功力重回引起伤亡。” 帝君看着冰晶中瞪着自己的红瞳,轻叹:“等你神智恢复了,孤就放了你。” “那王兄的意思是,他不会死了?” 千水皱起眉头,自己都有些想嘲笑自己的问题。 帝君却是不苟言笑地说:“当然是会死的。如果他的功力没有被封印,他是可以逼出剧毒的,但……” “但他上次死掉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恢复,自我封印了功力,却没想到还没完全恢复便是又再临危险,所以……他又要死了。” 千水苦涩地接过帝君的话头,帝君无奈地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可是你说冰封了他的魂魄?” 千水不甘心地再问了一遍。 帝君摇摇头,“等会儿你便知了。” 话音未落,千下红瞳突然闪烁了两下瞬间黯淡下来,失去神采,终于闭上了眼眸。 “他死了……” 千水难以置信地哽咽道。 帝君也痛心地转过身,不忍看到这一幕。 “现在怎么办?送他回红楼?” 千水定了定情绪问道。 帝君袖手一挥,冰块迅速龟裂,化作星灰点点散去,不等千水相问,帝君便是飞上去接住了坠落的千下。 “大哥……” 千下虚弱地唤道。 帝君身子一颤,轻轻落在了地上。 千下每次这样叫他,都是在他心灵或身体极度脆弱的时候,他有些不安。 “怎么样?” 帝君故作镇定地问着,一边还扶正千下坐正,在他背后运功为他疗伤。 千下微微点点头,“魂魄已经离体,封印也破了……” 说着,他也是配合着帝君运功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一旁的千水静静地看着,他有时总觉得帝君和千下才是亲兄弟,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不过,他们也这么觉得吧?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那条蛇有问题。” 帝君一边运功一边皱眉说道。 “有问题……” 千水喃喃着,“的确,它当时明明要靠近狂儿的。” “可是它接近云狂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控制,似乎是害怕什么……” 千下也是接过话头。 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毒液伴随着魂魄的离去已经融化在他的体内——这就是对万物的终极控制,想要你生便生,想要你死便死。 “伤狂。” 帝君冰冷的眸子一抬,郑重地说道。 千水千下皆是身子一震,但都没说出什么来,他们终是默认了帝君的判断,或者说,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它在怕伤狂什么呢?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这话题在他们之中显得有些沉重。 -----“帝君没事了。” 十个考官刚忧心忡忡地走到尚宫局门前,一个宫侍便是跑来对他们低语道。 这话一出,他们皆是松了口气。 帝君没事,那他们就能卸下包袱,轻松考试了。 白舜宇最先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在斗笠之下无人看得见——走到尚宫局七级台阶之上,看着陆续站好的三百零一位考生。 “诸位,第四关,就是德言容工中的容,即仪态。” 白舜宇在殿门前徘徊着说道,“那么,仪态,怎么考呢?” 他故作玄虚地卖了个关子,款款地走到第一排的夜辛昀面前,又抬头看了看西偏的日头,笑了笑,“刚才,在舞剑坪,夜小主有些站不住啊?” 夜辛昀面色一变,虽然对方戴着斗笠面纱,但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他没想到当时白舜宇在辞令堂中竟也听到了自己与林萧说话的内容,那帝君……“您不用担心,帝君根本没听见。” 白舜宇悄悄地凑上前来嘀咕了两句,又装作没事人一般踱步到中间,继续说道:“所有人呢,从此时站到日落,不长,也就半个时辰。在此其间,所有人都要——微笑。” 正要有人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白舜宇立即接住自己的话头,匆匆地笑道:“欸,你们可不要犯纪律啊,一旦让我看到谁说话,你们就可以领马车打道回府了。” 本是要说话抱怨的人立即紧紧地绷着嘴。 而夜辛昀则是翻了个白眼给他。 白舜宇自然是没有看到身后的情况的,他满意地点点头,“好,日落之时我们会敲锣示意,到时诸位需要立即返回你们入宫时沐浴的地方,也就是你们存放衣服的地方,那将会是你们今夜休息的地方,晚膳会按时传到那里,饿了一天,就都不要客气哈。好了,你们站着吧。” 白舜宇点点头,和众考官说说笑笑地退到阴影之处,披上披风坐在太师椅上,孟匚惑为他们准备了甜品和清汤,十个人就这么自顾自地谈笑风生,与美食做伴。 姮子们咽了口唾沫,毕竟是没入宫前用的早膳,这都过去快六七个时辰了,着实是饿得不轻啊。 当然,也是有人庆幸自己在第二关做饭的时候趁机多尝了几口,也算是比没吃得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人渐渐地撑不住了,晃悠着身子。 白舜宇对白烨(白尚宫)点点头,因为白烨是这一关的正考官——最重要的是,有些话他是不方便自己去说的,只能找这个有些天真的白烨去说了。 别看白烨一副四五十岁的模样,他的脑袋瓜根本就没开过窍。 白烨看白舜宇对自己点头,立即站了起来,出来说道:“诸位姮子,你们一定要撑住啊。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站这么久吗?相信你们一定知道咱们北国每三年都会有一次大朝会,那时所有的妃子、臣子都要出席。” “身为妃子,仪态至关重要。你们代表着北国姮子的形象,你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很有可能被百姓推崇,被各族群部落崇扬。” 白烨的一本正经惹来司马橘(司马尚宫)的一声憋笑,“白烨今儿是怎么了。说话都没打绊子,还一套一套的。” 孟匚惑咬了一口玫瑰饼,耸耸肩,“可能是刚才帝君那一下‘危急时刻’把他吓开窍了吧。” “什么啊。” 白舜宇偷偷一笑,吸溜一声喝了一口清凉恬淡的甜汤,拆台道:“我事先叫他背的。就他那脑子,你不在前面做一遍,他哪能自己想出来啊。” 众人就要哈哈地大笑起来,却是想起这还是在监考的时候,便是立即忍住笑意,憋着通红的脸继续装地认真的听着。 好在前方的白烨说得投入,没有注意道身后九人的“诋毁” ,夸夸其谈地说着:“……但是你们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这个大筵席的。如果你们入了宫,就获得了参加这大朝会的资格,但,大朝会时,五品以下的官员都是无座的。” “也就是说,你们参加大朝会,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无法上席的,要从旁侍奉。这个侍奉不是说让你端茶递水,而是说为帝君……撑场面,知道吧?就是这样……” 白烨有些忘词了,勉强地解释着。 白舜宇摊开手,摆出一副“我说什么来着” 的模样,兀自用拳头砸了两下自己的脑门,“无奈啊……” “咳,总之就是说,你们很有可能是从头站到尾,而且要像现在这样,面露微笑却不失庄重。不要觉得有什么,这就是入宫的……代价,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白烨在袖中掰弄了两下手指,嘟囔了两声。 “他又忘词了。” 童颖才用瓷勺拨弄了两下甜汤,认真而淡漠地陈述着事实。 “总之,就是你们得这么站着。这是必经之路,对仪态的考验之基本。” 白烨匆匆地总结着,“好了,时间就快到了,再坚持坚持吧。说好了,站不住的,马车就在宫门外,随时恭候。”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七章:用膳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的人,看了一眼便知是否为友。品书网 www.voDtw.com“微笑!对,笑容不要破哦。” 白尚宫动了动自己眼前垂下的轻纱,觉得似乎是已经完成了白舜宇给自己交代的必说的话,笑了笑,坐回了座位上。 考生们似乎真的被他这一番言辞所激励,个个都打起了精神,端正的立着,保持着嘴角的一抹笑容。 日渐西落,随着一声锣响,场上的姮子几乎是瞬间虚脱,腿上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带回!” 白舜宇笑了笑,站起身说出了姮子们此时此刻最想要听到的话。 所有人都是一副解脱地模样,跟着宫侍匆匆赶路——好饿! 好累! 走在最后面的伤狂迟疑了一下,回眸看着考官,不肯离去。 与他相同的还有夜辛昀。 而午川虽是担心,可他却怕考官此时说出他的名字暴露了身份,所以只好跟着大队走了。 白舜宇注意到了他们,看了看其他九位考官,耸耸肩,走上了前去。 “夜小主,伤大人。” 白舜宇行了一个平礼,笑道,“怎么……不走啊?” “帝君怎么样了?” 夜辛昀等不及地问道。 “没事了。” 白舜宇取下斗笠,咧嘴一笑。 听到这话的伤狂和夜辛昀同时舒了口气,相视一眼,显然都是放下了心。 但下一秒夜辛昀便是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哼,扫把星,你一进去就发生这样的事。” “呃。” 白舜宇显然没想到夜辛昀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立即解释道:“夜小主,你误会了吧。而且帝君不是也没事了吗。” “那是帝君龙命强硬。哼,误会?根本就是他进去之后,才发生这样的事。” 夜辛昀把辞令堂坍塌的责任都归在了伤狂身上。 伤狂顿了顿,淡淡地对白舜宇说:“总管大人,既然帝君没事了,那我先告退了。” “呃?” 白舜宇一愣,旋即立即笑道:“嗷……呵呵呵,伤大人慢走。” 话音未落,伤狂便是对着考官和夜辛昀行了礼微笑着转身离去了。 夜辛昀显然没有想到伤狂会这样“无视” 了自己,不禁跳脚,“他竟敢这样对本宫!” 白舜宇干笑两声,提醒道:“小主,你再不去归队的话,等下发晚膳您就领不到了呢……林继德?” 说到最后,白舜宇四下环顾地叫了一嗓子,他可是知道夜辛昀的脉也就林继德能摸得准。 一旁候着的林继德立即上前,对白舜宇行了一礼,转而对夜辛昀道:“小主,走吧。您的胃受不了饿的。” 夜辛昀盯着林继德躬下的身子,他这是关心自己麽? “小主。” 林继德又一遍开口唤道。 “好吧。这次本宫就不与他计较了。” 夜辛昀摆摆手,径自走到了前面,林继德又对白舜宇行了一礼,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参选的姮子们来到了储秀阁门前——他们最初进宫沐浴休歇的地方——看到那金光闪闪的“储秀阁” 这三个大字,有的人竟是激动地想哭,毕竟今夜能留下已是万幸了。 “哇,好香……” 就在众人都对着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发呆的时候,一阵清香随着风儿卷入了他们之中。 有人喊出声来。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香味的来源,只见几十个宫侍抬着十几个沉甸甸的木桶正向他们走开。 他们知道,那一定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晚膳了。 随着领班宫侍的一声令下,几十个宫侍都停下了步伐,一字排开放下手中的木桶,跪坐在木桶后边。 “好,起盖!” 领班宫侍又一次呼道。 宫侍们齐刷刷地打开木桶的盖子,白花花的米饭、香喷喷的烩菜、青油油的菜汤尽数跃入姮子们的视野。 众人咕咚地咽了口唾沫。 平日在家养尊处优的他们如今也会为了这平淡无奇的菜式而迫不及待。 “公子们,这里有碗筷,一人两只碗、一双筷,挨个取来打饭。先盛饭,吃完了再打汤,不要插队,否则在我身后的这些宫正司的人就会扣你们的分数。” 领班宫侍指了指自己身后站着的三个不苟言笑的人说道。 “还有,吃多少打多少,剩饭着也会扣分。用完膳把碗筷放回桶里就好了。好的,开始吧。” 领班宫侍最后三字一出,有的人已是急匆匆地冲上前排队了。 站在最后的伤狂此时排到了第一个,夜辛昀站在他后面,瞥了他一眼,对身边的林继德说:“你排队,本宫才不要和他们一样没风度。” 说罢便是转身离开了队伍。 林继德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跟在伤狂后面默默地取了两只碗。 打好饭的人都各自回了之前沐浴为他们安排的房子里,只有伤狂和夜辛昀不知该去往何处。 南宫九清本是盛了饭就要走,可看到伤狂还在外踌躇,想到他是后来的,可能没有住处,便是上前问道:“伤哥哥,你没地方住吗?” “……还没有。” 伤狂尴尬地说道。 “那你来和我住吧。我那个房本来是我和几个哥哥住的,现在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你愿意来吗?” 南宫九清仰着小脸天真地问道。 伤狂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碗饭,微微点了点头,柔柔一笑,“如果九儿这么说的话,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二人便是要走。 前面带路的南宫九清刚走了两步,却是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不禁回头去看。 只见伤狂迟疑地看着一旁闷闷不乐却傲慢地仰着下巴的夜辛昀,轻柔地问道:“你也没房子吗?” “哼。” 夜辛昀冷哼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默认了伤狂的问题。 林继德不由看了他一眼,还是这么不肯低头麽……“九儿,可以带他一起吗?” 伤狂这话一出,夜辛昀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一直视伤狂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他会这样……帮自己。 “好啊。听伤哥哥的。” 九清眯起眼睛甜美一笑,对夜辛昀道:“这位哥哥你也来吧。” 说着便是转身给他们带路了。 楼阁之上,要进屋的午川故意停留了几秒,斜眼瞥了一眼跨进门来的伤狂,又看见和他一起的南宫九清与夜辛昀,不禁哼了一声,走进了屋去。 南宫九清的房子在一进门左手边的地方,不用上楼,位置很显眼,一看就知道是为南宫家可以安排的房子。 “唔,也没什么啊。本宫的幽兰轩比这大多了。” 夜辛昀故作不屑地看了看四周的陈设,不过是一个长十米炕头,和一张方桌四条凳子以及一个木柜。 “呃……” 九清微微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林继德立即插嘴道:“南宫公子不要介怀,我家小主就是这样不会说话,没有恶意的。” “没关系的,不用解释啊。九儿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对吧。” 伤狂也是放下碗筷拍了拍九清的脑袋问道。 九清笑着点点头,“恩。这位哥哥怎么称呼呢。” 夜辛昀见对方根本没有摆出一点架子,一时之间他有些想要脱掉保护层的意思。 但又看了一眼让他琢磨不透的伤狂,他终于还是高傲地坐下,冷声道:“我叫夜辛昀。你看着称呼吧。” “恩,夜哥哥。” 九清这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夜辛昀的心中荡出一圈圈涟漪,他有些动容了。 七岁进宫,可以说他没有童年,每天在这深宫中担惊受怕,他几乎没有再这样笑过。 “恩。” 夜辛昀匆匆掩盖过自己的情绪,扒拉了两口米饭,有些失神。 林继德知道夜辛昀心底的柔弱,不禁暗叹一口气,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守护着。 “伤哥哥,帝君怎么样了?” 就在三人沉默的时候,九清突然问道。 “呃?” 伤狂一愣,显然他们没想到九清会关心这个。 “怎么?你们刚才留下不是再问考官这个问题吗?” 九清有些不解地眨着眼睛。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伤狂立即摆摆手,“不是的,我们就是问这个。” “帝君没事。” 夜辛昀吃了口米饭,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继续吃着。 好似这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般。 伤狂看了他一眼,不禁笑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夜辛昀有些心虚地大声问道。 伤狂也不遮掩,道:“辛昀,其实你很单纯呢。” 辛昀? 夜辛昀愣了,除了帝君……和以前的林萧,就没有人再这么称呼过自己。 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敌是友? “发什么呆啊,吃饭吧。” 伤狂又是一笑。 他觉得夜辛昀有些可爱,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蛮横无理,他只是有些害怕,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吧。 夜辛昀被伤狂的三两句话搅得一阵头蒙,似乎已经无法自己控制自己的行为了,听伤狂说让自己吃饭,他真的就那样下意识地吃起饭来。 惹得南宫九清也不禁一笑。 林继德看了一眼伤狂,他一愣,这个人,似乎身上真的有什么魔力一般。 辛昀和他交好的话,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本书来自 第三十八章:伤口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总是倔强地不肯低头,到最后,却是伤你、伤我,两败、俱伤。 品书网 www.vOdtw.com“欸,为什么你让本宫吃,本宫就要吃啊。本宫就不吃!” 夜辛昀突然回过神,“啪” 一声把筷子按在青花瓷碗上,倔强地仰着下巴。 “……” 九清愣愣地看着夜辛昀。 伤狂微微一笑,“小主,看你鼻翼淡白,恐怕脾胃是不好吧?不按时用膳,很伤身体的。” 三人都是一怔,看着伤狂,显然他们不知道这个相貌绝尘的人竟是也会医术。 “看我做什么,吃饭吧。小主。” 伤狂恭敬地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夜辛昀被伤狂这一“恭维” ,哼了一声便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他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伤狂看着他动了筷子,这才对九清点点头,二人一起动起筷来。 “吃不完了。” 没过一会儿,夜辛昀又“啪” 一下放下筷子,嘟囔道。 伤狂看了一眼他剩下的半碗米饭和一堆挑剩下的白菜心,皱了皱眉头,“小主,你吃这么少吗?” “用你管啊!” 夜辛昀不快地别过头去,看着林继德,有些生气地说:“本宫吃不完了。” 林继德看了一眼伤狂和九清,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端起夜辛昀的残羹剩饭就是吃了起来。 九清从来也没见过下人可以吃主人的饭,准确的说,是主人的剩饭。 在北国,吃剩饭的都是最低等的人,比如猪奴。 从小生活在大院里的九清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人的,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坐下吃吧?” 伤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道理林继德是夜辛昀的陪嫁姮子,就算不是上等人,却也不会是下等人。 之前只是听裴度说这夜辛昀苛待下属,没亲眼见过,没想到会是如此侮辱。 “你不要多管闲事。” 夜辛昀生气地瞪着伤狂。 不过看在伤狂刚才邀请他来九清的卧房的份上,他的语气并没有太敌对。 林继德也是匆匆咽下口中的米饭,冷静地说:“多谢伤大人,我就这样站着挺好的。” “恩?没关系的,你,欸……” “哼!” 还不等伤狂说完,夜辛昀就突然站了起来,用力把林继德一推,惊得林继德手一滑,碗筷尽数落在地上,瓷片、汤饭洒了一地,“本宫的奴才听你的还是听本宫的!” 夜辛昀瞪着伤狂。 “小主!” 林继德扑通跪在地上,似乎他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别叫我。” 夜辛昀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坐下,他最讨厌林继德这样逆来顺受的模样。 “小主恕罪。” 林继德叩首在地上。 夜辛昀却是不理他。 “啊,你受伤了?” 一股血腥味突然窜入伤狂的鼻中,他不由得低头去看地上的林继德。 这时九清也是看了下去,原来林继德扑通跪下的时候,正好跪在了碎瓷片上,那血流正涔涔地向外冒着,“啊!流血了!” 夜辛昀一听这话立即转过身去,这一看,他的心都快碎了。 虽然他一直对林继德的态度不好,却也没真的让他受过什么伤,这一见血,他有些慌乱了。 “你……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夜辛昀本是要上前去抚他,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又急忙掩饰了行迹,咳嗽一声故作冷漠地问道。 “回小主,我没事。” 林继德咬着牙说着。 那瓷片许是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钻心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渗出涔涔汗水来。 夜辛昀心中暗骂:说出来会死吗! 让你嘴硬! “既然没事,就把这收拾收拾吧。” 夜辛昀站起身,随意看了看,问九清道:“南宫公子,本宫可以在哪里休息啊?” 九清有些讨厌夜辛昀地皱着鼻头,看了一眼伤狂,用眼神告诉他:我不想要这个人住这里。 伤狂却是对他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 九清小声地喏道,站起身给夜辛昀指着炕头上最靠墙的铺子,说:“喏,就那里,可以吗?” 这时林继德捡起碎片,缓缓地要站起身子,可无奈那碎片深入皮肉无法拔出来,害得他刚要直起的膝盖又突地一痛,令他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 “林继德!” 伤狂立即上前扶住他,可无奈还是晚了一些,林继德倾倒在地,手上的碎片径直嵌入了他的手中,血肉模糊。 就在这一秒,夜辛昀听见这动静猛地转过身,一看林继德倒在地上,血滴飞溅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惊叫出声:“林萧……” “小主!” 夜辛昀萧字还未说清,林继德就一个猛子窜起来挡住了他的行径。 夜辛昀也是突然回过神来,把萧字囫囵过去,“小心点啊你,这么毛手毛脚怎么做下人!” 九清终于是受够了,呵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他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关心他一下吗!” “九儿!” 伤狂反嗔道。 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注意言辞,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背过身,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小主……” 林继德看见夜辛昀的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地唤道。 他知道夜辛昀这么对自己,都是因为他生自己的气,但其实他心里很关心自己——从刚才他叫自己的那一声就知道他是在乎自己的。 夜辛昀却是意外地没有说话,扶着林继德就要向九清刚为他指着的床铺走去,林继德僵持着不动,“小主,这怎么可以……” “别说话!” 夜辛昀有点微怒地呵斥道,林继德果然闭上了嘴,任夜辛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 “坐下!” 夜辛昀命令道。 “……” 林继德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坐下。 那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又忍不住让他嘶嘶地叫出声来。 夜辛昀有些心痛,他不喜欢和林萧现在的关系,那让他觉得生份。 “别动,我去给你请太医。” “小主,太医不会给下人看病的。” 林继德有点难以启齿地说出那残酷的现实——他就是个下人,永远也不配得到自己心爱的人。 “不管。他们不给你看,本宫就……” 夜辛昀咬住了嘴唇,似乎没什么可以要挟对方的。 “我看看可以吗?” 伤狂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伤狂略懂医术。 “拜托了。” 夜辛昀似乎褪去了高傲,抓住伤狂的手臂认真地对伤狂说道。 伤狂看了他一眼,他那眸子里最深处的清澈令伤狂知道,他也不过是个单纯善良的人。 而一旁的九清却是没看懂夜辛昀这前后一百八的态度差是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他两句吗? “放心吧。” 伤狂拍了拍他绝美的玉手,俯身顿下去察看林继德的伤口。 “九儿,有剪刀吗?” 伤狂看了一会儿,偏头问道。 夜辛昀也立即看向九清,生怕他说出“没有” 之类的话来。 “有!” 九清也不敢耽误,匆匆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一个杂物盒来跑回床边。 木盒打开,七七八八的零碎工具就跃入眼帘。 “辛昀,秉烛。” 伤狂拿起剪刀用布子擦了两下说道。 “哦,好。” 夜辛昀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但还是乖乖地去桌上取过灯台点上灯端了过来。 只见伤狂专注地看着林继德受伤的膝盖,手指一动,就将碎烂的布子挑起了一点缝隙,剪刀趁势而入,裤子就这么被剪开了一个小口,把伤口裸露在外面。 “唔,入秋了,你怎么还穿这么薄啊?这布料如此轻易就烂了,可见单薄。时间久了,这骨头会不好的。” 伤狂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说道。 毕竟他看林继德的年纪也是不小了。 “呃……” 林继德像做错事的孩子,躲避着夜辛昀咄咄的目光。 他每个月领取的布匹根据夜辛昀的要求都是上好的料子,是夜辛昀特地留给他、让他做几件好衣裳穿的。 可是他自己舍不得用,都按着夜辛昀的身材给他做衣服了。 他对夜辛昀谎称这“多余” 的布料是内务府大总管特批给他们幽兰轩的,所以夜辛昀一直都以为林继德是吃得好穿得暖的。 如今看到了真相,夜辛昀有些生气、内疚、自责……各种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头,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还没交碗筷的速度咯。” 正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宫侍敲了敲他们的门提醒道。 他们正看去,那黑影便是走去了下一间去敲门提醒了。 四个人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 “本宫和南宫公子收拾,你快给他治伤。” 说罢夜辛昀便是转身要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可是伤狂和九清还没有吃完,他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 这剩饭可是要扣分的啊。 九清二话不说爬在桌上把自己的饭匆匆往嘴里扒,伤狂不禁道:“不如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御膳房交吧,先不交了。” “可以吗?” 九清咀嚼着还为磨碎的米饭呜咽地说道。 “不可以也要可以。大不了让他们叩本宫的分。” 本书来自 第三十九章:怕生 - 夫君在北 - 胤修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的相聚并非偶然,而是性格相使。 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不可以也要可以。大不了让他们叩本宫的分。” 夜辛昀径自地说着,坐在了凳子上静静地看着伤狂运作剪刀的手,生怕他手一抖,戳伤了林萧的腿。 “欸,夜哥哥,我发现你真的很强势诶。” 九清囫囵不清地说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夜哥哥就是这么个脾气,人还是蛮善良的。 夜辛昀一愣,“你懂什么,这是宫里。” 夜辛昀吸了口气,兀自盯着林继德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 只见伤狂在灯火上把剪子烧得快有些发红之际,他收回了手,眼疾手快地钳住林继德膝中的碎片,“嗖” 地一声将之夹了出来,这电光火石之间,伤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夜辛昀和九清却是已经看不下去,别过头,感同身受地捂住膝盖。 “呃。” 林继德闷哼一声,强忍住了这些疼痛。 伤狂丝毫不为所动,似乎他此时已经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就那么突地将一块儿白布压在林继德的腿上止血。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几天就能长好。” 伤狂淡淡微笑地说着,旋即转向九清,略显迟疑地说道:“九儿,能弄一盆水来吗?” 九清一愣,匆匆放下碗筷,“马上到!” 说罢便是跑了出去。 等待九清的时候,伤狂看了看夜辛昀,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不禁道:“为什么你关心他,却偏偏要别人误会你呢?” 夜辛昀慌乱了一下,立即大声呵斥道:“你说什么!谁关心他!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宫是……本宫是爱帝君的。” “恩?” 伤狂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夜辛昀在说什么。 这和帝君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林继德对夜辛昀微微摇摇头,夜辛昀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毕竟大家都知道——林继德是个姮子,自己也是,关心他似乎并不存在苟且之事。 他立即拗口回来,道:“本宫是说,他不过是个陪嫁,本宫的心思应该都在帝君身上,关心他做什么。” 夜辛昀说着说着,就把那略带埋怨与愤恨、不解的复杂视线移到了林继德身上。 伤狂就算是一个不开事的孩子也该看出什么来了,他顿了顿,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别人的事,他并不想知道的太多。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逼你承认。”  伤狂云淡风轻地说道,旋即看了看门口,“九儿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很熟吗?” 夜辛昀这么一问,伤狂就知道自己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至于一旁一直躲避着眼神的林继德,他选择了忽视,毕竟他什么也不说。 “不知道算不算,什么叫熟呢?今天才认识的……如果是说认识的天数话,那我跟你可能更熟一些。” 说着,伤狂自己也是笑了笑。 毕竟自己和夜辛昀也是今天才见过而已。 “和我?” 夜辛昀一愣。 伤狂在宫里的那些日子,自己虽说一直都想去找伤狂的麻烦,可从来都是被林继德用各种借口留住,一次也没去过。 “对啊。我的宫侍裴度经常与我提起你呢。” 伤狂笑着点点头道。 “裴度?” 夜辛昀有些云里雾里,这名字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就是还德总说的那一个。” 林继德在一旁提醒道。 经他这么一说,夜辛昀突然想起来林还德时常挂在嘴边唠唠叨叨说着别人的不是,那个人便是裴度。 如此一清晰,他立即道:“哦,是他啊。他怎么说我的?” 伤狂笑笑,让林继德自己按住伤口止血,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实事求是地说:“他说你刁蛮、任性、苛待下属、无理取闹、恃宠而骄……还有很多,没有好话。” “他!” 夜辛昀就要发火了。 “当然,他说这些都是因为他不了解你。” 伤狂话锋一转,惹得夜辛昀一阵狐疑,“那你这意思是你了解本宫?” 伤狂谦逊一笑,“谈不上了解,只是觉得你我差不多罢了。在这宫里,您一定也是一刻未曾安宁的吧。” “本宫才跟你不一样。” 夜辛昀心中波澜了一下,又匆匆倔强说道。 正此时九清推门进来,端着个盛水的木盆来到伤狂边上,放下盆笑道:“好啦,快吧。” “恩。” 伤狂又蹲下身来,只是看了一眼盆中的水,便是一阵颤栗。 “伤哥哥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九清和夜辛昀都注意到伤狂的变换,异口同声地问道。 伤狂转过头背对着水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们谁先帮他清洗一下伤口吧,我先注意一下。” 九清立即懂事地举起手跳着说:“我来!” “去,本宫的下人哪轮得到你来。” 说罢,夜辛昀便是俯身下去摆手巾。 伤狂匆匆坐到炕头的另一边,隐晦地捂着耳朵,生怕那“刺耳” 的水流声侵入他的脑袋。 九清立即站在他身边问道:“伤哥哥没事吧?要叫太医麽?” 伤狂摇摇头,微闭着眸子。 九清见他是真的不舒服,只好乖巧地候在一旁。 “小主……” 另一端的林继德有点惊慌,自己是个下人,怎么能让自己的主子为自己清洗伤口。 想着他便是要强行站起身来。 夜辛昀立即喝道:“坐好!” 他的声音如此坚定果决,令林继德果真就不敢动弹分毫了,老老实实地坐得笔直。 夜辛昀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的手在盆中拨动,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层一层地激荡着他的心灵——终于,我也可以照顾林萧一回了吗? 手巾脱水而出,夜辛昀纤细玉滑的手指不熟练的拧着,林继德犹豫地说:“小主,还是我来吧,少爷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听到这话的九清回头四下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少爷?在哪里?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伤狂一听“别的人” ,也是转过身来看着。 可房间里除了他们四人,哪里还有第五个身影。 被这么一问,又见到二人如此目光的夜辛昀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娇生惯养一身毛病,如今被人听去自己的事,只会被笑话吧? “少爷就是小主的两只手,不是旁人。” 林继德认真地说着,仿佛他真是在说两个人而非两只手一般。 九清听了这话,好奇地又跑过去看夜辛昀的手,此时他一惊,由衷地惊呼道:“哇!好漂亮的手!” “还用你说。” 夜辛昀有些心虚地匆匆拧了两下手巾,拖着还嘀嗒嘀嗒的手巾就敷在了林继德腿上。 九清吐了吐舌头,“夜哥哥,还是我来吧。你这活做得……” “那你来。” 夜辛昀有些不快地站起来把手巾丢进盆里。 自己果真是无法照顾进献的……永远只能活在他的荫蔽之下。 九清迟疑了,毕竟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夜辛昀真的会生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继德苦笑了一声,“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就开始给自己清洗伤口。 夜辛昀暗自叹了口气,坐在床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继德也没说什么,九清愣了半天,等林继德清洗掉手上最后一块儿血迹的时候,他跑过去拍拍伤狂的肩头,“伤哥哥,我去倒水了,你现在好点了吗?可以开始包扎了吧?” “恩,你去吧。” 伤狂闭着眼睛说道。 直到闻见九清的气味越来越远,他这才睁开眼,原来九清早已不在屋里。 那一盆水也是被他端走可去。 他放心地站起身子,夜辛昀立即道:“你不舒服就别勉强自己了吧。” “我好了,没事。” 说着,伤狂走到林继德面前,蹲下,用布条为他包扎好膝盖。 “多谢伤大人。” 林继德发自肺腑地拱手作揖说着。 这时的伤狂突然想起他的手也是受伤了,又依着相同的手法为他的手包扎,笑道:“不用客气,就当是我给你们家小主的见面礼吧。” “见面礼?” 夜辛昀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伤狂摇摇头,不语。 夜辛昀自讨没趣地看了看别处,见面礼? 他在说什么? 是在示好吗? 还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他也不像是有城府的人啊……就在伤狂绷紧最后一道布条大功告成之际,夜辛昀苦思无果,终于还是把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轻声说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了,伤大人。” 伤狂偏头看着他,笑了笑,“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伤狂。” “……” 夜辛昀盯着伤狂清纯的蓝眼睛,那没有心机没有城府的眼睛,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在夜府的日子——坦诚。 “怎么?” 伤狂问道。 “什么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和本宫做朋友了吗。” 夜辛昀咬持着最后的高傲,故作不屑地别过头去。 伤狂一怔,看了看林继德,见他望着自己那坚毅的眼神,不禁笑了,“你家小主很倔强呢。” 夜辛昀竖着耳朵,要听林继德怎么接话,谁知道他只是等到一阵衣服的摩挲声,和一句抱歉地话:“伤大人莫言见怪,我家小主只是有点怕生。” “你才怕生!” 夜辛昀别过头,瞪着他。 本书来自 第四十章:辫子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活的场景变换,容易让我错乱,会不经意犯错,会不小心入了迷途。 品书网 www.vodTw.com“小主……” 林继德又匆匆低下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模样,夜辛昀气不过,背过身去,“包扎完了,伤大人你快用膳,还要交碗去呢。” 伤狂看了一眼夜辛昀的背影,笑了笑绕过他去,坐在凳子上吃起饭来。 九清在一旁看着夜辛昀态度变来变去也是稀罕,索性不管,同伤狂一般坐下来扒拉着米饭。 林继德走到夜辛昀身后,小声道:“小主,您的碗碎了……” “……” 夜辛昀一愣,自己虽然身份特别,可也是要遵守规矩的,不然帝君那性子,很有可能让自己走人……刚才一个手误铸成大错,这可怎么办? 伤狂用尽最后一口米饭,抬眼看了看略显为难的夜辛昀,犹豫了一下,递上碗,“不如你交我的好了?” “那伤哥哥你怎么办?” 不等夜辛昀问,九清便是着急地问道。 比起脾气古怪的“夜哥哥” ,他还是更喜欢温柔婉约的“伤哥哥” 。 “我?” 伤狂眯眼一笑,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没关系,被淘汰也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真的?” 夜辛昀有些意外。 九清径自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不要,我不要。伤哥哥说了不会走的。” 伤狂拍了拍他的脑袋,抬眸看了眼夜辛昀,见他对着自己的空碗摆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把碗退到夜辛昀跟前,道:“辛昀,你拿走吧。” 这一声辛昀叫得夜辛昀突然一愣,他立即把碗推了回去,“本宫不受你的恩惠,你自己交碗去吧。” 九清别过脑袋望着夜辛昀,见他说这话时分明眼中夹杂着不舍的情绪,可还是硬着头皮把碗还给了伤狂——大家,想就在宫里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吧……“好吧。既然你不要……” 伤狂也没做推辞,把碗重新揽了回来,夜辛昀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他刚才只是客套吧? 我这样岂不是错过了? 他拿着碗去交了,我该怎么办? 刚才真不应该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好的! 可就在夜辛昀这一刹的念想之间,伤狂一刻也不犹豫地执起碗来,啪嚓一声摔得粉碎,惊住了在坐在站的三个人,那目光皆是一片震惊。 “你做什么?” 夜辛昀微皱着眉头喝道。 一股可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多想说一句“你不要倒是也别扔、给我留着啊” ,可是转念一想,伤狂这是在陪自己共患难啊,他那句话就堵在了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伤狂毫不在意地对他笑了笑,夜辛昀还没说出什么来,九清就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伤哥哥不要我了!伤哥哥骗人!啊呜呜……” 这时的夜辛昀心中竟是塞满了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冲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九儿,乖,伤哥哥没有说不要你啊。” 正在夜辛昀内疚之间,伤狂那温柔的声音却是使他们的心绪都平缓起来。 “可是你把碗摔了,你会被扣分的。” 九清一吸一吸地说着。 他的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伤哥哥,可那通红的眼睛却总是不争气地闪烁着怀疑的光彩。 伤狂却不在意这眼神,笑着说:“伤哥哥很厉害的,扣这点分也能赢他们,何况……伤哥哥和夜哥哥都不会被扣分数。” 此话一出,不仅是九清紧紧地盯着他,夜辛昀和林继德都是用着期许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伤狂望着他们的神情,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突地问道:“刚才进来的时候,看院子里那几颗树好像被砍过吧?” -----“送回去了?” 正在用晚膳的帝君头也不抬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 只见那虚掩着的窗户突然被大风震开,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便是飞略而至,“当然了。” 身影落至,一只白皙的玉手捏起一根菜便是离开了帝君的视线。 帝君抬头看他,只见千水正欣欣然地咀嚼着自己“无礼” 得来的美食。 懒得与他计较,索性便是无视了这一切,摇摇头说道: “千下这次封印解除,功力恢复,怕是又会再强大一分了。” 说罢,他就是要喝尽最后一口咸汤。 千水立即夺了过来,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是啊,我也很担心。” 帝君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咂嘴说道:“希望他这次能在红楼一直安分的呆几个月吧,等除夕了再出关。” “恩,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和他交代过了。死了好几回了,也该长记性了。” 千水满不在乎地说着。 在他心里,和千下交代了什么都跟没交代一样,因为那家伙做事就完全是凭心情。 帝君也没抱多大希望,索性也是这么随耳一听,给自己倒了一杯酽茶,说道:“你去看过伤狂了吗?” “王兄自己不去,反倒让我去?” 千水何尝不想去看伤狂,可这时他怎么能去后宫。 “孤去了,只会让伤狂生气,逼得他要离宫去。” 帝君也是发愁这一院子的姮子,自己此时去那里岂不是让伤狂难做人? 他那么喜欢低调安静的一个人,自己又怎么能让他陷入尴尬之局。 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真是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千水想了想,一拍案,“不如这样,你传召他,说是传召无伤臣商议政事。把他叫到这里来,他那种身份,没人会说什么的。” 帝君被千水这么一提醒,立即站起身传召币元。 “帝君有何吩……啊,参见二王爷。” 币元刚说着话推门进来就看到坐在几案上的千水,立即行礼道。 “免了吧,交你个好差事。” 千水眯着眼笑了笑,吓得币元心里漏掉一拍,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千水跳下桌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去把那个无伤臣请来,帝君要和他商议政事。” “请无伤臣?” 币元咽了口唾沫。 这种时候,去一群“虎视眈眈” 的人里传召无伤臣? 别人看到了,是说帝君偏私呢还是说自己呢? 在宫里,这种指桑骂槐的事还少吗。 “是啊,去吧。” 千水两只手都搭在币元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轻把他退了出去。 虽然不想去,可帝君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就代表他默认了,自己想不去也不行啊。 币元叹了口气,喏了一声便是退下了。 刚出御书房房门,就传了轿子带着一行人去了储秀阁。 这辗转来到储秀阁下,币元就匆匆拉了管事的来问无伤臣住在哪里,可这管事的也是一愣,这所有的人入住都是他挨户登记的,没有一个姓伤的啊。 币元突然想起来伤狂是后来的,不禁暗叫一声坏了,这不知道无伤臣住在哪里,就没有办法把他悄悄传召走了啊……想了想,币元还是无奈地从监管房退了出来,看着这四层八十间屋子的四合楼阁,币元终于是叹了口气——一个一个的找也不现实啊,且不说这人手不够,单说这种方式就和大声喊着“我来接无伤臣” 什么的没多大区别了,反而还要辛苦一点。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喊来的痛快。 敲定心思的币元又环视了一圈禁闭着门窗的八十间屋子,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喊,宣无伤臣觐见商议朝政!” 小厮一愣,这一嗓子下去,自己还不得被这些姮子深深地记住? “发什么愣,还想不想在宫里留着。” 币元佯怒着呵斥道。 他身边的这些小厮都是新进的侍从,如今都在考察期,还不能被称作宫侍,跟着币元这种级别的人干呢,是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但也是极有可能最快被逐出宫去的。 这就是严师出高徒却少。 毕竟没前途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 这小厮一听币元这话,也是一个激灵,立即喊道:“宣——无伤臣觐见商议朝政!” 小厮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足以让这个被墙垣围住的储秀阁的每一间房子里的人听见。 门窗几乎是纷至而开,六十间屋子的门窗同时打开的效果是极为震撼的。 币元缓了缓情绪之后,用肘子撞了一下刚才喊话的小厮,小厮无奈地眼珠滴溜了一圈,又喊了一边,“宣——无伤臣觐见商议朝政!” 储秀阁中顿时哗然一片。 “无伤臣?怎么又是他?” “这、这储秀阁里的人还有资格商议朝政?” “帝君这分明是要偏私吧?” “传话的人是谁?这么不开事?悄悄地叫走不完了,还非要在这里拉仇恨?” “唉,我觉得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就像帝君说的,这就是过个形式。” “那咱们那么拼有什么用啊?” “就是,就是……” “无伤臣可在?” 币元等了半响没人出来,面对着这嘈杂的场面,他终于忍不住亲自开口问道。 众人议论声虽然没停,可都是四下顾盼起来,寻找无伤臣的踪迹。 站在二楼的午川眨了眨蓝眸,看着伤狂住得屋子禁闭的门,气息释放,感应着那门后的动静,突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好像让我抓到了你的小辫子。”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一章:带路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不知道那种孤独感从何而来,总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亦或说,是不知如何融入。 午川四下看了看,一眼看到了那个多话憨傻的胖子,视线停留了两秒,果然那胖子就注意到了他,立即咧嘴一笑,窜了过来,“欸,安初是吧?我看你好像认识无伤臣啊。” “恩,那又怎么样。” 午川装作满不在乎地别过头看着楼下的币元。 币元正四下环顾着伤狂的踪迹。 “什么怎么样,我看上午做膳食的时候,你不惜被宫正司的人指责还要去帮助无伤臣做菜,你俩关系会一般了?” 胖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似是真要问出个究竟来。 午川心里暗暗一笑,却是正色转向胖子,一副不厌其烦的模样看着他,问道:“我们关系怎样与你有多大的关系?你问这个做什么?” 胖子见他对自己态度有些恶劣,不禁挺起腰板,道:“你可知道我什么身份?” 午川别过头去,不过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他倒真想知道这样的身材还有勇气来宫里竞选、而且居然还没有被淘汰的人是何身份。 胖子见午川有些不情愿知道的样子,他有点自尊心受挫,急不可耐地自报家门:“我可是夜太师的侄子,夜辛昀的小叔。” 午川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个相貌不扬的人竟然与帝君的老师夜太师有这样的关系,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举荐他来的沅香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论起来势力,夜府可能还不如沅香会。 当然了,沅香会是不可能为了他而做什么事的,自己对于沅香会顶多是枚有用的棋子,若被对方吃掉,棋手也只会稍稍惋惜,然后匆匆另谋出路。 午川的自持完全是自己的势力——一个不为人知却十分强大、盘踞整个北国各派的势力。 胖子见午川无动于衷,自尊心更是受伤,他一把抓住午川的肩头,问道:“你是不是聋了?我说我是夜太师的侄子。” “啊!” 因为胖子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了,他身后的人听见了,不由叫出声,“你是夜太师的侄子?” 那人的声音有些阴阳怪调,显然他不相信这种相貌的人会是曾经北国美男子之一的夜太师的侄子。 胖子皱起了眉头,对那人哼哧了一声,喝道:“等本王讨要到邪君的轻燕丹,变瘦了让你们看看,我有多美!还敢看不起我。” 那人一听最后一句,生怕对方真是夜太师的侄子,立即赔笑道:“哪能呢,我怎么敢瞧不起您。” 说罢,便是匆匆告退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突然瞪向午川,“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午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扫了一遍,“你除了有夜太师这个叔父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夸口的地方吗?” 胖子一愣,脸色羞红,他确实没什么建树。 比起叔父夜太师的美貌与才干,自己父亲的英勇与神武,他真像是个捡来的孩子——除了会做饭、会吃、会说两句,倒真是没什么了。 “你可以松手了吗?” 午川故作冷漠地瞥了一眼胖子抓在自己肩头的手问道。 “嘶,我说你,你你你……你什么来头,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胖子紧紧地抓着午川,盛气凌人地问道。 在这些姮子中,除了无伤臣和夜辛昀,他谁也不怕,因为这里再没有比夜太师的独苗孙子和歌轩的小叔更厉害的官家子弟了。 午川冷笑一声,斜眼看他,淡淡吐出三个字来,“沅香会。” 胖子不经意地挪开一步,匆匆放下手,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安公子。那个,好吧,不打扰你了。” 午川一愣,他没想到这个胖子居然一点架子也不摆地就要走,真是胆小怕事啊。 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怎么能让他走? 这样想着,午川突然道:“哦。那你过来是做什么?无聊!” 胖子面色一红,立即挺胸道:“我!我是……我……” 胖子吞吐地呜咽着,不知说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已经丢人丢到大地方了。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生气。 一事无成的回去,本来就对自己失望的叔父和父亲们可能会更讨厌自己的存在……可对方是沅香会的人,自己招惹了他为家里带来麻烦,还不会被父亲用棍子活活打死? “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知道无伤臣住在哪里,你没听见帝君要传召他吗!” 胖子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本来他是想悄悄地打听,再去告诉币元好博个人情,如今看来,自己不引人注目一点,对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 而且自己不大声一点,日后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沅香会的人发生过矛盾。 “大人,那里,好像在说无伤臣的事。” 小厮指着二楼说道。 币元说是看去,只见一个长得与伤狂有些相似的姮子正与一个体型胖硕的姮子对立站着,胖子嘴里还振振有词——“嗷!我知道了,你一直不肯说你和无伤臣的关系,怕是你早已经对无伤臣暗下杀手了吧?你表面上和他做朋友,其实背地里想置他与死地吧。” 胖子得意地看着午川,似乎他真的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注意到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午川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胖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还说中了自己的心理。 看来以后杀害伤狂的事,要做得更小心谨慎了。 见午川不语,胖子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被我说中了吧?别藏着掖着了,无伤臣的尸体在哪里?” 小厮吸了一口凉气,“大人,无伤臣死了?” 币元白了他一眼,“你没看到对方那不屑地表情吗。这个夜瞿平,没事就喜欢胡说八道。” 小厮尴尬地哦了一声,继而再看那夜瞿平(胖子)的一言一行之时,倒真像是在胡说八道。 “说完了吗?” 午川不耐烦地打断了夜瞿平自娱自乐编出来一堆“故事” 并打算继续发展下去的势头。 夜瞿平舔了舔唇瓣,似乎口干舌燥了,顿声看着午川,“没有。” “无伤臣在南宫公子的屋里,我根本没动他,不知道你脑子是什么做的。叫太师卖了宅院给你治脑子吧。” 午川不屑地甩下这句话,进了屋子。 众人一阵发笑,搅得夜瞿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生气。 币元却是没心思管这个,回头看了一眼进门的地方——南宫九清的屋子,门窗禁闭,不禁一愣,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许多不好的事:莫不是真的出了事? 这么大动静也不出来瞧瞧? 还是伤大人特别沉得住气? 干想也没什么结果,币元吸了口气,带着人向南宫九清的屋子走来。 -----“这样行吗?” 九清有些害怕地小声问道。 伤狂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鼓励地微笑,“相信我吧。” 三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御膳房阶梯下,抬头看了看巨大的御膳房,九清不禁咽了口唾沫。 “伤大人?夜小主?” 正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健硕的声音。 三人一顿,九清呲牙咧嘴地无声嘟囔着“完了” ,随伤狂他们一起缓缓转过身去。 “匚惑大人?” 夜辛昀怀疑地问道,因为没来过御膳房几次,也没怎么见过孟匚惑,他不确定自己面前这个有些和善却又有点严肃的人是不是尚膳大人孟匚惑。 孟匚惑笑着点点头,在品尝了伤狂和夜辛昀的膳食之后,他对此二人是青睐有佳,非喜善见。 如今有机会同时见到两个人,他不禁是喜上眉梢。 “欸?你们怎会来到我御膳房啊?那个储秀阁不是不让随便出入的吗?” 被孟匚惑这么一问,夜辛昀和九清有些尴尬。 不过伤狂却是笑了笑,“匚惑大人?” 对方笑着点点头,“孟匚惑。” “哦,孟大人。” 伤狂微微一笑,“我们那个碗没交,偷跑出来想补上的。你们应该还没有清点吧?” “呃?” 孟匚惑一愣,他没想到对方敢这样直白,不过他只是个热心的厨子,对规矩并不怎么看中,旋即笑了笑,“好吧,那悄悄地哈。” “多谢孟大人。” 伤狂笑得更甜了。 夜辛昀有些不可思议,听刚才伤狂的话,分明从来不认识孟匚惑,这居然就熟络了? 孟匚惑虽说不是那种法不容情、铁面无私的官员,但也十分耿直,怎么这三两句还没给他什么好处他就放水了? “恩。” 孟匚惑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去,他们刚要转身,他却转念一想,突然叫道:“欸,等等。” 夜辛昀一顿,对方果然是要改变主意吗。 “怎么了,孟大人?” 伤狂笑着问道。 孟匚惑操心地问:“你们知道地方吗?不用我指路?” 九清嘻哈一笑,觉得孟匚惑这老头太有意思了。 夜辛昀则是想撞墙,这怎么有被卖了还帮数钱的? 以前没发现宫里有这么不经事的啊。 “哦?呵呵,我们确实不知道。求孟大人赐教。” 得,这无伤臣也是傻了……夜辛昀看着伤狂那突然憨笑骚头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道。 “哈哈哈,” 孟匚惑仰头笑了一阵,突然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四下偷瞄一番,暗招着手低语道:“来来来,不妨我给你们带路,走。”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二章:瓷碗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事情真真假假又如何?如果我问心无愧,那是非于我又有何意。 品书网 WwW.voDtw.cOm“这怎么好劳烦孟大人。” 伤狂收敛了几分广袖,把空碗的大半部分都掩在袖下,推辞道:“孟大人还是把地方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好了。” 孟匚惑惋惜地咂咂嘴,“这样啊……那好吧,你们别从前厅走,从这膳渊房门前过去在御膳房后面有个偏门,一进去碗就在那里放着。小心点哈。这个门不好找,你们仔细点。” “进去了之后有个走廊,尽头有个门,一出去就是。有个宫侍在那里看着,你们注意点哈。他想拜我为师来着,你拿着这个给他,就说我让他保密就可以。” 说着,孟匚惑把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给伤狂。 伤狂笑着点点头接下,“多谢孟大人。” “恩,欸,没事就常来走动啊。” 孟匚惑临走不忘拐带一下这两个“得意门生” 。 夜辛昀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咽了口唾沫,用肘子戳了戳伤狂,咬着牙窃窃私语道:“快走吧。” 伤狂也是尴尬地对孟匚惑笑笑,“一定一定,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好……” 孟匚惑话音未落,就见三人快步地奔着膳渊房去了,不禁一愣,这三人怎么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哦,也是,应该是怕回去晚了吧……这样想着,孟匚惑摇头笑笑,兀自踏上御膳房的阶梯——他可是回来去清点饭碗来计分的。 这边夜辛昀瞥见孟匚惑进入御膳房的背影,不禁舒了口气,对伤狂道:“你怎么敢什么都和他说?万一他告发我们呢!” 九清也是仰脸道:“是啊,伤哥哥,他看你们的表情好奇怪哦。” 伤狂笑着摇摇头,“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夜辛昀看了一眼南宫九清,撇撇嘴,似乎他并不喜欢这种默契。 伤狂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意味深长地说:“闻出来。” 说罢,他加快了脚步从膳渊房门前经过。 “什么闻出来,你说清楚点。别弄得这么神秘啊。” 夜辛昀匆匆追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伤狂不禁一笑,“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我能分辨人的来意是否善、是否恶,分辨忠奸的味道。每个人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这么厉害?” 夜辛昀有点怀疑,但刚才孟匚惑的事却让他又有一点相信,不由问道,“真的假的。” 伤狂看了看九清笑着眯起的眼睛,温柔地问道:“你信吗?” “我信!” 九清举起手,伸得高高的,好似是他拥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一般,显得十分兴奋与骄傲。 伤狂心中一暖,因为那一瞬间像极了当年的十三弟璞儿,对自己的信任真的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让人感动。 “为什么?” 这话是夜辛昀问的,他不明白九清为什么如此相信伤狂的话,为什么自己就无法立刻相信。 这时的九清却说出一句令伤狂和夜辛昀都觉得惊讶地一句话,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夜辛昀说:“因为你经历的太多,已经不知道怎样相信别人了。而我还很天真、简单。” 天真? 简单? 夜辛昀愣住了,伤狂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以为的孩子居然能这样正经地说出这样令人惭愧又无奈的话来。 “好吧。” 夜辛昀看向了远方,兀自向前走着。 九清突然一怔,不解地看着伤狂,“夜哥哥他怎么了?” “没什么。” 伤狂笑着对他说道,又远远地看着夜辛昀的背影,“好了,我们快追上去吧。” 说着,伤狂便是赶到了夜辛昀的背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其实你的味道很单纯。” “恩?” 夜辛昀虽然怀疑,却也是好奇伤狂口中的自己的味道,不禁偏头看他,“什么意思?你能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伤狂拍拍他的肩膀,“这还不明显吗。你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说着,伤狂绕到了夜辛昀的前面,寻找着偏门。 九清立即追了上去,夜辛昀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响,嘴角竟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他,恐怕是唯一一个这样说自己的人吧。 “我找到了。” 伤狂挥动着手臂回身对夜辛昀和九清低喊着,二人匆匆上前,一看,果真在墙面中发现一个不起眼的门环。 “这,这能打开吗?” 九清硬拉着门环,却是纹丝不动,没什么用,他沮丧地问道。 伤狂耸耸肩,又在上面敲了敲,空荡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确定地说:“就是这里。应该有别的办法可以开门的。” 说着他四下环顾起来。 夜辛昀也迫切地扫动着目光在这面墙上寻找着缝隙,渴望知道那控制偏门的机关。 “欸,伤哥哥,你刚才干嘛不让孟大人给我们带路啊,有他在,我们还怕打不开门吗。” 九清拉了半天门环没有反应,气喘吁吁地沿着墙蹲在地上说道。 夜辛昀直接替伤狂回答道:“你笨啊,我们的碗是烂的怎么能让孟匚惑看见。就算他能不计较你从储秀阁跑出来,可他能允许你在这御膳房胡闹吗?” 九清立即想到了出门前——哦不,是出窗前,伤狂对他们阐述的此行的计划,不禁羞涩地笑了,“我忘了你们要把所有的碗砸烂。” “啧,这孩子真不会说话。” 夜辛昀没好气地继续寻找着机关,不想再和这个嘴上没门的孩子多说什么。 伤狂笑了笑,“还小,还小……” 说着,他也有些累地倚靠在墙上,毕竟储秀阁和御膳房这么长的距离他们跑过来很消耗体力的。 正此时,伤狂突然感觉到手边摸到了什么突出地东西,暗暗动了一下,又立即回头去看,竟是一块儿突出却不怎么起眼的卵石,如果不仔细去摸它的位置,都只会以为它是一个与它身旁其他的卵石一样平凡的石头。 “怎么了?” 夜辛昀见伤狂突然蹲下,不禁也俯身看去,只见伤狂手下抚弄着一块儿有点奇特的石头,他激动地问:“这是机关吗?” “应该是……” 伤狂尝试着转动挤压这块儿石头。 九清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没一会儿,伤狂那手掌用力把石头一按,它竟是突然陷了进去,三人的头顶传来一阵闷响的铁链搅动声,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是发现墙突然一震,竟是要竖着翻转开来,夜辛昀立即拉着还蹲在原地的伤狂推开,只见那门一直掀起直到与墙面垂直才停下。 三人震惊地看着这头顶的一面墙,有些傻眼。 这御膳房搞这样的东西,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不过不容多想,他们探头看了看门里的动静,一条略短的长廊,空无一人,空无一物,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屏住呼吸走了进去。 “伤哥哥,这个办法行吗?” 九清看了看他们二人手中的碗,不禁问道。 夜辛昀也是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空碗,上面的裂痕仍是清晰可见。 原来伤狂在储秀阁的时候,让九清去把外面被砍过的树上刮了一层树胶下来,三人一起把这碎片又重新粘在了一起,使这碗诈一看起来还是完整的。 “当然了。” 伤狂笑着点点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木门,吸了口气,问着夜辛昀与九清,“准备好了吗?” “开门吧,不是有玉佩吗!” 夜辛昀似乎不喜欢这种紧张感,催促道。 伤狂微微一笑,“恩,好。” 话音未落,那门便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什么人!” 突然的明亮令三人不由眯起眼睛,这一声呵斥把三人一惊,立即循声看去,一个黑面宫侍正瞪着他们三人。 伤狂从这个人身长闻出一种猫头鹰的警觉感,不禁笑了笑,拿出玉佩递了过去,“我们的碗没有交,孟大人让我们悄悄补上。” 那人一见玉佩,再看伤狂眉心处那个醒目的“伤” 字,一愣,“伤大人?” “恩,可以吗?” 伤狂谦逊地问道。 那人受宠若惊地扫了一眼自己身旁放碗的木桶,黑脸一笑,“当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又是伤大人拜托的,我自然会……悄悄的。” 夜辛昀撇撇嘴,“马屁精。” “你!” 那人兴起等着夜辛昀。 “啊,忘了介绍,这是夜小主。” 伤狂立即上前介绍起夜辛昀的身份,果然,这招十分好使,对方一听是夜辛昀,脸色那是陡然一变,“原来是夜小主,失敬失敬……那这位……” 那人看着九清不大的个头,想着他不会也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吧,果不其然,伤狂道:“他是南宫氏族族长的嫡出公子。” 那人立即暗自庆幸没有得罪眼前这三人。 其实他本身还是刚正不阿的,主要是这个玉佩和这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实在没必要较真,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他打开了竹筒的盖子,“哦,南宫公子,啊哈哈,请吧。” 三人对视一眼,伤狂和夜辛昀先是上前放了碗,轮到九清的时候,他正要上前,却一不留神挂住了夜辛昀的脚踝,只听见“咕噜啪嚓” ,那连人带木桶都是混了出去,瓷碗尽碎,黑脸宫侍脸上顿时蒙上一层晦涩的红色,憋涨着脸,说不出话来。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三章:入门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来得匆匆,来不及留下对你的印象。三人对视一眼,伤狂和夜辛昀先是上前放了碗,轮到九清的时候,他正要上前,却一不留神挂住了夜辛昀的脚踝,只听见“咕噜啪嚓” ,那连人带木桶都是混了出去,瓷碗尽碎,黑脸宫侍脸上顿时蒙上一层晦涩的红色,憋涨着脸,说不出话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九清羞红着脸看着一地的狼藉,躲避着黑脸宫侍的视线。 宫侍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对着一地的碎瓷片,不知说什么。 九清握着自己的碗,犹豫了一下,缓缓地伸向黑脸宫侍,宫侍看着碗,无语地接了过来,“就剩这么一个好的了,让我怎么交代?” 就在这时,杂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宫侍几乎是本能地上前跨了一步,想要挡住身后的惨景。 孟匚惑就这么走上前来,笑眯眯地看着宫侍,“怎么了?身后是什么啊。” 这时孟匚惑注意到宫侍身旁的伤狂三人,不禁问道:“欸,你们三个还没走?我以为你们放完了呢。放完了吗?” 伤狂有些内疚,“放是放完了,但可能走不了了。” “哦?” 孟匚惑余光一瞥,竟是看到了一片落在宫侍脚边的碎瓷,不禁皱起眉头,“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宫侍吸了口气,让开一步,露出木桶,“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好,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说了多少遍了,不长记性……” 孟匚惑微怒地说道,这才偏头看向地上,这一见,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这、这什么情况?” 九清三人对视一眼,微微低下眉梢,伤狂也是有些窘态,毕竟是自己欺骗了孟匚惑,如今要是害他交不了差,自己只怕会很内疚。 孟匚惑注意到三人的神情,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在御膳房门前的场景,伤狂那手袖微敛的模样,现在想来,这事似乎有些猫腻。 不过他却什么愤怒的神情也没做,意味深长地笑扫过一遍伤狂三人的脸,“你们来这里了吗?” “呃?” 夜辛昀和九清一愣,看着孟匚惑。 伤狂迟疑了一下,立即正色躬身道:“多谢孟大人。” 一旁的黑脸宫侍也是明白了孟匚惑的用意,略微刻意地挪了挪步子,让自己看起来似乎是背对着他们。 九清还正愣着,夜辛昀确是突然明白过来,拍了一下九清的小脑袋瓜,对孟匚惑躬身道:“多谢。” 九清也不管明不明白,也随着一起喊了一声,在他看来,两位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孟大人一定做了什么好事。 “欸,这都秋天了,怎么还有苍蝇嗡嗡地……” 孟匚惑挥动着袖子无奈地说着。 伤狂和夜辛昀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拉着九清就走。 一出走廊的门身后就一声轰响,墙面又恢复了原样,似乎那从来都不曾打开过。 伤狂愣了愣,他开始反思这个计划的伤害性——孟大人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走吧。” 夜辛昀似乎也有些感触,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了几分,轻波了一下伤狂的臂膀。 九清仰着脸,“咱们怎么这么走了?孟大人会不会挨骂啊?” 夜辛昀瞪了他一眼,对伤狂安慰道:“放心吧,匚惑大人很聪明,他能自己保护自己。他既然放咱们离开,他一定有了对策。” 见伤狂还有点迟疑,他飞快地想了想,道:“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倒是我们都会被论罪,匚惑大人就更麻烦了。” 一听这话,伤狂暗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走吧。” -----“咚咚咚。” 币元敲了三声门扉。 “……”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币元有些惊讶,他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这门后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人,这……” 小厮皱着眉头问道。 二楼的一双蓝眼睛正含着笑意。 “刚才没人见过他们吧?” 币元又不禁再回头问了一遍。 如果有一个人看见他们从门里出来,那这门后的事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无奈地是所有人都是摇了摇头。 有人也在猜测门后的事。 币元暗叹一口气,无奈地看向木门,他现在想杀了千水的心都有。 吸了口气,他抬手放在木门之上,顿了顿,终于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随着一道扣人心弦的“吱呀” 声,众人看见了屋子里沉静躺卧的三个人和伫立着的林继德。 有人失了兴趣,“切” 了一声回进屋里,二楼的那双一直盯着这一切的蓝眼睛露出几分震惊之色,似乎他看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相信的东西——这三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的,刚才他们明明……” 午川心有不甘地释放出气息探知,这一露,他便是察觉到伤狂三人不规律的呼吸,分明是在装睡,他眼睛一动,瞥到三人的炕头之下,那里没有一双鞋子,显然三人匆匆。 他不禁哼了一声,自语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吧。” 说着,他隐匿在了门后。 楼下的币元松了口气,步履稳健地走到伤狂铺边,看了一眼林继德,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伤狂耳畔轻声道:“伤大人,帝君传召。伤大人,帝君传召无伤臣觐见商议朝政。” 伤狂心中咯噔一声,帝君传召自己? 商议朝政? 这是什么理由? 别人不清楚帝君还不清楚吗? 自己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臣子吗? 夜辛昀倒是没什么反应,与伤狂经历的这一短暂的时间,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争不过他,也没必要相争……林萧,永远是自己的。 “小主他们都睡了。” 林继德对他轻声说道。 他的心也是跳的飞快,刚才那千钧一发推门的时刻,他那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幸亏小主们回来的迅展,立即让他们盖被掩好。 “我看到了,可是帝君传召,我也没办法。” 币元咽了口唾沫,又轻叫了两声“伤大人” 。 但见伤狂无动于衷,他只好又用肘子戳了戳身旁的小厮,小厮惊讶地张着嘴,“又是我?” 币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厮撇撇嘴,略显无奈地清咳了两下嗓子,高呼道:“传无伤臣觐见商议朝政!传——” “谁这么不开眼!” 夜辛昀“噌” 一下坐起身子,略显尖锐的声音怒喝道。 伤狂心跳飞快,却仍是慢吞吞好似刚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这是怎么了,这么这么多人?” 九清蹲在被窝里听着两个哥哥的演义实在想笑,死死地憋着不敢出声。 “啊,伤大人,帝君传您去面圣,有些政事要与您商议。” 币元恭敬地弯下身子恭请道。 “做什么?” 伤狂故作没听清地问道。 夜辛昀不耐烦地对伤狂说:“你怎么这么事,去了不就知道了。快走,别回来了,” 伤狂看了一眼夜辛昀那真假不分的醋意眉头,不禁拍了拍他的手,“还是会回来的。” 夜辛昀一愣,他知道伤狂的意思——他不打算留在帝君那里过夜——果然是与自己不一般的情怀啊。 正想着,伤狂对币元说道:“你们出去等我片刻,带我稍整衣衫。” 币元立即点头带队退了出去,带上了门,直到那一声“咚” 音入耳,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帝君能叫我做什么?” 伤狂有些惧怕,他不想见帝君,准确地说,他不知怎么去见帝君。 “你去了不就知道。” 夜辛昀看了一眼林继德,“总好过他什么也不说吧。” 林继德匆匆低下眉眼,他知道夜辛昀在指鹿为马。 “好吧,我走了。” 伤狂从被窝里出来,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发髻与衣衫,这才出了门去。 “币元,走吧。” 伤狂稳稳地踏上轿子坐下,说道。 “欸,伤大人。” 币元回眸高呼,“起——轿!” 话音未落,伤狂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悠悠离去。 不过伤狂的心情倒不怎么样,他每日微笑的面容如今竟是添了几分愁容。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哃一下落在地上,币元伸出手背搁着,道: “伤大人,到了。” 伤狂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吐了一口气,将玉手落在币元用长袖遮掩的手臂上来,“好。” “帝君,伤大人来了。” 币元躬身拖着伤狂的手来到御书房门前,恭敬地报道。 那话音还未尽,门便是迫不及待地被风打开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一颦一笑,思如泉涌,充斥着他的整个脑海,他的眼眶中打转着泪珠。 “进来吧。” 帝君冷漠地声音显着有些着急,币元晦涩一笑,在伤狂身边低语道:“伤大人,帝君在叫你。” 伤狂一愣,迈步走了进去。 熟悉的落脚点,熟悉的味道,那人那景,一切都不曾变过。 他身后的币元识相的关上了门。 “千水也在啊。” 伤狂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帝君几案边跪坐的千水,心里有些奇怪,不禁脱口而出这句含着“不怎么欢迎” 的语气的话。 “怎么,不想我来啊?” 本书来自 第四十四章:忘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话能比得了一句“我懂”。品书网 www.voDtw.com被一个人理解,是多么幸福的事,什么也不用解释,他就知道,你心所想。 “没有……” 伤狂笑了笑,平复了心情——千水在这里也未尝不好,也省得自己与帝君之间那一份莫名的暧昧令得自己难堪。 “哦,那就好。” 千水笑了,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坐垫,“来,坐啊。” 帝君瞥了千水一眼,千水却不自知自己反客为主了,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伤狂。 伤狂踌躇了一下,看向帝君。 帝君倒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空垫,一直沉默着。 千水没那察言观色的本领,直到伤狂坐到帝君看过的位置,千水才跳起来,“啊,怎么无视我啊!” “坐下。” 帝君冷冷地看向千水,千水咽了口唾沫,“坐就坐嘛,那么凶干什么。” 说着,他就坐了下来,可怜兮兮地望着伤狂。 伤狂对他微微点头笑了一下,他耸耸肩坐正身子,开始调侃帝君,“诶呀,坐哪里都行啊,反正书案就这么大一点。倒是王兄,怎么说的来着,呃,那个那个,不是说叫狂儿来商量国家大事的吗?” 千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拨弄着茶盖,谁知帝君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说:“那是个幌子。” 千水无语地低着头,就这么把实话说了? “什么?” 伤狂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 “孤只是想见你。” 帝君担心的是在人前说这话会给伤狂惹麻烦,可现在只有他们,他当然不必要撒谎了。 何况他可是帝君,想见一个人还怕说吗? “帝君……” 伤狂恍惚地望着帝君深邃如夜的黑眸,帝君也不畏不惧地盯着他那一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 就这么望了半天,突然看到帝君的唇瓣,伤狂的脑海中立时跳出与帝君那一吻的画面,匆匆躲开视线,呼吸微微加快。 武功如此之高的帝君与千水都是察觉到了伤狂气息的变化,千水心中叹了一口气,一笑,“欸,算啦,你们聊吧,我累了,要回去了。” 不等帝君他们说什么,他自己就来了一句“王兄我告辞了” 便飞身而去。 帝君倒是没在意他的离去,虽然他心里很关心千水,但是在伤狂这件事上,他很难让步。 这倒不是说他自私,如果伤狂亲口告诉他,他喜欢的是千水,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手。 可是,现在他分明感觉伤狂对他有意。 “呃,帝君,如果没什么,我……微臣就先告退了。” 伤狂一见千水走了,他就是在感情方面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千水那一举动中包含的爱与无奈。 “因为千水?” 帝君明明地拆穿了伤狂的心意。 伤狂低着头,不语。 这么久没见帝君,他已经忘记该怎么和帝君独处。 虽然脑海中重现过千百次昔日的场景,但此时此地,他却无法坦然。 “你爱孤吗?” 帝君长驱直入,也不管伤狂是否沉默,径自盯着他问道。 “帝君……你……” 蓝眸中闪烁着水光,这几个月的委屈与辛酸似乎在这一刻都化作灰烬,随风而逝了。 “你爱孤吗?” 帝君冰冷的眸子丝毫没有改变,仍是盯着伤狂的蓝眸,一字一顿地问着。 伤狂晶莹的眸子终于忍不住滚出大豆的泪珠来。 帝君心疼地伸出手要为他拭泪,他立即偏头躲过了帝君的手,匆匆擦干眼泪改坐反跪,“帝君,微臣失态了。今日之见是君臣的关系,臣不敢逾越。帝君若没有什么事,微臣就告退了。” 说着,伤狂就要起身离去。 “站住!” 帝君冰冷的声音充斥着愤怒。 伤狂立定身子,只是背对着帝君。 他又要流泪了。 “你爱孤吗?” 帝君继续重复着那个问题。 伤狂痛哭出声,“为什么一直问我……您明明知道我……” 说着,他无力地蹲下,哭着。 帝君站起身子走到他身后,长袖一拂,搂住伤狂,“孤只是想听你说。” 伤狂转过身把脸埋在帝君怀里,“就是我说了又怎么样,帝君不爱我的话,我的爱又能怎么样……您是一国之君,我呢?” “你是一国之母!” 帝君平淡地说着。 可这一字一句地敲击着伤狂的心脏,他摇着头,“为什么?您真的爱我吗?我……我不过是一个必死之人,天下之大,都无我容身之所,为何,帝君会要我?我不懂……” “那是他们不知你的好。有孤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你的命是孤的。” 帝君紧紧地搂着伤狂,突然,他看见伤狂颈项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他心中怒火一起,是谁! 竟敢如此对待孤的伤狂! 他情不自禁地拂上伤狂的伤口,伤狂一痛,从帝君怀中挣脱出来。 刚脱身出来,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即闪躲着眼神,“帝君……”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帝君收回手,心里因伤狂被伤而自己一无所知的愤怒,令他感觉到自己的无用。 就连问话时声音都变得越发冰冷无情。 终于还是问了吗? 伤狂心中一紧,默默无言着。 “不能问吗?” 帝君语气突然松了几分,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发错了地方,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伤狂,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惊走了他。 “我……” 伤狂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告诉帝君,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伤狂想到自己被马井逼迫吃下的丹药,说或者不说,他似乎都无法留在帝君身边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决心开口,“帝君,你要小心。我这次回宫,就是为了告诉你,有人要害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伤害你的人告诉你的?” 帝君反问着。 伤狂点点头,“我不知他们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但是他们说,就算我不答应回宫,他们也会安排别的人,所以帝君……你必须小心这一批新进宫的妃子。” “所以你答应回宫就是为了告诉孤这个消息?” 帝君心疼地看着伤狂。 伤狂万千的委屈都因为帝君的理解而融化,还有什么可痛苦的了呢? 他已经懂我了……“委屈你了。” 帝君搂着他,“受了这么多苦……” 伤狂又忍不住哭了,还忍什么呢? 这个男人,值得自己付出啊! 自己不在他面前哭,还给谁看呢? “今夜,就留在这里吧,孤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不行!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伤狂皱起眉头,自己怎么搞得,总伤帝君的面子。 “为什么?” 帝君反问。 伤狂叹了口气,“我已经和辛昀说好了,今夜不会在这里过夜的。” “辛昀?他是不是刁难你了!” 帝君紧紧地搂住伤狂。 “啊,没有……辛昀和我很好的。” 伤狂见帝君如此紧张自己,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心里轻松,反搂住帝君的腰肢,为这片刻的温馨而感动,“是我自己说的,我不想他心里难过。” “你们两个……居然能走在一起。” 帝君有点难以置信,不过细想也就释怀了,“也是,我的伤儿这么平易近人,当然会被辛昀接受的。” “伤、伤儿?” 伤狂突然想起无伤大典的那一天在雏龙腹中之时,那个假帝君对自己的称呼。 当时自己因为这个称呼险些失态。 但是后来帝君“无情” 地说,他不知道那个假帝君为什么那样称呼自己,而且还说自己所爱的是千水。 “怎么?不喜欢孤这么叫你吗?” 帝君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头,“孤可是记得在雏龙腹中的时候,你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分明是愣住了,你很喜欢孤这么叫你。” 伤狂羞涩地窝在帝君怀里,“可是帝君也说了,那又不是真的你。” “孤骗你的。” 帝君冷静地说着。 伤狂惊讶地看着他,帝君骗自己? 那……“所以那个根本就是帝君吗?” “好了,就算孤错了。那时候又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爱孤……你要是不喜欢孤,孤岂不是很没面子。” 帝君闪躲着眼神。 伤狂不禁一笑,原来帝君也是会害羞的啊。 “不许笑!” 帝君皱起眉头,“忘了,你什么也没听见,孤不这么叫你了……” “啊,不要,伤儿就要帝君这么叫。” 伤狂甜蜜地缩在帝君怀里,撒娇地说道。 帝君此时也是觉得自己这么久的等待十分值得,江山在美人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他温柔地叫道:“好,好。伤儿。孤的伤儿。那你要怎么叫孤呢?” “帝君啊,不然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伤狂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事,没人在的时候叫。快,想想,怎么叫孤。” 帝君冰冷的声音中竟有几分调皮。 伤狂笑了笑,“那我想想啊……” 说着,指头还在下巴上敲打着,真的沉思起来。 “咦?说起来帝君你叫什么名字啊?” 伤狂突然想到自己来北国这么长时间,还没听谁提起过帝君的名字。 “什么?名字?” 帝君也是一愣,“忘了……”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五章:熬汤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我爱你,我当然会记得你的一切需要,会为你做你需要的一切。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忘了?” 伤狂微微有些无语,怎么有人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怎么可能?” “孤的名字只有先君知道,在孤出生之时,他已将孤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 帝君似乎也没感觉不记得名字有什么不妥,坦然地说着。 伤狂更加不懂了,“那,那帝君没登基前,先君他们都怎么叫你呢?” “这有何难,先君、千下和别人一样叫孤储君,千水称孤为王兄。” 帝君淡然地说着,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伤狂嘟着嘴,“怎么可以这样,那怎么区分帝君和其他帝君呢。” “又不是没有名字,翻开族谱就知道了。” 帝君平淡地说着,他早已习惯变成万千君王中的一个,至于自己是谁,他根本不在乎。 “族谱呢?” 伤狂决心自己去查帝君的名字。 “千坟殿里。孤驾崩的时候你们进去就看见了。” 伤狂咽了口唾沫,“那怎么办?” 看过北国地图的他自然知道这千坟殿是个什么地方。 千坟殿建在北禁城北面的千坟山上,里面是北国历代帝君和帝后的遗体安放的地方。 在北国,不流行建造巨大的陵墓,因为他们对遗体最多是尊重,不喜欢奢侈、白占地土。 上至帝君,下至乞丐,死后都是归在不大的庙堂中。 不过殿宇或者庙堂里都只是供奉的牌位,他们的棺材还是安放在殿宇或庙堂的外围。 千坟殿有重兵把守,每有帝君死了才会举国围着千坟山朝拜,帝君的亲属和朝臣上山安放尸体。 或者有新的储君出生、需要祭祖之时,也是有机会上千坟殿去的。 “算了,你给孤起一个。” 帝君满不在乎地说着。 “可以吗?” 伤狂心里当然是十分愿意给帝君起一个名字的,但是他是何身份,怎么能给这一国之君起名字。 “孤说可以就可以,你放心的起。” 帝君宠溺地搂着伤狂。 伤狂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了,我就叫你帝君吧,我都习惯了。” “都好,你喜欢就好。” 说着,帝君俯首在伤狂额上轻啄一口,伤狂身子一颤,“啊,帝君……被人看见了怎么好啊。” “怎么,你是孤的帝后,谁敢说一个不字。” 正说着,帝君突然冷冷地扫了一眼殿门,“币元!” “啊!” 殿门外一声惊叫,紧接着殿门意外地开了,只见币元狼狈地倒在地上。 “呵呵……” 币元尴尬地看着帝君和伤狂亲密的姿势,匆匆背过身干笑着。 伤狂羞涩地躲在帝君的怀里,不敢说话。 “谁给你的胆子偷听!” 帝君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和刚才同伤狂说话之时分明是两个人。 “我,我不敢。只是今天这折子……歌轩大人才派人送来,我是想问问今天是不是要拿过来。可是帝君你们……臣不敢打扰。所以才……” 币元吞吞吐吐地说着。 伤狂捂着脸。 帝君却不在意,“行了行了,别解释了。去,折子拿过来。再叫轿辇来,送伤大人回去。” “啊,今夜伤大人还回去?” 币元惊讶地问道,却是在看到帝君冰冷的黑眸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立即咳了一声,“是,微臣这就去办。” 说罢,他匆匆转身跑了。 待他走后,帝君才拍了拍伤狂的肩头,“放心吧,他走了。这个币元,看来孤是要好好整治一下了。” “啊,帝君不要。他也不是故意的。” 伤狂匆匆起身着急地说道。 帝君看着他,“竟然脸红了。” “……” 伤狂害羞的捂着脸,“帝君再打趣我,我……” “好了好了,孤不说了。” 帝君又将伤狂揽入怀中,“你就要回去了,孤再抱抱你,省得你又跑了。” “不会的……” 伤狂笑着说。 可是这时他突地又想到自己服了马井的毒药,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好在帝君看不见,否则他必是要被帝君追问的。 唉。 -----“伤哥哥!” 伤狂刚一进屋子,九清就扑了上来喊道。 “怎么还没睡?你看这困得……” 伤狂看着九清涩红的眼睛心疼地问道。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九清嘟着小嘴,他已经在这门边站半天了。 “啊,你真的回来了?” 循声看来的夜辛昀在见到伤狂的身影之时惊讶地叫道。 虽然他很感动伤狂说他今夜会回来,可是他也知道伤狂和帝君阔别这么久,那个中思念必然会失控的,所以他不相信伤狂会回来。 何况这天色已经如此之晚。 “答应你的。” 伤狂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令夜辛昀心里一阵翻腾。 他看向林继得,只见他低着头端正的立着,并未有什么反应。 他心里一阵叹息,若是你对我说这话,那该多好。 “嘿嘿,伤哥哥果然没有食言!” 九清抓着伤狂的衣角,“那你今夜和九儿睡吧?” “好啊。” -----帝君望着御书房的殿门,感受着伤狂在这殿中残余的气息,那种平和又回归他的心中,只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了,他似乎都可以看到几十年后自己推开御书房的殿门,伤狂温着一壶小酒等着他的模样。 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摄人,含着岁月沉淀的成熟与韵味,夹杂着伤狂独有的释然,最重要的,是那其中浓浓的爱意。 正想着,他突地想起另外一双蓝眸——十五年前的那个承诺。 他心中不由一紧,“安初……” 帝君愁眉紧锁,心中一阵烦闷,想立伤狂为后,可是安初呢? 那个卦象说在自己三十岁之前他若是出现的话,必要娶他为妻才能化过大劫。 江山、美人,承诺、感情……“吱呀……” 币元推门进来,看到帝君还站在原地发着呆,跟自己送伤大人离开之时一般,说明帝君从自己离开之后就没动过。 不由嘿嘿一笑,果然爱情让人迷失啊。 帝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币元轻咳一声,从旁提醒道:“帝君,时候不早了,该批折子了。” “哼,你还知道回来。送伤大人要这么久吗?” 帝君冷冷地瞥着币元,他看了看天色,伤狂离开这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了。 而从御书房到储秀阁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何况他们还是用的凤车轿辇,竟是这般拖沓! 自己还以为伤狂除了什么事……白心惊一场。 “啊,嘿,帝君别生气,臣这不是回来了吗?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币元打着哈哈,他知道帝君是嘴硬心软,自己只要低头认错,帝君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给孤泡一壶茶来。” 帝君揉了揉眉心,缓了缓心中的浮躁,挥挥袖子说道。 币元一听这话,不由噗嗤一笑。 “怎么了?现在孤说话如同儿戏吗!” 帝君心里的火正愁没地方发,一时间冰冷的目光锁定住币元的唇角。 币元竟也是不害怕,正色道:“帝君啊,这茶啊,不能泡。” “你!” 帝君冷目一凝。 币元一看真的给帝君惹恼了,立即赔笑说:“帝君别动怒,币元也是逼不得已啊。刚才送伤大人回去,路上还被他训斥了一顿。说他发现书案上给您上的茶是酽茶,影响帝君的睡眠,让我不要再奉这样的茶了。” “当真是他说得?” 帝君半信半疑地盯着币元,语气已是缓和了些许。 凭他对币元的了解,这小子给他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公然的忤逆自己。 只是若真如此的话,那说明伤狂还记得他失眠的事……如此关心自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是当然了,币元怎么敢欺瞒帝君呢。伤大人还交代了,说今后过了酉时就不能给再给帝君奉茶了,担心您晚上睡不好,让币元好生伺候着。” 币元偷偷一笑,“说到这啊,嘿嘿,等等还有惊喜呢。” “惊喜?” 帝君话音刚落,一道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来吧。” 币元笑着说。 帝君狐疑地看着门口,殿门应声而开,孟匚惑笑盈盈地走来进来,“臣参见帝君。” “你怎么来了?” 帝君有些纳闷,这尚食局一般就管管宫中人的伙食,平日抛头露面的都是尚食局的小宫侍,这尚食孟匚惑除了通传他,他一般不出现,今日这是吹了什么风。 “欸,帝君,我是受人之托。” 说着孟匚惑笑着转身道:“端进来吧。” 帝君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这几个人唱的是哪一出。 正看着,一个黑脸宫侍就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盅瓷罐。 “这是什么?” 帝君冷声问道,他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孟匚惑坏坏一笑,为老不尊地说道:“还不是伤大人,这么晚了,跑到臣那里说要借用一下灶炉,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时辰,做好让臣端过来的。” “这?” 帝君看着币元,币元笑了笑,“伤大人怕帝君夜里口渴,又担心喝白水没有味道,喝茶又不好,就想着给您熬点清淡的汤。” “这种事,叫尚食局的人做就行了。” 帝君嘴上虽然有些不满,可是心里却是十分感动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伤大人也不知怎得,非要亲自来,说是不想麻烦别人,而且也担心别人做得和他说的不一样。那您看,话都说到这了,谁能比伤大人做得更合帝君的意思呢?我也就顺了大人的意思,领他去了一趟尚食局。” 币元笑着解释着。 帝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汤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本书来自 第四十六章:挣扎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件事物,无论好坏,皆有内因。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汤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帝君冷冷地说着。 “是是是!” 币元笑着接过木盘。 他知道帝君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已经原谅自己了。 果然还是拿出“伤大人” 的名号比较好使啊。 “呃……” 孟匚惑看帝君完全没有要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意思,不免有些尴尬,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了?还有事?” 帝君冷眸扫过他。 孟匚惑嘴角抽了一下,“是,臣有事要奏。” “说。” 帝君移驾书案边说道。 孟匚惑无奈跟了上来,躬身道:“启禀帝君,方才伤大人去熬汤之际不甚将姮子们用膳的碗打翻……” “什么?伤儿可是受伤了?” 帝君几乎是刚坐下就又“噌” 地一下站起身。 孟匚惑咽了口唾沫,“伤大人没事,只是碗都碎了……” “哦。这种小事你都不会处理吗?再叫人买就是了。” 帝君一听伤狂没事,又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冷冷地坐下,平静非常的说道,好似北国真的是财大气粗。 “呃……” 孟匚惑看了一眼币元,币元为难地撇着嘴,但还是在孟匚惑不停地挤眉弄眼之下,不情愿地向前走了几步,道:“帝君有所不知,那些碗都是有数目的,是要清点的,以防哪位公子没有上交。这也是一项考核。” 帝君批着折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反正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币元和孟匚惑都郁闷了,这是什么意思? 寂静片刻,帝君似乎意识到什么,恍然抬起头来,“说完了?” “啊?” 孟匚惑很少和帝君禀报什么,通常和帝君交流都是通过币元,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帝君的言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说完了。” 币元擦了擦冷汗,感情帝君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啊。 “哦,那你们可以退下了。” 帝君一本正经地说罢又批起折子来。 孟匚惑看着币元,币元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碗的事……” “什么碗?” 帝君黑眸一抬,平静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币元刚想答话,立即被孟匚惑从背后拉住了,“没什么,帝君,汤既然送到了,臣就告退了。” “嗯,去吧。” 帝君冷眸继续映在折子上,币元这才明白了帝君的意思,也是说道:“帝君,那我也退下了。” 帝君没说话,只是“嗯” 了一声。 币元和孟匚惑不由相视苦笑,帝王心,唉。 -----庭院中,一个身着梅红色水袖裙,披着红披风,鬓角插一枝不知名的大红花的女子正扭动着腰肢在院中起舞。 身后是给她抚琴的乐师,大约三十的年纪,相貌倒是有几分英俊,可此时他正眉头紧锁,一副想快要逃离的模样。 也是,给这样一个不会跳舞却偏要跳舞的人抚琴,着实是一种折磨。 “黄乐师,本宫美吗?” 女子回眸一瞥,停住身子妩媚地望着乐师问道。 黄奕立即收回心不在焉的神情,仔细端详着女子。 确实,她的容貌可以在这嵇康国中与人争个翘楚,但她的这一身打扮,还有她那令人汗颜的舞姿……“诶呀,你别发愣啊,快说!” 女子蹙起眉头,不快地说道。 “太子妃当然美了。” 黄奕匆匆地下眉梢。 原来这女人是嵇康国太子明媒正娶的夫人计含容。 只见计含容得意一笑,“算你会说话。好了,本宫知道自己跳得不好,哼,你抚琴都这么心不在焉,不跳了。” “呃……” 黄奕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计含容对音律一窍不通,没想到她竟然能听出自己抚琴心不在焉。 要知道,自己的琴艺在整个嵇康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别说这心不在焉地给她伴奏,就是自己以方才的水平随便来个独奏,一些琴技师都会频频点头称赞的,哪里会发现他根本是敷衍。 如此一想,黄奕不免多看了一眼正要离去的计含容。 这个女人……“烦死了!” 正想着,黄奕被这一道声音惊住,立即循声看去。 只见太子苏玉珑边走边摘下头上的九旒冠,骂骂咧咧地踢弄着道旁的灌木。 “夫君,你……” “起来!看见你就烦!” 苏玉珑一把推开了靠近他的计含容。 黄奕伸出手要扶快要摔倒的计含容,却想起来自己距离尚远,匆匆收回手以免被人看见说些闲言碎语。 他不紧对自己自嘲一下,人家不过是发现你抚琴时心不在焉,你竟还上了心,呵。 “夫君……” 计含容稳住身子,也不管旁人是不是看着,她就从苏玉珑身后抱住他,“你这又是怎么了?谁又让你心烦了。” 苏玉珑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挣脱开计含容的拥抱,这一使劲,计含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黄奕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子,可是却见旁边的侍从个个面色平静,甚至还有一个对他好心提示,示意他不用管。 他这时有些稀奇了,难道这太子平日就是这样对待这太子妃的? 这个女人……每天在外面对其他皇子妃炫耀自己的夫君对自己多么多么的好,难道都是假的? 她在这东宫中就过得这样的日子? “还能是谁!” 苏玉珑也不管计含容摔得轻重,径直指着她,一改平日在众人面前的温文儒雅,发狂般地吼着,“都是你那个爹!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你可是长女啊,他为什么偏偏总偏心那个嫁给老四的?” 计含容不说话,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有才情的四王爷,爹爹看好四王爷的前途,当然总在朝堂上帮四王爷说话……如果夫君你像当年一样……想着,她垂下眼帘朝黄奕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黄奕被计含容这么一看,下意识地看向苏玉珑,只见苏玉珑也朝他看来,对计含容冷笑道:“哼,又把你那把破琴拿出来吗?后悔嫁给本太子了?” 琴? 黄奕心中一愣,原来他们不是看自己,而是看这把琴啊。 想到这里,黄奕也是低下头,这把琴是刚才太子妃抱过来递给自己让自己抚的,虽说这琴质地十分宝贵,可是自己也没多想,毕竟这偌大的东宫有几把藏琴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听太子这么说,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臣妾只是……” 计含容激动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当他看到苏玉珑冷嘲热讽的眼神时,她立即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低下头来,“想跳舞了。” “呵。” 苏玉珑冷冷一笑,“还想跳舞呢?” 说着,苏玉珑蹲下身子,眯起眼望着她。 计含容立即打了个寒颤,她认得这个眼神。 一旁的侍从也是咽了口唾沫——又要来了吗? “脱!” 苏玉珑无情地吼道。 黄奕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计含容。 只见计含容咬着嘴唇,“夫君,今天有外人在,就……” “外人?” 苏玉珑瞥向黄奕,“黄乐师啊。在了更好,让更多人陪本太子欣赏你,岂不更好?” 黄奕愣了,他看出计含容的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别人的家事自己在这里总归不太好,索性主动开口道:“太子,太子妃,若是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不许动!” 苏玉珑冷冷地扫过黄奕的脸,又恶狠狠地瞪着计含容,“莫非你们有什么奸情?” “你胡说什么!” 计含容终于忍不住辩驳道。 “还说没有!你居然敢凶本太子?” 苏玉珑自尊心受挫地反吼道。 计含容偏过头,不服气地看着远方。 “呵,还有脾气了!我让你有脾气!” 说着,苏玉珑突然扑向计含容,将她压在身下,黄奕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可是光天化日啊,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只见侍从们纷纷要转身,黄奕也是转身要走,只听见苏玉珑喊道:“都不许走!看过来!” 计含容瞪大眼睛,往日苏玉珑发神经在庭院中压迫自己,却也没有这样拦下侍从,让他们明明地看,今日他……“夫君!” 苏玉珑不管计含容的阻挡,硬生生的撕扯开计含容的衣襟,“闭嘴!来人,把她给本太子按住。” 说着,他粗鲁的把撕下来的衣襟一股脑塞到计含容嘴中,让她发不出声来。 几个侍从犹豫了一下,冲上前来按住计含容的身子。 黄奕看着计含容的脸,只见她羞辱地别过头去。 他此时胸怀怒火,可是那个人是太子啊,自己能怎么样? “看着我!” 苏玉珑愤怒地咆哮着。 计含容不理他。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脸色一红,“我让你装!” 说着,苏玉珑一把掀开计含容的裙摆,计含容死死地挣扎着,侍从更加用力的按住她。 只见她眼眶中流出羞辱的泪水。 苏玉珑狰狞地笑着,脱下自己的裤子,奋力的挺入,喊着:“谁敢忤逆我!我可是太子!哈哈哈……” 渐渐地,计含容也放弃了挣扎,闭上眸子,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七章:玉虚 - 夫君在北 - 胤修 爱一个人,爱他的什么呢?他的相貌?他的家世?他的脾气?  他的 秉性? 他的优点还是他的缺点? 他的过去还是他的未来……爱他,当然是爱他的一切! “太子妃?” “玉珑?” 计含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模糊的一张面孔,轻声地疑问道。 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是我,太子妃,我是黄奕。” 黄奕伸手在计含容眼前摇摆着。 计含容闭着眸子摇摇昏沉的头,再睁开眼,果然看见黄奕正担心地看着自己,那距离几乎是快要贴近她一般。 她瞬间向后退了一段,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张床上。 “你?你怎么在本宫这里?” 计含容警惕地看着黄奕。 她又想到苏玉珑当着众人面对自己做的事,不由羞愤地别过头,“来羞辱本宫?” “啊,太子妃不要误会……这里,这里是臣的琴斋。” 黄奕尴尬地低下眉梢,不敢看计含容。 “什么?” 计含容瞪大眼睛,扫视了一遍屋子的装潢,终于相信了这不是东宫。 她心漏跳了半拍,发生什么事了? 嘶,想不起来了……看见计含容敲打着自己的头,黄奕立即拉住她的手腕,“太子妃不要!您……” “你放开本宫!” 计含容毫不犹豫地甩开黄奕,深吸一口气,“本宫要回东宫!” 说着,计含容就要下床。 黄奕突地跪在地上,“太子妃!东宫已经易主了!” “你说什么?!” 计含容难以置信的瞪着黄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那么对自己,难道……那时候旨意已经下了吗? 黄奕沉默着。 “不可能!你骗我!” 计含容飞快地穿着鞋,但是如此着急的她怎么也穿不好,索性她赤着脚就往外跑。 黄奕立即追上来,从后面抱住她,“太子妃你冷静冷静!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计含容摇着头,“不可能!你骗我!皇上不可能废了玉珑的。” 说着,她又开始挣扎。 “为什么!他那么羞辱你,你还要管他!” 黄奕见计含容根本不听劝,不由怒喊道。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还想着那个男人? 就因为他是太子? 就因为他有荣华富贵? “你告的状?” 计含容似是抓住了什么线索,突然冷静下来,哽咽地问道。 黄奕沉默了。 那天太子那般羞辱太子妃,眼见太子妃晕过去了,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谁知太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直接搬出要告御状来吓唬太子,太子却根本不相信他敢那么做。 他见自己的话根本不能把太子怎么样,一时恼火,拂袖而去,喝到:“等皇上来办你吧!” 自己刚一动身,太子害怕了,派人要拦下自己,自己也就那么一直跑,进了宫,找到贤妃,说了这件事,贤妃一直看不惯太子,径直带着黄奕面圣参了太子一本。 苏炳璨一听这事,一口老血愣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他颤抖着身子,骂道:“这个逆子!朕要废了他!废了他!” 皇上不愿家丑外扬,对外宣称太子无才,久欲废之,把太子多年来的罪行差错列了一个遍,然后决定将他流放到苏河边的一个小城韩城当县令。 当朝宰相计逢生――计含容的父亲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只是叹了口气说白赔了女儿,也没有上东宫来。 因为这事一般都是拖家带口的。 皇上也担心这事流传出去,索性当天就让人把太子押送走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瞒着计逢生。 可是这计含容怎么办呢? 要是让计逢生知道,太子不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计含容已经受了这般苦楚,如何把她同太子一起流放呢? 最后,贤妃就把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也就这么把计含容带了回来。 本以为计含容会高兴自己这么做,可是听这口气……他不敢回答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 黄奕的沉默告诉了计含容答案,计含容几乎是瞬间爆发,吼道。 黄奕被这突然一吼惊了一跳,就在这时计含容突地转身推开他,却不料自己也不甚被这道力绊倒在地。 黄奕刚站稳身子,就见计含容站起来要往外跑。 他愤怒地叹了口气,“这个笨蛋!” 虽然如此说,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追了出去。 “嫂、嫂子?” 苏玉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本是来东宫感叹物是人非的,却没想到刚一出院门就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 苏玉虚排行老五,英俊非凡,人称玉面公子。 与太子是一个母妃,平日里也是和太子往来密切。 计含容望着他,“玉珑呢?” 苏玉虚更加吃惊,看着计含容衣衫不整还赤着脚的模样,心生疑虑,“嫂子不知道?奇怪,你不也应该一道被流放的吗?” “流放?” 计含容心中一凉,太子哪里受过那样的苦,皇上竟忍心流放他! “流放到哪里去了?” “韩……” “太子妃!” 还不等苏玉虚说完,计含容身后就出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在苏玉虚惊讶的目光中,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计含容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 苏玉虚警惕地问道。 他不明白,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怎么又换了情郎。 如果当初是因为有大哥在的话,那现在大哥不在了,她为什么选得还不是自己? “啊,参见五皇子!在下黄奕。” 黄奕好似才看见苏玉虚一般,立即行礼。 “你走开!” 计含容冷冷地扫了一眼黄奕。 黄奕愣愣地站在那里。 苏玉虚也是一愣,他从未见过计含容这般对待一个人,那般冰冷无情……“嫂子你……” “告诉我,玉珑被流放到哪里去了?” 计含容一字一顿地问道。 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苏玉虚。 苏玉虚虽有一肚子话想问,可还是憋住了,说了句:“韩城。” “韩城?” 计含容身子一软,就要摔倒,苏玉虚几乎是瞬间跃下台阶要搂住她,可还是比黄奕慢了一步。 “你别碰我!” 计含容奋力推开黄奕,苏玉虚立即将她揽入怀中,敌视着黄奕,“你对她做了什么?” 黄奕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计含容,“这件事算我错了,我没想到太子妃你这么贱,就当黄奕多管闲事了。爱怎么怎么吧!” 说着,黄奕转身就走。 他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痴迷那个变态的太子什么! “你怎么说话的!” 苏玉虚一听黄奕如此亵渎自己心中的女神,一把扯住黄奕的后领喝道。 “你放手!” 黄奕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此时陡然爆发。 “玉虚,算了。是我贱。” 计含容拦住苏玉虚,无力地说道。 黄奕自己虽然那般说计含容,可是当计含容自己用那个字眼自称时,他竟然心中一揪。 自己是怎么了? 爱上她了吗? “嫂子!” 苏玉虚不肯咽下这口气,还是执意要打黄奕一顿才肯罢休。 “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就听我的。” 计含容眨着泛红的眼睛。 苏玉虚一看计含容快哭了,也不敢造次,叹了口气,“你说什么b便是什么。” 说着,他看向黄奕,“还不快走!” 黄奕看了一眼计含容,只见计含容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他咽了口唾沫,拱手道:“太子妃好自为之,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计含容身子一颤,看向黄奕,却是只看到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 “嫂子,他说的是什么事?” 苏玉虚不甘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追问道。 “别问了,我累了。” 计含容眼帘一低,靠在苏玉虚怀里。 苏玉虚心疼地看着她,“好,我带你回家。” “家?” 计含容哽咽的反问道,“家在哪儿啊……”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默默地流淌。 苏玉虚一时激动,“你若不嫌弃……” “别说!” 计含容立即伸手挡住苏玉虚的唇瓣,她知道苏玉虚要说什么,这么多年,她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自己所爱的人――不是他。 “嫂子,为什么……” 苏玉虚紧紧地搂住她。 “我生是玉珑的人,死是玉珑的鬼。” 计含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着,她从苏玉虚怀中脱身出来,擦干眼泪,“我要去找他。” “你干什么!就这样去找皇兄?你连城门都出不去啊!” 苏玉虚一把将计含容扯入自己怀中,“你出现在这里,别人会说你是逃犯,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不管。” 计含容眸中又忍不住溢出泪来,她一个女人,能怎么办呢? 苏玉虚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拗不过这个女人。 “好吧,我送你。” 终于,自己还是这么说了……“你?” 计含容抬眸看他。 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宽容自己,帮助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爱他? “别废话,一会儿我要后悔了。” 说着,苏玉虚将计含容横抱起来,放到马车中。 计含容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外面苏玉虚高喊一声“驾” ,车身就动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玉虚,又欠你一次……” PS:胤修在此恭祝大家新年快乐哈本书来自 第四十八章:怨气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在交往。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当我褪去繁华,你们会如何对我? 秋风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游走,半轮银月在漆黑的夜空中若隐若现。 “币元,孤的朝服呢?” 御书房中一道冰冷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在书房外小厢中躺卧的币元“噌” 一下坐了起来,惊了一身冷汗,“嘶?我怎么听见帝君叫我?” 说着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等了一会儿,静悄悄地,透着窗看了看天色,他对着自己脑袋敲了一下,“欸,幻听啊!你这笨……” “币元!” 币元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素白中衣的高大男子就那么突兀地推门进来驻在门槛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虽然逆光看不清脸,但是币元还是通过那冰冷的声音认出了他——“帝、帝君。” “孤的朝服呢?” 帝君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朝服?” 币元一愣,也顾不上穿鞋了,匆匆下了床拿自己的衣服要给帝君披上,帝君一把挡住他,“孤说朝服!” “这,我是看天冷。” 话音未落,币元自己倒是打了个哆嗦。 这么明显的反应帝君还是看在眼里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道:“自己留着穿吧。” 币元咽了口唾沫,悻悻地收回自己的衣服披上,问道:“帝君怎么上我这里来了。有事叫一声不就好么?” “叫了有用吗?” 帝君冷眸瞥着他。 他缩缩脖子,心道:感情那不是幻听啊……帝君也无心揪着币元的小辫子不放,转口继续问道:“朝服呢?” “朝、朝服?” 币元奇怪地看着帝君,黑洞洞的一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掌灯,立即转身去点灯,火光刚一亮起,币元就看到了正对面的滴漏,“帝君,这才三更天啊……” 帝君一愣,“三更天?” 说着帝君还转身望向夜空,似乎真的不知的模样。 币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帝君……“既然时辰还早,那去把孤的朝服找出来。换上再批折子。” 帝君随意地说着。 “呃……帝君呐,昨夜里您已经把折子批完了……” 币元越发地尴尬了,生怕自己知道了帝君太多“糗事” 而被迁怒。 “批完了?” 帝君眨眨眼回想了一下,似乎昨夜自己真的一时“发奋” 把所有的折子批完了。 不由得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币元一脸黑线,没敢接话。 “那你好好想想,孤还有什么没做的事?” 币元以为帝君这就打算回去睡了,谁知帝君又盯住他问这种问题,无奈暗暗叹了口气,仔细地回想起来。 帝君没做的事? 那多了去了啊……什么修建堤坝抗灾抢险的,还有娶媳妇生孩子,这都没做啊。 “怎么回事?想这么久!” 帝君皱起眉头。 币元无奈地耷拉着脑袋,“我也想不起来啊……帝君每天勤政爱民的,一日的事一日都做完了,哪有什么未做的。” “算了算了,你睡吧。” 帝君说罢不等币元开口便是飞身而去了。 币元还摆着一副欲要伸手去拉的动作,帝君确是已经没了身影,“欸,我是想说,帝君你还穿着中衣……” -----“倒水!本皇子渴了。” 人群正有序的前进着,苏玉珑突然往路边一坐,怒吼道。 几个押送的士兵相互看了看,不耐烦地对原来东宫的侍从们说道:“给你们主子倒水。” 侍从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个原来和太子有过几次房中之事的唤作王若涵的宫女来。 若涵撇着嘴,不情愿地取了水袋来,看也不看苏玉珑一眼,就将水袋甩到他面前。 “王若涵你什么态度?!” 苏玉珑“噌” 地一下恼火地站起来呵道。 王若涵先是打了个哆嗦,但见押送的士兵和其他侍从都没什么反应,顿时胆大起来,壮着胆子反骂:“怎么样!你还以为你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吗?你这个废物!” “你!” 苏玉珑指着王若涵,竟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你这个废物!自己犯了罪,还让我们大伙跟你连坐!现在好了,我们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王若涵越喊越激动,竟是眼眶都红了。 在场的侍从们也是鼻头一酸。 是啊,皇上为了避免东宫丑事外露,表面上对外说让自己这些侍从们跟着好伺候太子,什么太子习惯了这些人伺候,其实呢? 早就对自己这些个人下了死命——永不能再回京城。 多说一个字,全家都是会被杀死。 “那又怎么样?让你们伺候本皇子是你们的荣幸!” 苏玉珑毫无底气地说着。 侍从中有的激动地一听他这么说,立即骂道:“什么狗屁!伺候你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 “我们伺候你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好了,不死都是万幸!你这个狗屁太子!还以为跟了你以后荣华富贵!” “对!狗屁太子!跟着你没有一天不挨骂的!以为苦日子总会过去,谁知道,呵。” “……” 侍从们越说越激动,有的还动上手了。 苏玉珑喊道:“你们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让你平时那样……那样对我!” 王若涵哭着打着,像是要把苏玉珑扒皮抽筋一般。 士兵本来没想管东宫这些人的私事,可是眼看太子就要被打死了,自己再无动于衷怕是不好交差,便是上前拦阻道:“差不多可以了都!” “你们起来,不然连你们一起打!” 几个侍从恶狠狠地转过脸来怒斥道。 东宫这次被一起流放的侍从少说也有二百人,士兵们总共就十六个人,寡不敌众,被这群人一斥,也是没了什么气势。 只是恐吓道:“好,既然如此的话,那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们自己小心着点。我们会如实禀报皇上的。” “少拿皇上吓我们!” “那是你们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太子平时有多么可恨!” 侍从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谩骂着,不过谁也没敢真下死手,只是为了出口气,杀皇子的胆量还是真没有的。 而苏玉珑咬着嘴唇,抱头蹲在人群中,被人推过来推过去。 他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盯着地上的土块。 这些人平时说着奉承自己的话,对自己阳奉阴违的,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今天,自己落魄至此,终于是听到他们的真心话了! 没一个人是真的!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正在苏玉珑被众人踢打的头脑发昏之时,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谩骂声。 随着话音落下,再也没有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这声音……是她! “五、五皇子……” 众人一看来人——废太子妃和五皇子,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各怀心事。 “你们倒是很有本事啊!” 苏玉虚翻身下马,看着飞奔到人群中的计含容,心中叹了口气。 “请皇子恕罪!” 士兵们跪在五皇子面前,心中直打鼓。 “回去我再跟你们算账!” 说着,苏玉虚向人群中走去。 计含容从背后抱住苏玉珑,哭着唤道:“夫君。” 苏玉珑不说话,背对着她,仍用手抱着头。 “你为什么不还手?凭你的武功,他们谁能打得过你!” 计含容拉开苏玉珑的手,看见他身上的伤口,愤恨地哭着。 侍从们心中一惊,原来太子会武功? “大哥……” 苏玉虚走到苏玉珑面前唤道。 “你们两个人来,是看我笑话的?” 苏玉珑一见苏玉虚,立即挣脱开计含容,指着他们冷笑道。 “夫君……” “你别叫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喜欢你。” 苏玉珑发疯似的喊着。 “你胡说什么啊!” 计含容看着他,哭着。 苏玉珑恶狠狠地看着苏玉虚,“你还带她来做什么?你们直接过日子不就好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哈哈,怎么?看她被我玩烂了,不想要了?” “你!” 苏玉虚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嫂子?” “哈哈哈哈……” 苏玉珑笑得更狂傲了,“尊重?你这么爱她,你娶她啊!你娶她啊!” “你够了!” 计含容擦干眼泪吼道。 苏玉珑突然身子一颤,止住了笑声,目光散乱地看着远方。 “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就为嘲笑你吗?” 计含容一步一步地靠近苏玉珑,“你如果不爱我,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省得我犯贱,一次一次的给你机会,来找你,原谅你,被你伤害!” 苏玉珑不语。 计含容停在苏玉珑的面前,呵道:“怎么?你往日的凌厉呢?那个不可一世的你呢?苏玉珑!你竟然能让一群下人对你动手动脚!你的尊严呢?” “够了!” 苏玉珑反吼道。 “拜托你搞清楚!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你为什么还来?我不再有权有势,你找老五去啊!谁爱你,谁能让你过好日子,你找谁去啊!是,我没本事,我没尊严,我乐意不行吗?” “啪!” 苏玉珑难以置信的地看着计含容。 她竟然……“嫂子……” 本书来自 第四十九章:起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既然爱你的一切,当然生死相依。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你别管,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事。” 计含容挡住了要上前的苏玉虚,继续看着苏玉珑,“夫不教,妻之过。这一巴掌,是为我没辅佐好你而打的。” 说着,计含容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一掌,是为我用了十年竟然都没能让你爱上我而打的。” 说罢,计含容又一掌要下来,确是被苏玉珑拉住了。 苏玉珑两只眸子冷冷地看着她,“够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爱你又如何?不爱你又如何?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能?” 计含容哽咽着,“我只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的原谅我!你为什么不是打我,而是打你自己?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个表情!你难受你就哭啊!你开心你就笑啊!为什么,你也和别人一样,总是非要到这种时候才说真话!” 苏玉珑深吸一口气,“没有一个人对我真诚!没有!你们以为我稀罕做太子啊!谁爱当谁当啊!我只想要一个爱我对我完全真实的女人!你懂吗?计、含、容!” 计含容身子一颤,她从来没有听苏玉珑说话心里话,也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什么,只是以为自己爱他就够了,他想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去做什么,却没想到……“好了,我还要上路,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苏玉珑就一个人上路了,士兵们看了一眼五皇子,就匆匆跟上苏玉珑走了。 侍从们面面相觑。 那个表面风光的太子,原来比世人都可怜。 “嫂子,还、还追吗?” 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计含容,苏玉虚试探性地问道。 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计含容眨动着泪眼,“你走吧。” “什么?” “我要跟着他,你回去吧。” 说着,计含容随着人群就走了。 只留苏玉虚一个人在风中立着,久久,他苦笑了一下,“容儿,祝你幸福!” -----储秀阁外的一池湖水边坐着个着一袭白衣的男子,他正对着湖中的月亮发呆。 正此时,他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流,不禁警惕地向空中看去。 只见一个身影从空中飞过,速度快到连他都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 不过看对方似乎没什么敌意,他也不再追究,他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你是何人?” 正当他重新坐下盯着月亮发呆时,身后突然想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他不禁身子一颤,这声音,自己等了十五年啊。 他僵硬地转过身子,“帝、帝君。” “安初?” 原来询问的人正是从御书房飞走的帝君。 只是此时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竟是惊得后退了一步。 原来那人生得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正是上午见到的时隔多年的安初。 “帝君认识我?” 他慌乱地问道。 帝君吸了口气,十五年前的夜晚又在他脑海中徘徊,承认吗? 要承认吗? 他既然不知,那孤……不不不,孤怎么能骗他……可是伤儿? 孤到底要怎么做……“帝君?” 安初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告诉帝君自己有多么想嫁给他,可是理智告诉他,日子不远了,忍住就胜利了。 “啊,不、不……” 帝君恍惚了,他怎么也说不出“不认识” 的话来,叹了口气,“孤认识你,只是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孤。” 安初摆出一副诧异的表情,旋即自嘲地笑道:“我一个下等民,怎么会被帝君认识。这次我入宫,根本没想过会被选上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帝君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他看到安初略微受伤的表情,立即咳了一声。 安初笑笑,“碰运气呗,万一帝君真的喜欢我呢。” 帝君被安初的笑容惊得一时恍惚,实在……太像伤狂! “你喜欢孤?” “来之前我是极其不愿意的,但是上午见过帝君之后,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帝君了呢。帝君真的很有魅力……” 说到最后,安初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帝君心中兀自喃喃: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真的要娶他吗? 安初看帝君蹙眉沉思,一股气,决定旁敲侧击一番,逼帝君自己承认,“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帝君身子一颤,安初立即跪下解释道:“啊,是不是安初说错话了?我怎么能和帝君似曾相识呢,欸,是安初不懂事,说了僭越的话了。” “你没说错,孤与你确实相识。” 帝君忍住心中的翻腾,扶起安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吸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 待帝君讲完了一切,安初眸中晶莹流转,哽咽道:“那个救我的人是帝君?怎么可能?帝君怎么会去嵇康,怎么会……遇到我……” “那不是偶然的,是孤特地去寻得你。不是说了吗?是因为孤算得那个卦象。” 帝君回身看他,对着那双与伤狂极为相似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 “所以?帝君要娶我?” 安初小心翼翼地问道。 帝君皱起眉头,安初突然心中一紧,莫非帝君爱伤狂已经超过了北国?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 “啊,是安初高攀了。我一个庶民,怎么会是北国的渡劫之钥……” 安初以退为进,故意暗自神伤着。 帝君冷声道:“谁敢说你不是?孤算得卦还未错过,一定会娶你的。” 安初咬住嘴唇,“可是别人也说伤大人是渡劫之钥,而且看起来帝君很爱他……” 帝君眸子紧闭,一言不发。 是啊,伤儿也是渡劫之钥,那是否不娶安初也可以? 但是万一不是一个劫难呢? 无伤大典那次算得卦象也只是说留伤儿在身边并未像卜安初的那一卦所说的要娶为帝后那般苛刻。 “帝君很为难吧。没关系的,安初可以不做帝后的,伤大人知书达理,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倍呢。” 安初再次心口不一的说道。 帝君陡然睁开眼睛,“天命岂是你可以说得算的?” “帝君恕罪。” 安初忽地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孤这是怎么了……帝君在心里将自己数落了一遍之后赶紧扶起他,“起来吧,你又没错。唉,孤不该这样跟你说话的。” “帝君……” “你放心吧,孤……” 帝君顿了顿,君无戏言,自己对伤儿说的话怎么算呢? 安初暗暗在袖中攥着拳头,伤狂,你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恕我不能留你。 “安初就不该来的。” 安初垂下眼帘,“帝君也说了,如果在帝君三十岁以前我没出现的话,那一切卦象都不成立了。帝君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你……唉,孤说了,天命难违。” 帝君直起身子,“孤一定会立你为后的。” “可是伤大人……” “他会明白的。” 帝君望向夜空的弯月,突然心中笃定。 帝后不过是一个名分,伤儿如此淡泊名利,只要孤专心对他,他一定不会介意是不是帝后的。 安初攥着拳头,既然伤狂在你心中这么完美,我就把他毁了给你看。 -----“小主们,起来了,我们今天还有比试!” 小厮们围着储秀阁上上下下喊了半响,竟是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出来,小厮们累得靠在墙壁上发起牢骚,“这些公子哥,早朝都快下了还没起来,我真不知道昨天白尚宫使了什么魔法,可以让他们起来那么早。” “要你们何用。” 刚出门就听见小厮们抱怨声的夜辛昀撇嘴打趣道。 “啊,夜小主。伤大人……” 小厮们立即躬身作揖,一一行礼。 伤狂对他们笑笑,不语。 夜辛昀趾高气昂地说:“起来吧!” “是……” 小厮们暗暗地挤眉弄眼着,心里叫着倒霉。 “要不要本宫教教你们怎么让他们起来?” 夜辛昀故作高深地问道。 九清在一边搔着头,悄悄对伤狂说:“夜哥哥还有这个能力?” 伤狂没有回答九清,而是看了一眼辛昀,两人会意一笑,把九清搅得更加云里雾里。 “好好学着。” 夜辛昀对小厮们轻蔑一笑,转而看了眼林继得,林继得立即躬身奉旨,迈出一步来喊道:“小主们,起来吧!今天还要比试!帝君也会到场!表现的机会来了!” 话音刚落,小厮们屏住呼吸,暗自惊讶林继得高亢的声音。 然而整栋楼依旧是静悄悄的,不由让小厮们觉得他有点虚张声势。 小厮们面面相觑,刚要露出轻蔑的笑来,却是听见一阵嘈杂密集的悉窣声,还不待反应,房门就一个一个嘭嘭嘭的打开了,公子们婷婷的身姿都现在了走廊之中。 “这……” 小厮们瞠目结舌。 夜辛昀给了领头小厮一记后耳光(当然是很轻的),“学着点。” “是、是……” 领头小厮立即回神赔笑,继而连忙带着手下碎步跑到院子中央,高声道:“小主们,收拾好了咱们可就出发了。” 本书来自 第五十章:心智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天,我不经意的发现,父母再不是当年的模样。品书网 www.vodtW.com对于我的执拗,他们越来越容易妥协;对我犯的错误,他们越来越显得无奈,抬起手,也终于是没能落下来,一双涩红的眼眶似乎在告诉我——他们心中的痛、他们为我的哀伤、他们为我的付出都被我同我的良心一起让狗吃了一般……他们老了,我也不该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了。 夜辛昀站在院中的井旁,林继德给他擦拭着手,他看了看盯着水盆发呆的伤狂,催促道:“你干什么呢?赶紧洗啊。别人都要走了。欸,这些人,原来昨夜都把水打到屋里了,咱们好笨啊。” “嗯……” 伤狂心不在焉地应着。 “啊,算了,服了你了。林继得,你去给他擦擦吧。” 夜辛昀摆摆手,像是很不情愿地说道。 一旁的九清偷偷笑着,嘀咕道:“这个夜哥哥,明明是关心伤哥哥,还非要端着。” “啊?” 伤狂看着要给自己擦脸的林继得立即后退一步,尴尬地道:“谢谢……我自己来。” 林继得立即躬身递上打湿了的手巾,伤狂咬着嘴唇俯身擦洗着脸。 霎时间,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 夜辛昀问道。 伤狂摇摇头,把林继得递上来的漱口水一口气灌入口中又吐了出来,这才笑道:“没,刚才发呆呢。” “哦……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夜辛昀看了看外面,“走吧,他们都出去了。” “好。” 说着,四人就跟着队伍走了。 刚出阁楼,一阵携着秋息的冷风就扑面而来。 伤狂不禁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滚动的云。 “怎么了?” 夜辛昀敏锐地察觉到伤狂的异样,问道。 “要下雨了。” 伤狂喃喃道。 “嘻嘻,伤哥哥傻了。这太阳不是正升上来嘛!” 一边的九清捂着嘴偷笑。 伤狂偏过头对他笑了笑,“也许是吧。” “好啦,下雨就下雨,有什么大不了。快走罢,帝君还在等我们比试呢。” 夜辛昀看了一眼前面紧跟着小厮的公子们,催促道。 “嗯。” -----“皇上!皇上……皇上……” 胡尹冬叫了半天,看拦不住皇上,无奈叹了口气,捧着皇上的御靴就是追了上去。 贤妃一大早要来给苏炳璨请安,哪料刚一来就看到衣衫不整的苏炳璨跟着了魔一样的往外走。 “参见皇上。” 贤妃虽然心里疑惑,但是礼不可废,她规规矩矩地屈膝半蹲行礼。 谁知苏炳璨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完全没有理会,径直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贤妃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匆匆追上去,叫:“皇上?皇上你怎么了?是臣妾啊!” “娘娘。” 胡尹冬刚追出来,匆匆给贤妃行了一礼。 这一停,贤妃刚拦下来的苏炳璨又脱身走了,贤妃看了一眼苏炳璨的背影,焦急地向胡尹冬打听:“皇上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照顾的皇上?” “奴才也不知道啊。昨夜明明皇上喝了安神药,按理说巳时才会醒,可是这还不到辰时他就醒了……还非要去找……” 说到这,胡尹冬突然止住了话头,似是有什么避讳。 贤妃心里立时有了想法,不过他还是想听胡尹冬说出来,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她攥住袖口,“找谁?” 胡尹冬为难的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贤妃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她不由迁怒于胡尹冬,喝道:“说!” “娘娘……” “说!” 贤妃死死地盯着苏炳璨远去的身影,这个男人,我为他付出了一生,他却……“娘娘息怒,是十一皇子。” 胡尹冬扑通跪在地上飞快地回答。 贤妃气得颤栗着身子,“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娘娘……皇上他……” 胡尹冬试探性地说道。 “让他去!都别管他。” 贤妃一改往日的贤淑,尖厉的声音吓坏了在场的宫女太监,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胡尹冬看了一眼贤妃的陪嫁宫女抚姑,对她使了个眼色。 抚姑叹了口气,在一旁提醒贤妃道:“娘娘,皇上毕竟病着,糊涂了。十一皇子不是早都死了,他找不回来的。” 贤妃哽咽了一下,“以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只有三个妃嫔,他的心思在比本宫美貌的丽妃身上,本宫无话可说;皇上登基之后,佳丽三千,本宫不会生,不得宠,就连皇上宠幸絮晴那个罪臣之女,本宫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可是现在呢?丽妃死了,絮晴死了,皇后死了,只有本宫还陪着皇上!本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上了这后宫之首!可是呢!皇上的心思竟还不在本宫身上!那些死人都比本宫幸福!” “娘娘……” 抚姑轻声唤道。 提醒贤妃这还有很多外人。 贤妃吸了口气,冷静了片时,道:“唉,去吧,把皇上追回来。” 胡尹冬一听这话,本是提着的心立即如大赦一般,噌地站起身应“是” ,生怕贤妃改了主意,话音未落就跑了。 毕竟这贤妃的陪嫁宫女抚姑是自己的对食,抚姑又忠心贤妃,自己也爱屋及乌地敬重贤妃;何况贤妃还是这后宫之首坐拥实权呢;而且现在太子被废了,保不齐以后这十三皇子就是皇上呢。 “娘娘,我们去吗?” 一旁的宫女太监怯懦地问道。 贤妃攥着拳头,闭上眸子吸着气。 抚姑一见不好,立即佯作不耐烦地说:“去啊!胡公公一个人怎么行!” “哦……是。” 见太监宫女们跑了,抚姑这才轻声安慰道:“娘娘,别生气了。太医不是说了吗,皇上他……可能以后的心智就像……” “本宫知道。” 贤妃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他变成这样,大臣们若是知道,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抚姑“嗯” 了一声,也是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看向苏炳璨离去的方向。 这边苏炳璨被胡尹冬拦下,胡尹冬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挤着眉毛咬牙道:“皇上,得罪了。” 说着,就给后面的太监宫女使了眼色把苏炳璨架了起来。 “你们放朕下来!朕是皇上!” 苏炳璨像小孩一样急促地喊着。 “皇上,奴才也是逼不得已,龙体要紧啊。” 胡尹冬叹气说道。 毕竟陪了苏炳璨这么多年,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何况苏炳璨的皇权一旦旁落,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炳璨瞪着他,“放开朕,朕要去找云狂!放开!” 任苏炳璨挣扎着,宫女太监们就是死死地抓住他,不让他跑,架着他往回跑。 怎奈苏炳璨执意要走,拼着老命也要下来,这一奋力,一个宫女没抗住这力道,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这一倒不要紧,其他的太监宫女确是因为这一不平衡的力度都向前扑去。 这一扑倒,苏炳璨生生被摔了下来。 “皇上!” 众人惊叫道。 “放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这一看,全都跪在了地上,“七皇子……” 原来七皇子苏玉城今天早起无事来宫里请安,谁知道走在这里就看到几个太监宫女对自己父皇无礼,一时义愤填膺,喊出声来。 “都给我跪着!反了你们了,还敢对皇上无礼!” 苏玉城怒火冲天地大步上前将苏炳璨扶了起来。 苏炳璨一看来人,立即缩在他怀中,“城儿,他们欺负朕!” 苏玉城一愣,这个男人……他怎么变得跟小孩一样? 他的威严呢? 他往日的雄风呢? 自己崇拜敬仰的那个男人……“他们欺负朕!” 苏炳璨捂着正流血的额头,又哭着说。 苏玉城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胡尹冬,想确认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见胡尹冬对着自己叹了口气,他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是自己的父皇! “父皇,没事,来,乖,城儿帮你收拾他们!” 苏玉城不是滋味地强笑着安慰苏炳璨。 苏炳璨一听这话,也不哭了,拍手叫好:“好!城儿最棒了!” “你们,自己去领罚吧!” 苏玉城对宫女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的退下。 转而苏玉城对苏炳璨说道:“父皇,走,咱回宫。” “回宫?” 苏炳璨警惕地和苏玉城保持了距离,嘟着嘴摇头,“不回!我要去找云狂。” “云狂?” 苏玉城一愣,在袖子里攥了攥拳头。 他早就听有人谣传说皇上其实还心心念念着十一皇子,要立他为太子,所以才把太子废了。 如此看来,大哥被废真的是因为这个云狂……“是,我要把他找回来。” 说着,苏炳璨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执意起身要走。 “啊,父皇,不吃饱了怎么去啊。云狂他在很远的地方呢,您总得穿件像样的衣服,再叫个马车吧。” 苏玉城立即拦住苏炳璨。 苏炳璨一想,自顾自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苏玉城笑了笑,“当然了,城儿当然是为您着想的。” “那好吧,听你的,先吃。好饿……” 苏炳璨揉揉肚子,俨然一副孩童模样。 苏玉城更加恼恨,这个云狂,跟他那贱命的娘一样——扫把星! 原来苏玉城的母后也就是太子的母后在生苏玉城之时难产过世,苏玉城一直养在丽妃膝下,丽妃无子,对他视如己出。 他经常看到丽妃见苏炳璨来到紫兰殿时情不自禁地喜笑颜开,却又在夜里变成一旁成人之美、落寞地守到天命的苦命女人。 他从那时起就恨云絮晴。 更恨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云狂! 现在苏炳璨变成这样,自己的亲大哥太子被废,苏玉城把一切的错误都怪在了他以为已经死掉了的云狂身上。 他暗暗决定要请人作法让云狂死了也不得超生。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一章:刺绣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天才。品书网 www.vOdtw.com“大家都知道,咱们入宫的人呢,是三百二十七,现在还剩下三百二十二人。今天是第五关,也是一个分水岭,结合前面成绩,最低的一百二十二个人将在今天比试结束后离宫。所以今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吧。” 白烨此话一出,三百多个姮子哗然一片,“什么?今天就要淘汰?” “一百二十二个人?这么多?” “完了完了,我肯定被淘汰。” “诶呀,算了,反正也没指望能被选上啊。” “就是,我们又没什么背景。不像有些人……” 说这话的人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一言不发地一群人。 那群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都是些大官家的子嗣。 “是啊,假正经!都装得人模狗样。” “你们胡说什么!” 有人虽然站在后面,但是还是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人家那叫教养,你们,哼,就算生在大官家,就凭你们这嘴也不会被帝君选中。” “说得好。” 同样站在末后的安初开口道。 他这一称赞,吸引过去后面议论的人的目光。 “你什么人!有你什么事!” 看对方的位置比自己靠后,这人不由硬气起来,对安初喝道。 安初不理他,兀自对刚才说公道话的姮子点了点头。 姮子回以微笑,转过身去。 像这样的人,就是人穷志不穷,气度同样非凡。 “啊,他和伤大人长得好像……” 这时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安初袖中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欸,好像是啊。” “是什么是,不过都长了一双蓝眼睛。” “话不能这么说啊,凭着这幅长相,他也可能被帝君爱屋及乌选中呢。” “……” 安初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不过他的目标是帝君,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吵了一会儿,见安初不理他们,只是远远地望着台上讲话的白烨,索然无味,他们便是放弃了对他的言语攻击。 白烨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白舜宇给他的任务是——拖到帝君来为止! “欸,你是不是又诓白烨了?” 千水看着外头左右踟蹰的白烨,对白舜宇笑道。 白舜宇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摆着手笑岔气般地说:“还好这比试明天就结束,不然我跟这白烨合作,我不气死也笑死,回头还得麻烦东古给我治治。” “为老不尊、为老不尊啊。” 孟匚惑摇头叹气,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正这时,阁楼后门外盯门的小厮推门进来低声道:“帝君到了。” 笑声戛然而止,几个人都是匆匆站起出去迎驾。 “王兄!” 千水叫道。 “参……” “免了。” 帝君径直绕过要跪下的考官们,直接上了楼阁。 边走还边冷冰冰地问道:“不是说今天第五关是比试姮工吗。怎么是来太医署了。” 白舜宇纳闷地看着币元,意思是说“我不是昨天还叮嘱你让你告诉帝君吗?怎么帝君这反应?” 币元愁眉苦脸地耷拉下去脑袋,意思是“别提了” 。 看着帝君往前行去,他才得空低声与千水和考官们道:“帝君下了朝直奔尚衣局去了,忘了我给他说的话,这不让我给叫回来……” 白舜宇一点就通,立即像往日一样迎上去,笑着说:“回禀帝君,尚衣局地方小,不足以让这三百多人同时比试。刚好这太医署地方大,索性就来这里让他们比试了。” “嗯。” 帝君早就知道理由,只是今晨似乎一直不在状态,忘了币元昨日对自己说的话了,这才闹了笑话。 当下白舜宇的解释,他便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声。 走到阁楼前头,刚一露脸,楼下三百多双眼睛唰唰地扫了过来,“哇,帝君!” “安静!” 斗笠下的童颖才喝了一声才让这嘈杂声停了下来。 “刚才考官已经说了,今天是要淘汰人的,如果违纪,我不介意多淘汰几个。” 童颖才一丝不苟地说道。 夜辛昀识得他的声音,情不自禁撇了撇嘴,“老顽固。” “好了,帝君已至,我们便公布今天的考题了。” 白舜宇上前一步,对阁楼两边恭候已久的小厮分别点了点头,那二人也是彼此对视一眼,紧忙攥住手中的卷轴。 先是右边,小厮一扯结扣,半米宽三米长的卷轴“唰” 一声翻滚而开,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刺绣! 刺绣……有的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因为在他们心里,做刺绣都是下人的事。 来宫里不就是为了得享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吗? 怎么会做饭还不够,还要刺绣? 要说这做饭是为了吊一个男人的胃口,可这刺绣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等他们多想,左边又一个卷轴飞扑而下,同样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北国! 姮子们傻眼了,这是什么题? 白舜宇看着众人复杂的表情,满意地笑了,“大家一定很茫然吧?这刺绣和北国有什么关系呢?” 姮子们看着那个卖关子的考官,虽然他们看不见那人斗笠下的脸,但是此时他们都有一种上去把他打一顿的冲动。 “下面我就要来说啦。哦,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哈。” “啰里啰唆。” 夜辛昀嘟囔着。 “其实这个刺绣啊,和北国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说完全没有联系也是不可能的。诸位都是官家子弟,想必都见过北国的地图吧?” 白舜宇此话一出,众人心中豁然恍悟。 “嘿嘿,没错,就是让诸位刺出咱们北国的地图。这作为帝君之妻,怎能不熟悉这江山呢?” 果然! 众人听到白舜宇亲口说出谜底,有的舒展开眉头,有的却锁得更深。 倒不是没见过地图,毕竟北国地貌复杂,只要上过学堂的,师傅绝对都会要求默画出来的,甚至连普通百姓也会偶尔被地方县官拉去“科普” ,学习北国地图。 这一切都是为了千河发水时让百姓知道往哪里逃亡的手段。 所以说,默出地图对于他们是轻松平常,然,令人头疼的是要刺出来啊! 会刺绣的都松了口气,不会刺绣的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大家也不必惶恐,这地图只需精确到州府即可,当然北禁城是需要特别标出的,还有北国的山川河流湖泊,尤其是千河的主脉支脉,都需要特别标注。好了,待日头落下时验收。” 说着,白舜宇抬手拍了两下,太医署的大门应声而开,几百个宫侍三两一组抬着绣架、端着凳子与盛放刺绣需用的各样工具的托盘就涌了进来。 似乎早已演示过千百遍入场的流程,那些宫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站的地方,放下了东西。 侧身在一旁恭候吩咐。 “公子们,请吧。” 白舜宇扬起手,姮子们纷纷就位。 伤狂在帝君正对的阁楼下方,可以清晰的看到帝君的面容,见帝君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羞涩地低下了头。 匆匆拿起炭笔闭上眸子吸了口气,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炭笔下布,他熟练的绘制起北国的地图。 虽然他是个外来户,但是在御书房的那段时间,他可是把这北国的地图背得滚瓜烂熟。 当然了,帝君房里的那份地图是国家机密,和这些公子们学习的地图有些许差别,有的地方不为人知,伤狂绘制的时候也就主动的把那些地方跳过了。 一旁的夜辛昀别看平时无所事事,可是这北国的地图他却时常温习。 要当帝君的妻子,他知道自己的职责。 九清也出身名门,画地图实在是小事一桩。 而队伍后方的午川,也就是安初,他也正争分夺秒的奋笔疾书。 昨夜帝君对他说的那番话,深深地波澜了他的心,帝君说要娶他,要立他为后,他怎能不激动。 想到这里,他停住笔头,看向阁楼上的帝君。 这一看,却是发现帝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第一排的那个素衣男人身上——“伤狂……” 午川喃喃着,他吸了口气,继续奋笔。 他暗暗地告诉自己,只要没了伤狂,帝君就是他一个人的。 时光飞逝,渐渐地就到了正午,日头正烈,有的人已经无所事事地弃权走了——不会刺绣! 多留也是白搭。 看着场上剩下的人,千水笑了笑,“帝君,可有看上的啊?” “嗯?” 帝君冷眸扫过千水的脸,千水悻悻地缩回脑袋,尴尬地咳了一声嘟囔道:“当我没说。” “大功告成!” 正在所有人都在埋头苦绣之时,一个人突然笑着呵了一声。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展露着他那桀骜不羁地笑容,自信地对楼阁上的帝君和考官们说道:“我绣完了,我要吃饭,饿!” “绣完了?” “这人是谁?” 众人看着自己才绣了不到一半的地图,不禁皱起眉头,心中画满了问号。 可是无奈帝君在,没人敢开口。 青年身后的人都悄悄探头去看,这一看,他们惊讶地张开嘴,“好壮阔!” 帝君被这青年的声音吸引过去,定睛一看,不禁撇了撇嘴,低语道:“他怎么在这?” 说着,他转身就往阁楼中走,边走边对币元说:“叫他上来。” “是。” 感谢VIP读者关注《伤狂》,鞠躬——kannimei8 ;小叶285072116 ; kuaixs ;joybeach ;梧桐丶细雨;甘乙却来窘客;快乐小蜜蜂2018 。 感谢新读者上海市读者 140.207.*.* ;福建省厦门市集美区读者 120.32.*.* ,爱你们。 望继续支持。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二章:登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我是与众不同的,是会被高举,还是被处死?“说罢,你怎么在这。品书网 www.vodTw.com” 帝君吃着孟匚惑端来的面,冷冷地对眼巴巴盯着饭碗的青年问道。 青年咽了口唾沫,咧开嘴,搔头一笑,“不是帝君当年说让我长大了再来么。我现在长大了。” “这不会就是那头狼吧?我记得你不是说他是个炎人吗?哈哈哈……” 千水看了眼帝君,吸溜了一口面条,转面对孟匚惑称赞道:“好吃、好吃。” 一旁的童颖才也是一愣,炎人? 原来此人正是昨日点名时轻佻应答的陈唐修。 至于他和帝君是怎么认识的呢,这还要从十四年前帝君登基说起。 帝君登基那日,是个艳阳天,吉时定在未时。 百官云集在聆台恭候圣驾,而帝君就在聆台后的宣文阁中更好冕服静坐等候吉时。 许久,帝君看吉时将至,歌轩还没有到,便是让币元去谓学堂找歌轩,他迷了路,找人询问,一群宫侍就出言讥讽,甚至还故意泼了他一身水说是不小心。 那时币元才被帝君带入宫中,帝君亲自教他宫规礼仪,让他在自己身边当差,众人还当他和帝君有过什么炎姮之事,背后没少议论他。 直到后来听说币元只是帝君随手救的一个人,一时之间众人便不再掩饰对他的嫉妒,甚至有时还会主动找茬。 正在币元手足无措之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跳了出来,拿着一根棍子到处乱打,把宫侍们吓了一跳,大叫:“哪里来的野孩子!把他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谁知这小孩根本不怕涌上来抓他的人,棍子一扫,下手极狠,把来人打得不轻。 他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呃……” 宫侍们愣住了,这小孩活脱脱地一头狼啊。 众人不敢动了,但仍没放弃这言语攻击。 正此时,歌轩从谓学堂出来寻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与宫侍们僵持的拿着棍棒的小孩。 不禁燕眉倒竖,大叫:“陈唐修!” “啊?” 只见小孩一时惊慌,棍棒都脱手落在了地上。 原来他正是陈唐修。 “侍读大人……” 宫侍们立即对歌轩行礼。 币元是第一次见歌轩,一听宫侍们喊他“侍读” ,心中突然一喜。 这宫里还有第二个侍读吗? 当然是没有的。 内阁侍读,那可是陪着帝君一起读书的啊,宫中只此一位——他一定就是帝君让自己找的歌轩大人了! 一时兴奋的币元都忘记行礼了。 歌轩却也没在意,迅速的扫了一遍现场,心里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故意对陈唐修冷哼一声,数落道:“你怎么回事!啊?” “是他们先欺负这……” 陈唐修还没辩解完,歌轩就抢过话头继续骂道:“还狡辩!我怎么教出你这个不长进的学生!居然连狗都打!” “……” 陈唐修憋着笑,飞快地点着头。 宫侍们一副吃瘪的模样,恨不得把歌轩按在地上打一顿。 可是谁让对方比自己牛? 别看对方只是比帝君大不到哪里去的一个少年,人家可是正六品的官员啊,哪里是自己这些连品阶都还没有的小宫侍可以得罪的。 “说话啊!知道错了吗!” 歌轩又吼道。 陈唐修立即行了一个大礼,“弟子知错,还望先生开恩。” “嗯。” 歌轩应声转身,“跟我回去上课。” 一见歌轩走了,宫侍们松了口气,瞪了币元一眼就跑了。 可这币元还有任务在身啊,一见歌轩要走,这可急了,居然都忘记了怎么称呼。 情急之下,竟“哎” 了一声。 歌轩回身看他,也不介意币元的无礼,问道:“何事?” “奴……” 币元一想不对,这北国不是嵇康,属下并不自称“奴才” ,他一时着急,结巴地改口说:“我、我是、是帝君……今天……呃……登基大典……” 虽然币元如此语无伦次,但是歌轩听到登基二字之时却心漏跳半拍,一拍额头,“啊!忘了!” “师父?” 陈唐修好奇地问道,“什么啊?谁登基?原来的帝君死了吗?” “你胡说什么呢?!” 歌轩是真的怒了,这还当着一个外人的面,陈唐修虽说是童言无忌,可被有心人咬住不放的话,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是免不了一顿惩戒的。 “徒儿知错。” 陈唐修虽说年纪小,可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师父这是真的生气。 “快开始了。” 币元提醒道。 佯作没有听见刚才陈唐修说的话,毕竟这孩子也算自己的“恩人” 了。 看对方如此知趣,歌轩也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这衣服还没换……” 歌轩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儒衣。 平日穿这个倒不显什么,可这登基的大场合,自己穿这个可就有点寒酸无礼了。 币元恢复镇定,“帝君已经备下了。” “是吗?他老人家倒想得周到。” 歌轩调侃道,“走吧。” 看歌轩随着币元要走,陈唐修立即叫:“师父,徒儿也想去。” 说着,也不理会歌轩怎么回答,径直跟了上去,还抱住歌轩的手臂。 歌轩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一旁的币元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来宫里日子还短,规矩都不是很清楚。 想来侍读大人不反对,应该是可行的。 三个人来到宣文阁,经侍卫确认身份后放行。 一见帝君,歌轩还没说话,陈唐修就窜到帝君静坐的书案边,大叫:“不老啊!” 帝君陡然睁开眼睛,那冰冷的黑眸把陈唐修吓了一跳,一个踉跄便是跌倒在地。 歌轩撇撇嘴,“不想活了?” 陈唐修站起身子,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说罢,便是窜到歌轩背后躲了起来。 “上哪带了个猴子。” 帝君冷冷地问道。 “你才是猴子!” 陈唐修一伸手,被帝君一瞪又赶紧收了回来。 歌轩一笑,让他到一边随便看看,但是不让出宣文阁。 陈唐修对帝君做了个鬼脸,这才跑到一边柜子上摆弄瓷罐去了。 帝君问:“陈唐家的?” “是。就我老跟你提的那个表弟。” 歌轩四处看看,“不是说给我备了衣服吗?” “让币元给你拿。嗯?你这身上怎么搞的?” 帝君看着币元一身湿嗒嗒的,皱起眉头。 币元没敢说话。 “哈,你知道就别吓唬他了。新来的,总会这样。” 歌轩在一旁说道。 帝君冷声道:“你去给侍读大人拿衣服,自己顺便也换一身。” “是。” 币元怯懦地引着歌轩走了。 帝君不禁又看向陈唐修,这一看,却发现陈唐修也在看自己。 两个人竟然对视了半盏茶的功夫。 “你叫什么名字?” 帝君打破沉寂,问道。 “为什么告诉你啊。” 陈唐修缩了缩脖子,生怕帝君打他。 因为帝君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让他感觉到一种和师父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却又有同样危险的气息。 帝君冷哼一声,“狼。” 陈唐修一愣,他在说什么? “你以后不要进宫来了。” 帝君无情地扫过书案。 “什、什么,为什么啊!” 虽然害怕,但是一听不让进宫了,陈唐修还是一个猛子跃起身来。 帝君舔过紫色的薄唇,“等你长大了,再来问孤。现在孤说什么你都不明白。来人!” 陈唐修害怕的躲到柜子后面,生怕帝君叫人来把他关起来。 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帝君有何吩咐?” “把这个孩子送回陈唐家去,不可有丝毫损伤。” 帝君冰冷地吩咐道。 “我、我不回去!” 陈唐修没底气地说道。 “长大了,再来。” 帝君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地眯起眼睛。 陈唐修吓得一愣一愣的,二话不说跟着侍卫走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帝君。 现在是第二次。 “是,我是炎人。” 陈唐修咧嘴一笑。 “这姮炎可是报名的前提啊,我很好奇你怎么进来的?” 千水好奇地问道。 “这有何难。” 陈唐修看了一眼额头涔涔冒汗的白舜宇,他可是监管报名事项的主要负责人。 陈唐修不禁心里戏谑一笑,对千水说:“他们又不知道我是姮还是炎。我一说我爹的名号,他们自然不会以为我说谎。” “哦?那你爹也跟着你胡闹咯?” 千水问到这个问题,帝君虽没说话,但也是看着陈唐修。 显然他也很好奇。 毕竟这个陈唐武儿虽说平日性子有些古怪,但也是一向遵守国家纲纪,正直不阿的一个好官,怎么今日会由着这陈唐修犯这欺君之罪。 “才不是。我爹那个老顽固怎么会同意。我没让他知道,我反正就是来玩玩咯,骗他说我去南千河边上玩几天。” 陈唐修随意地说着,似乎他并不以为自己这是犯了什么罪。 “胡闹!” 帝君还没发话,童颖才便是忍不住了。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童颖才尊陈唐武儿知遇之恩,自然不会见着他唯一的儿子被定罪而袖手旁观。 他事先是并不知陈唐修的性别,不然早在点名时就把他赶出宫了。 此时后悔不已,跪在地上,“帝君,陈唐修虽已成人,却没见过大世面,也没学过礼仪,还望帝君莫和他一般见识。” 陈唐修一愣,望着童颖才,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犯错了。 帝君看了一眼他,这个孩子,果然还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无奈,帝君冷漠地看了一眼童颖才,“无妨,他是孤请来的。” 感谢新读者: 妳好。  对本书的收藏。 感谢包月用户 大风吹啊大风吹;颖亿 对本书的的阅读。 投票专区详见“电脑版“书页下方。望鲜花、票票、盖章支持。感激不尽。本书来自 第五十三章:鬼才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我并不想做这些事,可是诱惑摆在面前,我实在无心抵抗。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请? 童颖才一愣,帝君在说什么胡话? 难不成是帝君特意请他陈唐修来捣乱的? “哈哈,帝君果然还记得当年的话啊。” 陈唐修听帝君这么一说,本有察觉自己犯罪的意识也那么没了,随性地跟帝君攀着关系。 帝君瞥了他一眼,“你先回家去,等过些天纳妃过去孤再宣你进宫来。还有些重要的事要与你交代。” 陈唐修及众人都是一愣,不过那些人是以为陈唐修和帝君有什么交情,而陈唐修自己却是知道与帝君不过是一面之交,甚至连这“交” 字都称不上。 他只是因为武功练到了瓶颈之处,奈何尝试各种办法都无法突破,后得师父歌轩指教,说他心中尚有一份“恐惧” 。 解铃还许系铃人。 所以他就想到了年幼时帝君对他说的话,便是混进宫来想看看那个男人是何以在自己心中留下此等恐惧。 此时却没想到帝君为他如此开脱,还宣称有重要的事要与他交代。 他一辈子没服过几个人,所以也是不守规矩惯了,平日也没谁给他什么重要的任务,因为都觉得他不靠谱。 而今天,一国之君却是说,有重要的事要与自己托付。 这! 何等光荣! “是!” 也不管帝君是不是诓哄他——以缓兵之计让他回家,他就直接兴奋地笑着飞走了。 千水看着这雷厉风行桀骜不羁的陈唐修离去的背影,不禁一笑,问道:“王兄你说的是真的?你有事交代这孩子?” 帝君摇摇头,“孤不必说谎。” 正说着,帝君让币元派去抬陈唐修之绣作的宫侍就一路碎步地抬着绣架跑了进来,“帝君。” “下去吧。” 帝君站起身,掀开遮盖绣架的白纱,这一掀,帝君身后的考官们都惊呆了,尤其是尚衣局的尚衣。 他愣了半响,倒不是说着绣作的技艺有多么超群,但是想要绣出这样水平的完整画作,起码也得用上两天的时间,毕竟他超过了评委所要求的——只勾画至州府即可。 陈唐修的绣作细致地点出了北国的重要城市,并在许多边角之处做了绝佳的修饰,让这幅地图看起来有几分立体感。 “呵,有意思。” 千水看了两眼,似是看出了名堂,不禁笑了。 “你也知道了。” 帝君斜眸问道。 “嗯,我算是明白你干啥看重他了。这小子不一般啊。” 千水也是高深莫测地称许道。 一圈人愣着,面面相觑。 这俩在打什么哑谜? “啊!原来是……” 尚衣大人盯着看了半天,突然惊叫出来。 但一看见帝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无妨。” 帝君摆摆手,走到楼阁外继续看伤狂,千水也与之行了出来。 “帝君,面。” 币元端着面追上。 帝君瞥了一眼,“孤饱了,给伤大人送一碗。” “这……是。” 币元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匆匆地转身下去了。 帷幕后的考官们都是好奇地盯着尚衣大人,期待着他的揭秘。 “怎么回事?说说啊,帝君二王爷他们卖的什么关子?” “就是啊,他是怎么这么快地缝完了这地图的。” “对,如果我没估计错,尚衣大人你绣制这样的作品最快也需要一天时间。” “嗯,这幅作品大概是这次比试中最精良的一副了,只是更令人称奇地是它竟也是用时最短的。欸?尚衣大人你倒是说啊。” 数双眼睛盯着尚衣,尚衣见众人兴致高昂,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笑了笑,“好吧,你们看。” 说着,尚衣端起盛放工具的托盘,指着其中的四根穿着黑线的绣针说,“这里有四根穿着黑线的绣针。比一般的要多。” “这有什么?四根黑线的绣针也没什么吧,毕竟这大半幅画都是黑线。他多穿几个也没什么。” 一旁的孟匚惑咳嗽了一声说道。 尚衣皱起眉头,“是,不排除他是备用,但一般人穿两三根黑线以防备用就够了,毕竟穿针理线也是很浪费时间的。当然,这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你们再看这其他颜色的线。” 众人本就好奇这得帝君青睐器重的陈唐修有何本事,现在看尚衣如此惊叹和神秘便是更加用心的留意这托盘中工具的奥妙。 这一端详,白舜宇竟是发现了什么。 他一拍额头,“该死,这家伙……太、鬼才!” 白舜宇能当上内务府大总管,必定也是一步一步升上去的,以前他也在尚宫中当过差,尚衣局则是他的第一个服侍的地方。 所以自然也是对刺绣有非常的认识。 众人一见白舜宇顿悟了,并竟也发出这样的惊叹,不禁焦急了,“你们倒是说啊!” “欸,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这么笨,看,这些穿颜色线的针全是双数。” 千水看了一会儿伤狂,无聊地走进帷幕,一听他们还在追问陈唐修刺绣的奥秘,不禁火气泄在这些倒霉的考官身上,“说明什么啊!人家是左右手同时开工!而且这眉笔还是新的!一般人能比得了才鬼了!” “左右开弓?还没绘图?” 考官们看着千水。 他们算是知道了这陈唐修超群的能力——眉笔还是新的,说明他是直接开始绣,没有事先同一般人一样直接画。 再说这左右开弓,那记忆、协调能力都哪里是世人可及。 不过对于陈唐修如此大胆自信的行径,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这真是天才啊。” “好了,别说他了。纳妃的事才是眼前当务之急的。” 千水啰嗦地拿过童颖才的计分薄翻看了起来。 考官们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动了起来。 阁楼下,看着币元端着的热腾腾的面,令伤狂有些尴尬,“我还没有绘制完,而且其他公子都没有吃饭,我不能特殊。” “欸……” 币元也不敢直接出言反对伤狂,可帝君让自己送面来,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他把头抬起来,看向阁楼上好像不认识他一般的帝君。 嘀咕道:我就知道帝君又这样,总是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好了币元,你回去吧。跟帝君说心意我领了,可是这面我不能吃。” 说着,伤狂也随着币元的视线向上看去,见帝君闪躲开自己的视线,他不仅笑了。 “哎,币元。” 他拉住币元道:“顺便再告诉帝君,我不饿。” “伤大人就别为难我了。” 币元愁眉苦脸地在一旁候着。 伤狂看了一眼他,又看看帝君,再看看自己的绣作,叹了口气,“给我吧,我吃了。” 一听这话,币元笑了,连忙递上碗,笑眯眯的盯着碗,说:“多谢伤大人。” “谢我干什么啊。” 伤狂抿嘴一笑,迅速不失礼仪地吃起面来。 而天的另一边,苏炳璨正在苏玉城的欺哄下喝着放了糖的苦药。 “咳咳,朕不喝,朕不喝!” 苏炳璨哭着闹着,“说好了吃完饭找云狂的。” “是是是,可是父皇你不吃药就没有力气去找云狂了。” 苏玉城安慰着。 “是吗?” 苏炳璨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里面竟是充斥了童真,“那我喝喝吧。” 苏玉城鼻头一酸,不过很快忍住,笑道:“这样就对了,快吃药快病好。” “嗯嗯嗯。” 苏炳璨一仰头,整碗药就下了肚。 灌完,他天真的问:“可以去找云狂了吗?” “可以啊,不过父皇你要告诉城儿,你去找云狂要干什么呢?” 苏玉城眯起眼问道。 苏炳璨一怔,“当皇上啊。” “什么!” 苏玉城噌一声站了起来,他以为苏炳璨是糊涂了,又问了一遍之后,他才彻底相信苏炳璨的话。 原来……原来他想立云狂那个贱种。 “去吗?去吗城儿?” 苏炳璨仍不灰心地问道。 “去啊,去……” 苏玉城心不在焉地将苏炳璨放平,“欸?父皇?你前几日立下的继位诏书在哪里放着呢?” 苏炳璨一嘟嘴,“我不告诉你。” “……” 苏玉城一舔嘴巴,“好吧,那我去给父皇准备去找云狂的轿辇。” “嗯,好啊好啊。” 在苏炳璨的期待目光之中,苏玉城出了房门。 他的心腹已在门外恭候已久,他一出门就神色凝重地吩咐道:“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打听,云狂到底死了没死。他若是活着,对我们的威胁可就打大了。太子已经被他毁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辅佐四哥上位!只许成功,不可失败。” “是!” “欸,对了,皇上这个样子先不要让其他几个皇子知道。” 苏玉城转身对所有看守殿门的宫女太监说道:“否则,本皇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是!” 众人浑身一颤,纷纷应声。 苏玉城看向远方隐约的青山,咬着牙道:“云狂,我定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话音未落,乌云翻滚,一道惊魂动魄的闪电划过天际,顿时轰隆声、雨声大作。 苏玉城站在雨水之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天下,要变了。” 今天上学报道凌晨三点半起床赶车,实在瞌睡。 然而不想断更,刚才码完,诸位,晚安。 本书来自 第五十四章:妥协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的眼泪,解释了一切。品书网 wWw.Vodtw.com“已毕。” “已毕。” 日渐西落,姮子们都陆续完成了自己的绣作。 帝君却一直看着伤狂,他似乎还没绣完,但是时间不多了。 “已毕。” 队伍后的一双蓝眸眨了眨,幽怨地对一旁的宫侍说道。 “嗯,公子站在一旁吧。” 宫侍上来验收绣作,用白纱盖上,抬到尚衣和童颖才的桌前,让二人看过等级分数之后就把绣作抬至**去了。 “你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午川随口问着一个宫侍。 宫侍先是对他行一礼,继而也是看他与伤狂长得有几分相似,谄媚地笑着答道:“回公子,这些合格的地图都是要存起来,以备后用的。” “奥,这样啊。” 午川点点头,望着帝君,心里默道:娶了我,我的就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时间到!”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之际,童颖才那一丝不苟的严肃声贯彻每一个姮子的耳朵。 伤狂借着宫侍们点上的灯笼,盯着自己的绣作,满意地放下了手里的绣针,“已毕。” “好,各位姮子可以回去歇息了。膳食已经预备在储秀阁门前了。明早可以继续留在宫里的人的名单会公布在储秀阁外,没有在榜单上的人就可以离宫了。诸位姮子还请回去休息吧。” 白舜宇笑着说。 “帝君万年。” 姮子们站好队与帝君告退。 帝君见伤狂走了,这才瞥向一旁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千水,币元看了一眼帝君的神色,就要上前将千水拍醒,谁知帝君拦住他,示意让他和考官们先走。 币元看了一眼帝君,见他认真至极,这才退下。 帝君盯着千水,将自己的外衣褪下,盖在千水身上。 坐在他的旁边,为他扫了一把发际的碎发。 千水的睫毛煽动了一下,帝君知道他醒了,见他要动,立即说:“睡吧。孤在。” 千水没说话,安静地躺着,片刻,他舒了口气道:“大哥,他走了吗?” 帝君看了眼空荡地庭院,轻“嗯” 了一声。 “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千水轻笑出声。 帝君沉默了,千水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说要当考官,可是只是在这暗暗帮伤狂,生怕有人坑害伤狂,顺便督促一下童颖才记录的分数。 好似只有他自己才会做到完全公平公正——对伤狂。 “我们兄弟三个人这是怎么了。” 千水睁开眼睛,看向帝君的黑眸。 帝君反看着他,无言。 “唉,王兄,好好对他。” 帝君吸了口气,片刻,深邃的黑眸闪动了一下,“会的。” 沉默了一会儿,千水岔开话题,笑道:“说起来,那个叫陈唐修的,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也不值当你托付他什么事吧。” 帝君看了他一眼,“小孩,少打听。” “欸,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谁是小孩。说,你是不是又卜卦了?那个陈唐修是什么来头?” 千水一句话,让帝君不由一愣,摇摇头,“孤不知细节。只是知道他是北国灾劫的开始。” “什么?” 千水坐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去杀了他。” “坐下。” 帝君喝住要起身的千水。 千水悻悻地坐下,“凶什么……坐就坐。” 帝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说道:“要是这个灾劫的开始就是因为杀了他呢。孤只知道当年的卦象是说,狼是灾劫的开始,而他,应该就是那匹狼。然孤不知道他是怎么触发的。” “那你应该把他小时候就留在你身边的。也好有一天他要做什么就马上杀了他。” “哪有那么容易。他要是自小养在这,怕是功力早就超过你和孤了。” 帝君摆摆手,在千水吃惊好奇的目光之中将真相娓娓道来,“歌轩说了,这孩子练功遇到瓶颈,是源于对孤的恐惧。若是没有这一抹恐惧,他过了这瓶颈,他的武功怕是只有千下可以与他一战了。” “那他现在?” “现在不足为惧。瓶颈哪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帝君摇摇头,“孤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和安初这一个引劫,一个渡劫,到底都是怎么触发的。孤该做什么才能保全百姓。” “唉,这倒是个问题。老天告诉了你会发生什么,却没告诉你是怎么发生的,好像人一辈子,明明都是知道是死,却还是经历一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千水惆怅的望着星空。 “嗯。” -----“这个歌轩欺人太甚。” 楼阁中,一个金发男子用力的在门框上砸了一拳。 “大人,怎么办?皇上催了。” 一旁的藏客皱着眉头。 “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啊!” 金发男子转身喝道。 藏客立即俯首退后一步。 金发男子吸了口气,看了看门外飘着的红边白底的倒三角旗帜,上面红紫双股线缝制的“天” 字让他不禁心中一痛。 自己的妻子还在墨皇手中,此次若是办事不力……“唉。” 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皇上又不愿意送北岛,又想让殿下回去,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歌轩怎么会放任人。” 藏客也为主愁烦,在一边沉思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一举两得的办法。 “恐怕只能用武了。” 男子仰头长吁一口气。 这个念头,他早已有了,可是因为这个办法太过冒险,无论成功与否,为了保密,参与其中的人都需要服下毒药,以绝后患。 “大人……” 藏客欲言又止。 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用这法子。 “哈哈哈哈哈。”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一阵爽朗得意的笑声迎了进来。 “怎、怎么是你!” 金发男子拍案起身,怒瞪着眼前这个一袭儒衣的男人。 “哟,我堂堂一国的丞相造访,你不迎接就算了,还发火。” 原来这不请自来的人居然是和金发男子僵持两个月仍不松口让步的北国当朝宰相——歌轩。 而金发男子,则正是两个月前造访丞相府的大天朝使臣——乌运浩。 要说歌轩怎么就能轻易的进来呢,主要还是这北国的规矩。 你大天来使臣可以,但是不能驻军,一旦有所防备,在这天街设防,定是有不轨之心,北国可以按照协议杀之。 虽然另一方面也说北国士兵不可随意入内,但是歌轩有所依凭,也就毫不畏惧的来了。 而此时的乌运浩心中已经有了要和歌轩撕破脸的主意,所以也没什么要给歌轩好脸色的意思。 对于歌轩的讽刺打趣,他一声冷笑,“这虽然是你北国之地,可也是两国和约中为大天使臣分出的居住之地,你堂堂北国宰相又如何?就能这样私闯被人的居所吗?” “哦?哈哈,是吗?既然我这么不被欢迎的话,那歌轩就不打扰乌先生歇息了。” 说完,歌轩还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对身后的琦原说:“亏我还想说不要北岛了呢,唉,既……” “什、什么?” 乌运浩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看着歌轩。 “欸,你不是嫌本丞相不守规矩吗?” 歌轩回过脸来看他,眨巴眨巴眼睛,身后的琦原不禁捂嘴一笑。 自己这丞相啊,小算盘打得灵灵的。 明明已经截获了大天朝的密信,看完却又给使臣原封不动的寄了过来。 料想对方看后会使用武力,这会儿又顺水要卖个大人情给人家。 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歌大人哪里的话,来,坐坐。” 乌运浩变脸之快让歌轩不由一笑。 “藏客,还不给歌大人看茶。” 乌运浩转眸向藏客数落道。 “是。” 藏客熟知官场之事,也不生气,匆匆下去泡了茶进来。 歌轩抿了口茶,等待着乌运浩自己开口。 乌运浩也早在这两个月与歌轩的来往中摸清了这家伙的秉性——你不要指望歌轩他能给你拉下脸来说什么话,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丞相大人,还望继续您刚才说不要北岛的话题。” 乌运浩谦逊地笑道,一头金发在火烛下闪闪发亮。 歌轩也不着急,毕竟是自己要让步,怎么也得先端住才行。 乌运浩见歌轩不语,也不好作声,毕竟还没搞清楚歌轩的意图。 但琦原却是着急了,等会儿丞相一控制不住自己睡着了可怎么办? 又没有带兵来,自己也不会武功,对方要是想趁人之危,自己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丞相大人?” 乌运浩提醒道。 歌轩微微一笑,放下茶杯,“使臣莫急。歌轩说的话自然算数。” 乌运浩舒了口气,看来这歌轩是要妥协了,自己也好躲过一劫。 “哦,那我这大天的皇子……” 歌轩一笑,“人你自然可以带走,毕竟两国的和平最重要。但帝君说了,怎么说也是你们有错在先,所以北岛我们可以不要,但是稍微的补偿还是必要的。” 乌运浩一笑,“大人哪里的话,这个是自然。只要不是割地,咱们都好商量,说罢,多少银两。” “谈钱就俗了。你们这可是一个皇储啊。花点钱未免也太寒暄。” 歌轩抿嘴笑着。 乌运浩一听这话,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那丞相大人的意思……”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大概会晚点送上。 sorry了, 昨夜睡着了。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五章:二百 - 夫君在北 - 胤修 真真假假又如何?反正世界不就是这样虚幻?我爱不爱你,你都是一样的感觉——自己骗自己! “哈哈,其实帝君是想向你们讨一样东西。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东西在你们墨皇手里也没用。” 歌轩故弄玄虚地笑着。 乌运浩狐疑地看着他,既是无用,他为何还这副神情? 这只狐狸! “欸,还不相信。” 歌轩笑了两声,正色道:“好吧,也不瞒着乌兄了。” “嗯?” 乌运浩还是第一次被歌轩这么称呼,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何东西,比北岛还重要? 竟然让歌轩表现出这副模样。 歌轩看了他一眼,示意琦原把门带上,以防隔墙有耳。 乌运浩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听说这个歌轩的武功不一般,他有点担心。 “乌兄,你看,这你也来北国有些年头了,虽然一直住在天街,但是也会对我北国政事有所耳闻。” 歌轩顿了顿,等待乌运浩的回应。 乌运浩点点头,回想着自己在北国这些年打听到的消息,想猜猜歌轩具体要说什么。 但无奈范围太广,他只好谦虚地说:“略有耳闻。” “嗯,那你也必然知道我歌轩如此年轻坐上丞相之位受了不少的质疑和反对吧?” 歌轩的姿态更显低下。 “这……” 乌运浩其实是知道的,别看歌轩这几年顺风顺水,不上早朝不羁放荡的,但他背后的议论那绝对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和他们帝君想要的东西有什么相干? “乌兄不必急躁,这与帝君所要的东西十分有关。” 歌轩看这乌运浩,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丞相之位最近在朝野之上有些动摇了,我是帝君的心腹,他自然是想保我……可这次大臣们似乎要借纳妃之事将我弹劾下去,帝君也有些无奈了。” “这?” 乌运浩心里竟是起了别的心思。 如果这些大臣把歌轩弹劾下去,那自己就不用和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谈判了,到时打点打点辅佐新相即位,应该就能把殿下弄出来吧? 不、也不妥,万一对方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妨先听听这个歌轩要什么也不迟。 “那我能帮大人什么呢?” 乌运浩竖着耳朵听着,等待着歌轩的下文。 谁料歌轩竟然扑通跪下,惊得乌运浩立即站起来,“丞相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歌轩不动,叩首在地,“还望乌兄帮忙!” “这……歌贤弟倒是先说要为兄做什么啊!” 乌运浩这一改口,歌轩不由心中一笑,老狐狸,还不上钩。 歌轩极为谦卑地说:“其实对于乌兄不过是举手之劳。帝君不过是想让你们大天施加压力,极力辅佐我这丞相之位!我可以让你们陈兵五千于京郡,助我一臂之力。” “五千……” 乌运浩激动地站起身子,而后迅速冷静下来惶惶地坐在凳子上。 “歌贤弟莫不是在开乌某的玩笑吧。” 乌运浩还是不太相信歌轩会允许敌国军队在皇城边陈兵五千。 歌轩极认真地抬头看他,一字一顿地倔强问道:“你看我像吗?” 乌运浩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皱起眉头,再次确认着问道:“那歌贤弟说话可是管用?” “自然。帝君要保我,你说呢?” 歌轩仰头,流露出不甘却又无奈地表情。 乌运浩点点头,虽然面上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可是他的心早已澎湃到无法思考的激动地步。 “乌兄!” 歌轩见乌运浩还端着,不禁再出言加催一把。 “歌贤弟快起。” 这时乌运浩才找到那种久违了的光荣感。 这个歌轩也有低头求我的一天啊。 “不知歌贤弟要怎么才能让我大天那五千将士进入贵国境内呢?” 乌运浩直奔主题,歌轩也不意外。 毕竟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收拾好心情,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个我与帝君已经商量过了。五千人,分五批入境,一次一千,不然目标太大,难免引人耳目。到时我亲自去控制一个关口,你们乔装成商户或奴隶进来。武器可以藏在货船中。我会为你们掩护。” “哦……这样……” 乌运浩其实早就心动了,陈兵五千什么概念啊? 到时可以派五千精兵来,说不定能给北国一个重击!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还得装。 “怎么?还不满意?” 歌轩有点生气,“只是让你们助本丞如此小忙,还归还你们皇储,不要太得寸进尺!我歌轩在朝野这么多年,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贤弟哪里话!” 乌运浩一急,生怕歌轩真的狗急跳墙寻了他法。 到时别说什么陈兵五千,就连殿下回归都是泡影了! “为兄不是不满意,只是这五千兵能帮你做什么啊。北国泱泱大国,要是被人真的有心对付你,你这五千兵力如何震慑得了他们。” 乌运浩冠冕堂皇地说道,蹙起的眉头跟真的是歌轩的兄长一样。 歌轩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 不过面上仍是不失身份地笑了,“让乌兄见笑了。其实这五千兵力我对外宣称是我的家兵,只是用来吓唬他们用的。如果真的要撕破脸大干一场,为了国之安定我也会退位的。” 乌运浩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他是不管歌轩是不是真的可以放下权利退位不退,他只听见歌轩说允许他们陈兵五千! “乌兄?” 歌轩忍住心中的笑意,佯作着急地唤道。 “啊?” 乌运浩缓过神,“啊,贤弟!既是如此,为兄必定帮忙。” “多谢。” 歌轩躬身作揖行礼,“既然这样,那歌轩就不打扰了。还请乌兄后日待帝君纳妃之后到我府上商议具体细节。” “好。” 乌运浩心中大快,爽快的应了下来。 “藏客!备车送歌大人回府。” “不必麻烦了。别人看见到时容易影响咱们的计划。” 歌轩笑着说。 乌运浩一想,也是。 如果别人看到堂堂北国丞相在二半夜坐着挂着别国旗帜的马车算怎么回事啊! 就算自己和歌轩没有密谋都会被说上半天,何况两人现在居然还达成了某种协议呢。 “那好吧,歌贤弟慢走!” “好,乌兄,再会!” 说着,歌轩头也不回地走了,刚出府门便是要倒。 琦原还没来得及扶,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就挡在了自己和歌轩的中间。 “歌轩。” “龙儿。” 歌轩昏昏欲睡地眼睛开合无力地望着眼前的人。 原来凰龙听说歌轩来天街,一早就伏在一旁,以防歌轩睡倒,敌人趁人之危。 “嗯,我带你回家。” 凰龙认真地抱起歌轩就飞身而去。 琦原望着两人消失天际的身影,不禁苦笑一声,兀自喃喃:“你算什么?一个下人罢了!” -----“榜单张贴了!” 一大早院子里就吵吵闹闹地,众人都睡不着了,起来盯着墙垣上挂着的皇榜。 伤狂和夜辛昀都还没起来,九清却是躺不住了,抹黑取了衣服套着就跑了出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九清在人群中游窜,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累得嘘嘘喘着气。 他借着灯光寻找着自己和伤狂、夜辛昀的名字。 然而根本不费什么劲,第一行就是他们二人的名字,而自己则在他们下面的两行之中。 三个人都过了! 果然和伤哥哥说的一样,都会通关的! “嘿嘿。” 九清拍拍手,满意地走回屋子。 “别得意……” 二楼上看着九清的午川咧嘴一笑,“我会让你们笑不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叫起床的小厮就领着人进来喊叫了。 可以继续参加考试的是二百人,他们全都整装待发,准备今日这最后一决。 而一边要走的一百二十二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好在这些日子在凰龙酒家和宫里也认识了许多名媛,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两边人各怀心思,就这么在相望之中分别。 有的人,可能今生都不再见了。 伤狂百感交集,如果今天通过了纳妃考试,就要在这里服侍帝君一生,一生做他的人,为他哭、为他笑。 值得吗? 伤狂看向与他一同行路却也心不在焉的夜辛昀,不禁问道:“你不喜欢帝君吧?” 夜辛昀一愣,慌乱地四下看了看,嗔道:“你说什么呢?” “我闻出来的。你可以不承认。” 伤狂眨眨眼,在夜辛昀身旁狠狠地吸了口气。 “什、什么……你怎么闻出来?” 夜辛昀一愣,伤狂会不会在逗自己? “我鼻子比较灵。不过就算没察觉到你面对帝君时的气息,我也感觉你喜欢的不是帝君,而是……” 伤狂看了看远方最后的考场,随即低声说:“应该是你小时候的事了,我是猜的,说错了你也会原谅我的。” “这你也知道……” 夜辛昀不禁又把伤狂在他心里升了一个高度。 “算了吧,我是瞎猫遇到死耗子。因为你十几岁就进宫来了,应该就是儿时的感情吧。” “你都看出来了?” 夜辛昀有些慌乱。 伤狂对他一笑,“这又怎么呢?反正你就算真不喜欢帝君,你也对他痴情这么多年了,大家有目共睹,谁还会嚼舌根?” 三月了,争取这个月不断更。 好困……每天十二点睡下,六点起来,时间还是匆匆不够用,笑哭。 谢谢诸位的支持! 本书来自 第五十六章:砸伤 - 夫君在北 - 胤修 设置的再复杂的wifi密码,也挡不住被别人分享;安排的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挡不住天意弄人。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哦。” 夜辛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说话。 他虽然对伤狂的态度不再如从前那般有偏见,可是他现在猜到的事可是关乎自己和夜家的声誉的事,甚至有可能惹得帝君不悦,而被严惩。 自己和夜家还好说,毕竟是有功之族,可是如果非要找一个替罪羊,那林萧他……“公子们!” 夜辛昀一顿,原来已经到了考场啊。 “休息的可还好啊?” 斗笠下的白舜宇戏谑地笑着,“今天是最后的比试了。各位能留到今天,说明还是很有实力的。可是呢,咱们最开始也是说的很明确,只要一百人。” 白舜宇顿了顿,惊讶于居然今日没有人议论。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素质低下的都已经被淘汰了,自然也就没有议论声了呗。 “也就是说,只有一半的人可以留下。但诸位不要以为留下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白舜宇沉重地说道。 “根据帝君的决定,今天上午诸位公子要比试最后四场——琴棋书画。然后决定出一百人留下。下午就是帝君的亲自筛选。最终留在宫里的……只有十人。” “什么?” 尽管素质高,但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有人忍不住惊呼出来。 十人?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二十个人里选一个啊! 众人不禁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人,对自己能否被选上深表堪忧。 有的人甚至已经打算弃权了。 “百官居然同意帝君的提议了。” 帷幕后的考官们无奈地看着外面二百个姮子。 “谁知道呢,咱们**只管照前庭的商议做事。唉,还好二王爷提出遮面的事。不然现在才知道只要十个人,那可不知道得罪多少主子。” 尚衣百感交集地说着。 孟匚惑耸耸肩,“少几个人咱们今后也少废些功夫,宫里也少些开支。挺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最后让谁走都是得罪人。” 司马橘头疼地翻看着童颖才记录的计分簿。 几个考官都是沉重的点点头。 是啊,就自己这些个有名无权的内宫大人能顶什么用啊,得罪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看向外面还坦然自若地白舜宇,难免佩服他的镇定。 果然,内务府大总管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该抗住的时候还得抗啊! “大家也不必惊慌。帝君看人,都是随心情,不论家境。好了,姮子们,收拾好心情,比试要开始了。” 白舜宇笑着鼓舞士气。 可惜,一听只留十个人,一半的人都没了刚才放手一搏的斗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白舜宇无奈地撇撇嘴,入了帷幕,换司乐局的伶长桂伦屿走了出来。 只见他抱着他的“凤提仙琴” 款款地走到姮子们面前,优雅地含首,然后一句话不说,跪坐在事先备好的琴桌边,吸了口气便是扶其琴来。 琴声一动,众人都不禁被他吸引过来。 那清灵的声音在这乌阳未现的清晨恍如百灵鸟的一声啼叫。 有的人甚至闭上眼陶醉在这婉转悠扬的琴声中。 然而,曲调一阵急促之后,竟是戛然而止。 有的人投来不解的目光,而桂伦屿在斗笠下却是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陶醉的笑容,闭眼品味了一番余音之后,他才重新轻轻地拨捻起琴弦,留下几声延绵恬静的天音袅袅。 “各位,刚才这首曲子是我的原创。题为《怀春》,诸位公子都已听过,现在请各位到后方的阁楼中随便挑一样乐器将这首曲子重现出来。” 桂伦屿的声音如同他的琴声一般让人难忘。 队伍中的林月崇拜地望着他,被他身上流露出来温柔如水的琴子气息深深地震撼了。 “是。” 公子们的声音响起,这才把林月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自己马上要嫁给帝君了啊。 “伤狂,快!” 夜辛昀催促道,生怕选不到自己擅长的乐器。 “嗯。” 伤狂看着一股脑冲进人堆的九清不禁一笑,“不过就算咱们抢不到,九儿也会抢到的。” “那倒也是。今天他格外的兴奋。” 夜辛昀也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本也是不紧张的,想着怎么都能被选上,可是一听这“十个人” ,他也是被吓了一跳。 帝君连这群死板的大人们都应付了,还在乎一个夜太师吗? 岂不是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所以他也是有所顾虑。 “嗯,毕竟成败就在今天了。小家伙想的可是整个南宫家族的荣辱啊!” 伤狂已经在心底暗暗决定,如果帝君不选九清,他就把自己的名额让给九清。 夜辛昀点点头,自己又何尝不是背负了整个家族的荣辱? “嘶,说起来林继德上哪里去了?” 夜辛昀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昨天刺绣过后就没见过那个总候在自己身旁的下人了。 也是这样,他惊讶自己居然没有下人的服侍也能把自己照顾好……“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啊。他能上哪去?” 伤狂也四下看着,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夜辛昀还没说话,第一批冲进阁楼里的人就已经选了自己擅长的乐器出来了。 辛昀一急,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知道,说要去给我熬汤,然后就没影了。估计故意跑了吧……算了,随他吧。反正我要当帝妃了。” 说罢,辛昀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就往里面冲。 林萧,是你不要我……-----“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林还德皱起眉头,看着林继德爬满血迹的腿,郁郁寡欢地问着。 他虽然和林继得时有拌嘴,可毕竟是生养他的父亲,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独自隐忍,他就忍不住骂道。 “多大的人了!包扎一下会死吗!” “你别管我,去看看小主。” 林继德还惦记着正在比赛争取做别**子的夜辛昀。 昨天刺绣过后,他本是说要给夜辛昀煲点滋养脾胃的汤,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去便是被重物砸断了腿骨。 这一砸,那日伤狂给他包扎的伤口也是撕裂而开,鲜血喷涌。 他为了不让夜辛昀分心,故独自躲回别院,生怕被夜辛昀知道了去。 “还小主!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林还德埋怨道。 “我……” 林继德刚要反抗,就被林还德拉近的绷带牵触,疼得额头直冒汗珠。 本来昨夜他是包扎了一下,但无奈伤势严重,他只得以昏睡来掩盖疼痛的折磨。 “你闭嘴!” 林还德眼睛红肿着,“太医说了,你这样的伤势以后没法好好走路了。估计小主都不会再用你了!” “是、是吗……” 林继德失措地喃喃道。 一见林继德这个样子,林还德不禁叹了口气,“姮父,不是我说你,你为了这个夜辛昀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你还不是一样。” 林继德狡辩道。 “能一样吗?我是为了钱,你呢!” 林还德吸了口气,“现在这样,你更是废人一个了。” 林继德身子一颤,怎么那重物就会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腿呢? “都是天意吧。” 林继德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 “什么天意!根本是你自己心不在焉!” 林还德瞪着他。 林继德低下头,是啊,自己昨天根本没在状态。 “这会儿小主他们该比试完了吧?” “嗯。” 林还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心软,继而叹气道:“今早比琴棋书画,那些公子们都技艺精湛,夜辛昀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然没什么问题。” “所以留下了?” 林继德问完,不等林还德接话,他自己就匆匆一笑,“这个是当然的吧,当然会选上了……” 林还德欲言又止,皱着眉头望着他。 “扶我回家吧。” 林继德叹了口气就要站起来,林还德立即扶住,愣愣地问道:“家?什么家?” “去找你炎父。” 林继德无力地说道。 林还德一愣,一把将林继德松开按在床上,“你发什么神经!我从小跟你一起在宫里,就没见你回去过,他八成早就把你忘了。” 林继德如死人般地目光盯在林还德身上,让还德不禁打了个冷颤,“干、干什么这么看我……大、大不了我养着你。反正我不出宫。” 林继德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是你亲生父亲?” “你、你说什么。” 林还德吃惊地看着林继德,只当他是气极了在说胡话。 “不信?” 林继德说着便是解开腰带,在林还德惊讶恐慌的注视之下脱掉了裤子。 “你、你干什么……” 还德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 林继德却不解释,脱干净之后将自己左腿根内侧的一片烧伤的印记指给他看,“我是炎人!” 还德咽了口唾沫,“你胡说什么,姮父!” “当初我为了进宫服侍小主,我便毁掉印记,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姮人。” 林继德无情地话刺痛着林还德的神经,“不可能!我明明是你生的。我们长得这么像,不可能……”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七章:心慌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为什么非要等到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才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都是天意。你只是我买的一个奴隶的孩子。” 林继德心如死灰,说话越发地无情。 林还德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姮子,他虽然拜金、虽然有时侍宠若娇,但毕竟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 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他几乎崩溃。 “你骗人!” 他愤怒地喊着。 只是他的眼里布满了恐惧。 世界都近乎陌生了。 这个人,他不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自己的父亲……是啊,如果他是,他怎么忍心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我骗没骗你,你应该能感觉到。” 已过三旬的林继德此时面对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竟没有半丝怜悯,继续用利刃剜着他的心。 “你想想,为何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甘心让你做别人的仆人,而不是用心供你读书学身本事?难道我没有钱吗?” 林还德后退到墙边,精神崩溃地捂着头。 是啊,他虽然不富裕,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他明明有机会送自己去读书,甚至有一天自己还可以出人头地,做大官,可是为何……是啊,是啊,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自己不是他的孩子! 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想到了吧?我没有骗你。” 林继德话音未落,远方就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 他幽幽地看着外面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宫殿,一切都结束了吧……所有的比试,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失落地眨了下眼睛,又看向林还德,叹了口气,“我已经废了,你若是想走,我的积蓄都给你了,你上下打点是可以出宫去的。” 林还德蹲在地上,没有说话。 “你亲生的姮父炎父都在平州,具体地点在你的襁褓之上绣着,我放在了咱们去年在京郡买的那间别苑之中。我、我走了。” 林继德淡淡地说完,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任伤口撕裂血液流淌,无力地向门外拖着行走。 “你不能走!” 林还德一看林继德要走,不知怎么,一激动,一把扯住林继德的后领就拉了回来。 “放开我。” 三十五岁的林继德从来没有如此冰冷地说过话。 林还德惊慌了一瞬,但是恐惧与愤怒的复杂情绪,让他几近疯狂,他目光四处游离着,正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针线筐中的剪刀。 -----“辛昀,你怎么了?” 伤狂看着夜辛昀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欸?比试结束了,成绩还没出来,夜哥哥是吓得吧。” 九清故意想要让夜辛昀高兴点,调侃道,“你不用担心哒,这里谁都可能不会被选上,但你和伤哥哥是一定会被选的,放心啦。” 伤狂看了眼九清,又看了看夜辛昀,他不相信辛昀是为了成绩而焦虑的。 “胃痛、心痛……” 夜辛昀靠在伤狂肩上,虚弱的喘息着。 他从早上比试琴技时弹断琴弦开始,就慌乱不安,在较量棋艺之时他险些输给一只菜鸟。 现在比试都结束了,他那种不安更加急促,让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早上吃什么了吗?” 伤狂回想着,自己都是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我心里好难受……” 夜辛昀抬起头,四顾一番,心里默默念叨:林萧、林萧,你在哪里……我就要做别人的新娘了……“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伤狂关心的抓住他的胳膊。 “嗯。” 夜辛昀无力的伸出手。 伤狂刚把指腹压在夜辛昀的手腕上,白舜宇就盈盈地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童颖才记录的计分簿。 “诸位!” 姮子们齐刷刷的看向白舜宇。 “我手上就是我们最后综合的结果。各位是去是留,就看这计分簿了。” 白舜宇说完,款款地翻开计分簿,在众人迫切的眼神中,他故意清咳一声,这才道:“下面我念到的就是可以留下来下午直面帝君的人的名字。没念到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了,废话不多说。南宫九清、戚乐南……” 白舜宇如流水一般开始说出一个个的名字。 夜辛昀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禁心中一揪,把手从伤狂搭脉的手中抽离出来,攥住拳头,对伤狂耳语道:“不用看了,我知道我是什么毛病。” 伤狂半解的看着他,舔了舔嘴唇,“所以是他吗?” 夜辛昀一愣,看着伤狂。 伤狂看了一眼九清,示意他回避,九清也很乖地退后与别人说话去了。 伤狂这才说道:“我在姮炎人的辨别方面有所观察。世人都只知道炎人腿侧有姮人没有的印记,但是却不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看出他的性别。” “什么?” 夜辛昀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大概猜到伤狂要说什么了,可是他还是想确定一番。 伤狂再次确定身侧无人在关注他俩之后,这才说:“手。那天给他包扎之时,我发现他的手较普通姮人要宽厚,更重要的是,他的掌线是平行的。” 说着,伤狂还将自己和夜辛昀的手都拉出来掌心向上让他看,“你看,咱们虽然不同,可是是交叉的。但是他和帝君的手一样,掌线是平行的。” 夜辛昀瞪大双眼,他脑海中开始回忆林继德的手来,似乎真的如伤狂所说的一般……“所以,他是个炎人。” 伤狂沉重地说道。 这相当于戳破了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 不管夜辛昀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这朋友似乎都没法做了。 “你、你说的是谁?” 夜辛昀慌乱地躲避着眼神。 “你知道的。他已经消失一天。” 伤狂轻垂眼帘。 他即将失去这个朋友了。 夜辛昀心漏跳一拍,看着伤狂。 不断的问自己,伤狂安得是什么心? 他真的是关心自己? 还是担心自己以后会威胁他的地位? 不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他那天对自己好,难道就不是他预谋好的? 他早就想让自己出丑了吧? 早就发现自己暗暗喜欢着林萧了吧? 难道他把林萧……“辛昀?” 伤狂轻声唤着。 “啊?” 听到伤狂如此温柔平常的声音,他不禁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搞的,夜辛昀,他是真诚的啊,你知道的。 “结束了。” 伤狂提醒道。 夜辛昀抬眸望向白舜宇,他正合起计分簿,“好,各位公子都听到自己的名字了吧?现在呢,回储秀阁用膳、收拾行囊,该走的走,该打扮的打扮,下午准备觐见帝君。” “是!” 人群应声而散,夜辛昀有些空落落的。 “去吧。看看怎么回事。” 伤狂继续提醒。 他知道自己多言了,但是见夜辛昀这么挣扎痛苦,他还是忍不住。 夜辛昀几乎就要去了,但还是忍住了,“我不去。” 伤狂知道夜辛昀的顾虑,这后宫之中,步步惊险,谁值得相信? “那这样吧,我跟你去。” “你。” 夜辛昀欲言又止,看着伤狂。 上次为了碗的事,他为自己逃出储秀阁,现今又是为了自己,他又要违反一次宫规吗? “好了。” 伤狂知道夜辛昀的心思,不等他说话,便是替他决定了。 转身对一直等候他们的九清说,“九儿,你先回去。如果有人查问起我们来,你就说不知道。” 九清虽然好奇,但是伤狂的话他还是十分信服的。 既然伤哥哥这么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自己只管做就是了,“好。” 说罢,九清便是转身随着人群去了。 “走吧。” 伤狂扶着夜辛昀的肩头。 “……你确定吗?” 夜辛昀虽然怀疑伤狂,可是他也担心伤狂是真情实意对自己好,自己这番去,怕是会连累他。 伤狂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扶着夜辛昀就往幽兰轩方向去了。 考官们站在阁楼上看着与姮子们所走的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 “这……” 童颖才还没能说出什么来,白舜宇就搂着他的肩头,说:“欸,今天咱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哈。” “是啊,可以好好喝一杯。” 司马橘知道白舜宇的意思,也是当看不见伤狂他们,笑着说道。 “你们……” “行了,童大人,比试都结束了,计分簿的工作都结束了,你干嘛还这么一本正经。走走走,用午膳去。” 孟匚惑拉着童颖才便是要走。 若说别人只是为了给帝君和两个未来的主子面子才帮忙给伤狂他们打掩护,那这个孟匚惑就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一种感情了。 他从心底里,喜欢这两个厨艺天才,护短! 童颖才拿他们没办法,想想也就作罢。 三天的考试让他对伤狂的认识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他一直以为伤狂是凭借脸面和无伤臣的身份才得帝君圣宠的,但如今他却是知道,这个伤狂是个天才! 他虽然没有陈唐修那般变态的可以两手同时绣作,但是他却也是与常人不同,仅用一天的时间居然绣出了双面地图。 而且他的形态举止,都无不透露着贵人的谦逊与随和。 这样的人,他童颖才欣赏! 既然走,就走吧! 肯定是有急事! PS:怎么感觉还有点小伤感呢? 本书来自 第五十八章:结束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因因果果,一切都在循环往复。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日光之下无新事,果然。 一代又一代的悲哀,在连绵不断地传递下去。 是谁伤害了谁? 如果饶恕不能解决问题,难么责怪就可以吗? 如果是非对错都要用显微镜来查看,那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与世无争? 才会天下大同! “我不让你走!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林还德疯了一样嘶吼道,然后抄起剪刀就是对着林继德的后腰一通乱刺。 “呃……” 林继德扑通跪在地上,口中鲜血不住地喷吐而出,他眨动着隐约闪烁着希望却又被失望占据的眼眸。 就这样结束了吧。 十四年的思念,想爱不能爱的委屈,就这么结束了……“姮、姮父……” 林还德一见喷涌的鲜血,突然打了个激灵,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你干什么!” 还不等林还德多想什么,一道熟悉尖锐的声音让他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我!” 话音未落,夜辛昀就冲了进来,“林萧!” 他一把将因无力而就快俯伏在地的林萧抱在了怀中,“林萧!” “小主……” 林萧刚说两个字,血水就不住地喷了出来,溅了夜辛昀一身。 夜辛昀哭了,“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没事的,没事的。” 伤狂看了眼林萧的眼睛,他暗暗揪心——没救了。 “伤狂,你不是会医术吗?你帮我看看他!求你了……” 夜辛昀哽咽着。 伤狂摇摇头,“伤势太重了。” “你在说谎!一定还有救的。” 夜辛昀疯狂地看着四周,想要找到什么来救林萧的命,虽然他知道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 “辛昀……” 林萧抓住夜辛昀的手。 夜辛昀惊讶地看着他,“你、你叫我什么?” 林萧又哇呜出两口血来,似乎是吐干净了,他喘了两口气,笑着,“辛昀,其实我……我是个炎人。” 夜辛昀豆大的泪珠啪哒啪哒地落下,反抓着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伤狂都告诉我了。” 林萧看了眼伤狂,“辛昀,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不不,你不会不在的。” 夜辛昀哭着。 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无力过,好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咳咳……辛昀,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好爱你,哇。” 林萧又涌出一大口血来,让一旁看着的伤狂只觉得心中一阵酸痛。 “你不许说!我宁愿你什么也不说,我只想你活着!我只想你陪着我。” 夜辛昀肆无忌惮地哭着,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眶。 他快要看不清林萧的面容了,他就要离开自己了……“少爷们脏了。” 林萧看着夜辛昀被血污了得手,心疼地说。 “谁在乎他们!我只要你,只要你!林哥哥,啊,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 夜辛昀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这些,但是现在他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有人了,就那么肆意地宣泄着。 林萧笑了,“我知道……可是辛昀,你总要长大的。你的人生不该是被我拖累的。” “啊!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能离开我……” 夜辛昀紧紧地搂着几乎要断气的林萧。 林萧尽力地睁着眼睛,可是他好困,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困过。 “林萧、林萧!” 他的耳边只剩下夜辛昀慌乱的叫声了。 没想到在最后自己能死在他怀里……够了,够了。 -----帝君独自坐在御书房中用着午膳,窗影一阵波动,一个笼罩在黑袍下的男人就凭空出现在那里——是绝影! “帝君。” 他唤道。 “怎么样了?” 帝君毫不惊慌地问道。 他已经习惯了绝影的出现方式。 绝影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果然帝君就只关心这些吧。 “嗯,我听说无伤臣回来了,所以我调查了安初公子的消息之后就回来了。” “嗯。你先说吧。” 帝君放下玉筷,抿了口汤,望着绝影。 绝影低下眉梢,没有直接与帝君对视,说道:“原来帝君离开之后,那茅屋中的夫妇就死了,安初公子就自己谋生。后来几经流转,就偷渡来了北国。因为血统的缘故,所以一直居住在纷乱的淮口的苦窑之中。多年在那里居住,靠纺织、经商为生。无伤臣出逃之时,他与无伤臣同在一条船上,无伤臣救过他一命。” “哦?” 帝君好奇地看他,“你说伤儿他救了安初一命?” 绝影一愣,这有什么好奇的?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看安初的身子骨比他还好些。他不会武功,怎么救的安初。” 帝君蹙起的眉头,让绝影有些错觉。 帝君不相信自己了? “我……” 绝影被帝君的质疑搅得有些头晕。 “调查清楚了吗。” 帝君冷冷地问道。 绝影被此一激,盯着帝君,“回帝君,绝影调查了当日乘船的人,他们说无伤臣确实救了安初公子,他用的是暗器。让想侵犯安初公子的人浑身瘙痒难受,然后骗他跳入河中。” 帝君一听,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喜感。 骗? 伤儿还会骗人? 他居然能把恶棍骗着自己跳河? 这孩子……“哦,暗器……应该是千下教他的防身之道吧。继续说安初。” 绝影黯然地眨了下眼睛,“安初公子在船上与无伤臣结交,但因船失事,停在了淮口,他正方便回苦窑,还将无伤臣带了回去。但是第二日他们就被那些被假皇榜悬赏令诱惑的淮口势力围堵在苦窑。听说当时三王爷去了……” “千下……” 帝君咀嚼着这个名字。 无论多少次想到这个事,他都有些茫然。 怎么可能是千下呢? 如果千下去了,他怎么会不带伤狂回来? 更何况,当时千下才丢了一条命,不省人事,哪里有能力去淮口? “是,虽然根据实际情况,三王爷不可能去,但是想必帝君也听说了苦窑最后的遭遇。” 绝影看着帝君。 他不相信帝君在寻找无伤臣的时候,没有听到过这些讯息。 帝君点点头。 他在想的是,如果天下间还有第二个与千下一样妖孽的人,而且他还在北国的土地上走,最重要的是——自己还不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他是敌是友自己一概不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不是三王爷,帝君也不必担心,因为根据现场来看,他是重视无伤臣的。” “嗯……继续说安初。他最后怎么逃生的。” 帝君抛开刚才漫无头绪的烦乱,直奔主题说道。 绝影摇摇头,“只知道他最后被沅香会的人带走了。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全死了,所以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 “嗯。” 帝君知道绝影汇报完了,又继续用起膳来。 绝影皱起眉头,自己是该走了,可是、可是明天……帝君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帝君……” “还有什么事。” 帝君随意地问道。 绝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旋即他恢复了平静,微微摇头问道:“没有,我只是想问帝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先休息。孤看你有些虚弱,过几日再说。” 帝君平淡地说着。 但绝影黯然的瞳孔却突然蒙上了欣喜的色彩——帝君是关心自己的! 自己这次去淮口打探消息,借用别人的身体,几进几出,消耗了许多真气。 原来这残伤臣都是死人,是一缕被刻印了蓝伤的灵魂。 只有帝君才能看到他们,而且当帝君故去,他们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如果他们想要在阳世与别人沟通,必须要借助别人的身体,但这种办法坚持的时间很是短暂,而且对真气的消耗十分巨大。 这也是他们残伤臣历来不为人知的原因。 “是。” 绝影后退一步,隐匿在空气的波动之中。 帝君望向窗外——下午便是要选妃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辛昀惊恐的瞪着浑身散发这蓝光的伤狂。 伤狂也是慌乱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啊……” 刚才自己只是看着林继德就这么去了,所以心里一阵酸痛,只是竟没想到如何突然间蓝光乍现。 夜辛昀后退了一点,他还沉浸在失去林萧的痛苦之中,但仍被伤狂的不寻常吓得浑身发颤。 因为林还德在刚才林萧还没咽气的时候就疯癫的逃跑了,所以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自己和一个死人,还有一个不知为何物的妖孽! “你……” “我、我……” 伤狂着急了,他想到帝君,又想到千下,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千下点的红泪? 还是帝君的蓝伤? 怎么会这样? 伤狂因慌乱而乱了脚步,这一踉跄,竟是绊在了林继德已经僵硬的腿上。 “对不起对不起……” 伤狂紧张地对着已经故去的林继德道歉,他此时已完全失去了理智。 话音未落,伤狂身上的蓝光便是瞬间乍放,令夜辛昀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伤狂也随之而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本书来自 第五十九章:没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说我信你,就真是我信吗?你说你信我,就真是你信吗?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我们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夜小主?伤大人?” 伤狂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小厮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他吃力地偏过头,只见夜辛昀倒在自己的对面,他摇摇头,站起身子,“这是怎么了……啊!” 伤狂看到夜辛昀身上僵直的林继德,一时激动轻叫出来,“继德?!” “怎么会这样?” 伤狂有些生气,着急地问小厮。 小厮立即跪倒在地,“伤大人息怒,小的也不知道啊,一来就看到夜小主和您倒在这里,还有林大人,这……” 伤狂只觉得心中阵阵刺痛,脑袋一片混乱,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说陪着辛昀来找林继德的,怎么会这样? “唔……” 夜辛昀扶着有些吃痛的头,缓缓地坐了起来,“啊!林、林……” 夜辛昀盯着林萧伏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惊讶地长着嘴,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 “辛昀……” 伤狂哽咽着唤道。 夜辛昀抬起眸来,“发生什么事了?林萧他怎么会……” 夜辛昀看着自己一手鲜血,心痛的如刀片绞割,只觉得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我昏过去了,脑袋发涨……辛昀,节哀。” 伤狂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他自问如果帝君死了,他的模样不会比现在夜辛昀的好看到哪里去。 “两位小主定是遇到刺客了。” 小厮把脸埋在地上惶恐地说道。 “刺客?” 伤狂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还是在考场上和夜辛昀说要一起来找林继德的一幕。 夜辛昀听到“刺客” 二字则是浑身打了个激灵,难道他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起整个场面的布局。 林继德趴在自己身上,而他的伤口在背后,肯定不是自己杀的,而且自己也绝不可能做这事。 既然不是自己,伤口又在背后……夜辛昀抬起头,看向正对林继德受伤的方位,而那不偏不倚地,正是伤狂所站的地方。 “辛、辛昀。” 伤狂察觉到夜辛昀那一丝带着恨意的不快的眼神,不禁心漏跳了半拍。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智慧过人的伤狂迅速看到了林继德的伤口和自己手上不知怎么沾染的血迹,以及自己脚边的剪子,他立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杀人犯! “是你!” 夜辛昀狠狠地瞪着伤狂。 是啊,难怪他愿意冒着危险陪自己来,原来他就是为了除掉自己! 只是可怜了林萧为救自己而丧命……“不是我,不……辛昀!” 伤狂还没说完,夜辛昀就激动地超庭院走去,大喊:“来人,把这个凶手给我抓起来。” 不一会儿,庭院里就站满了侍卫,为难地看看夜辛昀,又看看伤狂。 抓谁? “辛昀你冷静点,真的不是我!” 伤狂有种百口莫辩的既视感,他虽然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杀林继德。 可是这一切的证据似乎都是在指着自己。 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了了……“把他抓起来!” 夜辛昀什么也听不进去,疯狂地指着伤狂对侍卫们嘶吼道。 “夜小主!伤大人!帝君就要召见你们了。有什么事等纳妃之事结束再说吧?!” 来传话的小厮焦急地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 “纳妃!纳什么妃!” 夜辛昀从来没这么难受过,想哭想发火,可是一切的人和环境又不容许自己表达出半分感情。 “辛昀,别冲动!” 伤狂生怕夜辛昀激动地说了冒犯帝君的话,不禁出言提醒道。 谁知道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夜辛昀就越发地恨恶他,“别在这假惺惺!你们抓不抓人!” 最后一句是他对着士兵们喊得。 士兵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决定先不动,且看谁更有理一些。 毕竟这俩人都来头不小,得罪不起啊! “夜小主,这是还得弄清楚之后再抓人。” 侍卫故作推辞地说道。 夜辛昀本就激动不已,此时听到这些人在给林萧报仇方面还讨价还价,不由一时怒发冲冠,一把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皙白的颈项上,“你们抓不抓人!不抓这个杀人凶手,本宫就自尽!让你们全都陪葬!” 侍卫们急了,怕了,为难地看向伤狂。 伤狂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伸出手,“抓吧。” 夜辛昀一听伤狂送了口,立即变本加厉地说:“把他押送到内务府听候审判!” “是!” 侍卫们紧张地看了看伤狂,都匆匆给他鞠了一躬,这才上前把他牢牢地抓了起来。 一阵喧闹过后,夜辛昀看着堂屋中死掉的林继德,吸了口气,攥住自己的衣领,冷漠地说:“就这么没了。” -----日上三竿,一个白衣男子款款从屋里走了出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一直候在门外的小厮立即上前挡住,“参见二王爷。还备马车去宫里吗?” 原来男人正是昨夜睡着被人抬回来的千水! “不去了。” 千水摇摇头,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反正也是没了……” “对了,黑熊来过吗?” 千水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小喽啰总往自己家跑。 小厮摇摇头,“没来过。二王爷大可独自享受着曼妙的风景。” 千水看了他一眼,直到他不好意思别过,伤狂这才吸了吸鼻子,说道:“这风景再好,也比不了人!这江山再大,也比不上一个美人。” “那王爷……” 小厮是没什么情操的,千水的感慨在他听来就是废话,因为自己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主子的行程。 千水不禁皱起眉头,这个黑熊每个星期都会被放出来一次,怎么这次他不像以往一样来跟自己家长里短来? “备车!我去丞相府看看!” “是。” -----“帝君驾到!” 币元一声高呼,引来千万声,皆是呼喊道:“帝君万年!” “平身!” 帝君高傲的坐在龙椅上。 这最后一道关卡经帝君面试主要是看气质和长相,因为毕竟是选妃,所以地点选在了承欢殿。 “谢帝君。” 众人站起身子。 虽然隔着许多珠帘,众人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珠帘后的男人。 “按着次序来哈!” 一如既往的,白烨被白舜宇派出来“出丑” ,“让他帝君他看看你们这最美的人。” 因为只有十个人会被选上,所以殿中的姮子都紧紧地提着自己的罗裙裙摆,心里砰砰砰地乱跳。 “不过。” “不过。” “……过。” 帝君看着南宫九清,迟疑了一下,给了他过。 一是出于政治需要,二是看他年纪小,选不上恐怕他难过,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帝君见九清和伤狂走得比较近,所以想帮伤狂把这后宫变成一个让他舒适自在的地方。 “不过。” “……” 在帝君的冷眸的扫视下,这些人似乎都没了底气,一个个的都是发挥失常,连一个普通的礼步都走得歪歪扭扭。 终于在最后一个人结束后,帝君才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可是,那伤狂呢? “帝君,这才八个人。” 记录的小厮搔搔头提醒道。 帝君看了他一眼,“还有两个人没来。把他们记上吧。” “伤大人?” “还有你们的夜小主。” 帝君提醒小厮道。 小厮点点头,“是。” “都带下去吧。” 帝君随意地挥动着袖手。 币元立即领命带九十八个姮子下去。 考官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不知道要不要走。 因为他们不仅是考官,还是掌管后宫事务的官员,明天就是帝君而立之年的生辰,也是他纳妃的大日子,难道不用交代什么? 那是不可能的! “帝君,我们……” 白舜宇欲言又止,他知道帝君明白他的意思。 帝君却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敛住袖口,问道:“无伤臣他们去哪了?” 白舜宇一愣,他看刚才帝君的反应,还以为他知道二人的去处,这怎么还问上了? “呃,我们只是看到他们朝这个方向承欢殿这个方向走了,还以为是单独找帝君呢。没敢多问。” 白舜宇咽了口唾沫。 估计这次罪过大了。 承欢殿……帝君眯起眼睛,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起北禁城的地图,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又匆匆散去,旋即深远地“嗯” 了一声,然后说:“孤知道了。说纳妃的安排吧。” “是!” 白舜宇一见帝君没计较,想必帝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立时松了口气,笑着附和帝君的话。 “刚才录用的八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帝君随意地问道。 他的心思早已跑到他心中的那个答案上去了——幽兰轩! 可是他们到幽兰轩做什么? “回帝君,” 白舜宇捧着刚才记录的通过名单,念到:“分别是……” 不等白舜宇说话,帝君就说:“一个一个的说。” “好,南宫氏族嫡长子南宫九清。” “佳人,封男爵,赐居清风轩。” 帝君脑中的地图清晰可辨。 白舜宇一本正经地躬身应道:“是。夜太师侄儿夜诚楼。” 差点断更,好险。 本书来自 第六十章:下厨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言万语,抵不住你一句“我不信”;千锤百炼,只为你一句“我信你” 。 品书网 WwW.voDtw.cOm“夜太师侄儿夜诚楼。” “佳人,封男爵,赐居乐弗轩。” “是。平州知府之子林雪。” “佳人,封男爵,赐居暗香轩。” “是。新州知州之子顾文敏。” “佳人,封男爵,赐居复来轩。” “是。兵部尚书之子李玄剑。” “佳人,封男爵,赐居尚武轩。” “是。兰州知州之子朱岑。” “佳人,封男爵,赐居舍惠轩。” “是。满族,满洲知州之子向灵。” “佳……” 帝君顿了顿,旋即又匆匆说道:“佳人,封子爵,赐居琉璃轩。” 白舜宇倒不意外帝君给向灵的子爵爵位,因为这满族与北国的关系有点复杂――北国是北族人的天下,但也不乏有些不同的人种,比如满族。 他们是最大的异族,其占据的满洲属于自治区域,又接壤北海,是边防的重要地区。 如果他们不爽了,很有可能反咬一口北国。 更何况这爵位顶多就是在俸禄上多领一些,实权倒也是没有,所以给就给了罢。 “是……沅香会安初。” 白舜宇悄悄地抬起眉梢观察帝君的神情,他实在好奇帝君会怎么给这个早就在北国未见其人却听其名的渡劫之钥名分。 谁知帝君却早有预备,有条不紊地说:“温嫔。封侯爵,赐居临仙宫。” “……是、是。” 白舜宇愣了半响才是如此接道。 帝君也不管白舜宇是什么反应,兀自揉揉太阳穴,说:“辛昀也封嫔吧,兰嫔,封侯爵,赐居以乐宫,更名幽兰宫。” “是。” 白舜宇喉结滚动了一下,悻悻地提笔记了下来。 “无伤……” 帝君话刚出头,突然币元匆匆跑进来打断帝君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帝君“噌” 地一下站了起来,“押到内务府了?” 币元和内宫大人们跪了一地,币元颤颤巍巍地应声道:“是!” “孤不相信无伤臣会杀人,摆驾内务府。” 帝君果决地命令道。 币元立即领命备车。 “你们都抓紧做你们的事吧。” 帝君说罢便是匆匆离去,大人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这是唱哪出? -----“千水!你来啦!” 墨尘砚一见千水入了院门便是跳起来迎接。 “激动什么啊。” 千水皱起眉头,这家伙最近不知怎么了,对自己总是奇奇怪怪。 “唉,有人单相思呢。” 一旁地黑熊百无聊赖地扫着地。 这个青砖从早起到现在已经被扫地掉了表皮。 千水还没来得及尴尬,黑熊就被墨尘砚的眼神给嗔了回去,转而他便是笑着对千水问道:“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什么啊,我这两个月不是经常来看你么。居然还这么问。” 千水一直因为把墨尘砚交给歌轩而有点自责。 虽然歌轩没有苦待他们,反而好吃好喝地把他们养在这里――当然了,是软禁。 墨尘砚不屑地笑了一下,“是吗?最近可是很久都没有来了。我听说那个无伤臣回来了。” “你消息倒还挺灵。” 千水闪躲着眼神。 这个家伙说话怎么一直带着醋意? 我错觉了? “是吧。我还听说他回宫了,还参加了纳妃的比试,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这个考官居然没去。” 墨尘砚轻描淡写的话让千水更是不由警惕起来,他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晰? 这货没少打听我啊! “咳咳,你要是不想我来就直接说。” 千水皱起眉头,“犯不着这种口气。” “你说什么呢。” 墨尘砚挽住他的胳膊,“没人爱你我来爱还不行啊。” 千水一愣,没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墨尘砚见他不动,不留痕迹地笑着说:“我开玩笑呢。走,今天我下厨,让你吃顿好的。” 一听这话,千水这才勉强地迈开步子,“你得了吧,就你做的饭。” 墨尘砚眸子闪动了一下,又匆匆咧开一个笑容,似是在掩饰他的情绪。 一旁地黑熊看了居然不乐意了,他虽然总是调侃自己的主子,但还是很忠心的。 一听千水如此误会自家主子,立即反驳道:“二王爷这么说,黑熊就得说说您了。我家殿下就没下过厨,上次第一次下厨被你说难吃之后,没日没夜地练习,你看他的手。” 黑熊扔掉扫把就是上前两步抓起墨尘砚的手,却被墨尘砚推开了,“你说这个干什么!” 说着,墨尘砚还故意把手藏进绣袍之中。 千水狐疑地看着他,“拿出来,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墨尘砚闪躲着眼神,“别听黑熊胡说。” “给我看看。” 千水一见墨尘砚忸怩地态度,不由心中一时激动,一把抓住墨尘砚的胳膊,将他的手强行拉了出来。 “啊,疼!” 墨尘砚的挣扎挡不住千水的势头凶猛,他的手还是裸露在千水的面前。 他立即别过头去不看千水,生怕自己绯红的脸颊被他窥视了去。 千水看着墨尘砚满是水泡的手,不禁心揪了一下,盯着墨尘砚的侧脸,“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我自己的事。” 墨尘砚趁千水的力道少了一点,立即抽出手来盖上袖子。 “你、” 千水顿了顿,他本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他怕对方真的是这个心意,自己若是说了,怕徒添尴尬。 “嗯?” 墨尘砚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道怎么应对千水。 千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你还是歇着让黑熊做吧。” “你就这么不想吃我做的饭?” 墨尘砚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仰头问道。 千水退后一步,“哪的话,我这不是怕你伤势加剧么。” “哦,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怕。” 墨尘砚一笑,然后匆匆跑向厨房,一边跑还一边对黑熊说:“黑熊好好招待二王爷!” 黑熊看了一眼千水,“二王爷请吧。” “咳。” 千水揉了揉鼻子,勉强地随着币元走进了屋去。 -----“把他拷起来。” 夜辛昀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瞪着伤狂。 他的心痛得已让他失去了理智。 内侍们不敢耽误,匆匆把伤狂绑在十字杆上。 “辛昀……” “你别叫我!” 夜辛昀一眼瞅到一旁血迹斑斑的长鞭――看来平时没少用它处理那些犯罪的宫人,他三步并两步地拿过鞭子,对着伤狂就是一鞭。 伤狂本能的闭上眼睛,可是等了几秒,本该落下的鞭子却是没了动静,他不免睁眼来看。 这一看,他鼻头一酸,竟是红了眼眶。 原来帝君及时赶到,赤手抓住了夜辛昀挥下的鞭子。 “帝君……”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用各样的语气唤道。 一旁的内侍也是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帝君万年!” “起来吧。” 帝君生气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把伤狂从木架上解下来。 夜辛昀那一时的害怕又立即被仇恨取代,他尖锐地说:“帝君你不能放了他!他是杀人犯!” 帝君斜眸看他,“证据呢?” 夜辛昀一愣,这哪里有证据啊,自己也是根据现场的摆设才判断出来的,如今现场都被破坏了,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呢? 可是不甘愿放弃地他立时喊道:“你问他!你看他敢不敢说自己没杀林继德。” 帝君一愣,这辛昀傻吗? 伤狂摆明不会杀人,难道他还可能说自己杀了林继德吗? 但看夜辛昀如此信誓旦旦,他竟是也有几分动摇,看着伤狂,等他说话。 本是靠在帝君怀里的伤狂突然身子一颤,垂下了头,“难道真的是我?” 帝君一颤,“什么叫难道。” 伤狂皱起眉头,“我们两个都失忆了。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失忆?” 帝君立即担心的检查起伤狂的头来,生怕他是受了撞击或是怎么。 “嗯。” 伤狂锤锤脑袋,“想起来就不至于误会这么深了。” “无妨,孤就是来赎你的。” 帝君看着币元,币元立即回身下去找内务府的人说要把伤狂放出来。 伤狂点点头,“嗯。” “哪有这么容易。” 夜辛昀奋起而跃,“帝君立法之时明明一再强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倒是要走后门了!” “孤不相信伤狂会杀人。” 帝君淡漠地回应道。 一句“不相信” 抵得过多少重的审判啊! 夜辛昀攥起拳头,“他杀的可是我的陪嫁。” “谁杀的还不一定。” 帝君看着他,“也许是你也说不定。反正你们都不记得真相了。孤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夜辛昀一愣,他没想到帝君对自己的态度竟然毫不隐瞒地表达出他对自己丝毫没有爱意。 刚失去了他心中的最爱,此时自己第二喜欢的人在帮别人说话……他袖中的手不禁攥起了拳头。 “走。” 帝君扶着伤狂。 伤狂看了一眼夜辛昀,叹了口气,“是我的话,我一定以命偿命。” “惺惺作态。” 望着伤狂和帝君远去的身影,他兀自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机会……” 这一声喃喃可不是屋里的人发出来的,而且他们也都听不到。 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房檐上贴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他的蓝色眸子眨动了一下,勾起一抹隐晦地笑容。 忙了一天,赶上更新了。 笑纳笑纳……本书来自 第六十一章:小狗 - 夫君在北 - 胤修 同一件事,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我对待其的态度就不同。 品书网 wWw.Vodtw.com如此,也倒真是不公平,妄称为清明了。 “到底怎么回事?” 刚和伤狂同坐在车辇之中,帝君就冷冷地开口问道。 伤狂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最后的记忆就是陪辛昀去找林继德,然后就是我醒了,发现我和辛昀都躺在地上,还有林继德的尸体。” 帝君眯起眼睛,“辛昀不可能杀他,那大概是凶手把你们打晕了。” 说着,帝君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但你那没有被人打晕的痕迹。” 伤狂也沉默了,这事情太过诡异。 而且他现在想到林继德死了,都无比的难受。 那辛昀该心痛到什么地步? 明明才决定要做些什么,就……-----“好啦!可以开饭了!” 伴随着一声高喊,就是看到墨尘砚端着一个精巧玉盘盛放的绿油油的薄片,像是笋。 千水立即站起来要帮他端盘子,却被他挡住了,“你是客人,别动。” 千水心里不是滋味了一番,但还是大大咧咧地笑着坐在凳子上,看着那双布满水泡的红肿的手,故意调侃道:“哎呀,既然不让我动,我就只负责吃好了。” “嗯。” 墨尘砚瞪了一眼黑熊,“你!又没让你歇着,去,端饭去。” “哦哦哦……” 黑熊不乐意地嘟着嘴,扭摆着向厨房走去。 墨尘砚坐在千水对面,将手里的筷子给他,“尝尝吧,千水。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吐了。” 千水心中一动,这家伙……会不会说话,怎么还让人这么同情他。 “那可得看你这道行了。难吃的饭我可是不会咽下去的。” 千水仍是一副款爷的模样。 “是是是!” 墨尘砚佯作生气,然后突地一笑,“欸,你还别说这做饭啊,真是个好玩的事。我要是从小练,也不会这个模样,你说是吧?” 墨尘砚看着自己的手调侃着。 千水一笑,“就是啊,你们那大天朝的男人,光会脱裤子放屁,一点正经事都干不了。” 墨尘砚嗔了他一眼,“说谁呢!” “噗,说谁谁自己知道啊。” 千水笑着看向外面,似是在留意日头的位置。 墨尘砚皱起眉头——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个无伤臣么? “哦,反正不是我。” 墨尘砚大大咧咧地甩了甩头发,“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天好儿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走得了战场,跑得了禾场。” “得了吧,还吹不死你。” 千水正说着,黑熊便是匆匆几趟把菜都上齐了——四菜一汤,两碗白米。 “切,吃吧,噎不死你。” 墨尘砚白了他一眼,然后对黑熊说,“你也吃去吧。” “哦哦哦……” 黑熊偷笑着走了。 千水皱眉问他,“怎么?黑熊和你不一起吃?” 问完,他突然想起墨尘砚是一国之储君,怎么能和下人一起吃饭。 他不禁想抽自己一耳光,感情一直没给人家当皇储啊! “我。” 千水解释地话才露个头,墨尘砚就笑了,“哪里啊,那家伙,他在这养了两条狗,每天都跟个宝贝一样,非要跟他们一块儿吃。” “狗?” “是啊。欸,说起来你们这北国也真是够奇葩的,连这狗都是只有公的。” 墨尘砚夹了一片竹笋放在千水的碗中,“吃啊。” 千水点点头,“我自己夹。” 说着便是吃了起来,“你们这些外族就是容易大惊小怪,公的怎么了,还不是照样生。” “生?哦,对,我一直想问问你们北国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墨尘砚本来说着没感觉有什么不正常,但是当千水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突然脸色一红,“怎么?不能问?” 千水皱起眉头,“你们那狗养活多久了?” “你上次走……半个月了吧,你走了才养的。怎么了?” 墨尘砚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千水。 千水立即放下筷子,“快!带我去看看那两只狗。” “怎么了?” “快带我去!我担心你们已经把小狗弄死了!” 千水拉着墨尘砚便是往后堂跑,但无奈不了解地形,迫切地催着墨尘砚。 “欸?急什么啊!什么小狗……” 墨尘砚一面奔走着一面问道:“两只都是大狗,没小狗。” “我说他们的孩子。” 千水更是着急。 这两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外族,居然还敢蓄养北国的宠物。 “孩子?” 墨尘砚更是郁闷,“我昨天还看,肚子没大。” 千水白了他一眼,“到了没啊!” “前面屋子进去。” 墨尘砚话还没说完,千水便是急躁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一看,他立时憋红了脸。 黑熊正纳闷两只狗为何不吃饭,都趴着无精打采地,就瞧见千水莽撞地冲了进来,他不禁退后两步,望着逆光的千水,问道:“二王爷?你怎么……” “你!” 千水愤怒地瞪着他。 “怎、怎么……” 黑熊被千水的目光吓到了,结巴地说道。 “你们真是够了!” 千水对着黑熊和赶过来还一头雾水的墨尘砚吼了一句,立即心疼地向两只洁白的狗靠拢过去,摸着他们的头,郑重地闭上眼,说:“愿它安息!” “呜、呜……” 两只狗哀伤地呜咽着,在千水的腿边磨蹭,眼中还闪着晶莹地泪光。 黑熊的喉咙中发出尴尬地咕噜声,“二王爷,这、谁死了?” “你杀了他们的孩子!” 千水瞪着他。 黑熊委屈地退后一步,“我、我哪里杀了……我愿望。我根本没见过他们的孩子。” “你们!这些外族人,不知道就不要养!” 千水继续发着火,让墨尘砚心中一阵刺痛——他对狗都比自己上心。 他什么时候会为自己如此着急? “那你倒是说啊!” 黑熊的火气也是上来了,自己对这两只狗可谓是无微不至、视如己出,比对亲儿子还好。 现在这两只狗倒好,不理自己,反而对一个它们不认识的人如此动容,而这个人还莫名其妙地数落自己,谁能忍得住这种气? 千水指着地上一株被踩扁的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墨尘砚和黑熊都顺着千水的指尖看向那株红得异常鲜艳的花,黑熊没好气地说:“一株花,怎么了!” 千水吸了口气,让自己忍住,“我实在跟你们无话可说!既然不了解北国,当初就不要来!” 说罢,千水便是捧起被踩死的花带着两条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千水!” 千水对墨尘砚的喊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前行。 他似乎一直在找机会发火,他似乎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墨尘砚这么想着,攥起了拳头,喊道:“你以为我稀罕你!你走了就别回来!你这无礼蛮横的人!” 千水却丝毫不为所动,很快地他就消失在了软禁墨尘砚的方竹山庄。 墨尘砚无力的靠在门边,突然,他眼睛一瞪,一拳便是打在了木门之上。 “殿下……” “我没事。” 墨尘砚吸了口气,理好头发,“你吃饭吧。” 说着他便是走了。 他记得这山庄之中有一座藏书阁,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确定了一个方向,微微点点头,便是向前行去。 不知道绕了几个弯,他终于是看到了湖边的阁楼上挂着的金色匾额——藏书阁! 他几乎没有犹豫,一口气爬上石阶推开了那扇满了灰尘的藏书阁。 “咳咳。” 灰尘四起,墨尘砚忍不住立即背过脸去对着外面猛咳嗽了几声。 待尘埃落定,他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按他的心意,这既然是歌轩的山庄,藏书必然是十分多的,那么也一定有关于医术或者北国风俗之类的书籍。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搞明白千水到底在说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可是也不会如此无端地发火。 孩子? 那两只狗生了孩子吗? 虽然他生千水的气,可是还是不禁站在千水的角度考虑。 他仰着脸再书架间徘徊,想要找到索引。 “啊!” 当他把藏书阁的索引差不多快要看完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写着“医书” 的小木板,一时之间忍不住惊叫起来。 “原来医书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啊。” 墨尘砚自言自语地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书籍之中一本泛着古旧气息的黑皮书,上面绣着的字体还清晰可见——孕子集。 “孕子集?” 墨尘砚喃喃着吹掉书页上的厚尘,咳嗽两声这才打开。 扉页上画着一朵妖艳的蓝色花,他愣了一秒,感觉在哪见过。 想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这花和刚才千水指给自己看的那株好像。 可是孩子和这花有什么关系呢? 怀着好奇的心思,墨尘砚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浓黑的标题让墨尘砚不禁感到有几分触目惊心——孕子妖姬。 妖姬在北国是花的别称,孕子妖姬,岂不是就说的是孕子花? 难道? 墨尘砚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想到刚才地上被踩得稀烂的花,他感到有点恶心。 送上。 本书来自 第六十二章:娘家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墨尘砚忍住喉中那股恶心的冲动,立即摇摇头,安慰自己道:“不可能,孩子怎么可能在花里。” 他继续看下去,只是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原来北国是一片蕴含灵韵的土地,当炎姮之事发生,炎人**落地则有可能被天地灵韵所孕,开出一株孕子妖姬来。 而若想让孕子妖姬成功的孕育出二人的后代,则需要姮人每天以精血浇灌。 在此期间,姮人与孩子血脉相连,如果孕子妖姬陨落,则姮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哗……” 墨尘砚胸中一阵翻腾,匆匆跑到阁楼外就是将才吃的饭就吐了出来。 原来那真的是它们的孩子……那这样,那个姮狗不也是要死? 想到这里,墨尘砚也顾不得恶心,三步并两步地向外跑去——他要找到千水,他要解释……可是……有什么用? 墨尘砚沮丧地奔跑着,刚到山庄门口便是被结界拦了下来,撞得他一下跌倒在地。 两个月前的他也冲撞过这个结界,可是知道自己斗不过歌轩这个盖世天才,便也就放弃了逃出去。 可是他一想到千水这样生气的离开,他就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千水再也不来,自己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为了一只没出生的狗? 不,他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墨尘砚又奋力地往结界上撞,来回冲击了几次,他已是没了力气,额头也不出意外地肿了起来。 他粗重地喘息着,他想,干脆这样死了也倒好……“你干什么!” 墨尘砚一愣,这声音? 墨尘砚立即转过身,看着那白衣翩翩的男人,他居然哭了,“你怎么没走?!” 千水看着泪眼婆娑的墨尘砚,叹了口气,“它们死了。” 说着,千水抬手指了一下身后的林子,墨尘砚立即就看到了两只相依在一起的白犬,可惜——都已没了生气。 “怎么会……” 墨尘砚难以置信地哽咽着。 千水耸耸肩,“孩子没了,姮犬本就体弱,所以撑不住,就没了。炎犬独自一个又有何意?所以也随着去了。” 墨尘砚盯着两只白犬,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刚才只是死了一个没出生的小狗,千水就发了那么大的火,现在它们都死了……“你怎么了?” 千水看着墨尘砚泛白的脸色,纳闷地问道。 “你会不会怪我、再也不理我……” 墨尘砚闪躲着眼神,没自信地问道。 “想什么呢?来,” 千水将他扶起来,“刚才是我不好,明明你们收养这狗也是好心,我却怪你们。算啦,常言道——不知者无罪,现在他们一家三口灵魂相聚,我们就不要难过了。” 墨尘砚惊愕地看着千水——这是什么逻辑? 他在开玩笑吗? 没死的时候难过,死了倒不伤心了? “别这么看我。” 千水正色道:“我刚才难过是因为它们还活着,饱受失亲之痛,我想安慰它们。可现在它们现在已经都去了,难过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期待它们阴间相遇。” “估计说了你也不懂。你们这些外族人就是虚伪!” 千水甩甩衣袖,“就像你们养老,父母在的时候使唤他们干着干那做牛做马,他们死了,你们倒是会唱歌跳舞、大宴三天,让街里街坊都知道你们多孝顺。” 墨尘砚沉默了。 “我说的不对吗?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等人死了演给谁看呢!呵。” 千水摇摇头轻蔑地笑着。 墨尘砚虽然知道千水说的是大部分的外族人而不是他,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对号入座。 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一个虚伪的人! “是啊……” 墨尘砚恍惚地点着头。 千水一见墨尘砚这幅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过了,尴尬地咳了一声,“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说你。来来来,咱们一起把它们埋了。” 墨尘砚看着千水说干就干的身影,歪着脑袋——自己到底痴迷他的什么呢?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很久以前就崇拜他的名号和事迹吗? “干什么发呆啊!想偷懒!快来帮忙!” 千水偏头大大咧咧地喝道。 墨尘砚的心突然像是等到了春风一般,微微拂过,恍如花开。 “我知道了!” 墨尘砚激动地喊出声来。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喜欢的,不是千水的名望、更不是他的那些传奇故事,他喜欢的,只是这个男人! 无论怎样难过、怎么心痛,都会对别人笑的男人。 “知道什么了?别犯傻!” 千水佯作生气地说着,说罢自己都觉得好笑,噗嗤笑了出来。 墨尘砚喜滋滋地晃晃脑袋,“保密!好了,开始举行葬礼。” -----“王爷,你可回来了!” 千水刚一进府,管家就匆匆迎了上来,神色匆匆地说。 “怎么了?多大的事?无伤臣被选上了?” 千水一直让人留意宫中的动静,时事播报有关伤狂的动静。 管家摆摆手,“选上是选上了,可是他……” “怎么了?” 千水见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纳闷地看着他。 他实在想不出在皇宫、在自己那个爱无伤臣如命的王兄眼皮子底下,伤狂能出什么事。 “他摊上大事了!” 管家神色严厉地说道。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话,千水会表现的紧张一点,可是千水却是耸肩一笑,戏谑地说:“嗯,皇宫里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要嫁给帝君了吗,我都明白。你不用操心。” 管家气得没背过气去,“不是。是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笑话……什么!你说什么?他杀人了?” 千水奚落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却是反应过来管家的话的内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管家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毕恭毕敬地说:“是,他们说都已经押到内务府了。” “内务府?” 千水一拍脑门,“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我在的那两天怎么没这事?” 管家没接他的话,他就飞身离去了。 管家空张着嘴,半响才弱弱地说:“我是想说虽然他被抓了,可是这会儿帝君已经把他带走了……” 如果千水还在这的话,一定会把他按地上打一顿。 -----“白舜宇!你给我出来!” 千水刚一进内务府便是大声喊叫起来。 正忙得焦头烂额的白舜宇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二王爷?” 他反应过来,匆匆绕过书案出来迎接,“什么风把你出来了?早上比试的时候你这个考官可是没影啊。” “少给我打哈哈。” 在千水看来,白舜宇和自己如此和善,必然是他已经把伤狂怎么地了,不然怎么会赔笑? 可是如果白舜宇知道千水是这么想得话,肯定是要喊冤枉的。 因为他平时也是这么和千水说话啊! 而且——到底哪里和善? “咳咳,是!” 白舜宇佯作正经地看着千水,旋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欸,王爷,咱有事说事好吗?” “欸?你还装傻?” “我……我怎么了吗?” 白舜宇纳闷地看着千水,然后扫过自己的衣衫,实在没发现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啊。 “你自己做的事你会不清楚!” 千水更生气了,看见白舜宇这么茫然的表情,他只觉得白舜宇可以去唱戏了——演得如此逼真。 “我清楚什么啊?” 白舜宇冤枉地看着他,希望他给自己一个公道。 “无伤臣呢!” 千水一看对方死不认账,便是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 白舜宇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早该想到你是为他来的。” “既然知道,还不放人!” 千水言辞激烈,似乎想一口唾沫喷死白舜宇。 而白舜宇却是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二王爷,您能不能打听好了再来?” “什、什么……” 千水也是有点心虚了,难道情报有误? “他们是抓了无伤臣不假,可是还没做什么,人就被帝君一句话保走了。您手下人怎么办事的啊……” 最后一句话白舜宇是小声嘀咕的。 可是千水是何许人,他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他突然觉得自己演了一出闹剧,一时想杀了管家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千水大大咧咧地搔着头笑道。 白舜宇也是察言观色惯了,知道千水这会儿需要一个台阶下,索性顺水推舟,“嗯,是啊,来晚了哈!听说他这会儿正在储秀阁收拾呢,怎么。不去看看?” 千水看了一眼白舜宇,笑道:“当然不看了。我多忙啊,哪里有时间!” 白舜宇憋着笑,点点头,“好好好,王爷忙。欸,我也要去忙明天纳妃大典上的事了。” “去吧去吧,本王也要回去忙了。” 说着,千水便是径直飞走。 白舜宇笑着摇摇头,“不去才鬼了!” 似乎为了验证白舜宇的话,千水虽然飞身到了宫门,却又趁人不注意,折返回去。 笑话,他怎么可能不去看伤狂! 明天他就要嫁人了啊,何况居然今天还扯上命案! 他也算是半个娘家,怎么能不帮? 本书来自 第六十三章:醉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怎么告诉别人你爱他?怎么表达他才会理解?这种爱是至深的吗? 是长久的吗? 怎么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狂儿,” “千水?” 伤狂转过身来,看着门外一袭白衣的男人不禁一笑,“你怎么来了。品书网 www.voDtw.com进来坐。” 千水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能来啊。王兄呢?” “回御书房了。” 伤狂笑着说。 “他怎么没带你去?” 千水有些不悦。 这个王兄,怎么看人的? 狂儿刚经历过命案,怎么他这么放心? 伤狂微微一笑,“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走后门,所以执意要回来。帝君妥协了,不过还是坚持要送我回来。才走没多久。你没看见吗?” 千水摇摇头道:“没。” 伤狂一愣,意识到这出储秀阁就一条路,他怎么可能没遇到帝君? “我从后面飞过来的。” 千水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笑着说道。 “哦,我就说……还以为记错了地图。” 伤狂也坐了下来,看着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千水看着他,欲言又止,吞吐地说:“我听他们说你……” “杀人了。” 伤狂轻笑着说出千水不敢言出的话来,云淡风轻,让千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自己要说些什么呢? 伤狂看出了千水的不适,旋即笑着说:“别人怎么说与我无关,我相信我不会杀人。” 虽然说得很随意,但是伤狂的眼神中充斥着坚毅的目光。 千水点点头,“我也相信你不会……嗯,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哦,好。” 伤狂眨眨眼,思绪纷飞。 将上午的经历娓娓道来。 千水听罢,陷入了沉思,在场的两个人都失忆了,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可以让人失忆的吗? 那个人为何要杀林继德? 或者真如猜测的那样是要杀夜辛昀,误伤林继德,那他杀夜辛昀做什么? 似乎矛头都是指着伤狂——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说他有杀夜辛昀的动机。 难道是那个暗地里想要致伤狂于死地的人干的? “怎么不说话?” 伤狂在千水的眼前摇晃着手。 “啊?” 千水回过神,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欸,不然你还是和我走吧?” 伤狂一愣,“你说什么啊!我已经通过了比试。” “你、你不知道这地方,以前帝君没纳妃,你在这我不反对,可是现在……” 千水有些忧心。 如果有人要加害伤狂,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在他旁边,好时刻保护他。 帝君虽然爱伤狂,可是怎么说也是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当初可是你送我来的啊!” 伤狂有些不解,难道千水现在后悔送自己来了? 他想要向自己表露心意了吗? 千水皱起眉头,“是我送你来,可是……我。” 千水犹豫着,他不想让伤狂知道有人要害他,以免伤狂担心。 可是如果不说,狂儿怎么知道自己是为他好? “你怎么?” 伤狂桌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寸。 这细节看在千水眼里,千水不由一声苦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比不过王兄?你宁愿做他的妾,也不愿意做我的妻……” 伤狂蹙眉道:“你说什么啊。什么妻妾、什么比不过。我从来说你不如帝君啊。而且……而且……” 而且你从来也没和我表露过心意啊。 伤狂没说出这后半句,他知道自己爱的是帝君,对千水不过是朋友、兄长之情,他不想让两个人在这样的话题上伤了感情。 何况明天自己就是帝君的人了,千水大概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吧? “而且什么?” 千水盯着伤狂,不知为何,看到伤狂他就无法冷静。 “没什么。” 伤狂被千水看得心里毛毛的,情不自禁躲过眼神。 “狂儿……” 千水的手刚碰到伤狂,伤狂便是警惕性地把手收了回去。 千水尴尬地把手停在一旁,伤狂躲避着千水的直视,“千水你冷静点……” “冷静?” 千水一愣,“你就这么讨厌我?手也不让我碰?” “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千水咄咄逼问着。 他的视线几乎快要让伤狂窒息。 伤狂从未见千水这个模样,他有些害怕,又有点担心。 千水是经历了什么事吗? “没、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现在状态不对。” 伤狂低声说道。 “状态?” 千水一愣,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立即收回手,“对、对不起。” “千……” “啊,没事。我不该说这些话的……你就当我今天没来。” 千水打断了伤狂的话,匆匆站起身,“欸,你看我,明天你就要嫁给王兄了,我不跟你说些祝福的话,还……哈哈,你看我这朋友当得。” “千水……” 伤狂的心揪了一下。 自己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啊。 “算了算了,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自己小心好了。” 千水飞快地眨着眼睛,然后不等伤狂说什么,他就转身跑了。 “千水!” 伤狂才叫了一声,便是看不见千水的身影了。 “到底怎么了……” 伤狂忧心地望着早已没了影儿的走廊,愣愣地站了半响。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千水亲眼目睹了炎犬为姮犬的死而自尽的凄婉场面,本就忧伤感触。 强颜欢笑地回了府中,又听到他因为杀人被抓的消息,本来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的千水更是担心的不可释怀,谁知道风尘仆仆的来了皇宫,自己却变成一个笑话! -----这夜的月泛着淡淡地黄色光芒,云雾也在它身侧缭绕,弯弯的牙儿让人陶醉。 墨尘砚仰首盯着它,久久叹了口气。 他还在墓碑边上坐着,黑熊来叫了他几次他也不回去,忘了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想这么任性地在这里坐着。 他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和千水从相遇到相知的这一幕一幕,千水一直对他很好,但是他心里却记挂着无伤臣。 无伤臣明天就要嫁给帝君了,他一定很难过吧? 虽然千水是笑着走的,可是他分明察觉到千水那笑容背后的痛。 “你还好吗?” 墨尘砚兀自喃喃着。 “我好的很!” 墨尘砚心中一惊,身后的这道声音是谁? 自己幻觉了吗? 他立即回头看向山庄的门口,只见千水跨进结界入了山庄,摇摇晃晃地拿着个酒坛靠在一边的假山上。 “千水?” 墨尘砚惊讶又兴奋又担心地唤道。 “嗯?叫我干嘛,姮子。呵呵……” 千水看着墨尘砚,晕晕乎乎地向他走去,用指腹勾起他的下巴,那绯红的双颊迷离的双眼让墨尘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千水……” “别光叫本王!你谁啊!” 千水晃了晃脑袋,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一个、两个……欸,好多人。” “你到底怎么了?” 墨尘砚担心地抓住他的手。 他一把将墨尘砚的手甩开,“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挡着我,我要喝。” 说着,他端着酒坛仰头就是一痛豪饮。 “你别喝了,你都喝醉了。” 墨尘砚想要把酒坛拿过来,却被千水一把推到了一边,“你别管!你算老几!别拦着本王。” 墨尘砚撞在了树上,不过他顾不得疼痛,看着千水,心痛地问道:“你是不是去找无伤臣了?” 一听到“无伤臣” 这三个字,千水迷离的眼睛眨了眨,一丝痛苦划过他的眼底,旋即他一把将手中的酒瓶扔了出去,“别给我提这三个字!” 酒坛撞在假山上,碎的稀烂,把墨尘砚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千水发这么大的火。 千水晃晃悠悠地向前继续走着。 “千水……” 墨尘砚在他身后轻声唤道。 他没想到千水爱得如此至深。 “谁叫我?” 千水的脑海已经混乱了,完全忘记刚才发过火了。 墨尘砚见他站住脚步,便是上前抓住他,“走吧,外头凉。” “狂、狂儿……” 千水瞅着墨尘砚,那朦胧的身影让他产生了错觉。 “我不是什么狂儿。” 墨尘砚继续劝着他,“千水,你醒醒。” 他知道千水的酒量,这得喝了多少酒才会这样啊……他心里想着。 “你就这么讨厌我,呃。” 千水打了一个酒嗝,指尖拂过墨尘砚鬓边的青丝,红唇便是要临上去。 “你喝多了。” 墨尘砚匆匆别过头。 “过来!” 千水脾气上来了,两只手用力地将墨尘砚的头转了过来,酒味十足的唇瓣便是迎了上去。 墨尘砚瞪大了眼睛,他捶打着千水的胸膛,想要挣脱出来。 可是千水此时一腔怒火都聚集在心头,哪里肯放手,墨尘砚越是挣扎他越是紧紧地困住他的身子,不让他逃离自己的辖制。 渐渐地墨尘砚也是放弃了抵抗,任千水蹂躏着自己的唇瓣,任他的舌尖在自己的牙关游走、深入,侵略着自己的软舌。 口腔中炽热的温度和酒味的熏陶,千水几乎是本能的就把手滑入了墨尘砚的衣襟之中。 墨尘砚起先颤栗了一下,但旋即便是认了。 是,他爱这个男人,他不想反抗,尽管他喊得是别人的名字,尽管他从来没认真地看过自己……好险……差十分钟断更。 居然还没网。 本书来自 第六十四章:爱我 - 夫君在北 - 胤修 承诺,不是轻易可以许下的。 (w W W. V o Dtw . c o M)“狂儿……” 千水痴迷地喊着,“你知道我多想得到你吗?你知道我……我多羡慕王兄吗!” 墨尘砚皱褶眉头,一声不吭。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啊!” 千水突然发火,将墨尘砚压倒在地。 墨尘砚因后背受得冲击不由发出一声闷响,但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然正是这样,千水的怒火更是肆虐,他粗暴地扯开墨尘砚的衣裳,“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这么不想理我。” “我没有……” 墨尘砚偏过头去,他不想让千水看到他眼中的委屈。 尽管就算他看到可能也没什么反应。 “狂儿,你爱我吗?” 千水的指尖划过墨尘砚的小腹,墨尘砚狠狠地颤栗了一下,哽咽道:“爱。” “你骗我!” 千水又咆哮起来,“你不是狂儿!狂儿根本不爱我!” 说着,千水跌坐在一旁兀自哭了起来。 墨尘砚心疼地坐起身,从背后抱住他,“他不爱你,我爱你。” “你算什么东西!” 千水一把挣脱开他,迅速地擦干眼泪便是要走。 墨尘砚盯着千水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想得到千水,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方式得到他的人——他不耻。 心中做了决定,墨尘砚便是起身靠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千水离开。 本来他就是突然出现,这么走了,倒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他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衫。 谁知道千水没走几步便是扑通一下倒地。 墨尘砚吓得也顾不上衣衫不整,立即冲上去,“千水!千水你怎么了?” 哪料千水哈哈地笑着爬起来,看着脚边的小石头,自嘲道:“连你也欺负我,哈哈……” 墨尘砚又好气又好笑,他被千水的一颦一笑搅得心痛又羞愤。 “欸?狂儿?你来了。” 千水一看到墨尘砚,似乎又失忆了一般呢喃着。 墨尘砚也懒得计较,轻声“嗯” 道,“起来跟我回去。” “好、好……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千水傻笑着,似乎一点也不记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墨尘砚叹了口气,幽幽地把他扶起来,用肩膀撑着他的身躯,想要把他带回堂里去让黑熊照看他。 千水却是看他叹气,一把搂住他,“怎么了?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不想嫁给王兄了?我可以带你走。” “不是……” 墨尘砚无措地看着千水,自己该说些什么? “那就是不喜欢我……” 千水又黯然伤神地低着眉梢打了个酒嗝。 “我。” 墨尘砚欲言又止,终是只叹了口气。 千水嘻哈一笑,“算啦,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墨尘砚被千水那笑容映得恍惚了。 他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 “走吧。” 墨尘砚不应他,拖着他往前走。 他想,只要看到了黑熊,自己就把千水交给他,也省得自己小心思作祟。 “嗯,我不走。” 千水耍性子一般蹲在地上,“你亲我。” 墨尘砚舔了舔嘴唇,无奈地道:“别闹了千水,回去睡吧。” “亲我。” 千水嘟着嘴。 墨尘砚看了看四周,一咬牙,俯身下去就是要吻,哪知千水是在开玩笑,一下躲了开来,墨尘砚重心不稳,一头撞到假山边突出的尖石上,不禁吃痛看出声来。 “怎么了?” 千水一紧张,立即看去。 一看到血,他感觉自己恶作剧成功,似是着了魔一般,嘻哈地笑了,“流血了,你受伤了。” 墨尘砚捂着头,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他透过睫毛上悬着的血滴,模糊地看着千水发狂的笑容,他哽咽了一下,“是!我不是伤狂!但是,我也是个人!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墨尘砚心揪成一团,但是他无法原谅千水如此“羞辱” 自己。 虽然他知道千水只是喝醉了,可是他现在无法接受自己仍然犯贱地留在这里的事实——所以,他要走。 “你不许走!” 千水一见墨尘砚留个背影给他,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伤狂闪躲他的那一幕,他一激动,一下扯过墨尘砚的手,把他拉倒在地。 “我要你。” 千水粗鲁地压在墨尘砚的身上。 这次没有丝毫的挑逗,他便是长驱直入。 墨尘砚奋力地推着千水,可千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扯下墨尘砚的衣裳就无礼地侵犯了他。 墨尘砚从未如此痛过,身痛更心痛! “啊……” 墨尘砚撕心裂肺地喊着。 而他越是喊,千水便越是发狂。 墨尘砚吃力地偏过头望着千水。 他想要深深记住他的容貌——这个让他恨、让他爱的男人,这个侵犯他、羞辱他男人! 看着看着,他的眸中滚落出两滴晶莹的泪来。 罢了、罢了……墨尘砚心中一激动,喉中一甜,“哇呜” 一声竟是突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了。 千水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一个激灵退身出来。 他内功深厚,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逼出体内的酒毒来。 再经风一吹,他便是全然醒了。 一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他不由一惊。 再看向倒地昏迷的墨尘砚,他突然感觉一阵头痛,脑中闪过一片又一片的画面,他几乎懊悔地要杀了自己。 “墨尘砚。” 千水上前拍打着墨尘砚的肩头。 见他不醒,他的负罪感更是乱如疯涨的荆棘一般扎根在心头。 他匆匆穿好自己的衣裤,把外袍脱下来包裹住墨尘砚,将他抱在怀里。 “尘砚,你不要吓我。” 千水摇晃着他,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摸着摸着,千水不由心中一凉,气息如此微弱……再一看,他发现墨尘砚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那个护身的戒指上哪去了? 千水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么对墨尘砚害他不小心丢失了戒指,立即便是摸着草地寻找。 可无奈这黑夜之中,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找一枚墨色的戒指——谈何容易! “尘砚,你醒醒……我错了。对不起……” 千水紧紧地抓着墨尘砚的手,他从来没这么后悔过。 他微微运功,想把真气输到墨尘砚体内,然而墨尘砚似乎一直排斥着他的真气,他不由急了,“尘砚,你放松。我们有什么话可以等你醒来慢慢说,你不要寻死。” 然而墨尘砚却是仍旧抵抗着真气。 千水知道,墨尘砚这是已经放弃了想要生存的念头,他的意识已经决定要死了。 虽然他还昏迷着,但是他完全可以听到自己说话,尽管他意识不到。 “尘砚你听着。是我千水对不起你,你可以打我、骂我。你不要放弃自己,你不是告诉我你想去嵇康看看吗?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去。歌……” 千水话还没说完,墨尘砚的食指便是跳动了一下。 千水喜出望外,立即输入真气,一边运功一边说道:“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你不想回大天,也没人可以逼你。你刚才不是还说爱我吗?你不要放弃自己,我会好好对你,一直陪着你……尘砚,只要你醒过来。我、我就跟你在一起。” 正说着,墨尘砚的眼角便是溢出泪来,千水看得只觉心痛。 他怎么会爱上自己……我这个畜生! 不过见墨尘砚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气,他还是强颜欢笑着说:“对,这样就好了……不放弃生命,总会有希望的。” 说罢,最后一丝真气进入墨尘砚的体内,千水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触在墨尘砚的手腕上,见他脉搏趋于正常,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搂住了他。 “尘砚,你是最好的姮人。” -----四方的台子,一百级台阶。 一个男人正襟危坐在高台之上的宝座上,冷眸扫过台下乌压压的四方块阵列,对台子另一边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冕服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聆台。 帝君纳妃大典举行的地方。 台子边站着的歌轩看见帝君点头,便是也立即对身边拿着鼓槌的粗壮男子点了下头,“开始吧。” 话音刚落,男人手中的鼓槌便是重重地落在了鼓芯上。 紧接着数十个鼓点声接连想起,最后甚至远处的青山上也是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声。 “礼启!” 币元嘹亮高亢的声音几乎传遍了争个聆台。 百官心中都雀跃着。 帝君终于要纳妃了,北国的江山稳固全看这些姮子了。 站在聆台暗阁中的十个姮子心怀各异地站着。 其中伤狂和夜辛昀站得甚远,九清在其中尴尬地看着他们。 他多多少少也是听到了些风声,本来昨夜想问伤狂的,可惜内务府的人又重新分房安排他们。 现在他只能凭直觉判断——伤哥哥绝对不会杀人。 “小主们准备了。” 宫侍转过脸来又看了一遍他们个人的衣襟是否端正,戴的发饰是否合意,妆容是否清正。 再次确认无误之后,他终于是放下了心,一切只待上台了! “南宫氏族南宫氏南宫氏,封佳人,封男爵,赐居清风轩。” 随着外面的喊声,里面人匆匆让九清出场。 九清害怕地抓住伤狂的衣袖,直到伤狂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送到门前,他才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去吧。” 伤狂温柔地笑着说,“你爹也在呢,别让南宫家丢脸。” 九清一听伤狂提起南宫家,立即胸膛一挺,端庄稳重地向聆台上行去。 哈哈哈,终于早发一次了。 本书来自 第六十五章:安氏 - 夫君在北 - 胤修 当我们看到眼前的幸福之时,却忘记了曾经那些人说过的那些话。 品书网 www.vodtW.com蓦然回首,看清真相,只会潸然泪下。 九清的步伐本还有些胆怯,但是当他听到旁边的大臣们议论说他年纪这么小,肯定不行或是一定是走后门进来的,他就告诉自己,不能让别人看扁自己,一定要拿出南宫家的气质来。 这么想着,他就稳步而矫健地上了聆台。 一百级台阶,每一级他都脚踏实地,让人不敢小觑。 第二个喊道的是夜诚楼,当他那胖硕的身躯迈出暗阁暴露在人前之际,一阵唏嘘声迎来。 不过看在他是夜氏的份上都很快地压制了下去。 “怎么这么胖……” 夜诚楼不自然地皱着眉头,伫立在暗阁前,迟迟不行。 他虽然胖,但五官姣好,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可是别人总是注意自己的体型而非自己的面容,更别提注重自己的实力。 “是啊,帝君怎么想的。就算他是夜氏也不能这么明明地选吧。” 夜诚楼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掐出红印来,他额头已是开始冒汗。 伤狂刚要上前安慰他,却未想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比自己更快。 一直留意着伤狂的夜辛昀看到那个争在伤狂之前上去的身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似乎是在故意针对伤狂。 只是他现在正在和伤狂冷战,所以很快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真害伤狂跟自己也没关系。 安慰过自己,他便是心安理得地坐到了一旁。 只见那个身影俯在夜诚楼耳边,低语道:“没事,只管去。他们都是嫉妒你!你有实力,别让他们小看了你,来日方长,谁比谁强还不一定呢。” 夜诚楼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是你……” 原来鼓励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二楼和他发生口舌之争的午川。 他虽然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他还是感动地一塌糊涂,坚定地点点头,“嗯。” 应着声,他便是向前行去,一步一步地上了聆台。 直到被封了佳人,他才真正地昂起头来,俯视着台下的文武百官——就算自己真的是走后门又如何? 我一定要让你们这些说我坏话的人都死! 远远地看着夜诚楼的伤狂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个人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杀气。 可是自己刚才在他身旁还嗅到他单纯善良的味道,怎么上了聆台却是变了一个人。 这让他不禁想到午川对他说了什么。 可是午川和自己那么像,又救过自己的性命,怎么会呢? 自己一定想多了……“怎么了?发什么呆?” 午川主动笑着和伤狂交谈。 此时林雪已经被点出去了。 他虽然平日看着柔柔弱弱,可是在这种场合他一点也不含糊。 伤狂看着林雪的背影,欣慰地笑了,这才转过脸来对午川说:“没什么,我是在感慨以后这日子应该不会很难过。” “哦?怎么说?” 午川看着他,感觉伤狂对自己生分了许多。 这才几天啊,难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应该吧,安初这个名字除了自己和帝君还有考官们,其他人都只知道自己是安氏。 不管了,必须要加快计划除掉他才行! “你看,九儿、雪儿、你,都是我的朋友。” 说着话的时候,伤狂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夜辛昀,没想到夜辛昀也正看着他听他说话,两个人这一对视,夜辛昀立即佯作气愤地扫开视线。 伤狂也只能暗暗叹口气,继续和午川说话。 如果不是夜辛昀在一旁影响着伤狂的情绪,伤狂一定能感受到刚才午川流露出的那一丝不善的气息。 可惜,他没有! “其他人都也是善良的人。帝君选得真好啊。” 伤狂感慨地说。 “嗯。” 午川一笑,点点头。 说话间已是传了顾文敏和李玄剑。 李玄剑临出门前对伤狂爽朗一笑,真诚地说:“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咱们一定会和睦相处的。” 伤狂意外地看着他,旋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一定的。” 说罢,李玄剑就上台去了。 朱岑在门前做着准备。 虽然和林雪一样都是一州之州府的儿子,但他同林雪的性格毫不相同。 林雪是邻家姮子那样的温柔娇弱,而他却流露出那种沉着的知性美。 他长得更是棱角分明的那种温柔,像被阳光照射的雪山,透着几分神圣的气息。 他也不大爱说话,没有李玄剑那样自幼练武的豪爽劲,但他却同样有着一份清明。 等了片刻,终于是叫到了他。 他看了伤狂和午川一眼,对他们微微颔首,得到回应后他这才提裙迈出门去。 夜辛昀眼眶红了,没有了林继德,再没有人陪着自己了。 别人都不喜欢自己,自己该何去何从……伤狂被那一缕悲伤的气息搅得也是一阵低落,情不自禁地看向夜辛昀,终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向小主,叫您哪。” 一个宫侍快步走到一个靠在椅子上小憩的人边上,拍拍他,说道。 “啊?” 那人惊讶地站起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宫侍听不懂的话。 伤狂也是一愣,满族人? 不过旋即他便是淡然了。 帝君一定会选一个满族人啊,这叫政治需要。 不过看他的举止,应该也是个有实力的姮子。 只是惊讶自己刚才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呃……” 宫侍哑口无言地站在一边。 这时夜辛昀突然站起来,傲慢地说:“满人,外面叫传召你了,还想不想当妃子了?(满语)” 只见那姮子讶异地看向夜辛昀,用大陆通用的语言说道:“你会说满语?” 这人就是帝君纳妃的十人中唯一一个满族人,满洲知府的儿子向灵。 夜辛昀鼻中发出一声尖鸣不屑的哼声来,没有作答。 事实上在场的人都很惊讶。 因为在这个全人类都说一种语言的世界里,说不同语言的族类还真不多,一只手就数过来了。 按着说的人数由多到少来分呢,分别是北国的满族人说的满语、大天朝神秘部落的萨满族人的萨满语、大天朝附属国塞西国的赛西语、萨满人的祭祀语言萨哈克语,还有嵇康国风传一时的神语。 此外,便是再没有其他的语言了,都说的是大陆通用语。 除了神语,其他的这些非主流语言的族类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排异性。 他们的语言几乎不外传。 哪怕是满族这样属于北国的一个州、一部分的族类也不例外。 他们和外族人交流都说通用语,自己内部则说别人听不懂的满语。 “回来找你聊。(满语)” 向灵对夜辛昀尊敬的鞠了一个躬。 因为刚才夜辛昀叫他“满人” ,说明夜辛昀在满族的地位绝对是不低的,因为只有满族的族长本家才这么称呼其他的满族人。 夜辛昀也没有理他,他就出去了。 午川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夜辛昀两眼,他在北国这么多年摸爬滚打都是没能融入满族,更没机会学习满语。 那这个常年深居宫苑的人是怎么会说的呢? “你怎么会说满语?” 伤狂警惕而担心的问着夜辛昀。 他是真的担心夜辛昀,据他了解夜辛昀家中并未有满族人种,他会说满语,而且一个满族人对他做出那么尊敬的动作,可见他的身份不低。 在后宫之中,最忌讳的是来历不明。 不然帝君和丞相歌轩也不会费心为自己找个身份了。 “关你什么事。” 夜辛昀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真没杀他。” 伤狂解释道。 “我说你什么了吗?” 夜辛昀反问道,一看伤狂被他呛地无言以对,他不由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哼,此地无银三百两。” 伤狂也知多说无益,只有日后找到凶手才能为自己平反。 眼下凶手在暗处,自己还不好多说,以免打草惊蛇。 见伤狂不说话,夜辛昀便是更加笃定他是做贼心虚。 “沅香会安氏,温嫔。封侯爵,赐居临仙宫!” “安氏。” 宫侍听见外面的传召立即转身叫着午川。 伤狂不禁一愣,看着他,“你姓安?” 午川装作来不及地样子,匆忙点点头,说了句“回来细说” 便是迈步走了出去。 之前的人都封的是佳人,这突然来了一个嫔位的,百官不由得又是议论起来。 “他?为什么啊?连夜太师的侄子都只是个佳人,他凭什么封嫔?” “你是这几年新考的官员吧?这都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睛,是蓝色。” “那怎么了?” “切,这可是渡劫之钥的眼睛啊!十五年前,帝君卜算的第一卦就是说要在三十岁之前娶这个蓝眼睛的人,北国的劫难就可以安度。” “真的假的?他有这么大能力?” “那谁知道,这就是天意了。咱们凡人岂可猜度啊?” “那无伤臣呢?我听说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你看,你这家伙,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无伤大典那次,帝君亲自为他算了一卦,说他也是什么渡劫之钥,但是可没说必须娶他才能用啊。不一样。” “那听起来无伤臣渡劫更方便一点啊。” 本书来自 第六十六章:上梁 - 夫君在北 - 胤修 爱情是可以分享的吗?以前我可以不在乎你对谁好,不在乎你和哪个人说话,可是当你决定爱我的那一刻——我决定爱你的那一刻——我就只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我小气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我不是圣人,只能佯装大度。 品书网 wWw.Vodtw.com“欸,你这脑子。大人们说了,这可能不是一个劫难。反正都备上,双重保障。” “噢噢……” 听着百官的议论,午川的步伐很是刚健。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呆在帝君身边了。 终于可以得到帝君了。 而屋中的另一双蓝眼睛却是惊讶地呆木在那里,红唇僵硬地张着。 夜辛昀不知为何,看到伤狂这样,他有些不太好受,他讽刺地笑着说:“你不知道?帝君一直等着一个蓝眼睛的小孩儿……” “啊!” 伤狂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轻叫道。 “怎么?” 夜辛昀以为伤狂受了刺激,下意识地问道。 其实他心里是不大相信伤狂会杀林萧的,但是现实的景象让他不得不觉得是伤狂杀的人。 伤狂摇摇头,“我想起来帝君那时候对我说的话了,原来他就是那个孩子……” “嗯。” 夜辛昀点点头,冷笑一声,“一个平民。” 伤狂也是情不自禁皱起眉头,但他立即便是意识到自己心中竟然出现了一缕不该属于他的怨气,他匆匆恢复神情,让自己放宽心。 本来帝王家就不可能是一夫一妻,自己也从没奢望过,怎么换做午川自己就无法接受了呢? 伤狂想通之后便是看着聆台上午川的身影,微微地对他笑了一笑。 紧接着是夜辛昀夜氏。 他看了一眼伤狂,兀自说道:“林萧的事先放一放,我给你个找出凶手的机会。如果不是你的话。” 伤狂刚要说话,他便是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的脚步匆匆,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着。 他一早就想这么和伤狂说了,只是苦于没什么机会。 憋了这么久,终于说出去的他感觉紧张而又舒坦。 看着他背影的伤狂愣了一会儿,突然会意地笑了,喃喃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这样冤死的。” 封完夜辛昀,只听见外面传来呼声,喊道:“歌族无伤臣伤氏,封云妃,赐居若水宫。” 有人一听,不禁问道:“怎么他没有爵位?”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高人一等地说:“无伤臣,官拜正一品大员。虽然以后无法参政,但是爵位还是按无伤臣的地位给的,直接大公爵。” “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而且说是不能参政,可实际帝君就这么一个无伤臣,还是得参。” “这么多讲究?” “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得知道。官场上,就是这样。” “哦哦哦,多谢,受教了。” “哪里哪里……” 这边暗阁的伤狂两耳不闻议论声,也不等宫侍宣他,他就自觉地迈到了门口。 这一迈,被万众瞩目,他还真感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放心吧。” 宫侍对他一笑,鼓励道。 伤狂回他一笑,“谢谢。” 说罢,便是吸了口气向聆台走去。 他从没觉得哪条路居然有这么长,感觉仿佛走了一生那么久。 宝座上的那双黑眸不加闪烁地盯着他,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着。 一级一级的台阶,他只觉得帝君像海市蜃楼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渐渐地他恍惚了,似乎自己还是在嵇康国的土地上,不曾来过这里,不曾遇到过那个男人。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自己真的要嫁给他了吗? 一个男人? 一国之君? 敌国之君? 伤狂,不,云狂,你想好了吗? 伤狂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终于他来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前,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欸,无伤臣就是不一样啊。” “搞什么啊,摆架子?” “走啊倒是!” “……” 人群中叽叽喳喳地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只是伤狂听不见了。 他专注地看着帝君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这个台子他曾经来过,也是这个男人,这群官员。 本来以为是步向人生的高台,却不料被重重地打回到地狱里面。 这次呢? 伤狂在帝君困惑的目光下缓缓地抬起来头——艳阳天。 帝君坐不住了,他知道伤狂这个举动的意义,他有些生气。 这个笨蛋,即使天再变一次异像,自己也不会再放手让他走了。 “啊……” 众人都惊愕地看着聆台上发生的一幕惊叫出来。 旋即便是一些老臣愤怒的哀呼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原来帝君看伤狂居然在最后一级台阶犹豫害怕,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前头拉他,谁知道这一拉,伤狂居然本能的退后了一步。 这一推,他一个失足便是要倒下去。 帝君二话不说就将他抱在了怀里,飞身坐回到宝座之上,让伤狂坐在他的膝上。 这一幕着实惊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伤狂。 他想要起来,可是帝君不放手,他脸瞬间红得发烫,像熟透的苹果。 “帝君,放我下来……” 伤狂羞涩地低声道。 “不放。” 帝君突然觉得这么耍性子也是极好的,索性他就一口气做到底。 “币元,东西拿来。” 帝君对币元伸出手。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帝君。 这个帝君,他要作什么? 币元先是和众人一样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便立即明白了帝君的意思。 他匆匆把宫侍手里准备的放嫔位的玉佩、宫牌和爵位的玺印的托盘端着呈上递给帝君。 帝君也不说什么,拿过玉佩来便是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伤狂系在了腰上。 伤狂羞红的脸一直面对着宣文阁的方向,背对着百官。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本来以为帝君挂完玉佩就算了,因为他直接对币元说:“剩下的东西直接送到若水宫。” 但没想到的是他紧接着抱着伤狂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百官“还有何事” 。 百官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反常态的帝君,当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帝君却好似还有点惊讶,只听他说道:“既然没有的话,诸位就去凯旋宫宴乐吧。准喝酒。” 说罢帝君扭头就走,抱着伤狂就上了宣文阁。 文官本打算说什么,可谁知武官们一听帝君说凯旋宫的宴席上可以喝酒,那一个个地跟打了鸡血一样吆五喝六地就走了。 事实上他们也不大忌讳这些礼节之事,都是糙汉子,装啥呢? 但是文官就不一样了,他们看着这“上梁不正下梁歪” 的景象,不禁摇头叹道:“国将不国,君将不君啊!” “自古红颜多祸水。北国又不知道要遭什么灾了。” “天啊!” 然而也只是喊了一会儿,他们就乖乖地去凯旋宫坐宴去了。 因为没武官的气场支持,他们不敢和帝君叫板。 另一边的帝君也不管百官们都是怎么想的,进了宣文阁便是对伤狂低头一吻,“终于是孤的了。” “啊,帝君你快放我下来。很多人……” “都没人了,这是宣文阁。他们不敢来打扰咱们。” 帝君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含情。 “这是白天……” 伤狂继续羞涩地“辩解” 道。 帝君一揽衣袖,“孤知道。孤也没打算现在动你。” 一听这话,伤狂更是脸红,躲避着目光不敢直视帝君。 看伤狂如此激动,帝君沉默了。 他今天不能碰伤狂,因为三十岁之前只能先娶卦象说的那个男孩儿,也就是安初。 这些仪式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最为隐秘的炎姮之事。 只是这话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伤狂。 自己虽然很想亲近伤狂,想立他为后,可是自己也是一国之君,继承着千家这数百年的基业。 “帝君?” 伤狂察觉到帝君神色中的为难,不禁唤道。 帝君心不在焉地“嗯” 了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他冰凉的手上突然袭来一阵暖流,他低眉一看,原来是伤狂握住了他的手。 “伤儿……” 帝君内疚地看着他,几乎就要说出什么来了。 “我……” 可惜他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伤狂微微一笑,“我明白。卦象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帝君复杂地望着他,他越是大度、不在意,帝君就越是内疚。 “可是孤还是想和你……” 帝君没能说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太过虚伪。 明明心里渴望伤狂理解自己,但是又不想让伤狂觉得自己是一心二意。 似乎看清了自己,帝君不由得半垂下眼帘,无精打采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伤狂突然半跪着起身,在他眉心处啄了一口,笑着说:“这里想着我就好了。” “伤儿……” 帝君看着他,见他那干净的笑容,情不自禁地用力搂住了他。 伤狂不自觉地滑出一丝欣慰的苦笑来,复杂地抚摸着帝君的头。 堂堂一国之君,对自己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自己还求什么呢? 他爱自己、心里有自己就够了……午川? 不是自己的朋友吗? 他幸福自己怎么能不替他高兴呢? 本书来自 第六十七章:玄剑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都说,傻人有傻福,我想也是这样的。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单纯的人,看世界也是清明的。 币元虽然震惊,不过感觉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也就很快反应力了过来。 看着被帝君忽视的佳人们,他不由抹了把冷汗,让自己镇定自若地走到他们面前。 微微一笑,说:“小主们,咱们到去紫应宫认认自己的宫吧。也来了三天了,让币元给各位小主介绍介绍咱们北禁城。” “也好。” 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微微颔首,这就是以后自己的“家人” 了。 币元一笑,对身旁的宫侍们使了个眼色,便是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在前面就领起路来。 说:“小主们现在身处的聆台是在建章宫西面,绕过宣文阁、穿过分门,就算是到了东建章宫。” “要说这建章宫的修建也是十分曲折的。在先君之前,北禁城只有三个宫——分别是皇上处理政事、接见外臣的建章宫;后宫,即紫应宫,也就是各位小主今后要居住的地方;还有长相宫,那里一般是被特别赐居的大臣、医官、高等宫侍住的,宴请大人们的凯旋宫也在那里。说起来长相宫也有一个专门的膳房,叫做庖房。” 夜辛昀百无聊赖地看着币元,“本宫先走了。” 说着,他在众人的不解和羡慕的眼神中匆匆走了。 他在这皇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什么宫殿他不认识? 他才不要听币元啰嗦。 币元无奈地耸耸肩,他也听说了林继德过世的消息。 说实话,这宫里没多少心眼的人还真不多见——林继德算一个。 所以他和林继德也不免会有那么几分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感慨了一会儿,他继续笑着说:“但我说的建章宫和现在的建章宫还不一样,那时候的建章宫是说现在的东建章宫,而小主们现在站的地方只是原来众多市集中的一片。” “不过二十年前千河发水之后的两三年,经济一直萧条,百姓们的生活虽然有所改善,但似乎是对千河发水的恐惧,所以仍然对国家的未来似乎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先君便是想到了一个转移百姓注意力、鼓舞士气的办法。那就是——扩大建章宫,修建西建章宫。” 币元自信地讲述着这些他入宫之时帝君亲自教授给他的这些历史,看着听得投入的小主们,他不禁有几分自豪。 和帝君在一起十几年了,不妨一会儿告诉他们一些帝君的喜好,卖个人情也不错。 这么想着,币元的叙述就更加起劲,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先君的办法很奏效,百姓们一看朝廷还有钱修建宫殿,便是鼓起了劲干。再加上先君开得工价很高,雇的工人也很多,这就让很多没地种的人得以糊口。所以这西建章宫是北国实力的体现。说起来那么多百姓,用了六个月便是建好了这西建章宫。” 说着,一行人就绕过了宣文阁,币元指着前方高大的宫门说道:“前面就是分门了。小主们入了东建章宫就可以乘坐轿辇了。” “这是为何?” 李玄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西建章宫不让乘坐轿辇?刚才我们在青龙门外好几百米的地方就下车步行,还以为是册封时必要的礼节,让我们走走路磨练一下精神什么的。怎么?这里还有讲究?” 币元被李玄剑问得大感痛快,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卖弄一回了。 他咳了一声,看了看这些小主,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也无怪乎他们不知道这个中的礼节。 “李佳人问得甚好。这里讲究可多了。” 说着,币元便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仿佛自己又回到刚进宫的那段日子,帝君回答自己那些幼稚问题的时候。 “西建章宫是帝君、百官和百姓们共同建造起来的,意义非凡。建成之日,先君率领众大臣和工人徒步环行此宫,为纪念北国遭受的大灾、国力复兴之中的各样艰难。看这墙壁之上的画,无不是让人铭记当年的历史。各种辛酸,当时走的人全哭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墙壁上原来有许多暗纹,远一看,不正是一副悲惨壮阔的历史画卷吗? 那一幕一幕,触目惊心,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午川更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看到这往事的画面,他不禁心中一揪。 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 如果千河再次发水,渡劫之钥是伤狂的话,自己岂非让北国陷入大难? 不过旋即他想起自己在大水之中几近淹死而落难而逃的人没有一个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场景,他便是什么也不担心了。 他相信,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千河真的发水的话,他自保绝对是没问题的。 而帝君,虽然比起自己武功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是应付水患还是有能力逃生的。 既然自己和所爱的人都没事,那发水——就发水吧。 “好了,分门到了。” 币元停住脚步,唤回了沉浸在视觉冲击之中的小主们。 他对分门上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们立即小跑下来。 盘旋的楼梯在两道宫门之间,外面的人自然是看不见了。 小主们只是见到侍卫们转身的背影,等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道沉重的吱呀声,他们这才看到两重宫门双开之后,东建章宫那巍峨的两面高耸入云的宫墙。 他们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这就是帝君处理政务的地方,这就是整个皇宫最重要的地方! “小主们,跟上吧。” 币元笑着在前面引路。 这些小主们是没有来过东建章宫的。 就连今天早上他们也只是从后宫的白虎门出来,一路乘车从东市沿着宫墙绕到西市的青龙门进了西建章宫——绕了大半个北禁城,把东建章宫生生地绕了过去。 “好气魄。” 向灵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是啊。” 李玄剑看了他一眼,“看来咱俩适合做朋友。” 向灵回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地弧度,“就你。(满语)” 李玄剑眨了眨眼睛,“你是满族人?” 众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李玄剑,好像见了什么奇珍。 九清捂着嘴笑道:“李哥哥,明明你比向哥哥出来的早,应该是听见币元大人宣他的时候喊的是满族,满洲知州之子向氏吧?” 李玄剑一听,竟然还皱起了眉头,“有、有这回事吗?”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做梦呢?” 说这话的是顾文敏。 他之前和李玄剑在储秀阁的时候分到的是一个屋子,所以对他也是比较熟悉,知道这家伙纯粹就是个武痴,在其他方面就是白痴。 至于他是怎么通过那些考试的,这就不得不让顾文敏想骂老天了。 第一关,检查身体。 这李玄剑自幼练武,身体自然倍儿棒。 第二关,做饭。 行军打仗的,哪个人还不会两道拿手菜? 不然这行军路上落了单,饿死了可怎么办? 而且这场比试主要是透过菜品看德行,李玄剑这种“简单粗暴” 的人,做出来的饭就让人能看出来一点——节俭! 第三关,辞令。 这关是让顾文敏最受不了的。 因为他和李玄剑是一组的,都是让吃那个生肉。 他们同时吃下去的,他憋得恶心,不过还是得夸奖那生肉多么多么好吃。 但余光瞥着人家李玄剑,本以为他这种性格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就会毫不犹豫地吐出来。 可谁想,人家吃到嘴里不禁没吐,还一点也不客气地又在考官们惊愕的目光之下把盘中的生肉吃了个精光,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嘴唇称赞道:“好吃!” 恶心的顾文敏差点没吐出来。 当时他就在心里给李玄剑下了一个定义——草莽! 第四关仪态就更不是事了。 不就是站着吗? 李玄剑是一动不动的军姿站着。 等人家都准备回去用膳了,个个都喊着累趴了的时候,他可倒好,一副恍然大悟又惋惜非常地叫了一声,“啊?这就结束了?”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想上来打他一顿。 第五关刺绣,让顾文敏差点没喷。 他以为李玄剑在这一关肯定会被淘汰。 因为他想着李玄剑这样的人,画个地图还可以,你让他刺绣? 那握大刀的手能拿起来绣花针? 可谁想人家还就是会啊! 顾文敏事后问他,“你怎么会刺绣的?” 李玄剑的答案差点没让顾文敏掐死他。 他一副茫然地表情,说道:“什么?刺绣?我不会刺绣啊。我炎父从小让我练武,说这行军打仗弄地图是必须的,我只是在做地图。” 至于李玄剑怎么可以通过后面的琴棋书画的比试,顾文敏闭着眼都能想到李玄剑是怎么答题的了。 这音乐呢,他不会。 但是打鼓他在行啊,他虽然听不懂司乐局伶长桂伦屿弹的是什么旋律,但是他知道节奏啊! 所以,他荣幸的过关了……这下棋博弈就更不用说了。 用李玄剑的话来说,“这行军打仗,这点小策略我还是会的。” 最后这书法啊、绘画啊,只要是跟军事有关,他没有不会的——什么行军楷,地理图之类的,他信手捏来。 按内务府大总管白舜宇对他的评价,那就是——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 本书来自 第六十八章:世仇 - 夫君在北 - 胤修 爱一个人,能给他多少自由?我固然不愿意分享,但我也会为你着想。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李玄剑搔搔头,“是吗?我做梦了吗?” 顾文敏干愣了两下,终于发现自己和这个一根筋没什么好说的,索性看向一边,不予理会。 九清先是忍着,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禁不住李哥哥的傻劲,终于捧腹大笑起来。 币元看着他们这么热闹、和睦,之前担心他们会相斗相争的那份担心也是淡了许多,欣慰地笑了。 “小主们,还是随我继续走吧。” 币元说着便是继续介绍着,“小主们再往前走就到和仙路了,那里一端连接着通往紫应宫(后宫)的端迎门,一端则是通往御书房。不过这两端只有被传召的时候才能去,否则就按刺客罪论处。” “这么严重?” 九清歪着脑袋,“御书房我可以理解,那端迎门也不让走是为何啊?您不是说那里可以通向紫应宫吗?” 币元对他微微恭敬一笑,“南宫小主有所不知,那端迎门过去就是凤传路,直通帝君的寝宫承欢殿。所以……” 币元没往下说,因为答案已经够清楚了。 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只要挂着帝君的名号,那就一律不得乱入! “哦,原来是这样。” 九清点点头,继续随币元他们走着。 币元指着右手边的墙说道:“这堵宫墙后面就是九长林,中心是九长池,小主们一定听说过吧,那可是皇宫里为数不多有热泉的地方。” “略有耳闻。” 朱岑一丝不苟地点头说道,“据说帝君就是在那里的热泉眼处沐浴的,大概是叫龙池吧。” 币元不由多看了一眼朱岑,这位小主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看起来蛮厉害的……“是,朱小主说的不错。” 币元点点头,“龙池确实是帝君专用的沐浴池子。” “哦,小主们,可以乘坐轿辇了。” 币元在和仙路的边上突然停住,对身后的小主们说道。 “轿辇?” 除了安初和李玄剑之外,其余六个人都是一愣,哪里有轿辇? 币元深意一笑,双手一拍,喝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排轿辇便是从宫墙的拐角边抬了出来,陆陆续续地停放在了八个人的面前。 “啊,好棒!不用走路了。啊!干嘛打我!” 九清刚高兴地拍手叫好,就被李玄剑从后边给了一记爆栗,不由吃痛地喊道。 李玄剑居然还语重心长地说:“哎呀,小孩子就要多锻炼嘛!走,跟哥哥走!坐什么轿辇啊,没多少年纪就病倒了怎么行。” “我……” 九清还没说完,李玄剑就搂住他的肩头对币元爽朗地笑着说道:“币大人,你们前面带路,我俩地上跑着。不喜欢坐轿辇。” “喂喂喂!我……呜呜……” 币元看着被李玄剑捂着嘴苦苦挣扎的九清,又看了看李玄剑那小麦色的皮肤、硬朗的身躯,不禁咽了口唾沫,算了,当看不见吧……“好。” 币元二话不说转头便是让起轿。 坐在轿子上的顾文敏同情地看了一眼九清便是放下了帘子。 九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轿辇从自己跟前经过,心痛地想要咬人。 直到最后一顶轿辇起行,李玄剑才把他放开。 “喂!你太过分了吧!” 九清生气地嘟着嘴巴,他决定再也不理这个“疯子” ! 李玄剑一口白牙露了出来,发出哈哈的笑声,“生气了?这点小事你都受不了啊!果然是小孩子!” “你才小孩子!” 九清愤愤地瞪着他。 李玄剑耸耸肩,一改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那憨傻的模样,眼神中流淌着几分忧郁和淡漠,沉声道:“我是想提醒你,你们南宫家,和满族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什么?” 九清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大声地笑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我们南宫家和满族?怎么我一个南宫家的人都不知道,还要你一个外人来告知?” 李玄剑随意地笑了笑,“因为你们南宫家十八岁才算成人不是吗?成年人才知道。” 九清一愣,这家伙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氏族之间那种独立性也是很强的,一般氏族之间都属于保密状态。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毕竟自己在南宫家确实还不算成年,有些事总归是不知道的,可、可是——世仇这么大的事,自己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吗? 九清狐疑地看着李玄剑,“那你怎么知道?” 李玄剑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他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骗你的。傻!” 李玄剑突然的转变让九清有些分辨不清了。 是玩笑? 不像;可是那是真的吗? “欸,想什么啊,都说是逗你玩的了。” 李玄剑摇头晃脑地笑着,勾搭上九清的肩头,“走呗,小孩儿。” “你才小孩儿。” 九清看了一眼远去的轿辇,刚才那种想咬李玄剑的冲动又浮上心头。 可是这其中还有刚才李玄剑说的那句话,让他心乱如麻。 “哎呀,我小孩儿我小孩儿,走吧,再慢就找不到地方了!” “那还不是怪你!” “欸,我的轻功好的很啊,带你飞怎么样?” “我才……啊啊!放我下来!” “不放!小孩儿!” “你才小孩儿!” “再说!” “啊啊……我不敢了,救命救命!” “诶呀,怕什么怕!睁开眼看看!” “我不看!” “看不看!” “啊啊啊,我看我看……” “看见了吧,一点也不恐怖。” “……” -----清风徐徐,月上梢头。 帝君的指尖划过伤狂的指腹,“真不留下用膳?” “帝君忘记安氏了吗?” 伤狂闪躲着眼神。 “怎么又提他!” 帝君微微有些生气,伤狂这一下午已经不止一遍地提起安初。 这让他本是自责内疚的内心变得有点埋怨伤狂。 明明都说了这是无奈之举,而且已经保证只有这样一夜,可伤狂竟还如此不体谅自己……“是伤狂错了。” 伤狂立即低下眉梢,一笑。 本来他是很想大度的,可是当自己的大度被别人慢慢习惯,然后理解为理所当然,那个中滋味,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帝君叹了口气,对伤狂身后早已恭候半天的宫侍说道:“送无伤臣回去罢。” 伤狂的蓝眸闪烁了一下,旋即温柔地笑了,“臣妾告退。” 听到那一声“妾” ,帝君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然而不等他说什么,伤狂就已经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 他终是没叫住伤狂。 说的越多,只怕两个人离得就越远了。 正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币元用手巾擦着额间的细汗就一路顶着他那散乱的青丝小跑进来了。 “帝君!伤大人怎么走了?” 币元看到伤狂只是对自己微微点了下头就走了,还以为他和帝君两个人闹了矛盾,这才飞奔似的跑了回来。 哪知道帝君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淡淡地说道:“今天是温嫔侍寝,伤嫔贤良、善解人意,自是按时离去。” 币元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是是是……那,那传温嫔?” 币元也是有些生疏,毕竟入宫十几年也没遇到过要安排侍寝的事,这破天荒头一遭,他还是不大习惯。 帝君也犹豫了,自己这么多年不近炎姮之事,也没想过要。 只有碰到伤儿的时候才偶尔有一种把持不住的冲动。 现在冷不丁的让自己和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的人做,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币元见帝君不语,也不敢多言,默默地静立着。 良久,帝君突然偏头对币元道:“叫东古来。” “东、东太医?” 币元愣了。 莫非帝君有什么隐疾? 不可能不可能,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帝君的小家伙,看起来不像有病啊……“嗯,叫他来。” 帝君说罢,又想了想,改口说:“或者……或者他不用来,你就跟他说让他调点香料,说侍寝用。你捎来就好。” “啊?” 币元愣了。 那种东西,自己怎么好意思要? 而且,自己这水平,拿过来的路上说不定先被催情了! 想到这,他不由一低首,嘟囔道:“我还是叫他自己来吧。臣告退……” “孤还没交代完。” 帝君冷冷地说。 币元立即站住,“还有啥啊?” “先派人传温嫔沐浴,让人送到承欢殿。孤在那里等着。” 说着,帝君便是起身要离开宣文阁。 币元咽了口唾沫,看来帝君今夜真是下定决心要传温嫔了啊……那伤大人……唉,这该死的卦象! “好。” 币元话音未落,就是见到帝君飞身而去的黑影,此后便是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看着西边新升上来的月牙,他叹了口气,“帝君这就三十岁了啊……竟然也没人说给他过个生日,就光为了北国,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能宠幸……” 陪伴了帝君十四年,币元不由竟是有些淡淡地伤感。 而一直停在宣文阁楼边一个角落里的伤狂则是暗暗地眨了眨蓝色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等候他的宫侍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宫侍们互相看了看——这宫里守备森严,无伤臣也对宫里熟悉,他是出不了意外的,再加上他跟帝君是这样绝对忠诚的关系,自然也不怕他会加害帝君——既然如此,他想走走,就走走吧! “是。” 宫侍们行了退礼便是转身走了。 伤狂看着天边微微一笑,“三十岁么,怎么会让你不开心的度过。” 本书来自 第六十九章:生辰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莫名的感动,就想告诉他,我爱他——那么,就去做吧。 品书网 www.vodtW.com人生能冲动几回呢? 东古刚到承欢殿门前,就看到了帝君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如此良辰美景的时候,帝君居然让自己来给他点香,唉,今儿可是七夕啊! “来了。” 帝君淡淡地问。 东古“嗯” 了一声,走进前来,只见他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上面还有些繁复的纹路,看得让人头晕。 “进去点吧。” 帝君随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承欢殿。 “咳,好。” 东古故作一本正经地走进承欢殿。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书案边上放的香炉,立即快步地走了过去。 这香炉上面虽然没有灰尘,可东古刚一掀开就发现这炉子根本没有用过。 不由摸了摸鼻子,偷偷一笑,“帝君真的是个完人啊。” 想着,他打开锦盒,露出一颗颗像纸被揉搓过的样子的绿豆大小的紫色种子。 这是暗香妖姬的果实,可遇不可求的稀贵东西。 这暗香妖姬三年一开花,五年一结果,而且一株妖姬最多只结六个果子。 再加上暗香妖姬它本身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它只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才能生长,一见光就死,月光也不行——所以寻常人家几乎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但贵族人对它就并不陌生。 它如此稀有,功效自然也绝不寻常。 最普遍的功效自然就是暗香妖姬它的果实销魂果闻之可以令人发情了。 要说其他这让人发情的药物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没有副作用的,怕是天下只此一物。 而暗香妖姬最吸引人的地方还不是这个——它最让人渴求的功效还要属它可以让人延年益寿了。 不过呢,这需要暗香妖姬它的叶子自然脱落,而且收取的人必须要在它落地之前用绢丝迅速包裹才可以收集。 这么苛刻的条件,也自然是只有发现它这个功能的神医邪君千下能做到了。 东古轻轻吸了口气,不由得觉得有些飘飘然,旋即他立即轻拍锦盒底部,让最上面一层的销魂果滚落下来,坠到香炉之中。 然后迅速地盖上了锦盒。 完成了这一步之后,他才用一片点着的干叶作为火引丢在了香炉中。 瞬间销魂果被火星点燃,发出“孜孜” 的响声来。 东古感觉自己已经快升仙了,不过好在理智告诉他这是帝君的寝宫。 他立即盖上香炉,从腰间取出事先准备的醒神的药水涂在了人中出。 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不敢停留,匆匆掩上门出了承欢殿。 “帝君。” 他说,“已经点好了。” “嗯。下去吧。” 帝君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那么背对着他说道。 东古也不介意,立即告退走了。 他可是还有约会要赶赴,才没心思计较帝君是不是关注他。 而几乎就是他前脚走,抬着凤鸾床的宫侍们就后脚到了。 已经沐浴干净的安初正在那床上躺着,任他武功盖世,任他机智过人,任他运筹帷幄,此时他也不过是个初闻世事的姮子。 他仍会害羞胆怯,仍会激动期盼,仍会像无数个豆蔻年华的姮子一般幻想着燕尔新婚的场景。 “帝君万年!” 宫侍们显然没想到帝君会在门前站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抬着凤鸾床便是要下跪行礼。 帝君立即说道:“免了,你们退下吧。” “可……” 宫侍们还打算说什么,一旁的币元立即将他们拦下了,说道:“诶,帝君说让你们退下就退下吧。把床放下,慢点,欸对对对,慢慢……” 十二个宫侍们在币元的指挥下将凤鸾床轻轻落稳在地,这才把肩上的托杠放在地上。 要说这凤鸾床是床吧,也不像,因为床腿只有一个拳头那么高,而且四围都没有遮挡的地方。 但要说它是轿子也不尽然,因为什么轿子会这么大? 而且还需要十二个人来抬。 不过这怪东西就是这么个名字,只是历代帝君的妃子们被传召宠幸的时候才偶尔用到它。 “好,走吧。” 币元带着大功告成的宫侍们对帝君行了个退礼便是下去了。 午川好奇地看着远处的花草——因为这个角度真的只能看到这么低的东西——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然正在他忐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腰上一热,一直手就隔着薄薄的浴巾托在了他的腰部。 “帝、帝君……”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帝君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慌张地闪烁着眸子。 “嗯?” 帝君低眉看他,一时间竟是恍惚了。 这张脸和伤狂真的很像,如果现在自己怀里的是他……“我、我是……第一次。” 午川把脸埋在帝君的怀里羞涩的低语道。 帝君一愣,把自己神游的思绪收了回来,冰冷的声音温柔地说道:“别怕。孤会很轻的。” 一听这话,午川的脸上更是红得发烫。 帝君这算是在说情话吗? 他鼻中发出如蚊子一般的“嗯” 声来,便是屏着呼吸,极力压制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心。 可是他实在是太激动了,心激动地直打揪。 他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缓。 帝君抱着他走到承欢殿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愣住了,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这么抱着他,在那木屋门前把他托付给了别人……“帝君?”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的午川不禁睁开眼一看究竟,哪知看到帝君在门前发呆,不由唤道。 帝君看向他,“没什么,孤只是想起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孤第一次遇到你……” “是吗?呵……” 午川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他是何许人,只是稍纵即逝的失落而已。 不管怎么样,帝君都要是他的了,谁还在乎自己是不是安初呢? “嗯。” 应着声,帝君推开了承欢殿的门。 刚一进来,那销魂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让帝君和午川都不禁恍惚了一下。 不过二人都是绝世高手,这样的迷香他们几乎本能的就会运功抵挡。 但是帝君没有这么做,毕竟这香就是他故意点的。 而至于午川为何也没这么做,还是基于刚一进门的那个瞬间——他刚察觉到这屋里点了迷香的时候。 他第一反应是惊讶,惊讶这里居然会有迷香;第二反应是失落,因为他意识到这是帝君的作为。 而帝君要宠幸自己,居然还需要这样的催化剂,显然是对他没什么感情。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寻常人遇到这迷香,一定会飘飘然的,自己如果运功抵挡了,岂不是让帝君发现了自己这一身武功? 假的,就假的吧。 本来自己也不是真的……这么想着,他就开始暗暗的吸收销魂果的香气,故意让自己变得和常人一样。 渐渐地,他开始失去意识,浑身酥软。 帝君饶是定力非凡,可是在这迷香的催化下,他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刚把午川放在御床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午川那红唇就迎了上来。 他也本能地回应着那热烈的激吻。 午川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因为他放弃了抵抗,完全掩饰了自己的功力,所以他现在就完完全全的是个普通人了。 他对这迷香毫无招架之力,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要眼前的这个男人。 帝君倒还有几分自己的意识,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过这一关,所以他放任自己身体的欲望,半醒半醉地剥开午川的衣裳。 很快两个人就翻云覆雨了。 只是当帝君抱着午川的身子之时,竟下意识地在他耳边呢喃起伤狂的名字。 虽然午川没了意识,但他爱帝君也是一种本能。 当帝君在这种时候叫别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的眸中还是忍不住淌出一滴泪来。 而这时的伤狂就在承欢殿的窗边站着。 他听不到帝君的呢喃,他只能看见窗户上两个人交织缠绵的影儿,只能听见午川愉悦的叫声。 只是他竟没有过多的难受。 因为他灵敏的嗅觉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缕催人发情的香气。 有时候,懂一个人,只需一秒。 他淡淡地笑着,沿着墙垣蹲坐下来。 手上捧着给帝君熬制的安神汤。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伤、伤儿?” 帝君愣住了,他刚从承欢殿出来透气,就感觉到附近有人,这一搜,竟是发现了靠着墙边睡着的伤狂。 一时间他心头百感交集。 “啊,帝君,你出来了?结束了?” 结、结束了? 帝君愣了,脑海中立即浮现起自己刚才和午川在屋里的场景,莫非伤儿他一直在这里? 他生气了吗? “来,我给你熬得汤。” 伤狂笑着站起来要把盛汤的坛子递给帝君。 帝君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未想到伤狂又叫了一声把坛子收了回去,“啊,凉了!” “你在这多久了?” 帝君终于忍不住问道。 自己刚才果然是太投入了吗? 居然都没察觉到窗户外有人……“啊?多久了?” 伤狂着急地抬头看了看月亮,以为自己错过了帝君的生日。 但当他看到仍是偏西的月亮,他惊喜地笑了,“还好还好,还没到子时,你生辰没过去。” 说着,他突然鼓起勇气,窜到帝君跟前咫尺的地方踮起脚尖就是一吻。 帝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伤儿吗? 看着帝君失神的模样,伤狂满意地笑了,诙谐地说:“帝君万年!” 感谢酒醉笑三千给胤修发两元红包。 笑哭,说起来,各位也送些鲜花票票什么的啊。 本书来自 第七十章:笑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活总不是一帆风顺的。品书网 wWw.Vodtw.com有人说——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你怎么了……孤刚才那是点了香,做不到,所以……孤是被那药香……” 帝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他以为伤狂受了刺激。 伤狂不由噗嗤一笑,“帝君你说什么呢。我没事,真的。我就是想给你过生辰。” “生辰?” 帝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自己当初不就是定的在自己生日之时纳妃吗? 竟倒是忘了。 “嗯哪,怎么样,我亲你一下,你开心吗?” 伤狂含蓄地低着头。 帝君看着他,确认了伤狂的神智是清醒的之后,他才说道:“你真的不介意孤刚才……” 伤狂眨了眨眼睛,眼帘微垂地说:“我说不介意是假的。可是谁让你是帝君呢。而且我知道刚才你也不是有心的。我来也不是为了这些事。” “伤儿……” 帝君情不自禁地将伤狂揽入怀中,伤狂却是脱身溜了出来,“汤!” 帝君这才想起伤狂还抱着个罐子,不禁问:“你到底何时来的?汤是凉的,人是睡着的,应该不会是孤一进承欢殿你就来了吧?” 伤狂咬了咬嘴唇,“是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你……” 帝君没往下说。 既然伤狂都不提刚才自己和安初的事,那自己又何必自讨无趣。 “欸,反正帝君都如我料想的那样出来了,伤狂知足了。” 伤狂淡然一笑。 “你怎么知道孤会出来。” 帝君不信伤狂会算卦,故意说道:“如果孤不出来你是不是要睡到明天早上才起来。” “我才没睡,我是小憩。而且我知道帝君有失眠之症,又不愿别人知道,再加上为了让温嫔好好休息,所以你一定会出来。” 伤狂本是得意地说着,然话锋一转,略微失意地看向窗户,“当然。也不排除你今夜得到了他,失眠之症就好了。毕竟你这失眠只是因为牵挂着他。” 帝君一怔。 没错,自己失眠一直都是因为安初。 可如今他已安息在自己怀中,自己为何也是睡不着? “那你既然知道还来。” 帝君不甘心地问道。 他不愿意自己欠伤狂太多。 “我只是赌一把,看你是不是真的解开了心结。” 伤狂一笑,“然后你出来了,证明你没有。” “好啊,你就希望孤失眠啊!” 帝君虽然心里感动,嘴上却没有说。 伤狂笑了笑,“希望你失眠就不给你熬汤了。唉,可惜都凉了。我该算着时间再来的……欸,帝君,你干嘛,别喝!” 帝君见伤狂对着汤嘟囔,也不想他的心意浪费了,二话不说从伤狂手里夺过罐子就是要一饮而尽。 任伤狂抢夺他就是一直往嘴里灌,一滴也不浪费的全咽了。 要说伤狂熬的这药汤真是十分难喝的。 虽然他还特地放了些甘叶来避苦。 “你干嘛喝了,凉!” 眼见帝君要把凉汤喝完,伤狂居然眼眶都急红了。 帝君余光看了他一眼,喝尽了最后一滴汤之后,把罐子放在一旁,伸出手说:“摸孤的手。” 伤狂这才想起来帝君是极寒之体,根本不怕冷。 他大喜大悲地松了口气,然还是没缓过劲来,默默地看着帝君,没有碰他的手。 帝君揽过他,说:“孤不怕凉,你的心意不能白费。” 伤狂感动地一塌糊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夜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孤的生辰,更是你嫁给孤的日子。你在这里,一切就都完美了。” 帝君轻声说着。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平静过。 伤狂欣慰地笑着,紧紧地搂住帝君的腰肢,打了个冷颤。 帝君俯首看他,“冷了?咱们去御书房吧?” 伤狂立即摇了摇头,羞涩道:“我、我怕。我不去。” 帝君不知怎地,嘴角突然扯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伤狂看得惊讶又感动,“帝、帝君……” “怎么?不去就不去,你这是什么表情。” 帝君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举动。 “你,你刚才……” 伤狂仍是停顿在刚才的那一幕中。 帝君是在笑吗? 他居然会笑? ! “怎么了。” 帝君冰冷的声音、僵硬的表情差点让伤狂以为自己刚刚那只是错觉。 “你笑了。” 伤狂终于说出了答案。 “笑?” 帝君愣了,他说自己笑? 可能吗? 伤狂使劲地点着头,“是啊是啊,你笑了,你笑了……” 伤狂紧紧地搂着帝君,认真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真好看。” 帝君被伤狂激动的情绪搅得也是晕头转向,难道自己真的笑了? “帝君?” 正在二人说话之时,只听见承欢殿中传来一阵疲乏地呼唤声。 二人都是一愣——安初醒了! “快进去吧帝君。” 伤狂轻声细语地催促道。 “可是你……” 帝君也是为难了,总不能丢下安初一个人吧? 伤狂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不介意,你去吧,刚好我回去睡觉。” 帝君看着他,确认了他不是假大度之后,这才点点头,“那好,你慢点。孤进去了。” “好。” 说着,伤狂又推了他一把,他才坚定快速地绕进了承欢殿。 午川为了演得逼真,所以醒来之后,任凭身子酸痛无力,他也没有释放功力。 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到窗户外低语的伤狂和帝君。 他只是看不到帝君了,四下张望着。 没等多久,帝君就从正门走了进来,匆匆倒了杯热水就快步穿过正堂、绕过屏风来到窗边,道:“孤在这里。刚才看你睡着了,口干,就去给你倒水了。来。” 说着,帝君坐在午川身边,扶着他虚弱的身子,要喂他喝水。 午川愣了一下,乖乖地抿着杯中的水。 他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谢帝君。” 午川看着帝君穿戴整齐的衣裳,眉头不禁一蹙,“嗯?帝君不睡了吗?” 帝君看向自己的衣服,一愣,旋即解释道:“不是,孤还睡。” 说完,他伸开胳膊,“你帮孤吧。” 午川不由一笑,羞涩点头,“好。” -----“先生!你怎么才回来。” 伤狂刚走到自己的新宫殿无伤宫宫门前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反应了半响,突然叫道:“裴度?” 话音刚落,就见到阴影之中跑来一个人,还不等反应,那人就扑到了他的身上,连连叫道:“先生!先生还记得我啊。” “快松手!我喘不过气了。” 伤狂笑着拍着他。 他这才不舍地松开手,楚楚可怜地看着伤狂,“先生可算回来了,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伤狂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怎么可能,咦?你分到无伤宫来侍奉吗?” 一提到这个,裴度可来了兴致。 眉飞色舞地说:“是啊是啊,大总管当时给无伤宫调配人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我了。多亏了先生啊,我现在也是二等宫侍了。” “是吗?那无伤宫的人岂不是都归你管了。” 伤狂笑着调侃道。 裴度嘻哈一笑,不好意思地搔着头,“也不是,我管不了先生,还得听先生的。” 伤狂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而是向无伤宫走去。 这无伤宫原名叫做毓秀宫,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是距离承欢殿最近的宫殿。 他之前没来过这地方。 只听说这是帝君的姮父居住过的宫殿。 所以他还是挺好奇这宫内的建设的。 “先生找什么呢?” 裴度跟着伤狂,看他东张西望的,还以为他在寻找什么东西。 伤狂摆摆手,“只是看看。” “哦哦……咱们无伤宫的宫侍都抵不住困,回屋睡了。” 裴度在一旁提醒道。 他以为伤狂是在找人,只是因为没看到其他宫侍,所以不大好意思提及。 伤狂点点头,随意地说:“嗯,睡吧,很晚了。” 裴度一愣,感情先生不介意这个啊? 那他在看什么? 这么想着,裴度也不禁随着伤狂的视线看了起来。 然而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什么值得一观的? 看了一会儿,伤狂发现这无伤宫的建设极为简单。 四方的廊子圈出一个院子,有假山有树木,而四边都是房子。 他大致都了然于胸之后,这才问裴度:“我的卧房在哪?” 裴度四下一看,立即指着左边的长廊说:“那边。” “带我去吧。我困了。” 伤狂淡淡地说着。 “好。” 裴度高兴地打了个哈欠。 他也是早就困了,只是自己可是无伤宫的管事的,总要等小主回来才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一会儿便是到了卧房前。 裴度嘻哈地笑了一下,“先生,你进去吧,我就在隔壁的耳室躺着。” “好。” 伤狂对他点了下头,看着他走进飞快地走进耳室,这才盯着自己的房门。 不禁想起当时在学五居的日子,好像一切都还似从前一般。 只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物是人非,这宫里已经不止是帝君和他的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给自己了一个微笑,缓缓地推开卧房的门。 “这是……”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一章:探听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伤狂一只脚踏过门槛,愣愣地站着。 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一进门的屏风上竟是挂着一幅他熟悉又陌生的画。 画布上的那双犀利的、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尽管他总是装作从没见过这双眼睛。 那还是他在学五居的时候画的了。 也不过只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而却像是过了很多年一般。 那天帝君在龙池边突然的到来、离去,自己第一次有意识地去思考对帝君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入画时作出与人有关的画来。 他至今也未在现实中见过这双眼睛——属于帝君,却不是现在的帝君的眼睛。 伤狂匆匆走进屋来,把画布收了下来。 他知道裴度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想让自己看见旧物而忘记这离宫的两个月的痛苦。 他尽量让一切都看起来和从前一样,但是这幅画……对他只有惊愕和恐惧! 他将画布插进了书架边的瓷罐中,这才舒了口气。 他宁愿一辈子也看不到这双眼睛。 缓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自己当时联系作画时明明还作了一幅帝君的画像,这个裴度为何非选这一幅? 这么想着,他开始排箱倒柜地翻动起卷轴来,想要找到自己第一次细观帝君长相的那个夜中飞舞的画像。 那是帝君把自己第一次带自己进宫的场景。 他越回忆就越发想找到那幅画。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翻了两层之后,终于是在第三层的书架上摸到了这幅画卷。 他刚打开一点,就看到了凌乱飞动的青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画。 他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也不急着打开,而是把书案上自己随手放的乱七八糟的卷轴都匆匆摆放回书架,并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书案,这才会心一笑把手中的卷轴放在了书案上。 伤狂吸了口气,玉手往卷轴上一放,很顺地便是打开了画卷。 哪料他刚一打开,就愣住了——这画自己没画完? 他盯着帝君坚挺的鼻梁下空荡荡的留白,反应了一会儿,突然一拍额头——对啊! 自己当时根本没画完这幅画! 因为只想画美好的东西,所以就没有把不会笑的帝君画完! 那天自己不就是因为想要知道帝君是怎么笑的,所以才留意了一下帝君的唇瓣把他气走了吗? 记忆的碎片迅速地在伤狂的头脑中连接,他有些欣喜。 不仅因为他想起了往事的细节,更因为他今天终于可以完成这幅画作了——他可是见过帝君的笑容了啊。 伤狂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碾磨准备动笔。 他很欣慰裴度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在书案上摆了青花瓷的笔架和所有型号的毛笔,屋里也预备了各样的宣纸。 就连桌上壶中的水都还是温热的。 裴度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来,想必这水也是换了几次了吧。 他咬着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如他给帝君熬汤时一般,浑身瞬间冒起了虚汗。 不过他还是笑着把水灌进了腹中。 没什么可怕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他不会让别人看不起他。 在这宫里,他比人任何人都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妃子——忍人所不能忍,攻己所不能克! 放下茶杯,他走到书案前,望着画中那安静深邃的帝君,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先是闭眸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回想着在承欢殿外帝君那一瞬的笑容——“冷了?咱们去御书房吧?” “我、我怕。我不去。” “……” 想着,伤狂自己不禁睁开了眼,皱起眉头,嘟囔道:“伤狂,你当时一定很糗……不然帝君怎么会笑。” 这时他又看到了画中的帝君。 他幻想了一下为这画中人勾勒出一抹微笑后会是什么模样,越想他就越迫不及待的动笔了。 吸了口气,他握笔的手就如行云流水般运走起来。 只是两片唇瓣就花了伤狂半个时辰的时间。 等他彻底完成修饰和着色的事,夜已过半。 他收了笔,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那画中的帝君,高傲却活泼,高贵却近人。 他对于自己再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感觉了……伤狂欣慰地笑了。 -----“欸,好巧啊!” 李玄剑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九清,立即将手中的木棍收到身后,笑着迎上去。 九清对他做了个鬼脸,“大清早你在这干什么呢?” 九清看着李玄剑身后的木棍,这家伙,这个架势分明是在练剑吧? 李玄剑对他伸着舌头摇晃着脑袋,“凭什么告诉你,你在这干什么?早朝还没下你就起来了。” “切,帝君可是我的夫君啊,他都起来忙政,做妻妾的怎么还能睡得着。” 九清人虽不大,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玄剑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说得不错。” 李玄剑点点头,旋即一想,立即皱起眉头嘲笑道:“欸,不对啊,那你起来也该想着给帝君做点什么吃的喝的之类的,你两手空空的往那边去,是要做什么啊?” 九清一愣,这个李玄剑! 哪有一点姮子的模样! “你管我呢!我不理你了。” 说着,九清便是小跑地逃开了。 他确实不是为了帝君,他只是想去找伤狂,他想看看昨夜是不是伤狂被帝君宠幸了。 他身后的宫侍则一一对李玄剑行礼之后,这才跟着追着九清去了。 李玄剑摇摇头,木棍戳着地,笑道:“小家伙,第一天在宫里就找别的妃子玩,还真是放心别人啊……” 不过他也没感慨多久,因为凭直觉他认为伤狂不是坏人。 反倒是那个与伤狂极为相似的安初不像什么好东西。 当然了,这宫里怎么可以凭直觉做事呢。 他笑了笑自己,眼神陡然凌厉,又继续练起剑来。 根据《宫规九卷》的命令,宫里除了带刀侍卫和特别恩赐的人之外,所有人一律不得舞明刀、弄真枪。 不得已他才用这木棍代之。 不过虽然是木棍,也不影响他功力的发挥。 只见他脚掌一点地,整个人瞬间弹射出去,在空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手臂一挥,漫天花叶就随着他而落下,潇洒至极。 “啪啪……” 刚落地的李玄剑回身看去,只见顾文敏两只手还啪啪作响给自己鼓着掌。 “是你啊?” 李玄剑傻乎乎地笑了一下,“怎么早上你们都来这边。” “这可是御花园,咱们都是佳人,为何你能走,我就不行?” 顾文敏白了他一眼,不悦地反问。 李玄剑一愣,感情这是个伪君子啊? 昨天还温柔和善的,今天就暴露本性了? 赖好装两天吧? “你行啊。走吧走吧。同住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什么路不管走啊?自家人,别客气。” 李玄剑装傻充愣地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顾文敏一听这话,打心底里就反感——当初自己进宫之时在储秀阁就和这李玄剑分在一个屋子里,现在做了佳人,没想到居然还是极为巧合的和他分在了一个宫殿里——这让他有一种想撞墙的感觉。 原来李玄剑的尚武轩和顾文敏的复来轩都在叶康宫中。 “谁跟你自家人。” 顾文敏冷哼一声迈步就走。 他身后的宫侍不禁擦了一下额头,这是什么阵仗? 不过不解归不解,必要的礼数他们还是做了的。 行了礼,继续跟着乱转的顾文敏,又只留下一个撇着嘴的李玄剑。 其实他心里定义顾文敏为伪君子可真是冤枉死顾文敏了。 要说这新州啊,本就属于草原地带,人民以游牧为生,天天在天苍苍、野茫茫的世界里策马奔腾,怎么可能是个内向的人? 要怪就怪这一开始就把他俩分到一个屋子里。 这李玄剑一来就表现出一股莽夫的傻劲,那气场令顾文敏根本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性格。 可现在不一样了,又没外人,顾文敏那种被李玄剑压制的气场就瞬间弹了出来。 李玄剑嘟着嘴,一节一节地把手中的木棍折断,咒骂道:“谁好像愿意巴结你,真给自己当宝贝!” 而顾文敏却是已经走远了。 只见顾文敏的陪嫁姮子秋榕匆匆迎着顾文敏走来,“小主。” “嗯,消息怎么样?” 顾文敏看着秋榕,他想知道帝君昨夜到底和谁侍寝。 这关乎到以后的人际脉络和队伍选择,所以不能马虎。 秋榕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说道:“是温嫔。” 顾文敏一愣,旋即点点头,“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看着顾文敏沉思的模样,秋榕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 在宫里不比家里那样可以随便说话——若是自己多言多语,身后的这些宫侍还以为自家主子好欺负,今后不好好侍奉。 “怎么了?说。” 顾文敏自然是懂得秋榕的意思。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避讳地,他索性也不在意秋榕说的话是不是被人探听了去。 秋榕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宫侍们,他们都自觉地低下了头。 秋榕不禁感慨,这就是北禁城宫侍的素质啊——果然不可小觑。 “嗯……据情报得知,昨夜帝君半夜出来和无伤臣单独聊过天。” 秋榕故作偷偷摸摸的模样。 顾文敏眉头不禁一锁——那帝君到底更偏向谁一点? 无伤臣? 本书来自 第七十二章:午杰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为什么每天都是为了别的人忙忙碌碌?过自己的生活就那么难吗? 当所有人都做一样的事,而我就偏偏做别的事,那我就是怪胎吗? 或者说,为什么我一定要在意其他人会不会认为我是另类呢? “所以……小主?” 秋榕试探性地问道。 品书网 www.vOdtw.com顾文敏眯起眼睛,看了看远方仍旧绿油油的松树,突然一拍秋榕的肩膀,“去,给温嫔备份贺礼。” “贺礼?可,咱们拿什么备啊?陪嫁都还在内务府那里,他们检查完大概都要到明天了。” 秋榕说完,顾文敏也是皱起眉头。 是啊,自己手边啥都没有,拿什么送人呢? 四下看了看,顾文敏一摆手,“罢了,把昨天内务府给咱们复来轩分的两匹上好的绸缎给他送去。” “可是小主,您这复来轩都送了,温嫔他那临仙宫会没有吗?” 顾文敏白了秋榕一眼,“你怎么一句中听的话都说不了呢?” 秋榕低下头,不语。 “他有就有,咱送的可是宫里现在最好的东西了。就是个贺礼,表示一下意思。东西差不多就行了。” 顾文敏一摆手,“你带两个人去送吧。” “是。” 应着声,秋榕就要走。 “等等!急什么,还没说完呢。” 顾文敏翻着眼睛望着天飞快地眨动着,顿了一会儿,“送了温嫔,就再把昨天我挑的那只钗送给无伤臣。” 无伤臣? 秋榕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就明白了。 自家主子这是要两边讨好。 “那以什么名头送呢?” 秋榕问道。 顾文敏继续头疼地想着,片时,道:“你看吧。” “……” 听了这话,秋榕差点没吐血。 什么叫自己看? 但看了两眼顾文敏,发现他是认真的,便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应了声,就退下了。 -----“小主。这是林佳人送的布匹。” “放那吧。” “小主,顾佳人派人送了两匹布。” “放那吧。” “小主,乐弗轩那边叫人送了两匹布……” “放……” 午川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对面的长桌上放得一堆除了颜色不一样,材质、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的布匹,他食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发出与他心跳一样无聊的响声来。 “小主……” 午川抬眼看着这个因为能和自己说上话儿而喜滋滋的宫侍,有点不想搭理他,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谄媚的人。 但他现在不是午川,他叫“安初” ,所以他还是温柔地问:“怎么了?” “呃……嘿嘿,您以后一定会深得圣宠的。” 宫侍谄媚地笑着。 午川斜着眼看他,“嗯,你说这个做什么?” 宫侍先是故作委婉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着,看了看四周其他的宫侍,没有作声。 午川以为这人只是在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索性看向一边,“既然没什么禀报的话就下去吧。” “浮华。” 午川对自己身边伫立的宫侍唤道。 午川和伤狂都是没有陪嫁姮子的人。 所以白舜宇就把自己看好的浮华给派到这临仙宫来做掌事。 浮华听午川叫自己,立即躬身待命。 那谄媚的宫侍有些尴尬,“小主我有要事要说的。” 午川却是看了他一眼,没应他的话,继续对浮华说:“中午帝君可能过来用午膳,你让御膳房的人准备着。” 浮华点点头,看了一眼那要谏言的宫侍,便是出去了。 这白舜宇能看重的人,必然是有几分实力的。 最起码,不会在这种场合说什么话。 “你们都出去吧。” 等浮华出去,午川这才对其他伺候的人说道。 “是。” 众人鞠躬行退礼退去。 这可把宫侍置于尴尬之地了——他看着人都散去,有点犹豫,小主到底是不是也让自己离开呢? “你,说罢。” 午川敛了敛衣袖,看着那宫侍。 啊,原来他还是要听自己说话。 这次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他袖中的手一握拳,看了看被其他人关上的门和只剩下他和午川两个人的房子,这才放心地上前一步低语道:“小主,我知道谁对你威胁最大。” 午川几乎就要冷笑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谁?” 午川明知故问,好奇地看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说:“小主不要生气,我要说的这个人,就是您的好朋友——无伤臣!” 午川就要笑了。 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自己最大的障碍就是伤狂? 这个宫侍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胡说什么!” 午川佯作发怒地呵斥道:“不许你如此毁谤本宫的朋友。” 宫侍吓得跪在地上。 不过他太清楚姮子的性子,这做**的,哪有真大度的? 所以他也不急,说道:“小主倒是听我说啊。您这个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听这话,午川倒是真好奇了。 哪里会有人觉得伤狂不是好人? 这宫侍莫非是看出来自己对伤狂的敌意所以故意迎合自己? 看着也不大像啊。 “是吗?” 午川故意不快地说:“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这个朋友到底哪里坏了?” 宫侍一听,这有戏啊! 只要好奇就好了。 “他欺骗小主!” 宫侍义愤填膺地说:“他表面装得和和气气很大度,又是期望后宫和平安定,又是希望小主们之间祥和共荣,可是呢?他却在背后做小动作。” 午川越听越好奇,不禁问,“他做什么小动作了?” 宫侍看向午川的眼睛,气愤道:“小主你不知道,就在昨夜,您和帝君在承欢殿的时候,他就在门外站着。” “什、什么……” 午川愣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半夜醒来之后看不到帝君,莫非? 宫侍继续说:“真的!其他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就咱们宫的人因为忙着伺候帝君所以不知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午川再顾不得什么矜持,瞪着他问道。 “当、当然……” 宫侍惊愕地回答道。 他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主吃起醋来会如此凶悍。 “可是帝君怎么会知道他在外面等着?” 午川越想越不对。 难道他们根本就约好了? 所以帝君才用那催情的秘药? “这还用想吗?帝君昨天一直和无伤臣在宣文阁里,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安排?当时都快子时了,如果不是约定好的,他们怎么可能见到?” “他明知帝君那个卦象就是必须要先和您……所以他故意顺水推舟,让帝君先宠幸您,还落了个大度的好名声。自己就在外面等着你们结束了,然后再……” “够了!” 午川愤怒地打断了宫侍眉飞色舞的讲述。 宫侍吓了一跳,赶紧闭嘴不敢说了。 午川攥紧了拳头,平复下心情,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这个宫侍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伤狂那样的人可能会故意和帝君约好吗? 怎么不会? 也许他也是表面上装清高的人……午川的内心挣扎着,其实他没有恨过伤狂,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和伤狂做朋友——因为他是那么圣洁、高贵,而自己只是一个在阴影里仰望他的小虾米。 但如果他真的如此邪恶,故意在帝君面前演一出戏……“你确定昨夜无伤臣他真的在承欢殿外?” 午川紧紧地盯着宫侍。 宫侍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到从午川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有些莫名的恐惧。 “是、是的。” 宫侍躲开午川的眼神。 午川吸了口气,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侍一愣,旋即乐了——自己这怕是要出人头地了。 他立即报上名字,“我叫午杰。” 一听这名字,午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仔细打量起宫侍,只见那宫侍长得极为普通,甚至还有几分丑态。 他竟是有些心慌,立即躲开眼神,心虚地问:“你说你叫……午杰?” 午杰以为是小主没听清楚,立即点点头,继续笑道:“是啊,我叫午杰。”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午川更加心虚地看着一旁。 午杰心里也有些发怵,怎么这是要查户口? 欸,也对,毕竟要让自己当他的心腹,了解了解家庭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午杰就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我家里人都死光了。” “死、死光了?” 午川心里有些放松。 午杰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嗯,姮父炎父早就死了,我那个哥哥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就突然没了。” “突然没了?” 午川又紧张起来。 午杰耸耸肩,“嗯,听别人说他让人打死了。反正我没见到。” “那你自己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午川不留痕迹地哽咽了一下,匆匆问道。 “这有什么,不妨和小主说句实话,进宫之前我一直偷鸡摸狗,后来送进去改造,然后服兵役,就入宫了。” 午杰轻描淡写地说着。 午川心里有一丝淡淡地内疚,不过他在外流落这么多年,早已麻木没什么感情了,对这个弟弟也几乎早就忘记了。 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他装作高高在上的模样,冷冷地问他:“那你就不想你哥哥?” 午杰冷笑一声,“他啊,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没对我好过,想他做什么。” “哦……” 午川本还有一丝内疚,然现在竟是一点也没有了。 他笑道:“那我让你做件事,你敢吗?” 午杰看见午川那蓝眼睛里闪过的狠辣,他犹豫了一下——莫非自己跟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子? “敢吗?” 午川又激将一般地问道。 午杰一咬牙,出人头地就看这一回了! 死就死吧——“敢。小主吩咐吧。”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三章:嫉妒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生匆匆,不知为了什么而忙。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谁都可以影响我们的心,谁也可以左右我们的看见。 一切都那么悲哀。 “什么啊?居然宠幸的不是你?” 九清失望地叫道。 “那又怎么了。” 伤狂温柔地笑着,给九清递了一杯水,“日子还长呢,谁都一样。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 “哦。” 九清乖乖地点点头,旋即又叫道:“欸,伤哥哥,林继德到底怎么死的啊?” 一听见林继德这三个字,伤狂的蓝眸瞬间暗淡了几分,“我不知道……” 九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反正我相信你……” “恩。” 伤狂笑着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伤狂叹气般笑道:“只是苦了辛昀。继德好歹陪了他这么多年,突然走了……” 九清也是低下了头。 截止到今天,他入宫也不过三天多。 让他感觉人不错的,也就伤狂和夜辛昀了。 现在夜辛昀身边最信任的人死了,谁都不会好受。 “先生,顾佳人派人送来一支金钗。” 裴度匆匆进来笑着高呼道。 “送礼?” 伤狂愣了。 自己又没被宠幸,送礼也送不到自己这来吧? “对……” 裴度话才刚出头,又一个宫侍端着锦盒跑了进来,“小主,夜佳人送来一支金钗。” “这怎么回事?” 伤狂看了看九清,又看向裴度和宫侍,他有些纳闷。 裴度咧嘴一笑,“他们这是巴结您呢。” 伤狂更是不解地望着他。 “欸,这宫里都传遍了,都知道昨夜您和帝君的事了。” 裴度不加掩饰地笑着。 九清急了,歪着脑袋看着伤狂,“什么情况?伤哥哥不是说昨夜帝君没有宠幸你吗?” 伤狂愣了。 自己和帝君? 就那么短暂的见面也会被人发现? 呵,当然了。 在皇宫里怎么可能会有秘密? “是没有召我。” 伤狂低敛了眉梢,笑道:“我自己在承欢殿外等着的,然后遇到帝君。” “那没召你你去承欢殿干嘛?” 九清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感觉伤狂欺骗了他。 “……” 伤狂看着九清,他嗅到一丝不友好的气息。 他突然想到小时候在冷宫里和丽妃生活的一些片段。 那些日子,她总是在夜半无人的时候,一边缝着东西一边独自念叨着过去的事情。 讲的最多的就是她和自己的母妃(贤妃)本是要好的表姐妹,一同嫁入东宫,做了太子——自己的父皇的妾室。 起初都还好,但慢慢地因为各样的误解和真实的嫉妒,两个人就变得貌合神离了。 后来甚至连话也不再说了。 曾经的好姐妹变成宫里最陌生的人。 还有另一件事也说的格外的多,就是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云絮晴的事。 母亲是她的陪嫁丫头,吃住都在一起,感情也自然是有的。 可后来她发现父皇喜欢母亲,她就有些反感。 但因为母亲是个温柔忠诚的人,她终究没把母亲怎么着。 最后甚至把母亲嫁给父皇。 但虽然嘴上不说,她还是暗暗地嫉妒着、羡慕着母亲。 其实丽妃是个好女人,只可惜父皇从没有认真留意过她。 “九儿,你动怒了。” 伤狂淡淡地说道。 九清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恶,他慌张地避开视线不看伤狂。 匆匆起身,“我、我没有。我还有事,宫里都还没收拾,我先走了。” 伤狂没有拦他,看着他近乎病态地走出屋门,知道他已俨然是一个大人了。 这样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精通世事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长大真的对他好吗? 自己又能解释什么呢? 昨天的事,自己确实自私了……伤害了午川,也伤害了那些相信自己的朋友。 为什么自己打算隐瞒昨夜的事呢? 明明宫里不可能藏住事情,自己怎么还天真地想要把它埋进心里呢? “小主?” 九清的陪嫁姮子履霜追上九清的步伐,唤道。 “别、别说话……” 九清吸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平日里讨厌的那些官场上人的嘴脸似乎都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 不过才真正进宫第一天而已!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本性? “……” 履霜担心地看着九清。 刚才他一直在外边等候,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何事,只见九清踉踉跄跄地跑出来。 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只好把宫侍们遣回宫里去,自己默默地在一边跟着九清走着。 九清走着走着,突然就跪在地上哭了。 “小主!” 履霜立即上前扶住他的肩头,他趁势就埋首在履霜的怀里痛哭流涕,低声喊着:“我怎么那么坏!” 履霜意外地看着九清,他从没见过九清哭得如此伤心,他轻轻地拍打着九清的背。 在他看来,九清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 他温柔地说:“小主是个好孩子,哪里会坏。” “不是的……我就是坏!我嫉妒伤哥哥!我刚才居然想杀了他。” 九清放肆地哭着。 他刚才真的起了杀心,而伤狂却只说他动怒了。 以他对伤狂的了解,杀气和怒气——伤狂一定可以分辨。 “怎么会……” 履霜有些意外,“小主不是很期待伤大人和帝君可以终成眷属吗?何谈嫉妒?” 一听这话,九清更加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他使劲地摇着头,“我也以为是的……没想到我连自己都骗。” “到底怎么了?” 履霜实在按耐不住心中地激动,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九清哭着说:“伤哥哥骗我,他说自己昨天没有被帝君宠幸,可是别的宫的人都知道他昨夜去了承欢殿。只有我不知道。” “什么?怎么可能?” 履霜一时立即把心偏向了九清。 “他故意瞒着小主吗?” 九清摇摇头,抽泣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是……但不管怎么样,他没告诉我,我就很生气。” “那也不能算小主坏啊。而且本来朋友之间就还坦诚的,他这样,生个气怎么了。” 履霜抚摸着九清的脑袋。 九清一听,揉揉眼睛,“是吗?他欺骗我在先,我生气也理所应当。” 九清没有底气地说着。 “恩,所以小主别生气了。更别难过了。这很正常的。不然你也学别人送礼给他,让他别记恨你。” 履霜劝道。 “送礼吗……” 九清吸溜着鼻子。 履霜点点头。 继续说到:“对啊,昨天内务府发的东西里咱们了可以挑个什么送给他。” “好,听你的……” -----庄严威武的朝堂之上,帝君刚离开龙椅,百官便是由跪改站,恭候着帝君的离去。 帝君一步一步地离开宣政殿,步态轻盈,有心人可以看出来帝君是兴奋的。 昨天伤狂为自己做的种种,他皆是历历在目、意犹未尽。 “帝君,中午去哪个宫里用膳?” 币元犹豫地问道。 因为按照规矩,中午本来应该去温嫔那里用膳,以抚慰初经世事的妃子。 可看帝君这模样,怕是只想去无伤宫见伤大人了吧。 只见帝君果然迟疑了一下,眨动了一下眸子,轻声道:“临仙宫。今夜去无伤宫。” “恩,好。” 币元吐了一下舌头,立即躬身退了回来,转而对身后的人喊到:“摆驾临仙宫——” 走在路上,帝君四面的乱看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似乎他一点也不着急着去见温嫔。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远处有几个宫侍在窃窃私语地议论。 他闲来无事,暗暗地运功到耳朵上,想要窃听宫侍们的闲谈。 这不听还好,一听——帝君可是气得差点要杀了他们——“欸,你们知道昨天帝君都干了啥事吗?” “什么?” “欸,他宠幸了温嫔!” “切……那又怎么了。那温嫔不是帝君卦象上的人吗。” “是啊,所以说这不是真爱。都是卦象的指引。” “那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还能是什么?” “说你傻你还笨起来了!重点是帝君宠幸温嫔就宠幸呗,可他偏偏还在承欢殿外召见了伤大人。” “伤大人?伤嫔吗?” “还能是谁,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怎么说啊……我看伤大人挺好的。之前他还对我笑过的。” “那怎么了!你这个白痴,他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呢!南宫佳人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今天早上也都是哭着跑出来的。” “是、是吗?” “那当然了。而且之前内务府不是还抓过他一次,说他好像杀了人。” “啊!这么严重!” “是啊。无伤臣太会掩饰了,欺骗了我们……” “帝君?” 币元看帝君似乎走偏了,咽了口唾沫提醒道。 帝君回过神偏头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赶紧拐了回去,指着远处的宫侍说道:“币元,去把那几个宫侍送到内务府去,让他们反省反省。” “他们?他们怎么了?” 币元好奇地看着。 毕竟他什么也没听见。 帝君摇摇头,“他们没怎么,就是需要干点活。孤看他们大概都是闲的。” “呃……好。” 太困了。 今天去看电影忘码字了……估计这一章有点糙。 对不住了本书来自 第七十四章:死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生就是各种各样的变化。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意料之内的,意料之外的——都没有定数。 我欲为燕,然天不愿。 “陈兵五千。” “你再说一遍。” 龙椅上的墨皇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回来报信的人。 那人咽了口唾沫。 不管再汇报多少遍,他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他笑着说:“皇上!这真的是。那个北国丞相就是这么说的,如果帮助他稳住丞相的位置,他可以让咱们在北禁城陈兵五千。还会把储君给咱们送回来。” “这么便宜的事?” 墨皇已经是鲐背之年的人,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更何况这种谎话连小孩子都不会信,他歌轩这天下第一聪明人居然会说这么差的谎话? “对啊。” 那人继续兴奋着,“起初使臣大人也不相信,可是根据这几日在北国朝廷之上的打听,貌似那个歌轩真的不太受百官喜欢。” 墨皇沉思着。 他在想,歌轩提出的这个条件,到底能令自己损失什么。 似乎无论从哪里看,对自己都是有益的。 可是歌轩傻吗? 他会一点便宜都不占? 不,自己不是帮他坐上丞相之位吗? “嗯……再等等。反正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储君。” 墨皇直言不讳地说道。 “可是万一他被逼急了反悔了怎么办?” 报信的人担心地问。 墨皇冷笑了一下,“他如果反悔,就说明他不是真的需要大天的支持。那他的这些话就都是骗人的。” “哦……” 报信的人点点头,不过旋即又是困惑地望着墨皇,“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那朕不理他,他就该再加条件了。” -----午川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玉盘珍馐,两只蓝眼睛几乎瞪得快滴出水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从进了宫,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哪怕帝君是从宣政殿爬过来也该到自己这临仙宫了,更何况帝君的步伐较一般人还快那么多。 他有些等不及了,难道帝君去了无伤宫? “来人。” 午川等不及了,喝道。 浮华匆匆进来,“小主?” 午川略微生气地说:“把饭撤下去吧。” “可是帝君……” “他不会来了。” 午川失落地呢喃着。 哪知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声音就钻入了他的耳中,“谁说的?” “帝君!” 午川兴奋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恨不得一把扑到帝君身上。 可是他是何许人,立即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行了一个礼。 不过这一屈膝,腰部突然传来如撕裂般的痛令他不禁一个失措,两条腿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帝君立即扶住了他,“怎么了?是不是昨夜……” 浮华一听这话,立即自觉回避。 午川面上一红,忍痛一笑,“没、没有。” 饶是他装得如此轻松,可他额头上的密汗还是出卖了他。 帝君强势地抱起他,“身子不舒服就坐到床上。什么事交给宫侍们做就好了。” 说着,帝君把午川放在床上,掏出丝绢来给他擦汗。 午川愣愣地看着帝君,一时间看入了迷。 “怎么了?不舒服?” 帝君担心地看着他。 如果说对安初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一定是假的。 午川含着笑摇摇头,本是要说些“没事” 之类的话,可那泪水却如决堤的河水般倾流而下。 帝君吓到了,以为他是痛得,立即问:“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来?” “不用,我……我没事,我就太感动……” 午川笑着哭着,摸着眼泪。 他虽然一直幻想着和帝君这样的相处,可是他总是很快地就告诉自己——那不可能! “感动?” 帝君愣了。 “嗯……我没想到我可以被帝君如此的爱怜。午……安初何德何能。” 午川擦着幸福的泪水,可还是哭得一塌糊涂。 帝君冰冷的心突然升起一团渴望怜爱的冲动,他不由自主地搂住午川,小心翼翼地说:“你是未来的帝后,来日方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那些痛苦、患难,从今天开始不再跟着你了。” 午川彻底忍不住了,他埋首在帝君怀中痛哭流涕,拼命地点着头。 帝君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沉默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只是当他是伤狂的影子,也不能把他当作小时候的那个孩子——他已经是大人了。 他也是个需要呵护、怜爱的姮子。 -----伤狂坐在假山上,夜色披在他的肩头,他自然地望着天边的月亮。 裴度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美丽绝伦的脸庞。 旋即又叹了口气,说道:“帝君今夜不来了。” 伤狂望着月亮的眸子不自然地闪动了一下,但也只是闪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先生……” 伤狂没有回应他。 他担心地就要爬上假山,伤狂这才看向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想一个人坐会儿。你回去歇息吧。” 裴度僵硬着向上爬的姿势,为难地看着他,“先生,帝君他……” “我没事。帝王家,我懂。” 伤狂吸了口气,对裴度露出一个让人痴迷的微笑,“回去吧。” 裴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站好,“那好吧,我走了。” 看着裴度离去的背影,伤狂幽幽地眨了下眼睛,又望向天边的月亮。 第一夜,帝君没来——为了北国! 第二夜,帝君没来——为了什么? 伤狂蜷缩了身子,若不是他穿着一袭白衣,倒真仿佛是和假山融为一体了。 微风袭过他冰凉的脊背,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愣了一下,指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被击中的地方,是水……“下雨了吗?” 他惊恐地看向天边。 可是此时月明星稀的,哪里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刚打算起身,一盆水便是从他身后泼了过来。 他身子一颤,整个人就从假山上滚落下来。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时假山后的一个黑影缓缓地走出来,他亮出手中反光的锋利小刃,黑夜中那双狡黠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狠辣。 “呃!” 只听见伤狂一声闷叫,嘴角就溢出血来。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一下,拔出刀,看了看无人的院宇,这才踮着脚尖飞快地跑了。 -----“这个老不死的大天皇上。” 歌轩一拍书案,“老油条,还跟我玩博弈!” 凰龙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腰,轻佻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也不理他?” 歌轩看着凰龙,“我哪敢啊。人家这摆明了没把墨尘砚当回事儿,我还拿着这张牌威胁谁啊。” “欸,说来也奇怪。他们大天不就这一个皇储?怎么着墨皇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凰龙看着歌轩,希望这个聪明的脑袋能给他一个通俗易懂的答案。 歌轩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一般这情况只有两个——一是他还有一个孩子,二是这个墨尘砚不是他的孩子。” “啧,没有第三种了吗?你说的这两个都不大可能欸。” 凰龙望向房梁,“难道他打算让他女儿继位?”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大天历史上还没有过女皇。” 想了想,歌轩摆摆手,“算了算了,管他呢。他那边没动静,就说明他是想看咱们这边是不是真的需要他。也就是还稍稍在乎一下墨尘砚吧。” “人家那哪里是在乎墨尘砚,根本是在乎陈兵的事。” 凰龙嗔了他一眼,“你可小心着。这事帝君还不知道,动静大了怕是保不住你的小命!” 歌轩点点头,“我知道。没事没事,你放心吧。欸,说起来好久没去看墨尘砚了,不知道是不是死里面了。” “你就不会说点吉利的。” “诶呀,吉利的就是……良辰美景,应是美人在卧。这位姮子?” 凰龙斜眼看着歌轩,旋即妩媚地笑了,搂住他,被他抱起向床边行去。 -----“丞相!丞相!” 琦原拍打着门,急促地叫着。 久久,凰龙才眯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慵懒地问:“吵什么,大清早的。” “丞相他……” 琦原探头想看看屋里的情况,却是遭到了凰龙的阻挡,“看什么。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你也知道你家丞相他有嗜睡的毛病。” 琦原摇摇头,着急地看着凰龙,“不是的,宫里出大事了。丞相必须要去。” “什么事。” 凰龙看琦原的申请,似乎真是火烧眉毛了,这才微微正经地问道。 “无伤臣死了。” 琦原连拍手带跺脚地说道。 凰龙一听,心里“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抓住琦原的小臂,问道:“你说什么?无伤臣死了?” 琦原脸色苍白,“是!无伤臣死了!这可是举国哀恸的大事啊!何况他还是丞相四奶奶唯一的儿子。” “怎么会死了……” 凰龙呢喃着。 这也太快了。 进宫不过才几日? 居然死了? “凰龙大人……叫丞相起来吧!” 琦原恳求道。 “不是我想叫就能叫起来的。他的病又严重了……” 凰龙看了一眼屋里熟睡的人儿,叹了口气。 琦原也是借着缝隙担忧地看去,“您是说丞相他……” 本书来自 第七十五章:忠狗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品书网 www.vodtw.com不是它变得黑暗了,而是我们的认知变得邪恶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方是否穿着衣服,我都没有想过他(她)是不是个低俗的人。 “嗯。他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担心……” 凰龙摇摇头,“算了,这是要紧事,你去拿药来吧。” “我都备好了。” 琦原从腰间缓缓地掏出一个玉瓶,犹犹豫豫地看着凰龙,不知道该不该给他。 但凰龙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果决地把玉瓶拿了过来,退身转回屋里去了。 他在歌轩旁边站了一会儿,终于狠下心,从玉瓶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放进了歌轩的嘴里。 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以血喂之。 琦原也是第一次看到凰龙给歌轩喂药。 他以为这药只要吃进去就好了,没想到还需要用血做药引。 他也是这时才想起来以前在凰龙的手上看见过几道疤痕,当时还不知道他一个富家公子怎么会受这样的伤,现在想来,一切都能解释了。 “龙儿……你?怎么又……” 歌轩看着凰龙手上流淌的血,一面心疼地给凰龙包扎,一面惊讶地问:“又出什么事了?” 凰龙脱开他的手,“我自己来。你快进宫。无伤臣殁了。” “什么?” 歌轩包扎的手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凰龙对他认真的点点头。 他这才看到门口慌张焦急的琦原。 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梳理着自己这一秒中接受到的信息。 无伤臣死了? 怎么可能? 谁要害他? 不可能是绑架他的那些人,因为这样毫无意义……但那会是谁? 歌轩匆匆蹬上鞋子取过外衣就对琦原说:“备车!马上去宫里。召集百官……” “早朝还没散呢。这事是无伤宫里的掌事先通知到您这里的,帝君还不知道。” 琦原解释道。 歌轩这才注意到才露了个头的太阳。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飞快地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无伤臣的死怕会引起宫中的恐慌,说不定会让整个北禁城都人心惶惶。 因为历代帝君的无伤臣若是被刺杀,那帝君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 歌轩眨着眼睛,“你先去备车。我好好想想……” 琦原匆匆地点点头就往外跑去备车。 凰龙叹了口气,从他背后搂住他,“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国、北国……” “没事的。” 歌轩拍着凰龙的手背,“一切都会明朗起来的。” “怎么会死了呢……” 凰龙仍是幽幽地说着。 歌轩也有几分惆怅。 他见过伤狂,那样清纯明澈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 “别想了。进了宫一切就都清楚了。你在休息会儿,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来告诉你的。” 歌轩转过来拍了拍凰龙的背,脱开身子就走了。 凰龙独自站着,看向天边那仍模糊的朝阳。 不知为何,竟是有几分心慌,难道北国真有大劫吗? -----“……鸳鸯坪一带水位上涨,平州知州想安排百姓先撤到……” “帝君!” 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这一声高呼是有何人发出。 正在汇报国事的官员也是循声看去。 只是那声源还没出现在殿前。 帝君眯起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他心中猜测的这个人是不会来的。 然而正在帝君否决自己心中的答案之时,一袭儒衣――书生模样的歌轩便是腾空落在了殿前。 他几乎是仓皇地跑进殿中,径直跪在了地上,一脸哀痛。 “怎么了……” 帝君没见过歌轩如此失态,也不知他是装给大臣看的,还是真的如此难过。 “还请百官退下!” 歌轩红了眼眶,不怒自威地对身后的百官似命令似恳求的说道。 百官看了一眼帝君。 有的人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来。 但帝君知道,歌轩这个人虽然平日没什么礼数,但绝对分得清楚场合,知道分寸。 他对币元点了下头,币元会意地高呼,“百官暂退――” “什么事啊,居然还要我们回避……” “就是,谁不都是帝君的臣子。” “真有什么紧急之事我们听不得吗?” “就怕根本不是什么事,只是有的人哗众取宠罢了。” “……” 虽然百官议论纷纷,但帝君君命已发,他们还是退了出去。 币元也遣散了宫侍,关上了殿门,静候在门外看着百官。 偌大的宣政殿只剩下帝君和歌轩两个人。 帝君看着他,“怎么回事。” 歌轩收敛了自己那极为哀恸的表情,但还是带着几分难过。 犹豫地看着帝君,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帝君这个消息。 “说。” 帝君冰冷地声音充满了对歌轩的纵容。 他其实一点也不着急,这些文武百官平日里就会给他找气受,在外面站着也好。 只是他并非圣人,也有七情六欲。 他好奇到底是何事会让歌轩如此仓皇。 他发现歌轩眼里的悲伤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但歌轩眼中的焦急之色丝毫不逊于他刚出现在殿前之时的模样。 见帝君在龙椅之上等候着他开口,他终于磕了一个响头把脸埋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无伤宫传来消息――伤嫔殁了。” 短短的四个字,竟是让帝君脑中发出一声嗡鸣,他仿佛再也听不见这世界上的声音了。 “你、你说什么。” 帝君艰难地碰撞着唇瓣,发出那连他都听不大清楚的沙哑声音。 可是歌轩还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自问如果凰龙死了,他不会比帝君现在的模样好看到哪里去。 “伤嫔、无伤臣……殁了。” 歌轩再次重复着这个让他也是心揪的消息。 帝君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信,七夕的夜里他还在自己跟前活蹦乱跳的,这才一天没见――他不信! “我不信。” 帝君匆匆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就要从侧门出去。 歌轩立即拉着他,“帝君,你要冷静。百官还在外面站着,我们得瞒着这个消息。” 帝君看着他,一把将他甩开,“你说什么!他可是孤……” 帝君没再往下说下去。 他这辈子大概也没有这样难受过――好像一个果核卡在喉咙中,又想一团火被自己活生生吞下,顺着食道涌入腹中,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歌轩眼眶也是红了,他知道帝君有多么渴望拥有一个无伤臣,更知道帝君有多么爱伤狂。 他与帝君相识相交这么多年,他自然希望帝君幸福。 只是这消息帝君早晚得知道。 而自己却不知何时醒来何时躺卧。 歌轩本是打算先去无伤宫看看情况,但途中他却是觉得自己有些精力不佳,唯恐自己睡熟了,没能赶上和帝君说话,让事态变得严重。 他这才来宣政殿半真半假的演了这么一出。 “帝君,节哀。” 歌轩哽咽着说道。 帝君闭着眸子吸了口气,伤狂死了? 老天,你开什么玩笑? 帝君不信。 他不相信伤狂会死。 但歌轩会骗自己吗? 这话会是空穴来风吗?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是自杀? “你,你快去无伤宫看看。是他杀还是自杀。” 帝君几乎想要杀了自己。 歌轩一愣,他从没想过无伤臣之死会是他自杀,此时一听帝君这么说,再看帝君的神情――怕是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快去。” 帝君又催促道。 歌轩点点头,打开殿门便是飞身而去。 百官一头雾水的看着歌轩离去的身影,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帝君……” 百官匆匆走进来,看见帝君若无其事地坐在龙椅上,和方才并无什么区别,他们这才放下了心,安静站好。 只是币元注意到帝君的一只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之上――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举动。 他记得帝君说过,上朝之时,百官皆是站着,他如果坐着还扶靠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不是个明君。 但现在――帝君居然……难道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继续刚才说的。鸳鸯坪水位之事。” 帝君随意地说着。 只是他越随意越自然,币元的心越沉闷。 而另一边飞去无伤宫的歌轩在空中疾驰着。 突然,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的身子就像滚落的石块儿,重重地落在了草地上。 只是竟然如此的冲击都没能惊醒他,如果凰龙看到了,只怕会哭着答应马上嫁给他。 -----“怎么回来了?事办成了?” 午川慵懒地坐起身子,看着床边跪着的午杰,随意地问道。 午杰狡黠的笑了一下,“当然了。无伤宫里的宫侍都不怎么用心,我稍微费了点功夫就溜进去了。本来以为还得呆几天才有得手的机会,却没想到帝君昨夜没来无伤宫。” “唉,早知道帝君根本没有那么爱他,我也不必这么着急的让他下去了。” 午川得意地笑着,他在午杰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因为他已经摸清了午杰的性子――跟狗一样,巴结人却也忠诚主子――伤狂就是他忠于自己的军令状! 现在他杀了人,只有抱着自己这颗树才有活着的机会。 说起来,复活节快到了……有木有人猜猜剧情。 本书来自 第七十六章:颤动 - 夫君在北 - 胤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非文章千古,乃人心千古。 “嘿,小主好大度。” 午杰巴结地笑着。 午川瞥了他一眼,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说:“以后你也是这临仙宫里的掌事了,你跟浮华两个人一并打理。” “什、什么……” 午杰先是一愣,旋即兴奋地咧开嘴,叩拜在地上,“多谢小主!” 他以为办成这件事最多就只是小主身边的红人,可以从四等宫侍升到三等,但没想到自己竟是摇身一变,居然当了一等的掌事宫侍。 毕竟他实在没感觉到刺杀无伤臣是个多么难的事。 “行了,下去吧。留意着无伤宫那边的动静,本宫倒是要看看帝君会是什么表情。” 午川掩着嘴笑道。 “好嘞。” 午杰欣喜地领了命令就退身出去了。 他那平时畏手畏脚的模样也是在出门的一刹那全都消失了――只见他昂着头,从每一个宫侍面前仰着下巴行过,威风凛凛。 浮华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停在浮华身边,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之色,鼻中轻哼了一声。 浮华身边的二等宫侍杜艾立即指着他鼻子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四等宫侍看到掌事大人居然还不行礼!” “啪!” 清亮的耳光声吸引来在场的所有宫侍。 众人纷纷停下自己手中或扫或擦的动作,向浮华这边看来。 只见杜艾捂着火红的左脸,震惊、愤怒地看着午杰。 “你大胆!” “啪!” “够了!” 浮华终于对午杰又扇了杜艾一耳光的猖狂举动忍无可忍,出言喝道。 午杰也不害怕,扫了一眼身边要看好戏的宫侍,对浮华冷哼一声,“怎么了?我一个掌事――管教管教这不守规矩、僭越礼数的下等宫侍都不行了?” “你说什么?” 浮华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午杰满意地笑了,“我说,我现在也是掌事了。临仙宫的掌事!和你平起平坐,怎么?不行啊?” “这不可能!” 杜艾立即尖叫道。 “不信?可以问小主去啊!” 午杰冷傲地扫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皆是有些惊恐――真的假的? 这种人? 居然当掌事?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怀疑、震惊之中的时候,一个模样机灵的四等宫侍就丢了手里的扫把,出人意料地跳了出来跪在午杰跟前,俯伏下拜,高呼:“拜见掌事大人。” 午杰显然也是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就反应过来,有些飘飘然了。 他仰着下巴故作随意地说:“嗯,到有几分机灵劲。叫什么名字?” 宫里因为害怕宫侍们结党营私,所以妃嫔们宫里分到的宫侍之间大多没有见过面,互不认识。 所以午杰才会有此一问。 这宫侍仰观午杰之鼻息,谄媚地笑道:“我叫民隆。” “民隆……” 午杰点着头,口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暗暗地查看着一言不发的浮华是什么反应。 但令他失望的是浮华根本没有多跟他说什么,只是道了声“恭喜” 就带着其他宫侍继续做活去了。 他生气地看着浮华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对着他咬一口。 但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自己在这宫里没什么民心,而且还有小主交代的事,他不敢耽延。 “哼,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地下求我。” 嘟囔着,他就是要走。 谁知道他步子迈开还没移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他低头看去,这才想起来这个叫民隆的宫侍。 “大人你去哪?” 民隆兴奋地问着。 午杰撇撇嘴,“关你什么事。起来。” 说着,他就踢开民隆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却突然站住。 回身看着垂头丧气的准备继续回去扫地的民隆,开口叫住了他,“民隆!” 民隆一听午杰叫他,立即扑过去跪下,“大人有何吩咐。” 午杰受宠若惊地退了一步,旋即咳了一声,说:“没啥吩咐。从今天开始这些活你都不用干了。你就给我当个辅事吧。” “辅事?” 民隆激动地差点没趴在地上。 辅事可是二等宫侍啊! “是啊。小主还特地交代了我些事,我现在要去处理。你就先去我房里收拾收拾吧。” 午杰扫过其他宫侍的脸,“让这些人慢慢干活。” 民隆拼命地点着头,“好啊好!” 午杰感觉自己一下子虚荣心爆棚,满意地转身离开了临仙宫。 -----悠远深长地钟声响起,帝君几乎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去。 币元愣了一下,不过旋即飞快地高呼“退朝” ,以免百官多想议论。 待百官退去,币元这才从偏门跑了出去。 一堆宫侍跟在币元的后面追着。 可帝君上哪去了? 币元跑累了,双手撑着腰喘着气,看着空荡荡的四周,气喘吁吁地对身后的宫侍说:“分头找帝君,不过不要惊动其他宫的人。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丢了个牌子。” 这些跟着币元的宫侍都是币元悉心**的,自然是十分有颜色,知道事情轻重。 领了命,便毫不耽延地分头去找帝君了。 币元看着四通八达的路,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帝君这么着急能干什么去呢? 丞相跟他说了什么? 币元就那么站着,想着。 突然,他想到了伤狂。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诶哟,我居然忘了伤大人!如果有什么紧急国事,帝君一定会找他最信任的人先说啊!” 这么想着,他立即向无伤宫跑去。 -----“伤儿!伤儿!” 帝君刚一进无伤宫就着急地呼喊着。 他的心几乎在滴血。 “帝君?帝君!” 裴度一看见帝君,那止住的泪又瞬间流了下来。 帝君看到裴度这幅神情,心里更加慌张了,他焦急地问:“你家先生在哪里?” “你昨夜怎么不来……你如果来了,先生他也不会……” 裴度哭着埋怨着。 可是这事能全怪帝君吗?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帝君? 不想活命了吗? 但帝君听了这话,却是又一阵心揪,哽咽着问:“他人呢?” 裴度泣不成声,指着一旁地厢房说不出话来。 帝君吸了口气,匆忙推开厢房的门,遮掩这床的紫色纱帐瞬间被门外溢进来的风掀起,只见其中的伤狂闭着眸子,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着。 帝君僵直地站在门边,他只觉得自己的腿有千斤重。 那是个死人? 他是孤的伤儿? 他前天还那样活泼地对孤笑着,问孤“你开心吗” ……帝君举步维艰地向床边走去。 裴度跪坐在门口捂着嘴痛哭着。 他没想到这一次和伤狂的重逢如此之短暂。 自己昨夜真不该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的……“伤儿……” 帝君轻声地呼唤着。 他跪坐在床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伤狂的脸,却又恐惧地将手悬在空中。 他担心――他担心这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 “伤儿。” 他又唤了一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别开玩笑了。孤来了。昨夜是孤不好,孤应该来看你……” “……” 回答他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沉默。 风声在他的耳畔作响,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伤狂的脸颊――那是怎样的冰凉啊! 连自己这样几乎冒着寒气的人都感受不到伤狂身上有丝毫的温度,何况别人? 他真的死了? 帝君匆忙将整个手掌贴在伤狂的脸上,又匆匆触碰他的颈项,接着是手――都是一样的冰冷。 他真的死了! 帝君身子一软,瘫靠在床边,手还搭在伤狂的掌心上。 这一搭不要紧,他那敏锐的触觉却是发现伤狂的手有微微地颤动。 那是极为轻妙的。 如果不是如此自然地搭在他的掌心之上而是握着的话,想必也无法察觉到这细微的震颤。 帝君第一个反应就是伤狂还没死! 但各样的生命迹象都没了,这是什么情况呢? 帝君又重新为伤狂摸脉探息,然还是一样的死气沉沉。 “裴度!” 帝君头也没有回地叫道。 裴度匆匆哭着跪进来,“怎么了帝君……先生他是去了,可是您要保重龙体。” “别废话,告诉孤。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家先生的。当时就死了吗?把事情的始末给孤讲清楚。” 看着帝君认真的神情,裴度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了,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是。昨夜帝君您没来,先生一个人坐在假山上快一个时辰。我去劝他下来,却被他劝回去歇息。我想着那时候先生也却是需要一个人静静,所以我就走了。今天早上起来,我看他房的门关着,以为是他昨夜回来的晚了,所以睡过头了。也就没去叫。但是我看着早朝都开始一会儿了,先生竟然还没动静,就推门进来看看他是不是着凉病了。可谁知一进来,先生根本不在屋里――也就是他一夜未归!当时我吓坏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假山。我带着宫侍们到了那,就看见先生身子僵直发紫,早就没了气息。我们不知道该通知谁,毕竟您在上早朝。所以就托人快报给丞相府,让丞相来解决这个事。” 一听裴度说丞相,帝君才想起来歌轩,问道:“那丞相呢?”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七章:噙粥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然,遭遇一切的小患难,也可能只是为了熬炼人的坚强——去应对更艰难的考验、更磅礴的风雨。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丞相?” 裴度也是愣了。 他第一时间通知的丞相,而且也是仅仅只通知了丞相。 难道帝君不是因为丞相的告知才来这里的吗? “嗯,孤让他先来,怎么,他至今未来过?” 帝君的心里打起了鼓。 在大殿上的时候就看歌轩的脸色不太好,现在他又似乎是失踪了,这着实令人不安。 裴度摇摇头,“没来过。除了这无伤宫的宫侍和帝君,就没人来过。” 帝君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来的朝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歌轩他的病情加重了? 这么早能起来,莫非又是用了药? “裴度。” 帝君匆匆地唤道。 裴度立即打起精神看着帝君。 帝君神色不自然地说:“你快派人在无伤宫和宣政殿的这路上找找丞相。孤担心他出事。” “啊?” 裴度愣住了,难道这个凶手还会对丞相大人下手? “快。” 帝君不知道裴度在想什么,焦急地催促道。 裴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领了命令就飞奔了出去。 帝君这才转向伤狂,愣愣地盯着他眉心的那一珠红泪里的蓝伤。 看了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伤儿?你是否还活着?如果千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这么念叨着,帝君突然心生一念——他把伤狂扶起来,盘腿坐在伤狂的身后,决意要给伤狂输送真气——死马当活马医。 -----井边,千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旋即叹了口气,对自己微微一笑,卷起袖子就抓住摇杆,要把井中的水桶摇上来,打些水用。 他几乎没费什么气力就搅了一桶水。 看着水中的憔悴的自己,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真的对尘砚有感情吗? 他如果醒了,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二王爷。” 黑熊的呼唤声拉回了千水的思绪。 他转身看向一面快步向他走来,一面擦着额汗的黑熊,问道:“怎么?” 说话间他把木桶里的水倒换在一旁的木盆里,将肩头搭着的白巾丢在了盆里。 黑熊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模样,叹了口气,“您还是睡一觉吧,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千水皱起眉头,眼睛虽是盯着黑熊站着的方向,可却没有在看他。 见千水没有说话,黑熊也不敢多问。 他不知自家主子缘何会昏迷不醒,更不知千水为何这么拼命的照顾墨尘砚,但他隐隐感觉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早就知道墨尘砚对千水的感情,只是他看千水一门心思都系着那个蓝眼睛的姮子,就多次对墨尘砚旁敲侧击劝他放弃。 可是这千水也是大头一根筋,对墨尘砚的态度暧昧不清,让墨尘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现在可好了,千水关心起他来了,他却昏迷不醒了。 那夜自己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回去睡吧。也陪我一宿了。” 许久,千水才无力地对黑熊说了一句。 黑熊那两只像被打了一样黑肿的眼睛担心地盯着千水,没敢说去休息,也没敢说不去。 但千水就当他默认了,兀自端着盆向屋子走去。 刚到门口,他却又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却是对黑熊说话:“回去睡吧。我像单独跟你们殿下聊聊。” 说罢,他便是抬脚跨过门槛关上了房门。 黑熊愣了一下,看着偌大的山庄,他竟不知为何有些怀念刚和墨尘砚逃出宫的那段日子了。 “你怎么还不醒来。” 千水叹了口气,摆着手巾,哽咽地说:“我知道你是生我气,你起来打我骂我,我绝不还口。” 说着,千水情不自禁偏头看着床上的墨尘砚,那苍白的脸,从鼻口到口角的两条线不自然地深陷着。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千水用了很多种办法,然而都没能叫起来他。 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继续摆弄起手巾来。 “千水……” 千水摆动手巾的手僵硬了一下,机械般地转过脖子——醒了? 我要怎么面对他? 为什么自己这么害怕? 一秒的挣扎,千水立即强装出一个笑脸,想要轻快地说些什么。 “你醒……” 话刚露头,千水就看到了墨尘砚仍然紧闭的眸子。 这才意识到那只是他的梦话,他还没有醒来。 千水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缘何能做出那般龌龊的行为? 这心里还没怎么开始责备,床上的慌张声就让千水崩溃了。 “不要,千水……千水……我求你了,你知道我爱你。” 墨尘砚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推搡着什么,眼角滑落着爱恨交织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的千水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墨尘砚的床边,拉着他的手,把脸埋在被子上,呜咽着说:“尘砚,我错了。你这么善良,我……” 千水再也说不下去了,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千水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他也做了一个冗长繁杂的梦。 梦里,他粗暴的压着一个人。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容颜,只听见对方说“不要这样” 。 他分不清楚那声音,像是墨尘砚,却又像伤狂。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对,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后来就看到一条血河,那个被自己残暴蹂躏的人的尸体漂在上面,渐渐地被河水带向远方。 正此时,他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颈项,他一个激灵仰起头来,这才发现是个梦。 他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但当他定睛下来,却是发现一只手悬在半空,那只手的主人正复杂的看着他。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抚摸自己颈项的不是别人,而是墨尘砚。 “你、你醒了……” 千水慌乱地看着别处。 他才发现原来夜已深了。 自己居然睡了一天。 “你怎么在这。” 墨尘砚也偏开视线,看着内床的帐幕,不看千岁。 淡淡地问道。 这礼敬的声音让千水从头冰到了脚——果然,他无法原谅我……“我,我看你一直不醒来。” 千水毫无底气地回答着。 “我听见你说的那些话。” 千水一听这话,心虚地看向墨尘砚,却是发现墨尘砚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盯着被子上绣的繁复的图案,没有什么表情。 千水不知墨尘砚是何意思,也不敢搭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窗外溢进来半暖的阳光照在墨尘砚的脸上、千水的背上。 千水开始想黑熊了。 如果黑熊在这里的话……“你走吧。” 墨尘砚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寂静,可是这不仅没能让千水忐忑的心平静下来,反而让千水更加不知所措了。 走? 走哪去? 他还在生气吗?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自己走了,以后呢? 还怎么求得他的原谅? 千水心痛地看着墨尘砚,他多希望墨尘砚看他一眼,对他笑着说“我和你开玩笑的” 。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尘砚……” 千水闪烁着目光,他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你走吧。” 墨尘砚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在割千水的心。 “尘砚……我,我错了。” “……”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你不要这样对我。” “……” “求你了,尘砚,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好吗?” “……” “你说句话吧。” 千水的眼眶红着,声音都在颤抖。 终于,墨尘砚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别说了。你走吧。” 千水愣着。 这和他想的场景一点也不一样。 他以为墨尘砚会哭,可是没有;以为他会发脾气,可是也没有……他就那般平静地说让自己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殿下,粥熬好……” 正僵持着,黑熊就推开门走进来了。 看见红肿着眼睛的千水,他愣在了门口。 怀疑自己是不是进来错了时候。 “拿过来吧。” 墨尘砚看着黑熊,平静地说。 黑熊也没了往日的嬉笑,恭敬地端着汤药就走了过来。 千水本打算接过来喂墨尘砚的,可是墨尘砚却自己起了身接了过来。 也不管黑熊眼中的吃惊,就对他说:“送二王爷离开吧。” 千水有口难言地看着墨尘砚。 但是墨尘砚不看他,他也不知到底该做些什么。 黑熊虽然不解,但是毕竟墨尘砚才是他的主子。 所以他还是对千水恭敬地说:“二王爷,我送你出去吧。” 千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墨尘砚,见那个平日嬉笑平常的姮子此时却孤傲端庄的坐着喝着粥,平日围着他转的姮子现在却可以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感觉自己再也不会被原谅了。 他吸了口气,匆匆说了句“你自己保重” 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黑熊愣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看着那消失的白衣影子,墨尘砚的眸子才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又默默地噙起粥来。 倒霉倒霉,出去跑步被车惊吓,居然摔破腿……本书来自 第七十八章:假亡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世界未解之谜,尚还许多。 人所能知道的,实为有限。 倒不如寻索,倒不如包容。 寂静的夏夜。 草丛里悉悉索索地骚动起来。 裴度一个激灵退了一步,盯着那动了一下的草丛。 “什么东西!” 宫侍们都以为是什么怪物。 “欸哟……” 只听见草丛里想起一道夹杂着痛的呼声,然后就升起一顶帽子。 “刺客!” 裴度第一个脱了鞋就往上砸。 那帽子的主人被砸到了,他缓缓地转过头来,露出他那张抑郁的脸——“谁砸我!” “丞、丞相……” 裴度尴尬地扯出一个微笑来。 歌轩半耷拉着眼皮地看着他,“裴度!” “啊,丞相我错了……我以为是刺客。” 裴度扑通跪在地上。 歌轩摆了摆手,“算了。我的天,都晚上了……” 歌轩看了一眼天色,匆匆拖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出草丛。 “丞相?” “干什么?你是……那个无伤臣旁边的宫侍?” 裴度点了点头。 擦了把冷汗,感情他还认识自己……“帝君呢?无伤臣怎么样了?” 歌轩四下看着。 都过去一天了,他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军国大事。 “我还不知道呢……帝君让我来找你,我找一天了,谁曾向你在草堆里。” 裴度嘟囔着站起身子,看向无伤宫的方向,幽幽地说:“估计帝君就没出来过。” 歌轩也是叹了口气,“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欸,那个,你帮我去丞相府捎个信报个平安。” 裴度愣了一下,旋即像小鸡啄米般点了一阵头,就带着宫侍走了。 歌轩也没耽误,立即飞身而至无伤宫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伤狂的卧室里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来,歌轩惊讶地看着——帝君这是在用真气给无伤臣疗伤吗? 一天了……他该虚弱成什么样了……“丞相?” 卧房门边的币元疑惑地看着歌轩。 这没有帝君的传召,外边的人都不可随便进入内宫的,更别说还是个炎人,还如此这般的到了一个妃嫔的寝宫里。 “帝君召我来的。” 歌轩说了一句便是绕过币元推门走了进去。 币元尴尬地退在一旁,也没敢说什么。 他也是知道帝君和丞相之间的这一层忘年交的关系,即使帝君没有传召他,他这么来了也不会被帝君说什么。 更何况他还可以用他那超群的智慧和三寸不烂之舌把帝君说服。 这么想着,他默默地关上了房门候在门外。 此时帝君正收回真气,一脸颓丧之气。 “你来了?” 帝君看了一眼歌轩,无奈地流转了一下黑色的眸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无伤臣他……” 歌轩婉转地问道。 帝君把伤狂放平躺下来的手顿了一下,便是继续他的动作,说道:“不知。许是死了,许是没死。” “嗯?” 歌轩不解的看着帝君。 难道帝君这是哀伤过度说的丧气话? 帝君步伐虚浮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歌轩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帝君恢复。 久久,帝君放下杯子,说:“生命迹象都没了……” “……” 歌轩沉默着。 果然,无伤臣死了。 “但是他手还在颤抖。” “什么?” 歌轩顺势看向床上的伤狂,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脸色已经发青的死人。 “帝君,我知道你……” “孤没有失去理智。他的手真的会轻颤。” 帝君说的极为认真,歌轩也不敢否认了。 半信半疑地瞧着帝君,挑着眉头似是在询问。 “孤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情况。现在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帝君无力地看着床上的伤狂。 他想,若是千下再次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闻所未闻。” 歌轩也是若有所思地应着声。 旋即,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帝君,“啊,帝君,你该叫东古来的。他医术造诣那么高,一定看了很多书。说不定他知道这是怎么了。” 帝君如死灰的眸子突然闪烁出了几分同歌轩眼中一样的光亮。 他立即把候在门外的币元叫了进来。 “帝君?” 币元弓着身子,等候着。 他早上来到无伤宫便是看到帝君在给无伤臣疗伤,不好打扰,就先是托人捎口信把寻找帝君的宫侍们打发回去了,然后一直等在门口。 他以为伤狂只是受伤了,但是听刚才帝君和丞相的话,伤狂似乎是死了……如此猜测着,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躺在床上的伤狂。 那发青的脸看的币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伤心的。 “别看了。” 帝君淡淡地说,“去把大太医叫来。” “哦……” 币元愣愣地就要转身。 “等下!” 币元顿住身子回眸看着叫住他的歌轩。 帝君被歌轩看了一眼,立即扶额道:“哦对,这件事要保密。” 币元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即认真地点了下头,“嗯,明白。” 见币元走了,帝君这才对歌轩说:“你回去休息吧。这事孤知道怎么处理……纵是真没了……” “帝君……” “孤没事。你回去吧。” 帝君头也没抬一下。 歌轩沉默了片时,知道多说无益,又看了一眼伤狂就匆匆离开了——凰龙还在等他。 屋里又剩下帝君自己了,他幽幽地看着死气沉沉地伤狂,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不过才一天,他就这般境地了……那些往事如潮水袭来,点点滴滴刺痛着帝君的心脏。 “帝君。” 币元匆匆地推开门,将东古引了进来。 “帝君万年!” 东古正要行礼,帝君就匆匆拉过他的手臂,“免了。你来,过来看看。” 东古愣愣地随着帝君牵着,来到床边。 这一看,他吓了一跳——“伤大……” “先别问,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帝君把伤狂的手从被中拉了出来,也不避讳,引着东古的手就搭到了伤狂冰冷的手上。 “帝君这……” 东古几乎本能地要把手抽回来。 毕竟这可是帝君的姮子……“你看看,他为何死了手却还在轻颤。” 帝君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专注地问道。 听到帝君有此一问,痴迷医术的东古也是惊奇了。 不用帝君拉着,他兀自就眯起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伤狂手上传来的震颤。 这一摸,他突然像是着了魔一般。 松开伤狂的手,开始检查他的瞳仁、鼻息、颈脉、心跳……帝君和币元就那么看着东古像仵作在检查死尸一般在伤狂身上摸来摸去。 币元也惊奇帝君居然一点也没反应。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生死关头。 “帝君!” 币元正想着,却是见到东古扑通跪在帝君脚边俯伏在地。 “怎、怎么……” 帝君被他吓到了。 看着东古浑身震颤,他本能的以为东古是要说什么极噩的消息了。 “帝君,这真是一个神迹!” 东古欣喜若狂地说道。 神迹? 帝君被东古这一惊一乍地已是弄得晕头转向。 “我这一生真是幸运!如此难得的症候都是让我遇到了。” 东古似乎是在和帝君讲话,但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帝君看着他,又看看伤狂,问道:“他怎么了?是活是死?” 东古这才想起来回话,立即再次叩首道:“恭喜帝君,伤大人现在还没死。” 还没死? 现在还没死? 这个现在是什么意思? 帝君心里充满了疑惑,等着东古自己揭晓答案。 果然,东古继续说道:“他受了重伤,本来该死的,可是他的体内貌似有过极为厉害的真气,所以护住了这要离体的灵魂。不过那真气没有治愈的能力,所以这身体算是死了,也可以称为休克。” 帝君愣愣地听着。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在他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死了。 但当东古提到真气的时候,他想起来以前自己要教伤狂学武的时候,千下却为伤狂把脉说他体内有两股真气。 如此看来,应该是那常人无法察觉的真气救了他。 “古书上称这种现象叫做假亡人。属于将死未死的状态。” 东古的思绪完全沉浸在过去翻看过的那些浩瀚的书海当中,他学术地说:“根据记载,这样的人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要让他们身体苏醒的条件极为苛刻。” “什么条件?输送真气吗?” 帝君想起来自己给伤狂输送了一天的真气他都毫无起色,难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别的救助之法? 东古看着帝君,尴尬地皱起眉头,“您不会自己给他输送真气了吧?” 帝君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东古缩了缩脖子。 “难道有反作用?” 帝君担心地看向伤狂。 他可不希望自己这一天的努力都是在适得其反地害他。 “啊,没有没有……只是浪费了这些真气。” 东古看见帝君略显自责的眼神,匆忙地解释道:“毕竟是个死躯,真气哪里输送的进去。” 帝君松了口气,“费了就费了吧。只是怎么才能救他?”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受难节了。 本书来自 第七十九章:方化 - 夫君在北 - 胤修 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品书网 www.vodtW.com有的人,只能错一次。 给了机会,却没有把握,便不再重来了。 “费了就费了吧。只是怎么才能救他?” 说到正题了,东古敛住心神,正打算跟帝君托出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然看到帝君两眸之中闪烁的希望的光芒,他突然迟疑了。 看着帝君,有些为难。 因为这复苏的条件真是苛刻非常! 帝君看这神色,心不由又是一沉,“你说罢。无论多难,孤都要救他。” 东古的心被帝君的真情搅乱了。 他淡淡地叹了口气,“唉。帝君,那恕东古直言,以您的本领是救不了他的。” “……” 币元惊讶地看着东古——用眼神在焦急地说:“不想活了啊?” 但帝君的眼中只是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失落、担心、疲乏、自责……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知道东古说的都是实话,不然,伤狂这会儿恐怕早醒了。 “呃,帝君……也不必太消极。毕竟让假亡人复活的条件太非人力所能企及了。” 东古看向伤狂,以医者的身份客观地说道:“要让伤大人重新醒来,必须要重新激活他的意识、心脏以及全部的经络。和假亡人的灵魂相连,解开护体真气制造的封印,让灵魂重掌身体。” “而这一切的过程,都必须要在三天三夜内完成,否则两个人都会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一旦开始,就不能停,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说着,他抬头看向帝君,“这就要求那个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功力超凡,绵延不绝;医术绝冠,熟通经络……最重要的是,他要能和假亡人的灵魂相连,有极为强大的精神力。若与伤大人本身熟知则成功几率更大。” 说完,他以为帝君会很失落。 然而,他却看到了帝君眼中的一丝欣喜。 他纳闷地咽了口唾沫,以为帝君是悲极而疯——毕竟这么苛刻的复苏条件和宣判无伤臣死刑没什么区别。 “帝君,节……” “真是天意!” 东古的“哀” 字还没出口,帝君就激动地站起身子,迈到伤狂的身边,抓着他冰凉的手说:“伤儿,天要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东古愣愣地看着帝君。 难道自己没说清楚? “帝君?” 听到东古叫自己,帝君也是想起来一个问题,转过来就要问。 一看东古还跪着,赶紧说:“起来再说。” “呃,是。” 东古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躬着身子,“我是想问帝君何以如此激动?难道认识这样厉害的人?” 帝君一听这话,惊讶地看着东古,“你医术如此厉害,会不知道天下第一的神医吗。” 东古一愣,错愕地说:“是说邪……三王爷?” 东古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自己居然差点在三王爷的亲哥哥面前叫他邪君……真是好险。 币元也是偷偷为他捏了把汗。 “对!天下间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功力、医术、精神力,这三样,他任何一样在天下间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最重要的是,他还为伤儿点过红泪,这可是灵魂之间的联系。” 帝君越说越是感觉伤狂几乎就是要活了。 东古也是吃了惊。 他只知道邪君的医术是自己这些学医的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却未曾想他任何一样都让世人望而止步。 “那真如帝君所说的话,伤大人的性命就有指望了。” 东古正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着,却是想到,如果邪君这么厉害,那帝君何以来传召自己? 那天邪君在辞令堂的事大家都见到了,听说是被毒蛇咬了,难道他出了事? 这么想着,他举目对着帝君问:“只是三王爷他?” “他有些事……出去了。过些阵子才能回来。” 帝君看了一眼窗外。 千下这次醒来定是要过了月圆,等到月末了。 “所以孤才想问你,伤嫔他这样的状态可以保持多久?” “这个……要根据他护体的真气的强弱而定。如果真气消耗殆尽,灵魂就离体而去,自然就是真的亡人了。” “……” 帝君眉目中的喜色又是尽都散去。 老天在和自己开玩笑? “不过依我看应该可以撑一个月……三王爷何时才能回来?” 东古皱着眉头问道。 他实在见不得什么人因为病情而大喜大悲,情绪起伏。 “一个月……” 帝君松了口气,“能回来,月末就回来了。” “哦哦。那就好。欸,帝君,还有一事。” 看着东古凝重却有些闪躲的神色,帝君心中一沉——莫非又有什么变数? “说罢!” 帝君克制着自己,保持着冷静。 东古低下头,如同平日大臣谏言时端正的模样,说:“帝君,这本不是我该多嘴的。但是伤大人这样分明是有人蓄意加害。那人在暗处,若是知道伤大人没死,只怕会再来一次。” 帝君沉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可是对外也不能说伤大人是殁了。不然这后宫和前庭都会大乱。” 东古顿了顿,看着帝君同样凝重的神色,他便不再说了。 他只是提醒帝君。 至于具体怎么实施,他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不是政客。 “孤知道了。” 帝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砸吧了一下嘴,说道:“不如这样。外人问起来,就说伤嫔只是偶感风寒。” 东古是个聪明人,帝君这样一点,他就明白了。 因为寻常人听见是风寒根本不会多想,就算感觉到什么不对,等日后伤大人醒了,一切的误会也都没有了。 而最妙的就是这个借口在杀手听来就是个“真的借口” 。 帝君说的越轻松,知道内情的他就会越以为帝君是在掩饰无伤臣的死讯,如此一来便是不会再来加害。 毕竟寻常人也未曾听说过假亡人的事。 那杀手只怕早都以为无伤臣死了。 “好。” “那你退下吧。” 说着,帝君也看了一眼币元,“你在宫里散布一下消息,就说孤今夜留宿无伤宫了。” 币元一愣,立即点点头。 跟着东古一并出去了。 帝君还是忍不住那种失而复得地喜悦,抓住伤狂的手,便是说:“伤儿,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留宿无伤宫?” 午川愣了一下。 看着一桌的菜,情有可原地点点头,“应该的。总不能让别人都知道无伤臣是死了……哦,对,那无伤臣到底死了没死?” “应该是死了……” “什么叫应该!” 随着午川的怒吼,一只瓷碗“唰” 的一声就飞到了午杰的脚边,砸出一地碎瓷花来。 午杰瞬间跪在地上,颤栗着身子,解释道:“我……我本来是想溜进去查看的。只是无伤宫里加了很多侍卫防守。我没能进去……” “哦?” 午川沉默了。 帝君这是何意? 难道伤狂没死? “真的。因为当时我真的是直插心脏,他不可能活着。我也不明白帝君还为一个死人这么兴师动众的做什么。” 午杰颤抖着俯伏在地。 他担心午川让他再变回那个要看别人脸色的小宫侍。 “是吗?” 午川幽幽地看向窗外溢进来的月光。 “嗯。更奇怪的是,我见他们宫的宫侍出来都很正常,我就好奇了,问他们无伤臣怎么了。他们都笑着说是染了风寒。” “风寒?” 午川一听这话,不禁一笑,“那他真是死了。” 午杰不解地看着午川。 自己说他死了,他不信;别人说他是风寒,他倒是信人家死了……“好了,你下去吧。” 午川嘴角含笑,拿起筷子来就是夹了个笋片填在了嘴里。 午杰不敢多问,怀着满腹的疑问退了下去。 久久,午川对着打开着的,露着窗外被月色笼罩却仍还黑压压的树影的窗子,淡淡地说:“行了,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寂静。 仍是一阵寂静。 但午川却是不着急,仍静静地吃着菜。 片时,一阵微风从窗外飘进抚起午川的鬓发,继而一个黑衣人就跪在了桌腿边。 “主子。” 黑衣人仰起脸来看着午川,赫然是午川的忠仆——方化。 当时午川假装逃难,被沅香会抓住送进宫里来。 为了不让叟尼那个老家伙发现什么破绽,午川一直没有召见过方化。 但是就在昨天,他听到午杰这个名字,他就忍不住把远在淮口的方化召了来。 “嗯,信上说的很明白吧。” 午川似文非问地说道。 “嗯。” 方化掏出怀中的信,展开说:“主子是让我再次确认一遍您当年的身份是否已经死了。” “对。你知道怎么做。” 午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方化错愕了一下,重重地点了头。 他知道,自己主子对于异己一贯是抱着宁错杀、勿放过的态度。 刚才那个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是想让自己杀掉所有与他过去身份有关的人。 “好了。退下吧。这宫里的高手也不少。” 午川淡淡地抿了口粥。 方化应了声,就走了,一切都还是原模原样,似是没有来过。 这时午川才又看向窗外的树影,歪了歪脖子,“谁挡我的路,就得死。” 本书来自 第八十章:雷劫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多少人理解你在做什么?他们误解你,你会怎么做?解释? 有用吗? 能轻易对人坦白的事,就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这日,七月十五,无伤臣遇刺第八日。 “连着七天了。帝君真是疯了!” 夜辛昀在听到刚下了早朝的帝君又毫不意外地去了无伤宫之后而愤怒地拍案坐起。 林还徳立即捧着要给夜辛昀更换的衣服跪在地上。 前几日他担心地躲了起来。 但似乎所有人都以为林继徳是无伤臣杀的。 如此一来他又心安理得了几分,装得一副伤心的模样出现在夜辛昀面前。 林继徳那份幽兰宫掌事的好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心中的那份自责渐渐地变得麻木,甚至开始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把他杀了。 反正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姮父,死了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何乐不为? “小主,这衣服……” “还更什么衣服!帝君都不回来了……” 夜辛昀半怒半怨地瞥了一眼衣服。 林还徳眼珠一提溜,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着夜辛昀留意到然后开口询问他。 果然,夜辛昀没好气地问:“想说什么?!” “额。小主,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还徳那股小聪明正在他脑中飞快地理着思路。 半真半假地推测着。 “不对劲?” 夜辛昀愣了。 他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毕竟帝君一直爱着伤狂,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去的勤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是啊。” 林还徳膝盖上前一步,紧张兮兮地说:“小主您想想,这些日子,除了无伤宫的伤大人之外,其他包括您的九个妃嫔都不约而同地在御花园、尚衣局之类的地方碰过面。” “嗯,那怎么了?” 夜辛昀不愿意思考。 他只想听结论。 林还徳俯首下去,“而关键不是只有我们没见过伤大人,是所有人都没见过他!” 说到这里,林还徳顿了顿,留意到夜辛昀眼角因若有所思而褶起的纹路,这才继续自信满满地说道:“根据无伤宫里的宫侍说,他们的小主伤大人是染了风寒。” “嗯。是,风寒。” 一提起这两个字,夜辛昀突然感觉自己被林还徳带沟里去了。 伤狂只是染了风寒,哪里有什么特别的事。 “可是小主,如果只是染了风寒,他们为何要加强无伤宫的防御,为何都过了八日还不见好转?而且我有一次碰巧看到他们宫侍把熬好的药又端了出来偷偷倒掉。” “啊?” 夜辛昀突然惊叫出来。 “小主?” 林还徳紧张地看着夜辛昀,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不会是有孩子了吧?” 夜辛昀脸色苍白地问。 一听这话,林还徳也是一惊。 对啊,伤大人完全可能是有孕了! 他如此显人耳目,再一有孕,必然木秀于林,被人催之。 所以若要保全他和孩子,对外隐瞒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初始有孕,伤狂必定是繁忙、不适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重兵防守、见不到无伤臣的问题了。 “没想到,上天如此眷顾他……” 夜辛昀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开心。 伤狂是敌是友,他时而清晰却又时而糊涂。 “小主……” “本宫没事。你下去吧。明日派人捡些礼物送到无伤宫去,再托人告诉无伤臣,说本宫让他好好爱惜身子。” “啊?是。” -----墨尘砚正深思游离地发着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墨殿下。” 墨尘砚仰起头看去,立即起身鞠了一躬,“歌大人。” 歌轩还是不大习惯这么温文有礼的墨尘砚。 失措了一下立即正色道:“嗯。墨殿下。你叫黑熊收拾收拾,你俩明天就可以回大天了。” “明、明天?” 墨尘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黑熊也是一愣。 明天? 开什么玩笑? 可以回家了? 难道皇上真的愿意用北岛来换殿下? 歌轩看着墨尘砚眼中的那一丝失落,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但是,不应该啊。 他不是一直期待着回家吗? 还以为这个消息会让他兴奋……这是个什么表情欸? “怎么了?不愿意?” “不、不是……” 墨尘砚旋即默认了这个事实。 明天? 明天也好,匆匆地离去……再不见他罢——千水! “那就开心点,收拾东西,回家吧!” 歌轩微微一笑,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也在此时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他走了。 留下呆呆的墨尘砚和为墨尘砚忧心的黑熊。 黑熊掌了灯,看了看墨尘砚,轻声说:“殿下,都这么多天了,二王爷都没来过,估计……” 估计不回来了。 墨尘砚知道黑熊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想那么去理解。 明明是自己让他走的,不回来就不回来罢,不是正和自己的心意吗? 虽然知道父皇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弄回去,但是却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 但反正现在可以回去了,不是正好也可以解决自己对千水的感情了吧。 等回到那个世界——那个男人女人的世界,自己就会忘了千水这个男人吧。 “收拾吧。” 墨尘砚淡淡地说了句,便是向屋外走去——他太渴望夜色下的宁静,和那能使人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的冷风。 黑熊幽幽地叹了口气,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伤儿。” 帝君握着伤狂的手,温柔地贴在自己的脸膛上,“你等着孤,孤要去看看千下。几天是月圆之夜,他最虚弱之时。” “等他好了,他便能来救你了。” 帝君兀自呢喃着。 他插好了卧房的门,便是从窗户里溜走了。 -----“还是像做梦一样。” 打包好行礼的大天使臣乌运浩看着大包小包的行囊,满意地在一旁擦着汗看着。 很多年,他都没有回去过了。 北国虽好,却不是家。 自己的妻儿都也在那边。 这次托殿下的福气,居然可以回去。 藏客看着乌运浩,也是欣慰地笑了,“大人的孩子怕是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是啊。” 乌运浩的脸上露出一抹父爱的祥和,“这次回去我就帮他安排最好的私塾。” 藏客不可置否地也是被乌运浩的神色感动了。 在这异国他乡,有一个牵挂多么让人羡慕……-----寂静的红楼,帝君轻轻地点在了屋檐之上立着。 一直蹲在门边的千水倏地抬起头,“王兄?” “嗯。你也在……” “是啊。都来了。” 千水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 帝君冰冷的声音中透露着无限的关怀。 千水鼻头一酸。 自己在这里蹲着已经很多天了。 从山庄出来之后,他就发现天大地大,竟无半分他千水的用武之地。 这么想着,他就来到了红楼。 现在只有虚弱的千下是需要自己的吧……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 “没事。” 他轻松地笑了。 帝君看着千水眼中的苦涩,没有说什么。 径自坐在他的身旁,一手搂住他的肩头,“哭吧。” 这话音才刚落下,千水就把脸埋在帝君的肩头哭得一塌糊涂。 帝君心中也是无限感怀——曾几何时,兄弟三人还这样聚在一处过。 诉说那些让他们哭、让他们笑的事。 千水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不懂人情世故,但其实他是三个人中最感性的那一个。 若是没有他,自己和千下一辈子也不会说几句话吧。 千下……世人称他邪君,说他无情嗜血,但其实千下才是这万物之中最有情最痴心的人罢。 帝君看向身后的门。 虽然不能直接看到门后的一切,但是他仍是感受到门后的千下的气息。 当年先君把两个弟弟托付给自己。 那一幕,自己至今都仍记得。 那时心中的感动仍持续到今日,经久不息、历久弥新。 “呼——” 正想着,突然天起大风。 帝君和千水都本能地抬头去看,只见天空中黑云滚滚地朝红楼上方涌来,似乎要把这红楼吞吃了。 “怎么会这样?!” 千水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 这可是雷劫啊! 千下还没有醒来,如何承受地住。 “每一次死去,新生命的开始都必须经历劫难。越往后越难……” 帝君说话间,黑云已经争先恐后地挤在了红楼上方。 “噼里啪啦……” 一道惊人的大闪电自云中霹雳而下。 “护!” 电光火石之间,帝君身上蓝光大放,一个蓝色的如同玻璃般的半圆罩子就把红楼护在了里面。 “嘭!” 闪电毫不客气的劈在了结界之上,结界竟是闪烁了一下,差点消失。 千水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还没开口问,就见帝君的嘴角溢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王兄何以这么虚弱?” 千水一面加固了防御一面问道。 帝君摇摇头,“给伤儿疗伤时消耗太多,还没调整过来,没事。” “狂儿?他怎么了?” 千水担心地问。 帝君又摇摇头,“等会儿再说吧。先帮千下抗住雷劫。” “好。”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一章:监国 - 夫君在北 - 胤修 纵然我心不甘情不愿,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就不得不低头。 品书网 www.voDtw.com“噗――” “王兄!” “先稳住。” “……唉。” 千水焦急地看着帝君嘴角的血,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心一横,看着越涌越凶的黑云,手下便是结起印结来。 帝君也不看千水,兀自闭眼开始调整起自己的气息来。 他没想到这雷劫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也未曾想自己为伤狂消耗了如此之多。 “过不去了……” 千水吃力地说道。 帝君眸子紧闭,也是心乱如麻。 这该如何是好……“停手吧。” 正在二人都精力衰竭之时,房中传来一道短促而冰冷的声音。 “千下?” 帝君睁开眸子,看着房门。 千水也是愣了,“他醒了?” 房里的声音并未应他们,而是兀自说:“你们先退出去。” 他们对视一眼,千水便是加力先稳住结界,继而抚上帝君就飞身退出红楼。 然他们刚一离开乌云笼罩的红楼,那失去辅助的结界便是如易碎的玻璃一般,刚与闪电一个照面,就是碎裂而散。 千水着急地握着拳头。 那紧闭的房门在电光火石之间“嘭” 地一声大开,一道红光如霹雳般飞射而出,毫不估计密密麻麻的闪电,径直向黑云而去。 只见那黑云被这红光一击,竟是闪动了一下,它发出的闪电也不约而同地闪烁了一下。 但红光击中它却是不见了。 闪电仍霹雳而下。 好像刚才那红光只是在哗众取宠。 说起来极慢,但这一切发生斗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帝君和千水攥着拳头,只恨出不上力。 难道千下这次熬不过去又要再死一回? 这念头还没在二人心中生根,就见到势如破竹的闪电突然又闪动了一下,然后竟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翻滚似墨入了汹涌的浪涛之中的黑云竟突然折射出万千红光,像是被那撕裂一般。 只听见一道巨响,黑云便是化作点点残云,被袭来的微风忽地携走了。 露出那被一轮圆月照得发着淡淡黄光的天空来,看得人只想沉醉。 一切都还是那样的美好。 “嘭。” 房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千下。” 帝君和千水飞身上来,唤道。 “本王没事。” 屋里的声音虚弱而惨淡。 帝君捂着自己的胸口,“伤……” “本王知道。” 屋里的人飞快地打断了帝君的话,“刚才醒来的时候已经感知到他的状态。” “那你何时能痊愈?” 帝君看刚才千下那一招的威力,惊讶着他功力的暴涨。 只是这声音听着却似乎不那么乐观。 千水看着帝君匆匆的神色,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难道抓狂儿的那些人来了? 下毒? 刺杀? 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下个月初了……咳咳。” “千下……” 帝君担心地贴在了门上。 千下又咳了两声这才说道:“不打紧。醒来的早了,身子和灵魂还没契合好。等等还会昏死过去。” “那。” 帝君欲言又止。 他虽然担心伤狂,可是他也同样关心千下。 “云狂的事你放心吧。护住他灵魂的真气十分强大,三年五载都不会消……” 千下话还没完,便是沉沉的睡去了。 “王兄?” 千水看着愣愣的帝君,以为他身子不适,立即抓住他的肩头。 但帝君那僵硬的表情却渐渐地舒展开来。 久久,他仰着天,舒出一口长长的气,笑了。 “王兄你……” 千水惊讶长着嘴巴,难以置信地指着帝君咧开的唇角――他在笑? 他在笑! “孤会笑了……” 帝君温柔地看向千水,他眉宇之间比以前竟是多了几分生气。 千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我不是做梦吧?” “是伤儿他让孤学会笑的。” 帝君又想起自己生辰之日伤狂那娇羞的神态来。 当他听到千下那放松的语气之时,他心中的一块儿大石也就那么悠悠地放下了。 感到一阵轻松的他,也就那么自然地笑了。 “他……” 千水看着帝君勾起的唇,突然心揪了一下。 伤狂、伤狂……他果然一直都是上天安排给王兄的吧。 自己算得什么。 “他被人刺杀了。” “什么?” 千水惊恐地看着帝君。 他惊讶于伤狂竟真的被人刺杀了! 更惊讶帝君说这话之时居然像是仿佛在说“币元摔了一跤” 那般轻松。 他当伤狂是什么? “现在还没醒来。” 帝君又继续那么平淡地说着。 “你说过会好好保护他的。” 千水愤怒地抓着帝君的领子,一时间也忘了帝君这身子的虚弱。 帝君被他一扯,腿软地踉跄了一下。 “是孤错了。” 帝君也没生气,站直了说道。 千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荒谬之举,立即松开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 明明似乎也不像是为了伤狂的遭遇。 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是为了伤狂,背对着帝君,鼻中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帝君坐在栏杆上,看着月亮,“你说的对,孤没照顾好他。幸好这次上天庇护,保住了他的灵魂,让千下还能救活他……” 千水半懂半盲地看着帝君,但碍于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没问什么。 但是帝君还是把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当千水听到假亡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也是不禁感叹起这世间的奇妙。 事情说完了,两个人彼此沉默着。 久久,千水才开口低语:“王兄,对不起。” “算了。” 帝君回话之快让千水更加懊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冲动……“你这些日子也不好过罢。” 帝君皱起眉头,像是在说“天气不错” 一般随意地说道。 其实帝君是想问千水到底遭受了什么,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千水灵魂深处的那一抹疲倦。 但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秘密的权利。 如果他不愿意说,自己明明地问起来,只会让两个人继续陷在沉默的尴尬境地之中。 千水看着帝君――这就是家人啊! 他想到这些遭遇,鼻头又是一酸,匆匆背过身去吸了口气忍住了将要溢出的泪水。 “还好。总没有王兄辛苦的,一直照看狂儿还要谨防走漏了风声。” 千水强颜欢笑着。 看着故作轻松的千水,帝君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不愿说的。 多问也无益,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嗯。不管怎样,有需要了就跟孤说。” “好啦。这么煽情……” 千水让眼睛看着天,飞快地眨动着,生怕自己哭了。 “那孤先回宫了。” 帝君看了看天色,犹豫地说道。 “嗯。回吧。狂儿需要你。我在这看着千下。” 千水还是没转过身子看帝君一眼。 他怕自己受不了这家人间的那种依赖,怕自己一时激动就说出那一切的事……“好吧。” 帝君又多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耽误,飞身回宫而去。 千水忽地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偌大的宫殿之上,苏玉风微眯着眼睛,端庄地坐在高堂之上的龙椅上。 百官还侍立在殿外,等候宣召。 “四哥,开始吧?” 苏玉城看着龙椅上的男人,询问着。 “不急。这些人都以为本王是谋权篡位,我要让他们长个记性。” 苏玉风身上流淌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息。 他往那里一坐,那里就像是世界的中心。 “好吧。” 苏玉城在政治上不是很懂,所以四哥这么发话的话,自己就不要插嘴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胡尹冬看着坐在龙椅上闭着眸子的苏玉风,以为他是睡着了。 他摸不清楚着四皇子的性子,只感觉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同当年的皇上有一拼――深不可测! 他无奈地看向苏玉城,苏玉城却是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正在他焦急地想要原地打转的时候,龙椅上的苏玉风却是薄唇轻启,“上朝吧。” 胡尹冬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立即高声宣百官进来。 已经侍立许久的百官各个面带愠色地走了进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嵇康上朝的规矩你们都忘了吗!” 苏玉风冷不丁地发怒,让百官皆是一震――这气势……“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端着玉圭匆匆跪下呼道。 苏玉风锐利地视线扫过百官的俯首的身子,又是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百官等得焦躁,忍不住偷偷举目观看。 这一看,心中不由又是一团怒火冉冉升上。 胡尹冬也被苏玉风这不可捉摸的态度搅乱了。 嵇康哪里有过这样的皇帝! “起来吧。” 又是在众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苏玉风幽幽地开了口。 百官不服气地站起身子。 却也没人说不回礼,都是鞠了身子喊道:“谢太子。” 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四皇子把他们处理了。 “今日本宫初临皇位,受召――为父皇代理监国。但观诸位爱卿之色,皆是有所不愿。本宫若不争个说法,倒是有人说本宫僭越了!如是,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辩个分明,省得日后有小人暗地使诈,影响我嵇康大业!” 本书来自 第八十二章:易老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填补我们之间因误会而留下的沟壑。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当我同你在一起之时,无需大哭,无需大笑,更无需伪装。 一切的话,在我看着你的时候,都尽在不言中了。 “四皇子何出此言,我等小臣,自是不敢妄言。” 站在第二排的一个留着花白色山羊胡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脸不屑。 他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左书令呼延崇。 苏玉风眯起眼睛看着俯首的呼延崇。 这呼延崇一开口便是一个“四皇子” ,显然是不承认自己太子的身份,还自呼“小臣” ――谁不知他是两朝老臣? 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暗暗讥讽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 苏玉风随意地挥了挥袖子,让呼延崇一阵吃瘪。 苏玉城在一旁憋着笑,玩味的看着这些大臣。 这里一半的人都是原先太子苏玉珑一档的人。 而众所周知,太子和自己乃是一母同胞,自己都站在了四哥这一边,他们自然也不会造次。 苏玉风自己又有不少的追随者,所以朝堂上别样的声音只占了四分之一。 “太子所言有理。有的人就是喜欢挑刺。” 又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走了出来,眼中闪着矍铄的光芒。 苏玉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相比这样的墙头草,他更喜欢直接出言反对他的人。 “既然是代理监国,坐上龙椅就应该节约时间谈正事!” 这苍老却威严有力的声音刚一响起,众人皆都呆呆地怔住了。 “太、太傅……” 苏玉风不由自主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殿门前的拄着一根两米长的漆黑通透的玉质龙头拐杖的老态龙钟的老人,不禁惊起一身冷汗。 他怎么来了? 该不会让自己从这里出去吧? 苏玉城显然也是吓了一跳。 他比苏玉风的反应还要差劲――腿软地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百官尽都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场面比见到当今圣上苏炳璨还要严肃。 说起来,这太傅的来头,就连苏炳璨也要畏惧他三分。 他名唤作易子喻,皇上皇子们都叫他一声“太傅” ,而他更喜欢人称他为“易老” ――缘情易散人易老,江山易改斗易空。 截至到今时,他已经是一百二十岁的老人了――比苏炳璨还大一个古稀。 那心胸气度已不是常人可以企及。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对他到底是何时来入朝为官的都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约莫十六七岁――就已经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嵇康第一才子了,当时的皇上还特地去江南请他入朝为师。 此后,历代的皇上都是在他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包括苏炳璨。 但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出现了,就连他的学生十三皇子苏玉璞都很少见到他。 听人说他是要病死了。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他似乎比有的年轻人还有生命力。 “太傅何以至此……” 苏玉风盯着易子喻手里的玄龙杖,有些害怕。 那杖头是他祖爷爷,也就是苏炳璨的父皇亲自督人给他打造的。 说是“上可打君王,下可治常人” ,有“为宇宙之师,正天下之风” 的意思。 虽然他每次出现都是拿着这个杖头,可是今天自己看到它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惊慌感。 如果自己被从这里打下去,怕是以后威严散尽,更难为帝了。 “我不来,怕是纲常要乱!” 易子喻毫不避讳地说道。 苏玉风皱起眉头,视线飞快地掠过百官的头顶。 “我……” “既是监国,逞这口舌之快有和用?多多言语必有祸患,脚踏实地才能兴邦。” 说着,易子喻一步一步地向苏玉风走去,在众人偷窃的目光中稳稳地踏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玄龙杖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扣人心弦、震人魂魄的声音,将众人的心都跟这声音连在了一起。 尤其是面对着易子喻的苏玉风,后背已经被汗渍浸湿了,眼睛始终不敢离开玄龙杖。 “若要人信服,必是真有帝王之才。” 随着话音落下,玄龙杖也终于是停在了苏玉风的旁边。 那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更大、更响,清脆却显沉重的声音让苏玉风的身子一软。 但他没有倒下,而是被易子喻稳稳地抓着肩头,仍是屹立在百官面前。 “太傅……” 苏玉风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他是要拆台,他大可不必扶自己――再细细品味他的话,似乎又是在提点自己。 难道,他要辅佐自己? 这么想着,他的眸子就像易子喻传去感激的眼神。 易子喻却没有理他,看着百官,不怒自威地说:“这是我易子喻的学生,更是嵇康皇室的四皇子。如今皇上病重,大皇子被废流放,二皇子在外征战,三皇子体弱多病不易操劳。国又不可一日无君,四皇子监国代政实是不可置否的必要之举。尔等若真为国着想,还需尽心辅佐,以稳我嵇康国势!” “是!我等定尽心辅佐四皇子代政监国!” 群臣慷慨激昂地呼声让苏玉风一阵傻楞。 他终于理解了易子喻的用意,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他今日到这里来,确实是为了让百官顺服自己,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承认过自己太子的身份,更不是为了来附和自己――他还是那个样子,不愿挑起纷争,一切都是为了嵇康而做。 “多谢太傅。” 苏玉风窃窃低语道。 但易子喻却没有应他,而是在临走之前对他沉重的说:“嵇康不可乱。” 看着易子喻苍老的背影渐渐远去,苏玉风的心头突然升起一团不可言喻的责任感。 那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他虽然也想过当一个明君,可是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垂千古,而现在……他却真正想为嵇康做点什么了。 出了殿门的易子喻绕过两个宫门,便是打发了身边的随从,说是要自己走走。 随从也没多想,毕竟易子喻这样的人经常独自呆着默想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很快地就离开了。 易子喻仰头看了一下玄龙杖的杖头上黑宝石做得龙眼,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发现那宝石之中流转的若有若无的蓝色光芒,他倏地把头转向另一边的天空,心突地揪了一下,喃喃道:“江山易主……” -----“你们放朕出去。朕是皇上。” 苏炳璨对把守着殿门的宫女太监们斥责道。 他们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这本来他们都是新进宫的宫女太监,连寻常主子都没伺候过,就让他们直接伺候这嵇康国权势最高的人,还是个疯了的――谁能受得了? 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这后宫的主人贤妃是这么交代他们的。 初进宫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这贤妃的脾气是后宫最好的。 但后来他们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原先那班照顾皇上的人就被贤妃冠以“照顾不周,祸及龙体” 的罪名而处死了,而且全是极刑。 根据太医所说,皇上这是心病,忧患成疾。 和下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贤妃就是要处理这群人。 所以也就轮到自己这些新进宫的宫女太监来伺候皇上了。 寻常情况下,他们本是该高呼感谢苍天之类的话,可一观前人的遭遇,他们只想安静的回去扫大院。 “皇上,您还是躺床上歇着吧。反正不出这个门,你想干嘛就干嘛。” 一个太监哭丧着脸说道。 苏炳璨也是气急了。 他在这个“小” 屋子里已经困了很多天,他受不了了,他抱着那个拦着他的太监张口就是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太监撕心裂肺地高呼。 易子喻在另一边的房檐上落下,透过窗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苏炳璨还是不松口,一旁的太监宫女也顾不上他的身份了,径自上来就是硬把他扯了下来。 “皇上,你还是休息吧。” 一个太监略显不悦地把苏炳璨推搡到床边。 其实他是很郁闷的。 自己进宫来是为了服侍富贵主子,然后扶摇直上九万里。 谁知道这一上来就碰见了一个这样不景气的主子,而且据说还无望康复。 如此一来,自己在这里付出的时间就是枉然。 越想越窝火。 再一见到苏炳璨如此孩提的做法,他竟是直接选择忽略苏炳璨那嵇康皇帝的身份,上来对他就是一阵“批斗” 。 苏炳璨瞬间火冒三丈,就要扑到他身上来。 他却一把将苏炳璨摔倒一边,然后对其他宫女太监说:“不想再被他烦的话,就赶紧出去锁门。让他这么嚣张,谁都欺负。” 宫女太监们一看,虽然有一点担惊害怕,但是还是极为爽快地和那太监达成了一致――毕竟那是真烦。 一伙人出了房门,就有一人端着精致的铁锁走了进来。 “锁门。” 那太监皱着眉头呼道。 话音刚落,铁锁就完全套在了门柄上。 紧接着是屋里传来的一阵急促拍门声,与之而来的还有苏炳璨的呼喊声:“放朕出去!放朕出去!”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三章:玫瑰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的身边是否有一种人存在?那种不经常联系,却默默支持你的人? 他也许不会大声对别人宣扬你的好,却总是长期地、持续地在你身后,支持你,包容你。 品书网 www.vodTw.com(摘自《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皇上,您就自个儿在里面好好呆着吧。” 说罢,那太监引着其他人就到一旁歇息去了。 只剩苏炳璨自己还似发疯般地敲打着门。 易子喻看了看那些宫女太监,鼻中不禁发出一声不屑的哼鸣就飞身进了苏炳璨的房中。 “啊!” 苏炳璨刚心惊地叫出声来便是被易子喻杖头一击,砰然倒地。 易子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蹲伏下身子,叹了口气。 苍老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拇指顶着他的天灵盖,手上渐渐地发出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来。 屋外的宫女太监愣了一下,“怎么没声了?” 有的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害怕了。 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些人怕是第一个被拉出去开刀的。 “咱们都走了,他没意思就不闹了。” 那个太监仍是烦躁地说着。 似乎只要提起苏炳璨他的心底就会升起一团浮躁的火焰。 “哦……” 众人虽然嘴上不再说了,可这心还是担心着苏炳璨的安危。 但是想来,那就他自己一个人,他再疯、心智再低,也不会自己伤害自己吧? 这么想来,他们也就释怀了。 继续抓起阄来。 而屋里的易子喻则气定神闲地坐在苏炳璨的身边,手上的黄光已经覆盖了苏炳璨的整个身子,甚至隐隐地有将他悬浮于空的趋势。 “喝。” 易子喻突然一声低吼,将苏炳璨整个人竟是凭空翻了个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噗。” 苏炳璨虽是没有醒,但还是本能地哇呜出一口鲜血来。 “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一个激灵,就要站起身子。 “怕什么。” 胆大的随意挥挥手,安慰道:“他在里面发疯呢,不用管。” “这……贤妃娘娘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宫女怯懦地说道。 然而太监却是玩味地瞥了她们一眼,“贤妃?你们女人还看不懂?贤妃叫咱们来伺候皇上,摆明了就是让皇上自生自灭,死了倒好。” “你!”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吗?现在还留皇上一口气只是因为十三皇子还没坐上皇位。你真以为贤妃是个什么好心的东西!” “大逆不道!” 一个宫女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太监的鼻子。 那太监却伙同其他太监嘻哈地笑了起来。 “诶呀,你去告我啊。” “是啊,有本事去告我们!皇上真出什么三长两短,你以为你就没责任?刚才怎么就跟我们出来了呢?” 一听人提皇上,宫女们这才想起当务之急是去看看屋里的皇上是不是自己伤到了自己。 所以也不与他们争辩,喝道:“你们不去我们自己去还不行?把钥匙给我们。” “对,钥匙!” 领头的太监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宫女伸出来的手,露出不屑的神情,傲慢地说:“不给!你能拿我怎么着?” “你!” “怎么?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想跑?可能吗?” “董昌,你别太过分!” 领头的宫女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等着他。 被唤作董昌的太监晃了晃脑袋,撅着嘴嬉笑道:“我就过分了怎么着?你还要把我怎么了?” 说着,董昌又和其他太监嘻哈大笑起来。 一伙人继续玩着抓阄的无聊游戏,无视着宫女们的怒视。 “你,你这个断子绝孙的东西!” 宫女也是气急了,竟是骂出了这宫里的太监们最忌讳听到的话。 太监们笑着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手里的牌还没有放下。 各个都僵着脖子看向宫女,脸上的肌肉从笑到冷漠,吓得宫女们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看!看什么看!” 宫女们心虚地斥责道。 然而太监们的神色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挑了下眉毛,旋即一抹贱贱的笑容爬上他们每个人的脸庞。 “你们……” 宫女们害怕了。 自从那日苏炳璨精神失常之后,贤妃就让他搬到了后宫的一处清幽的宅院来。 这里除了他们这些被分配的宫女太监和偶尔来巡逻的侍卫之外,便是再无旁人了。 而此刻太监们脸上流露出来的猥亵奸诈的表情,让她们都是不由心跳漏掉半拍。 不过想到对方都是些没了家伙的太监,她们的心倒是放松了几分。 可是――就在她们还没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太监们居然站起来向她们走来。 “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 宫女们一边喊叫着一边向后退着。 领头的太监邪僻的笑着,说:“怎么了?我们不是断子绝孙的东西吗?你们怕什么?” 宫女们心惊肉跳地倒退着。 一瞬间思绪万千――难道他们没有被阉? 不会不会……宫里怎么会让没有宫刑的人进来呢。 那他们何以这幅神情? “我、我们只是担心皇上。” “皇上?” 太监们故意装作一愣,然后相互大笑。 他们托起为首的太监,说:“他就是皇上!来吧,你们这些宫女,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服侍男人的本事。” “滚开!” 宫女们被逼到墙角,惊恐地斥责着。 只是为首的太监却是没什么避讳,任她们喊着,身子径直凑过去在一个宫女的唇瓣上狠狠地嘬了一口。 自打他入宫以来,就没有碰过女人。 虽然家伙没了,可是他还是想要体验那种****的感觉。 若不是自己在外头生存不下去,他怎么也不会来宫里,受这样的羞辱。 “啪!” 那宫女本能地丢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不怒反笑,引得其他太监也是心里一阵燥热。 他们躺在净房的床上的时候,那一缕牵挂着女人的心就死了。 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再不能近女色了。 可是现在,这白花花的女人就是站在这里……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那份饥渴。 没有商量,几乎是本能地他们就各自抱住了一个宫女。 易子喻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禁皱起眉头,眸子中流转着几分怒气。 “太傅?” 苏炳璨从地板上爬起来,看着盯着门沉思的易子喻,疑惑地问。 易子喻听见这一声呼叫,也是转过投来看他。 “你醒了?” “朕怎么了?” “你不记得你这些日子怎么了?” 苏炳璨一愣,旋即各种各样的记忆就冲击着他的脑海,一场场一幕幕,他不禁羞愤地攥起拳头,“朕……” “莫要多想。” 易子喻敛住袖子,看着他,“你现在的清醒也只是片时的。” 苏炳璨眸子闪动着,望着他,“什么?朕……朕倒不如死了。” 苏炳璨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做得那些连孩子都不屑一顾的事,实在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只是现在我要问你一句,你心中的太子是谁?” 易子喻神色丝毫不改的问道。 “太子?” 苏炳璨知道易子喻的脾气,只关心他想关心的事。 “嗯。现在玉风自己替你监国了。自封太子。” 易子喻微眯着眸子,“玉庭(二皇子)还在外面征战,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回京造反。” “怎么会这样……” 苏炳璨痛心疾首。 “唉。你这心病倒是严重。” 易子喻看着他,“你还在惦记你那第十一个儿子?” “他叫云狂。” 苏炳璨一提到伤狂就立即来了精神。 “云狂……” 易子喻兀自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然后问道:“看你这神色,你对他比对璞儿还上心,为何当初还罚他去北国?” 苏炳璨回想起自己那时的冷漠,不禁叹了口气,懊悔道:“朕,朕是如今才想明白的。那孩子是天生的帝王命,朕却偏为了当年的事把自己的错怪罪到这孩子的身上。” “帝王命?” 易子喻皱着眉头看他。 他脱了一半的衣裳,露出自己的左肩来。 一朵似玫瑰的红色印记清晰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玫瑰印?” 易子喻眯起了眼睛。 他只是听说苏家皇室有一种遗传的玫瑰印印。 有这印记的人会较常人更富贵多运,是上天选定的人。 但也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 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是。云狂他也有。” 苏炳璨又想起自己最初在山上见到麋鹿托扶的伤狂,不禁一阵心痛――自己只怕没机会再见那孩子了。 “有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想也无用。莫不是你想让一个亡人为帝么。” 易子喻淡漠地说着。 苏炳璨摇摇头,“他没死。” “你如何知道?” 易子喻狐疑地看着他。 据他所知,苏炳璨、苏玉城还有其他那些个各怀心思的人派出去打探伤狂下落的人都没有什么音讯,更何况这个未出宫门还精神失常的皇上了。 易子喻客观地说:“哪里有人去了北国还活着回来的。” 苏炳璨抓住他的小臂,“真的,他没死。这玫瑰印是可以相通的。” 说着,苏炳璨站起身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一旁的刀。 “你作什么。” 易子喻激动地夺过他手里的刀。 “太傅你放心,朕不是在做傻事。” 他伸出手,等待易子喻将刀交给他。 本书来自 第八十四章:诏书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真是苦啊!谁能叫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这话,倒真是适用每一个人了――性本恶,还需慎。 (w W W. V o Dtw . c o M)易子喻试探性地看着苏炳璨,见他眼中闪烁着生机,并非求死之意,这才缓缓地把刀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拿了过来,看了一眼易子喻,便是把刀尖对着自己,在易子喻不确定的目光中缓缓地将刀尖靠近了自己的左肩。 易子喻这才看见苏炳璨肩头上已是有了一道旧伤口。 疤痕还不是很陈旧,他判断这伤口绝不超过一个月。 他正想着,苏炳璨的刀便是已经划破了左肩,流出新鲜的血来。 他立即端着杯子去接,血顺着杯缘流入水中。 易子喻睁大着眼睛。 “太傅,你看。” 苏炳璨也不管自己肩上仍是流淌不止的血,径自端着杯子递给易子喻看,“这血!” 易子喻起初还想着几滴血流在水里能有什么出奇的,但当他看到杯中的景象之时,他吃了一惊――“这!这怎么会……” 原来杯里的血竟没有与水融合,而是漂浮在水上,超自然地流成一个玫瑰的样式。 “太傅,如果云狂死了,这血就与水融合了。” 苏炳璨激动地说着。 易子喻也是终于明白这苏炳璨何以吵闹着要接十一皇子回来登基了。 “可是他如果没死,他能去哪里?” “朕不知……依他的性子,他只会听朕的去北国。” 苏炳璨自封穴道,将血止住。 “去北国还活着?” 易子喻像是自言自语。 苏炳璨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许上天保佑也说不定。总之,拜托太傅一定把他带回来。” “我只能让你清醒着一会儿。以后这方法也用不了了……我说让他即位,谁信呢?” 易子喻的耳朵还听着外面宫女太监所发生的事,眉头始终皱着。 “这个太傅不必担心。朕已经把诏书藏在了冷宫的废瓦砾之中,到时找到云狂,您把诏书拿出来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苏炳璨笑着,“那孩子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朕一定要在临死前为他做点什么。” “嗯……可是北国那么大,我要怎么找他呢?” 易子喻倒是不怕去北国,只要肯费工夫,他一定能找到伤狂的。 只是他担心自己找到伤狂的时候,苏炳璨已经死了。 “这个太傅也可以放心。” 说着,苏炳璨将杯子递给他,“太傅拿着这杯血水,只要云狂不死,他就一直会是这个形状。根据苏家古典记载,这血杯越靠近云狂,红色就会越淡,越远越浓。” 易子喻看着杯里血红的玫瑰花,点了点头。 看这个颜色,那个十一皇子云狂一定不在京城。 “拜托太傅了。” 苏炳璨深深地鞠躬行礼。 易子喻正了正身子,说:“你不用行如此大礼。我只是为了嵇康的国运。” 苏炳璨点点头,“都好,总之麻烦太傅了。”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若是我发现他不适合为帝……” 易子喻话还没说完,苏炳璨就立即夺过话头,说:“太傅不必担心。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他绝对适合做嵇康的皇帝。而且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皇帝。” “哦?” 易子喻怀疑地看着苏炳璨。 苏炳璨也没说话,点了点头,一脸确信。 易子喻鼻中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问:“那你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你现在已是半脚入了黄土的人。” 苏炳璨尴尬地皱起眉头,谁会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就要死了呢? 可是他深知易子喻这种直言不讳地性子,所以也只是难受了一小下,就正色回答起他的问题:“嗯。朕不敢说自己是个好父亲,但朕敢说朕一定是个好皇上。” 易子喻点点头,继续听着。 苏炳璨说的这话是实话。 他二十岁登基,为帝三十余载,为嵇康勤勤恳恳,毫不懈怠。 兴修水利,减免赋税……不可不谓是一代明君。 但作为父亲,他十三个儿女,结党纷争。 太子还做出那样苟且的事――子不教,父之过――他只怪自己没能教好他。 每一个孩子,他都没有付上心血。 如今,只能默默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引导不善而相互为仇。 “这十三个孩子,都是朕的心头肉。朕希望太傅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们所有人的命……就算是谋朝篡位……” 苏炳璨哽咽了。 他眼眶通红地、迫切地盯着易子喻。 易子喻读懂了那眼神――那是这世间最伟大的父爱。 “我懂。” 易子喻苍老低沉却让人信靠的声音涤荡在苏炳璨的耳边。 他默默流下两行老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 易子喻枯槁的手握住苏炳璨颤栗的手。 苏炳璨吸了口气,倒在了易子喻的怀中。 他一切的心愿都交付给易子喻了……易子喻把他放在床上,凝视了他一会儿,说:“孩子,安心地睡吧……太傅一定会帮你完成遗愿。” 说罢,易子喻就飞身离去了。 临去前,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乱石后面被太监包围的宫女正哭喊着在太监们的身下被蹂躏。 他冷哼一声,袖中的手一团金光便是脱手而出。 “嘭。” 乱石被震飞开来,他呼啸而去。 “谁?” 太监们惊恐地倒退开几米望向天空。 只是哪里有什么人――天空一望无际。 莫非是老天? “呜呜……” “你们别哭了。起来,看皇上去。” 他们也是担心了,对宫女呵斥道。 “哇――” 宫女们哭得更大声了。 自己不仅名节不保,还要被这些太监呼来喝去。 “嘭。” 一个宫女竟是直接撞死在了石头上。 一个太监匆忙上前伏探她的鼻息,一摸――断气了。 “这……” 太监们吓怕了。 这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啊。 “我们错了,大姐们,姑奶奶,求你们、你们快起来。” 太监们主动上前给宫女们穿着衣服,什么邪火都在见到血的一刹那没有了。 宫女们哭着任太监们给她们穿着衣服。 虽然屈辱,可是入宫就是为了赚钱养家人,她们还不能死……-----沉闷的暖风吹袭而过,街上的那漆黑的旗帜在空中打了个圈又重新贴回到木杆上,露出其上那用金丝绣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凰龙酒家。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客人来了我一喊你们就赶紧下来!” 望风猴薛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抓耳挠腮着,对他面前这五个新来的迎门小厮的**失败已是让他感觉头疼不已。 看着刚进去的客人,虽然对方不计较这些,还是挂着笑容,但――那是人家的修养! 自己没**好属下就是自己办事不力。 他还是忍不住吸口气压住自己的怒火。 “算了算了!都回去。今天你们先歇着吧,等什么时候灵性了,再来。” “啊?头儿,你别生气啊。” 小厮撇着嘴,企图用可怜的神情换回薛平的回心转意。 “我没生气!” 薛平看向一边,懒得和他们多说。 “还说没生气!都让我们回去了,不用我们了……凰龙大人当时……” “别给我提大人!” 薛平郁闷地吼了一声。 这连着七八天都没见过凰龙的影子。 上丞相府去找他,还总被那些人挡着,平时的交情到这会儿都不管用了――气煞他也。 “……” 小厮们低着头,不敢再说啥了。 好像这几天做什么都是错的。 薛平自己平复着心情。 想到凰龙还叫人给自己递了口信说是让自己帮忙看几天店,如此信任自己,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叹了口气,“算了,你们上去吧。有客人再下来。” 一听还让他们接客,他们相视一笑,立即溜须拍马地说:“是是是!我们保证不再发呆了。” “废什么话!” 薛平这一瞪,他们一溜烟就跑回楼上去了。 只留薛平一个人在看台上对着远处没有客人的街道默默地站着。 凰龙大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这是怎么了? -----“怎么样?” 歌轩刚一进门,凰龙就迎了上去。 歌轩刚对他一笑,还没说话,立即就倒在了凰龙怀里。 “歌轩……” 凰龙惊叫道。 “丞相他……” “事情办得怎么样?” 凰龙并没有接着琦原的话,而是问着正事。 他知道,如果是歌轩的话,也只会更关心国家大事而非自己的私事――不然,他也不会成如今这个样子。 琦原眨动了一下眼睛,俯首说:“大天的殿下已经送回去了。第一步算是成了。” “嗯。” 凰龙点点头,“那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您不吃点东西?” 琦原担心地问道。 他看得出来,这几日丞相忙里忙外的,每次回来,凰龙大人从来都是在门口接着。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每次都碰巧? 根本是凰龙大人一直在这里守候吧……他这样爱丞相,自己怎么必得了。 “不吃了。没胃口。” 说着,凰龙就抱着歌轩回房去了。 路上,他抬头看着远处日月同天的奇异景象,黑眸中闪出幽幽地水光来。 以前歌轩还能撑到子时,现在不过才刚蒙夜色,他就……“轩哥哥……” 本书来自 第八十五章:离开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讲什么样的话都有我的用意,只是不便于明说,不好直接说破,所以——听得懂的听门道,听不懂的凑热闹。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就这么离开了?” 望着一望无际的千河,墨尘砚情不自禁地呢喃着。 一旁的黑熊歪着脑袋看他,“呃……殿下,你和二王爷……”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说着,墨尘砚转过身退下甲板。 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笼罩在水雾之中的北海关的影子。 “殿下……” “罢了。” 墨尘砚叹了口气,狠心走进船舱之中。 -----“帝君。” 裴度把手中的水盆放在盆架上,向帝君走来。 “嗯。出去吧。” 帝君接过他手中的黄巾,便是不再看他,兀自摆着手巾。 裴度行了个礼,又情不自禁看了看床上被冰块儿覆盖的仍一脸黑青色的伤狂,这才退到门外,和币元一处站着。 因为害怕伤狂的尸身腐烂,所以帝君就把他冰封了。 “哗啦啦……” 帝君拧干了手巾,左手一挥,伤狂身上的冰立时化作冰水演着床流淌下来。 “伤儿。” 帝君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柔情。 他抬起伤狂那僵硬冰冷的手,用手巾给他擦拭着。 这水里面掺着东古调制的保尸药水。 帝君每隔两天便是为他擦拭一次。 “再等些日子,你就可以醒来……到时孤陪你去东山看枫林。” 帝君憧憬地眨着眼睛,解开伤狂的衣服。 尽管看了很多次,帝君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本是活蹦乱跳的伤狂,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那天是孤不好,怎么能不来看你呢?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 帝君又摆了一遍手巾,回来继续不厌其烦地对着一个“死人” 说着他这几天已经重复多遍的话。 门外的裴度和币元相视一眼,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因为这事情不能让外面知道,所以也不能派人明明地来调查伤狂的死因。 他们这几天明着暗着走访各宫,反复翻查各个妃嫔宫侍的资料,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除了十个妃嫔,其他宫里的人最少的都已经呆了三年。 要杀伤狂,他们早就动手了。 可是总不能说是新进宫的妃嫔杀的吧? 他们可都是有身家有背景有操守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动机啊! 要说是嫉妒,这才入宫两天,谁知道谁会得宠? 更何况帝君那两天都在临仙宫,要杀也该杀温嫔吧? 他们也是十分的憔悴。 伤狂于他们都不错,现在这样的光景,他们都想出点力,可惜却无从下手。 “走吧,再去内务府看看宫侍们的身世。” 币元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强撑精神地说。 “也好。” -----“诶呀,这个林继徳的死,到底怎么处理?” 白舜宇摸着下巴,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卷宗。 童颖才看了他一眼,一丝不苟地说:“这事,夜小主和伤大人都有嫌疑。如果要调查,应该把他们都收监审讯。” “我不知道啊!” 白舜宇撇撇嘴。 他一个快五十的人,对这个一根筋的童颖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太耿直! 这无伤臣是他能收监的吗? 那天岂非自己还没见他几眼,帝君就亲自来把他放了吗? 这几天就更别提收监了,连他人都见不到,想问问情况都不行——无伤宫上上下下守得密不透风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进幽兰宫,那林还德就把自己派的人打发走了。 说他们小主说了,这事无伤臣不出面,他也不会多言一句。 两边都惹不起,怎么查案? “所以说没办法。” 童颖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舜宇半垂了个眼皮,冷冷地盯着他。 “欸,还在说啊?还是那个事吗?” 司马橘一面走进来,一面寻看着搁放账本的书架。 “欸,在这啊……” 他绕过白舜宇的椅子,踮着脚尖挤到白舜宇身后,把账本放在了架子上,从容地说:“账本我已经叫人做好了,你得空的时候看看吧。” “嗯。” 白舜宇一只手撑着头,无语地看着外面西沉的太阳。 “哎呀,不就是一个宫侍死了,怎么还这么多事?” 司马橘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笑了一下。 白舜宇推开他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继徳是兰嫔的陪嫁。他那个性子,我要是把林继徳的案子草草了结,他非要跟我拼命的。” “唉,兰嫔、兰嫔。” 司马橘无奈地咬了两遍这个名字之后,看向童颖才,“童宫正有什么好的建议?” “哼。” 白舜宇故意冷笑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好建议我就不愁了。” 童颖才却也没什么反应,他知道白舜宇只是在发牢骚。 司马橘看他们二人各个怀着心思的模样,也不禁开始思索着有什么解决之道。 正如白舜宇说的那样,林继徳是兰嫔的陪嫁,自幼就在一旁服侍。 他虽然性子蛮横,但不代表他是冷血之人。 这感情必然是有的。 现在林继徳不明不白死了,他一定不会轻易地把这个事当作没有发生。 但他要追究,现场就他和伤大人两个人,他们都声称自己失忆了。 这让他们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 三人正想着,大太医东古就行了进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从架子上拿了本书坐在一旁,随口问道:“欸,你们仨都坐在这干嘛呢?看来是真闲啊。后宫的事不用忙的?” 司马橘一听这话,就向东古走了过去。 他本来也不是专门负责这事的,所以想不出来答案也就不费那个功夫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也坐在东古那桌边,摇摇头说:“还说呢,以为有新妃子来了,后宫该是热闹了, 谁曾想比以前看着还冷清。” “是吗?老家伙,以前我没来,不知道。现在不是挺好的?” 东古抿了口茶,笑道。 “你这臭小子。来,给我把把脉看看。” 司马橘嗔了他一眼,伸出手腕。 东古皱起眉头,看着他,“你确定直接碰?我一个炎人和你这姮人,不合适吧。” “诶呀,我儿子都比你大两岁!你少罗嗦。” 司马橘拍了他脑壳一下,重新伸出手。 东古咧嘴一笑,“我跟您开玩笑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不过啊,礼数还是要有的。” 一面说,他一面将方帕搭在司马橘腕上,细细地摸起脉来。 “臭小子还有几分分寸。” “那是自然。我们学医的,最是讲究这与病人的相处的度。” “欸,说你两句你还上脸了!” “你俩!” 白舜宇瞪了过来,“不帮忙就别说话!添乱!” “欸?” 东古纳闷地看了一眼这一向好脾气的白舜宇,不禁低声问司马橘,“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童宫正又惹他生气了?还是白尚宫?” 一提白尚宫白烨,东古自己都忍不住偷笑了。 他一直觉得白烨和童颖才是这后宫官员里的两朵奇葩——一个傻,一个傻正经。 “不是。林继徳,知道吧?” “林继徳?” 东古眨了眨眼,“夜小主身边伺候的?” “嗯。就是他。” “不是死了吗?” 东古回忆着这些日子听到的风言风语。 “是啊。他们就是在处理这个案子。” “凶手还没找到?” 东古皱起眉头。 他本能地把这个案子和伤狂的死牵扯到了一起。 难道那个人本来是要杀无伤臣却误杀了林继徳? “找到了就不愁了。” “……” 东古虽然心里思绪万千,可是关于伤狂的死他一个字也不能提,所以沉默着。 司马橘以为他在号脉,所以也没说什么。 “欸,对了。伤大人的病怎么样了?” 白舜宇想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办法。 收拾着卷宗,突然想起一直病着的伤狂,抬头问着东古。 东古拿着书的左手不可察觉地颤巍了一下,抬眸对白舜宇笑了笑,“一个小风寒,没啥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是吗?” 白舜宇狐疑地看着他。 司马橘也心腹疑虑,问道:“这都几天了,凭你的医术一个小风寒还用的了这么久,还啥过一阵子……” 司马橘特地咬重了“小” 字,想挖苦一番东古。 哪见东古也没辩驳,突然变得一脸惆怅,长吁一口气,“唉,可不是。不知伤大人是怎么了,迟迟不好……我都怀疑每天让人送过去的药是帝君自己喝了。” “哦?还有这种事?” 三个人都怀疑地看着东古。 但因为这话实在太离谱,所以他们又隐约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东古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前天我过去号脉的时候顺便把药带了过去,我让伤大人喝,帝君却说放凉一点再喝。” “这又怎么了?” 司马橘跟东古比较熟悉,所以打趣道。 “听我说完再插嘴啊!” 东古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摆出一副好像是沉浸在回忆当中的神情,说着:“我一想,凉了效果不好,毕竟是受了凉气染了风寒,喝凉的怎么行。而且这么久一点小病还一直不康复,说出去我面子也挂不住啊。所以我就劝他喝。” “可是帝君怎么也不同意。伤大人也没帮我说话,我只好放下药自己走了。但我看他们一直这样推脱所以我就好奇是为什么。我故意走得很慢,听着屋里的动静。没想到这其中真有猫腻!” 本书来自 第八十六章:苦笑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品书网 wWw.Vodtw.com但是到最后,却被人告知,这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我想,我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哦?说来听听。” 司马橘聚精会神地看着东古。 东古故弄玄虚地禁住声,等了一会儿,一拍腿随意地说:“其实我就听了一句,也不知道真假。” “诶呀你倒是说啊!一句也倒是让我听听吧。” 司马橘又拍了他一脑门。 东古搔搔头,“哎,就是伤大人说今天这药太苦了。帝君就说,那孤陪你喝。” “嘶……” 白舜宇意味深长地吸了口凉气,“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可不是帝君喝了吗?他陪伤大人喝,那一碗药你一口我一口的,再说两句苦,帝君肯定自己全喝了。” 东古摊开手,“我也是说啊。” “那伤大人这病确实还要拖一阵子了……” 白舜宇又不由自主地寻思起林继徳的案子。 “怎么?你想找伤大人问案子?” 东古一面故意装作随意地问着白舜宇,一面收了司马橘腕上的方帕,说:“你没啥大毛病。上次我给你开的补药,你继续喝就行了。” “嗯。” 司马橘笑了笑放下袖子。 “我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了。” 白舜宇撇了撇嘴。 东古走上前去,“那个卷宗呢?我能看看吗?” “看吧。” 白舜宇无力地把跟前的卷宗拍到东古跟前。 东古看着卷宗上用红笔醒目的勾着的一个名字——林继徳。 他不仅心跳加快。 这是他第一次看卷宗。 翻开,他激动而认真地看着。 白舜宇对童颖才说:“算了,你回去吧。今儿不想了。” “那兰嫔那边……” 童颖才也知自己帮不上忙是有些无用了。 “走走看看吧。” 白舜宇无奈地扶额道。 “诶?这个案子有什么难的?” 东古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你!” 白舜宇冷冷地看着他,“你故意的吧。” 但东古一脸认真,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案子有什么难的。 他把卷宗展开在白舜宇跟前, 指着林继徳的死因,说:“不是啊, 你看。这说了,致命伤是腰后。人是面向门口死的。” “那又怎么了?” “什么啊?这还看不出来?” 东古突然觉得自己不当太医也可以了——这些专门审案子的还没自己能行! “干脆你这碗饭让我吃算了。” “你别还没什么成绩呢就开始吹牛行吗?” 司马橘也是好奇地上上前来看着,调侃道。 “我还真不是吹牛。你们看。” 东古说话间童颖才已经伸头过来看了。 因为他深知到什么叫做当局者迷,没准东古还真看出了什么——毕竟学医的都是些观察入微的人。 “这人面朝门口被捅了数刀,说明什么?” 东古看了看他们茫然地眼神,咽了口唾沫,“算了还是我直接揭秘吧。这情形摆明了是这屋里有人。” “你走!” 白舜宇略带愤怒地瞪着他。 “欸……” “谁不知道那屋里有人啊!伤大人、夜小主可都在呢。” 司马橘也是觉得东古有些哗众取宠了。 “欸,我说你们不能换个思维?” 东古辩解道:“就不能假设,这个林继徳是在夜小主和伤大人来之前就死了的?凶手之前一直在屋里?” “哦?” 白舜宇举目瞥向东古,又看起卷宗来。 是啊,如果这林继徳在他们二人来之前就死了,那说明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或者说他早已潜伏在屋中等待时机——那也就排除了凶手杀人的真实目的是要杀夜辛昀。 “还有。这个,注明他腿上有伤。” 东古继续正经地分析道:“观看是重物压伤,而且还被包扎过,是被杀前一两日的新伤。他是在哪里受的伤?如果在外面,那他是怎么回来的?如果是在屋里受的伤,这么重的物品落下来,凭他这种伤势一定无暇顾及那重物,也就不可能把东西放回去。可是你们这卷宗上也说了,屋里没有凌乱之象,除死者周围及床榻无有血迹。那就是说……” “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照顾他!” 白舜宇激动地打了一个响指,把东古的话头抢了过来,兴奋地说道。 还不等东古点头,他就一把起来把东古抱住,“哎呀,后宫多了你真是有大福了……回头请你吃饭!童宫正,随我走!” 说罢,白舜宇是头也不回地抱着卷宗就往外走,童颖才立即对东古赞许地说了一句“年轻有为” 便是匆匆跟了出去——案情有进展了! 留下一脸得意的东古和看宝贝一样看着东古的司马橘。 司马橘笑了一下,“可以啊!我看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等白总管回去养老了,这位子你就做了得了。” “说什么呢!我可没兴趣。” 东古悠然自得地回去喝茶看起书来,“我这辈子就对医术感兴趣。” “切,还不是一个小风寒十几天都治不好……” “司马橘我忍你很久了!”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我儿子都比你大两岁!” “不要再提你儿子比我大两岁的事!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不说你就总忘记我是你的长辈。” “诶哟你可拉倒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吗?长辈……哼,笑话。前两天我还看见谁还趁孟大人午睡之时去偷食……” “啊,你闭嘴!” “我偏说!” “闭嘴!” “……” -----“将军!将军!” 一个士兵顶着一顶歪头盔,脚上拖着一条裤子(只穿了一条腿)在沙土上飞奔而来。 “慢点,哈哈!” 被叫做将军的人豪情万丈地笑着。 因为天气太热,他将上衣缠绑在腰上,裸着上半个身子,穿着一条褪色的宽松军裤,把裤管口挽到了大腿根。 他那一身因常年被阳光照射而变得更阳刚有力的小麦色皮肤正映着油亮油亮的光——实在太热了,他出了许多汗。 “不是,急报,京城传来的密函。” 士兵咽了口唾沫把信拍到了将军手中。 任务完成。 他腿一屈便是跪在了地上,再一侧身子,就躺了下来。 疯狂地把沙子往自己身上撒,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其中。 “京城来的?” 将军那好看的眉眼微微地添了几分凝重。 他匆匆打开信,一目十行。 “什么?!”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沙子才埋了一半的士兵立即站起来凑到将军身边,问:“怎么了?宫里发生大事了?” 将军下意识地在士兵把头凑过来的瞬间就把信捏成了一把,攥在手里。 “四皇子代政监国了。” 将军摇摇头,吸了口气。 上一次京中来信说废了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将军……” 士兵也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爱戴将军,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愤怒。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人小位卑——这整个边关,见到自己能叫出自己名字的绝对不超过十个人,更别提将军了——所以他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正这时,远处响起来一阵蹄声与脚步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三五个说话笑骂的声音。 将军和士兵都眯起眼睛对着太阳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悠悠地向他这里行来。 那边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都挥动起手臂,大声地呼啸着:“将军——将军——” 抗着大旗的人甚至把沉重的旗杆举了起来,使劲地舞动着。 旗帜上的“嵇” 字耀眼而夺目地刺激着将军的心。 “他们回来了,叫人摆酒。” 将军对士兵说了一句,便是向马队走去,呼道:“欸——勇士们回来喝酒喽喂!” “将军把酒摆着等喂!” 那边人嘻哈地笑着吼道。 后边帐篷里的人都纷纷跳了出来看是什么动静。 一听是杀敌的将士凯旋归来,立即跑到将军身边笑着喊到: “今日凯旋不醉不归啊哈喽喂!” “不知谁醉把牛吹哎!” 喊着话,马队就到了帐前。 为首的几个将领笑着跳下马,行了个礼,“将军,我们不负众望!” “都是好样的!” 将军说话时拍了拍最中央的将领的肩头,激动地看着他们。 这次蛮夷入侵之势空前绝后,朝廷看得很重,仗已经打了六个月了,迟迟不收官,他们也是有些急了。 这才派出一队人马去端掉蛮夷最大的粮草区。 现在攻掉了粮草区,本是势均力敌的形式现在成一边倒了。 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如何不兴奋。 “欸?将军拿的什么?” 那人注意到将军手上被捏成折扇模样的信纸,想要拿过来看。 将军随手避开,笑了笑,“没事。” 士兵皱起眉头,将军不打算告诉他们? 将领们狐疑地看向将军,那种胜利的喜悦被一种不好的直觉取代。 “京城的信?” 一个将领猜测地问。 将军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没有说话。 “他们说什么?” 为首的将领想要把信夺过来。 单是这个举动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将士之间关系的亲切。 “没什么。” 将军的闪躲变得刻意,让将领们都皱起了眉头——这样摆明是有大事!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七章:进展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最让人心痛又幸福的事,就是这一切的苦难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已经过去了……“您要是不说,我们这庆功酒喝着也没滋味!” 将领端起胳膊抱胸说到。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是啊!将军,说罢!有什么困难我们帮你!” 后面的小兵们也跟着喊道。 将军看了看他们,想了想,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没事。就是太子被废,四皇子现在代政监国了。” “什么?” 将军身后的士兵们只知道太子被废的事,却不知刚才这才收到的密函上传来的四皇子代政监国的事。 几千双眼睛都刷刷地看着将军。 “四皇子?皇上呢?” 为首的几个首领震惊之余还有些愤怒。 这才出去几天,太子就被废了,皇上也不知怎么了,居然还让四皇子代政监国? 那岂不是说以后他就是太子? 那将军怎么办? 怎么轮,也排不上四皇子登基吧? “说是病重了。哎呀,咱们去喝酒,今天不说公事。” 将军想要把刚才那种众将喜悦的气氛营造回来,却反被众将士愁怨的眼神盯着,自己也没法强颜欢笑了。 “你们都这样能改变什么?” 他低头兀自说道。 “怕什么!我们造反!” 一个声音喊起来,所有的人都沸腾了。 “都胡说什么!大逆不道!” 将军突然威严地喝道。 他那一脸的认真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你们都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将军站在高台上,愤怒地说:“我们为什么背井离乡出来打仗?不就是要保家卫国,护国护民吗?” 众将士低着头。 “你们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造反?那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我苏玉哲怎么能做出这样损国利己的事!到时我们这几年的辛苦都会被人们一句‘乱臣贼子’抹杀!” 将军说到最后,竟然哭了。 原来他就是常年在外征战的二皇子苏玉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们在外面征战,自己人却在窝里哄! 家不成家,国怎成国! 士兵们居然还说要自己造反。 都是这样的声音,嵇康怎么存在下去! “我一生立志要让嵇康太平,你们却说出这样的话!是我苏玉哲的兵吗!” “是!我们是!将军,我们错了。” 众将士也是泣不成声了。 他们让将军失望了……苏玉哲抹掉泪水,继续高呼,“我们一定要稳住自己。不管京城怎么样,咱们嵇康军队都不能乱!目标就一个——保家卫国!都明白吗?!” “明白!” 士兵们高喊着。 “这仗你们还打吗?” “打!” “这庆功酒你们还喝吗!” “喝!” “想喝酒的都给老子笑!别整得都跟给老子哭丧一样!还没死呢!啊,上阵杀敌还是以一敌百,毫不含糊!” 苏玉哲这一句,把所有将士都逗乐了。 他们虽然还是替将军不值,可是将军这一番话,足以让他们懂事了……这不就是他们一直爱戴将军的原因吗? 他高贵却不失谦逊,平易近人;掌权却不滥谈身份,专心为国……那些纸上谈兵的绣花腿将军还有那些只会在那里指手画脚却不干实事的皇子们怎么能和将军比? “走!喝酒!” -----宫正司门外,宫侍几进几出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怎么了?继徳那案子有眉目了?” 币元和裴度一面向宫正司里行去,一面困惑地看着跑来跑去的宫侍们互相问道。 “不知。可能是。” 裴度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们这么多人,咱们就没法偷偷进去了。” “……这也是个问题啊。” 币元四下张望着。 之前他们来宫正司翻阅各宫人户籍的时候为了不被有心人多问,就选择了暗暗潜入。 此时他们也是穿着四等宫侍的衣帽在这院子边上晃悠,不敢让人认出他们来。 “怎么办?” 裴度没有币元在宫里时日长,这装蒜的事他还是不大会的。 “算了,你回去,我自己进去。咱们两个侍奉两个主子,来这种一般人不来的地方,被发现了肯定一通询问。撒起谎来也不好圆,你走吧。” 币元看了看宫正司流动来去的人,无奈地说。 “嗯…这样啊……” 裴度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可走了啊。币大人你小心一点。” “放心,这宫里还没什么人敢把我币元怎么了。” 说着,币元就摘了帽子抖落了两下衣裳,光明正大地要进宫正司。 “你。” 一个把门的宫侍拦住了他,冲他伸出手,“身份条呢?” 币元看着他,“我你都不认识?” 那人一听,不禁凑上前来细看两眼——原来他的眼神不怎么好——这一看,他惊讶地叫出声,“啊,币大人!”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 币元故意摆了一下架子,说:“欸,我路过你们这看见这么热闹就过来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侍看币元这样牛的人都在和自己说话,立即卖力地说:“哎呀,您不知道?就是那个临仙宫掌事大人遇害的事。” “不是林继徳那个案子吗?还没结?” 币元装作真的一点也不了实情的模样。 “嗯,就是他。” 宫侍点点头,“之前几天没线索,司里的人都快愁死了。现在可好了,白总管想出了线索,大家可不都忙吗!” “嗯,辛苦你们呢了。” 币元对他一笑。 “不辛苦,大家都是为帝君效力嘛。” “啊,哈哈哈,是是。即使如此,我进去看看白总管怎么说,也好及时汇报给帝君。” “行,币大人请请请。” “诶呀,你这个宫侍真是很上进啊……” 币元一面敷衍地夸着宫侍,一面向里面走去,直到走到宫侍听不见他说话的地方,他才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撇了撇嘴,“真是。也不看看自己那副谄媚样和蠢劲,居然还敢和我相提并论——还什么都是为帝君效力——真是笑话!” 说着,他走到了宫正司中枢处。 “币大人?” 白舜宇瞥到踏进门来的币元,立即放下手里的笔起来迎上去。 其实按官职来说他和币元并不分上下——都是内务府大总管,甚至这整个内务府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币元只是个空有其名的挂牌总管。 但就因为他是帝君身边的贴身宫侍,而且是帝君亲自提拔、手把手教出来的人,所以自己还得敬他两分。 “哈,白总管。” 币元也是礼敬地拱了拱手。 童颖才和其他的宫侍都是对他行了一礼就紧忙去忙自己的事了。 “什么风把你出来了?伤大人和帝君怎么样了?” 白舜宇引着币元到里屋的贵宾席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们好着呢。我刚走门口看你们这忙得哄哄转,就问了一嘴,听说林继徳的案子有眉目了?” 币元口是心非地眨了眨眼,缓缓地抿着热茶。 白舜宇一揽衣袖,“是啊。这事多亏了东古。现在我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找到凶手了。” “哦,是吗?东古?” 币元吃惊地看了一眼白舜宇。 虽然他心里还是牵挂着各宫人员的名单资料,但是一听东古居然能给白舜宇查案带来帮助,一时间也难免好奇。 “对啊。” 白舜宇激动地把东古如何如何的解说都告诉了币元。 币元听后拍案一笑,“哎呀,东古说的不错。你这碗饭可以让他吃了。” “哈哈……” 白舜宇漫不经心地笑了,“如果他愿意的话,让他做也无妨。” “哈哈……” 币元敷衍地笑了笑。 他知道后宫建设之前一堆人祭天。 帝君一定不会亏待自己。 笑了几声,币元故意承上启下地说道,“诶呀,你们这案子差的真有意思。我能不能赏脸留下帮个忙混顿饭吃?” “那感情好啊。只是帝君不说吗?找不到你怎么办。” 白舜宇对币元是绝对的放心,所以也并未看出了什么端倪。 “帝君和伤大人两个人说起话来那是毫无时间可谈的。根本用不到我,唉。” 说罢,币元耸耸肩头。 白舜宇会意地点点头,“那你就留下吧,反正都是内务府的事……嗯,币大人。” “哦?怎么?” 币元正正襟危坐。 “呃,我就是一点小建议。你千万别整得跟什么似了。” 白舜宇随意地挥了挥手,缓解了一下气氛,这才说。 “你就权且听听。说对了你就那么做,大家一起努力。说得不对,我们就可以再改改润色一下。” “好,说罢。” 币元竖起耳朵,恭敬地坐着凳子的前沿,双手放在膝上。 他除了在帝君身边,几乎都没有再这样正式地坐过,可见他是有多么尊重白舜宇的身份。 白舜宇留意到这一细节,对币元的态度在心里也是悄然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他抿了口茶,放下,盯着缭绕上腾的水雾犹豫着。 良久,他砸吧砸吧嘴,说:“币大人,最近帝君在无伤宫逗留……” “你是想让我劝帝君去别的宫里看看?” 币元似问非问地看着白舜宇。 白舜宇点点头,“这可行吗?” 本书来自 第八十八章:查探 - 夫君在北 - 胤修 谁掌握人世间的命运,谁看管人世间的沉浮?我不愿落在人的手里,你收了我吧。 品书网 www.vodtW.com“这不是可不可行的事……就算说了,帝君也不愿意去别的宫里。你也知道,他本来就不想纳妃的。” 币元为难地看着茶杯。 白舜宇扶额扫了扫额前的碎发,“我也明白。但是帝君只去无伤宫,其他妃嫔会怎么看伤大人?” “唉,再等等吧……” 币元心里当然清楚这些,可是伤大人他不是病了,而是死了! 帝君怎么有心情去别的妃嫔那里? “等?要知道,这些妃嫔的背景最低的都是某知州之子,币大人,你作为帝君的近臣,实在是有必要提醒他的。” 白舜宇提起这事来就忧心忡忡。 因为这些妃嫔之间可还有一个满州知州的儿子啊! 一个满族人! 怎么能得罪? 币元被说得心里烦躁,但也明白自己不能无端地发火,白舜宇也是为了自己和北国好。 所以他只是皱起眉头,沉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嗯。不说这个了。不是帮忙查案吗,来吧。” 白舜宇笑着引他进了卷宗室。 “这就是各宫人的资料?” 币元装作懵懂的模样四下惊奇地看着。 其实他已经偷偷进来两次了。 白舜宇耸耸肩,“是啊,都是些没用的资料。” 币元心里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说?” “这都是些初级的资料,你没看见都没什么人把守吗?” 白舜宇笑着看着他。 币元咯噔一下。 难怪连自己这样的人都能混进来,感情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资料啊……自己居然还为能混进来两次而洋洋得意。 “那也毕竟是大家的资料啊。” 币元抛砖引玉地问道。 “诶呀,都是些户籍之类的资料。真有心调查一个人,他挨着那宫侍身边的人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这主要就是个存档,没什么机密。你以为谁没事会对这个感兴趣啊。” 白舜宇一面说一面向屋里深入。 “哦,原来是这样。” 币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欸,那咱们还进来干什么。” “查资料啊。” 白舜宇深意地笑了一下,让币元有些心虚。 难道自己偷进来的事被他发现了? 他故意在这里忽悠自己套自己的话试探自己? 就在币元背汗涔涔之际,他随着白舜宇终于走到了屋子的尽头——一面墙前。 “到了。” “到、到哪了?” 币元心虚地声音都发了颤。 但是白舜宇急于卖弄自己,所以也没留意。 他笑着把手放在一旁没有点起的灯盏上,手指一屈,灯盏便是转了一个圈,墙面中也突然翻转开了一块儿,发出轰隆的响声来。 币元的心砰砰地跳着。 他几时见过这样的景象,居然还有机关! “这里面就是宫侍们最核心的资料了。只有我能进来。” 白舜宇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币元这才注意到那石门背后还有一扇金属的门,上面挂着一把精致的金锁。 “这是什么地方?核心资料?是什么?” 白舜宇开着锁说:“这是以前的帝君命人修造的地方,专门存放宫侍们的资料。外面那些是人们一打听就能知道的基础资料,而这里面就是涉及到他们过去从事的各样大小的事以及入宫以来各样的生活经历。” “什么?有这么细?” 币元惊讶地看着白舜宇。 他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每个人的生活经历? 那要有多少人来记录啊? “当然了。这是内务府最大的任务。” 白舜宇推开了门,一个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的楼梯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请吧。” 白舜宇对币元点了点头。 币元笑了一下,随着白舜宇向楼梯下行去。 楼梯两面的墙上都烧着长明灯,溢着一丝恐怖的气息。 币元咽了口唾沫,“平时你就自己一个人走这啊?” “不然呢。第一次进来是老总管带我下来的,把我吓了个半死。” 白舜宇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窘样,不禁笑了,“以后等我离宫了,就该你一个人来了。” “啊?” 币元愣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白舜宇是先君的近身宫侍,当年的地位与自己现在在宫里是一样的。 他这话岂不是以后他这位置要给自己做? 白舜宇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这宫里的事谁都说不准,他也不好许诺币元什么。 “别傻了,跟紧点,路还很长呢。” 说着,白舜宇就加快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币元感觉楼梯渐渐地平缓了一些,前方还有些光亮。 果然,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最后一阶。 一大间金碧辉煌的地下殿宇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天花板上还不知从哪里打的几个通光口,把明媚的阳光披在了这一排排的书架上。 “诶哟,真长。” 币元回眸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幽黑地长廊,不禁打了个寒颤。 暗暗在心里佩服这白舜宇的胆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得了,别感慨了,快走。” 白舜宇看了看旁边的索引,似乎找到了目标,径直就向左面走去。 币元也多看了一眼索引,立即跟着白舜宇行了过去。 他想着难怪自己两次潜入进来都没有什么收获,原来自己看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呼,这次可真的是没有白来啊。 “你找什么呢?” 币元跟着一直翻上查下的白舜宇,也故意装作无聊的模样随意拿起些卷宗来看。 “疑凶的资料。” 白舜宇认真地回答着。 币元一愣,“疑凶?你知道他?谁啊?” “林还徳。” -----“小还子。” 夜辛昀躺在藤椅上闭着眸子轻声叫道。 林还徳俯着身子托着他白嫩的沾着莹莹的水珠的玉足,抬头谄媚地对他笑了,“小主有何吩咐?” “你姮父去了多久了?” 夜辛昀幽幽地叹息。 林还徳的手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旋即立即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低沉地说:“许是八天了。” “尸首你叫人看着安葬了吗?” “嗯,早已经叫人送回平州我炎父那里去葬下了。” 林还徳忧忧愁愁地说着。 “这样……” “小主,姮父他到底是被什么人杀的?” 林还徳义愤填膺地望着夜辛昀。 夜辛昀虽然闭着眸子,可却能感受到这份目光。 他还真没怀疑是林还徳做的这件事——尽管林还徳这几日魂不守舍几乎每每都快要自露马脚。 “不知。唉,你也节哀吧。” 夜辛昀睁开眸子从藤椅上要坐起身来,脚一收,林还徳立即退了几寸。 夜辛昀看着林还徳,心里满腹疑惑。 如果林萧是炎人,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难道是他和一个姮子生的? 长得这么像他——只怕不出自己意料的这样吧。 “小主缘何这么盯着我看。” 林还徳咽了口唾沫,缩下脖子。 “本宫会替他照顾你的。” 夜辛昀皱着眉头。 他感觉自己难受到想要窒息——为什么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在世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温柔地对他说过一句话,现在他死了,倒才想起来善待他的孩子。 “谢、谢小主。” 林还徳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喜悦,扑腾俯伏在地,额头贴在地毯之上,偷偷地对自己笑了。 他的担惊受怕在这一瞬也淡去了不少。 夜辛昀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坐会儿……” “……哦,好吧。” 林还徳装作忧心忡忡,端着水盆就一步三回头地向房门行去。 “欸,对了。” “嗯?小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等会儿再去无伤宫探望一下,看看无伤臣是怎么了。” “哦,好……” “下去吧。” “是。” -----午川呆呆地望着冷清的披着银色的月光的院子,突然,他心念一动,自语道:“不对啊……帝君这是想做什么呢?岂不知再拖众人一定会怀疑的吗?难道伤狂没死?” 这念头一起,他迅速又摇摇头,“不对。没死的话帝君不会是这种态度。可他到底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 这时午川又想起那时在苦窑的时候,以为伤狂必死,所以也未曾回去查看,这才给自己留了后患。 现如今他有些坐不住了——万一呢? 万一呢! 越想,午川越是激动,他甚至想现在就飞到无伤宫去一探究竟。 凭他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潜入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不行——现在帝君在那里。 只要一靠近,凭他的功力,一定会发现自己。 这么想着,午川只好按耐下自己的冲动,排腹着计划,等待明日的早晨再行动。 一夜无话,他翻来覆去地也没睡好,起了个大早。 去了午杰的房中叫他。 “小主?” “恩。嘘,别作声。” 午川看了看还未亮的天空,说道,“等会儿你早点站在本宫门外头,挡住那些伺候梳洗的人,说本宫身子不适,今天晚点起来。” “哦……小主要做什么?” 午杰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精神一点。 “本宫出去办点事,你绝不可让人知道。” 午川的眼中闪烁着威胁的目光。 午杰立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生怕午川发起火来。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怕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小主,总之就是被他多看一眼会哆嗦好一阵。 “行,你睡吧,我走了。” 本书来自 第八十九章:逮捕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追求你一世,竟分不清是为你的人,还是为了你身后的江山。 品书网 WwW.voDtw.cOm“履霜!” 履霜噌地一下坐起身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匆匆地披上衣服开门出去,推开隔壁的房门跑了进去,“怎么了小主?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做噩梦?” 履霜担心地语如连珠般一通问题。 坐在床上的九清怔了怔,“没啊。我是想问几更天了,我睡不着了。” 一听这话,履霜松了口气,看了看外面,“才三更,睡吧。” “我担心伤哥哥……” 九清失落地低着头。 那天自己和伤狂吵了架便是就听说他病了,一直到现在都不见好,他几乎就认为是自己害的。 履霜来到他床边搂着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说:“我已经连着几日让人去无伤宫打听了,可是就是不让进。他们的宫侍说伤大人只是小风寒。不必担心。小主也病才好,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啊。” “你也说我病才好。同样是风寒,我怎么喝了太医院的药,两三日就好了,伤哥哥却足足拖了十来天?” 九清抓到了“把柄” ,越说越是担心。 “这……” 履霜也没话说了。 但是伤大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 居然还需要隐瞒? 而且不过入宫才两日的功夫,他到底能有什么突发的病? “我就说那时邪君怎么不让太医们给伤哥哥检查身体,估计那时他就知道伤哥哥身子有问题。” 九清似乎找到了线索。 履霜附和地点点头,“可能。那依小主之见,这可怎么好呢?” “不行,等帝君上了朝,我得亲自去无伤宫看看伤哥哥。万一是因为那天我把他气复发了,我就罪过了。” 九清把脸埋在履霜的怀里。 “好好。” -----宣启早朝的声音已是蔓延遍了宣政殿。 各宫的宫人也在打更人的锣棒碰撞声中渐渐醒来。 他们穿上衣服蹬上鞋子,挑过盆、拿着扫把等等各司其职地在宫苑中游走。 无伤宫那站了一夜的宫侍也在这打更声中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可以换岗了。 “掌事。” 一个宫侍叫着裴度。 裴度转面看他,见他一脸憔悴,立即对众人说:“行了,大伙可以回去休息了。晨起看守的人等会儿就来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众人都点点头,精疲力尽地回下人房里去了。 裴度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里顿时涌满了泪水。 他看了看平静的四周,无力地歪在了一旁的门柱上想要打个盹。 这几日看守无伤宫,虽然分两班轮流看守,但每个人还是因为这颠倒的作息而困乏。 尤其是他,每次轮班都坚持到最后,等第二班人上了岗才肯离去。 这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放心离去而令伤狂遇害蒙上的阴影。 “哼。” 午川看着裴度歪倒的身子,不禁冷哼一声,急略而去。 他刚进入无伤宫,第二队看守的人就匆匆地跑来了。 “掌事,你回去休息吧。” 侍卫长拍了拍裴度说道。 裴度立即清醒了一点,一看是侍卫长,那一点精神劲也是瞬间消散。 他点点头,对侍卫长行了一礼,便是放心的离去了。 因为这前前后后从夜班下岗到白班上岗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所以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不法的分子在这段时间潜入无伤宫。 而且这已经十三天了,一点状况都没有,估计凶手早都以为伤大人死了。 侍卫长看裴度走了,分散了人手,就认认真真地守护起无伤宫来。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杀害伤狂的幕后指使者现在已经站在了他们费心守护的无伤臣——伤狂——的身边了。 “冰?” 午川看着伤狂全身被冰晶包裹,不禁皱起眉头,他吸了吸鼻子,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保尸药的味道?帝君在保存他的尸身?” 旋即他笑了,“如是,便是真死了……” 确认了伤狂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表征,午川心中的大石终于彻底的放下了。 他幽幽地对死去的伤狂说:“你别怪我,都是你自己命不好。下辈子投胎离皇家远点吧。” 说罢,午川便是扯出一个狰狞得意的笑容,飞掠离去。 -----“你们做什么!你们怎么进来的?” 林还徳打了热水准备舒服的洗个脸,却是被一群穿着宫正司宫侍衣服的人揽在了墙角边。 “这几日你多番阻拦我们进幽兰宫,我们只好不请自来了。” 领头的二等宫侍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怀疑你和林继徳的案子有关,所以我们要逮捕你。” 说着,那二等宫侍就歪了歪头对两遍的宫侍们仰了下下巴指着林还徳。 宫侍们也都板着脸,领了命就要上去抓林还徳。 林还徳立即端着水盆摆出一副要往上泼的架势吼道:“你们别过来!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怎么、我怎么会杀我姮父!” “你如果没杀你紧张什么?” 二等宫侍丝毫不为所动,沉静地看着林还徳的反应,沉稳地问道。 林还徳更加心虚了,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才没紧张!你们这样突然出现,还这么多人!谁看了不害怕!” “好。既然你说你没杀,那你就更不用担心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了。难道你不想帮你姮父报仇?” 二等宫侍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他看的林还徳心里一阵毛躁,“我、我当然想帮我姮父报仇……” “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能去。” “为什么?” 二等宫侍步步紧逼,把林还徳的额间逼得是冷汗涔涔。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林还徳脑子一转,挺直了腰板喊道:“我走了,谁能伺候好我家小主?我姮父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我能服侍到我家小主的心意上。你们也知道我家小主的脾气,如果他早起看不到我,没人伺候……你们看……” 二等宫侍的眉头终于在林还徳提起夜辛昀的时候发生了微微的褶皱。 他当初就是为了不惊动夜辛昀,所以才挑这个时候来找人把林还徳偷偷带去问话。 可是现在听林还徳这么一说,似乎夜辛昀十分在乎他。 而自己不管让不让夜辛昀发现,到最后他都一定会知道是宫正司把人带走了,并且还会给司里带来一阵吵骂。 看着二等宫侍变色的神情,林还徳有些大胆了,继续说:“要是真就这么把我带走了,小主怪罪下来,我也不好帮你们解释啊。” “既然这样的话……” 二等宫侍看了看远处渐渐白亮起来的天空,他笑了一下,盯着林还徳,“那你伺候了夜小主起来之后,我们亲自去会会夜小主好了。” 一听这话,林还徳的脸几乎是瞬间就白了。 如果小主知道是自己杀了养父,那可不得要活剥了自己? “小主都说了不见你们宫正司的人。在无伤臣那边没有受审之前,我家小主也不会说什么的。” 林还徳抓住夜辛昀的那句话据理力争。 二等宫侍对他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以为伤大人是凶手。可是你我都知道,伤大人不是。如果我能说出来一个所以然,你猜你家小主会不会让我带走你?” 林还徳心虚地仰着脖子,“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无伤臣他不是凶手。他和我家小主在现场,我又不在,你们怎么就怀疑我。” “你最好不要说得太多,不然暴露的越早。” 二等宫侍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林还徳背后直冒冷汗——他们一定是有证据了! 不,不会,他是在乍我。 “你胡说什么。我没杀人,就算你去见小主,我也是这一句话。” 林还徳心下决定只要他们没拿出来证据,自己就选择死不承认。 “那好啊。” 二等宫侍也不和他辩解,笑了笑,让自己的人退在自己身后,默默地等着天亮。 -----帝君看着默默无声的百官,知道他们心里都是憋着劲想问后宫的事。 但他一心只有伤狂,所以为了不给百官这个开口为难自己的机会,所以他故意问道:“近来嵇康可有什么动作?” 百官一愣,嵇康? 什么时候嵇康也算是个威胁了么? 虽然疑惑,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问,齐刷刷地看向殿后正走出来的一个武官。 他名为石康,字建安,三十上下,负责对嵇康王朝的敌袭防御,属从五品兵部侍郎。 当初伤狂和肆秦要来北国就是他奏报的。 “咳,启禀帝君。” 石建安跪在殿中央抱拳道,“近来嵇康易主,无暇征战。” “易主?” 帝君一愣,苏炳璨死了? “是。他们原先的皇帝先是废了太子,然后自己又病重,就由在京城的四皇子代政监国了。” 石建安瞄了一眼帝君的神色,欲言又止。 帝君本是不关心嵇康的事的,但也许是爱屋及乌吧,自从伤狂在自己身边之后,就总想为他留意一下他家中的景况。 虽然伤狂嘴上不说,虽然伤狂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但毕竟是他的骨肉至亲,他一定会对他们有感情的吧。 这么想着,帝君故作随意地说:“有话直说。” 本书来自 第九十章:怀疑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最初的愿望都是美好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但是走着走着,却遗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真是可悲! 石建安咽了口唾沫,顿了顿。 其实他只是想跟人分享一下他的工作,毕竟嵇康对北国的威胁实在太小了,以至于都没有人关心自己是不是窥探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嗯……他们虽然四皇子代政监国了,但是听他们宫里的人说,他们那老皇上一直吵嚷着要让那个十一皇子登基……唉,这我就搞不明白了。” 石建安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听到十一皇子的身世时为他而产生的那种感伤。 “早知是这样,当初干什么派他来咱们北国。” 石建安这么一嘀咕,百官似乎想起了什么,都看着他,“十一皇子?那个当初敢两个人来咱们北国当什么地方官的人?” “欸,说起来他怎么了?被杀了吗” “不知……也没关心过……” 百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龙椅上的帝君微微皱起眉头,让伤儿回去登基? 苏炳璨怎么会……他不是最讨厌伤儿的吗? 看帝君不语,石建安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百官的议论声也渐渐随着帝君的沉默而越发小了起来。 到最后竟是寂静到可以听见殿外微风袭过的声音。 其实北国的朝堂是允许有议论的,但自从帝君登基以来,那千年不变的冰山脸渐渐让百官变得不敢说话了。 帝君也很头疼,他本不是生气,但是这些人总是这么以为自己。 “怎么都不说了。” 帝君随意地问着。 但是在百官听来,帝君就是在说反话。 “臣等不敢。” 百官齐声地应着声。 帝君那眉头皱得更深,索性也不和他们解释了。 看着石建安,试探性地问道:“你说苏炳璨让他们十一皇子回去登基是真的吗?他们不知道那个十一皇子已经死了吗?” 石建安为难地舔了舔嘴唇,“您知道他们可不知道啊。那个七皇子已经在嵇康境内暗暗搜寻了,如果不能确定他死了,估计还会派人潜入北国……虽然他不可能潜入。” 帝君眯着眼睛,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管他们所谓的七皇子派得人能不能潜入,他们一直不相信伤儿死了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他可不愿意伤狂回去。 不仅因为自己舍不得他,更因为嵇康的内忧外患让他实在不放心让伤狂回去。 当皇上? 那能比给自己当妃子安全吗? 这么想着,帝君袖中的手突然攥在了一起——似乎伤狂跟着自己也只是一直受伤……“咳。” 币元看帝君出神了,立即故意装作喉咙不适轻咳了一下。 帝君立即回应石建安,“嗯,还有别的情报吗?” “呃……有。” 石建安正色道:“他们二皇子在塞外迎敌蛮夷已有数月,此次他们端了敌人最大的粮仓,大获全胜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岂不是说他们的二皇子很快就会班师回朝?” 有官员问道。 石建安一看发言的那人,正是自己的上司二品大员兵部尚书公输桐。 他对军事和政治都十分的感兴趣,但北国一直一帆风顺,他没有施展拳脚的地方,所以他经常关注大天朝的军政情报。 现在一听小小的嵇康国居然也这么有意思,一时间感兴趣地追问道。 石建安对他行了一礼,说:“是。如果二皇子班师回朝……” “他们嵇康一定会内乱。” 公输桐得意地接过石建安的话。 石建安偷瞄了一眼帝君,见他并没有对公输桐露出什么赞许之色,也就不在意这老家伙抢了自己的风头。 只是笑了笑,“是。” “诶呀,这次可有好戏看了。” “还是说点北国内部的事吧。” 有的官员迫不及待地想谈后宫之事,见跑题甚远,不禁故作不耐烦地说道。 “内部?咱们天天说,偶尔谈谈别国的事吸取一下别人的经验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公输桐乐衷于这事,所以也没看那说话的官员,笑着却态度强硬地说道。 “咱们北国又没那么多皇嗣。” 不知谁又冒出这么一句,想要谈后宫之事的官员们的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就算有那么多皇嗣,咱北国也不会乱。” 他们据理力争道,“咱们一直宗法长幼有序,哪里会乱。” “他们也是长幼有序,袭承嫡长子继承制。” 礼部尚书一本正经地给大家科普道。 大概是职业病,他从头到尾都是端端正正地站着,规规矩矩地发言。 后宫派官员急了,“那能一样吗?咱们北国人哪个不是向往自由和平的?” 这话一出,百官都是点了点头。 北国能屹立几千年在邻邦之中生存并且从未改朝换代,一直由千家人统治北国,这样的平稳安定与北国人普遍都向往自由和平的性子绝对是分不开的。 “欸,争论无益,还是回归正题吧。” 有人提了意见,但很快又被后宫派引到了后宫的事上。 “帝君,听说后宫您独宠伤大人一人。这恐怕不合规矩。” “谁的规矩?” 帝君冷冷地问道。 百官们打了个寒颤,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提起鸳鸯坪附近的水患?是不是这北国的繁荣就只系这后宫之中呢?” 帝君冷目扫过百官,他就见不得这些人提后宫。 提就提,每次都扯到伤狂,这他就无法忍受了。 “平州的几桩杀人大案在法理司已经搁置了一月有余,你们都这么热衷于别人的家事,怎么不帮死者的家人找出凶手呢?” 百官低着头。 “今年的丰收时节就要到了,孤也没听你们商量税率之事。什么都让孤提醒你们才做吗?” “嗡——” 帝君话音刚落,远处的钟鼓声就悠扬地涤荡在大殿之中。 “退朝。” 帝君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便是转身离开了宣政殿。 百官这一个月已经见了多次这样的情形,但每一次他们还都是呆呆地尴尬地伫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帝君说的都是实情。 长此以往,要这朝堂还有什么用呢? “咱们是该反省反省了。” 有人最先打破了寂静。 “唉,我看咱们今儿也都别回去了。一起去神庙忏悔去吧。” 这呼声一响,众人都频频点头。 这段日子他们确实太过于浮躁了。 为了北国,他们不能再继续如此。 “走,去神庙。” 殿外的帝君听到百官们散去的脚步声,不禁抬头望向泛白的天空。 币元笑了一下,“帝君是故意的吗?” “后宫的事,孤有分寸。但百官们遗忘初心,与他们渴望贤良、辅佐孤成就大业的心愿背道而驰,这就需要开导了。” 帝君吸了口气,踏上通往宣政殿二楼的楼梯,继续说道:“就像他们说的,咱们北国人都是向往自由和平的,他们也是一样。没人喜欢纷争。当初他们劝孤纳妃也是希望为千家绵延后嗣,稳固北国的传承。”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宣政殿的楼上。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朦胧中的一座座宫殿,背景是若隐若现的雾中山影,一片繁荣祥和。 “真好啊。” 币元感慨着。 他是嵇康人,他太能体会做一个北国人的幸福。 “所以才需要众人齐心保护。” 说着,帝君头一偏,看见成群结队往宫外去的百官,不禁微微一笑。 币元瞠目结舌地看着,“真好看……” 帝君眸子一冷,“回无伤宫。” -----夜辛昀听见下朝的钟声响起,就传了林还徳来伺候梳洗。 刚梳洗完,就让林还徳扶着他出去走走。 这刚开门,便是看见一排宫正司的人站在台阶下,定睛望着他。 “这是干什么?本宫不是说了吗?伤嫔他不被审讯,本宫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说着,他没好气地瞥向林还徳,“不是说了不要让这些人进来吗?” 林还徳纠着眉头,还没解释,二等宫侍就上前一步笑道:“夜小主,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来审问你的。” “哦?那你们难道还能是来这里喝茶的?谁不知道你们宫正司的人一直都不食人间烟火。” 夜辛昀的讽刺丝毫没让二等宫侍改变他的笑容,他继续解释:“呵,我们自然也不是来喝茶的。我们是来抓疑凶的。” “哟,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宫说不让你们审问,你们倒是直接来抓本宫了!” 夜辛昀气愤地瞪着他。 他也没说什么,看向林还徳。 林还徳却是缩了缩身子,旋即吸了口气,气愤地指着他对夜辛昀说:“小主,他们是来抓我的。这些人非说我是疑凶!” 夜辛昀一愣,旋即冷笑一声,看着二等宫侍,“你们宫正司的人倒是挺会办事。想随便抓个人顶包也倒是动动脑子啊!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林继徳的儿子!他会杀他姮父?你们……呵。” 夜辛昀说到最后直接懒得再说了。 他感觉这些宫正司的人太让他失望了。 “夜小主难道就不怀疑吗?” 二等宫侍不怒反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夜辛昀。 夜辛昀被他看得也有点没底,“怀疑?怀疑什么?我怀疑伤嫔还差不多!” 本书来自 第九十一章:出关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不会趋炎附势,但我能死心塌地;我不会甜言蜜语,但我能坦诚布公;我不会做跟屁虫,但我能随叫随到。 品书网 www.vodtW.com还不够? 那我会只爱你一个。 “您要是真怀疑伤嫔也不会让人去无伤宫送礼了。” 二等宫侍笑了笑,看着夜辛昀黑青的脸,立即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是说您如此信任伤大人是对的。因为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哦?那还能是谁?” 夜辛昀觉得好笑,这些人一大清早来自己告诉自己伤狂不是杀人凶手,那不摆明了是说自己是杀人凶手吗? “就是您身边的这个人。” 二等宫侍突然一脸严肃地指着林还徳。 林还徳身子一颤,立即抓住夜辛昀的袖摆,“小主,你看他们胡搅蛮缠的样子!” 夜辛昀也是生气了,“本宫刚说话你们都没听见?他是林继徳的亲生儿子,会……” “小主确定?” 二等宫侍截住夜辛昀的话,挑着眉头问道。 夜辛昀一愣,“确定?确定什么?” 夜辛昀的心砰砰直跳——难道他不是林萧的儿子? 不,不可能,他们长的这样像……“他是林掌事的儿子?” 二等宫侍继续反问到。 夜辛昀竟是也困惑了。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对宫正司的办事方式也多少有些耳闻,他们由上到下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态度是出了名的,而且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信口开河。 莫非……见夜辛昀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林还徳立即扑通跪在地上,“小主?你也不信我?我自幼就跟在您身边,我是不是他亲生的,您还不清楚吗?” 夜辛昀又飘了回来——对啊,小还子自打出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林萧对他那么好,可能不是亲生的吗? “夜小主莫要被他的话迷惑了。” 二等宫侍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举过头顶呈上。 夜辛昀的心又打起鼓来,看了一眼林还徳,犹豫地把文书接了过来。 林还徳吓得背汗涔涔——那是什么? 难道他们真有证据? 他偷瞄向正打开文书的夜辛昀,只见夜辛昀看到文书的第一眼就神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要威胁我?” 二等宫侍笑着摇摇头,“死者已矣,我们会保密的。” 夜辛昀攥着文书。 原来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句“您一定知道林继徳是炎人” 。 如果让林还徳看见,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当时被围捕时的反抗和狡辩十分可笑。 因为这事先预备好的文书根本是说对方是有备而来——难怪他们如此坦然地就答应了来拜会夜辛昀。 而现在夜辛昀有把柄在宫正司的手上,也就收敛了几分态度,默默地等着这个二等宫侍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夜辛昀默不作声,二等宫侍知道机会来了,立即趁热打铁,说:“夜小主,我问您几个问题,您就明白我为什么说他是凶手了。” 二等宫侍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摆着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林还徳,继续说道:“林继徳死前是不是失踪过?” 夜辛昀沉默着。 “他死后,林还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夜辛昀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开口为林还徳辩解道:“他说了,他那两天出宫去采购东西,根本不知道他姮父死了。” “是吗?你出宫了?” 二等宫侍戏谑地看着林还徳。 林还徳一脸黑青,一言不发。 “你骗我?” 夜辛昀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林还徳。 “我……” “还有,夜小主。林掌事死之前的一天腿上受过重伤,那样的伤势凭借他自己是无法完成包扎的……” 二等宫侍还没说完,夜辛昀就质问林还徳,“是你杀的他?!” 林还徳立即俯伏在地,“小主,我没有!他血口喷人。”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问题。” 夜辛昀气得手都在颤抖。 “我……我是没出宫,但是我和其他宫侍赌博……我怕你知道了说我。至于我姮父受伤、包扎的事,我统统都不知道啊,他过世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的遗体。” 说着,林还徳还绘声绘色地哭了起来。 夜辛昀本就是偏袒他的,听他这么一说,他又有些摇摆不定了。 二等宫侍也没想到这个林还徳这么能狡辩。 毕竟现在空口无凭,自己也不能太过于强硬——但看林还徳这个反应,凶手八成是他! “夜小主,你可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我们知道您是关心林掌事,所以对他孩子这么好。但是他真的不是林掌事的儿子。” 二等宫侍又拿出了这张王牌。 夜辛昀听得烦乱,径直说:“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不要跟本宫说什么。” 二等宫侍面色也是不好看,想了想,瞪了一眼仍是俯伏在地的林还徳,对夜辛昀道:“那好吧。夜小主,等我们的人从平州把他亲生炎姮父亲们带回来,到时一滴血验亲咱们便知真假。我们告辞了。” 说着,二等宫侍略显愤怒地带着人离去了。 夜辛昀一愣一愣的。 难道真有什么亲生的炎姮父吗? 这么想着,他不仅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还徳,半信半疑地皱起眉头。 难道真是他杀了林萧? 那我岂不是认贼作亲? 我怎么对得起林萧?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嘭。” 本是像往日一样寂静平常的红楼突然间所有的门窗大开,仿佛被飓风呼啸,砰砰地开合起来。 紧接着,一道红影儿急略飞袭而出,自红楼为中心,红色的光波携着刺耳的破空声一圈圈激荡开来,把空寂黑暗的世界瞬间点亮,周围的花草树枝都仿佛要被压折了。 那黑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像一道闪电一样奔着皇宫就是去了。 红楼外的千水还没缓过神来,呆呆地呢喃道:“这是……千下?” -----刚上了床要安睡的午川突然坐了起来,匆匆下了床,鞋也没顾上穿就是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望着天空,只见一道红光急速闪过,空中又瞬间恢复了安静祥和,甚至其他的人看见了都以为那是错觉。 但午川知道那不是。 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那是一个人。 那样的速度,就算自己使出全力也未必追得上。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那个人才用了五成的力量。 是谁? 居然让自己有如此压迫的感觉? “小主?” 午杰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午川,以为他是要有什么吩咐,但却见他一直望着天空发呆,他不禁轻声唤道。 “没事,你回去睡。” 午川仍是盯着天空,出神地说着。 午杰虽然好奇,但是午川的话他是不敢忤逆的,应了声就退去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疑惑,小主在看什么呢? 难道刚才那道闪电不是幻觉? “难道是邪君……” 午川呢喃着。 可是他来宫里做什么…他还没死? 那他为什么在伤狂遇害的时候不来? 现在伤狂都死了廿多天了,他还来作什么? 看帝君么? 午川心里画满了问号,但是他也不敢追上去。 邪君的力量,不是他可以对抗的……-----无伤宫中,正在批奏折的帝君突然感觉到袭来的微风中挟裹的一丝威胁的力量,他立即站起身,站在伤狂的床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担心是那个暗杀伤狂的凶手。 “帝君。” 一道魅惑妖娆的声音落下,一个红裙翩翩的妖冶的男人就同帝君站在了一处——伤狂的床边。 帝君吃了一惊,这样的速度……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千下?” 帝君看着那恍如新生的千下,惊讶地问:“不是还有三天才月初吗?” “嗯。不过本王的功力大涨,恢复的快了。” 说着,千下转过身面向封锁在冰晶中的伤狂。 看着那黑青僵硬的身体,他不禁一阵心痛。 “凶手可找到了?” 千下一伸手冰块就瞬间融化了。 帝君在感叹与千下功力之间的差距的同时,摇了摇头,“没有。伤儿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嗯。” 千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懂得帝君的难处,也就没有继续再说。 他扶起伤狂坐好,在他背上的穴位点了一通,这才对帝君说,“本王需要两日的时间,等二哥来了,让他守在门外,还劳烦帝君你布置一道结界不让别人看出异常来。” 帝君点点头,“好,你二哥呢?” “他在后面。本王先来了。” 说着,千下就盘腿坐在了伤狂的身后。 帝君知道他要运功,便是不再多言,径自转身出了房门。 他盯着伤狂的卧房看了一会儿,当下运起功在周围布置起结界来。 这几日的休息他的身子不敢说恢复了,但布置个结界他还是很轻松的。 毕竟这个结界不是为了防御外敌,而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这屋中的真气溢流到外面被人发现。 刚布置完,千水就赶到了,他看见帝君站在外面,立即问道:“千下是不是在里面?” “嗯。他的功力……” “还说呢,我在红楼门边坐着,这家伙闭关出来差点没给我震飞了出去。” 千水没好气地抱怨着,“我还没说他,他就跟闪电一样飞这来了。给我追得累的。” 帝君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户上一阵红一阵黑的影像,他感慨地说:“他心里只怕早都急坏了。” 本书来自 第九十二章:退步 - 夫君在北 - 胤修 因为爱你,所以才会为了你的一句话欣喜,为了你的一句话心碎。 品书网 www.vOdtw.com“报告太子殿下,边关捷报。” 一个太监双手顶着一封密函就是冲了进来,满目春风。 嵇康国南塞战火连连数月不止,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可好了,二皇子带人打了打胜仗,如何能不高兴。 本是正在励精图治批改奏章的苏玉风抬起头来看那报信的太监,眉头不由自主地对着密函皱了起来。 胜了?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皇位保不住了。 “呈上来。” 他勉强自己扯出了一个笑容。 传信的太监也是不经世事,完全没有想到这封信的利害。 仍是兴高采烈地把信递到了下了三级台阶的胡尹冬手中。 胡尹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高兴也不能表现,但又不能哭丧着脸,他为难地转过身把密函放在了苏玉风的面前。 苏玉风的眼睛一直盯着密函上两个大大的正楷文墨――捷报,迟迟没有拆开。 这时那个报信的太监才发觉了什么,困惑地问胡尹冬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了?” “从哪学的规矩?这主子的事你能问吗?” 胡尹冬提苏玉风掩饰道,“太子殿下是太高兴了,你下去吧。” “哦……好。奴才也高兴。” 一听“高兴” 二字,这太监又想起来边关大捷的事,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不用担心会被征兵的人收去,他又情不自禁地笑着跑了。 胡尹冬也是心里激动地想要欢呼。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这四皇子代政才半个月,龙椅还没捂着乎,二皇子就立下如此汗马功劳地要凯旋归来……想到这,胡尹冬又忍不住多看了苏玉风两眼。 只见苏玉风发了会儿呆,便像是没事人一样把信封拿起来,抖落了两下,就认真地撕开来看。 上面那一排排蝇头小楷写得很是端正。 苏玉风愣了一下――这是二哥亲自写的捷报……这么一惊,他不由得重视起这封信来,细细看到。 圣皇弟:数日前吾闻君代政监国,欲上书坚信,然因战情缠累,是生死存亡之必杀之时,故待此役大胜后再修书于君。 果大胜不辱使命! 本该凯旋班师,然吾忧蛮夷残率之兵鱼死网破再回旋又乱我边关,故而吾欲乘胜追击,破蛮夷之土以绝后患,还望圣皇弟恩准。 国事说尽,始谈吾心所挂之家事。 父皇病重,吾军事缠身不能尽孝,烦圣皇弟代之问候。 君知,吾此一生系吾胞弟,此次出京六月有余,劳君遣人往山庄去看望他。 吾必为嵇康守好疆土,圣皇弟安心。 ――臣子哲信看完了。 苏玉风愣愣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房梁。 久久,他喉中发出一丝喑哑地叹息声来。 似乎是一种解脱,却又像是套上了一个新的枷锁。 “太子……” 胡尹冬唤道。 “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呆会儿。” 苏玉风晃了晃手便是不再说话了。 胡尹冬默默行礼告退,临出门,苏玉风却是把他叫住了。 “嗯?太子有何吩咐?” “你传本宫口谕,让五皇子去一趟山庄看看三皇子。” “是。” “下去吧。” “嗯。” 终于这殿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轻轻地闭上眸子,出了口长气。 二哥如此深明大义,根本没有要跟自己抢这个皇位的意思。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居然还说要继续在南塞那酷热之地戍守边关。 与之相较,自己实在太过小人……-----幽黑的空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伤狂蜷缩在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光。 这里没有声音。 他感受不到万物的存在,甚至,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似乎是醒着,又似乎是睡着。 自己也发不出来声音。 “云狂……” 嗯? 这声音? “云狂……” 越来越近的呼唤声,蜷缩着的伤狂倏地睁开眼――不,似乎也没有眼睛,只是他感觉自己睁开眼了。 “云狂……” 千下? 他想叫,却叫不出声。 我是怎么了……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云狂……” 伤狂着急地四处寻找着,可四周的一切都太黑、太黑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到。 千下,你在哪里……伤狂感觉自己要哭了。 “云狂,你在这里对不对?” 是,我在这里……伤狂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 可是他做不到。 “本王感觉到你了。你放松,用心感受本王。” 千下的声音温柔而稳重,像一汪碧水,又更像一座青山。 伤狂来不及感动,听到了千下的话,他就立即把自己放空、放空。 渐渐地,他竟然感觉自己看到了这空间中一些飘忽不定的、细小的、不易察觉的红丝。 “我看到红色了!好多红丝!” 伤狂激动地喊着。 说罢,他更加疯狂,“啊,我可以说话了!” “呵呵……” 千下温柔的笑声让伤狂越发地期待。 “这不是在说话。那些红丝是我的意识,你看到它们就是看到本王了。我们在用灵魂交流。” “灵魂?你也死了吗?” “本王没死。你也没死。” 千下笑着,“那个坏蛋害你不成,反而帮了你一把。” “帮我?” 伤狂困惑地问着。 “等你醒了我们在细说。现在你要配合我,先让你魂魄重掌身体。” 千下郑重的语气让伤狂不敢马虎,他嗯了一声,等着千下继续的交代。 “封印你灵魂的真气太过于强大,本王只能打开一个小口,把自己的意识放进来一点,如果要你整个灵魂归体,只能你自己打开封印。” “我自己?可是我完全不会修炼,我更不知道什么真气……” “别急,本王教你运用这些真气。” 话音刚落,伤狂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信息量朝自己汹涌而来。 不过凭着对千下的信任,他完全地放松自己接受等待着这些红丝向自己靠近。 虚无的空间中,数以千计的红色的细丝和蓝色的细丝相互的飘忽交错着,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似乎过了上万年一样悠久,伤狂终于接收完了全部的信息。 他震惊地看着千下的红丝,“你把你毕生的绝学都教给我了?” 千下笑了,“那有什么。本王的就是你的。” “千下……” “好了,别浪费时间,本王这样和你说话很消耗精神力的。你快些修炼吧。” 说罢,红丝就如潮水退去,空间中又只剩下几缕细小的红丝而已。 伤狂也知道千下的辛苦,因为此时的他们是心神相通的,他能感觉到千下已经有些吃力了。 他飞快地整理着千下传来的信息,从中汲取能快速控制真气的知识。 很快,他摸到了门路。 意念一动,空间突然震动了一下。 “啊,你做到了!” 千下惊喜地叫道。 他以为伤狂最快也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却没想到他只用了半分钟就领悟了精髓――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啊。 “喝!” 千下话音刚落,伤狂就低吼了一声,旋即空间大动,还不等反应,就听见镜子破碎般的声音。 紧接着,七七八八的光怪陆离的光线就把空间切割开来,红丝飞快退去,蓝丝迅速抱团相和。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须臾,一道白光破空乍现! “啊。” 伤狂惊叫出来。 “稳住。” 千下清晰妩媚的声音缭绕在四周,伤狂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 他迅速收敛了气息,配合着千下的真气呼吸着。 一张一弛,千下的真气在伤狂全身的经脉中游走。 突然,两股真气呼啸而下,千下被这真气一击,哇呜一口血就是吐了出来。 “千下!” 伤狂当即转过身来看他。 只见千下眉眼之间满了憔悴之色,他不禁有些心痛。 “本王没事,你快!那两股真气很是凶猛,你控制住他们。” 千下话音未落,伤狂就感觉到自己下肢像是被一团烈火从体内穿过一般,他立即收敛心神。 “把它们逼到丹田之中。” 千下一说,束手无策的伤狂立即反应过来。 意念一动,下肢的真气就被引了回来。 他暗自惊讶这连千下都控制不住的真气居然听自己的话。 “别走神!” 千下一面运气一面提醒着伤狂。 门外刚散了早朝回来的帝君听见屋里千下的低吼,不禁一喜――难道伤儿醒了? 虽然好奇,但他还是安静的立在门外。 “刚才狂儿说话了。” 千水一见帝君,立即笑着报喜。 帝君也忍不住扯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诶呀,虽然第二次看,但我还是不习惯你这个表情……” 千水似乎也忘记了那黑色七月,放松的笑着。 帝君却一本正经地说:“慢慢习惯。” 千水无趣地耸耸肩,继续守护起伤狂的卧房来。 -----“这个邪君进了宫就没出来过。他在无伤宫吗?” 午川百思不得其解地坐在餐桌前。 “启禀小主,帝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了无伤宫。” 浮华中规中矩地行着礼。 站在午川身旁的午杰对他不屑地别过头去。 “这……” 午川暗暗攥住了拳头,帝君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本书来自 第九十三章:山庄 - 夫君在北 - 胤修 曾经的誓言匆匆而去……今时今日,忘记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起初伤狂还很用心的控制着金色的真气,但到后来,这些真气似乎都自己有了意识,自觉地朝他的丹田汇聚而去。 庞大的真气不仅没让伤狂感觉到措手不及,他反而还隐隐有些觉得这真气有些不够……渐渐地,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真气汇聚带来的曼妙感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千下也没有打扰他,自己运功调息着。 他隐隐觉得伤狂控制了这两股真气之后会和自己的功力不相上下。 “怎么还不出来。” 千水焦躁地转着圈。 他的白衣被月光和灯火映成了淡黄色。 帝君没作声,他闭着眼睛维护着结界,但那其间流转的真气让他感觉到困住它们实在有些吃力。 要知道这可是千下那种逆天的人的真气,甚至还有连千下都不敢说能对抗的两股强大真气——不吃力才出奇了。 “这到底能不能出来……” “安静会儿!” 帝君终于受不了他围着自己瞎转,冷声道。 “哦。” 千水捂着嘴站在一旁,不敢再作声。 -----幽静的竹林中,几缕凄凉的月光照在一座爬满青苔的古井上,把那井口显得越发深邃幽黑,仿佛一不留神,里面就会爬出个鬼怪来把周围的夜色吞吃掉。 细细观看,那古井上还挂着几缕飘荡的银丝。 时不时还有几只迷路的飞虫围着那古井转上几圈,却就又忧忧愁愁地飞走了。 似乎这是口没有生气的井。 它确实是个被人遗忘许久的井。 “咳咳。” 两声病灶的清咳划破了这古井四围的死寂。 紧接着,就是一阵车轮碾压落叶的悉窣声。 只见竹林的阴影中缓缓驶来一个黑影,不高,似车,却小。 渐渐地,那碾压的声音越发地在古井边响亮了。 在月光的覆照下,那黑影的轮廓也渐渐地清晰了。 那是一张瘦弱苍白的脸,挂着淡淡的遣倦,他太累了。 但他仍用那宽大袖袍下的瘦骨嶙峋的手推动着身下的轮椅,向古井吃力地行来。 他越是靠近,那古井就越发显得诡异阴暗,甚至里面想起细小的悉窣声。 “咳咳。” 他又忍不住喉中如万蚁侵蚀般的痒痛,停下来,猛烈地咳嗽起来。 古井中那悉窣的声音居然变得密集了。 他立即抬头看去,只见古井中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他张开口,声音刚到喉中。 “三哥!” “啊。” 他惊叫了一声。 古井中刚冒头的黑影也突地没了,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三哥?我吓到你了?” 他背后的声音离他越发地近了,最终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急促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苏炳璨的五子、太子苏玉珑的胞弟苏玉虚。 “玉虚?” 他仓皇地喘了口气,“没有……只是太突然了。” 他掩饰这眼中的慌乱,不留痕迹地向古井看了一眼。 “唉,我下午就来了,去你房里找不到你,围着山庄转了大半天……你这庄子也太大了。” “呵……我是无聊,想出来转转。” “你想去哪?我推你去。” “…那你把我推到那口井边吧。” 他忐忑地说道。 苏玉虚看了一眼那口破旧的井,笑着点了点头把他推到了古井边。 自己则顺势蹲在轮椅边上,望着他。 此时他已是完全的暴露在月光之下了。 那好看的眉眼居然和二皇子苏玉哲一模一样。 只是他太瘦弱了,没有苏玉哲那般刚毅强健。 原来他就是二皇子一直放心不下的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三皇子苏玉禾。 “三哥,怎么样?你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苏玉虚见他一直盯着竹林发呆,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找着话题。 他其实不大喜欢独自来看苏玉禾,他每次都是陪同苏玉哲来的。 因为苏玉禾的性子在这几个兄弟里是最沉闷无趣的,只有苏玉哲可以忍受他。 大概因为他天生体弱多病,又不能动,所以才养成了这样孤僻的性格。 但他其实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个药罐子哥哥的。 因为他的与世无争,所以自己也喜欢偶尔写信给他讲讲自己的小秘密。 “还好。” 苏玉禾干脆的两个字彻底断了玉虚接话的可能。 他干笑了一下,“那就好。” 一阵沉默。 “三哥,你知道吗,二哥打了胜仗!” 玉虚感觉自己突然找到了绝佳的话题,兴奋地呼道。 “啊……胜仗么……” 苏玉禾的眸子闪动了一下,黯然下来。 玉虚突然想抽自己。 因为他明知道三哥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二哥的关系,居然自己还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他。 原来苏玉哲和苏玉禾是一对龙凤胎。 在母腹之时,苏玉哲汲取了苏玉禾的养分,以至于他生下来健壮无比,而苏玉哲却几乎要丧命。 后来命虽然保住了,但天生残疾的事却是无法改变的。 “三哥……” “嗯?我没事。” 苏玉禾呆呆地看了一眼古井,旋即略显冷淡地问:“五弟今日来做什么呢?” “我、我就是代表二哥和其他兄弟来探望探望你。最近征战和政事都变动地紧,他们都忙……” 玉虚说着说着就发觉苏玉禾那呆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他只觉得那两只眸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看着心里有点毛毛的。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玉虚咽着唾沫问道。 苏玉禾那平平地嘴角向上弯了弯。 那样的笑容让玉虚心里更加恐慌。 只觉得那苍白的脸在凄惨的月色下照得更加没有生气。 “没有啊。” “那……” “只是为兄看天色不早了,担心你回去晚了府里的人该操心了。” 苏玉禾微微地笑着。 玉虚吸了口气,又装作极不情愿的模样叹了口气,“啊,那好吧。都怪我浪费一下午时间没找到你。” “无妨。” 苏玉禾又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压得玉虚不会接下茬了。 沉默、沉默……苏玉禾愣着神望着玉虚身后的林子。 玉虚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炸了起来。 他以前见苏玉禾都是白天,最晚不过黄昏,看他只是文文弱弱的,眼睛有些无神,他也没多想;但现在在这样诡异的夜色下看见他这幅呆呆的模样,倒真有点行尸走肉的感觉。 “那三哥,我就先走了啊。” 玉虚口看舌躁地说道。 “嗯,常来啊。” 苏玉禾平淡如水的声音在玉虚听来犹如鬼魅的叫声。 他立即道别,匆匆以轻功离去,马不停蹄地出了山庄的大门之后,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回头看着那山庄的入口,他突然也觉得那石头上的字都缠满了死戾之气。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就匆匆跑了。 而古井边的苏玉禾却也是松了口气。 似乎玉虚的出现也让他很不自在。 缓了一会儿,他用苍白枯瘦的手搭在了古井的边缘上,丝毫不管其上黏糊糊的青苔和泥土。 很快,井中又响起那急促的悉窣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什么东西的喘息声。 “呜。” 随着一声低吼,井里就伸出来了两只手抓在了苏玉禾的手上。 那甚至不能成为手,说它们是爪子更合适一些。 因为那上面长了黝黑深重的毛,指甲还是漆黑肮脏的,有两寸那么长,像鬼手一般。 苏玉禾竟也不害怕,反手握住了那双手。 他只感觉自己手臂被一扯,然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坐到了井边上。 “呜。” 它坐着看大概有一米五上下的样子,驼着背,头发极长,挡在脸前让人不敢直视。 一身泥臭的腥味,黏糊糊的滴答着恶心的液体。 “你怎么样。” 苏玉禾温柔地拨开他的头发,望着他那长满了黑色毛发的脸中那两只晶莹闪烁的黑眸问道。 “呜。” 它的眸子流转着水光,但也不见它开口,只是喉中发出那凄凄地呜呜声。 苏玉禾也不禁伤感了几分,“你别怕……” “呜~” “来。” 苏玉禾张开双臂,“你抱抱我。” 它摇了摇头,向后闪躲着。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苏玉禾含着水珠的眼睛弯弯地笑着,“你来。” 它继续躲着苏玉禾向他靠近的手。 头发完全将他的脸遮住了。 苏玉禾还想要再靠近一点,可是他因双腿无法站立,没有办法移动而无可奈何。 “你来啊,你抱我啊!” 他激动地抖着双臂。 “呜~” 它拼命地摇着头。 “我不嫌弃你。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爱你,我爱你!” 苏玉禾大声地喊着,“为什么每天我来这里,你都是这样。我只是想让你抱我。” “呜。” 它整个身子滑倒井边蹲在地上。 苏玉禾抚摸着它黏糊糊的头发,突然,他手一收撑在了轮椅上。 它还没有反应过来,苏玉禾整个身子就倾倒而来。 它立即躲开。 结果苏玉禾就没有幸免地摔在了地上。 “呜。” 他着急了,立即上前要扶起苏玉禾。 苏玉禾突然转过脸来抱住它,下巴抵在它的肩头上,让它措手不及。 “我抱住你了。你看,这不难。” “呜。” 它的眸子再也困不住那几欲呼啸而下的泪水,它哭了。 苏玉禾的双臂更加用力地搂着它,他吸了口气,温柔地呢喃道:“一切都会变好的。我爱你,肆秦。” 本书来自 第九十四章:肆秦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懂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傻人有傻福,是因为他的心是干净的。 “……肆秦。” 苏玉禾激动地表白让它身子猛地触了一下。 它挣扎着要躲开。 准确的说,是他――挣扎着要躲开。 原来他就是照顾伤狂九年,最后还愿意陪着伤狂出宫赶赴北国的肆秦! 苏玉禾却死死地不放手,“肆秦!” 他顿住了。 那天被士兵扔下河的窒息感又萦绕在他的脑海,他有些穿不过气来了――苏玉禾把他搂的太紧了。 “呜。” 他呜咽着。 苏玉禾感觉有点不对,松开手来瞧,“肆秦你怎么了?” “啊呜……” 他喘着粗气。 苏玉禾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险些害死他。 “对不起。” 他摇摇头,摆着那似鬼手般丑陋的手,旋即他愣住了,看着自己的那双手,一抹淡淡地忧愁又聚在他的眸子里。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沉入河中之后的一幕幕场景来。 在河面上看着碧波清澈的、古井无波的水面,到了下面却截然不同。 水流急湍的好像要把人撕裂,眼前全是黑色。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手脚被束缚的他连挣扎都做不到。 “肆秦?” 苏玉禾抓住肆秦的手,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跟前。 肆秦那长发背后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下。 “呜。” 他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的声带毁了。 “你看看我。” 苏玉禾温柔地望着他,随后又拍了拍自己毫无知觉的腿,笑道:“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我这样的身子,没有人愿意陪我。但你却不介意。” 他低下了头。 那些年在宫里照顾伤狂,因为伤狂总是喜欢独处,所以自己就时常找一处偏僻的地方习武。 也是那天突然下起雨,自己着急赶回去,一时走岔了路,不小心绕到了苏玉禾的殿里去。 那天苏玉禾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衣,坐在轮椅上望着幽幽冒着青烟的香炉。 他突然的闯入,让苏玉禾不禁呆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本以为苏玉禾会吵骂自己,因为他看出了苏玉禾手上的戒指是只有皇子才拥有的玉戒,他刚打算跪下,却瞧见苏玉禾又呆呆地转了回去盯着香炉,他的腿打着弯僵硬在那里。 “三、三皇子?您是三殿下吧?” 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苏玉禾看着香炉的眼睛丝毫没有变化,轻轻地嗯了一声。 旋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偏头看着他。 来这里的人都是奉命清扫或者伺候自己的,但这个人却居然不认得自己。 “对、对不起。” 他道着歉,脚步向后挪去,后半个身子都在雨中淋着。 “你是什么人。” 苏玉禾望着他被淋湿的头发,皱起眉头。 他立即低下头,“回三殿下的话,奴才是十一殿下宫中的人。” “十一?” 苏玉禾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儿关于十一皇子的信息,终于,他确定了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是。” 他再次点了一下头,俯着首。 这时的苏玉禾也才十五岁,见肆秦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与自己平时见的太监都不一样,不禁问:“你不是太监?” 他愣了一下,旋即抱拳说道:“啊,对。奴才刚入宫的时候才七岁,他们说奴才年纪太小,不易净身,让奴才出去。结果就阴差阳错的被侍卫长大人带回去,收了奴才做了弟子。” “哦。” 苏玉禾听他说得这么多话,感觉有些倦了,靠在椅子上,又歪头看向香炉。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这一纠结,他才注意到苏玉禾身下的不是寻常的椅子,而是轮椅。 “你、你的腿……” 他意外地居然问了出来。 但当他看到苏玉禾呆板的目光时,他就后悔自己多嘴了。 “我不是故意的。” 他慌乱地解释道;“我是说,我不是有意要揭你的短,啊,我是说……” “你可以走了。” 苏玉禾语气平淡却冰冷的命令道。 他干长着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就四处打听关于苏玉禾的事。 一来二去,就了解了他的处境,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所以没事他就会上苏玉禾宫里去,给他带点礼物。 起初苏玉禾对他和寻常太监没什么不同――呆板、漠视、冷暴力。 但后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从以前进苏玉禾的宫殿里找他,变成了他坐在门口等自己。 这样细微的变化让他明白,苏玉禾已经开始接受了自己的帮助了。 那些日子,有宫女在背后议论苏玉禾的腿,不巧让推着苏玉禾出来晒太阳的他和苏玉禾都听到了这一番嘲笑的论调。 苏玉禾默默地推着轮椅走了。 也是在那天,他和苏玉禾聊了两个时辰。 他鼓励着苏玉禾,“爱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他都爱你;但不爱你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不爱你。” “那你爱我吗?” 苏玉禾当时的语气十分认真,他愣住了,跑了。 那是他们分别前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听说苏玉禾的病加重了,要静养,就搬到了外面的山庄住去了。 可那个诡异的问题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打转,越沉越深。 “是你当时给了我勇气和自信。我才敢去爱你。” 苏玉禾抓着肆秦的肩头,认真地说道。 肆秦抬起头来看他,回忆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那天自己才伺候了伤狂睡下,刚一出门,一只鸽子就停在了自己面前,东张西望地等待着。 自己纳闷地从它脚上取下信筒,以为是谁写给自己主子的信。 但刚一见竹筒上的字,他就愣住了――这是三殿下的字啊! 他犹豫了一下,把信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有拆开。 过了几天,一个宫女跑来自己面前,也不管自己主子是不是在一旁坐着,就径直把一封信拍在了自己胸上,愤愤地走了。 自己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苏玉禾威胁那个宫女如果不传信的话就会让她出宫去。 看着信封上的字,他郁结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亲人?” 伤狂微微笑着问他。 这时候的伤狂才十一岁,还是天真的。 他飞快地摇着头,“一个朋友。” 那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把两封信放在了一起。 一年没联系了,他写信来是为什么? 他拆开了信。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却不是一行一句的写的清楚的那种。 而是这一句那一句,像涂鸦一样。 这上面的笔记有陈有新,显然不是一天完成的。 他开始一句一句的看。 那全是思念他之类的话。 他暗自惊奇苏玉禾对自己那种怪癖的感觉。 但他恐怕苏玉禾再叫人送信来,所以不得不按照信上说的,给他回信。 那封信他写的很艰涩,大抵是希望苏玉禾放弃他对自己的那种怪癖感情。 但苏玉禾却好像根本没见过这封信,仍然来信邀请他去山庄游玩。 终于,又在听说苏玉禾病了之后,苏玉禾再也没来过信。 他虽然感觉到有些空落落的,但是他那种解脱释放的感觉完全掩盖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你看着我。爱你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他都爱你;但不爱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爱你。” 苏玉禾重复着当年肆秦对他说的话。 肆秦的身子在颤抖。 陪同伤狂离宫前的一天,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也没多少事做。 想起自己恐怕一去不回,他不禁开始思考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必须做而没做的。 早年丧父母,自幼入宫习武的他也没什么朋友,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想起了那个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的苏玉禾。 本是打算去看他的,但突然想起自己没问过山庄的位置,又恐怕对方早就不记得自己,所以也就没去。 只是简单的写了封信,说:“我走了,去北国,你自己珍重。” “你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苏玉禾真诚地望着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知道的。” “呜。” -----伤狂收敛着金色的真气。 渐进收尾的时候,一直在经脉中停留的蓝色真气却突然汹涌起来,在伤狂的经脉之中奔腾起来,让伤狂不禁痛的皱起眉头。 “这是?” 千下手指一伸,触摸了一下伤狂身上因为经脉过细而溢出的真气,那蓝色迅速缠上他的手指,被他吸收了。 他愣了一下,这真气和自己的真气虽然长得有些不同,但它们的构成竟然有几分相像……似乎像是自己的真气,却比自己的更精纯。 “啊!” 伤狂被如潮水般突击来的浩瀚的蓝色真气挤得经脉几欲炸裂。 这蓝色真气完全不似金色真气那般和谐安静,让伤狂有些控制不住它了。 “这是谁的真气……怎么这么桀骜。” 千下忍不住呢喃。 门外的帝君和千水听到了伤狂的叫声,都匆匆靠到门边做着随时冲进去的准备。 “千下,你的手。” 伤狂分明感觉到千下的手靠近自己的时候,这些蓝色的真气都温和了一瞬。 “啊?” 千下愣了一下,但一看见伤狂闭着眼睛把他的右手伸出来,他就立即会意地拉住了伤狂的手,温柔的问:“你要做什么?” 本书来自 第九十五章:放心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世界上有很多成规,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这成规里活着。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伤狂没有回答千下的问题,而是紧紧地握着千下的手。 果然,只要一碰千下,那蓝色的真气就会温和许多。 过了不多时,千下感觉到从自己身上有细微的真气流失,他不解地看着伤狂。 只见伤狂那因痛苦而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渐渐地舒缓,甚至他的嘴角都有些微微上扬的倾向。 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静下心,配合着伤狂引导着蓝色的真气。 伤狂像引导金色真气一样把蓝色真气缓缓地引进丹田,却不料,金色蓝色刚一照面,那蓝色就立即如野兽般疯狂扑上。 伤狂愣了,这可是丹田,它们两个如果对抗,自己很有可能废掉。 “千下!” “你把身子交给我。” 没等伤狂说出状况,千下就已经了解了伤狂要说的话,沉稳却郑重地说道。 伤狂也没多问什么叫把身子交给我,就“嗯” 了一声,把自己的思想放空了。 只见伤狂眉目间的红泪突然波动了一下,千下的意识就进入了伤狂的体内。 他内视着伤狂真气中的状况,不禁凝重地皱起眉头。 果然,真如自己料想的那样,两股真气并不是出于同一个人。 那蓝色的真气似乎想把金色的真气包裹起来一般。 “云狂,你控制金色的真气。” “好。” 商量稳妥后,两个人分别控制着两股真气不让它们狂躁的碰撞。 千下意外地看着被自己控制的蓝色真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真气与自己有几分契合。 “千下,我感觉它要把金色的真气吞吃了。” 伤狂吃力地说道。 “不,不是。” 千下专注地感受着蓝色的真气,摇了摇头。 他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惊叫道:“不是不是,错了错了!它是封印之气。” “什么?” 伤狂不解地问道。 千下却没有解释,径直说:“你把它放开吧。” 伤狂正要问为什么,千下就继续说:“真气,你控制的真气,快,放开。” 千下毋庸置疑的急促的语气,让伤狂也不敢马虎,立即放开了对金色真气的控制。 伤狂的意识刚一离开金色的真气,就见到那本是已经成了漩涡的金色真气突然又像决堤的江河般四散而流。 伤狂着急地看着那狂躁的真气,正要提醒千下小心,就见到蓝色的真气突然沿着丹田的四围攀爬而上,在丹田之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壁垒。 伤狂正在惊奇,蓝色的真气就突然的收缩,将四散的金色真气紧紧地包裹在了一起。 千下的额头溢出了涔涔细汗。 通过红泪的连接,伤狂可以感受到千下此时的痛苦。 那金色的真气拼命的挣扎着。 “云狂,你让它安分一些。” “好。” 在二人的契合之下,蓝色真气果然竟是完全包住了金色的真气。 “席卷四宇,广纳天地。封印之力,制!” 千下的话音刚落,伤狂就是看到自己丹田之中突然白光一现,那两股真气就消失了。 丹田又变回了那副混顿的模样。 “呼。” 千下输了口气,立即退出伤狂的身子,调整着气息。 伤狂问道:“它们上哪去了?” “回它们本来的地方。” 千下虚弱地说道。 “你还好吗?” 伤狂转过身来看向千下。 这一看,却是发现千下脸色惨白,他慌乱地抓住千下的肩头,“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这么虚弱……” 千下对他一笑,“当然了。本王连着两天输出真气,自然是虚弱了。多吃点就补回来了,不妨事。” 说着,他又担心伤狂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紧忙说:“欸,帝君和二哥也在门外守了两天了,现在你没事了,还不去给他们报平安?” 一听这话,伤狂一愣。 帝君?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门口。 但是想到千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没事?” “好了,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吧,帝君等见你已经等了很久了。” 千下笑着催促他。 他也是期待急了,所以被千下这么一再催促,他就飞奔下床向屋外跑去。 门刚一打开,就看到帝君屹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威严模样,他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之久,此时再见帝君,他竟有些陌生。 “伤、伤儿……” “狂儿……” 帝君和千水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门槛里伫立的伤狂。 那是活生生的伤狂——他的皮肤不再是黑青色,而是白里透红;他的四肢不再是僵硬,而是伸缩自如;他的眼眸不再是紧闭,而是炯炯有神,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帝君。” 伤狂刚一反应过来就飞速地扑到帝君身上。 好在帝君武功了得,没有被伤狂轻易地扑到,不然就凭伤狂这个力度,只怕到时宫里就兴起这北国堂堂帝君被跌泥泞的笑话来了。 “伤儿。” 帝君也紧紧地搂住伤狂。 这样失而复得的艰辛,他实在不愿意再放手。 一旁的千水只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在门外也等了两天两夜没敢合眼,但得到的却只是这令自己伤心的一幕。 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值得。 “千水。” 伤狂笑着伏在帝君肩头对千水打着招呼,“谢谢你,这两天在这里的照顾,谢谢你。” 千水鼻头一酸,“没事,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回去了。” “你……” “王兄好好照顾狂儿哈!” 伤狂话还没说完,千水就打断了他,径自对帝君一说,就飞奔而去了。 留下帝君和伤狂相拥着立在原地。 屋里的千下对这点小事的动静不敢说事无巨细,但大概也懂得二哥为什么要离开。 他叹了口气,也默默地从窗里离开了。 透明的空气突然波动出一个蓝色的晶罩,帝君不禁抬头看去。 伤狂问:“怎么了?” “千下也走了。” 帝君望着天,若有所思地说。 “千下也走了?!” 伤狂匆匆松开帝君跑进屋里,这一看——哪里还有千下的影子! “他怎么走了,他那么虚弱的身子……” “走了也好。红楼才是他清静宜修之地。” 帝君摇了摇头。 伤狂的感情,他说什么也不会让。 “唉,我是想让他先歇息歇息的。” 伤狂又感觉到一丝亏欠,心中迟迟无法释怀。 帝君看向他,安慰道:“千下那里回头孤会去的,你现在刚醒来,应该休息。” 伤狂犹豫地看着帝君,“真的?” 帝君点点头。 “那你可要替我同千下问好。” “那是自然的。” 帝君深情款款地望着伤狂。 伤狂满意地笑了,“多谢帝君。” “嗯无需客气。怎么说千下也是孤的亲弟弟啊。” 帝君有些惆怅,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亏欠千下的,可是千下却各方面都比自己优越,他也就无从偿还。 记得那次月圆之夜自己将无殛借给他在危难之时保命所用,但他最后却又原封不动地叫伤狂还给了自己。 “嗯。” 伤狂笑盈盈地看着帝君。 旋即他望见漆黑如幕的天空上挂着的一弯月牙,突然响起了什么,立即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 帝君一愣。 “我那天坐在石头上……” 伤狂回想着自己被害的那一夜。 帝君也骤然认真起来。 他一直想找到是谁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有人从石头后面破了水,然后我就跌落下来。大概是撞到了头,我当时感觉眼前一花,就似乎是睡着了。但后腰突然——像是被刀插了一刀,然后就痛得我不省人事了。大概我就那么死的。” “你没死。” 帝君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伤狂。 “那是昏迷了吗?” 伤狂惊讶自己提到水的时候居然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 “不是。如果是昏迷,孤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你了。” 帝君仿佛又想起第一天看见伤狂那副死人模样躺在那里的场景。 无论怎样,还是有些后怕。 伤狂纠结了,“那我是怎么了?看这月牙……和那天的月亮相比,似乎差了半个多月。” 伤狂说着自己的判断,帝君立即摇摇头,“你那是假亡。” 说着,帝君从头到尾把关于假亡人的事给伤狂讲了一遍。 听完,伤狂也忍不住咋舌称奇——感叹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更没想到这样的奇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我已经睡了半个多月了么……” 伤狂有点尴尬。 才入宫几天,就病倒了,这一病,倒真成了人家说的药罐子。 帝君点点头,“差不多。不过好歹是醒过来了。” 帝君每每想起伤狂遇害的事来,就忍不住后怕地打颤——自己差点就永远地失去他了。 “让你操心了。” “说什么呢。” 帝君冰冷的眸子盯着他好看却疲倦的蓝眼睛,“是孤不好,那天晚上……” “帝君,你没做错。” 伤狂笑了笑,“今夜我也不打算留你。” “你说什么呢?” 帝君警惕地看着伤狂。 伤狂拉着他的手,一笑,“我是看你照顾我这么多个晚上。想让你去放松一下,毕竟我身子现在还弱……” 本书来自 第九十六章:女奴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品书网 www.vodtw.com这一生,有你陪着,我心便得安慰。 “伤儿!” 帝君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愤怒。 什么叫放松一下? 自己岂是在于炎姮之事吗? 伤狂沉默着。 他以为帝君身为炎人,有这样的需求应该也很正常。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帝君委屈求全。 “那天是孤错了。孤不应该同情温嫔而没来你这里,你知道吗?孤只爱你一个人……” 帝君抓着他的肩头,冰冷的眸子中透着无限的认真,“你这些天一直是那样的状态,你知道孤有多担心你再也醒不来吗?” 伤狂举目看向帝君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深邃的眸子,仿佛在说“这是真的” 。 “帝君。” “孤在。” 帝君紧紧地搂着伤狂。 “后宫不是那么简单的。” 伤狂的眸中含着两汪清泉,平静地呢喃着。 帝君摇摇头,“这里不是嵇康,后宫没有那么多阴谋。” “可是杀我的人呢?” 伤狂这一句话把帝君呛得无话可说了。 他继续说:“帝君,我不希望再有人同我一样……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好运。” 说着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好看的蓝眼睛望着帝君。 帝君被他这一瞬的博爱与温柔的眼神一望,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了。 “可是那凶手如果只是奔着你来的怎么办?” 帝君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自己不守护伤狂,而去别的宫里,那伤狂再次遇害,自己只怕会发疯。 “我现在已经可以习武了。” 伤狂纤细的手指拂过帝君鬓角的碎发。 “之前千下不是说你体内有两股真气吗……” “嗯,就是它们封印了我的灵魂,让我不至于死。今天破除封印的时候和它们接触,其中一股金色的真气很听我的话,修炼它的心法我已经悟到。” 伤狂望着天上的星星。 如果不是千下,他连真气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更别提根据真气悟出提炼它的心法了。 “所以提炼它应该不成问题。” “那另一股真气呢?” 帝君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他心里很是惊讶伤狂的悟性,但一想到红泪的功能,他也就释怀了。 伤狂摇摇头,“另一股真气对我很排斥,听千下的意思,它是外来真气,是封印我以为温和的那股真气的。” “那……” “已经无妨了,封印好了。还和以前一样。现在它们都藏在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去了。我也没办法用它们。” 说到这里,伤狂不禁一笑,“感觉自己像个武学大师了。” 被伤狂这么一说,帝君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虽然是第二次见,但伤狂还是忍不住为那笑容而痴迷。 “帝君……” 伤狂紧紧地搂着帝君。 帝君也回应着他的拥抱,“伤儿,今夜孤能不能留下?” “可是我的身子……” 伤狂的灵魂才重掌身体,很多机能还没有恢复,正是体虚之时。 “孤不碰你,就这么抱着你、陪着你也好……” 说着,帝君又担心伤狂不答应他,匆匆又补充道:“反正都这么多天了,他们也不在乎这一个晚上。” 似乎被帝君说的心动了——也是,谁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这么陪着自己呢? 见伤狂沉默,帝君又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孤这些日子都对外说你染了风寒,他们是很怀疑的。现在你才醒来,外面都还不知道你‘病’好了,孤这样出去,也不好说。” 伤狂继续沉默着。 “等到明日孤去上朝,你把孤送到宣政殿门外,露个脸,你病好了的消息很快就会遍及后宫,到时孤再去别的宫行吗?毕竟凶手还在暗处。” 最后这句话终于彻底波澜了伤狂的心。 是啊,凶手还在暗处。 如果今夜他又造访,自己醒来的事还没人知道便又遇事了,恐怕这事就瞒不下去,北国就大乱了。 “那……” “那就这么决定了。” 帝君生怕伤狂改口,匆匆替他把话说完了。 伤狂不禁一笑,好玩地看着他。 帝君却也不改那万年冰山脸,抱着伤狂就往屋里去。 “真好。” 伤狂幸福地搂着帝君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仿佛一切都渐渐美好起来。 帝君的心也是一阵温暖,这么久的等待终于也不是徒劳。 关门,熄灯,上床。 这时,远处的两个人才蹑手蹑脚地跑到门边,鬼鬼祟祟地贴在门上。 “咻——” 帝君臂膀一挥,一道蓝光就笔直如闪电一般朝门**去。 “啊!” “嘭。” 门被蓝光一击,大大的开合了一下,又因为惯性重新关了起来。 只是门外的两个人却是一人被撞了一下,惊叫出声。 “什么声音?” 伤狂警惕地要坐起身子。 “没事,风大。” 帝君温柔地搂着他,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门,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啊,这样啊。那帝君盖好被子了吗?” 说着,伤狂的手摸黑伸到帝君那边,帝君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清咳道:“盖好了。” 不知怎得,以前没有经历过炎姮之事,自己也没想过要。 可是自打和安初体验过一次之后,这心里总是会或多或少有些想法。 现在和伤狂躺在一起,说他心里一点欲望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嗯,那就好。” 说着,伤狂就靠在帝君身上,蜷缩着身体,闭上眸子睡了。 帝君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不禁欣慰一笑,搂着他的腰,也是睡下了。 门外的两个人互相捂着额头对看着。 “都怪你。” “你这话就无理取闹了。” “都是你说来看。” “那不是伤大人醒了我高兴吗?” “欸,我家先生也是神了,居然这也能活过来……” “那还是帝君和三王爷的功劳。” “是是是,币!大!人!” “什么语气,我说的是实话。” “诶哟,不疼了是不是啊,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伺候主子们起来。” “我发现最近是不是给你脸了?” “呵呵…币大人哪里的话,小的不敢。” “你走开!” -----“呜。” 肆秦看了看天边渐渐消失的月亮,呜咽道。 睡在他怀里的苏玉禾被他这么一叫,眼帘动了一下,就露出他黑色的瞳仁来。 “啊?天亮了?” 苏玉禾看着快要发白的天空,一个激灵坐起身子。 “呜。” 肆秦点点头。 “那你快回去吧。” 苏玉禾推了他一下,生怕他来不及躲避阳光。 “呜。” 肆秦点点头,把他抱起来,放在轮椅上,跳上了井缘。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身污泥的苏玉禾,又情不自禁看向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肮脏身子。 似乎看出了肆秦的想法,苏玉禾对他一笑,“我们说好的不是吗?我爱你。” “呜。” “快走吧。” 肆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便是决绝地转过头,跳进井里去了。 苏玉禾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直到第一缕阳光划过地平线,他才呆呆地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身子,向天出了口长气——又要挨骂了呢。 这么想着,他又推动着轮椅缓缓地驶回竹林里去了。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得这么脏!” 苏玉禾刚出竹林,一个打扮的宫女模样的女人就夹着嗓子嫌弃地喊道。 苏玉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房屋行去。 “我说你呢,你没听见!” 她匆匆两步上前拦住苏玉禾。 苏玉禾抬起他那呆呆的死板的目光,望着她。 “看、看什么看!” 她心里发虚,大声喊着给自己壮胆。 “萌惠,你大清早吵吵什么呢吵吵!” 随着这一声似男非女的吵骂声,一只鞋子就飞了出来,一下打在那被称作萌惠的女人身上。 “诶呀!主人,不是我不是我。” 她被打怕了,立即捡起鞋子,像狗一样跑进那飞出鞋子的屋里去。 苏玉禾只听见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吼道:“什么不是你!滚出去!” “主人,女奴错了,女奴再也不敢了。” 是萌惠的哭声。 “滚!” 那尖细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主人!” 萌惠尖叫道,“是三皇子他!他又搞了一身泥回来!” 萌惠激动地喊道。 似乎这会为她博来那被她称作主人的人的谅解。 果然,那被称作主人的人阴气十足地“哦?” 了一声。 萌惠立即说:“是!主人,他就在外面。” 接着,苏玉禾就听见一阵穿衣服的悉窣声。 他知道,暴风雨要来了,索性就把轮椅一固定,安静地坐在上面,等待着。 不多时,那屋门前就站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白面男人。 他眼角的眼屎还醒目的挂着,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盯着苏玉禾。 “你上哪去了?” 他尖细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 苏玉禾不语,呆呆地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昨天五皇子来找你!” “……” “你会不会说话!” 说着,他脱下鞋子向苏玉禾丢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总做这个动作,以至于百发百中——他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到苏玉禾的鼻子,樱红的血缓缓地淌了下来。 但苏玉禾还是那副死人般的表情,一言不发。 “滚,都滚!” 那人对苏玉禾也是没有办法了,气急败坏地对萌惠喝道。 “主人……” “滚!去给他洗干净!” “是是是,主人你别生气,奴女这就去给他洗……” “滚——” 本书来自 第九十七章:造访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一瞬,我对你的感觉,是那么的莫名其妙。品书网 www.vOdtw.com仿佛只要看到你,就会不自然地面红耳赤。 萌惠恶狠狠地瞪着苏玉禾,苏玉禾也同样看着她,只是目光呆滞,仿佛是在看一团空气。 “都怪你!” 萌惠踢了一脚他的轮椅,他踉跄了一下,不语。 “你是不是死人啊!” 萌惠抓狂地晃着他的肩头。 他终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了,喉结滚动了一下,朱唇微启。 萌惠盯着他的唇瓣。 然而他却只是吐了一个字:“渴。” “渴!” 萌惠气急败坏,“你这个死人!我让你渴!” 说着,萌惠四下张望起来,可这里是洗澡的池子,哪里有饮水的器具。 正想着,她突然狰狞一笑,大步下了两级台阶,抄起水面上漂着的舀水用的木瓢就从池子里舀了一下,在苏玉禾呆滞的目光中强行袭来捏开他的嘴,向他口中灌去。 苏玉禾的臂膀挥动着,一把将她推开。 “呵,终于有反应了?” 萌惠得意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中终于涌出一丝愤怒,旋即又消逝而去,变回那呆滞的目光,一言不发。 “你!” “萌惠!我让你给他洗澡,你还在这说什么呢?!” 被唤作“主人” 的男人突然走了进来,一看苏玉禾仍然脏兮兮的一身污泥,不禁皱起眉头骂道。 “啊,主人!” 萌惠立即转身过去跪下。 “跪什么跪,赶紧给他洗澡!” “主人”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苏玉禾,旋即自己就开始脱衣服要下池子。 萌惠立即应了声,上去给苏玉禾解衣服。 只是她不明白,今天“主人” 为什么这么着急让自己给他洗澡,平时不都是说让自己看着办吗……这么想着,她不禁偷瞄了两眼正在脱衣的“主人” 。 “主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隐秘处——原来他是个被阉割过的人。 “看什么看!” “啊,主人我错了。” 萌惠匆匆避开眼睛,惊慌地给苏玉禾继续脱起衣服来。 苏玉禾却出奇地多看了两眼那“主人” 捂着的地方。 “主人” 脸不禁一红,“你个死瘸子!看什么!” 苏玉禾被他这么一斥,视线不禁太高了几尺,望着他的眸子,喉结动了一下,开口说道:“月明,你那发炎了。” 原来这萌惠口中的“主人” 真名唤作“月明” ,是苏玉禾从宫里带出来的太监。 “发、发炎?” 月明一愣,看向自己的下面。 苏玉禾看了一眼萌惠,月明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旋即皱起眉头,喝道:“你!先滚出去!” 萌惠被这一吼,正给苏玉禾脱衫的手倏地颤抖了一下,立即应声跑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留痕迹地瞄了一眼月明的隐秘处。 见萌惠退去了,月明这才挑着一根眉毛望向苏玉禾,“你说。我这怎么了?” 说着,月明也不再遮挡自己那丑陋的伤口,径直向苏玉禾走来。 苏玉禾也不做作,伸出食指在他的伤口处按了一下,问:“疼吗?” 月明意外地看了苏玉禾一眼,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不过他还是很快地摇摇头,“不疼。” “这里呢。” “嘶……” 苏玉禾刚换了一个地方压,月明就痛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我怎么了?” 月明有些慌乱,“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没事,染了脏东西,我给你开点药,你捣碎涂涂就好了。” 苏玉禾收回手,兀自解着衣裳,不再多说了。 月明有些愣,自己平时那么对他,他还给自己看病? 不会是想害自己吧?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轮椅上坐着的脏兮兮的男人。 那样呆滞的目光,实在让人讨厌,可是他却不大像是没事要说谎的人。 “我要下去了。你去那个池子吧。” 说着,苏玉禾把轮椅一固定,双手撑着自己就准备往水池里跳。 “我帮你吧!” 说完,月明自己也愣了。 苏玉禾看着他,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是兀自要往下跳。 月明想:算了,反正都说了,也不差帮他了。 这么想着,他就上前两步,将苏玉禾抱了起来。 “你……” 苏玉禾看着他,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呆滞地看向水池。 月明感觉自己大概做错了,怎么帮这么一个傻子! 不过他还是把苏玉禾平稳地放入了水中的台阶上,让他坐着泡在水里。 苏玉禾刚一进入池子,水面迅速变得肮脏了起来。 月明本能地后退上两级台阶。 苏玉禾看着他,终于还是滚动了一下喉结,“谢谢。” “……不、不客气。” 月明那尖锐的嗓子一时间竟也像卡了什么异物一般。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不过好在月明他并没有男男交汇的概念,所以那种尴尬也就停留一瞬,他就匆匆脱了衣服,跳进另一个池子去了。 -----伤狂刚被裴度从轿撵上搀扶下来,就被一直候在门口焦急徘徊的法印拦住了,在他耳边低语道:“小主,温嫔在里面候着。” “温嫔?” 伤狂一愣,午川怎么会来? “嘻嘻,帝君这方法果然立竿见影,这才什么时候,先生你病愈的消息就传遍了。哈哈,唉,宫里的消息传得可真快!” 裴度笑嘻嘻地捂着嘴巴,“今天只怕咱们无伤宫会门庭若市啊!” “欸,你还是去看茶吧。” 伤狂摇摇头笑道,转而对法印说:“引路吧,去见见温嫔。” 法印应了声,便在前面开路。 裴度撇了撇嘴,嘟囔道:“这才好,就过河拆桥……要知道我裴度可天天在这门口站着守着,唉,这世界果然没爱了。唉,我真是……” “好了,再说这功劳可就没了。” 法印偏头笑着对他说道。 他看了一眼伤狂,见伤狂对他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小主,这里……” 法印顿住脚步,在一个房门边停着,指了指打开着的门。 伤狂点了点头,绕过他就向屋里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午川背对着正门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望着堂上的匾额。 “川兄!” 伤狂笑着走进来。 午川立即转过头,一副豁然惊醒的模样。 一看伤狂正笑着看自己,他的心不禁扭在了一起——怎么可能! 他真的活了! 他真的活了! 午川快气炸了。 今天早上正用膳,就见午杰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对自己说“无伤臣活了!他陪帝君去宣政殿……” 。 自己怎么能相信这种鬼话? 明明亲眼见他死了……“你怎么了?气息这么暴躁呢?” 伤狂还以为午川上了火。 午川匆匆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和不解,对伤狂扯出一个微笑,“哪里有啊。会不会你这病才好,鼻子的超能力还没恢复呢。” 见午川打趣地笑着自己,自己又确实没再嗅见那狂躁的气息,不禁真的以为自己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还不够,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是自己的错觉。 笑了笑,“可能真的是。欸,你看,光说呢,坐吧。” 这时裴度也端了杯热茶过来把午川身边的温茶换了下来。 “你这气色看起来还不是很好啊,到底是什么病呢?” 午川皱起眉头,一副真的很担心的模样。 伤狂摇摇头,从容地笑着说:“身子弱,染了风寒,也没好好吃药,就这样了。” “哦……” 午川袖中的拳头攥起。 看伤狂这模样,分明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和帝君……现在根本商量好了吧。 “你呢?近来可好吗?” 伤狂看着午川那与自己相近的眉眼,不禁有些恍惚。 是啊,有时自己都会误以为他是自己,何况帝君呢? “呵,哪里谈得上好不好。” 午川黯然地眨着眸子,“帝君只爱你一个人,我只不过是因为卦象才被选中的罢。” “……怎么这么说呢。” 伤狂不禁竟是同情起午川来。 “唉,不说这些。还是说你吧,和帝君两个人在一起半个多月,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进展?” 午川特地咬重了“特别” 二字,意思是问伤狂和帝君有没有产生爱情的结晶——孩子。 其实他很清楚没有,因为他刚才已经趁着没有人的时候飞快地去伤狂房中看了一圈。 只是他想知道,伤狂和帝君有没有……做那种事。 “呵。” 伤狂摇摇头笑着,“哪里话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要怎么……” 伤狂羞红了脸,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这么多天都没有一次?” 午川突然又燃气了别样的自信。 伤狂不好意思地闪躲开眼神,“你也知道,我病了……身子不大好,也受不了那种事。” “所以真的一次也没有?” “嗯。” 伤狂敛了一下袖袍,尴尬地笑了笑。 午川不知为什么,竟然感觉自己又有希望了,一时间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欸,好吧,看你这么害羞,我就不说了。” 午川笑了笑,打趣道。 伤狂嗔了他一眼,“真是,好久没见了,也不说些宽慰的话。” “是是是,你可要好好照顾身体啊,怎么说咱们也是有缘分呢。欸,说到这,我正想问你,你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 本书来自 第九十八章:重圆 - 夫君在北 - 胤修 吃素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箴言》)逃出来? 伤狂愣了一下。 自己“死去” 的这半个多月,让他几乎都快忘记在淮口的那些痛苦的日子了。 如今午川一提起,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对水都没有那么多恐惧了。 “嗯?伤狂?” 午川见伤狂发呆,不禁唤道。 “呃?呵,你看我,想入神了。” 伤狂自嘲地笑了笑,旋即回忆着说:“我那天是被千……三王爷救了。” 这么说着,伤狂不禁嘴角挂起一丝愧疚的微笑。 似乎每次自己危急关头,总是有千下的出现。 可是他却不总是在……欸,自己这么要求会不会太贪心了……“三王爷?” “是。他把我救了之后,就走了。后来我就跟着一只狗去了一个地方。他们说那是魔音庄园。” “魔音庄园?” 伤狂的回忆被午川惊奇地声音打断了。 “怎么?你知道?” 午川一愣,正不知怎么回答伤狂的这个问题,伤狂就自己突然一拍脑门,道:“欸,你看我,你一直住在淮口,怎么会不知道淮口的那些势力呢。” “呵,是啊……” 午川心虚地躲了一下眼神。 也是,自己一直住在淮口,知道个魔音会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真是太草木皆兵了。 “嗯。魔音庄园听说是什么魔音会的势力。我刚到他们那里,就得罪了他们的首领。” “那你怎么……” 其实午川是想问,那你怎么没被忌婉那个说风就是雨的疯子给杀了! 也好省得我这日后的麻烦。 “欸,他本来要杀了我,不过我看他对千……三王爷有情,就告诉他我在苦窑见过三王爷,而且见他的模样很不对劲,我有点担心。” “他相信你了?” “嗯。因为我确实真的担心三王爷,所以跟他说,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先杀了我再去找他。而且我告诉他,我爱的是帝君。” 看到伤狂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的幸福的微笑,午川暗暗地攥起了拳头,“那他去了吗?” “去了啊。听说一直都没再回来过。” “这样啊……” 午川一愣,原来情报说忌婉失踪了,是因为这件事啊……“嗯。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后来我又被另一个势力带走了,呵。” 伤狂想要装作一副轻松的语气,可是终于他还是红了眼眶。 午川急了,“这?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呵,没什么。都过去了,只是……” 伤狂仰着头,飞快地眨着眼,不让自己哭出来。 门口的裴度听着伤狂的声音,也是忍不住感慨——怎么好人都这么惨? 先生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啊……这么坚强的一个人,居然回想起他失踪的两个月的经历,会如此失仪。 “伤狂……” 午川上前从侧面拥着伤狂的肩头,抚柔着他的膀臂。 “你看我,怎么这么不争气。” 伤狂破涕一笑,对午川自嘲了一下。 午川一脸认真,“什么势力?他们怎么伤害你了?” 午川在心里画满了问号,他此时的认真是很严肃的。 因为根据伤狂的描述,那天他是被魔音会的忌婉给抓了。 真皇榜是那天早上就传到淮口的,也就是说,当时的忌婉一定已经知道伤狂不是什么灾星,帝君要的是毫发无损的活人。 而很有可能因为邪君的缘故,所以忌婉隐瞒了皇榜的事。 但即使是这样,忌婉没有杀他。 他被其他势力带走了! 但,怎么可能? 从魔音会带走一个人? 魔音会怎么说也是在淮口排名第二的势力……如果是这样,难道是叟尼那个老家伙抓了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从我被抓,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密室里。我……” “小主,南宫小主在门外……” 法印打断了伤狂的话,敲了门走进来说道。 “九儿?” 伤狂起了身。 午川在心里暗骂这个南宫九清来的真不是时候! 还不知道是谁抓了伤狂。 如果不是为了赏金,那他们抓无伤臣的动机是什么? 还居然把他关在密室……“引他进来。” 伤狂对法印一面说着,一面步道了房门前,看着回廊那头的宫门。 法印领了命,匆匆退了出去。 伤狂又对裴度说再添一碗茶,这才转身对午川笑着,“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聊吧,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辗转着到宫里来的……这真是缘分呢。” “嗯,是啊。” 午川牵强地笑了笑,“改天再好好聊。既然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呵,你今天的客人应该不会少了。” 伤狂不可置否地笑笑。 “好了,拿我告辞了。你多注意身子。” “好。” 两个人互作了揖,就相视一笑,算作别礼了。 “阿度,送温嫔出去吧。” “是。” 裴度笑着给午川引起路,浮华对伤狂匆匆行了一礼,就跟了上去。 九清被法印引了进来,正和午川打了个照面,按规矩他职分小,理当行礼,所以他虽然好奇,但还是驻足停下步子,对午川屈了屈膝,“参见安哥哥。” “南宫弟弟好。” 午川对他温柔一笑,便是出宫去了。 九清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这才转过脸来继续往前走,哪知伤狂已经迎了上来,他本幻想着自己见到伤狂可以忘记那天的事,像以前一样轻车熟路地跳到伤狂边上,把他一抱,喊两声“伤哥哥” ,就算把那天的事掀过去了。 可是这一照面,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开了。 一种尴尬的情绪迅速笼上他的心头。 他甚至想要打退堂鼓回去了。 “小主,没事的。” 他身后的履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可九清还是忸怩地不知怎么办。 “九儿。” 伤狂大步走了上来,一把抱住九清的身子,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这么早来看哥哥啊。” 九清心中一暖——伤哥哥以前也是这么对自己。 他没有变,他不记得那天的事……“是啊。半个多月没见嘛。” 九清的心放松了一些。 “嗯,听阿度他们说,你还送了许多补药给我,谢谢你了。” 说着,伤狂引他向屋里走去。 “呵……一点补药,这没什么的。” 九清趁伤狂他们都在前面引路,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履霜。 履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立即鼓起了勇气,匆匆跳着跟着伤狂走了上去。 “诶,最近这些日子你在宫里都干什么呢?” 伤狂笑着问道。 “嘻哈,还说呢,帝君只在你这里转悠,我们都没什么事可做。” 九清笑着搔搔头,靠在伤狂的肩头。 伤狂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总不能干坐了半个多月吧。” “那倒没有。” 说着,两个人走到屋里,伤狂引他坐下,裴度笑着给他上了杯茶水。 “谢谢。” 九清彬彬有礼地接过裴度的茶水,继续对伤狂说:“伤哥哥你不知道啊,咱们这宫里以后肯定不无聊。” “哦?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伤狂看着九清还这么天真的笑着,不禁想起帝君说的那句话——这里不是嵇康! 后宫没那么复杂。 九清仰着脸,先是嘻哈地笑了一通,然后才说:“诶呀,光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你还记得顾佳人和**人吗?” 伤狂一愣,回想了一下,旋即笑着点点头,“记得。” 九清又大笑起来,“诶呀,伤哥哥你不知道,他俩可有意思了!每天我无聊了,就去他们叶康宫,那俩准在斗嘴。” “是吗?” 伤狂有些惊奇。 难道北国人的心思都这么简单吗? “是啊!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有什么仇,这辈子一见面就吵架。哈哈……” “你开心就好了。” 伤狂温柔地对他笑着。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伤狂的身子,旋即敛住几分笑势,“明明说来看你的……结果都变成我自己自娱自乐了。” “哪里话。看你笑,我也开心呢。” “真的吗?那伤哥哥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到底是什么病?真的是风寒吗?” 九清这几日也找过几个太医署的学徒了解过,说风寒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个人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是啊。因为一直不好好吃药,所以就拖得时间久了些。” “啊?伤哥哥这么大了还怕吃药啊?” 九清也是第一次见伤狂这幅模样,不禁笑了。 “嗯,呵呵。” 看着伤狂温柔的笑容,九清的眉头不禁纠在了一起。 “怎么了?这幅表情?” “我来本是有事要告诉你的……想不起来了。” 九清歪着脑袋,有点苦恼。 其实他是没勇气来见伤狂的,但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和伤狂有关的消息,所以他就假借这个为说辞。 假如伤狂问他为什么来,他就可以有话说,不至于尴尬——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但是没想到一见伤狂,那些本预想的场景都没出现,所以他竟然把那事给忘记了。 “很重要的事吗?” 伤狂不在意地笑笑。 “嗯……” 实在想不起来的九清锤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最后终于彻底放弃。 头一偏,对着外面喊道:“履霜!” 本书来自 第九十九章:拷儿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那样会流失很多美好的东西。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小主!” 履霜匆匆地跑了进来,看着九清,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伤狂一笑,“别急。” 履霜对伤狂笑着颔首,继而看着九清,确认他没出什么意外,这才平了心神,等着吩咐。 九清吐着舌头笑了一下,“似乎把你吓着了。欸,我只是想问,那个我说要告诉伤哥哥的事是什么来着?” “林继……” “啊,对!” 履霜还没说完,九清就突然一拍手,把话茬接了过来,对伤狂说:“伤哥哥,我要跟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林继徳的那个案子。” 一听“林继徳” 这三个字,伤狂的心突然沉了几分。 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辛昀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啊,自己居然都没想起他。 “欸,伤哥哥,你别难过啊……” 九清的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伤狂勉强一笑,“没事。对了,你要说什么?关于他……是不是他们还认为是我杀的?” “啊,不是不是!” 九清一笑,“是好消息!宫正司那边找到了疑凶。” “疑凶?谁!” 伤狂坐直了身子。 “林还徳!” “什么?” 伤狂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九清。 九清眉头一皱,“哎呀,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宫正司的人说,那个林还徳可能不是林继徳的儿子。这他杀人就又可能了不是?” “不是他儿子?” 伤狂更加意外。 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复杂。 “嗯。不过目前还没证实。夜哥哥也不让他们把林还徳带走,说这不可能。宫正司的人也没办法,只好先去找证据。” 九清摊开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们能上哪里找证据?” “平州啊!那个据说是林继徳的妻子住的地方。” 九清眨了眨眼,“好像叫个……陈去?陈渠?分不清楚……反正就姓陈。” 伤狂若有所思地颔着下巴。 林继徳的妻子? 如果涉及到这个层面的话,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凶手,光是引出这陈渠来,这后宫的流言蜚语就能堆成山了——毕竟继德他不是姮子,如果查案涉及到陈渠,令继德的性别曝光的话,辛昀到时一定会是千夫所指。 谁还管这继德是什么死的? 只怕都顾着说辛昀怎么怎么不清白了吧? “怎么了伤哥哥?这消息你怎么听了不高兴呢?” 九清见伤狂的眉头越皱越深,不解地问道。 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有……” 伤狂立即敛住心神,笑着看了眼九清,试探性地咳了一声:“那个,九儿啊。” “嗯?” “这个线索发现几天了?” 伤狂在想还能不能补救,因为听九清的描述,那些人大概还没找到陈渠。 自己或者可以让他们找不到陈渠,或者直接承认是自己杀了林继徳? “啊,小半个月了吧?” 九清仰着脸看着一旁站着的履霜。 履霜淡淡地说:“十天左右了。” “嗯,对,少说也该有十天了。” 九清笑着对伤狂说。 “十天……” 伤狂又含住心神,沉思起来。 “那往平州去了往来需要多久?” 伤狂又继续问道,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渐渐焦急起来。 “啊?” 九清一愣,“你不是画过北国的地图?这也要问我啊。” 伤狂一怔,确实,北国的山山水水都在他的脑中,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确实不该问。 “哦……一时忘了。” 伤狂想了想,从这里到平州,不出意外打个来回至少需要五天,碰见不好的天气船走的慢了可能需要六七天,但最多不会超过八天。 这么想着,伤狂立即感觉到不对,“欸,就算他们路上遇到糟糕的天气,这个日子也该回来了啊。” “唔。不知。” 九清一眨眼,“听说平州的州会有杀人的凶案,貌似整个州会城都封了。他们回不来了呢。” “哦?这该是多大的凶案啊,居然连州会城都封了?” 伤狂的心突然又蠢蠢欲动起来,时间拖得越长,他越开心,这样让陈渠回不来的可能就越大。 “嗯。” 九清以为伤狂是担心陈渠回不来,立即说:“不过你放心,宫正司的人已经在跟州牧商量了,看能不能通融放行。陈什么的已经找到了,就差带回来和林还徳滴血验亲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啊,估计只有伤哥哥这无伤宫不知道了吧。” 九清含着笑,打趣道。 伤狂却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此后两个人又说了些许别的话题,九清就起身离去了,说是要去叶康宫看李玄剑和顾文敏吵架。 伤狂也是无奈留他不住,放他去了。 却是因为心系夜辛昀的事,一直在房里兀自焦躁着抿着茶。 裴度看看他,总觉得他有心事,却又不敢问,生怕打断了伤狂的思绪。 就这么坐着半响,伤狂突然站起身子,“阿度。” “我在这。” “啊!呼……” 原来伤狂想的太入迷了,一直没注意裴度就在他旁边。 他这么一叫,裴度突然一答应,把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伤狂拍了拍胸脯,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就没出去啊……” “算了算了,许是我糊涂了。欸,阿度。” “嗯?” “你帮我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把林还徳给我找来?” “林还徳?先生你见他干什么。” 伤狂望着窗口,沉默了一会儿,舒了口气,“查案。” 他想着找林还徳过来问问,凭借自己对人的气息的熟悉,他一定可以问出林还徳是不是真的凶手。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他自己承认的话,就不用陈渠来了;如果不是他杀的,自己可以出面跟辛昀一起作保,就也用不到陈渠作证了。 但就怕,人是他杀的,他还不愿意承认……“查案?先生不会是想救那小子一命吧?” 裴度一愣,“先生啊,这事我看你不要掺和,那个林还徳,让他该怎么就怎么,你别管他。平日我就看他不顺眼,人肯定是他杀的。” “你怎么也知道这事?” 伤狂有些惊讶,如果裴度知道这件事,自己应该第一时间被告知才对。 怎么还轮的上九清同自己说。 “……嘿嘿,刚才我看南宫小主的掌事履霜大人都进来了,我也就在门口偷听了两句。” 裴度搔着头,忸怩地解释道。 “真是……” 伤狂无奈地看了他两眼。 还没说下文,裴度就立即继续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说:“欸,小主啊,你别怪我裴度多嘴啊。那林继徳的事本来就和您挂着些关系,您要是见了林还徳,不管你和他说了什么,外人都会以为你们两个人有什么勾当。就怕人真的是他杀的!到时候他拖您下水,说是你指使的,咱可就百口莫辩了。” “嗯。” 伤狂点点头。 裴度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眼下是在担心辛昀会不会被人说不检点的事,所以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继续自己的论调,说:“我知道,但是你还是要把他给我找来,我要见他。” “唉,还就是不听我的了吗?!” 裴度气得无奈,撑着后腰。 伤狂看着他的架势,不禁一笑,“阿度,我在说正事呢。我真的要见他。” “……非见不可?” 裴度见伤狂那认真的表情,气势也有点软了。 “嗯。” 伤狂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夜辛昀在失去爱人之后、“失去” 自己这个朋友之后再忍受那些他无法承受的流言蜚语。 裴度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尽量把他给叫过来。” “好。不过你这个事最好别让兰嫔知道。” 裴度一愣,“为什么啊?那我这样去叫林还徳,他肯定就更不来。” “我相信你,去吧。尽快办妥。” -----山间,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掂着一个放了许多草药的竹箩筐,漫山遍野地奔跑着,喊着:“姮父,你在哪儿啊!” “姮父——”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整个山林里都是他的呼喊声,他把停歇的飞鸟吓得到处飞窜,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来。 “姮父!”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 “这儿,拷儿。” 他听见这细微弱小的声音,他立即转过头去看,只见草丛里的一对眼睛正含着光亮望着自己。 “姮父!” 他立即跑过去,飞快地把草拨开,让里面躺着的人裸露在空气中。 “拷儿。” 那人颤巍巍地用他纤细柔弱却粗糙地手抚上那被称作“拷儿” 的少年脸上。 拷儿的眼睛里居然流出许多豆大的泪珠来,“姮父,是我不争气,走迷了路,害你这样。” “欸,拷儿,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那人在拷儿的搀扶下坐了起开,靠在树上,贪婪的呼吸着,仿佛没有遇着过空气一样。 “你看你,都没力气了。我让你饿着了。” 说着,拷儿从身上把竹箩筐卸了下来,飞快地拨动着深深的箩筐里的东西。 很快,他摸到了目标,他胜利一笑,高举起他手和他所拿住的东西,痞痞一笑,高喊:“一只烧鸡!” 本书来自 第一百章:希望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没有权利扼杀孩子的生命、思想、创造力……以及,希望。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你、你上哪里弄得。” 靠在树根坐着的人两只眼睛发直地盯着拷儿手上的烧鸡,那种香气几乎要令他意识恍惚了。 但他还是清楚,拷儿身上没钱,他不可能弄来一只鸡。 “一个大叔给我的。” 拷儿故作自然地说着,然后撕下一根鸡腿递给他姮父,“姮父,吃吧。” “不。” 那人咽了口唾沫,别过头。 他的良知不允许他就这么吃了这来历不明的食物。 在他心里,他的孩子应该是正直、善良、有骨气的人。 而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家? 即使有人家,也都是些破落户,哪里有盈余的食物给他? 竟然还一给给了一只鸡,谁能相信? “怎么了?” 拷儿还有些茫然,毕竟他为了这些食物可是大费周章。 “你告诉我,这鸡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你……” 那人盯着拷儿的眼睛,没忍心再说下去。 他以为这烧鸡是拷儿从山下人家那里偷来的。 “我。” 拷儿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没说下去。 那人的心本还有些疑惑,如此一看拷儿的反应,他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果然!” 那人一气之下,一把推开拷儿握着鸡腿向自己伸出的手,鸡腿就没能幸免地倒飞出去,落入了远处的草丛中。 “姮父!” 拷儿两只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直愣愣地盯着那一堆荒草,哽咽地说:“您、您怎么可以……”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这样得来的食物!” 说着,那人用了他最后的力气,把拷儿手里剩下的鸡也夺了过来,朝远处扔去。 烧鸡撞到了一棵树,滚到地上,被草丛淹没了。 他正义凛然地瞪着前方,喘着粗气。 拷儿缓缓转过脸来,瞧着他,两片脸颊上沾满了泪水。 “姮父……” 那人也是被拷儿这可怜的模样惹得心软了,但他还是无法原谅他的孩子会这么做! 这么一想,他又刚硬地偏了几分头,不让自己的余光看到可怜巴巴的拷儿。 “您到底知不知道您都做了些什么……” 拷儿抹着眼泪,委屈地哭着。 那人竖起了耳朵,他想听听自己的孩子会说些什么。 他想,如果他认错,自己就原谅他,跟他讲道理。 “炎父被抓走之前,叮嘱我好好照顾您……” 那人一听拷儿提起他丈夫,他立时眼帘半垂,没了气力。 这孩子,也是很可怜的,失去了炎父,还要伺候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姮父。 自己是不是对他要求太高了? 不就是偷了一只鸡? 孩子为了尽孝、生存,这也可以说得过去吧? “那你也不该偷别人的东西啊。” 那人还是忍不住略带责备又语重心长感慨道。 拷儿一愣,听见自己的姮父这么说,他的哭声就更大了,委屈地喊道:“姮父你说什么啊!拷儿没有,拷儿没有偷东西,这不是拷儿偷来的,你冤枉我……” 说着,他愤愤地站起身子,跑到远处的草丛里寻找着烧鸡和鸡腿。 “不、不是你偷的?” 那人也有些意外,不是偷来的还能是什么? 难道真有好心人给他一只鸡? 凭什么? 这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人家凭什么给他一只鸡? 他感觉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孩子了,这才几天的苦日子,他的劣根性就暴露了吗? 偷东西就算了,还没勇气承认,还要撒谎……拷儿却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流着委屈地泪水,倔强地拨弄着草地,要把烧鸡找回来。 “怎么可能不是你偷的!” 那人见拷儿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一时间感觉自己的颜面扫地。 拷儿仍是不说话,使劲地把地上的草连根拔起扔到一边。 与其说他是在找烧鸡,不如说他是在发脾气给他姮父看。 “你这孩子!你把草都拔了干什么!” 那人面红耳赤地喊道。 “我找鸡。” 拷儿终于说话了,但是态度强硬,只是让那人的火气越发地大了。 “你找什么鸡!你就不能争气点!咱们人穷志不穷,平时你跟着你炎父都学了什么!” 那人气得身子直发颤。 他的夫君,是一个正直、威严、忠义理智信都十分兼备的人,怎么他的儿子却……“我没有!我都说了我没偷东西!” 一听见那人提起自己一直敬重的炎父来,他那种委屈和气愤就越发膨胀,让他放声地哭喊出来。 那人被这一嗓子喊得心虚,问:“那你说说那烧鸡是怎么来的?” 此问一出,拷儿又默不作声了,闪躲着眼神,气焰也下去了不少。 “怎么?不敢说了?” 那人哽咽道:“虽然你炎父现在不在了,你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他对你的那些教导了吧!” “我没忘!” 拷儿倔强地擦干泪,在原地站着。 “那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和我说话的?你以前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 拷儿看着他姮父,只见那病白的脸上也挂满了水珠,他这才感觉自己做错了。 但是委屈的他还是忍不住怨姮父冤枉自己,“我没有……我是真的很爱你,姮父。虽然你这些年一直病着,我很少见你,可我们毕竟是骨肉至亲,何况炎父还交代我好好照顾您。” 那人偏过头,气愤地不语。 拷儿扑通跪下,“姮父,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你。” “你是不该顶撞我,可是你更大的错却不是这个!” 那人气鼓鼓地指着拷儿,期盼他能知错。 “我,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拷儿无奈地看了看四周,感觉有苦难言。 “那你说!鸡是怎么来的!” 见拷儿又是不说话,他就发出狠话,“今天你要是不说,我就立即撞死在这颗树上,我段一航没有你这样不孝不义的儿子!” 听了这话,拷儿望着地的眼神挣扎着,却仍是不语。 “好!” 段一航用手撑着树让自己勉强站起来,看着粗壮的树干,颤巍巍地就打算一头碰死。 “姮父!” 拷儿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拉住他,哭着喊着,“您到底要干什么!拷儿已经失去炎父了,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还要抛下我吗!” 拷儿吓得浑身打颤,他差点就失去自己这最后一个亲人了。 段一航一听拷儿说自己抛下他,不由也伤感了。 看着拷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模样,他只觉得一阵心痛。 望着天流泪。 “我没偷鸡。” 说着,拷儿把自己的衣裳解开,一面解,一面说:“我是给一个庄园的庄主挑水背柴干了一天换来的鸡。” 段一航看着拷儿那肩头一道红一道青的痕迹,心疼地颤抖着手要上去摸。 但是又怕碰疼拷儿,流着泪把手悬在半空。 “我是怕您听了心疼,我就没说……” 拷儿委屈的哭着。 “孩子……” 段一航把他衣服一拉,给他穿上,将他搂在怀里,不住地啜泣着。 “姮父。拷儿不敢忘记炎父的教导。” 拷儿后怕地搂着段一航的腰。 “好孩子,是姮父错了,姮父不该冤枉你。” 段一航流着泪亲了一口拷儿的额头,“你是个好孩子。” “可惜了烧鸡……不能吃了。您还饿着……” 拷儿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草丛。 “没事,脏了姮父也吃。那可是拷儿辛苦换来的呢。” 段一航忍着泪水扯出一抹笑容。 拷儿哭着使劲地点着头。 段一航紧紧地搂着他,想给他温暖,给他家的感觉。 一个孩子,要忍受这样的痛,谁能体会他? “姮父。” 拷儿轻声唤道。 “嗯,我在。” 拷儿沉默了一会儿,往段一航怀里缩了缩,小声问:“炎父他……还能回来吗?” 段一航心头一揪。 回来? 他还能回来吗……“我们也会被抓吗?” 拷儿继续问。 段一航哭着摇头,“姮父不知道。” “我们还能回家吗?” 拷儿那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终于把段一航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还能回家吗? 家在哪啊……“姮父?” “嗯。” “是不是回不去了……” 拷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他自己都没有自信再问下去了。 段一航突然觉得不能这么伤害孩子,总是要给他希望的。 这么一想,他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拷儿的脑袋,“怎么会。老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 “老天?是说神吗?” 拷儿仰起天真的脸。 段一航一愣,笑了,“是啊,来,咱们吃了饭,去神庙,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神庙?” 拷儿有些兴奋。 那让他感觉到希望的曙光。 “嗯。来,我们把烧鸡找回来。” 段一航温柔地拍了一下拷儿的屁股。 “姮父你别动,我来。” “那你可不许再拔草了。” “……嗯,知道啦。” 拷儿羞涩地撇着嘴,紧忙跑去找烧鸡了。 段一航缓缓地抬头看向蓝天,云卷云舒,他不禁呢喃:“真的……有神吗……” 望了一会儿,他突然心里一阵温暖。 怎么可能没有神呢? 天地这么大,如果没有神,是谁创造了这一切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嘴唇轻轻碰到一起,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神啊,求你保佑我夫君陈渠的性命……”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一章:来信 - 夫君在北 - 胤修 谁还能没有过去呢?但是谁又能真的接受谁的过去呢?就算你不说,我能放下吗? 我能原谅自己吗? 或说,我能接受有这样过去的自己吗? 虽说真爱是包容,可是我怎么忍心带着这样的过去面对如此爱我的你。 品书网 wWw.Vodtw.com好像一身枷锁。 “可恶!” 午川刚一走进自己的房里,就“嘭” 的一声关上房门,对着墙壁狠狠地打了一拳。 午杰被关在门外,听着这一声响,整个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无伤宫附近蹲守,今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就听见一队人马的脚步声。 他知道这是帝君去上早朝的动静,也就没在意。 可是听着听着,这些人都笑着议论着什么,他也烦躁地坐起身要看看是什么这么高兴。 结果这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那无伤宫门口站着的帝君的身旁居然立着一个穿着一袭白裙的男子。 他的头嗡嗡作响,这是谁? 赶紧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天啊! 那蓝眼睛……是无伤臣? 是无伤臣! 他见鬼了一样往临仙宫跑,要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午川。 虽然知道会挨骂,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自己现在不说,等小主他自己发现了,自己只会更惨。 “午杰!” 屋里传来吼声。 午杰咽了口唾沫,立即推开门跑了进去跪下,“小、小主。” “你帮我去办件事。” 午川冷静非常地坐在椅子上,沉声吩咐道。 午杰愣了一下,办事? 小主这反应不对啊……他不是应该骂我? “请小主吩咐。” “你去把幽兰宫里的林还徳给我找来。” “林还徳?” 午杰下意识地惊声问道。 他不明白小主找这么一个基本没和他见过几面、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小人物作什么。 “嗯。” “找他……来做什么?” 午杰怯怯地问着。 午川撇了他一眼,他立即低下头去,“我、我我我多嘴了。” “知道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我找来?” “是。” 应了声,午杰就要走,午川却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嗯?小主还有何吩咐?” “出去嘱咐他们,没有什么急事今天就不要来打扰本宫,进来都必须要经过你通报。” 一听午杰给自己放了这么大的权利,他立即屁颠屁颠地点头应了声就告退了。 午川感受了一下房子四周的气息,确定没人了之后,这才对着无人的窗外发出一道银光,手腕一转,将银光化作一只小飞鹤,冷声说:“找到方化,让他来找我。” 小飞鹤人性化地尖鸣了一声,就向着天飞去了。 望着银鹤划过留下的残痕,午川不禁皱起眉头,攥起拳头,“看来除了我的势力,这北国还盘踞着另外一股力量……” -----逍遥王府。 王管家焦急地站在千水的房门外徘徊着。 他有要事要禀报,但千水一连失踪好几天,昨夜突然回来,进了府直奔卧房锁了门倒头就睡,一句话也没跟谁说,这辰时都过了,还不见千水起来,他实在想过去把千水拽起来,告诉他——出大事了! “吱呀。” 王管家正焦头烂额之际,千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沾着一身泥点的白衣的男人就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门口——正是千水。 至于他这一身泥点是怎么来的,还要从他昨夜进了王府说起。 他刚进王府,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也不理人,自己径直朝着花园去了(大概是走错路),那时才浇了水没多久,他一脚就踏了进去,这才灵醒了一点。 转弯改道回房去了。 只是管家没想到的是,千水居然衣服都没脱就直接爬床上了。 “王爷!” 王管家扑通跪在千水前方的台阶下。 “嗯?大清早跪什么跪,打水来,我要洗脸。” 说着,千水还百无聊赖地揉了揉眼睛。 王管家虽然着急,可是千水有吩咐,自己也不能说不,当下立即招了人来伺候千水梳洗。 “王爷。” 王管家把擦脸的手巾递到千水身边。 千水顺手接了过来,随意地“嗯” 了一声。 王管家看着一屋子忙东忙西收拾千水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藏床单的下人,为难地支吾着。 千水似乎根本没在乎他,径自走到饭桌边,就扒拉起早饭来。 王管家干着急,但也不能明说。 终于,等一伙儿忙过头,千水也快吃完的时候,他这才正了正衣襟,端正地在一旁候着。 “欸?你怎么还在这?” 千水意外地问。 “呃……” 王管家有些尴尬,这消息在自己肚子里憋着快半个月了,再不说出来自己只怕会疯掉。 可结果自己这迫切的心情在二王爷这就变成了空气……“有什么事吗?” 千水匆匆把剩下的汤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嘴唇,这才仰脸看向管家。 王管家咳嗽了一声,“是有事。但是……只怕王爷听了不高兴。” “什么?关于谁的?” 千水下意识地以为是伤狂。 所以感觉管家要说的,不过是自己已经知道的。 那些伤、那些痛,自己都已经承受过了,应该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无伤臣吗?” “……” 王管家脸色有些难看,摇了摇头。 “那还能是谁,你倒是说啊。” 看千水不耐烦了,他这才为难地开口,“我是怕王爷你可能不想听。” “嘶,不是,是不是我这么久不在府里,你们一整天没事干,都闲的把脑子呆锈了?” 千水焦躁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管家,“呼,快说!我还有点困。” “那王爷还是自己看吧。” 王管家感觉千水根本没有平静下来心,不管自己说什么他似乎都想顶两句,根本不是交谈的模样。 索性他直接从怀里逃出一封信来,递给千水。 千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王管家也不理他,径自说:“信我传了,王爷自己看吧,我就出去了。” 千水也没管管家是不是在闹脾气,兀自拿着信封看了半响,没有署名,也不知是谁寄来的;信还原封不动地没有打开过,千水透着光想要看到里面的内容。 “嗯……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几封信,会是谁呢?” 千水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因为这些日子似乎一直受着打击,看管家那模样,大概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么想着,千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刚吃完饭,就躺在了床头,把玩着信封,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考虑了一个遍,实在没发现谁有给自己写封信的必要,终于无奈地把信封撕了开来。 自言自语道:“好吧,就拆开你看看。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能比狂儿的事让我难过了。” 说着,信封就已经被拆开了。 他抖落了两下内中的信纸,仔细浏览起来。 第一句:二王爷,算我黑熊求你了。 等等? 黑熊? 千水没敢往下看,他攥着信,飞快地在脑子里寻思着黑熊为什么会写信给自己。 难道尘砚出了什么事? 他不会自杀了吧? 不,自杀了,黑熊也就不写信说求自己了……那他要求什么呢? 难道是求自己别再去打扰尘砚了? 他飞快地把信展开,继续读起来——你来看看我家殿下吧。 明天他就要离开北国了。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就要回大天了。 千水愣了,回大天? 尘砚他……走了? 千水赶紧冲出去叫管家,“王学!王学!” “王爷……” 王学立即冲过来,以为千水怎么了,焦急地看着他。 千水抓住他的肩头,“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王学面色一沉,难看地皱起眉头。 “说啊!” “十来天了。那个送信的人大半夜敲门让我传信,我说你不在府中,他还哭了,求我一定要快点找到你。说他家公子什么的马上就要走了,说你如果错过了,一定会后悔什么的。” 王学回忆这那天的事,继续地说道:“我看他那么真诚,就答应帮他送信。第二天他又急匆匆跑来一趟问你是不是不来了。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就说算了算了,箭在弦上已经要发了。然后就跑了。” “我怕这真是王爷你会后悔的事,就一直不敢忘。” 王学说完,偷偷地看了一眼千水,只见他两眼无神,盯着一旁的水洼。 走了? 十几天了……自己居然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还能再见吗? 那一夜……“王爷?” “嗯?” 千水回过神。 “你没事吧?” “我没事,走了也好……” 千水又恍惚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管家尴尬地抹了抹额上的碎发,不语。 突然,千水摇摇头,道:“不好,我还是要去问问。” 王学刚要问他去问什么,他就一个飞跃,没了踪影。 王学挤了挤眼睛,一旁的小厮路过,问他:“管家,咱王爷这又是要去哪?不是才回来吗?” “他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咱王爷什么时候安生地在府里住过两天?下去吧下去吧,忙你的事去。” “噢噢好吧。"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二章:接见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往往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做的就是爱对方,对方就要理解、懂得自己这样爱的方式。 品书网 www.voDtw.com可是,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我喜欢吃苹果,你却用你全部的身家买了梨给我。” 我是吃还是不吃呢? 你真的爱我吗? 我哭笑不得。 “林还徳。” 裴度高声叫道。 刚端着盆子打水的林还徳吓得一个踉跄,连人带盆都向后仰去。 裴度立即上前扶住了他,埋怨道:“小心点行吗!我又不吃你。” “是、是你。” 林还徳一听裴度的声音,偏头一看,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宫正司那帮人。 自从上次他们说要去平州找自己亲生的炎父姮父来滴血认亲,他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联想到自己被抓的一幕。 “废话,还能是谁啊!” 裴度见他站好,松开他,说:“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就是做贼心虚。” “你、你胡说什么呢!” 林还徳捏着嗓子警惕地喊叫道。 裴度也不和他争论,说:“随你吧,反正事实是什么你比我清楚。走吧,我家先生要见你。” “你家先生?” 林还徳眼神闪躲了一下,“伤、伤大人?” “不然呢?我就这一个先生。” 裴度自豪地仰了仰下巴。 林还徳立即捡起盆子,继续打水,“我不去,我还要伺候我家小主。” 裴度按住他的盆子,盯着他,“你得了吧,据我所知,你家小主这些日子一直在由别人伺候,根本没传过你。” “你、你这是胡说。” 林还徳心虚地避开裴度的视线。 他说的不错,这些日子夜辛昀是没传过他。 嘴上说是让他多休息休息,毕竟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但其实就是不信他。 “欸,你这辈子除了嘴硬就没别的了。” 裴度也懒得和他计较,抓着他的袖子,“走,跟我去见我家先生。” “你放开我!” 林还徳执拗地挣脱开裴度,瞪着他,“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伤大人虽然是主子,可是咱们宫里的规矩也是规定各宫的人的下人如果要离去,总要通过自己隶属的主子的。” 裴度就怕他把这宫规搬出来说,因为伤狂已经交代了,不能让夜辛昀知道这事,不然,他早就去夜辛昀那里请命去了。 见裴度不说话,林还德的底气则更加足了,说:“所以啊,伤大人若是想见过,你就跟我家小主说去!小主发了话,我林还德绝不说二话,马上跟你走。” “嘶……” 裴度看着他这幅嘴脸,只想上去给他一拳。 可是这毕竟是对方的地盘,而且伤狂也叮嘱了,这事万不可声张。 “切,少这么看我。” 林还德仰起头,“看你这样子,想必也是偷跑进我们幽兰宫里来的吧?要是让外人看见了……” “你够了啊林还德!” 裴度一脸愤怒地瞪着他,“哼!你以为我想来找你?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我家先生看你可怜,要救你一命……” “你说什么?” 林还德惊讶地打断了裴度的话。 “什么?怎么了。” 裴度见林还德一脸认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虚地看着他。 林还德摆了一下手,“不是,你刚说什么?你家先生要救我?” “昂!我家先生你还不了解啊——就是个软心肠。” 裴度叹了口气,“你就说吧,你到底去不去?!” 林还德犹豫地看了一眼裴度,旋即试探性地问道:“你这话问的……我又没犯什么事,他要救我什么。” “你犯没犯事我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度不耐烦地说。 “你急什么!哼,你家先生不也是嫌疑犯?” 林还德挺直了腰板,“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我姮父的关系,恐怕现在为难地就是他了吧?” 裴度被林还德说得心烦,一言不发。 伤狂的命令就是把林还德给他带回去,自己也不能耍性子直接走掉,干脆就站着听他胡说。 “所以,人根本就是他杀的吧?他根本就是想嫁祸我吧?杀了我,然后说我是凶手,畏罪自杀,来一个死无对……” “你嘴巴放干净点!” 裴度听林还德居然出言侮辱他敬重的先生,立即反口吼道。 “我说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我家先生肯定不是凶手,那……” “你怎么……” “你先给我闭嘴听我说。让我给你分析分析。” 裴度用眼神唬住林还德后,在林还德的不情愿的神情中侃侃而谈起来,“首先,我家先生肯定不是凶手,这我可以肯定。你家小主也绝不是凶手。那现在就来说你,假如你不是凶手……” “我根本不是凶手,还假如!” “你闭嘴!我都说了是分析。我对你是不是凶手实在没兴趣。死的又不是无伤宫的人。” “切。” 林还德继续以高傲的姿态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裴度也没理他,继续说:“假如你不是凶手,那真凶就还没被发现,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大概就会用你刚说的方法,把你在哪里杀了,然后说你是畏罪自杀,到时可就真的是死无对证!甚至他可能会杀了你在平州的炎父。” 因为林还德清楚根本没什么“真凶” ,所以对裴度说的这话也没什么感觉,继续仰着头高傲着。 “假如你根本就是凶手,我家先生就更犯不着淌这趟浑水,直接等着你那个平州的炎父来了滴血验亲就真相大白了。” 裴度留意着林还德,见他神色微动,他感觉应该趁热打铁,所以加快了语速,不给林还德还嘴的机会,说:“所以说,你是不是凶手对我家先生根本没什么影响,我家先生完全就是因为同你姮父的交情,所以才想帮你。”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的是我家先生杀的,你以为帝君会为了一个小宫侍就处理我家先生?你不会觉得太可笑吗?” 林还德沉默了。 难道伤大人真的是要帮我? “还想什么啊!走吧!” 裴度催促道。 “你、你说,假如我真的是凶手,我是说,假如!你注意啊,我是说假如,是个比方……” “昂昂昂,你就说吧,假如,你是凶手,怎么了?” 裴度看着他,似乎真的不在乎他是不是凶手。 林还德舒了口气,说:“假如我是凶手,伤大人他……能怎么帮我?” 裴度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去见了先生就知道了。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么一个和善的人,你怕他干什么!” “呃。” “去不去啊!” “那、那走吧。” 林还德放下盆子,往裴度身边近了两步。 裴度心中大石一落——成了! 先生交代的任务就要成功了。 这么想着,裴度就引着林还德向无伤宫去了。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直躲在大石后面的午杰才露出头来,走到林还德放下的铁盆旁边,眯着眼望着离去的两个人。 刚才他本来是要同林还德说话的,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那边就有人喊出了林还德的名字。 一看是无伤宫的掌事,他立即躲了起来,要一听究竟。 他兀自呢喃着:“这个无伤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先生,林还德来了。” 裴度推开门,看见伤狂正在作画,低声通传道。 “来了?快让他进来。” 说着,伤狂放下笔,快快地步入中央的桌椅旁,坐下。 与此同时,那边的裴度正引了林还德进来。 林还德一见伤狂,立即心虚地行了一礼,“伤大人。” “嗯,起来吧。没事,放松点。” 伤狂笑着对他说道。 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前从为和伤狂说过话,只是主子们碰面的时候他偶尔见过伤狂两眼。 往日听人说伤大人很平易近人,他还以为是伤狂这个人做作。 但是现今一看,他倒还觉得那些人的描述都配不上伤狂的温柔谦逊。 “谢伤大人。” “好了阿度,你先下去,我跟还徳单独聊。” 伤狂对裴度嘱咐道。 裴度看了林还德一眼,也不多问,就躬身退下了。 别看他有时候老跟伤狂开玩笑什么的,那都是没人的时候。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他才不会对伤狂的命令说些什么,省得别人以为先生是个软柿子,管教无方什么的。 好比男人女人相处之道——不管在家里如何,只要出了家门,女人就得给男人留面子。 “还徳。” 裴度走了之后,伤狂沉默了一会儿,等林还德坐稳之后,他这才悠悠地开口。 “嗯。” 林还德心慌意乱地应着声。 “知道我来叫你是做什么的吗?” “……为了我姮父的事。” “你觉得人是我杀的吗?” 伤狂看着他,笑着。 林还德心里一沉。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人是自己杀的,伤大人他肯定不是凶犯啊,何来自己觉不觉得? “看来你觉得是我咯?” 伤狂见林还德不说话,妄自接着话茬。 林还德立即摆摆手,干笑着,“哪里,我不敢这么想。” “不敢,还是不会,是两个概念。” 伤狂笑了笑,旋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那既然人不是我杀的,那……是你吗?”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三章:省心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失去的,就让他失去;尚在的,就用心珍惜。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世界这么大,心里能装的却少之又少,还有什么能大过你呢? 我只想好好爱你,让你幸福、健康、快乐。 “那……是你吗?” 是你吗,是你吗……这三个字把林还德震得心慌意乱,完全接不上话了。 他紊乱的气息让伤狂心中一沉——果然,人是他杀的! 继德,你一生忠诚待人,却反被自己亲人如此……“伤大人!” 林还德扑通跪在地上,俯伏在地。 伤狂一愣,他这是要承认? “你在干什么……” 伤狂惊讶地向后挪了挪身子。 他虽然想过林还德会亲口承认,但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就向自己坦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只是太激动了……我真的很后悔杀了我姮父……” 林还德哭了。 这些日子,各种各样的压力让他几乎要崩溃了。 更折磨他的,就是良心的谴责。 他怎么可能对林继德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累了……这么多日的伪装,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还徳……” 伤狂心软了。 “伤大人,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林还德突然爬起来,用双膝跪着爬到伤狂椅子边,扑在伤狂的大腿上,涕泗横流地恍如发疯模样般地喊着。 “你先冷……” “伤大人!我求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是他说他不是我姮父……我只是他抱养的孩子,我!” 林还德眼神四处游离着,巨大的汗珠从他鬓间滑落。 果然不是亲生的吗……伤狂不禁看了一下窗子,想到了辛昀。 看来继德真的是爱他的,无论是心、还是身子,都没有背叛过他。 而帝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伤大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了,救救我。如果这事让我家小主知道了,他一定会跟我拼命的。我早就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可是我一直以为我姮父是个姮人!” “现在想来,他们一定很爱对方。” 林还德苦涩地笑着,似乎是绝望了。 “你不要这样。” 伤狂拂过他的脸,“冷静一点。” “伤大人,你既然叫我来,一定有救我的办法,求你了……帝君那么喜欢你,你,你可以讨个圣旨,免我不死……” 林还德哭着磕着头,伤狂为难了。 自己叫他来,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凶手。 如果他是,自己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说出实情,让他去坦白,这样就不用把陈渠找来,辛昀也就安全了。 他从始至终,也没想过救一个杀人凶手。 “你先站起来。” 伤狂不知所措地向后躲避着林还德的苦求。 林还德天生有点小聪明,懂得察言观色。 虽然现在他情绪激动,可是仍然能察觉到伤狂的神色间的意思。 “伤大人……根本就没想过救我对不对?” 林还德仰起布满泪痕的脸来,充着血丝的眼睛瞪得斗大,直愣愣地等着伤狂。 伤狂闪躲了一下眼神,“我确实,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凶手。” “我是不是凶手和您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您是,帝君也会保你。你何必找我来问!” 林还德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虽然跪着,但是他的态度完全不是那副尊敬的样子。 “你别着急,我……我以为你可能不是。” 伤狂感觉自己似乎怎么解释都无用了,有些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毕竟他心里还是有一大半地相信林还德不是凶手的,他本想着和辛昀一起去宫正司作证证明林还德的清白的。 只是没想到他这刚一照面就承认了,倒让自己一点也恨不起来这个杀人凶手了。 看他的模样,比九清的年纪还小,自己看见他这幅模样,怎能忍心……“以为我不是?可能吗?” 林还德现在心里满满的全是恨,甚至他都想干脆起来把伤狂也杀了。 反正杀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也是杀——临死了再拉个垫背的,呵,自己也不亏了! 伤狂一愣,这杀气……“你想杀我?” 伤狂这么一问,林还德突然清醒了。 心下一慌,俯伏在地,“我、我不敢。伤大人……” “你自己去宫正司自首吧。” 伤狂的怜悯心淡了许多,语气略冷地说道。 林还德迅速抬起头,看着伤狂转过去的脑袋,他刚进门时伤狂给他的那一瞬温暖的感觉霎时间荡然无存。 “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 伤狂叹了口气,“自首对你、对大家都好。” “……对谁好?” 林还德红着眼睛看着伤狂,“反正都是一死,好不好有什么用……” 伤狂看着他,突然他心中一动,说:“不如,你先跟你们小主坦白吧。辛昀他虽然嘴硬,但是心软啊。毕竟你是一小跟着他的,他对你也不会没有感情的。” “可、可能吗……他只会杀了我。” 林还德低下头。 伤狂从椅子上下来,蹲着,和林还德保持平视的状态,握着他的手,“去吧,你要实在不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相信我吗?我不敢说你可以被赦罪,但我可以保你一命。” “……” 林还德沉默了。 他在心里权衡着这个办法。 他这么多年一直敢在夜辛昀跟前犯点小错误,都是凭着自己一小在他身边的情义。 可自己比起姮父,不,是比起养父来,自己在小主的心里地位只怕不及养父的十分之一吧? 那自己杀了他,小主可能放过自己吗? 可能不杀自己吗? 伤大人又凭什么保住自己呢? 自首不是自寻死路吗? “嗯?你信我吗?” “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林还德假笑着婉拒了伤狂的好意。 伤狂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的恶性怕是没救了。 “那好吧,这事在宫正司查出来之前,我会替你保密的。但是你自己还是要想清楚……” 伤狂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如果你自首,我就答应你,保你一命,但是如果你没有……那你也不值得我帮,你的生死就与我无关了。” 林还德一怔,“谢伤大人。” “那你快回去吧。” 伤狂实在不想再和林还德说什么,他不喜欢这样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的人。 “好。” 应着声,林还德就站起身子,整理了两下仪容,步道门前,握住门把手的手却突然止住。 伤狂以为他要悔悟,不禁期待起他的转身来。 果然,林还德缓缓地转过身,道:“伤大人,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 伤狂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盼望。 林还德不知道伤狂在高兴什么,但他确实想不通一件事,所以还是在困惑中开了口,“你难道不喜欢我姮……养父?或者我直接说,你不介意我杀了他?” 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林还德始终不明白,如果伤狂真如外面所传的那般善良,自己这样杀了一个无辜的好人,他竟然无动于衷,还要保自己这个凶手一命,说来岂不荒唐? “我介意。” 伤狂的眸子暗淡了几分。 “那你……” 林还德刚一开口,伤狂就用手势打住了他,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是介意你杀了那个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父亲,介意你亲手断绝了一个又忠心又仁义的好人的性命。但,无论怎么样,他都已经死了!” “死人和活人之间,我只能救得了活人。” 伤狂停顿下来,蓝色的眼睛盯着林还德那若有所思的、感动的泪眼,叹了口气说:“你还年轻,改过自新还是好孩子。我不想你这么早就死了。” “伤大人……” “先别说。” 伤狂知道林还德又是要讲一些无用的、推脱的、解释的、拒绝的话,所以立即打断了他,“你先回去,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炎父再过几天就会来了。你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好好想。这些天我会一直在无伤宫等你,你自己把握吧。” 伤狂担心林还德还要说话,所以立即喊道:“阿度!” “大人?” 裴度几乎是立即就跑了进来。 “送客。” 伤狂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冰冷。 林还德无语地看着伤狂,在裴度的催促声中,他只好匆匆对伤狂说:“多谢伤大人,我一定会好好想的。” 然后便是随裴度离去了。 他一个人走在回幽兰宫的路上,突然,半路上杀出一个黑影,他一顿,向后退了几步,“你、你是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我家小主要见你。” 原来黑影就是午川派出了寻找林还德的午杰。 可在林还德看来,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伤狂派来找自己的,只是他走得慢,没有裴度那么快,所以到现在才碰上自己。 他不仅干笑两声,“你这办事的速度真给你们主子‘省心’。得了,你也别传口心信了,回去歇着吧。” “可是我们主子……” 午杰尴尬地撇了撇嘴。 “我已经去过了。刚才才出来,你没看到?”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四章:打晕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那不是我主子。” 午杰瞥了一眼远处的无伤宫,嫌弃地说道。 林还德愣了一下,“哦?那你真的主子是谁?” 林还德有些心虚,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温嫔。” 午杰提起午川,那下巴不由自主地就高昂了几分。 林还德更是吃惊,温嫔? 自己从未和这个未来的帝后打过交道,他为何也要见自己?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匆匆退了几步,“那你得找我家小主商量商量,我还有……啊,你要干……” 林还德说着就打算逃跑,但是还没跑两步,午杰那凶狠的眼神就是凌厉一现,一把将他捂住口鼻拖到了一旁,随手抡起一拳就是照林还德的后脑勺重击而去。 林还德也终于是没出意外地昏死过去。 这就是什么样的主子带着什么样的下人。 无伤宫请人是动口,对方如果不愿意,他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且通常还是会被人家拒绝……但这临仙宫的人却是“话我只说一遍,不听我就上手,没商量” 。 -----凰龙酒家的旗帜刚升起来,薛平就整理好衣襟往台子上一站,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望风! 这可是要站一天的苦累活。 “薛哥,你干啥每天这么拼啊?” 一旁的小厮问道。 薛平瞥了他一眼,看了看他脚上快磨破的沾了泥的鞋子,低声问:“你小子家里是贫农吧?” 那小厮尴尬地躲避了一下薛平的视线,以为薛平是故意给他难堪。 却没想到薛平也没指望自己回答他的问题,兀自苦笑了一下,说:“这没什么可自卑的。我以前也是。我姮父炎父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钱葬他们。” 小厮听着这话,惊讶地、同情地举目看着台子上的薛平:“这……” 薛平耸耸肩,“这都过去了。我只是想说,我能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全凭的是我的忠诚和殷勤。” 薛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极为认真,一点也不似他平日接人待物时那种例行公事的神情,以至于小厮看得都有几分感动——忠诚——这是怎样伟大的情怀。 “我受教了。” 小厮恭敬地对薛平鞠了一躬。 薛平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情,不禁欣慰地对他一笑,“好好干吧。” “嗯。” 小厮刚应过声,一道白色的影儿就从他们中间划过,掀起一阵狂风,把他们二人的鬓发都吹到南边去了。 “这?” 薛平偏头看去,想要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动静。 却无奈那影儿太快,他只瞧得那影子冲进门去残留地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 “那是什么东西?” 小厮仰着脸震惊地问着薛平。 薛平咽了口唾沫,兀自搔搔头,自言自语般嘟囔着:“不应该啊,这个点丞相大人还没起来,谁会这么狂妄地冲进凰龙酒家啊?” 他还没嘟囔够,只见那白影又似一阵风一样飞了出来。 “猴子!” “啊?” 那白影喊了一声,把薛平闹得发愣。 只见那白影呼啸而过,终于立定在台子上。 薛平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逍、逍遥王?” “昂,不用行礼了。” 千水大方地摆弄着手——原来这白影就是急匆匆出了逍遥王府的千水。 薛平心里一阵冷汗——我根本没有要行礼好吧……“是是是。” 虽然心里那么想着,但薛平还是笑笑,“不知王爷到此有何贵干呢?” 千水快人快语,径直说:“你家凰龙大人哪去了?怎么我进去没看到他?” 薛平脑袋一歪,“不知,您应该直接去丞相府,那样找到他的纪律会大点。” “嘶,他已经嫁到丞相府了?” 因为千水大半个月都没有离开过红楼,所以他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而薛平却被他这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一问,呛得脸色难看。 他这个人是机灵,可也忠诚,他最怕的就是凰龙嫁人。 那样凰龙酒家势必就要关门,因为丞相是个官员,家中不得经商。 但凰龙如此怜爱贫苦的人,一定不希望自己雇佣的这些穷人被解雇或者交给另一个他一点也不了解的商人。 而自己,忠诚,是对凰龙一人。 失去凰龙,他的忠诚也就没了意义。 但是千水似乎根本么注意薛平这一秒钟那复杂的神色的转变,继续问:“我怎么不知道啊?也没人去我府上拜个帖子什么的吗?歌轩这家伙,成亲也……” “他们没成亲……” 薛平终于忍不住打断千水的自言自语。 “哦?” 看着千水居然还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薛平真相把千水的脑子打开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嗯,没成。” 底下的小厮也从旁解释道。 “哦,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成亲不叫我……” 千水兀自地笑着。 薛平抽搐着嘴角,实在感觉自己和这个逍遥王的思想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是啊,他们如果成亲肯定叫您。” 薛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是您不会专程来这里问这个问题吧?” 千水一愣,一拍脑门,“啊,怎么可能。” 他白了薛平一眼,“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找丞相,不过我也知道这白天他是不会醒的。所以我想着凭丞相和你家大人的交情,问他也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想到,他都搬到丞相府去住了……真是。出师不利。” 薛平额角一片黑线,对千水一个人几里哇啦说一堆实在表示很无奈。 “那王爷就去丞相府吧。我家大人肯定在那里。” “嗯,好主意。” 说着,千水还一手拍在薛平的肩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噗……薛平只感觉自己要吐血了,怎么他还有一种被自己点醒的感觉嗯? 这脑子到底是不是灌了浆糊……“那我就去了。你好好帮你家大人看店。” 说罢,千水就要走。 “那个,王爷!” 薛平拉住他的胳膊,无奈千水爆发的力量太大,薛平这一扯把自己弄得居然岔了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诶呀,你怎么了?” 千水惊讶地看着薛平,帮他拍起背来。 薛平只想找个柱子撞死——这个王爷的脑子完全不在线上啊! “没、没事。” 薛平对他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哦,吓我一跳,还以为我的真气外泄把你怎么了呢。” 千水拍着胸口。 薛平无语地骂了自己一声“多管闲事” 。 “那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欸,王爷!” 薛平对千水这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要飞的行事风格气个半死。 但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要是不说就让他走,不是白受罪了吗! “怎么啊。我真有事找你们家大人。有事快说。” 薛平暗骂自己“贱” ,然后笑着说:“我只是想提醒王爷一句……丞相府吧,我们都不让进去。” “为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千水茫然的眼神让薛平半垂着眼帘,好想撞墙。 “没、没什么。王爷请吧。” 薛平看也不看千水,恭敬地摆出一个“请” 的姿势。 千水愣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笑着说:“好,那你看点吧,小心点!” 说着,千水就飞身而去了。 薛平一见千水走了,这才握紧拳头在原地跳着脚骂道:“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还敢不敢再有人这么一根筋!” “呃……冷静……” 一旁的小厮阵阵汗颜。 “呼,你说,他是不是傻!” 薛平气呼呼地鼓着腮帮。 小厮搓了搓额头,“呃,这个嘛……” “也怪我自己多嘴!他们丞相府的人不让咱们这酒家的人进去,咱们也没办法,想着王爷万一被他们拦下了,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但是看刚才他进酒家的那个架势,我就该知道,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冲进去!根本不用担心他!” 薛平越说越起,踢了一脚台子的边角,“我就是狗拿耗子!” -----午川正打坐着,就听见门开了,睁开眼,只见午杰扛着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这是谁?林还德?” 午川收敛了气息,走下床来。 “是。” 午杰应着声,把肩上的林还德放在了地上,让他靠着墙坐着。 “你把他怎么了?” 午川懒得去探林还德的气息,直接问道。 午杰端起一杯水,看了一眼午川,“没怎么,打晕了。他不愿意来,我只好用强硬的手段。” 午川愣了一下,旋即见怪不怪的点点头——因为在他的观念之中,也是这样,不听话就打到你听话。 “嗯。那把他泼醒吧。” 午杰应了声,刚要泼,却顿住了,转身说:“小主,有个事。” “什么?” “我去找他的时候,无伤宫的人先我一步把他请去了。” 午杰神色凝重地说。 因为他虽然不知道午川要找林还德来做什么,但八成和坑害无伤臣脱不了干系。 而无伤宫先召见过林还德,他们再见,可能会有什么隐藏的危害也说不定。 “哦?” 午川皱起眉头。 这伤狂找林还德干什么?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五章:该死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不是不会发火,只是在给你留有余地。 (w W W. V o Dtw . c o M)但若是你得寸进尺,那便连这最后的忍耐也不再为你存留了。 这伤狂找林还德干什么? 凭他的天赋,林还德刚见他,那种胆怯的气息就能让他确认林还德是凶手了吧? 可是林还德是不是凶手对他有什么影响? 反正也没有证据说他是凶手啊,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什么还找林还德呢? “他们说什么了?” 午川看着午杰。 “他们在宫里说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那个无伤宫的掌事裴度请林还德时候说的话。” “什么。” “他说无伤臣想救他一命。” “救林还德?” 午川不自觉地把视线瞄到被打晕的林还德身上,脑中飞快地搜索着自己对伤狂的了解。 他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动机,动机……这个人是一个杀人凶手,他杀了他的姮父,也许是养父,但无论怎样,他都是一个坏人。 他还是别的宫里的人,还是那个第一时间就咬定他无伤臣是杀人凶手的夜辛昀宫里的人……啊,对,夜辛昀! 他虽然对伤狂不仁不义,但是凭借伤狂那个个性,肯定是光顾着为被人开脱——什么他都失去了一个怎么怎么的人,自己当时在那样的环境被人误会也很正常……也就是说,伤狂还当这个夜辛昀是朋友。 嘶,不对,如果他确认了这个林还德是杀人凶手,那对夜辛昀有什么影响? 不过就是死一个下人……难道这个夜辛昀对下人很好? 可是听他的声名似乎在这方面很糟糕啊。 啊,不对不对,这个夜辛昀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死一个下人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事,他为什么非要较真查出凶手? 甚至还不惜冒着得罪帝君的爱宠无伤臣的危险。 他和伤狂有仇? 看起来他们似乎在比试期间关系相处不错……那又是为何,为何……“是啊,我也搞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午杰端着水,等待着午川的指使。 午川看了一眼那杯中的水,眯起眼睛,“你,先把水放下吧。到外面回廊里候着,不许让人进来。” “呃,是。” 午杰放下水杯,立即退了出去。 他似乎从来都不能明白自己这个小主的思想,但看起来小主是个思维严谨、小心行事的人,而且他可是帝君卦象中未来的帝后,自己跟着他铁定没错。 午杰离开后,午川又确认了一遍周围没有旁人之后,这才解开了一点自己体内的封印,把真气放出了一点来,将整个屋子都笼罩起来,形成一团隔音的结界。 他对午杰还是不那么放心,事实上,他只相信自己。 他款款走到林还德身边,俯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右手来,按在林还德的头上。 蓝眸轻闭,突然间他的头发中飘出千丝万缕的淡银色的柔软曲折的光束,都像是有灵性一般朝林还德的头飞奔而去。 这光束极为细长,若不是因为它数量庞大,肉眼便是很难看见。 光束很快就连接在了二人之间,有阵阵因真气而产生的气流在其间穿梭,银束就像蜘蛛丝一般轻盈地上下舞动着,但坚韧非常,没有一根折断的。 如果这一幕让懂精神力的人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就连千下看到也一定会对他的成就赞叹的——一个常人能把精神力练就到外放成形的地步,那绝对可以称之为妖孽了。 他的眼神飞快的滚动着,像是在做梦的样子。 “都是天意。你只是我买的一个奴隶的孩子。” “你骗人!” “我骗没骗你,你应该能感觉到。” “你想想,为何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甘心让你做别人的仆人,而不是用心供你读书学身本事?难道我没有钱吗?” “想到了吧?我没有骗你。我已经废了,你若是想走,我的积蓄都给你了,你上下打点是可以出宫去的。你亲生的姮父炎父都在平州,具体地点在你的襁褓之上绣着,我放在了咱们去年在京郡买的那间别苑之中。我、我走了。” “你不能走!” “……” “呃。” 午川满意地收回手,但还是因为消耗过重而脸色苍白呼吸不顺。 但即使如此,仍不能抹去他兴奋的心情。 “原来是这样……伤狂想救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和林继德偷情的夜辛昀啊!” 午川美如天使的脸上扯出一抹魔鬼似的微笑,妖冶、绚丽。 几乎没有拖延,他就抬手拿起水杯照林还德脸上泼了一伐。 “噗……” 林还德刚被泼醒,就喉中一甜,胸口一震,吐出一口鲜血来。 原来午川刚才所用的是极为秘辛的上古黑法——窥探术。 这种法术要求施法者有极强的精神力,一面可以保证自己准确、全面的窥探自己想要了解的对方脑中的信息;另一面则是为了保证精准控制,不让被施法者丧命,因为一旦对方死掉,脑中的信息则也会跟着消散。 但就算施法者可以精准控制,被施法者也不可避免的会有所损耗,所以林还德这会儿才会因受力不耐而吐血。 如果午川刚才不用水泼醒他,他很可能因为大脑与肢体的短暂失联丧失掉反射的功能,血淤积在胸口而丧命。 “你醒了。” 午川轻描淡写地问道,坐在了一旁距离林还德最近的椅子上。 “你?” 林还德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伤狂,恍惚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和伤狂的长相还是有几分差别的。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所遭遇的事,立即滚动了一下喉结,“温嫔?” “嗯,怎么?见到本宫不用行礼吗?” 午川冷眸扫过他。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冷血、无情,但却因为一直要在别人面前乔装那个温柔贤惠的安初,所以他活得很累。 “参、参见温嫔。” 林还德惊恐地也忘掉了自己吐血的事,立即跪在地上低着头。 他不知怎得,竟然情不自禁对眼前的这个人有几分恐惧。 午川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咯的骨头碰撞的声音。 林还德更是吓得浑身打颤。 “你知道本宫叫你来做什么吗?” 午川像看猎物一般看着他。 他在江湖上这么多年,看人只需一眼,就差不多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像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他看着就讨厌,只想将对方折磨至死。 “不、不知。” 林还德的心不停地打着鼓,一头雾水的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过身前的这尊大神。 难道是他和无伤臣商量好的? 一个唱红脸,另一个唱白脸;一个说不成,在来另一个恐吓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外面传言他们早有交情,看来是真的。 “听说你刚去过无伤宫?” 午川明知顾问,深不见底的蓝眸带着几分大海的神秘与深邃。 “我……” 林还德飞快的眨着眼睛。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在玩我? 戏弄我? 他不是和无伤臣一伙的吗? 我要怎么回答。 “他怎么说?” 午川也不管他回答没有回答,就继续问道。 果然,他一早就知道我去过无伤宫……林还德更加心虚,不知道这个看着温柔却流着危险的气息的男人到底想问什么。 “你真相信你自首他就能保你一命?” 林还德一听这话,倏地抬起头来,正迎上午川那恶魔般的笑容,令他毛骨悚然。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是魔鬼吗? “你真的相信一个跟你养父和小主深交的人会帮你?” 午川特地咬重了“养父” 二字,令林还德额上的细汗陡然变大,汗如雨下。 养父? 他知道我不是姮父亲生的……他还知道什么? “嗯?你真的相信?” 午川那同伤狂一般的蓝色眸子却带着嗜血的气息,让林还德有些后悔刚才没在无伤宫就答应去自首。 现在似乎是要被逼着去投案了吧? “你别误会。” 午川似乎能看透林还德想法一般,笑道:“本宫和无伤臣可不是一伙的。” 林还德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一阵疑惑和恐惧。 不是一伙的? 骗谁呢? 那不成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 他们还能是仇敌不是? “你猜错了。本宫和他不是敌人。” 午川话刚一出,林还德的眼眶几乎都快瞪裂了——这家伙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真的是魔鬼。 “怎么?这就害怕了?” 午川伸出手,林还德立即本能般地擦着地向后退去。 “呵。” 午川看着他惊恐的模样,满心得意,手腕一番,一团黑火就熊熊地燃烧在他的掌间。 他蓝色的眸子里也倒映着这死亡之火。 只见他朱唇微起,幽幽地说:“本宫和无伤臣确实不是敌人。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活着,本宫就不能活,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说到最后,午川的眼神突然凌厉地射向林还德,吓得林还德竟然失控喊了一声。 午川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似乎对人精神折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本宫问你话呢,他该死吗?”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六章:青年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林还德立即俯伏在地,连声说着“该死”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像是吓傻了。 午川笑了一下,“那你愿不愿意帮本宫?” “愿,我愿意。” 林还德不断地磕着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午川微微偏了一下头,看着空气中在他们二人之间上下微微波澜着一的一条像蜘蛛丝一般的银丝,满意地扬了扬唇角。 -----“老爷,那些个宫里的人又来了。”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穿着下人模样衣服的老男人躬着身子推门进来说道。 “又来了?” 书案边坐着的男人抬起头来,一对眉毛皱得都快挨到一起去了。 他大约也是五十岁上下的模样,梳着精练的发髻,一副端庄威严的模样。 此时他正握着红笔在圈看公文状书。 这些日子,一桩轰动全城的杀人凶案正让他终日苦思冥想却仍未能得出结果。 上头虽然没给他压力,但这全城的百姓的呼声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个案子。 没错,他就是平州知州林轩昂——林雪和林月的炎父。 “是啊,老爷,我怎么说也说不动他们,似乎今天铁了心要见您,正在府门外站着呢。” 老男人——林轩昂府上的管家林奉天——为难地看了一眼外面,希望林轩昂能出面摆平这个事。 毕竟对方已经连着拜见好几天了,自己每日都说“老爷有事出去了,他不在” 之类的话,已经糊弄不住对方了。 林轩昂又瞥了一眼自己身前的一厚叠宣纸,这全都是这死者的家属们上告的状书!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揉搓着自己的鼻梁两侧。 不耐烦地说:“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宫里的人为什么要到咱们这儿来!” 林奉天无奈地咽了口唾沫,因为他早就告诉过林轩昂对方的来意,只是他每天对着那堆状书和卷宗,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但现在他既然问,自己也不能说他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回他的问题吧——“回老爷,因为宫里也出了一桩命案,听说要让宫里那死者的家属到宫里去配合什么调查,他家属是咱们平州城的人,而现在咱们封城了,他们出不去,想让老爷行个方便……” “就这事?” 林轩昂有些无语,“你怎么不早说,来,拿着我这块儿牌子,让守城的人给他们开个小门,让他们走!” “额,是。” 林奉天接过林轩昂递过来的牌子,见他又埋头看状书,为难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出去? 就这么放行? 对方反反复复来了这么多次,老爷一眼也没看过别人,也没回应别人,理由就是他不知道? “怎么还不去?” 许久,林轩昂才发现林奉天还在原地杵着,惊讶地问道。 林奉天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搓了搓手里的通行牌子,犹豫了一下,说:“老爷,这毕竟是宫里的人,您确定就这样对他们?来了好几回了,没请人家进来做过就算了,您还不说句话就……” “嘶。” 林轩昂皱起眉头。 林奉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了,立即低头准备认错,却没想到林轩昂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对对对,本府怎么能如此怠慢宫里的客人。” 林奉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赶紧跟上兀自出门去的林轩昂。 “他们人在哪?” 林轩昂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上哪见宫里的人去,紧忙顿足回身问道。 林奉天立即说:“在府衙外站着。” “哦,走快!” 林轩昂激动地快步朝着外面行去。 林奉天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老爷是不是一个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模样……这案子再破不了,只怕他会神经。 刚出府衙的大门,就看到鸣冤鼓旁边站着五个布衣青年。 虽然他们的衣着很普通,相貌也不出众,但是仔细看他们眉宇之间的气质和他们站姿中流淌出的非凡的气度,就知道他们是受过高级教育的人。 “奥,这想必就是宫里的客人们了吧。” 林轩昂一出来就熟络地对青年们打着招呼。 五个人中有一个站得位置比另外四个靠前一点,是他们的上司,唤作燕长空。 他的相貌也是五人中最好的。 在林轩昂上前的这两步之中,他看到林奉天有意无意地躬着身子跟在林轩昂的后面,他便立即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平州知州。 “林大人。” 燕长空恭敬却不失自己身份地对林轩昂行了一个常礼。 因为他可是宫正司的司正官,属正四品官员。 而林轩昂别看权利比自己大,但他与自己的官阶却是一样的。 “哦……” 林轩昂长长地发着声打量着这个对自己行常礼的青年,观他的衣着打扮实在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干脆径直问道:“这位大人是?” “在下燕长空,宫里的司正官。” 林轩昂心中一惊,早就听说宫里招聚了各路英才,却没想到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眼前这个青年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但却已是四品的司正官……“燕大人。” 林轩昂也按着礼数对燕长空作了个揖。 “嗯,林大人,我们的来意你应该清楚了。” “是是是。” 林轩昂笑着,“本府这就让人给你们开城门,放你们出去。” 燕长空一抬手,“不,我们还不急着走。” “哦?” 林轩昂感觉吃了一鳖,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林奉天。 林奉天睁着两个大眼睛,也是有些茫然。 对方并没告诉自己除了出城之外其他的事。 “我们是想请林大人帮个忙。” 燕长空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轩昂虽然意外,却想了想宫里人办事的高效率,也就很坦然地顺着他的话说:“哪里的话,燕大人只管吩咐。” 燕长空也不理他的恭维,直接说:“是这样的,我们来平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回去两个人配合查案,可是他们似乎误会了我们的来意,我们刚表明身份,他们就骗我们在外面等待,却是从后门逃跑了。” “哦?不知是要找何人?” “就是你们府衙后面那条街的一户人家——一个唤作陈渠,一个唤作段一航,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大概是叫陈拷。” 燕长空提起这事来就有些郁闷。 明明是好声好气地跟那个陈渠说话,可对方似乎一听到是京城来的人,就对自己有了防备。 然后便是借口让自己在门外候着,说着叫段一航出来跟自己回京,却没想到他让那父子俩先跑了,他垫后。 自己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冲进门去,那个陈渠已经翻到墙上了,自己和他对了一个眼神,他比自己反应快,立即就要跳下墙头。 自己叫人去追,却没想到那个陈渠发了狠,还把自己的人用砖砸了一下扭头就跑了。 现在是一个人也没抓到,回宫交不了差。 他对平州城并不熟悉,在这摸索几天了,都没见过陈渠他们的影子! “有这么一户人吗?” 林轩昂转过身问道。 其实他这个问题实在很无端,因为这平州城的人口甚多,这随便提起一户,林奉天怎么可能知道。 燕长空也没指望他们就这样能知道自己在说谁,他只是想借用兵力把陈渠一家找回来。 “有啊。” 林奉天的回答让燕长空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大人忘记了?那个叫陈渠的,当年还在咱们府衙做过杂役,夫人看他和他妻子太可怜了,就给他找了个别处能赚钱的活路,中间有一年大丰年,帝君下令给穷人分房子,夫人当时给您提意见说给陈渠一家先分一户,您就把后街院的那个房子给了他们。” 林奉天这么一说,林轩昂不由得沉思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来他夫人都死了很多年了,而且他做过很多爱民的好事,他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是有吧……他们怎么了?宫里怎么还和他们有关系了?” 林轩昂因为这陈渠一家是他夫人在世的时候经常顾及的,也就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燕长空看了他一眼,“不方便说,我只能保证不是伤害他们。” “哦……” 林轩昂清楚宫里的规矩,也就不再多问。 他转身对林奉天说:“你叫咱们的人都去找,把陈渠夫妇带回来。看在本府的面子上,他们二人大概不会再逃跑了吧。” 林奉天点点头,“是。” “那就多谢林大人了。” 燕长空见事情商量好了,心中也就有了着落,抱拳谢道。 “欸,无妨无妨。燕大人进来坐吗?” “呃……” 燕长空犹豫了一下,说:“林大人……其实我一直对你们平州的凶杀案很兴趣,你看我能不能帮你看看卷宗?” 林轩昂一愣,因为这卷宗怎么说也算是机密,燕长空这个请求事实上提出的很不合宜。 但是燕长空的眼里却丝毫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乎自己答应不答应他都能接受。 这也让林轩昂心里的警惕劲放松了不少——对方只是热衷于查案,自己反正也查不出来,不如行个方便,或许可以拨云见日。 “也好。”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七章:姓云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以为跟你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年,仔细想想,却也不过数月。 品书网 www.vodTw.com“先生,我刚瞧见那个林还德又回幽兰宫去了。” 裴度飞快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回去怎么了?” 伤狂不以为意的放下笔,从书案边绕出来坐在藤椅上,“我让你去宫正司问情况,他们怎么说?” “呃……” 裴度被这么一打岔,立即回道:“跟先生你了解的一样。他们的人说是还在平州困着,那个叫陈渠的似乎跑了,因为往来传信不是很方便,所以白总管他们也不是特别清楚。” “哦,跑了……” 伤狂长长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地,他心头还有些欢喜——跑了正好。 “是啊,哼!我看那个陈渠不回来,他儿子林还德怎么都不会认罪的!” 裴度又绕回了他最初跑进来时想说的话题。 “怎么说?我见他出去的时候,还有几分要去自首的意愿呢。” 伤狂靠着藤椅,仰脸望着天花板,感慨地说:“像是个好孩子,就是没人教。” “什么啊!小主你怎么看的人。我刚在幽兰宫外面瞧见他回去,还没开口跟他说话,他就还是以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把我讽刺了一番,说什么‘诶呀,你家小主的好日子到头了’什么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得意,我……” 裴度把林还德的言行模仿的惟妙惟肖,越说就越是气愤。 伤狂感觉有些不对,坐起身子,打断裴度的话,“你、你说他怎么说?” 裴度一愣,赶紧又把林还德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伤狂的蓝眸突然一眯,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小主,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那林还德的话让您难过了?诶呀,那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喜欢嘴上胡说八道。您怎么可能……” 伤狂摇摇头,打住了裴度的话头,兀自盯着毛茸茸的地毯。 怎么会? 刚才分明见他有那样的意愿,应该给他充足的时间想想,他就会去坦白了,怎么这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如此反差? 难道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就算他不愿意自首,他一个杀人凶手也不可能敢对已经知了案情的自己的下人说那样的话吧! 这不是找死吗? “你说,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要进幽兰宫?” 伤狂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举目问着裴度。 裴度也不敢差池,立即说:“是。我见他还换了衣服,梳洗地不知道多精神。好似根本没来过咱们这一样。” 伤狂心头一惊,这更不对了! 一个凶手,听裴度描述去请他时候的场景,他应该一直是惶恐不可终日才对。 这怎么还来了一趟无伤宫,暴行暴露了,反而还不害怕了呢? “你见他是什么时候?” 伤狂还是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没来由得突然改变。 尤其是让一个做贼心虚的人突然变得坦然无惧——除非是他自己心里充满了自信,知道自己的恶行一定不会被人揭露,否则就是有人赦免了他的罪。 显然,林还德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根本不具备那样的自信,那必然是后者了。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赦免了他的罪? 这事还有谁在插手? 他说那句自己好日子到头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回来的路上。” 裴度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伤狂低眉沉思,旋即站起身子,对裴度说:“你去查查,他离开了无伤宫之后去了哪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度见伤狂眉目认真,不像是在小题大做,他也不敢耽误,立即应了声退了出去。 虽然交代了裴度去察,但伤狂知道裴度能查出来的几率实在太渺茫,因为对方既然能“赦免” 了林还德的罪行,必然是有头有脸、经历过事的人物,这前后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 不过怎么说呢,人还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伤狂还是抱着“万一” 的心态。 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之后,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压迫地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自从自己进了宫,就一直被明的暗的伤害,各种各样的事,让他再也感受不到当初只有自己和帝君在宫里时的那种安静、快乐。 有人要害我! 伤狂终于还是把自己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结论翻了出来。 他开始回忆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囚室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 千水、千下、帝君,他们一定不会想要害自己! 要害的话早就动手了,而且凭他们在北国的权利,对自己还不是想杀就杀,何必拐弯抹角地耍手段呢? 这些新入宫的九个人,除了辛昀、午川、九清,另外六个人他根本都不认识,对方的家世背景也都干净,没理由要杀害自己。 辛昀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心地是善良的;九清他虽然有些小嫉妒,可是毕竟是个孩子,还不至于要把自己赶尽杀绝;至于午川……欸,自己想什么呢! 他可是同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啊! 伤狂不禁拍了拍自己脸颊,感觉到有几分燥热。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他讨厌这样怀疑别人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有私心的小人。 “伤狂……你要平静。” 他用两只玉手在脸颊边扇动着气流,想让凉风降低些脸上的温度。 深呼吸了两次之后,他感觉那些思绪消失了不少,他勉强地扯了一个微笑,然后把法印叫了来让他给自己打盆水洗脸。 水来了,伤狂看着水中的自己,他感觉很奇妙,那种对水的恐惧竟然真的因为这次自己苏醒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小主?” 法印担心地唤道。 伤狂从那种美妙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嗯,我没事。” 说着,他挽起袖子来以手沾了些许清水敷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冰冰凉凉,真好。 伤狂感觉已经清醒了不少,笑了笑,“法印,今天早些去膳房报菜品吧,我想吃点清爽的。” “好。炒些笋片怎么样?咱们宫里库存的笋不多了,再想吃就得等明年开春了。” 法印笑着说。 他本来以为伤狂的情绪有些低落,但现在看他还有心思想着吃什么,应该是没事。 “嗯,你让膳食局的人看吧。” 伤狂擦了脸,向屋外行去。 法印规矩地跟在他身后,按着他的步子走着。 伤狂走了几步就停在了院中种着紫薇花的坛子旁边,法印也立即停在了他身后三步以外的地方。 地上的青石砖是早上才清扫过的,可是因为这秋天的风时不时地会吹上一小阵,所以这砖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些紫薇花边的细土。 伤狂微微仰起头,被卷云占据的蓝天看起来就像一幅画一般,恬静、美好。 “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出来了?怎么感觉天空这么陌生。” 伤狂盯着一片像凤凰一样的云朵问道。 法印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小主忘了,您今儿才醒来,早上去送了帝君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屋里坐着,自然没有望天的机会。” 伤狂一愣,“唔,是啊……才醒来呢。” 法印又立即俯首站着。 云儿一片片微微地移动着,形状也渐渐地发生着改变,伤狂越看竟越是入迷,似乎自己也变成了云。 云……云! 伤狂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忍不住红了。 我,我曾经是姓云的……伤狂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掐算起自己来北国的日子。 不过才三四个月,竟感觉过了很多年。 自己前十九年的生活,虽然不说无味,却也绝没有这么密集地经历过什么跌宕,尤其没有如此爱过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感叹后宫的女人如何如何,却没想到自己竟也和她们有了一样的命运……我会怎么样呢? 伤狂心中一阵惶恐,难道我也逃不过变得咒怨、苦恨、琐碎的命运吗? 谁要害我呢? 正想着,一阵微风袭来,法印立即上前,“小主,您身子还没好全,别在外面吹风了吧?” 伤狂看了他一眼,突然想,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一点也不觉得他们这样很奇怪呢? 为什么一个男人竟然会喜欢男人? 竟然也甘愿为了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 “小主?” 法印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异物,这才让伤狂如此奇怪地盯着他看。 伤狂立即回过神,“唔,没什么,回去吧。” -----燕长空兴致盎然地盯着卷宗,手上还拿着一根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做着记录。 他已经这样看了两个时辰了,林轩昂有些郁闷,但又不好开口打断他,因为他分明仍是很投入地在卷宗上记录的案情间游走。 相比之下,随着燕长空来的四个青年就比林轩昂冷静地多——他们四个人一人捧着一本从书架上找来的史书或县志之类的书,也不说面上有多少表情,只是眼神很专注地扫在书上。 他们跟着燕长空如此之久,早已知道燕长空是个嗜案的人。 他要是看起来卷宗,尤其是别人破了很久都破不了的案子的卷宗,他定是要看出个头绪才肯罢手的。 所以四个人都是很明智地看书来打发时间。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八章:线索 - 夫君在北 - 胤修 寂寞,就像一颗随风飘飞的种子。 (w W W. V o Dtw . c o M)幽幽地飞舞,落在了一片地里,起先还不觉得什么,但当时间越发长,它身上的尘土就蒙得越多,以为看不见了,其实只是埋藏了。 待得一场雨下来,它悄然地生根、发芽,渐渐地,这块儿地,我的心,就被它侵占了。 “唉,吩咐厨房的做饭吧。” 林轩昂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手里的这本百无聊赖的《赋税简明》了。 这些初入朝为官的时候就反复看烂的书,现在越发枯燥了。 林奉天暗暗伸出食指在桌下指了指燕长空和他背后的四个人所在的方向,意思是问“他们呢” 。 林轩昂点点头,无奈地说:“都做上吧。按寻常的做,不必太奢华。” “是。” 应过声,林奉天便是走了。 他明白林轩昂的想法——他们是从宫里来的,饭招呼的太好,显得他似乎平日的生活就如此风靡;招呼的太差又显得自己不重视人家。 所以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平时吃什么,就宴请他们吃什么。 一来以表亲近,二来也是告诉他们,自己确实如此清廉。 而林奉天的离去却丝毫没有引起燕长空五人的注意,他们仍是在沉迷于自己的事。 林轩昂不禁在心中感叹他们的训练有素。 因为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奉天的离去,只是他们却可以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看、不听、不问。 宫里的人才果然不容小觑啊。 林轩昂突然心潮一动,自己也不能如此荒废生活啊! 已经快年过半百,却还只是一个州府衙门的知州,一个四品官员,和对面的这个青年的官阶品级没有上下。 而自己的儿子则更是不及这燕长空的一半! 已经二十二了,还一无所成。 本以为他能当选帝君的妃嫔,却没想到他还不如他那个名不转的弟弟。 就这么蹉跎了许久的光阴,林奉天从外面就回来说饭已是做好,问何时端上。 林轩昂立即站起身子,终于有借口打断这几个书呆子了。 “嘿,燕大人,你看,咱这厨房做了饭,一起去用吧。” 林轩昂满怀期待地问着。 燕长空却不闻不问,仍是埋首在卷宗中。 他身后的四个人立即合上书夹在腰间,站到了燕长空的桌前,对林轩昂扯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四个人同步的神情让林轩昂甚至有一瞬恍惚还以为他们是四胞胎兄弟。 “林大人莫见怪,我们大人就是这样,看起卷宗来废寝忘食的,别人跟他说话也基本他都听不进。” 站在中间的一个梳着碎刘海的青年笑着说道。 林轩昂心里一囧,这,岂不是自己还要在这里陪他? 早知道不请他进来啊! “呵,还有这样勤勉的人……” 他勉强地扯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别看这几个青年一直低头看书,他们可是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林轩昂那心不在焉地看书的模样早就被他们留意了。 所以,碎刘海青年对他一拱手,“劳烦林大人费心了。不如我们几个随大人去吃饭,让我家大人在这看吧?” 林轩昂一听,心中一喜,但活了这么大,他已经可以很好的掩饰过自己的这一丝情绪,他沉稳的说:“也好,叫厨房给他留些饭食,咱们先吃。” 说罢,几个人又客套了一番,这才离开了。 燕长空却对这一切像是毫无所觉,那眼神根本没有变过。 这桩案子实在很费劲——因为所有的受害者都没有任何的联系,有住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上的富豪,更有住在城外荒郊的贫农,甚至还有一些流落街头的乞丐。 这个凶手作案,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让人毫无头绪。 如果不是他每次杀人的手法都是一样的,那众人很难把这些案件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这三十几起杀人案件拖延的时间足有半年之久。 燕长空在一旁的白纸上记录下每次凶手的作案时间,他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起初这凶手是大约一个月做一次案,头三个月只杀了三个人,而且是在不同的区域,所以这些人也就没有把这几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毕竟是州府衙门,每天的大小事忙不完,死两三个人他们倒不是很惊,也没有很重视。 但后来,凶手杀人的密度加大到半个月一次,甚至有一次直接屠杀了一家五口人。 这种密度下持续了两个月。 一共是死了九个人。 因为那一家五口住在城中最密集的贫民区,所以当时就引起了恐慌。 衙门的人也才正式重视起这个案子——也就是一个半月前。 而这一个半月,凶手杀人的速度加快到三天一次,而且每次杀人的数目不等。 并且仍在继续。 这种时间规律明显却毫无目的规律的杀人案,是他头一次见。 不过有一点他很奇怪,就是在半个多月前这个凶手竟有十余天都没有作案。 燕长空在心里反复疑问,这段时间凶手干什么去了! 难道是他突然良心大发? 很显然不可能,因为他十余天没有杀人之后,头一次犯案就沿街屠杀了将近五户人家。 难道是他这几天作案比较隐秘,所以没被人发现? 不可能,根据这个凶手一贯的习惯,他都是很高傲的把人杀掉之后再把尸体拖到门口之类显眼的地方让他们保持着坐姿。 这样尸体也就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燕长空细细地斟酌着这十余天凶手的踪迹。 他隐隐地感觉这可能就是突破这个案子的关键点。 这些天凶手干什么去了呢? 他一直作案杀人,却从没有掳掠过受害者的财务,也没有听说他对那个受害者的身体进行了侮辱……既然不是劫财,说明他不缺钱;不劫色……也许他是一个姮人。 燕长空把自己这些零零碎碎的想法都写在了白纸上,当然,他只是记录些关键的词语,比如说,写了两个字——“财” 、“色” ,然后再把它们划掉,表示不劫财不劫色。 这样可以让他尽可能连续他的思路。 凶手只在平州城作案,而且多起案件都是在城中心,说明这个凶手一定居住在平州城。 平州城是个繁华的地方,吃喝不愁的人——吃喝不愁的姮人——简直多了去了。 燕长空一手撑着头,苦苦想着要怎么把那空白的未作案时间和平州的这些人联系在一起。 难道凶手出城去了? 燕长空突然眼前一亮,他决定翻查一下那几天的出城记录。 因为在封城之前,平州城府衙为了查案已经下令登记所有进出城的人了。 所以,从凶手停止作案到开始作案的这段时间内,往返平州城的人就是重点怀疑的对象! 如此,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想到就做,燕长空抬起头想要跟林轩昂说出自己的发现,“林大……” 燕长空盯着对面孤零零的书案,其上躺着的《赋税简明》还因为风的缘故一开一合地发出哗哗的书页拨动空气的声音。 他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人呢? -----“主子。” 方化突然出现在午川的屋里,俯首立着。 午川一直坐在那里等他,所以也没有感觉到吃惊,应了一声,便是把自己身前写了字还未风干的纸抖落了一下,轻轻地吹着气,想让它快点干。 这过程间方化一动不动地默默等候着。 午川看着一直不干的墨迹,皱起了眉头,“最近真是事事不顺。” 方化听着,却没敢接话。 “没有一样是让人称心的。” 说着,午川的玉手就浮起淡淡的黄光,宣纸上的纸瞬间就干了。 方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只是专心地盯着地面。 午川瞥了他一眼,“过来。” 方化乖乖地走了过来。 “你做过吗?” 午川此话一出,方化的表情终于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微微地泛红了。 “没、没有。” 方化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 “你是炎人?” 午川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方化的性别,准确地说,他的下属他似乎除了名字是他记得、了解的,其他的……“……我是。” 方化有些口干舌燥了。 他不知道午川问他这个是做什么,但他明白午川对下属最基本的要求——问你你就说,别提为什么! “嗯。” 午川点了点头,这才说起正事:“你帮我去找一家人。” 方化恭敬地候命。 “一姮一炎,还有一个小孩儿。这上面是他们的基本资料。” 说着,午川就把那张让他感觉极不配合的宣纸递给了方化。 方化结果来,浅浅地扫了便是把纸叠好揣在了胸前。 “你找到他们之后,不要做什么。他们会被宫里的人带回来,你就跟着他们就行。进了京,你负责把他们的位置告诉我。” “是。” 方化点了一下头,等着午川说让自己退下或者给他一个离去的手势。 午川却一句话没说,微微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仿佛方化不在这里一般。 按理说,正事说完了,他本该让方化走的。 这让方化又情不自禁想到刚来时午川问自己的那奇奇怪怪的问题,主子不会是想……呸! 方化! 你想什么呢!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九章:三天 - 夫君在北 - 胤修 爱情,走到了一定的时候,似乎一定会发生争执。品书网 www.vodtW.com不知为了什么。 好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都以为自己在这条爱情的道路上付上了高于对方的精力。 一直积攒着心中的怨恨、委屈,直到有一天突然爆发……“过来。” 午川单肘撑在桌子上固定着自己的头,歪着脑袋,蓝色的眸子望着低着头的方化。 方化迟疑了一下,上前走了两步,不小心对上午川摄人心魄的蓝眼睛,又匆匆俯下首去。 午川却也不在意,“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午川的语气仍然是命令式的,方化皱着眉头抬起头来。 一双坚韧的黑目透着无限的忠诚,劈刀阔斧的鼻梁在他方正的脸上显得格外方正。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方化是个杀手,只怕会以为他是个什么正面人物。 午川细细地看着方化。 他记得自己上次打量方化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他只是个在淮口偷生的杀手,接些无名的小单子。 自己无意间遇到他,瞧得他眼里的那一丝忠诚与执拗,就相中了他,招他来跟自己。 那会儿是在夜里,借着灯光,方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他还以为这高冷的方化是要拒绝自己了,却没想到突然方化就跪在地上了,宣誓效忠。 “你当初怎么就跟着我了?” 午川似乎在宫里无聊透了,突然生出了想找人聊聊地冲动。 方化被他那双蓝眼睛看得心慌,“看心。” “心?” 午川愣了。 他还以为当初方化是被自己展露的实力恐吓的呢。 因为那时方化如果拒绝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方化。 他知道,方化肯定感觉到了自己那时的杀气。 方化点点头,又惯性地俯下首去。 午川突然觉得索然无趣,甩甩手,“算了,你走吧。” 方化一愣,立即抱拳告退了去。 只剩下午川一个人坐在屋里,他这才望着寂寥的窗户,嘟囔了一句,“心?我有吗?” -----四个青年刚随林轩昂用过饭回来,就看到燕长空独自往门口上台阶上坐着发呆,不由问道:“大人,你怎么坐这里?看完了?” 燕长空被这声音一扰,面上一喜,站起身来,却不是回应四青年,而是兀自对林轩昂笑着说:“林大人,你有没有六月底到七月初那十几日的出入城记录?” “哦?有啊,可是要这个干什么……难道有了线索?” 林轩昂皱起眉头,想表现地期待一些,可是心里总感觉不大可能——毕竟自己看了这么多日,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就算再有天赋,也不可能看了数个时辰就看出来吧。 “嗯,是。” 燕长空自信的点头让林轩昂吃了一惊。 但燕长空完全没有什么意识,他还沉浸在自己找出线索的喜悦感中,忍不住把自己的发现都讲了一遍。 林轩昂听得也是暗暗称奇,这家伙的脑子果然不一般……“管家。” 林轩昂向后微微仰了一下身子,对身后的林奉天说道。 林奉天立即躬身候命。 “去把登记的出入城记录都让刘师爷找来。” 说着,林轩昂就引着燕长空进了屋,看看他冥思苦想的结果。 林奉天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引着两个衙役一人抱了厚厚一摞宽大厚重的蓝皮线装本走了进来,本子摞得多的都超过了他们的头。 由于本子这么沉,视线被遮挡了,他们的步履摇晃沉重,燕长空五人很有眼色的把面前的这张书案上的东西抱在胸前给衙役腾地方。 “嘭” 。 两个衙役把那厚重的记录册放在书案上,忍不住大口地出了几下,甩着酸痛的胳膊,说:“那大人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就这些吗?” 林轩昂看着这两摞本子,皱眉问道。 好像是嫌少……昂,不然呢! 想累死我们啊……衙役心里想着,但还是摇摇头说:“我们不知,师爷给拿的。” “嗯,这也差不多了。毕竟有凶杀案,出入城的数目减少也是情理之中的。” 燕长空倒是很冷静,拿过最上面的一本记录册翻看起来,上面的字虽然写得不是很好看,但好赖记录地还是蛮清晰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哦……” 林轩昂看燕长空根本没有心思打趣他看的平州城的萧条,心里也就释怀了一些,只是对两个衙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平平地说了句:“那你们下去吧。” 衙役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情愿,行了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段日子,整个衙门口都快被百姓挤爆了,他们本来就很烦了,再看上头的臭脸,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么多名字要看上几天了吧?” 衙役走了之后,林轩昂看着两摞本子,不禁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问道。 因为见燕长空看那么点的卷宗都用了俩时辰,这么厚两摞本子,他许是要看到后天了。 “不用。” 燕长空爽快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对四个青年说道:“速阅,列出重复出现的人名交给我。” 话刚一出口,四个青年就同时点了下头,一人取了一支毛笔,捧着一叠宣纸就开始了翻阅的工作。 林轩昂从来没见过人看书看得如此之快。 他们四个人翻过去一页,林轩昂和林奉天最多只能看到第三个名字人家就翻页了。 而且这还是起初的速度,他们越翻越快,就像一个专门翻书的机器,快得让人看不清楚一个名字。 这样能看到什么啊……林轩昂心里暗暗感慨。 翻书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他们每看完一本就会写下几个名字,而且居然还能写下他们的出入城的时间。 这让林轩昂不得不为他们这过目不忘的技能称绝,也不禁在心里问道:这宫里的人才到底是有多少……他们每写完一张纸就交给燕长空一张。 只是两刻钟的时间,燕长空手里就已经有了十来张纸了。 燕长空认真地盯着这些名字和他们出入城的时间记录,有些人只是因为同名同姓所以才重复出现,燕长空就随手把他们划掉了。 天色渐渐暗了,日头已经垂到西边。 燕长空五人已经看了两个多时辰了,四个人约莫一人再看两三本就记录完全部的重复出现的名字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林轩昂派出去寻找陈渠一家的衙役就到了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前。 “大人与我有恩,你们不用拉着我,我自己会走!” 陈渠一身破烂泥泞的衣服,倔强的眉头皱着。 衙役踢了他一脚,“怎么废话这么多,你倒是走啊!” 陈渠也懒得辩驳,在几个衙役的手下被推到了堂上。 一个衙役对带头的侍卫示意了一下,便是去后堂叫林轩昂出来。 “抓到陈渠了?” 林轩昂问着进来传话的衙役。 语气故意提了几分,希望可以吸引到燕长空他们这五个书呆子的目光。 然而,他们五个人保持着同样一个“认真专注” 的表情,似乎那些破本子真那么好看一般。 “唔,在外面。” 衙役笑着说。 林轩昂本是想炫耀一番自己手下人办事的效率,但“观众” 看起来注意力完全没有被他的话所吸引,一时觉得无趣,站起身来,对衙役说:“那走吧。先去看看。” “欸。” 衙役应了声,同林奉天一起跟在林轩昂的后面就出去了。 这时,燕长空才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没人了的屋子。 “停。” 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其中一个青年面前的本子。 四个青年同时停下来,看着他。 “你们都听见了。” 燕长空似问非问地说。 “嗯,他们找到陈渠了。” 留着碎刘海的青年点头回应道。 燕长空点点头,“看这个样子,大概是没有找到陈渠的妻儿。” “那怎么办?一个陈渠并不能说明什么啊。” 另一个脸微微有些婴儿肥的青年皱起眉头问道。 “不急。我倒是想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走。” 燕长空说出了他打断四人手中工作的真实用意。 四个青年一愣,但旋即就释然了。 他们这个大人如此喜爱挑战艰涩的案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属于情理之中。 “破倒是能破,可是宫里头等得起吗?” 四人中相对老成一点的青年问道。 燕长空沉默了一下,咂了一下嘴,“这样,三天,咱们三天把这个案子破了。” 三天? 四个人都吃了一惊。 人家破了仨月都没有头绪,我们五个人三天就想破案? 虽然心里惊讶,但他们都没有打断燕长空,因为燕长空这个人不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都是心中有数之后他才敢开口的。 他们认真地听着燕长空的解说。 “凶手十几天没做案的那段时间,只有两种情况,一,他出城去了,这样的话,翻查完这些资料,根据这些名单就可以一一排除找到凶手,相对简单一些;第二种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就是他没有出城。那样的话,这个案子就又失去了线索……”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章 奏章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活总是一桩事接一桩事的发生,又一桩接一桩的解决,原则只有一个——就是时间会冲淡一切,一切都会过去。 w w w . v o d t w . c o m而平静,意味着风暴的降临就不远了。 四个人的眉头随着燕长空渐渐陷入沉思的神情而皱到了一起。 案件对于燕长空来说,就像他心爱的人一般。 如果破不了这个案子,就算他回了京也不会放下的,甚至可能会忧思成疾……想到这里,四人就不由为燕长空捏了把汗。 谁知道燕长空沉默了一会儿,就突然抬起头来说:“失去线索的话,也不打紧。毕竟咱们是没有见过凶案现场的,也许见到了现场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凶手下一次作案的时间……”燕长空说着看了一眼自己勾画的那张白纸,“就是今夜!”-----钟声一响,帝君就神色匆匆地退朝回了后宫。币元以为帝君是着着急着见伤狂,跟着步履飞快的帝君跑了一阵,却是发现他这行路的方向根本不是朝无伤宫去的——虽然绕点路也能到无伤宫,可是帝君犯得着吗?他不由提醒道:“帝君,这不是去无伤宫的路啊?”帝君顿了一下,“孤约了伤嫔吗?”币元比帝君还愣,摇摇头,“没。只是我以为……”“哦,既然没说好地话就不必解释了。”说着,帝君又飞快地向前方行去。币元只好跟着跑。按他的想法,帝君守了伤大人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他今天醒了,早上还恩恩爱爱地送帝君上朝,帝君怎么也该去的吧……再说了,如果不是去见伤大人,他这么着急还能干什么去?难道是因为刚才上朝的时候……币元一想起刚才上朝时大臣们商讨的事,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鸳鸯坪的水势这次似乎很难控制,洪灾越发泛滥了。是不是千河真的会出事?果然,币元刚想到这一层,就瞧见帝君一口气行到御书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十几天他都没有碰过的木门就走了进去。币元喘着粗气,在门边站着没敢进去,因为他已经猜到帝君要干嘛了。这个时候打扰帝君,一定会被无视的。正想着,帝君已经摆出了几枚铜钱——他要算卦了。-----千水刚到丞相府门前,就一声招呼都不跟门卫打地要朝屋里走去。“欸。什么人!”门卫要拦住他。“干什么!我都不认识了!”千水白了他们一眼。“就你这……二、二王爷?”两个门卫尴尬地咳了一声,跪下行礼。心里说:你这幅模样,谁能一眼认出你才鬼了……原来千水因为昨夜的衣服还没换下,仍是一身泥点,再加上刚才袭来的速度过快,那个发型有些凌乱,就看起来像个不修边幅的疯子。“怎么!不像啊!”千水又“切”了一声,这才抛下两个还在地上跪着的门卫往屋里去。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门卫对另一个门卫使了个眼色,那个门卫为难地皱了下眉头,但还是站起身笑着跟在千水后面拦阻着说:“王爷啊王爷!您来找丞相吗?他还没醒来呢,不然等丞相醒来我再叫人去请您好吗?”千水却没理他,走了几步,顿住巡视了一下四周,在脑海里回忆着歌轩卧房的方位。“额,不然,我替您通知丞相,让他醒来了去逍遥府拜会你好吗?或者,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什么事,我会传话……”“嘶,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千水回过神看着他,呛得他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千水继续看着四周,最后实在无奈了,问:“你们丞相是住在哪个屋子?”门卫捏了把冷汗,心里寻思着我都不能放你进来,还给你引路,你做梦呢吧。不过面上却是笑了笑,说:“呵,王爷啊,你有所不知,我家丞相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入府的。更别提找他了,您看……”“什么!”千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啊!本王是‘任何人’吗!你少废话,给我带路,我要去你们丞相的屋里。”“啧,丞相他还没起来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最后一句门卫是嘀咕着说的。但千水还是听见了,他白了门卫一眼,“我当然知道他没起来,何况我又不是找他来的,他起不起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那王爷您……”“我要找你们凰龙大人。”千水无语地拨弄了一下一直在他眼前飘荡的一缕青丝,但谁知道刚弄上去他又落了下来,反复了三次之后,千水终于心烦地手指一动,青丝就凄凄惨惨地落在了地上。门卫不禁咽了口唾沫,和千水说话的时候也更加谨慎起来——今天二王爷的脾气似乎不大好啊……“哦,凰龙大人啊,他起来了,不过似乎不太方便……欸,王爷!”门卫话还没说完,千水就抓住了“后院”二字,立即飞身向后院去了。门卫着急得直跺脚,这要是让二王爷看到凰龙大人他……只是想了想那画面,门卫就心里直打寒颤,他立即叫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到后院去看情况,必要时,就要用非常手段稳住二王爷了……这边的千水已经到了后院,凉亭里,凰龙背对着他坐着,像是在写字。“凰龙!”千水毫不犹豫地开口叫道。凰龙握着笔的手突然一颤,这声音……“啊?逍遥王吗?”他匆匆站起来,想要遮盖桌子上的东西,但刚拿起宣纸要遮盖的手还没能放下去,千水就站在了他眼前,看着他,说:“是我,我问你个事。”凰龙惊慌地眨了眨眼睛,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千水一屁股坐着的折子,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因为歌轩的身体情况,所以他每天就直接帮歌轩批起折子,等歌轩起来了誊抄一遍就好了。但这事是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的,万一风声传到了外面,自己这种行为一定会给凰龙酒家和丞相府带来空前绝后的压力。而他现在就正是在此批改折子。他心里暗骂这个二王爷来得真不是时候。平日这时候自己都还没开批折子,今天突然奇想说早点开始批,谁想还没写几个字就来了这么一尊瘟神。“什么。”凰龙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点,以完全吸引千水的注意力。千水根本无心观察凰龙在写什么,所以也就没觉得凰龙有什么奇怪的,径自问:“你知不知道大天的皇储的事。”“我知……”凰龙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石桌上最边缘的那张折子因为千水这么突然一坐地趋势,被其他的折子挤得快要掉落下去,正在边缘处上下颠簸挣扎着。凰龙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平时歌轩就说过不止一次让他每次不管算账还是干什么,都把书案摆放整齐,一本摞一本,一页叠一页地,不容易拉扯乱。而自己总是说地方就那么大,又不会丢,掉了大不了再捡呗。歌轩又比较宠他,也就由着他。谁知道今天自己这个小毛病就要把自己害死了……“那你知道他离开的事吗?”千水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身子后面那摇摇欲坠的奏折的事,凰龙却为此紧张地直冒冷汗,对千水的问题也心不在焉。“你怎么了?不舒服?出这么多汗?”千水这才关心起凰龙来。凰龙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没事。”凰龙打着哈哈笑着。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把那些无用的侍卫们全换掉,居然能让一个如此“危险”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哦,那就好。那你跟我说说,歌轩怎么处理那个皇储的事的?怎么就送回去了?听说不是要割岛什么的吗?那个大天皇帝同意了?”千水一连串的问题都没能让凰龙对他引起注意。凰龙现在的眼里只剩下那本连吹一口气都会不幸落地的奏折了。“嗯,好像。”凰龙随口回答道。“欸!我在跟你说话,本王在跟你……”“凰龙大人!”千水话还没说完,侍卫们就跑了进来紧张地喊了一声。千水身子一动,凰龙整个人都全身紧绷了,“啊!”“。”“完了……”奏折落地,凰龙全身一软,跌坐在石凳。千水好奇地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掉的东西,是什么能让凰龙这么紧张。看得第一眼他没有在意,以为是他的账本,但刚把头偏回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又立即转过头去看,“奏、奏章?”千水站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折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凰龙,见凰龙低垂眼帘一言不发,他立即看向石桌上铺陈的一滩又一滩的宣纸和线本,果然——他是在批奏折!“你怎么可以!”千水在国家大事面前从来是绝不含糊的人。他此时只感觉胸口一阵怒火。“唉,随王爷处置吧。”凰龙垂头丧气地说。“你、你什么态度。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歌轩呢?他一国之相,不懂法律吗?你……”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人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眼前的假象会让我们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品书网 www.vodtW.com但本质没变,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意识到,然后惊讶、无奈、失落……渐渐接受。 “这事和歌轩没有关系。” 凰龙立时打断了千水的话,匆匆说道。 千水一顿,鼻中发出一声轻笑,“没关系?你一个酒家大老板,放着那么大的生意不管,在这做些吃力不讨好、甚至还会掉脑袋的事,会和歌轩没关系?” “王爷!” 凰龙扑通跪在地上,把千水吓得不禁退后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你真以为我是徇私枉法的人吗?别的事可以开玩笑,这可是国家……” “歌轩他病重了!” 凰龙想起这几日的担心,不禁红了眼眶。 千水立时怔住了。 看着凰龙,他这才发现凰龙的面容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凰龙的身世他是知道的。 自幼便无父无母,自己摸爬滚打混到今天京城首富的地步,那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一个姮人,本该享受炎人的宠爱,在家里相夫教子的。 可是偏偏他的另一半是一个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政治人物,以至于他如今都二十七八的大年纪了,还没能出嫁。 歌轩有病,每天只能清醒几个时辰,还都要贡献给朝廷,陪伴凰龙的时间真的是十分的少。 千水太知道歌轩病重了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歌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看凰龙这幅模样,大概歌轩清醒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凰龙哽咽道:“我真的不忍心看他那么操劳。真的够了,他为北国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真正记得他的好的人又有几个?都只是在指责他不去早朝,却没想过歌轩他是在用生命支撑……” “凰龙……” 千水不禁蹲下身子,想要给凰龙一个拥抱,却犹豫了一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 “王爷,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求你保守秘密……” 千水皱起眉头,“我王兄他……知道吗?” 凰龙点点头,“你知道的,歌轩他什么都不瞒着帝君的,他一早就说了。” 凰龙抹了两下泪,“之前他说上交辞呈的,可是帝君没同意。” “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么……” 凰龙又忍不住红了眼睛,“为了应对大天使臣的事,他连着吃了三天的那个药……” “三天!” 千水惊呼道。 因为以前千下说过,那种药虽然能让他当时清醒,可是带来的副作用却是消耗他的生命力。 听见千水这惊讶又担忧的声音,凰龙忍不住靠在石桌的柱子上痛哭起来。 侍卫相互看了看,都默默地退出院子去了。 歌轩的事他们也大概猜到了些,都有点伤感。 “唉,辛苦你们了。” 千水想了想自己平日为北国做的事,和歌轩比起来,那真是不算什么,实在有些自惭形秽。 他拍了拍凰龙的肩膀,“我就当没看见。你起来吧。” 凰龙睁大眼睛望着千水,他还是不敢相信,直到看见千水对他又点了一下头,他这才叩首在在地,“多谢王爷。” “谢我做什么。你们这样真为国家做事的人如果该被处置,那我想,我这样什么也没做就会指责你们的人才最该批评。” 千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把凰龙扶了起来。 凰龙看着他,“那王爷就是不说了?” “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千水镇定地看向别处,“我只是来问你大天皇储的事的。” 见千水故意给自己留台阶,凰龙就毫不犹豫地顺着千水地话说:“他走了。十几天前歌轩和使臣谈妥了,就把他送回去了。具体我也不清楚,歌轩没说。” 凰龙的表情极为真挚,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说的这些话都是扯淡。 歌轩还有啥事能不让他知道的? 那丞相府早就被拆房掀瓦了。 只是歌轩叮嘱过,关于大天的这件事,除了他们,谁也不能述说原委。 千水也并不关心歌轩和时使臣是怎么谈的,他只是听到了那三个字“他走了” ,看来此事是真的。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吧。直接走的,而且他一个别国的皇储,对咱们这异国他乡能有什么留恋的。” 凰龙引千水要让他坐下。 千水摆了摆手,靠在石桌上,“也好,这样也好。” “什么?” “没。好了。你继续忙吧,我就是问问。” 说着,千水径自飞身走了。 空中的他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痛。 是因为欠了他的情债吗? -----“帝君干什么去了?” 伤狂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饭,拿起了筷子就放下,坐了一小会儿问道。 裴度用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眉头有些褶皱。 伤狂看向他,“去别的宫了?” 说完这话伤狂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哑了。 “没、没有!” 裴度赶紧摆手解释道:“您想什么呢。帝君心里只有您一个。哪里会去别的宫啊。” 伤狂狐疑地扫了他一眼,“那是有公事吗?” “呃……” 裴度为难了。 早朝过了半个时辰帝君还没过来的时候裴度就已经派人去打听帝君的去向了——这事他比伤狂上心多了。 只是打听的人回来说,帝君是回了御书房算卦去了,卦象似乎很糟糕,帝君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说他今天谁都不见,就连大总管币元都被关在门外。 他只怕跟他这位先生说了,就依先生的性子,肯定会担心帝君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他病了?” 伤狂本能地担心起帝君来。 但是想想帝君那个身子,自己都觉得说他生病实在有些不大可能。 何况早上送帝君去宣政殿的时候,帝君分明很健硕。 上朝……“难道是政事?” “欸,先生!您别乱猜!” 裴度立即打住伤狂的话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外边。 伤狂这才想起来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的事,不禁微微蹙起眉头,“你这个反应,应该就是了吧……” 裴度抓耳挠腮地想含糊过去,可是看伤狂这表情,似乎自己不说出来,伤狂就会一直这么看下去一般。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直接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好吧好吧,瞒不住了。是这样……” 裴度把帝君从下了朝之后的情况飞快地讲了一遍,然后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松了口气。 他等着伤狂说话,或者做出一些表情,可现实却是他说完了,伤狂却是呆呆地望着一桌的饭。 “先、先生……” 裴度吓了一跳,“我,你看,我就说了不告诉你,你非要问……我说。” “不行,我得去看看。” 伤狂匆匆站起身子。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裴度立时拦住伤狂,“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帝君谁都不见,这会儿估计正烦着,先生虽然蒙得圣宠,可是毕竟伴君如伴虎,总要小心的才是啊。” 伤狂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陌生,但又很熟悉。 这可是皇宫啊! 不管是那个国家的皇宫,不管这宫里的制度如何如何不同,可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就算他们这里的下人不用自称“奴才” ,不用自贱身份,可也终究是下人! 一样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一样是指望主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帝君,作为一国之主,就算自己嫁给他,也没办法按着自己的心思去爱他。 他不是个平凡人,他们的爱也注定不会如寻常布衣家的那样——丈夫生了气说谁也不见,可妻子真的会不去吗? 哪里有下人拦着妻子不去的道理? “嗯……好。” 伤狂语气冷淡了几分,坐回到凳子上,看着菜。 裴度脸色也有些僵硬,不会是得罪了先生吧? 他悄悄地打量起伤狂的表情来,只见伤狂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把跟前的菜往盘子里夹。 裴度一看伤狂用膳了,立即从一旁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把离伤狂远的饭菜往他盘子里夹上一点让他尝。 伤狂也没什么话,径直夹起来就吃,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皇宫! 裴度见伤狂一言不发,忍不住在脑里把刚才的场景反复想了个遍,把自己说的话反复咀嚼,却不知是哪句得罪了伤狂。 因为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是为伤狂好的,而且他心里的伤狂一直都是听劝明大义的人。 “我吃好了。” 伤狂放下筷子,看着汤。 裴度立即舀了一碗给他,他二话不说地就喝了。 裴度又递上擦嘴的手巾,伤狂擦了两下就还给了他,径直站起来,“你们收拾吧。我去院子里转转,不用跟上来了。” 说罢伤狂便是撑了一把纸伞走了出去。 裴度愣愣地看着伤狂离去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无措。 没一会儿,法印跳了进来帮着收拾碗筷,说:“小主怎么了?要去哪,你怎么没跟着?” “收碗呢。” 裴度心不在焉地说着。 “什么啊,这种事哪里有跟着小主重要,你糊涂了吧。快去。” 法印夺过他手中的筷子催他离开。 裴度这才看向他,耷拉着一双眼,说:“你以为我不懂规矩吗!是先生他不让跟着。”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墨画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相处得当,即使是在逆境,将来也不无翻身的可能。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怎、怎么还发火了……” 法印有些意外。 “呼。” 裴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拂额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一些。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要看主人家的脸色,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的前途。 “你和小主吵架了吗?” 法印看他心情不好,语气也轻缓了许多。 裴度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是为小主好的,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那样的反应……” “你说什么了?” 法印收着碗筷问道。 “我也没说什么啊。小主问起帝君……” “你告诉他了?” 法印惊讶地打断了裴度。 早上就是他去打听的敌军的消息,当时明明他还跟裴度一起商量说先瞒着伤狂的。 裴度瞥了他一眼,“你又没在屋里服侍,不知道先生那副模样。我要是不说,估计这午膳他就不用了。” “所以小主是因为帝君才这样的吗?” 法印回想起刚才见到伤狂出来的时候,正要像平时一样回应伤狂的微笑,却没想到伤狂跟像没见到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漠然地走过了。 要说其实也没有哪家的主子会跟自己的侍从先微笑示意的规矩,但是这是伤狂一贯的作风。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主子,每次见到他们这些下人都会给他们一个微笑。 而他们也期待着见到伤狂那美丽谦和的笑容。 所以法印才会对伤狂这在别的地方看似平常却在无伤宫内不平常的事而感到失落与好奇。 “唉,我不知。” 裴度叹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心头的疑问,抱怨道:“你说,先生他要在这个时候去见帝君,咱们做下人的是不是该劝住?” 法印一愣,看来裴度就是这么做了吧……“是该劝,可是咱们小主和别的贵人们不一样……唉,说也说不清楚,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说他的。” 法印按住碗筷,看着裴度。 裴度想了想,又惟妙惟肖地把刚才对伤狂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嗯……这么说的――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帝君谁都不见,这会儿估计正烦着,先生虽然蒙得圣宠,可是毕竟伴君如伴虎,总要小心的才是啊。” 法印听着裴度的话,不由脸色一沉,虽然裴度的品阶比他大了一点点,可也只是一点点――裴度是无伤宫正品掌事,而自己是从品掌事。 所以他就毫不客气地对裴度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 法印却没给裴度反驳的机会,激昂地说:“是不是小主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这话是把他当自己主子来看的吗?如果你是幽兰宫的掌事,你会怎么劝夜小主?会是这样的语气?” 裴度一怔。 如果自己的主子是夜辛昀,他刚才一定会恭恭敬敬地跪下说小主三思,帝君已经发下命令,您这会儿去万一惹了圣怒,倒时只怕有心人会拿着这事议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帝君对咱们小主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的,这会儿,小主去了又怎么样?你真以为帝君是老虎会随时发怒吗?” 法印一点不留情面地呵斥道。 裴度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哑口无言。 确实,帝君和伤狂这一路走来的感情,他裴度可是从头到尾见证的,怎么这时候没信心了呢? “我看你是被现在的好日子给舒服的!怎么,小主的心思重要还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舒坦重要?” 法印事实上比裴度年长三岁,在宫里的年日也长。 进宫以来,他先在尚宫局学过两年宫规,然后就一直在尚食局当差,给孟匚惑打下手。 而孟匚惑这老头,全身上下最宝贵的还不是他那一手妙不可言的膳食绝技,而是他默默无闻甚至有时都不留痕迹的低调的忠心。 法印一直很敬重孟匚惑,更是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方式。 虽然那老头平日做的事看起来不怎么正经,但从他在宫里服侍帝王的饮食三十年还不被更换,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忠诚与智慧。 因为帝王的酒政和膳长掌管着帝王的饮食,都必须是他信任的才可以。 法印当时要被调来无伤宫之前,孟匚惑还对他叮嘱说:“法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老头子我没真正教过你什么,不多久你要走了,我就跟你说说这在宫里,或说人活着,最重要的生存之道――身为下人,你要清楚,最重要的不是你的生活,因为你的日子和你所侍奉的主子的日子是紧密相连的。也就是说,你的全身心都应该定睛在你的主子身上,因为他荣你荣、他败你败。这就要求你放下你自己的需求,真心、专心为主。但这不是要你干涉你主子的决定。咱们可以谏言,但是不要‘命令’。很多宫规条例,主子们比咱们清楚。他们真的会让自己冒险吗?如果真的会,那就证明他是铁了心了。你肯定劝不动,还不如帮他出主意,把风险降低。但假如真是大逆不道的事,咱们要记住,上头还有一个更大的主子,那就是帝君。在不伤害帝君和北国的前提下,咱们就该尽力满足主子的需求。那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心态。一定要清楚,人这一生,酸甜苦辣都是一定会有的,所以即使真的衰败、颓靡,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主子才是你的轴心,离开他也不见得会好。还不如让他记得你的好。” “我好像真的错了……” 裴度搔着头,他这么一句话,把法印也从回忆中带了回来。 “你是错了。” 法印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会儿估计小主已经去找帝君了。” “啊?” 裴度惊讶地看着他。 法印白了他一眼,“你看小主那张脸,他分明放不下帝君,你还拉着他。他对帝君的情义你比我知道的深吧!” “可是他说去院子……” “小主说去院子就去院子?你还是洗碗吧。” 法印和裴度两个人在屋里喧闹着,屋外的伤狂撑着伞的手颤了一下,他确实打算在院子里转两圈就找借口去见帝君的,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么贸贸然去了万一帝君真生气了,自己这无伤宫的人万一都受到株连,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他就又绕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法印会这么说。 “小主?” “先生?” 法印和裴度几乎是同时惊叫出来。 伤狂就那么出现在门前,纸伞虽然遮挡着光,但还是有微微的金色光芒把伤狂的脸映得像仙子。 一双蓝眸弯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谢谢你们。” 裴度反应还是没有法印快,法印已经明白了这四个字中那种纯厚的主仆感情,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小主,你去吧。帝君这时候真是需要你去看他的。” 裴度听法印这么一说,本是要辩驳,可伤狂却比他早开口,淡淡一笑,“算了,不去了。帝王家的事自有人操心。” 说着,伤狂就向自己的书案行去。 裴度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笑了一下。 法印却因伤狂的善良感到一阵愧疚。 小主虽然是笑了,可是分明那眼里心里都是对帝君的放不下。 “走啊,送碗去。” 裴度笑着给了法印一肘子。 法印看着伤狂,伤狂对他笑着点点头,他知道,伤狂已经做了决定,不由心里叹了口气,提着食盒就与裴度出去了。 伤狂盯着笔隔上的毛笔,突然心头一动,迅速拿起笔来,那神色跟着魔几乎没什么分别。 他的手运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大墨挥洒,宣纸很快被几笔浓墨点缀,勾勒出一幅大河滔滔的雄壮气势来。 一顿饭的功夫,伤狂终于停住了手,涣散的瞳孔突然亮了一下,好像刚才自己是闭着眼睛画的一般。 他知道是那入画的神技又出现了,他紧忙看了看自己手下的画。 这一看,他吃了一惊,他从没画过如此波澜壮阔的图,即使是在自己清醒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什么念头作这样一幅豪迈的作品,更别提这幅图足足有两米长了。 “先生。” “小主。” 裴度和法印走了进来。 去送了一趟食盒,法印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们看见伤狂正在作画,心里的担忧便是更显得云淡风轻了。 “呃……” 伤狂愣了一下,他通常入画之后反应会慢半拍。 正是他发呆的时候,裴度和法印已经走到了他的书案前边。 “画的这是什么啊?山还是河?” 裴度因为是倒着看的,所以对这幅黑白相映的水墨画有些不明所以。 伤狂回过神,搁下笔,“来的正好你们,帮我把这画展开。” 说着伤狂就把四个角分给两个人提着。 裴度和法印虽然不知道伤狂想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把画展开了来。 这时画上的轮廓与痕迹就明朗起来了。 画上是一条大河,它的尽头有一座山,但不知怎么,这山似乎有一半多都在河里。 “这水里怎么还有人?”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发现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为什么我们总是可以对外人很好却无法对自己的爱人有半点宽容与理解? 总是期待对方理解自己,可是自己呢? 是不是对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计较,而往往忽视对方的心情呢? “这水里怎么还有人?” 裴度好奇地松开手指着那河里的黑影。 品书网 www.vodtW.com伤狂一愣,叫他把画拉平。 画卷一平,伤狂这才看清裴度所指的地方,那黑点他本来以为是礁石什么的,就没在意,可细细一看,分明是个人啊! 他立即后退了一步,裴度和法印都看着他。 他却盯着画,这一看,他差点没吐出来。 这画中河里的那些小的墨迹,都不是什么礁石,全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都是死人……法印最先看出伤狂的不对,他惊讶好奇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幅画,一看不要紧,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裴度也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寒而栗。 “快收起来!” 伤狂躲开眼睛,捶着胸口。 法印和裴度匆匆卷了画,过来给伤狂递水拍背。 “小主?” “我没事,太恶心……” 伤狂咕嘟了两口水,又咳了几声,这才缓了过来。 “那是谁画的?” 法印不自然地问道。 因为在伤狂到这个宫之前,无伤宫里所有的东西他和裴度都检查过,他不记得有这么一幅画,而且看伤狂这模样似乎也没见过这幅画。 伤狂摆摆手,“是我画的……” 法印惊讶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但看伤狂的意思,他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一个下人也不好开口,只是点点头站在一旁关注着伤狂的身子,看他是不是还恶心。 又缓了一会儿,伤狂才感觉好了一些。 对法印和裴度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小睡一会儿。” 裴度法印对视一眼,无奈地退了出去。 伤狂兀自走到床边,刚要坐下,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被法印放到书架上的那幅画,虽然卷起来了,但伤狂还是感觉自己能看到那场面。 他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 因为他这入画的时候所作之画都是未来的场景,也就是说……伤狂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他突然想到帝君,他们说帝君算卦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中,难道帝君看到的就是这件事? 伤狂越想越觉得可怕,他钻到被窝里,蒙着头。 终于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了,他这样想。 好期待夜幕降临,那时帝君一定会来自己这里吧? 到时,自己就可以安慰他,抱着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他真的会来吗? 如果卦象真是这样,那帝君一定会尽快完成当年的那个卦象所指的渡劫之法吧? 午川……你真是渡劫之钥吗? 那我又是什么? 想着、想着,伤狂的眼帘渐渐沉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穿着冕服站在帝君旁边,帝君一手牵着他,一手指着天,对聆台下的臣子们说,这是孤的帝后。 臣子们都纷纷跪在地上叩拜。 而就在这个时候,场景又跳回了好像无伤大典时的模样。 天色骤然大变,电闪雷鸣,暴雨突袭,所有人都指着他大骂灾星。 说他是假的渡劫之钥,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说他是妖孽……“你们小主呢?” 帝君来到伤狂的卧房边,看到房门紧闭,而法印和裴度两个人正蹲在草地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草,沉声问道。 二人听见声音,都立即转过头。 一看是帝君,仓皇地站起身跑来,“帝君万年!” 二人稀奇看门的宫侍居然没有报告,帝君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这里。 “嗯,你们小主呢?” 帝君对二人的反应毫不在意。 币元给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指着房门:“里面睡觉呢。” 帝君点点头,看了一眼门,似乎没有推门进去的意思,仍站在原地,又问道:“午膳用过了?” 法印和裴度一愣,怎么,这离午膳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帝君这会儿问世何意? 难道他是来这里陪小主用膳的? “用、用过了。” 二人还是耐着好奇心,回答了问题。 “哦……” 帝君望着门,似乎若有所思。 法印看着帝君似乎正在犹豫,他那忠心为主的意念又让他感觉一定要说些什么。 于是,他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帝君,我家小主他……” 法印话还没有说完,币元就用眼神把他剩下的话瞪了回去。 裴度也在他后面扯他的衣服。 明知帝君今天心情不好,还上去谏言,不是找死吗? 帝君转过身来看,“你家小主,他怎么了?” 法印看了一眼币元,没敢说话。 帝君顺着法印的视线看过去,刚看到币元,币元就躲开眼神。 帝君微微摇摇头,他有些无奈。 对币元这种嵇康人小心谨慎的侍主之法屡次教说他都是改不掉,索性也懒得再提,径直对法印说道:“但说无妨。” 法印立即鞠了一躬,说:“是这样的,帝君。中午我家小主要等帝君来用膳的,可是知道帝君您……去了御书房,就想要去看您。只是我们二人把他拦住了,言语上冒犯了小主……小主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 法印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帝君不禁眯起眼睛。 裴度吓得要死,这个法印,怎么把自己冒犯小主的事都说了! 帝君怪罪下来可得了? “你们怎么说他了?” 帝君阅人无数,看法印的模样,根本是个忠心耿耿、真心为主的人,他是不大相信法印会冒犯伤狂的。 所以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法印身后的裴度,裴度立即低下头,心里直打鼓。 “说您已经下令不见任何人,小主不能恃宠而……” “你们。” 帝君还没发作,币元就先忍不住打断了法印的话。 法印和裴度立即扑通跪地,“帝君恕罪。” 帝君看了一眼法印,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吧,下次不要再犯了。” 说着,他就推门进了屋。 币元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又瞪了两眼法印和裴度,这才帮帝君把门关上,安静地等在门外。 “伤儿?” 帝君进了门没走几步就伫立在原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小心,但要让他坦然地去叫醒伤狂他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刚才在御书房他已经做了决定,只是心里还有一层芥蒂,这才来了无伤宫想听伤狂说一句“我同意” 之类的话。 虽然他知道伤狂一定会理解他,一定会说出那些宽慰他的话,但是他不相信伤狂真的会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对立别人为后。 “唉。” 帝君皱起眉头,走到一边的书案边,漫无目的地扫看着书案上的东西。 书案上的摆设井井有条,与伤狂之前在御书房住的那些日子一样,他总是喜欢把一切都打理的很有条理。 回想起那些只有他和伤狂的日子,他又忍不住看向床上蜷成一团的被子。 但还是没有说话的勇气,他只能继续扫看着这屋里的其他东西。 从书案边挪开视线,侧过身,看到伤狂的书架,这时,他的瞳孔突然放大――那是什么? 原来帝君是看到了书架上那与其上摆放有序的其他书卷格格不入的一卷宣纸。 其上的墨迹似乎还半干不干的。 他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感觉那纸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他从来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所以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伤狂。 只是好奇心还是让他鬼使神差地把那卷宣纸拿了下来。 他缓缓地展开宣纸,刚开了半尺,就看到其上的墨迹轮廓,心道:不过是一幅画,收起来吧? 但他又有些不甘心,第一次偷看别人的东西,还未见全景就收起来? 所以他又狠下心大开宣纸足有三尺,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手里握着的卷筒还似乎有展开的余地,他索性摊开到书案上,把整幅画打开。 “这是!” 帝君几乎惊叫出声。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他立即抬手把房间用结界笼罩了起来,以免让外面的币元他们听到。 又侧目看了一眼床榻,仍是蜷着一团,终于舒了口气――好在没人听到。 他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淡定下来,再次把视线扫回画卷上。 虽然是第二眼,但他心里的震惊还是如翻腾的海浪般久久难以平息。 因为这画与他刚才占卜所见之象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精细。 一丝诡异感慢慢地绕上帝君的心头,迅速就占领了他的整颗心。 他到底是什么? ! 帝君瞪大着眼睛,想让自己平静,却越发焦躁恐惧。 他几乎等不及想要问问伤狂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那么做了! 他瞬移到伤狂的床边,简单粗暴地扯开伤狂身上蒙着的被子。 但他还没来的及开口,就看到蜷缩成一团的伤狂的脸颊上正默默地淌着泪水。 他还拎着被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瞬间就冷静了。 这可是孤爱的狂儿啊……孤刚才要做什么? 发火吗? 他做错什么了? 一幅带着异象的画? 或者说,自己来这里,根本是想宣泄情绪的吧? 就因为他总是那样善解人意,自己才想着要让他妥协吧?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帝君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有时候我是留恋过去,但我也清楚的明白,这些日子、这些年我所经历的,是过去的无法给的起的。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帝君……” 伤狂呢喃着。 帝君一愣,以为他醒了,立即俯身要去应声。 却发现他只是在梦呓。 他哭得极为伤心,帝君忍不住想抬手去为他拭泪,但又怕惊醒他,所以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 “帝君……” 伤狂的呼唤声更加楚楚可怜,帝君实在忍不住上前拥住了他。 “啊!” 伤狂立即翻过身要坐起来,原来是他感觉到有人抱他,本能地醒了。 帝君被他吓了一跳,身子僵直,虽然是抱着他,可是伤狂只要这时候稍微推帝君一下,帝君就会不出意外地掉下床去。 “帝君?” 伤狂的睡眼突然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伤儿……” 帝君回过神,对着他那幅兴奋起来又颓靡下去的神情一通皱眉,将他拥入怀中。 伤狂感受到那切实的温暖和触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现实。 “帝、帝君怎么来了?” 伤狂怯懦地问。 帝君怔了一下, 旋即心中给自己打了气,决心一鼓作气。 他宽厚的手掌拂过伤狂三千青丝,说:“孤来,是为要跟你坦白一件事的。” 伤狂身子一颤,帝君刚涌起的勇气又瞬间退了下去,话头卡在喉咙里,却生生地说不出话来。 伤狂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帝君要说的就是那件事吧? 自己要怎么做呢? 无论如何,帝君为了北国,一定会那么做,既然如此,自己发脾气、闹性子只会徒增帝君的烦扰罢了……自己可是他的妻子,哦,不,妾侍,怎么能不为他考虑? 心里挣扎了许久,伤狂终于轻笑了一下,“我知道是什么事……” 帝君一愣,旋即想到那幅画,他心中也越发忐忑起来。 伤儿知道……那他会怎么决定? 怪我? 帝君还没想出什么头绪,伤狂就接着说:“帝君只管做吧,我知道军国之事的重要性。我们都是宫里的出身,家国的概念本就不似寻常人……我如果说我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你的……” 伤狂说这话的时候,帝君抱着他的臂弯把他箍得更紧了。 他知道帝君在紧张――生怕自己说的话与他所期望的事与愿违。 默默地在心里揪痛了一把,伤狂抓住他的手,笑道:“但是我明白事情的主次,孰重孰轻,我心里明亮。伤狂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而且帝君能来这里特地跟我说,那证明我在帝君的心中的地位是非同寻常的……” “那是当然!” 帝君立即抢过伤狂的话头宣着誓言。 他实在是怕――怕伤狂就这么对自己绝望,怕伤狂对自己的那种爱变质,更怕他不再相信自己爱他……“你是孤最爱的人。” 帝君紧紧地圈着伤狂。 伤狂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痛楚,可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帝君的担心,更明白帝君的害怕。 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一定害怕对方不相信自己,也一定担心对方只是口是心非地顾全大局。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伤狂把本是侧着的身子正着转向帝君,抱住他,说:“帝君也是伤狂最爱的人。我是有些不情愿,但帝君是爱我的,那就够了。有些事,解释不如‘懂得’。” 帝君感受着伤狂拥抱自己那越来越使劲的力度,恨不能把自己融到他身子里去的模样,他被伤狂的爱深深地感动了。 解释不如懂得……这是多么伟大的告白。 “伤儿……” “午川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帝君能真心对他。” 伤狂脱开手,看着帝君说道。 帝君一怔,但见伤狂眼中的认真,他只好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伤狂这是真心的期盼还是在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也许两者都有吧。 “那你……” 帝君刚一发问,伤狂就叩拜在床上,说:“根据宫规,每月初一十五,帝君都必须在帝后房中过夜。而对其他妃嫔,须恩泽并重,为公平起见,通常采取翻牌或抽签决定。” “孤知道宫规。” 帝君有些不乐意。 他总感觉伤狂对他的情绪不那么亲密了。 所以果然只是说些违心的话吧? “那帝君就不该只来我这里坐。” 伤狂颤栗了下身子,吐了口气。 帝君低垂着眼帘看他,“你何故这么说。” “伤狂怕。” 伤狂哽咽道。 他刚才梦里最后的场景是帝君赐了他一杯毒酒。 “你怕什么,孤在陪你。这后宫的人都不及你重要。” 帝君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伤狂看。 伤狂摇摇头,“帝君越是这样,伤狂越怕。” 梦中妃嫔围攻笑骂自己的场景又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梦里的帝君冷酷无情,站在妃嫔后面,冷冷的看着那一切的发生。 任他们对自己拳打脚踢,帝君都无动于衷。 伤狂痛的不是身体,而是他面对冷漠的心。 “孤不懂。难道你不知道孤爱你?” 帝君皱着眉头问他。 伤狂抬起头来,泪痕仍有迹可循的脸上布满了委屈,“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伤狂的情绪有些失控,“可就是这样我才怕!” 帝君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因为他确实不懂伤狂的逻辑。 “没有人这样爱过我!从小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没人真的关心我!帝君越爱我、越对我好,我就越想占有你,因为我爱你,我爱这种感觉,我不想跟别人分享,可是怎么样呢?你是帝王,我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我怕失去你的爱,因为这世间没什么是永恒的……” “伤儿!” 帝君一把抱住失控的伤狂,他就是想听这些――伤狂的真心话! 明明就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帝君……” 伤狂紧紧地搂住帝君的腰肢。 “我在。” 帝君轻声说。 伤狂沉默了一会儿,埋在帝君胸前的脸藏得越发深了,蜷缩地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他用那近乎蚊子哼鸣般的声音说:“我真的怕失去你。” 帝君的功力何其深厚,他听到了。 而他能做的,就是把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更紧。 话说开了,两个人在床上相依偎着坐着,东拉西扯地说了半个下午。 情绪也都稳定了许多。 帝君也才知道他的爱妾有通晓未来,绘制成图的能力。 而伤狂也知道了帝君全部的决定――吉日封安氏为后,一切夜间留宿的事都依照宫规来做,并在全国重要堤口设防修建。 这时币元突然轻敲了两声门。 帝君抬手取掉结界,说:“谁?” “是我,币元啊帝君。” 币元以为帝君的情绪不高,小心谨慎地答道。 “什么事?” 帝君高声喊了一句,又低声对伤狂说:“你看你们嵇康的人,**他十几年,还是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 伤狂被帝君说得直笑,头贴在帝君胸前,听他的心跳和他说话时震动的胸腔。 门外又传来声音,“是该吩咐膳房做什么菜的时候了。帝君夜里是去……” 币元话还没说完,帝君就接住话头说:“在无伤宫用膳。让孟匚惑看着做。” “……好。” 门口的币元一头冷汗,什么叫看着做? 如此一来币元本还打算派个下人去传话的,可是帝君这么一说,他还是不放心地决定去尚食局看一眼。 法印裴度争着不让他去,说这低级的事还是让他们这些跑腿的来做。 “那法印去吧,你和孟大人熟悉,也知道伤大人的口味,他以前还在学五居和御书房用过膳,按理说你们应该能掌握的。” 币元刚一交代完,法印领了命,就跑出去了。 剩下裴度望着法印已经离开的地方,说:“币大人,您知道帝君来这里要干嘛吗?” 币元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没背过《宫规九卷》》?” 裴度立即捂上嘴吧。 因为他知道币元是在警告他“主子的事莫插嘴、别打听” 。 而屋里的帝君和伤狂,两个人躺在床上,彼此凝视着,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妙。 不知不觉,两个人牵着手就睡着了。 不,其实是帝君睡着了。 因为过了不多时,伤狂那闭着的眸子就睁开了。 他盯着帝君的鼻头,又看他的眉眼,最终,视线定格在帝君的薄唇上。 那淡淡的紫色,让伤狂觉得帝君**、神圣。 他的指腹轻轻触碰到帝君脸上,帝君那冰块儿一样寒人的温度让伤狂有些无奈。 他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内视的状态。 从昨夜苏醒过来之后,自己一直想着要修炼修那金色的真气,但不知都忙了什么,他都忘了。 现在想起来,他就立即去做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提炼出了一丝淡黄色的真气。 而那可怜的如将残的灯火一样闪烁不定的真气孤独的在伤狂的丹田之中悠悠盘旋。 “你在干什么?” 帝君突然地问话把修炼中的伤狂惊了一跳。 伤狂立即睁开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擦桌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越走就越远,明明开始都是在一条路上啊! 难道是因为我的退让,所以你就离我而去了吗……伤狂的蓝眼睛好看的眨动着,像做错事的孩子,“我只是在修炼……” 伤狂的底气不是很足,因为比起帝君来,他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所以他的回答也不那么坦然。 “修炼?” 帝君不解地看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我只是感觉我那金色的真气可以缓和帝君你的真气,实在太冷……” 帝君一怔,旋即向后挪了几分。 本是贴着伤狂身子的手也收了回来。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伤狂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帝君立即抓住他的手,“没关系。” 伤狂害羞地敛下眉梢。 “这样还冷吗?” 帝君没有顾他羞涩的神情,径自问道。 伤狂一愣,这才发现帝君手上的温度有些回升。 他好奇地看着帝君,“怎、怎么回事?” 帝君一笑,“以后孤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记得调整的。” “这要怎么……” 伤狂话还没问完,他就自己想明白了帝君这温度改变的道理――帝君的体温本是正常的,但是因为自幼修炼凝冰诀,所以才异于常人。 而若要抑制体温的降低,就需要控制他的内力,而这样会极为消耗帝君的精神力。 想到这,伤狂立即说:“不不,帝君,我不介意的……你不用克制。这样太……” “孤愿意为你如此。” 帝君看着他,温柔地笑了。 指尖拨过他的碎发,从他的脸颊划过,含情脉脉。 “帝、帝君……” “呵,害羞了。” 帝君抱住他,“不逗你了。起来吧?膳房那边快要送膳来了。” “嗯。” 伤狂羞涩地点点头,把脸埋在帝君的怀里,帝君也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搂住了伤狂的肩膀。 沉默,寂静。 有些事、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小主,用晚膳了。” 浮华敲了敲午川的房门,坐在床上的午川敛住气息,蓝眸轻开,微微地吐了口长气,看向门外的黑影。 “小主?” 浮华又敲了敲房门,眉头皱在了一起。 警觉地以为自家小主出了什么事。 又敲了两声,见还没有回应,他终于忍不住要推门进去,就在这时,午川突然开了门立在浮华面前,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幅表情?” 浮华有些好奇,毕竟刚才叫了那么多声,小主为什么不回应? 想到这,他不禁多向屋里看了两眼。 “怎么了?” 午川眉目一皱,有些不满。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窥探他的东西,虽然那本没有什么秘密。 “啊,没、没什么。” 浮华立即低下头,熟练地转开话题,“小主快到偏厅用膳吧。” “嗯。” 午川也没继续跟浮华计较,他知道浮华不过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罢了,对自己谈不上忠心,但若他没发现什么出格忤逆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地背叛自己。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宫里人――你分到的主子,就是你一生的主子! 在不违反你最大的主子帝君的时候,你分到谁的手下,就对谁忠心就可以了。 浮华正是这样的人。 毕竟他可是白舜宇看好的人。 到了偏厅,就见午杰在饭桌边站着。 午杰一看午川进来了,脸上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午川身后的浮华,脸色立即沉重了几分。 午川看午杰这神色,八成是有什么机要的事要跟自己说来邀功的,所以也就自然地停住身子把浮华拦在了门口,说:“你叫膳房再给本宫做道清淡点的咸汤来,本宫有些口干。” 浮华一愣,看了一眼桌上的白骨汤,便是领了命出去了。 主子想要什么,去办就行了,多问无益,反遭嫌弃。 打发了浮华,午川就坐了下来,午杰殷勤地给他捶着背。 午川蓝眸一扫,对其余侍立的人说:“你们都去下去忙吧,一会儿记得来收碗。” “是。” 见宫侍们都走了,午杰还是没急着开口,更加殷勤地给午川捏肩捶背。 午川抬手拦住了他,“行了,没有旁人了,不用装了。有什么消息?” 午杰立即尴尬地笑笑,说:“小主英明,我确实有件小事要禀报……” “帝君的?还是无伤臣的?” 午川漫不经心地夹着菜问道。 他中午也是听说了帝君的事,当时他就要去御书房,却被那个该死的币元拦住了,说什么帝君谁都不见。 而后自己就一直在门外等着,谁知道帝君出来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对币元说摆架无伤宫。 幸好当时自己就带了午杰一人,不然自己可就成了临仙宫的笑话。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可是他回想起来,仍是一阵羞、一阵怒。 “帝君的……呃,他们两个人的。” 午杰也搞不清楚这汇报个情报怎么还要分人的,自己不就监视一下帝君和无伤臣吗,还分谁跟谁啊! “嗯,他们怎么了?” 午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感觉一阵羞辱,就算顶了别人的身份,却还是没能得到帝君的爱……“帝君还没从无伤宫出来,怕今夜是要在那里留宿了……” “啪!” 午川一双筷子扣在碗上,瓷碗竟然咔嚓一声裂开了。 午杰看得不由咽了口唾沫,这是人是鬼……“这是个什么消息!你是成心看本宫的笑话的吧!” 午川脑海中又回想起下午的场景。 他上前去主动跟帝君说话,帝君却敬如宾地对他说:“孤要去无伤宫,你先回去吧。”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主息怒。” 午杰跪在地上,有些发颤,“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那你就说重点行吗!” 午川凌厉地瞥了一眼午杰,不知道说他是蠢还是傻才好。 “是是是。” 午杰缓了下神,说:“我从小树林翻到无伤宫的那边,在无伤臣卧房边的窗下偷听,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也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说……” “不用描述你是怎么听到的了,直接说内容。” 午川不耐烦地看着他。 午杰咽了口唾沫,“是。我听到他们似乎是在吵架。而且还是因为……因为……” “说啊!” 午川刚一吼,午杰就吓得立即脱口而出,“因为小主!” 午川一愣,“为本宫?” 帝君和无伤臣会为了我吵架? 他不相信地自嘲一笑,“你以为你这么恭维我,我就会相信吗?” “啊,我没有恭维您啊。他们真的是在为小主吵架。” 午杰认真地说。 午川深思起来,不过旋即想到午杰刚才说的帝君要留宿无伤宫,他立即又自嘲起来,“呵,能吵什么,还不是因为帝君为了卦象而在本宫这留宿的事。吵了又能说明什么,今夜他还不是要留在无伤臣那里。” “才、才不是为那件事。” 午杰没底气地说道。 因为他当时怕帝君发现他,就没敢靠的太近,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很怕自己说了之后,万一不是真的,午川回头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午川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对这个消息不那么上心的模样,生怕又在这个午杰面前出了什么洋相。 可是当午杰的话出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眨了下眼睛。 “为了立后的事。” “你是说……” 午川没把自己的心里话问出来,难道帝君要立自己为后才招惹伤狂的不快吗? “是,帝君想立您为后。” 午杰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笑着说出了午川心里的猜测。 午川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你可是说真的?” 午杰也不管自己心里对着消息是真是假的顾及了,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万一呢! 毕竟小主可是渡劫之钥,这事还不是板上定钉的事。 “是。是真的。恭喜小主!” 午杰叩拜在午川面前,还顺势说:“帝后千年!” 午川忍俊不禁,但旋即就掩盖了自己的情绪,故作淡定地说:“话可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午杰一愣,立即笑着点了点头。 午川舒了口气,感觉身前吃腻了的饭菜都变得可口诱人起来。 他挽起袖子:“给本宫夹菜!” -----帝君看着币元和裴度法印收敛了碗筷退出去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对正笑着擦桌子的伤狂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帝君怎么了呢?” 伤狂看着他,笑了一下。 “你一宫之主,怎么总喜欢自己做这些粗活。” 帝君随便地找着话题。 “那帝君一国之主,还不是自己穿衣倒茶的。” 伤狂无所谓地笑笑。 帝君一怔。 这是个什么问题啊! 根本难不倒伤狂……伤狂继续擦着桌子,偶尔对他一笑,一言不发。 他感觉如坐针毡,若是再不说,等币元回来,只怕就没机会了。 “手。” 伤狂擦到帝君身边的时候,见帝君的手还搭在桌子上,提醒道。 帝君立即抬起手。 在伤狂擦桌子的时候,帝君终于起身,突然从后面抱住他。 “帝……”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城墙 - 夫君在北 - 胤修 每一次矛盾,都绝不是只为一件事。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所有的碰撞,都是因为那千头万绪的细琐的问题没有被及时地处理。 “孤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帝君没有底气地问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像对别人那样强硬地对伤狂。 如果他说“不” ,自己是绝不会逼他就范的。 伤狂一愣,偏过头看着帝君,这个男人……如果他要自己,只需要说一句话,自己哪里有反抗的道理? 可他却总是愿意迁就我……“帝君……” “啊,孤知道不该问你,你一定不会同意,可是孤……” 正在帝君手足无措地解释地时候,伤狂一把反搂住他,“我同意,我同意!帝君,我当然希望你留下……” 帝君一愣,旋即欣喜地抱住伤狂,“真的?” 伤狂看着居然有些孩子气的帝君,不由笑了一下,温柔地点点头,“嗯,不过……我身子还是有些不大好,帝君你如果要留下……” 话还没有说完,帝君就立即举起三根手指,说:“孤对神庙发誓,今夜决不‘碰’你。” 伤狂看了他一眼,有些感动。 贴在他的胸膛,柔声说:“那帝君就别走了吧。” -----燕长空坐在林轩昂的右边,举止优雅地夹着菜。 圣人训,食不言,寝不语。 像燕长空这样宫里**出来的佼佼者,这礼仪自然不是寻常人可以媲美的。 林轩昂看着一言不发的燕长空,他有些郁闷。 平时自己吃饭还会和林奉天东拉西扯一些闲话,现在,碍于燕长空的“修养” ,自己竟要一直闭着嘴,憋着。 “大人,喝汤吗?” 林奉天终于看出了林轩昂那憋着欲说不能的为难模样,主动打破了寂静。 林轩昂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又看了一眼燕长空,想要改变一下这个闷葫芦,咂了一下嘴,说:“燕老弟,喝汤吗?” 原来这几个时辰的功夫,林轩昂已经跟这燕长空客套地叫上“老弟” 了——毕竟是宫里人,结交结交总是好的。 “啊。” 燕长空立即放下筷子,摆手谢绝道:“我喝的话自己盛。” “你们呢?” 林轩昂又看着燕长空带着的四个青年。 四青年还没说话,燕长空就笑了笑,“他们也自己盛,林大人不用客气。” 林轩昂回以一笑,无趣地对林奉天说:“给我盛一碗吧。” “是。” 接过汤,林轩昂感觉又陷入了那死寂沉沉的气氛,有些无语。 可令他意外的是,燕长空居然发话了。 “哦对了,林大人,怎么来到贵府,就只看见你一人,你的妻儿呢?” 燕长空问得极为平常,就像是在同自家人说话一般。 林轩昂也放松了下来,原来也不闷啊,笑道:“哦,前阵子不是帝君纳妃吗?我妻子为了两个孩子能否被选上的事就去了山上庙里清修祈福去了,我那二子承蒙圣恩,竟是被选中,就已经入宫了。” “哦?” 燕长空惊讶地看着林轩昂,在脑海中回忆着被选上的十位宫人。 因为当时妃嫔选上没多久,他们就被派了出来,辗转这么久,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敢问贵公子是……” “奥,犬子林雪。如今是封了佳人,住在后宫暗香轩里,燕老弟应该听过吧?” 林轩昂虽然话里极其谦逊,可是那语气、眉目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与骄傲。 燕长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一笑,“何止听过,还见过几面呢。当初就是我给林小主登记的资料,呵,你看,我都把他是林知州的儿子这事给忘了……大人真是有福啊。” 说道最后,燕长空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林轩昂听后笑着点点头,“欸,是啊。这结果我也真是没想到的。” 一听这话,燕长空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些许图像来,他一愣,“哦,对,小生印象中林小主不是一个人去的,似乎大人还有个儿子吧?” 林轩昂眉头一皱,燕长空立即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抱歉地说:“对不起,大人,小生冒犯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燕老弟不必介意。” 林轩昂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久久,说道:“我确实还有个儿子,他是我的长子,雪儿的哥哥。” 说到这,林轩昂自嘲地笑笑,“我倒是一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这大儿子身上,当时让幼子去也不过是想着他哥哥这次一别不知道哪年才能回来,所以让他们一道结结感情。但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是这不被看好的幼子被选上了。” 燕长空沉思着点点头。 他记得当时登记二人的资料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过林小主的哥哥,那个叫做林月的男人。 完全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富家公子,当时自己就觉得这种人绝对入不了宫,果然,老天还是心明眼亮的。 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毕竟林月是林轩昂大力培养的对象,如今落选必是已经让他很难堪了。 “造化弄人啊。” 林轩昂摇着头感叹道。 燕长空有些郁闷自己怎么扯到这种话题,但是已经说起来了,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贵公子现在是?” 燕长空问题一出,林轩昂突然眉头深锁,露出几分愠色,“唉,我都不好意思说。犬子自打落选,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跟他说两句话他就要发火,连我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了,枉我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 话没说几句,林轩昂的叹息声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燕长空尴尬地夹着菜,默默地往嘴里送。 别人的家务事,能怎么说呢? 这话题也就被阵阵叹息声终结了。 燕长空这饭也吃得不是滋味。 一行人走出来,长空问:“大人,我让部署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原来燕长空为了抓凶手,第一时间发现达案发现场,就让林轩昂安排平州军队在全城部署,一方面明面上派兵震慑凶手,或许他会因为恐慌就少杀一个人,另一方面安设便衣,因为凶手如此定期杀人,好像非杀不可的样子,既然如此,便衣在暗中查看,凶手放松警惕,他们抓起人来也极为方便。 不过最差的情况还是会出现的——凶手杀了人,而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当然了,即使如此,燕长空还是会有他的办法,既然说了三天破案,他就一定要抓出凶手! “安排好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凶手呢。” 林轩昂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因为万一凶手离开了平州城怎么办? 他去别的地方杀人,那在平州的防守只会成为凶手眼中的笑话。 “总是会有抓不住的几率的,尽力就好。” 燕长空微微一笑。 他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即使他心里十分有把握,他嘴上也只会说最差的那一种情况。 而他身后的四个人自然是知道他的为人,面上就不像林轩昂那般失落了,而是相顾笑笑。 林轩昂又叹了一口气,燕长空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可真怕了林轩昂的叹息,好像一辈子都是愁愁苦苦,每一声叹息后都能拉扯出一段长长的故事……“呃,林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小生一定会尽力的。” 燕长空勉为其难地安慰道。 林轩昂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但实在比哭还难看。 在他心里已经把燕长空当作自己乌纱帽的保护神了,可是没想到燕长空的把握居然这么小,似乎也不大像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我这就去走访那些出入城记录中筛选出来的人。” 燕长空立即意念一转,就找到了离开林轩昂的托辞。 林轩昂也早就不想和燕长空相处了,又听他是要为案子的事,自然一百个乐意,立即放他去了。 燕长空让青年之中的两个去把名单取来,五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府衙。 走到城墙边的时候,燕长空不禁仰起头望向城墙上那高耸的的旗帜,喃喃道:“真是不低啊……” 一旁耳朵灵光的青年一笑,“大人哪里话,这平州城比起北禁城的城防也就只是逊色一点而已,城墙这么高,很正常咯。” “呵,我是在替那个凶手感慨。” 燕长空看着他,笑了笑。 四个青年都定睛看他,等着下文。 燕长空一手拍在厚厚的城墙上,说:“你们看,城墙这么高,在咱们北国,能凭借轻功悄无声息不被发现越过这城墙的,不超过两手数。看那个凶手的杀人手法,武功也不过如是,只是较寻常习武的高了那么一些。” “这也就是说,如果他要出城,除非混出去,不然就要登记。” 一个青年匆匆抢过话头。 燕长空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嗯。不过看林大人的态度,他要混出城去的几率实在不大。因为这个凶手不像一般的杀人凶犯,他杀人不论身份、不论人数,有钱的、贫贱的,他都杀,甚至这军队里也有人被杀。全城人心惶惶,你觉得那些士兵可能会像以往封城一样那么松松地检查出入的人吗?”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头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我没有损失,还跟你计较什么呢? 四个青年听着也是不由点起头来。 是啊,这样的凶手,全城的人一定都巴不得把他找出来。 而且根据林大人的说法,这城中的百姓看到鬼祟的人就会第一时间报案,有的人连长得丑的,都会本能的感觉他可疑……给衙门带来了很多麻烦。 不过这也看出来这平州城人民渴望抓住凶手的心愿。 “所以啊,咱们凭借这份名单,找到凶手的把握起码有九成。” 燕长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四青年点点头,但还是有个长得稍小的青年有些困惑,不由问道:“那既是如此,何必还让林大人部署军队呢。虽说是为了安全,可是如此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却也有些得不偿失吧?” 燕长空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责备,悉心地解释道:“打草惊蛇就更好了啊。他会受惊,就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不是说了吗,这世上最难找出的凶手只有死人!只要他活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找他都不要紧,只要咱们熟知其中的运作,知道什么养的方法对应的凶手是什么样的态度。那么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啊,那句话不是也说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另一个年长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 他也豁然一笑,“懂了。” -----少年敛起衣袖,看了一眼床上笼在纱帐里的身影,转而对一旁的宫侍说:“你们下去吧,小主这有我伺候。” “是。” 见宫侍们纷纷散去,床上的人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悄悄探出头来。 少年对他一笑,将手放入盆中,摆起手巾来,说:“小主放心吧,人都走了。” 一听这话,床上的人立即把帘幕勾在两旁,翻身蹬鞋走下床来。 “我真不想他们在这里……” 人儿渐渐走进灯光,这才把他那娇羞倾国的容颜映了出来,原来是当时在考场外伤狂帮助过的林雪——平州知州的二子。 “可是小主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自然要有宫侍来伺候你啊。您入宫一有半个多月了呢,总要慢慢习惯。” 少年拧干手巾,递给林雪。 他就是林雪的侍从,烟雨。 当时参选的时候是不允许带侍从入宫的,所以烟雨就一直在宫外的凰龙酒家等着。 其实他很担心自己这羞涩的公子会在宫里被人欺负,但没想到他不仅没被欺负,还听他说他和无伤臣有了些许交情。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被选中当了佳人。 比试结束的那天,自己还在凰龙酒家等公子,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大公子。 大公子看见他时那副铁青的面容他至今都记得,尤其是当皇榜随之来到的时候,自己别提多得意了,终于扬眉吐气。 “可是我就是怕。” 林雪小声地说着,擦过脸,把手巾又还给了烟雨。 烟雨耸了一下肩膀,“慢慢来吧。反正我在这里,公子也没有多难照顾呵。” “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林雪突然想到现在所住的宫殿不像是在家的那样了,房子又大、家具又多,烟雨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呢。 烟雨却摇摇头,“公子,夫人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的姮父照顾,也就是托付给了我。现在他们都离开人世了,公子,烟雨希望你过的好。” 说着,烟雨哽咽了。 他还记得姮父离世之时让自己对天发誓一生忠心侍主的场景,更记得他发完誓姮父抱着他的头说“这是命” 时话语间的千回百转。 自己这一生,就是为了公子而活的。 这不仅是姮父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公子。” 林雪微微一笑,“那个小主什么的,他们都这么叫,好不喜欢。” “哈,那我倒不如学无伤宫的裴大人喊伤大人那样叫你先生好了。” 烟雨打趣道。 “先生?” 林雪笑着咀嚼着这个词,旋即摇摇头,“我哪里有伤大人的才华啊。他可是比试的第二名呢。” “是、是吗?” 烟雨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无伤臣被选上是因为帝君喜欢他,还一直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成绩。 其实也难怪他不知道,毕竟这比试是内宫的事,外面的传言也基本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蒙带猜的。 “是啊。” 林雪的眼中闪烁起崇拜的光芒来,“他真的很厉害。长得那样好看,人又那样好,还才华横溢,什么都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第一名是谁啊?” 烟雨有些尴尬。 当时听皇榜的时候也没太留意,毕竟一直以为公子不可能被选,所以当他听到“林氏” 的时候,后面就只剩下一个“夜氏” 了。 当然,是夜太师侄子夜氏,而非夜太师的孙子夜氏。 “第一名……” 林雪愣了一下,旋即撅起樱红的嘴巴,“哼,那个温嫔,他才不该是第一名呢。本来应该是伤大人的。” “啊?公子何以这么说?” 烟雨好奇地问,一边站到林雪身后为他解下衣裳来。 林雪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伤大人跟他就差了一分!都怪那道菜,要不是那道菜翻了,伤大人一定会是第一名。” “菜?” 烟雨更是云里雾里。 “是啊。当时比试做菜的时候,伤大人前两道都出人意料地好,连帝君王爷他们都称赞不已,你说,第三道能差吗?” 烟雨配合地摇了摇头。 林雪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好像提起伤狂来,他就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可是偏偏伤大人做第三道菜的时候,那个温嫔就去帮忙……这可是比赛啊,他分明是故意捣乱的。” 烟雨有些想笑,“公子啊,万一人家真的是想帮忙怎么办?听说温嫔和伤大人的关系很好呢。” 林雪歪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是吗?” 烟雨点点头,“当然了,今天伤大人醒来,他可是第一个去无伤宫探望的人呢。” “那、那又怎么了。” 林雪还是不想承认自己愿望了午川,他总感觉那个和伤狂长得很像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同他哥哥林月一般的气质……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当第一。我心里伤大人才是第一名。” 林雪坚持己见,执拗地双手环抱胸前,仰起头。 烟雨扭他不过,无奈笑笑。 旋即林雪自己也是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先入为主冤枉别人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换上睡觉时穿得蚕丝中衣,林雪顺势爬在一旁铺了羊毛毯的藤椅上,深思游离。 “公子在想什么?” 烟雨倒了漱口水递给他问道。 林雪将漱口水灌入口中,哇地吐在烟雨端来的痰盂中。 烟雨立即给他擦了擦嘴,他说:“没什么,就是想起大哥……” “大公子……” 烟雨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也是隐去,说:“以后也见不了几面了,公子就别想他了,一会儿心情又不好了。” 林雪摇摇头,兀自说:“不是,我只是……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发现,入了宫,对他的那份恨意也没那么深了。我甚至觉得他也有几分可怜。” 烟雨一愣,皱起眉头,“公子哪里话!他和大夫人对你做的事,你都忘了吗!” 林雪叹了口气,“我没忘,可是,我一想到他没有被选上,我就……而且那件事,确实是我姮父错了。” “欸,公子,你不能这么善良。那件事只是夫人不小心,事后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而且夫人都过世这么多年了,他至于还一直刁难你吗?你想,如果选上的是他,你以为那个家还会有你什么容身之所吗?大夫人早就把你悄悄解决了吧。” 烟雨愤愤不平地说。 林雪看向他,也是沉默了。 是啊,如果选上的是林月,那自己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炎父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因为林月入了宫,如果告发他,炎父不仅没了儿子,林家的势力也会大不如前,所以炎父一定不会声张此事,最多厚葬自己吧……-----五个人走访巡查那十几日内来往出城之人的街巷,有的人只是打了个照面,燕长空就判断出他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所以这一个时辰下来,他们已经看过五百多人——约有一半的人数了。 “呼,这样怕是不行呢。” 燕长空扫了一眼剩下的名单。 四个青年也是点点头,“是啊,虽说咱们的速度不满,可是天色晚了,只怕凶手已经要出来了。” “嗯,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 燕长空沉默了一下,说道。 四个青年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一组,你们两个。凶手要出来了,你们独自一人我不放心。” 说着,燕长空把自己手里的两份名单分别交给了他们。 “那大人你……” 四人忧心地看着燕长空。 燕长空摇摇头,“我的武功虽说不上超群,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了。至于名单,我的本领你们还不清楚吗?都在脑子里了。” 燕长空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对四人宽慰一笑。 四青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燕长空推搡着打发走了。 约定半个时辰之后约在衙门前相会。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混乱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世间有太多不平的事,而我却无可奈何。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长空独自走在幽僻的小路上,他给自己分的人都是些地方偏僻的住户,也是为了四个青年的安全着想。 当初把他们四个召来,也算是自己半个学生吧。 不知走了多久,燕长空终于停在了一间破屋前。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四处看了看,最终确定了这里就是名单上描述的叫做“刘夏” 的人的房子。 “唔,难道我查看的最后一个人是个乞丐?” 燕长空兀自想着,推开了那扇形同虚设的破旧的木门。 其实他不大相信这个叫做刘夏的人会是乞丐,或者说,那些在十几日内往返于城中的人大概都不会是乞丐这个职业。 因为作为乞丐,自然是在繁华街巷才有吃喝,这平州城是平州最繁华的地方,他们轻易绝不会出城去。 如果说是为了躲避杀手,那他们离开了,轻易也不会再回来。 乞丐之所以当乞丐,不是残疾不便移动,就是懒散不愿勤勉。 想让他们多活动,基本没什么可能。 心里推敲了一会儿,他终于是穿过杂草从来到了房前。 这个院子长满了杂草,燕长空还以为屋里也会是一番破乱不堪的场景,可是当他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他就愣住了。 这个破落的小院子只有这么一排三间房,他站在第一级台阶上,整个屋子一览无余。 干净整洁不说,竟还流露着些许古旧书香,让人有一种进了典雅的茶室的感觉。 “有人吗?” 燕长空疑惑地问道。 “……” 一阵寂静。 燕长空耸了下肩头,看来又没人。 这一下午虽说按着名单一一查过,可也有人不在家中外出的,所以碰到这情况,他也不是很惊讶,只是有些失望。 毕竟是最后一个人了,他还隐隐期待着发现什么。 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因为没人,他也不好意思翻动别人的东西,所以只能看看,等待着。 只是天色渐渐晚了,他还心系着四个青年,所以等不下去了,他终于从都快被他坐热的台阶上站起身来,无奈地搔搔头就要走。 可谁知他刚走到院门口要出院子的时候,房中突然传来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 他本能地感觉不对,立即折身以轻功拐回去。 可他还没飞到房门口,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影就穿破房顶飞身而出,极掠而去。 燕长空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按他的想法,这刘夏必然是凶手无疑了。 定是他换上行头准备出来行凶,而自己却偏偏不巧地赶到这里,他只好隐藏起来等自己离开。 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坐就是两刻钟。 终于自己要走了,他松了口气,却不料不小心打翻了瓷器露出了马脚,这才要逃跑。 “不、不对……” 燕长空突然一惊,看着前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凶手,立即停住了,拐了回去。 他不可能是刘夏! 燕长空惊慌地攥着拳头,急急地飞回刘夏的院子去。 刚落在房顶的一瞬间,燕长空的脑海中迅速翻查过记忆里刚才看过的屋中的陈设。 这间屋子里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而且通过陈设可以看出这户的主人不是什么有钱人,也用不起瓷器,他的碗都是陶的。 只有他耳室的书房里才有一件彩绘的发黄的瓷器。 书房! 燕长空迅速从黑影飞出的地方落了下去。 站住,他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一时有些慌。 在哪? 他四处环看着。 这不大的屋子,哪里可以藏身? 原地反复转了几圈,燕长空有些头皮发麻,额间急出了细汗。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瓷器,又看了看本来放着它的台子,他开始假设自己就是凶手,要怎样才能撞到瓷器。 这一转身,他突然看到了窗户。 这窗户没有关,是支起来的,而且一眼就可以直直地看到门口。 “啊!” 燕长空不禁惊讶地叫出来。 “所以,他根本不是在这里藏着的,只是因为这里有窗户可以窥探我还不被发现……” 燕长空想到这里,这目光立时盯在了另一间耳室上。 他这才发现,那耳室本来是开着的门竟然有些闭合。 他三步并两步地飞跨而去。 这间房子的陈设更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洗脸的盆架,一个放衣服和杂物的大箱子。 他敲了敲箱子,旋即摇摇头,立时把目光定在了床底。 他立即俯身趴下。 这一趴,他差点没吓个半死——床下坐着一个死人。 虽然有过心里准备,可他没想到那个人是坐着的。 不过他迅速就想起了那个凶手的怪癖,喜欢把尸体拖到显眼的地方摆着坐姿。 他拍拍胸口直起身子,双手抓住床板,硬生生地把床抬了起来,翻成竖的。 “刘夏!” 燕长空拍打着死者的脸,希望他还有一口气。 但没有什么回应,看死者嘴角的血迹,那怕是都死了两刻种了。 估计当时自己到的时候,刘夏就已经惨遭毒手了。 凶手本是要把他带出来,摆在哪里,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进来了。 看那个凶手的轻功,比自己也就厉害一点点而已,那武功实在谈不上能在一个人不发功的时候就窥探别人的功力虚实,所以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武功。 这刘夏也就是个寻常的穷书生,来看望他的人能会有多厉害? 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这幅打扮,绝对也会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书生。 而就凶手的那个凶残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躲着不出来也把自己杀了? 种种的现象都在表明一个事实……凶手认识我! 燕长空的后背不禁寒毛竦立。 自己来平州不过数日,自幼就在宫中深造学习,也没怎么出过宫,更别提到这么远的平州了。 凶手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 他盯着死去的刘夏,那身子已是有了僵化的倾向。 他叹了口气,把死者放平,想要观察案发现场。 这一放不要紧,他竟然看到了死者手边那弯弯曲曲地血字。 燕长空猜测这是凶手刚才杀完人以为死者断气了,把他一并拖入床下,因为漆黑所以也没发现死者竟然还活着,还在地上留了字。 看来这个死者一定见过凶手……这倒是一条线索。 这么想着,燕长空反复查看起那扭曲不成形的字来。 其实看着刘夏的书房,就知道他生前写字十分秀气,只是没想到他人生最后写的字是这般境遇……看了半响,燕长空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字。 或者这根本不是个字,而是个符号。 燕长空自己拿手指在一旁比划着,想尝试着写写,看能不能猜出这是个什么字。 画了好几遍,这天色也是在太阳消失的一瞬间黑了下来。 他一愣,立即翻身飞出屋去。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徘徊在府衙前的四个青年在看到燕长空的一瞬间那紧皱的眉头就被轻松的笑容替代了。 “嗯,林大人呢?” 燕长空伸头向府衙内看着,但是没有见到什么人。 一听这问题,四个人的面容一下子又难看起来,燕长空立即明白了什么,问:“死了几个?” “永安坊二街的人全死了。” “什么?!” 燕长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凶手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了一条街的人——而且还是在如此严密的军事部署之下。 “是真的,” 另一个青年把话头接过来,“他是用的炸药,街上的房子都是连着的,上面全是油,一瞬间就着完了,派去的将士也是死伤一片。” “有人看到凶手的模样吗?” 燕长空想来一条街的人总会有一个人看到他的吧? 毕竟连刘夏那样的人都见过他。 四青年摇摇头,“都死了,活下来的人还没有醒着的。” 燕长空心中一沉,更加匪夷所思这个凶手的身份了。 炸药这种东西,整个北国都是军队才可以用,而且还要申报。 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炸药呢? “走,去看看。” 一行五人来到永安坊二街,还没进街口就看到里面火光冲天,一股焦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有几分想吐。 街口外来来往往都是灭火的人,还有围观的群众,还有……没有回家幸免于难的死者家属们。 整个二街的街口充满了哭声、叹息声和吵杂的议论声。 燕长空五人见到这幅景象都心情沉重起来。 他不禁想起那死在床下的刘夏,更是一阵悲痛。 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燕长空的眼眶都红了。 “燕老弟,你怎么来了?” 这时一直在二街里灭火的林轩昂端着空盆出来了,见到燕长空在此,立即迎上来问道。 “大人你……” 看看这林轩昂灰头土脸一身焦味的样子,燕长空瞠目结舌。 “欸,这么大的火,我在一边站着也于心不忍啊。” 林轩昂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哭骂的人,咬牙切齿地说:“这次,凶手真是太过分了!” 燕长空也是被林轩昂这股义愤点燃了胸中的怒火,双手握住林轩昂被烟熏得已经变黑了的手,郑重地说:“大人,你放心,我一定找出来那个凶手!绝不会让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苟活于世!”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声 - 夫君在北 - 胤修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品书网 www.vOdtw.com激情已不再……“诸位爱卿想必也都知道卦象一事。” 帝君话刚出口,群臣的面色立时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年,只要提到“卦象” ,众人就很本能的将之与千河大水联系在一起。 “鸳鸯坪的水势经久不退,孤昨夜实在忧心,不免起卦……” 说到这,帝君停住了,扫视了一下群臣,发现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不由这心里的责任便是更重了几分,继而说道:“观到未来之景,千河水患再起,比二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就要激动地发出惊呼声来。 “但,” 帝君话锋一转,众人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帝君。 “好在已经找到了渡劫之钥。孤想,若是群臣同意,孤想即日立他为后了。” 帝君终于说出了自己昨夜和伤狂一起商量的决定。 事实上,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自己的决定,伤狂的妥协。 “立后……” 群臣吵吵嚷嚷地议论了起来。 毕竟这立后是国家大事,怎可马虎? “帝君,如此决定会不会太过轻率?毕竟礼法……” 一个文臣深锁着眉头出来劝谏,话还没说完,一边的武官不乐意了,站出来说道:“你这人,迂腐守旧。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看明白了,你还多问。” “你说什么!” 文臣瞪着武官,一副看市井流氓的模样。 另一个武官帮衬着站出来说:“欸,吵什么!他说得不错,这道理明眼人一看便知,不立后咱们北国都得完蛋,还谈什么礼法。” 文臣一时语噎,拂袖站在一旁,不看那“胡搅蛮缠” 的武官。 帝君敛住袖口,“好了,都少说两句。” 群臣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但立后之事还是在他们之间分成了两派——同意、不同意。 “孤知道有人担心如此匆忙立后,礼节上势必不够,以至到时招来百姓的议论。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水患之事实在不能拖,谁能出个折中的法子?” 帝君扫过群臣的脸,他们都因为没有好的对策而低下了头。 帝君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帝君,我有办法。” 就在群臣都束手无策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了殿中的寂静。 “谁?” 群臣四下乱看。 帝君听这声音,不由眯起了眼睛,他大概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冷声道:“出来吧,修。” 殿中的陈唐武儿打了一个寒颤,这个逆子! 我不是把他锁在屋里了,他怎么……武儿还没缓过神,就听到殿上砖瓦碰撞的声音。 武官们不由捏了把冷汗。 这宣政殿少说也有八丈高(大约25米左右),寻常轻功的跳跃,最多也就四丈高,这人是如何上到殿顶的? 这个修是谁? 众人还没怎么思考,陈唐修健硕的身影就从房缘上一跃而下,如蜻蜓点水般在地上落了一下,就如闪电般地穿进了大殿,跪在了龙椅下的台阶前。 “帝君万年!” 他笑着抱拳行礼。 帝君斜睨了他一眼,“走了一个逍遥王,又来了一个真逍遥。你倒真是会偷听啊。” “嘿,帝君当时说过见我的。您一直不召见,我可不就自己来了吗。偷听什么的多难听,我是误听。” 他完全不惧怕地打着嘻哈。 帝君没有理他的话茬,而是道:“你说你有办法,说来听听。” 殿中的陈唐武儿吓得袖中拳头紧握,生怕这没正经的儿子哪句话得罪了深不可测的帝君就被当场击杀了。 而陈唐修却毫不畏惧,笑着,“这还不简单。想今天立后,但是礼节还需预备,哪里有现成的‘礼’啊?” 群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地回味着陈唐修的话,一头雾水。 陈唐修却含笑看着帝君,他猜帝君一定可以想到。 “你是说……” 帝君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芒,他不得不佩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竟然如此聪明。 一看帝君明白了,群臣更是惶恐纳闷,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神庙!” 帝君终于道出了那个谜底,陈唐修点了点头。 群臣突然一下全都豁然开朗了——是啊,神庙,北国唯一一个由神亲自建造的神庙。 在那里举办婚礼,谁敢说缺少礼法? 谁敢说不是吉时? 在神庙的每一秒,那都是神时! -----燕长空看了一眼从这头排到那头的乌压压地尸体,眉头深锁,问:“一共死了多少人?” “回大人,算上刘夏,一共是二百五十四人。” 碎刘海少年忧愁地回答道。 长空吸了口气,闭上眸子,仔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凶手,从刘夏家逃出再到烧死二街的人,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不到。 他必是蓄谋已久的。 这个人能是谁呢? “你们昨天把名单上的人查完了吗?” “回大人,昨天还剩下几个不在家中的人没查,今天早上也都一一去问过了。全都没有嫌疑。” 四人相视一阵,都无奈地低下头。 平州城是个崇尚文风的地方,极少有会武功的。 那些出入城中的人,都是些商人,实在难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燕长空拧着眉头,“如此一来,线索就断了……” “不然!大人。” 年长一些的少年摇摇头,站出来,递给燕长空一份名单。 “这是……?” 燕长空扫了一眼,心惊肉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名字都是林轩昂府中的人。 “大人,你忘记了,七月那几天凶手没啥人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日子?” 燕长空一愣,“啊,对!那几天正好是帝君纳妃的日子,他们林府上也有许多人是那十几天离去又回来的……” “唔,这么说,那凶手很有可能是林府中人?” 青年们问道。 “呼,还不好说。如果真是他府中的人,咱们可要小心些了。” -----“小主,快!快去尚宫局!” 浮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早已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午川愣了一下,看着他,“怎么了?” 浮华喘着气,硬是一口气都接不上,声音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午川身后的午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倒是说啊。” 午川见不是办法,手掌轻轻运了功,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浮华的背,“慢点。” 浮华刚打算避开,却不料竟直起腰感觉气都顺畅了。 他感觉奇怪,怎么突然好了呢? 问题还没出口,午川就先他一步问道:“让本宫去尚宫局作甚么?” 这么一打断,浮华立即把问题抛到九霄云外,赶紧喜上眉梢地说正事:“恭喜小主啊!今天帝君就要立您为后了。以后我们见到您都得尊称一声帝后了。” “今、今天?” 午川感觉有些像在做梦。 他昨天虽然听到午杰说过这事,却一直担心夜长梦多,帝君变卦。 只是没想到帝君比他还担心此事拖沓……“是啊!凤车已经停在门外了,时间紧迫,所以小主还要抓紧时间啊!” 浮华激动地说。 午川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那我还要带什么东西吗?我的妆容……” “诶呀,小主,尚宫局那边已经在准备了。您马上就是后宫之主了,什么都不用带,人去了就行啊!” 浮华笑着托着他的小臂。 “呵。” 午川还是难以置信地笑着,“真的吗……这一天就要来了吗。” 午川的蓝眸中噙着几滴泪珠,一时间让在他跟前侍立的侍从都突然感觉一阵鼻酸。 这可不只是小主一个人的喜事啊!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终于也有了出人头地的时候……“这是真的!小主,您可是北国的渡劫之钥!您不当帝后还有谁啊!” 浮华笑着鼓励他。 可谁知午川听到“渡劫之钥” 四字之时,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可这心里却已经冰到了极点……没错,帝君立我为后完全是因为所谓的渡劫之钥,鸳鸯坪水患近日经久不退,帝君如此根本是为了赈灾……可是如果立后大典结束,水患仍未解决,自己岂非不会被人质疑为冒牌货? “小主?” 浮华和午杰还以为午川被消息震惊地高兴傻了,笑着在他眼前摆手。 “呃?” 午川回过神。 “走吧!” 浮华搀着他。 “哦……好。” 午川笑着随浮华出去,只是一个新的计划在他的心头酝酿起来——我绝不能让水患现在爆发! -----红楼外,一阵人群哄闹的声音。 楼中的千下不禁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什么动静。 “欸,帝君要立后了,快啊!再不去赶不上好位置了。” 千下一愣,旋即欣慰又复杂地笑了——立后? 呵,王兄这么着急吗? 看来云狂的假死真把他吓怕了啊,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立他为后了……这么想着,千下继续听着消息,想知道是在哪里举行,他也好去看看热闹。 “在哪呢?” “傻吧,神庙啊!这可是头一回在神庙里举行盛礼啊!” 神庙! 千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旋即又悻悻地坐下。 想着云狂配的起这个礼遇……“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能是帝君想给咱们一个惊喜?” “你们知道什么啊!这几天东边的鸳鸯坪水势持久不下,恐有劫难,帝君这才要立那个渡劫之钥……” “你说什么!” 众人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这一声怒吼的源头,只见一袭红裙的千下正用他修长的手指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章 京郡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生活里有很多事让我难过,但是最难过的,还是和你再没了关系! “邪、邪君!” 几声尖叫,众人不是四散逃命就是瘫坐在地,千下却眼里只有面前的男人,问道:“你再说一遍?帝君要立谁为后?” 男人吓得两个腿直哆嗦,上牙下牙打着架,好容易才从牙缝里突出一个“安” 来。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千下一时怒火中烧,一把将男人扔了出去,男人一下飞到人群里,压倒一片,一口鲜血无力地落在地上。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个,千下也不管不顾,当即就是向神庙飞去。 -----“今天是第二天了。” 碎刘海青年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盯着卷宗。 “线索怎么就这么断了!”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青年忍不住拍案抱怨。 燕长空一言不发地闭着眸子靠在椅背上。 于今天午时,他们已经把林府中有可疑的人明察暗访了一个遍,结果已经确定了没有符合凶犯的人。 “会不会是他伪装的太好了?” 一个沉稳点的青年望着燕长空,猜测道。 燕长空摇摇头,“这个凶手的相貌我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身形、功力,我还是心中有数的。一定不会是他伪装太好,而是我们漏掉了什么人。” 说到这里,燕长空睁开眸子,又把今晨重新整理的卷宗翻看了一个遍。 在此期间,四青年都没有发出声音,唯恐打扰到他断了思路。 然而天不从人愿,燕长空刚想到什么,林轩昂那嗒嗒的脚步声就入了房中,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燕长空的肩头,低沉的声音此时在房中竟如雷贯耳,“燕老弟,用饭吧!已经摆好了,辛苦你了啊。” 燕长空脑袋一片空白,想捏死林轩昂的心都有了。 不过别人也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发作,笑了笑,“我不饿……” “哎呀,住了几天了,怎么还这么客气,走走走。” 说着,林轩昂就拖着燕长空出去了。 四青年面面相觑,替燕长空捏了把冷汗。 还没表达什么,走到门口的林轩昂就突然回头对他们四个笑道:“欸,你们四个,也跟上,今天饭可好了。” 四个人不知这林轩昂是怎么了,昨夜还为逝者奔波憔悴,今天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而且比以往还更热情了,是受了刺激吗? 不过不容多想,他们还是匆匆跟了上去。 待他们一行人离去之后,房顶上才缓缓露出一个黑影,他径直往顶上一坐,一把拉掉自己的面罩,竟然是方化!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男人,主子交代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半路又查案……多事!” 不过午川给他的命令就是跟着抓捕陈渠的人马,所以他也不便有所行动。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因为那天他跟着燕长空去刘夏家,燕长空没追杀凶手,可他的轻功不知道比凶手高了几个档次,跟踪他还是松松的……但至于他为什么不说呢——他的逻辑就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另一边,燕长空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餐室,只是让燕长空意外的是,今天餐桌上多了两个人。 “这是……” 燕长空虽然心里有了答案,可还是故作无知地看向林轩昂。 林轩昂的表情竟然也很意外,显然他也不清楚这餐桌上怎么会多出两个人。 “啊,这是拙荆,这是犬子。” 林轩昂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简单地介绍道。 那两个人听林轩昂介绍自己,就纷纷起身,和燕长空一行人对着作揖。 看着他们相互行过礼,林轩昂就招呼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他妻子王熙岩的旁边。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知情的突兀感,咬着牙低吼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王熙岩看了他一眼,故作没有听见地夹起菜来吃。 明察秋毫的燕长空当然看到了这些细节,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闻,他只当没看见。 不过正吃着,突然一直没说话的林月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燕长空一愣,不知道他在问谁,抬头看他。 只见他正瞧着自己,林轩昂的神情也没什么不对,看来应该是林轩昂跟他说过什么,让他以为是自己在查案,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吧? 或者林轩昂不好意思问我,所以才让这林月问我? 一秒之间,燕长空想了很多,不过不留痕迹,他笑笑,“还好。” 林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声“嗯” 了一下。 这更让燕长空以为是林轩昂派他来问的,如此,燕长空有些狐疑地看向林轩昂——他还在和王熙岩暗里较劲。 四青年似乎看出了燕长空的心思,也不由得扫了两眼林轩昂——他会是凶手? 那也太可怕了! 这顿饭也不知道怎么吃完的,燕长空有些头晕,四青年只好扶他会内房休息。 可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燕长空的脸色就变黑了,他胸中一痛,猛然翻了个身子趴在床沿“哇” 地吐出一口血来。 房顶上横躺着的方化听见动静就立即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掀了一片瓦砖,向里窥探。 无奈这夜没有月色,屋内漆黑一片,他只能通过气息来判断——燕长空的气息微弱,似乎受了重伤……还不等他多想,屋里的燕长空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继而无力地从床上落下,不省人事了。 方化着急地看向四青年的房子,根本没有动静,四个人睡得跟往常一样死。 喊人? 方化立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为何,心头竟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般。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或说,自从失去爹娘后的那天起,他就失去了心悸的功能。 被这样的心揪感催促着,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跳下屋顶推开了燕长空的门。 燕长空躺在冰凉的地上,奄奄一息,也不知还是否有意识。 方化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长空?” 二字出口,方化自己都吃了一惊。 一种莫名的感觉流溢进他的心房……为什么这么叫他,自己会有一种亲切感? 然而回应他的确实一阵寂静。 他摸到燕长空的手,找到脉搏,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了。 因为吃过饭他就被送回来休息,也没有和人打,怎么可能受伤? 想着,他认真地号起脉来,不知不觉,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该死!竟然下药!” 说着,方化将燕长空扶起,迅速封住他几个要穴,运功为他逼毒。 但没想到因为拖得太久,毒液已攻心脉,这样运功逼毒,反而加速了毒液的扩散,害的燕长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方化的怀里。 这下真是回天乏力了……该死! 一定是他……方化想到凶手,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自己竟然没告诉长空那个人就是凶手……竟然还让他们同桌吃饭! 越发的心痛让方化感觉快要窒息。 “你是谁?” 方化正在心里咒骂,却未料燕长空竟抓住了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问道。 方化惊了一跳,他怎么醒了? 完了,他看见我了,他必须死! 哦不,他就要死了……想到这里,方化又心揪了一阵。 这么多天跟着燕长空,看着他的起居住行,他早已被这个男人聪明执着的头脑与心性征服……“谁……” 燕长空无力地吐着气息。 方化看着怀中的他,虽然看不清楚相貌,但是根据这么几天的跟踪,他已经完全记住了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何必知道,只是过客。” 方化还是像平日那样呆板冰冷的说话。 燕长空的眸子都没有力气睁开,却还是说:“你……是凶手?” “我不是。” 方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下毒害了你。” “那你……” “我说了,我只是过客。” “谢……” 话还没说完,燕长空就又昏死过去。 方化气得想要杀人。 他把燕长空抱回在床上,以内气锁住燕长空的几个穴位,情不自禁地拂过他的脸颊,说:“等我回来。” -----北国京郡。 这里不同其他州府,已经是静街的时候,可是沿着每一条街道却还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只见从北禁城中浩浩荡荡地开出一道人马,从城门口一直拖到京郡中间的官道上,足足二十丈长的队伍,实在让人叹服! “小主,我们走了一半多了,离神庙不远了。” 浮华在车架旁边笑道。 车架中的午川轻“嗯” 了一声,便是不再说话。 倒不是他不激动,而是太激动了! 他好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做梦,自己还是当初那街上人见人打的乞丐,只是在临死前做的一个梦罢了……他怕失去这一切! 虽然筹划了很多年,虽然眼见着要成功,可是那种不真切的感觉让他巴不得立即飞到神庙去和帝君成婚,了解了这一切的担心。 而他后面的车架上,另一双蓝眼睛也是有些忧郁地盼着可以快些到远方的神庙,让他可以继续伪装坚强、大度,然后飞快地度过今天……可是他毕竟不是神。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主角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有一天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你还会成婚吗?“哎呀!烦死了!” 门嘭的一声开了,千水皱褶眉头站在门前。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王、王爷……” 管家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千水,脸色有点难看。 “这么吵,干什么呢!也不出去管管!这会儿都静街了,报官!” 千水显然是被吵醒的,起床气来得气势汹汹。 管家支吾了一会儿,咬牙道:“是、是皇家的喜事,管不得。” “什么皇家的喜事,我可是……等等,你说什么?” 千水的瞌睡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君要娶狂儿了吗……“我、我我我,帝君要立后了。” “这么着急?” 千水抓住他的肩头,“无伤臣他昨天前夜才醒过来,身子还没恢复完,帝君为何这么着急娶他,也不让休息休息?这回头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千水不是滋味地呢喃道:“好歹也通知一下我啊。” 管家一脸难看,可千水语速之快根本没给他留下一个打断的机会,终于见他平静下来,这才插嘴道:“帝君,呃,这立后之事是早朝时大臣们和帝君才商量好的,至于为什么没叫您,是因为您说天塌了都别叫你……” “行了行了,我说的话你都信!” 千水无理取闹地摆了摆袖子,这就要出门去。 “王爷你干什么去?” 管家立即拦住了他。 千水看着他,不耐烦,“当然是去观礼啊,狂儿的婚事我不能不去,可是我带他来北国的,没了我他也见不到王兄……” “呃,王爷,你怕是误会了。” 管家闪躲着眼神。 “误会?误会什么?我跟狂儿可是最先认识的,什么三王爷帝君的,哪里有我了解他……” “我不是说这个……” 管家擦了把冷汗,生怕说出真相会被千水一掌劈死。 “那你要说什么倒是说啊!我还着急呢,哦,对了,是在哪里成亲,怎么放在晚上…” “王爷!” 管家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千水,“不是,错了错了,帝君根本不是和伤大人成亲,而是和那个渡劫之钥安氏啊!” 管家一口气说完了郁结在他心中的话,长长地松了口气。 千水如五雷轰顶一般,头晕耳鸣,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 “王爷?” “你、你是说,帝君立后,不是无伤臣?” 千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是割舍了自己的最爱,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可没想到却让他……“是。” 管家无奈地点了点头。 “太过分了!” 千水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管家腿不禁软了一下。 “王……” 管家话头刚出,千水就飞身而去,没了踪影。 管家急忙在腿上拍打,“哎呀,这可怎么好,王爷怕是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了!” 说着,管家就赶紧追了上去。 只是那边千水飞身出去,却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迅速熄灭了心中的怒火,“呃……似乎不知道在哪里成亲啊……” 千水停到房顶上,竖起耳朵想要听到那些嘈杂的喧闹声是从何而来,这一听,他脑袋中立即浮出两个字来――神庙! “我去,神庙……狂儿知道了该多伤心啊,居然这么隆重,北国破天荒头一遭啊。” -----黑漆漆的屋子,门是虚掩着的,方化犹豫了一下,不知房主为何不锁门,不过他心系燕长空的性命,还是咬着牙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开了,他迅速躲在一旁,因为就算因为这动静把主人吵醒了,主人看不见他,也会以为是风吹的而已。 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毫无动静,他便是确定那房主并未发现门开的动静。 于是猫了身子溜进门去。 其实已他这个身手想杀房主简直易如反掌,但午川门下的教导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日少惹事为秒。 所以,他还是选择“温柔” 的方式,给凶犯一个活路。 入室,方化职业习惯地先去检查房主熟睡程度,于是走到床边,刚要看个究竟,却是发现这床上空空如也,只有被褥凌乱地散在上面。 怎么回事? 方化习惯性地感觉凶手是察觉了他。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凶犯没那个本事,毕竟他的隐匿能力还是很高的。 不会又跑出去杀人了吧? 方化又想道。 不过还是没过一秒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因为他记得燕长空说过,这个人隔三天才杀一次人。 既然不是偷偷躲起来,又不是偷偷去杀人,他能干什么……正在方化思想的时候,他似乎隐约听到夜色中有什么啃咬的声音,饶是他见多识广,听到这声音他竟也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毕竟是夜路走的多了,鬼他都不是很怕,还在乎这装神弄鬼吗? 只是停了一瞬,他就随着声音要去看个究竟。 但刚走两步,他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下也没敢再分心,开始扫视屋内的陈设,想知道这解药能藏在哪里。 没错,他就是来偷解药的! 按他的分析,以燕长空的能力,能骗过他的嗅觉和味觉的毒药,必然是无色无味之毒,而且发作时间如此之慢,初中毒时毫无察觉,必然是凶手费心调制的毒药。 既然如此,有立就有破,有灭就有生,有毒就能解。 没有犹豫,他就开始了翻箱倒柜。 说是翻箱倒柜,但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显然这方化平日里就没少干过这鬼祟的工作。 不过翻了一遍,他竟是什么药瓶都没有找到,他开始怀疑凶手把解药戴在身上了。 事实上,他内心中一直在说,根本没什么解药,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但是他还是愿意欺骗自己,想要死马当活马医。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凶手。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留心起那个让人汗毛直起的声音来。 -----“今天京郡好热闹啊。” 凰龙看着万千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卧在歌轩怀里,感慨万千地说道。 “是啊。今天也不困,就多陪你看会儿美景。” 歌轩笑着拂过他的脸颊。 “嘿,回头帝君知道你不去神庙观礼倒是和我这个没身份的人躲到山顶看风景,小心你被诛九族!” 凰龙仰脸看着他坏笑着。 歌轩捏住他的鼻子,“第一个就罚你陪我死。” “你想的美,我可跟你没什么关系。” 说罢,凰龙又倒在歌轩怀中,望着远方。 神庙在另一座山上,此时正是灯火最明亮的地方。 因为常年都有人上山祭拜,而且这又是神明亲手所造,所以朝廷下了很大的功夫修了这条山路,让人攀登起来如履平地,极为清闲。 但虽是这么说,可毕竟路漫漫,人走的久了还是会疲乏。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每个人都激动地想一睹帝君的尊容,所以都跑到最前面,看看是不是能博到个眼缘。 帝君的车架在最前面,终于停到了神庙山的山脚下。 帝君下了车,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上的殿宇,他有些恍惚。 二十年前,神明亲自托着这座殿将之落在山上,那场面,绝对震撼了每一个京郡的人。 所以大家到这山脚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怀以敬畏的心,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小声了许多。 午川的车架随后而至,这时帝君已经踏上了第五级台阶。 他回眸看了一眼还没挺稳的车架,一时心揪,忍不住看了一眼尾随其后的伤狂的车架,伤儿……他的心会多痛? 币元瞬着帝君的视线看过去,也是有些无奈,静默不语。 午川掀开帘子,帝君立即收回目光,又满腹心事地向上行去。 今天的午川穿着一身红装,头被红纱笼着,看不清面容,但借着月色还是隐约能看到些轮廓,一定是无与伦比的美。 来得早跑得快的百姓们在外围拥挤着,想要一窥芳容。 但午川心里只有帝君,他刚一下车,就匆匆跟上帝君的步伐,在帝君后面走着。 因为他这个礼服拖得很长,所以后面足足有十六个人提着裙尾陪他上去,拖慢了他的速度,害他和帝君越差越远。 而伤狂就离得更远了,这长长的裙尾不知道盖过了多少级台阶,把伤狂和帝君远远地隔开了,他都要看不到帝君的身影了。 这样奢华的仪式,伤狂做梦都没敢想过。 他也不禁回头看向自己来时走的路,无数的火光在夜色中跳着舞,无数的人挤在山脚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他……或者说,在看他上面的两个人。 今天他不是主角! 伤狂黯然地回头继续走着路,裴度和法印跟着他,都没有说话。 今夜,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伤狂后面跟着的是夜辛昀,他倒是没什么表情,跟往常一样,尊贵、雍容。 林还德托着他的手,陪他踏上台阶。 一级一级的,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也许只有另一个世界的他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吧……紧接着是佳人子的车架,他们七个佳人是合坐一辆大马车,下人们坐在他们后面的两辆并驱的小马车上。 停稳,一下子下来十几个人,看得百姓们眼花缭乱――“这就是帝君后宫的阵容啊,真是,个个都美啊。”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变故 - 夫君在北 - 胤修 当感情不再,一切都没了最初的感觉。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哎呀,今天真是热闹啊。” 白舜宇从车上刚一下来,看见乌泱泱的人,忍不住笑着感慨道。 随他下来的还有司马橘、孟匚惑、白烨等人,都是带头含笑。 “北国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 孟匚惑摸着一头灰白的头发笑着。 东古在一旁点头说:“是啊,自打我出生以来,就帝君登基的时候有过这么人山人海的阵仗。” “那可不,往日的大典都是在宫里,或者就算出宫来也不让寻常百姓观礼,今天,唉,说着都有些感动。” 白舜宇两只眸子竟真的闪烁起晶莹的光珠来。 一行人都被他的话触动,不免珍惜起当下的时光来。 只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还有些遗憾,因为伤狂和他们都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今日他的心情总是让每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歉疚。 他是大家公认的最适合为后的人,只是命运……唉。 “诸位!” 神庙上传来悠远的声音,众人都抬头向上看。 因为神庙的设计是喇叭形的,有扩音之效,站在合适的位置,说话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北禁城里去。 所以,山下的人都听见了这声音。 币元站在神庙中,忍不住捂住嘴巴,他没想到这声音竟然传的如此之远。 “怎么了?继续啊。” 一旁的裴度给他打了个手势,催促道。 伤狂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裴度,裴度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赶紧看了一眼帝君,发现他没有在意,这才小心翼翼地闭了嘴,俯首在一旁立着。 帝君给币元了一个眼神,他这才壮了胆子,继续说道:“请百官速速入位,婚仪即将开始。” 币元说罢,吸了口气,故作平静地走回到帝君身后,心跳之快让他感觉快要死了。 “稳住。没有旁人。” 帝君以内力给币元送了句话,币元看了看帝君,不由得深吸口气,目视前方。 山下的白舜宇一行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是最后的一辆官员车架,属内宫车架。 朝廷的官员都早已来到,比帝君还早就上了山呢。 “快快快,别让咱们耽误了。” 白舜宇快步上山说着。 白烨一面跟着一面笑着,“哎呀,神庙举行婚仪就是好啊,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都算吉时。” “闭嘴吧你!吉时也是按着帝君的心意定的,与你我何干。迟了怕人家真不等咱们。” 司马橘回头嗔了他一眼。 他没好气地皱了皱眉头。 “是啊,内宫的官员就是这么没身份……” “好了,别再妄自菲薄,抓紧赶路吧。” 白舜宇三步并两步地跑着上台阶,完全没了内务府大总管的架势。 确实,内宫官员不比朝廷命官,他们即使官居一品,朝廷上一个五品官员要是给他们压力,他们也无可奈何。 除非,是帝君身边的红人! 才有些真正的权利。 神庙里外现已坐得几乎快水泄不通了,哪里都是人。 京郡的百官、帝君的侍卫、众妃嫔、众人的属下……甚至连些京郡周边的听闻消息的县官都来凑了热闹。 白舜宇一行人上来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 只是知道人多,却没想到竟这么多人。 再回头看山下,那些百姓们只能在山脚围观,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也十分满意兴奋了。 一个个地,都伸着脖子期待着。 他们不敢耽误,立即问了负责的人,寻座位去了。 神庙上很快就在帝君的沉默下安静了下来――人基本都到齐了。 币元看着帝君,等候着下令。 帝君看了眼神庙妃嫔中的伤狂,他正抬头借着神庙上的通光洞望着远方的晨星,若有所思,满目惆怅。 心中叹息一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帝君不再犹豫,对币元说:“让礼部的人进来吧,开始。” “是。” 币元看了眼伤狂,就无奈地出去叫人了。 这时候的午川,正在耳室等待飞上枝头的那一刻。 一切似乎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立后大典,现在――开始!” 礼部侍郎高声一呼,山脚下的吼声立时传了上来,似乎整个山都在震动。 “这些百姓真是……” 某官员摸着胡须,摇头苦笑。 另一个人也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那边仪式仍在继续进行着。 有人念述着午川,不,安初的美好品质……“……乃是渡劫之钥,我北国救星!天佑北国!” 终结之语高亢连珠,引得百官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而座下的伤狂则是眸子不留痕迹地闪过一丝异样,渡劫之钥……那我呢? 算什么……“恭迎帝后!” 侍郎的声音犹如男高音,高亢却不失深沉、洪亮却不失内涵,像一道壮阔的背景乐一般,随着声音的落幕,耳室的帘子也随之掀起,一道绚丽的、庄重的、高贵的红色的、美丽的身影款款地迎着人走了出来。 帝君站起,看着他。 他温柔一笑,也看着帝君。 帝君今日的冕服上也是把红色大写特写了一番,整个人都看得是分外精神。 伤狂从晨星那里收回目光,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午川,他也有一时间恍惚了――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可以和自己这么像? 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瞧见过午川的脸,这一看,他们都忍不住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妃嫔当中的伤狂。 “这、这不是无伤臣吗?” 有人议论着。 “你傻啊,他额头上没有蓝伤,怎么会是无伤臣。” 人群中有人白了他一眼。 “啊?是哦,那他是什么人?” “我去,你怎么来的?连帝后是何许人你都不知道?” “刚才你没听礼部的人说嘛,他是安氏。” 有人也忍不住要接过话头说上两句。 那边的午川还神情的看着帝君,丝毫不为所动。 不管众人拿什么样的眼光看他,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帝君是他的了……终于,他走到了帝君的身边,帝君牵起他的手,二人的手在肩头齐平,走到堂上的壁画前,转身面向众人。 壁画此时被红布蒙着,是为了给人以神秘感,那是神明的图作。 “揭幕!” 仪官声落,大幕拉开,众人一瞬间窥至全图,尽管看了很多遍,还是被这壁画震惊了。 伤狂也是看去,心中突然一痛,旋即又平静无事,他便是没有在意,细细看起画来。 这壁画其实没用什么笔墨,完全是和殿内其他墙壁一样,是黑色玉石制成的。 只是上面以一种奇怪的颜料,呃,或说是那颜料嵌在玉石里,呈现出一颗大树的模样,精妙绝伦,像是只有天宫才有的神物。 事实上,这也就是神明所绘,说不定天宫真的有一颗这样的树呢。 “跪拜!” 仪官又呼,帝君带头引着午川跪下。 其实午川心里是不愿的,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神明,即使有,也不会是来拯救他的神明。 他只相信自己,更何况他所练的功,是连通地狱之门的……但为了帝君,这一切他都可以强装。 他故作虔敬的叩拜,大臣们因为帝君和神明的缘故也都纷纷下拜,山脚下的百姓听见令声,也都虔诚的跪了下去,高呼,“神明保佑,帝君万年!北国万年!帝后千年!” “起身!” 仪官此时完全充当着神使的角色,他话音一落,帝君就引着午川站了起来。 “君后相敬!” 他又命令道。 帝君有些想快些结束的感觉,他感觉身后伤狂的目光快要穿透他的心肺了。 其实伤狂没有看他,只是他自己心中有愧。 伤狂此时还在盯着壁画发呆,似乎完全忘神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拜怎么起身的。 法印和裴度还以为他是在难过,都没有打断他。 而帝君和午川则是面对着面,帝君对他微微点头,他则是躬身,摆出举案齐眉的架势来。 仪官笑着,“礼……” 百官激动地看着仪官,等着他拖完长音后,吐出那个“成” 字来,他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山下的百姓也都揪着心,殷切地期盼着帝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刻。 而就在仪官口型刚变,“成” 字将出未出的时候,突然,一道红光闪过,仪官立即飞出一丈远落在了外殿官员的身上,砸倒一片。 “本王看看谁敢欺负无伤臣!” “千、千下?” 伤狂愣了,恍惚地站起身,看着那红衣的主人。 他正义愤填膺地用猩红的眸子扫过所有的人。 “邪、邪君!” 百官纷纷站起,有一种不知道往哪里跑的感觉,看着帝君,指望帝君可以救他们的性命。 而山脚下的百姓就没有这么“高雅” 的素质了,一听山上的声音,他们就四散奔走逃命了,竟是还有被踩死的,完全乱了套。 “千下,你做什么!” 帝君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悦。 千下那双红眸立即扫向了帝君,冷笑一声,“我做什么?” 千下一步一步走到帝君面前,咫尺的距离,指着午川的鼻子说:“你当初怎么答应本王的?现在你要立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作帝后?本王还想问问你是在做什么呢!”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察觉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各有志,怎能相提并论!帝君黑青着脸,一言不发。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伤狂无奈,站了出来,“千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事,云……伤狂,你不用担心,本王在这,你不用委曲求全。” 千下一把将伤狂挡在身后,继续对帝君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三王爷不可放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种“你不要命” 的眼光看去。 但一见这说话的人,他们便是心中又升起些异样的感觉――他的命要不得啊。 原来此人正是战功赫赫、文武兼备、曾经北国的美男子之一而如今已是德高望重的帝君的老师――夜太师! 他不卑不亢地走到从外殿走到内殿,千下一个飞掠,几乎是眨眼间,他的手指就掐在了太师的脖子上。 “千下!” 伤狂惊呼出来。 千下红眸一转,看向伤狂。 伤狂仍后怕有余地喘着粗气,“别杀人……” 千下皱了皱眉头,众人都屏着呼吸,这么无力的声音邪君会听吗? 无伤臣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可怜的太师。 就在众人闭目准备哀悼不幸的夜太师之时,千下竟是松开了手,说:“好吧,既然你说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无伤臣,这面子――比帝君还大啊! 帝君也是松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眼太师,太师倒是处变不惊,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在那里盯着千下。 千下心有不悦,却晓得来此的目的,故而对他视而不见,看着帝君,“帝君可要解释?” “孤无话可说。” 帝君背过身去,不看千下。 伤狂竟是被这四字戳得有些心痛。 千下离伤狂距离不远,所以经这红泪传来的痛是真真切切,他立即回身看伤狂,“怎么了?心痛了?” 伤狂被千下这嘘寒问暖地,昨日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汹涌澎湃起来,阵阵心酸。 回宫几日就惨遭毒手,一直昏迷不醒,好容易醒了,未高兴一日,便是听到这样残酷的消息――帝君要娶别人! 虽然明知是无奈之举,可是帝君有时的言语却总让他感觉受伤。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千下心疼地手足无措地看着满眼晶莹的伤狂。 伤狂被他牵得情绪越发激动,竟然快要忍不住落泪了。 他立即吸了口气笑笑,“没怎么。我们坐下吧。婚仪还要进行呢。” 说着,伤狂就拉着千下想让他坐下。 千下立即扭开,“不行,本王一定要给你讨个说法。” 帝君在一旁看得尴尬,他没想过千下会来,也甚至根本忘了通知他。 这意外的变故,着实让人难堪。 “别。” 伤狂摇摇头,“你若真知我心意,自会明白我不愿争。” 千下扭他不过,深深叹息一口,旋即说:“既然这样,咱们走,你跟本王,让他们两个过去。” “千下!” 此话一出,帝君立时忍不住叫道。 而一旁的午川开始还对千下的到来怨恨不已、耿耿于怀,可是一听他说要带伤狂走,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巴不得伤狂早点被带离帝君的身边。 但帝君这一声却也着实吓坏了众人。 伤狂也愣了。 千下转过身正要跟帝君辩个高低,却未向帝君竟放开午川的手,大步迈到伤狂身边,一把将他搂住,“他是孤的,你休要放肆。” 伤狂立即斜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什么叫是他的? 自己是物品吗? “那可不见得吧。” 一道轻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殿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咫尺的距离。 “二王爷?!” 有人看见房缘上坐着个白衣男子,惊呼道。 千水飞身跃下,走进殿来,百官自觉让出一条路。 有人议论道:“这下可热闹了。” “是啊,三个人聚齐了。都为了一个无伤臣。” “闭嘴!还想不想活命。” “……” 帝君看着款款走来的千水,问:“你也来捣乱?” 千水笑了笑,“王兄,你这是哪里话,你大婚,不请弟弟们,说得过去吗?” 伤狂看着他,又看了眼千下,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决定是我和帝君商量好的。” “狂儿,你不用这样帮王兄说话,这事是他不对。” 千水安慰道。 伤狂越发解释不清,看了看帝君,帝君冷着个脸,“那不如你们当帝君好了!谁爱娶谁娶,与我无关倒好!” 说罢,帝君竟是坐在一旁观礼的座位上,黑着脸,着实吓人。 千水千下也没想到帝君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想起那卦象之言,也同情起帝君来,尴尬地不知怎么下台才好。 伤狂也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下晾在中间,让他的目光有些不敢定在一处,四下游离着。 扫到午川的脸上,不小心四目相对,他难为情地看向别处,不知如何给午川一个交代。 “唉,都别吵了,我走。” 伤狂叹了口气,款款向神殿外行去。 太师立即接过话头,“恭送伤嫔。”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纷纷开口,“恭送伤嫔!” 这四字立时让伤狂从头凉到脚,步伐之沉重,让他都后悔生了这腿。 帝君还在气头上,所以心里虽然想去追,可也知道今夜的重要,便是希望伤狂能再等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他便可以去找他,解释清楚、弥补他……千水看了看帝君,见他不动,自己也不好去,倒是千下,二话没说就跟了出去,百官立即退避三舍,生怕白丢了性命。 帝君松了口气,有千下陪他,必是安全。 这么想着,他就对一旁的仪官说:“继续。” 而另一边,离开神庙的伤狂,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下山之路。 每一次! 每一次的大典,他都是如此不堪! 是老天在捉弄他吗! “等等。云狂。” 千下追了上来,抓住他的胳膊。 “你还追来做什么,今日我算成笑话了。” 伤狂自嘲一笑,满眼辛酸。 千下自知此事欠妥,忙陪不是,“本王是气糊涂了,云狂,你不要生本王的气。” 伤狂看着沿路的灯火,幽幽地说:“我哪里是气你了。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就是在想,或许我根本不适合皇宫。从小我就……” “哪里,你不适合就没人适合了。” 千下搂住伤狂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你美丽温柔、知书达理、气度非凡,谁敢说能比得过你?” 伤狂破涕而笑,推了他一下,“快放开我,别人看见了会议论的。我已经是帝君的人了……” 千下一顿,那手指突然变得僵硬,也不知是怎么就从伤狂的肩头脱离开的。 伤狂缓缓偏头看千下的表情,“我……你没事吧?” 千下回过神,红袖一甩将双手背咋后面,笑笑:“没、没有。你开心就好。” “千下……” 伤狂内疚地呢喃道。 千下跟在他后面走着,轻轻“嗯” 了一声,“怎么了?” “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一定会……” 说着,伤狂立即止住了。 有的话该说,有的话,却是一辈子的秘密。 千下激动地一个闪烁,突然出现在伤狂的面前,“你,你一定会怎么样?” 伤狂吓了一跳,旋即被他问得脸红燥热,摇摇头,“没、你听错了。” 千下有些失望,心里怅然:就算你先遇到我又如何,见了也认不得我……相对无言,二人继续在这漫长的下坡路上,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方化细细地听着声音,一会儿贴在墙上,一会儿贴在柜子上,一会儿又贴到地上。 终于,他把注意力锁定到了右边墙角的一个红木柜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离柜子远了点,然后用小石子丢了一下,那声音仍未减弱,他有些怀疑了,难道自己听错了? 那声源不在这柜子里?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一看究竟再选择放弃。 打开柜子,他只能说――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具了! 柜子里也不过只是放着几件迎秋的衣服,之外就毫无多余之物了。 他本能地感觉这柜子不会简单,因为打开柜门后,那声音就越发清晰了。 他四下拍打着柜子,希望可以有个解决之法,终于,他摸到了一个机关盒。 轻轻一转,呼,衣柜的底竟然翻了一个顶朝天,露出一条不长却蜿蜒盘旋的楼梯来。 他二话没说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台阶去。 下到底层,他立即愣了。 这地下房间仅有五平米的面积,要不是那坐在中间的人是背对他,他刚一下来就回会被这人发现的,到时就不得不杀了他。 纵观那声音之处,想必就是从那座中人的发出来的。 只是看他一动不动,怎么会杀人? 这么想着,方化隐匿了自己,想要绕道正面,一看究竟。 这一看不要紧,方化差点没吐。 这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轩昂的长子――林月。 此时他正在咧着嘴上下牙交汇啃咬着什么,面目之狰狞让人望而生畏。 明明咬空气,居然还能发出如此恐怖之声音,方化立时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解药在哪?”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宠幸 - 夫君在北 - 胤修 穷其一生,我都是为你赴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解药在哪?” 方化心中恶心这样的邪功,一时愤愤地问道。 他这一出声,把那人吓了一跳,立即睁开眼睛站起身,“什么人?” 他慌张地四顾看着。 方化有心整他,说:“我是你害死的刘夏!” “什么?刘夏?谁,我杀了那么多人,谁知道什么刘夏!” 那人凶神恶煞地吼叫道:“休要装神弄鬼!有种就出来!” 方化不听他激将法,坚持说自己是刘夏,“你真是好记性,我就是昨天被你杀死的那个书生……” 那人心慌了,虽说这屋子灯光昏暗,可也倒不至于看不见东西啊。 听对方的声音分明离自己不远,可是这五平米大的屋子竟是毫无踪迹可循,莫非……真是鬼? “我、你胡说!” “我胡说?我死得好惨,我死的好惨!” 方化故意用内力营造出一种余音回荡无穷的意境来,倒真有几分鬼魅。 但是也知道燕长空没有多少时间可等,所以不等那人回话,他就一手扼住那人的脖子,将他从地上举了起来。 “啊!鬼!鬼!” 那人像是喉咙中卡了鱼刺一般,喑哑地嘶吼着,已经完全失了分寸。 “燕大人的解药在哪里?” 方化穷凶极恶地问道。 那人一愣,想不出这做鬼的刘夏为什么会讨要给燕长空的解药。 “说!” 方化更加使劲,那人立即脸红脖子粗了,无力地挥动着臂膀,竟是一点功也发不出来,喉咙中发着气流摩擦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他指着自己的嘴,示意方化他无法开口。 方化这才将他丢下,“你最好老实点交出来。” 那人连忙点头,一阵猛咳,旋即谄媚地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少来,解药!” 方化怒气冲冲地喝道。 那人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看了看楼梯,一面应声一面站起来,“是是是,我这便拿给你……” 话音刚落,他竟是一溜烟就要跑。 若是寻常人自然会让他逃脱,可是方化的武功那是远远凌驾于他之上,这样绝对的实力使他不过行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被方化从其后勒住了衣襟,“想跑?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那人就像个抛物线一般被丢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噗……” 那人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方化步步紧逼,“解药!” 若说刚才那人还有一丝侥幸逃脱的希望的话,方化这一手就让他感觉到他与那鬼魅之间鸿沟似的差距,顿时没了逃生的意志。 他无力地喘着气,“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方化一愣,“说了我是刘夏。” “不,” 那人无力地哼唧着,“那个书生弱不禁风,一招毙命,若是世上真有鬼,也该是个强悍的人来索命。而不会是他。” 说话间,那人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气息。 方化看他像是在拖延时间,立即怒了,“少罗嗦,解药给我。” “那燕长空与你是何关系?” 那人仰脸看他,有持无恐。 刚才他是被那人出现的方式吓到了,一时乱了方寸,眼下他不想着仓皇逃命,自然脑子就清晰起来,往日的阴谋城府也渐渐起了用处。 这人明显对自己没有好感,若是解药给了他,必然也无端殒命,既是如此,倒不如赌他不敢杀自己! “你少废话!” 方化见苦劝无果,索性搜身自取。 哪料那人根本不躲,还发出嘲笑的声音来,问眼前虚无地空气,“你想搜身?” 方化没理他,继续在他身上摸索。 那人晓得更厉害,“搜吧搜吧,反正你找不到。” 方化看他这得意的模样,似乎解药真不在他身上,立时见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他一把按住那人的脖子,“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哈哈哈……那我就让燕长空给我做伴。倒也不孤单寂寞。” 方化真想一掌拍死这泼皮的无赖,但想想燕长空眼下的情况,他还是松开了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让他离开!” 那人认真地说。 方化一愣,“你这样下毒害他,他恐怕已经猜出是你,离开有什么用,不是一样会告发你?” “你这武功可以隐匿,倒是像秘法《时空流》的门路。” 那人悠哉游哉地岔开话题。 方化一惊,他一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就是有点小聪明,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见识多广,连《时空流》都知道。 见方化不语,他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那时空流虽然厉害,可我的神功若是练成,你也不见得会是我的对手。” 方化看着他,“那你……是想让我抹去燕长空的记忆?” “是!” 那人一笑,“让他变成一张白纸,你就可以带他远走高飞。” “你、你胡说什么。” 方化语气慌张,像是被人拆穿了什么。 那人淡笑不语,方化这才说:“就算真与他有什么暧昧,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何须带他走。” 方化这话是没有底气的,且不说这燕长空是个什么身份、与他什么关系,就算他只是随便守个门下侍从,他的主子午川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别提还带他远走高飞了。 “呵,是吗?你若真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不会到现在还不露面。何况你这时空流是罕见的秘法,若没有什么特别的组织,我想你不会轻易得到。” 那人说话间越发占据主动权,越发从容淡定了。 方化瞪着他,可无奈自己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此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若真让他发展起来,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主子的威胁……“更何况那燕长空如此正义凌然,凭你这肖鼠之辈,一身杀伐气味的人,他怎么可能愿意跟你。” 那人的话无情地中伤方化,方化却毫无招架之词,是啊,就算主子同意自己娶亲,长空他――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啊,与其让他回那冷冰冰的皇宫,倒不如你带他双宿双飞。” 方化竟然被说得有几分动心了。 如果,自己悄悄地买一栋房子让长空住……“查案有什么好?说不定那日开罪了什么权贵,这命也终究是要呜呼哀哉的!” 那人叹了口气,“你从我这里就算要得解药,就他那遇案无情的人,不知道要死在别人手里多少回!你有不可能日日跟着他。” 方化砰然心动了,可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下从头冰到脚,“不不,不行的。他若是不见了,那陈渠就无人押送回京了。” 那人眸子一眨,陈渠? 看来这个男人和燕长空来此的目的是一样的啊……“怕什么,不是还有他手下四人吗?那四人虽说也是有些头脑,可毕竟不经世事,胆小缺经,没了首脑,他们又不敢误事,自然会先回去。” “但,人是在你们林府之中,你就不怕他们怀疑你们?” “笑话,空口无凭。他们还怀疑凶手在这林府中呢。结果呢?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猜测。不足为惧。” “……好,那你把解药给我。” 方化快刀斩乱麻似的说道。 那人又笑了,“急什么,我还要跟你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没时间了,你不要拖延,不然我杀了你。” “哈,那你杀好了。” 那人有持无空地仰着脖子,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方化无奈,气急败坏地说:“条件!” 那人掩面一笑,站起身来,靠在墙上,神色妩媚,与他刚才练功时那狰狞的表情截然不同。 灯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这也才清晰地照出他的模样――竟然,是林轩昂的长子――林月。 “你先把真身露出来。” 林月妩媚地扭了扭腰肢。 方化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怎么?你的功力那么高,我要是想做什么手脚,你还不是立刻就发现了。” 林月嘟着嘴,“真不解风情。” 方化气得恨不得抽他两下,但无奈救长空要紧,他一咬牙,出现在林月身前,足足高了林月一个头。 林月看着那蒙着面罩的男人,心旷神怡,“好一双血气方刚的眼睛。” 方化厌恶地瞪着他,“真身已现,解药!” 方化伸出手,林月看了一眼他布满老茧的手,又看了一眼他怒不可言的眼睛,娇媚一笑,玉手竟然就顺势搭在了方化手中。 “你做什么!” 方化立即收回手。 林月无趣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还想不想救燕长空?” 方化看着他,“不想救的话,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切。” 林月白了他一眼,围着他转着说,“你要知道,燕长空中的不是一般的毒。我所练的武功,可以发出一种剧毒,天下无药可解。” “你!” 方化抬起手掌似乎要一掌劈下。 这雷霆之势,却被林月一仰脸――给镇住了。 解药在手,他是一点也不怕。 “急什么,虽然这毒无药可解,但不代表其他东西不能救他。” 林月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化。 “什么东西?” “与我交配过的男人……的宠幸。”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五章 礼成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很多事我们都是被逼无奈,但到了解释的那一天,你会听吗? “你敢耍我!” 方化被林月的言语激得恼怒,那凌厉的大手又一次掐在了林月的脖子上。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林月虽然难受,可还是强咧出一个欠揍的笑容来,“哈哈,你若不信,但杀无妨。” “你!” 方化虽然话里是当仁不让,可心里却不敢造次。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剧毒乃是从这林月体内发出,他说得解毒之法也不无道理,可是怎么还需要一个人中转? “怎么?动手吧,看你也不想救那个燕长空。” 林月仰着脸。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方化忍无可忍,几乎想一掌劈死这个有持无恐的人。 “你当真以为你杀得了我?” 林月竟一改常态,含笑的眼睛里突然涤荡起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来。 方化一愣,这个林月的武功并不如自己,他这话是何意? 难道他一直在伪装? 又或者只是在诈我? 虽然怀疑,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方化软了几分语气,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林月学着方化的口气又把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 方化眉目一瞪,“你若是杀得了我,你怎会现在还在我掌中求生?!” “笑话,我杀你易如反掌,你忘了我刚说的?我的功法之中可是能出剧毒的,哼。你以为你能逼出我这毒来吗?” 林月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倒是放毒杀了我,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我不是怕你!你搞清楚,我是怕你背后的势力。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有什么通秘之法,临死之前摆我一道,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方化心中一惊,这个男人……他的城府和脑子,只怕比自己主子来说也毫不逊色。 “怕了?” 林月瞧见方化眉目中的变化,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表情,“你也不必担心,我既然没有杀你,就是想和你谈谈条件。我是个贪图利益之人,有利可图,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方化心中郁闷,明明是自己掐着这男人的脖子,掌握着他的生死,可这男人说话间却好像是自己的命在他手里! 这岂不是一种侮辱? 但又想起燕长空,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条件。” 方化问。 林月看了一眼他掐住自己的手,白了他一眼,“先放开我。” 方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他。 虽说这男人会放毒,可他武功平平,自己想杀他,也是易如反掌,最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当然了,自己的命比他值钱的多,犯不着这时候和他撕破脸。 等救了燕长空……“哼。” 林月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毫不顾忌地往一旁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一坐,说:“我可以救燕长空,但是你得配合我。我和他都是姮人,就算相合也是无效,只能通过你这个炎人来作为媒介,先与我、再与他。” 方化几乎要吐血。 他这一生还从未沾染过炎姮之事,现在竟然要一夜睡俩,他脑袋有些嗡鸣。 “这样你有什么好处?” 方化听来听去还是没觉得这个林月占了什么便宜。 林月一笑,“自然是我刚说的,你把燕长空带走,让他别再插手平州城的事,凭我爹和他那四个小仆的本事,怎么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来。” 方化狐疑地看着他。 他似乎真是有些隐情没说,被方化看了一会儿,他不自然地自己笑出声来,“呵呵,自然了,不会是这么简单。你与我交合呢,势必会染上我的毒……你不比姮人,姮人属阴,可以一次性就化解我这毒药,而炎人属阳,非长久之日不可解也!” 方化盯着他,不知何意。 难道说自己要一直和他有……这事上的来往? “你听得懂,就是你想的意思,不用看我。” 林月勾起嘴角,起身靠近方化,食指在他肩头上画着圈,样子妩媚至极。 方化别过头去,在心里权衡这得失。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歹毒狠辣,又反复无常毫无人性可言,自己和他谈交易,只怕没讨到半点好处就莫名被害了。 “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若你本杀不了我,而是接着苟合趁机取我性命,我岂非得不偿失!” 林月无语地搓搓脸,“你这个蠢货。我既可以无声无息地给燕长空下毒,你离我这么近,我犯得着用这手段吗?我还是个处子……” 说到最后,林月的声音细小如蚊,倒真有几分姮子的韵味。 方化一愣,“那你……” “实不相瞒,我练此功,到这岁数必须要找一个炎人阴阳调和,否则阴气太盛,我会死的……” 林月叹了口气,“本以为可以嫁给帝君,借助他的阳气,谁知道我一朝落选,又回到这个鬼地方来!” 说着,林月愤愤不平用目光地扫过这不大的屋子。 方化笑了,“你这谎话骗三岁小孩吧!你隔一阵子就会行凶,那些人不乏炎人,你随便寻一个就好,骗谁呢!” “你!” 林月以为自己倾吐心意,眼前的男人就会理解自己,谁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大骗子! “你真以为这随便一个炎人就能调和这功法凝出的阴气?那肯定是要找一个也会武功而且实力要高于我的炎人啊!不然相合又有什么用处!” 林月娇嗔他一眼,心里不平。 方化有些信了,可旋即又凶戾地质疑道:“哼,险些又让你骗了。我问你,若是今日你没有遇到我,你要怎么解决这阴气过盛的问题?别说你要等死。” 方化笑了,为自己破了林月的谎话而有些得意。 林月真想掰开眼前男人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里面装了一堆浆糊,怎么情理不通呢! “那我能怎么办!平州崇文,偌大城中就没几个习武的,那些没用的将士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我又不能随便离城,我能怎么办!” 林月气得牙痒痒,这会儿把自己多舛的命运一下全压在了眼前的男人的身上,恶狠狠地说:“哼,可惜天不亡我林月!这紧要关头,你送上门来,我当然要好好把握。” 方化被他看得无奈,他这一辈子忠心午川,甘心为他去死,今日却不想,竟为了另一男人要忍辱受屈,还要无媒苟合! 而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 来。 终于,在时间的逼迫下,方化褪去了林月的衣衫。 两个人虽都未经世事,却都算不得上是“不经世事” ,毕竟这杀人的勾当都是在夜里进行,他们瞧过的风花雪月,已经足够这上阵头一回了。 因为毫无感情,方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简单粗暴地完事走人,头竟都不回一下。 林月忍着下体传来的疼痛,一滴泪没留、一声也没叫,在他看来这本是一场交易。 只是看着方化的背影,看着自己身下的液体,他不知怎地,一股淡淡地恨意萦绕心头,“上了我林月,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你要去哪?” 千下看伤狂一个劲地往前走,终于忍不住问道。 伤狂突然顿住身子,抬头望见那皎洁的弯月,“是啊,我能去哪……” 一阵心痛。 “你还想着帝君……” 伤狂看向他,“我怎么能忘记。” “唉。” 千下幽幽地叹了口长气,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他们今夜怕是要在神庙过夜了。” 伤狂又看向灯火通明——与自己所处之地似乎是两个世界的神庙山,哽咽道。 “那我们去红楼?” 伤狂惊讶地看向千下,没想到他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旋即想起他可是只提起名号就让人闻风丧胆的邪君,也就释然了。 不过千下却没理解这一瞥,以为他是不愿意,便是立即退让,说:“本王是随便说的,你不必当真。” 伤狂对他温婉一笑,说:“帝君对我不薄,这次立后也非他本意,今夜他也决不好受,我不能再给他添乱,遭人非议……” 千下看着他,许久,笑了,“本王有本王要保护的人,你有你要守候的人,我们互不打扰。” “千下……” “嗯,本王送你回北禁城吧。” 千下一双红眸充满了温柔,让伤狂心中一片酸楚。 他待我如此,我却一再伤他……“好。” -----“礼成!” 随着仪官最后一声高呼,帝君乱入麻团的心终于像是找到了线头一般。 “恭喜帝君,恭喜帝后!” 众人纷纷起身道喜。 帝君和午川在万众瞩目之下执手进入内殿。 那里已经预备了床榻。 百官纷纷散场,乘着来时所坐的马车踏上了行程。 至于白舜宇一行人,他们还正在纠结。 因为事先也没有在神庙举婚的先例,他们不知该如何自处——是去还是留? 帝君现在只怕已经和帝后翻云覆雨去了,现在惊扰实在不合。 “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去找伤大人吧。” 东古提议道。 白舜宇经此一点,立即恍然,笑着催促一行人一起离开。 白烨不懂,虽然被催着下山,脚下没停,但嘴也闲不住,“不是不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去找伤大人,现在不是帝后和帝君的婚仪吗?咱们这么走了不会被责怪?” 司马橘朝他后脑勺打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闭嘴吧你!猪!”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住店 - 夫君在北 - 胤修 “真的不要本王陪你?”千下看了看伤狂身后的无伤宫,又一次向伤狂确认他的决定。 品书网 WwW.voDtw.cOm伤狂还是那般笑着退了一步,“不用了,已经平安到这里了,今夜也没什么人,你放心走吧。” 千下还欲说什么,可看到伤狂那不容商量的笃定的眼神,只好敛住衣袖,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裴度在后面,一会儿就回来,你最好有人照应着。” “嗯。” 又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地微微一笑,千下无奈地回了他一个苦涩的微笑,这才转身离去。 伤狂看着他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头缭绕,他把这归结于“红泪” 的作用。 因为按他的想法是,既然千下可以感受到他在想什么,那他自然也可以感受千下的心情。 所以这袅袅情愫,必然是因为千下对自己有意,自己才会有这般奇怪的感觉。 一定是这样……如此分析一番,伤狂坦然地迈步进了无伤宫。 只是那边的千下哪里会真的离去,见伤狂走了,他立即一个闪烁——没了踪影。 上一次没人陪着伤狂,伤狂就“死过” 一回,千下绝不会允许再有第二次,所以,他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伤狂卧房的房顶上,兀自躺着观星。 如果平安的话,他或许就这么躺一夜,天亮了,帝君回来了,他自然就走了。 当然,他希望不平安,可是又不想真的不平安……他就这么纠结着,期待能在伤狂的生命中多出现几次,可是似乎每次他一出现,伤狂就出事……不过这个逻辑也不是这么想的,在伤狂的心里,是自己只要一出事,千下就会出现……一个躺在屋里,一个躺在屋上,两个人都这么默默地凝视着虚无。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裴度推了门进宫,看伤狂屋里的灯没点,以为他没回来,心里一惊,立即踏着步子要过去看个究竟。 千下翻个身看看脚步声的主人,一见是裴度,就又缩回身子躺在顶上。 裴度进了屋,伤狂立即警惕地问:“谁!” “啊,先生,你回来啦!” 裴度惊叫,随后赶紧退出门槛,“你继续休息……啊,阿度这就走。” “欸,等等。” 伤狂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裴度。 裴度停在关门的姿势上,望着黑漆漆的床,“先生何事?” 伤狂支吾了一声,忙转了话题,问:“我是想问,法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法印啊……” 裴度看了看身后,“估计过会儿就到了吧,我们没乘一辆车,坐不下。” “哦……” 伤狂笑了笑。 裴度问:“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房上的千下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么蠢得下人留他何用……伤狂分明是想问他走后帝君的反应,真是笨得可以。 “没、没了。” 伤狂笑了笑,“你下去吧。” 旋即他心虚地就翻身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裴度至关了门出去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兀自回屋里睡去了,一天忙里忙外地打点,他也是困得可以。 千下叹了口气,几时云狂能为我如此上心……-----“王爷,你怎么回来了?” 管家一见千水进门,就立即迎了上去。 今夜的京郡是不眠夜,全城狂欢,搅得他们府中也是不得清静,耳边一直是吹拉弹唱、吆五喝六的喧闹声,管家自然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门房里等着千水回来。 千水随口“嗯” 了一声,看也不看管家一眼就往屋里走,与前几次进门的清醒如出一辙。 管家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王爷又在外面碰壁了,估计这婚仪没有拦下来……也是,毕竟是帝君和百官都同意的事,何况还关系这国家兴亡,没破坏成实属意料之中。 “嘭。” 千水无情的关门声,激得管家心口猛地一跳。 他无奈地摇摇头,看向院墙外因灯火而照得发红的天空,叹息一声,“这京郡人真是疯了。”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千下的睫毛抖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 这一夜,竟然真的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千下五味杂陈地坐起身,纵身一跃,看着伤狂的房门,推着就进去了。 伤狂还睡得正沉,估计一夜也没怎么休息,黎明才好容易睡去的吧……千下款款近前来,红色的裙摆逶迤身后,广袖轻动,露出他白皙的手来,轻轻地拂上伤狂的脸颊。 “睡吧,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说着,千下俯下身子。 “你做什么!” 帝君冰冷的声音无情的从千下身后响起。 千下一愣,竟然自己看伤狂看得分心,对帝君的到来毫无察觉,一时间有些尴尬,站起身来,“帝君。” “你刚才在干什么。” 帝君眸子里闪着寒光。 他分明看见千下要亲伤狂。 他这么大清早把帝后撇在床上,兀自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伤狂是否还好,没想到竟让他看到这样“惊心” 的一幕。 “云狂还在睡觉,你小声点。” 千下不满帝君一回来就兴师问罪,反驳道。 毕竟刚才他只是想要一吻伤狂的眉心,绝非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听这话,帝君顿时闭口不言。 又看了伤狂一眼,确认没把他吵醒后,淡淡地对千下道:“你出来。” 说着,帝君就率先出去了。 币元守在裴度二人的房外,以免二人起来生事。 千下才不怕帝君的威胁,迈着他从容的步伐就跟了上去。 两个人站在院中,沉默了一会儿。 帝君问:“你昨夜一直在这里?” 千下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本王和云狂清清白白。” “你解释什么?” 帝君反问道。 千下一时语噎,笑了一下,“你不保护他,还不允许本王保护?上次他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要不是你昨夜搅局,他怎会孤身回来?怎会失去孤的庇护?” 帝君又把责任归在了千下的头上。 千下也不甘示弱,“你看看你那些大臣!他们怎么对云狂的,你也是看见了,你为他说什么了?你心里只有你的江山!” “你根本你不懂!这庄婚事是天意,是数百万的生命!” 帝君愤愤不平。 娶个老婆在外人看来是件他占便宜的事,可在他心里,娶一个不喜欢的而得罪自己喜欢的,这其间的委屈与无奈,谁能懂? “你少跟本王高谈阔论!若本王是帝君,别说一个北国,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会因云狂而死,本王也不会让他们伤他半分!” “懒得与你争论,回红楼去!” 说罢,帝君就往屋里行去。 千下气得胸闷,但无奈伤狂帝君同心同德,自己只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罢了,愤愤离去。 那头帝君刚一进屋,看到伤狂熟睡的面容,心中的怒气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无奈。 他何尝不知伤狂的心思,伤狂哪里会背叛他? 那可是无伤臣啊! 缔结蓝伤的无伤臣啊! 叹了口气,帝君向伤狂的床榻行去。 币元紧随其后,搬了一个绣凳放在床边,待帝君坐下,他便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候命。 帝君执起伤狂的手,想到昨夜自己当着伤狂的面与安初牵手,便有些痛恨自己。 昨夜和安初的种种,若非为了北国,他打死也不肯做出一样! “伤儿,孤会真心待你,只你一人。” 帝君的脸颊在伤狂细嫩的手臂上摩挲着,一脸无奈的柔情。 此时的神庙中,午川正瞪着一双斗大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身旁的空榻,久久,他咬牙切齿,抓起衾褥,狠狠地说:“伤狂,邪君,你们别怪我无情!” 原来这立后大事,帝君可三日不上早朝,毕竟新婚燕尔,是要培养感情的。 但谁知帝君竟用这时间和其他妃嫔……门外的午杰也是进退两难,不知道是否要进去通报帝君回宫的事给帝后。 也许帝后已经醒了,自己发现了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午杰就迟迟没有进去。 约莫辰时将至,房门竟是自己开了。 穿戴整齐的午川赫然仰着头,端庄地说:“摆架回宫。” 午杰先是一愣,旋即匆匆应声,前去备车。 午川望着远处在雾蒙中若隐若现的鳞次栉比的宫殿楼阁,微微地扬起了唇角。 眼下还不是和伤狂置气的时候,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处理。 -----踏踏马蹄,滚滚长烟,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丝毫不顾及路中是否有行人,吓得人都四散躲开。 驾车的是一位黑青着脸的男人,眉目刚硬,身上透着些许杀伐之气。 他已经赶了一夜的路,眼下终于到了平州的边陲,不由得松了口气,减缓了在城中驰行的速度。 然而虽说这里是“城” ,但其实比一个村强不到哪里去,每户人家都离得很远,市集也稀松平跨,完全没有平州城的繁荣,更没有京郡的秩序。 随着最后几道马蹄的嗒嗒声,马车停在了一座两进的客栈前,“住店!” 男人冷声喊道。 因为天还没有亮透,客栈也就没有开门,屋里睡在桌上的跑堂伙计立时惊醒,掏了掏耳朵仔细听着。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讯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住店!”男人又喊一声,跑堂伙计这才匆匆下地,一边吆喝着“来客人了” ,一边小碎步跑来开门迎人。 品书网 WwW.voDtw.cOm门刚一打开,伙计本还有些惺忪朦胧的睡眼立时清澈了。 他瞪着斗大的眼睛,看了眼那男人牵着的缰绳,又看看那车前的两匹马,一痛唾沫乱咽。 原来这边缘小镇,平日里连一辆牛车都很难见,更别提这比牛价高出两倍多的马匹了。 虽说这马车是两匹瘦弱的杂色马拉着的,但在这个地方,已经是“财神爷” 级别的了。 “伙计好没眼色。” 男人从车上跳下来,离开了因为车盖造成的阴影,一时间眉宇都清明起来。 竟然是方化。 伙计一听方化的斥责,立时回了神,忙鞠躬打哈,“啊,小的失礼、小的失礼。贵客,敢问,几个人?” 说话间,伙计向男人身后的车厢里瞟了一眼。 男人冷眸扫了他一眼,便是回身从马车中抱下一个布衣男子,边进边说:“两人,上房一间。” 伙计赶紧把门给男人打开,一路引他上楼去,也不提钱的事。 这穷乡僻壤的,做门生意难得,客栈价格可谓是低之又低,对方连马匹都有,付这点房钱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放宽了心,伙计就径直推了间上房的门引男人进去。 说是上房,其实也就是多了几株盆栽,悉心地妆点了一些,比起那些个名城的客栈,连下等房都比它美哉! 不过方化眼下形势所逼,他也就只好将就,大步稳健地停到床边,轻轻地把怀里的布衣男子放了上去。 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贵夫人这是?” “病了。你下去弄些热汤来。” 方化懒得和他多说,转了话题。 伙计也不多问,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那布衣男子,便是应声出去寻汤了。 因为他刚才那一嗓子,店里的其他伙计也都纷纷起来了,听见门外有马鸣声,他们清一色地窜到门前,一见果真是传说中的“马” ,他们都来了劲。 看到跑堂伙计出来,他们立时踏踏几步上了二楼迎上要下来的跑堂,问道:“诶诶,什么人?打听了吗?住多久?上房?几个人?说价钱了吗?” 一连穿的问题问得跑堂一阵眩晕,皱起眉头,“诶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客人说要热汤,赶紧弄去啊,都赶紧忙活!” “诶哟,见了贵客你长本事了吧。说,给了你多少小费。” 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平平却音质嗲嗲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硬纱裙,挽着那种风花雪月之所的姮娼们惯用的发髻,一阵狐媚之气。 跑堂伙计只是看了他一眼,实在懒得搭理他,对一旁的厨子说:“弄个鸡汤什么的,那客人的夫人病了,看着情况不大好。” 一听客人还有夫人,那一阵狐媚的男子顿时没了兴致。 他在这里就是做一个“接客” 的工作,平日没他什么事,众人都排挤他。 这次以为能“一展宏图” ,谁知道对方是带着夫人来的,如此,他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众人也是看了他一眼,哂笑两声,便是去忙活了。 掌柜的巳时才会过来转转,所以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讨好这个客人,看看是不是能捞些油水。 热汤端上来的时候,方化已经帮布衣男子宽了衣衫、盖好了被子。 见汤来了,他就一言不发地接过汤,转身就要去喂床上的人。 端汤的伙计愣在那里,事先想好的说辞也全无用场——对方根本不跟你说话,如何讨好!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方化突然放下手中汤勺,说:“把我的马喂喂。” 一听又有活计,端汤的伙计立时重燃希望之火,慌忙笑着答应了。 屋里又只剩下他和布衣男子,他情不自禁地拂过男子的额头,呢喃道:“长空,委屈你了……” “呃……” 就在方化情动的时候,那布衣男子的眸子突然动了一下,口里发出艰涩的声音来。 方化立即站起身,以为哪里碰到了他。 只见他睫毛抖动了两下,一双清澈的黑眸便是晶莹地望向了方化。 四目相对,满是陌生。 “你是……” 无力的气息,布衣男子刚抬起手,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皱了皱眉头。 方化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他警觉地抽回手,再一次礼貌的问道:“敢问你是……” 方化乍一听,还以为布衣男子是还记得什么,便假装神色慌张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男子定睛看他,无果,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方化追问道。 这问题一出,男子的眉头深深地拧到了一起,我是谁? 是啊,我是谁……“啊。” 男子因回想而头疼欲裂,吃痛地捂着头。 方化立即拥住他,“没事没事,长空,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长空?” 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你叫我长空?” “是啊,你是我的妻子,你叫燕长空。我是你的夫君,我叫……方化。还记得吗?” 方化从未如此温柔的说过话,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更让他自己惊讶的是,他竟然骗起人来也是这般自如。 燕长空听着方化的介绍,显然很意外,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来,“哥哥说,你是我夫君?” 方化听着燕长空的言语有些小儿的倾向,暗暗叹息这失忆之法竟也让人丢了学问……“哥哥?” “嗯,长空,我是你夫君。” 他向燕长空伸去一只手。 燕长空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便是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方化紧紧握住,“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离开?” 燕长空不解地看着她。 方化在路上早已盘符出一套故事来,现下轻松应对,脸上佯装出一片惆怅:“唉,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你何必寻了短见。” “什、什么?” “那日我们家遭遇匪徒,不幸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儿……” 说着,方化竟泣不成声了。 燕长空也被这浓浓的悲伤感染了,他也莫名其妙的哭了,似乎真的死了孩子。 “方、方化……你别难过。” 燕长空这一劝,方化顺势就抱住了他,说:“孩子死了,你竟也要寻他去,可曾想过这世上若没了你们,我方化怎能活下去。” 燕长空一时间也感觉自己大错特错,紧紧地搂着方化,拍着他的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 “当然了,夫君。” 方化身子颤抖了一下,生平他第一次听人这么喊他。 “怎么了?” 燕长空急切地打量他。 “没、没,高兴得。” 方化摆摆手,对他含泪一笑,“你不离开我,我,我太高兴了。” 说着,燕长空也忍不住笑了。 “来、喝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方化舀了一碗鸡汤就要给燕长空喂。 燕长空摇摇头,笑道:“夫君先喝,长空再喝。” 方化一愣,旋即鼻头一酸,感动地笑着:“好、好,我先喝。” 鸡汤还没入口,方化豆大的泪珠就滚入了汤中。 “夫、夫君这是怎么了?” 燕长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方化使劲地摇摇头,抹干眼泪,笑道:“我、我只是看到你没事,还对我这么关怀,我。” “好啦,夫君,你不责怪我抛下你一个人,还对我不离不弃,我才应该感动得哭呢。” “你别哭。” 方化紧张地看着他。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令他心醉。 看着方化的模样,燕长空捂着嘴笑了,“逗你呢,喝汤啊。” 方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鸡汤,叹了口气,“你看我,眼泪掉里面了,喝不成了。唉,等我倒了,换一碗新的给你。” 说着他就要起身倒汤,燕长空立时将他拉住,“无妨,夫君,喝你点眼泪算什么,你喂我。” 方化看着他坚毅的目光,一阵感动,“好。” -----“帝君,鸳鸯坪水势下降了。” 传着特快信使衣裳的男子扑通跪在大殿里高呼道。 一时间,殿中的人都沸腾了。 原来这帝君大婚之后的几天里,帝君和朝臣们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鸳鸯坪,可鸳鸯坪的水势似乎一点也不见退,反而有发大的趋势。 众人都还以为卦象是骗人的,打算今日议论完朝政就询问帝君。 谁曾想,这还没开口,喜讯就到了。 大臣们顿时心生宽慰,表情放松。 几日来的阴霾与怀疑也都一扫而空。 帝君终日一颗提着的心也是放下了,眉目间微起的皱纹也悄悄地隐匿了。 现在他可是一身轻松! 怎么说呢? 大婚之后,他几日间都陪伴伤狂,和伤狂的感情与日俱增,婚事的嫌隙也渐渐抹平,而本以为会伤心的安氏那边,竟丝毫没有动静,似乎真是有自知之明。 可就是这鸳鸯坪一事还让他烦心,真怕卦象错误。 如今喜讯传来,他这最后一点烦恼也烟消云散了——劫难度过! 江山、美人,他都有了……“诸位爱卿!” 帝君高声一呼,百官齐刷刷地看向他。 “今日喜讯大快人心,孤下令,举国同庆一日,明夜宴请百官妃嫔!” “帝君万年!”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八章 醉酒 - 夫君在北 - 胤修 如果不深入了解,单凭表面,那么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别人迷惑。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伤狂。” 伤狂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其身后喊他,立即回头看去。 只见午川正踩着端庄的步伐,一步三摇地向他走来,刚走到伤狂身边,就熟络地牵起了他的手,“伤狂,近来可好?” 伤狂先是一愣,旋即不留痕迹地微微欠身一笑,“参见帝后。” “欸,你我兄弟间何须如此生分?” 午川故作生气地皱起眉头,旋即一笑,“不必多礼啊!” 伤狂笑着点点头,不过却还是做足了礼数,又一欠身,“多谢帝后。” 事实上,伤狂因为帝君这几日一直留宿在自己那里,而感觉有些同情午川。 当下见到,又不免有些尴尬。 “好吧,” 午川见伤狂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也深知他的秉性,便不再多说,改口道:“这几日都没有见你,好容易今天得空,本打算去看你,却没想帝君又宴请百官妃嫔,一天忙得,这会儿要入席了才见你。你看。” “帝后哪里话。” 伤狂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客套,总感觉与午川间的生死情谊似乎有些淡泊了,想快点结束这里的尴尬。 “伤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九清及时雨般地来了,笑着招手叫道。 伤狂立时回身看,笑着说:“九儿,你也到了。” “嗯。” 说话间南宫九清已是大步向午川和伤狂走了过来。 还差两步路的功夫,另一边不同的方向竟也是一前一后地来了两队人——是叶康宫的李玄剑和顾文敏。 “参见帝后。” 他们快步上前来,笑着对午川行礼,转而又对伤狂一蹲身子,“伤大人。” “应该叫伤嫔才是。” 午川笑着纠正道。 李玄剑、顾文敏和九清都愣了一下,裴度和法印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了几分,伤狂立即笑道:“是,伤嫔才对。后宫不得干政,叫大人未免唐突。” 既然当事人说话了,他们也就不敢再多嘴了。 午川像没事人一样,揽过伤狂的胳膊,“好了好了,本宫也就是提醒提醒,以防外人听去多想,现在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要拘谨了。走,进去吧。” “哟,帝后!” 午川这身子还没转过去,身后一声高傲挑衅的声音就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夜辛昀! 午川心中一沉,这家伙,仗着自己在宫里十几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辛昀。” 伤狂上前想打招呼,夜辛昀却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就向午川走了过去,嘴角一抹冷笑,蹲身道:“参见帝后。” 午川瞟了他一眼,继续过去对伤狂嘘寒问暖。 众人都立即装作没看见,对夜辛昀蹲身行礼道:“参见夜嫔。” 夜辛昀看着伤狂和午川,眉目中透着深深地厌恶。 伤狂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还没来得及和辛昀恢复关系,现在倒是更像做贼心虚了。 “好热闹啊。” 夜诚楼拖着肥胖的身体一步三晃地向大殿走来,看见妃嫔们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他忍不住上来凑热闹,“你们都聊什么呢?” “闭嘴。” 夜辛昀看了他一眼,冷嘲热讽地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不能因为有人长得太阴险就不把人家的位分看在眼里吧。” 夜诚楼本就脑子笨,听着这阴阳怪调、含糊不清的说辞,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夜辛昀背后的两个人。 这宫里只有他这大侄子夜辛昀和无伤臣伤狂、帝后安氏比自己的位分大,夜辛昀肯定不是在说自己,那……无伤臣? 帝后? 哪一个? “呃,参见帝后、无伤臣。” 夜诚楼索性一一行礼,站在了自己大侄子的后面跟着。 “好了,进去吧。” 午川端庄却不失亲和地一笑,招呼众人入殿。 伤狂被他拉着,又忍不住看了两眼身后神色冷峻的辛昀,无奈地进凯旋宫去了。 这凯旋宫,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在征战中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建造的,是帝君专门用来宴请群臣将士的宫殿。 这宫殿修得极为宽阔、恢弘气势,甚至有比宣政殿的陈设还精细、威武。 往日殿中就有一百张一米长的碧玉几案,今日又是生生添了三百张,居然还有空旷盈余之地,可想殿的规格有多么大了。 不过现在人还都没到,一路看着只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在其中。 伤狂被午川牵着一路走到凯旋宫的最深处,终于在伤狂的忐忑中,众人停在了放置帝君龙案的阁台下的台阶脚边。 刚一偏身,众人就看到比们先到一步已经入座了得林雪、向灵和朱岑。 午川有些惊讶,因为这场地的布置都是他一人操劳,刚才竟没注意已经来了人,不过很快他就抹去了自己的惊讶,笑了一下,“欸,你们倒来得早。” 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行礼,“参见帝后。” “无妨,入座吧。” 午川对众人微微一笑,边说边拉着伤狂踏上了台阶坐在了帝君龙案右边的几案边。 众人皆是一愣。 无伤臣身为帝君的亲眷,虽说身份高贵于寻常官员,但若论起帝君几案右边这唯一一张几案的设置,那可是只有帝后才有资格坐的地方啊! 他们这些普通的妃嫔只能坐在靠近龙案阁台台阶下专门为妃嫔设置的九张特别的深碧色宝玉几案边,何以帝后会置无伤臣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帝后,这……” 伤狂看着台阶下欲言又止的入座的妃嫔们,有些难为情。 “没事,伤狂,你与我的情分,坐在这里没人会说什么的。” 午川热情地要拉伤狂坐下,还叫浮华给伤狂倒酒。 伤狂皱着眉头,迟迟不肯坐,“帝后哪里的话,帝君宴请百官,我自当按礼就席,我这便下去。” 说着,伤狂就要走,午川立即拉住他的袖子,“伤狂你这如何不给我情面?” 夜辛昀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虽不知道这安氏在打什么注意,但本能地感觉他对伤狂没安什么好心思。 可是自己和伤狂……堵着气,他终究还是没动。 九清年纪小,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只能为帝后的热情而替伤狂无奈。 其他人就更谈不上帮忙了。 且不说帝后的身份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就是这无伤臣所蒙的恩宠,也够他自己自保了。 不就是坐帝后的位置吗? 帝君定不会多说什么的,他们就更犯不着自讨没趣、坏了和帝后的情分。 “帝后,这不是情分的问题……” 伤狂话说一半,看午川的表情已然有些不悦,他就不好再多说,无奈坐下,“好吧,我就坐一会儿,待有人来了我便下去。” 此话一出,午川的脸上立刻又洋溢出温暖地笑来,“好,你我几日未能说话,今日一定要好好叙旧一番。浮华,倒满!” 浮华立即上前为午川伤狂斟酒。 伤狂被午川连恭三杯,推脱不掉,尽数饮了,脸颊上不由泛起几分醉红。 说起来,他的酒力实在一般,记得初到北国的时候,只是喝了千下的一杯酒就迷迷糊糊倒在千下怀里了。 如今三杯下肚,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雾蒙蒙了。 “伤狂,你我二人死里逃生,实在是天公作美,来,喝。” 午川醉笑着贴着伤狂的肩头,举起酒爵来邀伤狂再饮一杯。 伤狂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他痴笑着推开午川的手,“不行、我真的喝、喝不了了。” 说着,伤狂就起身,“我得下去了,恐、恐怕要来……啊。” “先生。” 裴度立即扶住要摔倒的伤狂。 “欸,慢点。” 午川也顺势起身扶他。 伤狂笑了笑,“没事、我没事,帝后你坐下吧。” 伤狂迷迷糊糊地扶午川坐下,午川还没坐下,就看到宫殿外要进来的几个机要大臣,他眉目一转,顺势跌倒,“啊!” 正在说话间的大臣不由被吸引目光来看,只见伤狂压着午川,几案上的酒具、果蔬翻了一地。 “胡闹!” 大臣们快快上前来。 “该死。” 夜辛昀袖中的手暗中一握,恨得牙痒痒。 “当众醉酒,何等放肆!” 大臣们指着伤狂,怒发冲冠。 裴度和法印羞愧的扶起伤狂,伤狂看着大臣们,迷糊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欸,帝后,对、对不起。” 伤狂匆匆下了台阶,扑到一个大臣身边,把他当午川了,“你没事吧。” “走、走开。” 大臣立即躲开,“成何体统啊!” “先生,咱们回席就坐吧。” 裴度难为情地拉着他。 “嗯、坐。” 伤狂晕晕地被裴度扶着向他的几案行去。 几案是按着位分排的,伤狂的坐席和辛昀的一排,在第一排,没走两步他们就到了几案边。 伤狂跌跌撞撞地打翻了自己几案上的两盘果子之后终于坐了下来,伏在几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真是……有辱斯文。” 大臣们蹙着眉头,愤愤地瞪着伤狂。 夜辛昀立即回过神,仰着脸,冷峻地说:“你们,见了本宫和帝后,如何不行礼!” 被夜辛昀这么一斥,众人立即回神,对着妃嫔们一一行礼,妃嫔们也按礼起身回蹲。 午川佯作歉疚地说:“让大人们见笑了,入席吧。”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满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后,虽说你仁德宽厚,可也不能让有些人骑到你上头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个大臣按有所指地斜睨着伤狂说道。 “是啊,如此无礼,实在有辱风化。” “欸,大人们误会了,是我,非逼着伤嫔和我小饮几杯,只是没想到……唉,都是我的错。” 说着,午川还躬身给大臣们致歉行礼。 “帝后使不得啊!” 大臣们被午川的彬彬有礼感动地一塌糊涂,立即也躬下身子。 夜辛昀看得愤怒,但无奈自己的境遇实在不适合出风头,只得忍气吞声地偏头对立即俯下身来的林还德说:“你去无伤宫找大太医,让他弄些醒酒药来,要快。” “是。” 林还德匆匆出了凯旋宫。 不过他有些郁闷,刚才帝后那个情形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之前帝后和他谈交易的时候已经明确表示他和无伤臣不共戴天,自己如果这会儿听了小主的帮无伤臣,那帝后那边……犹犹豫豫,他终于还是在无伤宫门口盘旋了半天没有进去。 想着自己拖拖时间,等帝君去了,帝后的目的达到了自己再送去醒酒药,这样小主也无法怪罪自己,自己可以两边都不得罪。 这么想着,他就兀自坐在角落里数着时间。 无伤宫里的东古还正和孟匚惑吃得痛快,有说有笑着。 帝君大婚那天他们一行人就注意着无伤宫,第二天早上帝君果然如他们料想的那样出现在无伤宫门外,他们第一时间得到情报,辰时不到就都聚到无伤宫门外了。 帝君一出来,他们就恭恭敬敬整整齐齐地贺喜。 帝君看他们笑得别有深意,一阵无语。 只是看了看身边的伤狂,突然觉得有必要给他点“特殊” 的待遇,于是当即把御厨长孟匚惑和大太医东古留在了无伤宫,专门给伤狂做膳医治,还吩咐内务府大总管白舜宇没事多带着内宫的官员来这里走动走动,看看无伤臣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这样羡煞旁人的待遇不胫而走,全宫上下都知道了这无伤臣所蒙的恩宠。 东古和孟匚惑也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众人饭后谈资的一部分。 但东古和孟匚惑这一老一少是乐得其所——因为伤狂极容易相处,无伤宫又清雅幽静,他们在这里吃的好睡得好,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嫉妒诋毁一个遍,只是悠哉悠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没想到这鸳鸯坪水势真的降了。” 孟匚惑醉醺醺地给自己倒着酒。 “是啊,这下子那个帝后的位子就牢不可破了呢。” 东古和他干了一杯,一饮而尽,也是一通醉意。 孟匚惑笑了一下,“还好伤大人他不在乎这些名分。” “不在乎是不在乎,可是别人的闲言碎语总是不好听。” 东古摇摇头,又饮一杯。 “管他啦。咱们二人在这无伤宫把伤大人照顾好就行了,我倒是很喜欢这个无伤臣哦。” 看着孟匚惑那白须老头笑眯眯的模样,东古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是啊,他若是个炎人,定也是个贤明的君主。” “欸,你怎么这么说?应该说是贤臣哦。喝糊涂了哦、小古古。” 孟匚惑白蒙蒙的山羊胡子被他笑得一颤一颤的。 东古白了他一眼,“我说正经的,就是明君不是贤臣!你不觉得伤大人身上隐约有一种王者之气吗?” 孟匚惑意味深长地笑着,咂了两口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还是好好喝酒实在哦。” 东古知晓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说,笑着和他碰了一杯。 北国千家从来都是帝王将相的族类,他们做得也无可挑剔,要说换一个君主? 还是算了吧。 就算帝君愿意,百姓也不愿意。 -----“帝君驾到!”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帝君的仪仗已经停到了凯旋宫门外。 众人立即相视一眼,纷纷回身向宫门处躬身,“恭迎帝君!帝君万年!” “你们好生热闹,在议论什么?” 帝君问这话没有丝毫打趣地意味,神色冰冷到吓人,因为他刚才听到众人的话中似乎是在诋毁伤狂。 众人吓了一跳,不禁侧目看看了身后被他们的身影挡住的酩酊大醉的无伤臣,咽了口唾沫,无一人应答。 帝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扫到了站在最后方台阶上的午川身上,“帝后,你说!” 午川犹豫了一下,终究欲言又止。 夜辛昀看得恶心,但也不好插话,看了一眼伤狂便是忧心忡忡起来。 一位大臣见竟是无一人答话,他实在看不下去,出来说:“帝君,帝后贤德,受了委屈也不想弹劾某人。” “哦?委屈?” 帝君的目光更加凌厉。 那大臣见已是骑虎难下,索性一口气说完。 于是上前一步紧锁眉头道:“是,帝君,那伤嫔实在欺人太甚!帝后性温,他就以为帝后好欺负,竟然肆无忌惮地坐在帝后的位置上,还喝得酩酊大醉,这成何体统,简直是不把帝后放在眼里。” 帝君看向午川,见他怯懦地低下头,竟是心里也有些没底。 难道伤儿因为自己的宠幸就真的不把帝后放在眼里了吗? 他还在为帝后一位跟我生气吗? “无伤臣在哪?” 帝君冷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让开了一条道,露出伏在案上的伤狂。 帝君看到伤狂不省人事,有些担心,但碍于场合,他只是缓缓地踱步到伤狂身边,看了一会儿,对币元和裴度法印说:“你们先把无伤臣送到无伤宫。” “是。” 伤狂被抬出去之后,帝君看向众人,说:“来,入席,今日的席面本就是为帝后和北国而设,有的人不在也无妨。” 说这话是为了安抚午川和众位大臣,毕竟北国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内宫和朝堂都经不起风波。 但在别人听来这就表示伤狂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也就是说,那些宠爱只不过是一时的,帝君迟早要对帝后专宠的。 夜辛昀看了看凯旋宫的门,暗暗地叹了口气。 九清本打算说什么,但被履霜拦住了。 而林雪则是犹犹豫豫,终于也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在午川的预料之中,他为难地笑了一下,“帝君,伤弟弟他也是受了我的邀……” “没事,不提他了。” 帝君抬手止住了午川的话头,举起杯来对众人说:“人还没到齐,我们先饮一杯吧。” -----“呃……” 林继德一愣,他本打算进无伤宫找东古,谁知道币元裴度法印竟然先他一步抬着无伤臣回来了。 他心里一沉,这回去可怎么跟小主交代? “这、这是怎么了?” 正在把酒言欢的孟匚惑和东古看伤狂被抬着进来,立即激动地站起身问道。 裴度叹了口气,“喝醉了。” “怎么搞的?这时辰酒宴还没开始吧。” 东古看了看天,说道。 法印攥着拳头,不语。 币元更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没有答话。 裴度存不住话,又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这次先生的声誉怕是尽毁了。” 东古还打算再问,孟匚惑却是扼住他的手腕,“先给人醒酒再说吧,伤大人酒量不行,起来该难受了。” “对,你们把人带回去放在床上,我这就去我房中取来醒酒的丹丸。” 东古匆匆走了,孟匚惑随着币元他们进了伤狂的卧房。 看他们把伤狂放在了床上,这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还不是那个帝后。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先生酒量差还是怎么地,居然酒宴还没开始就请先生坐到他那个位置去喝酒。这不是给先生找难堪吗?” 裴度气愤地瞪着房梁。 孟匚惑看向一言不发的法印,“你怎么看?” 法印沉默了一会儿,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孟匚惑点点头,久久吐出四个字来,“心照不宣!” -----沅香会。 “人都送去一个月了,居然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马青郁闷地锤了一下墙。 叟尼斜眼看着他,“急什么,一个月……你忘了他服用的药了吗?” 马青一愣,旋即更加愤愤,“还说,那药还不如让那个安初吃了呢!这样咱们的计划早就成了。” “不急。那个安初不简单,上次去给他喂药就没成,我已经让你大哥去查他了。” 说着,叟尼冷笑了一声,一副猎人玩猎物的表情。 “查他?我说我大哥这几天去哪了,原来是查那个男人啊。可是他连武功都不会,还是个穷嵇康人,能有什么值得查的?” 马青坐在叟尼左手边的位置上,“上次没给他吃成药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凰龙和歌轩吗?” “你懂什么。凰龙歌轩都是他的棋子……他藏得深着呢。” -----“呼,头好疼。” 伤狂吃力地扶着头要坐起来,法印立即上前扶他。 “我这是怎么了?酒宴结束了?” 法印避开伤狂的眼神,不语。 伤狂又看向裴度,裴度停了一秒,便是大咧地说:“什么酒宴啊,没意思,让他们喝去吧,咱们吃孟大人的手艺。” “到底怎……啊!” 伤狂话还没说完,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仿佛心要被撕裂了一般,瞬间额头就溢满了汗珠。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章 野种 - 夫君在北 - 胤修 “小主!”“先生!”法印裴度立即扶住他,他却甩开了两个人,一时失去重心掉下床来,他思绪飞转,一个男人狰狞邪恶的笑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你每个月需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的话……嘿嘿,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伤狂心头一颤,他竟然忘记自己吃了那个男人的毒药,一时百感交集。 “先生你到底怎么了?” 裴度吓坏了,他从未见过伤狂如此癫狂痛苦的模样。 伤狂回眸看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吓得裴度不禁后退一步。 他立即捂住脸,慌乱地喊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快去叫东太医。” 法印最先恢复理智,对裴度说。 “你们都出去!” 伤狂凶戾地斥责道。 法印裴度互看一眼,都无奈地匆匆走了出去。 伤狂立即忍痛站起身扑到门边反锁上门,这才无力地贴着门滑坐在地。 解药? 自己上哪里找解药去? 根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个人……要告诉帝君吗? 他这几天对自己那么好,充满了希望,自己贸然开口,帝君会不会难过? 可是不说又能怎么办,终究是要败露的……“先生,开门啊,让东太医给您瞧瞧。先生!” 裴度就快哭出来了。 伤狂咬着牙,“我没事。” “您怎么能没事,那脸色刷白刷白的!求您了,让东太医看看吧。” 裴度拼命地拍着门,法印和东古孟匚惑也在一边劝着。 伤狂头疼欲裂,心口也是揪痛得要命,似乎浑身都被蚂蚁啃噬一般,他坐卧不安,在地上颤蠕着。 “这样也不是办法,硬闯吧。” 孟匚惑当机立断,和几个人对了对眼神。 众人心志一定,喊了号子便是往门上顶。 伤狂被这猛地一阵,翻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千水独自在林中走着,不知怎地,竟是到了山庄的外面。 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缓缓向里行去。 物是人非,他心头一阵翻涌。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假山边石尖上已经风干的血迹,他情不自禁蹲下身,伸手探去。 “哈哈,流血了,你受伤了。” “是!我不是伤狂!但是,我也是个人!你!你好自为之吧。” “你不许走!” “我要你。” 千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草地,忍不住闭上眸子,那日墨尘砚撕心裂肺的声音仍萦绕在自己耳畔,仿佛就是昨日的事。 “尘砚,你还好吗……我对不起你。” -----大天王朝,朝堂。 “皇上,储君选妃之事现在该提到议程上来了吧。” 一个老气横秋的灰白髯的男人拱手说道。 龙椅上发髯尽白的墨皇冷着眸子,扫了一遍堂上的朝臣。 看他们各怀心思的表情,那矍铄的目光中滑过一丝冷笑。 “这事朕已交付皇后全全办理,众卿无须担心。” 墨皇敛住袖子,“还有何事?无事就退朝吧。” 说着,他也不等众人如何回应,兀自就走了,一旁的宣礼太监只好尴尬一笑,高呼退朝。 出了紫襄殿,墨皇直奔皇后的幽荧殿,墨尘砚此时正在那里。 昨夜押送他的人回宫,墨皇就秘密安排他先住在幽荧殿。 此时墨皇的心里仍是乱作一团,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他实在想杀他的心都有,可是就算不说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光是说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年,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怎么杀? 但是不杀,他就永远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 自己要怎么跟墨家祖宗交代? 他们一代一代的努力到自己手里就要付之东流了吗? 想着想着,轿辇就停在了幽荧殿的门前。 “皇上,到了。” “嗯。” 墨皇站起身,匆匆下了轿辇,站在幽荧殿门前,一时又僵在那里,进去也不是,站在这里也不是。 一旁的大监看着墨皇,不知道报号不报。 墨皇停了几秒,终于还是对大监点点头,“报!” 大监领了命,立时高声呼起,“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墨皇身旁的两个侍从就推开了门。 “皇上……” 皇后匆匆出来迎门,一见墨皇就要行礼,被墨皇拦住了,“他人在哪?” 还没问完,只见墨尘砚拖着步子从偏殿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百感交集,父子二人都没说话。 墨尘砚又看了两眼墨皇,终于还是走到了面前,低声道:“拜见父皇。” 父皇二字一出,墨皇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骤变,“谁是你父皇!跪下!” 墨尘砚心中一沉,脸色也是立时变得灰暗下来。 他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也正担心地皱眉看着他,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先服软,他这才跪了下来,“拜见墨皇!” 一听墨尘砚叫自己墨皇,他的心仍不是滋味,但不好发作,没有出声。 皇后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圆场给两父子个台阶下,便立即笑着说:“皇上到此,必定也是关心阿砚,来,咱们到里屋说话可好?” 皇上随意“嗯” 了一声,便是先向里屋去了。 皇后立即给墨尘砚眼色,让他跟进来,自己则是先跟着墨皇进里屋去了。 黑熊见皇上皇后踏进里屋殿门,膝盖擦着地蹭到墨尘砚跟前,托着尘砚的胳膊说:“殿下,去吧,不然……” “扶我起来。” 不等黑熊说完话,墨尘砚就伸出手说道。 黑熊立即站起身把墨尘砚扶了起来,二人也进了里屋。 墨皇、皇后打发众人都在门口候着,一见墨尘砚进来,墨皇是别过头去,皇后则立即笑着招手让墨尘砚近前来。 墨尘砚对黑熊说:“你且在门外候着,有事我叫你。” 黑熊一愣,但是看墨皇皇后身边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当然知道自己不便进去,那刚跨进去的一只脚就收了回来,帮墨尘砚把房门关上了。 房中只剩下这一家三口,气氛突然变得更加妙不可言起来。 “呵,怎么都不说话啊,来,阿砚,过来坐。” 皇后打破僵局,笑着对墨尘砚招手。 墨尘砚看了一眼墨皇,见他不语,自己这才慢得出奇地向皇后边上走去,临坐前又是多看了一眼墨皇这才坐下。 然而那墨皇也是掐时极准――墨尘砚刚坐定,墨皇就一声斥吼,“谁让你坐下的!跪下!” 一直隐忍的墨尘砚脸色终于涨红起来,他就快爆发了。 皇后也是一脸尴尬,没想到墨皇来了这么一出戏。 但是也怕墨尘砚脾气上来把局面搞得更僵,所以她紧忙拍了拍墨尘砚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怒。 墨尘砚自小是在皇后宫里长大,和皇后的关系亲如母子,自然是听她的话,还是把这“羞辱” 忍了下来,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墨皇看着他,“你说,你去北国做什么!” 墨尘砚不答,低头跪着。 “知不知道北国让朕割地换你!” 墨皇生气地握着茶杯。 墨尘砚冷笑一声,“那不也没割地。” 皇后立即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和墨皇顶嘴。 墨尘砚无奈地别过头,不语。 哪知墨皇脾气上来了,吼道:“你还好意思说吗!你一个杂种凭什么让朕用地换你!” “你说什么?” 墨尘砚“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瞪着墨皇。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完了,这一场战争是免不了了。 只见墨皇也是站了起来,“你还来脾气了?知不知道出了这个门你就是个连乞丐都不如的野种!” “我是野种,好啊,那你接我回来是干什么!你还不如让我死在北国算了啊!” 墨尘砚眼如铜铃,气得就要走。 墨皇一把拉住他,“朕养你这么多年,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吗!” 墨尘砚如鲠在喉,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冰冷地看着墨皇,“那你想怎样?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能好好说话吗。” 皇后着急地站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墨皇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这儿子也不是你的,与你无关!” “你不认我还不让我母后认我,凭什么!” 墨尘砚挡在皇后跟前,瞪着墨皇。 “你母后?要不是因为朕,你以为这宫里的哪个女人会愿意养你?” 墨皇无情地刺痛墨尘砚的心。 皇后也是低下了头,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皇上,自己也不会养阿砚……“好啊,你厉害。没有你,我就是条狗,没有人在意的狗,你满意了吧?” 墨尘砚冷冷地瞥了一眼墨皇。 墨皇心口一揪,“朕救你回来就是让你说这些话恶心朕的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我能怎么办啊!你以为是我想变成野种的吗!” 墨尘砚终究还是个孩子,在父母面前,他还是忍不住委屈地哭了。 “阿砚……” 皇后心疼地拂上他的肩头。 墨皇也心软了。 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尘砚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会欣然地等自己百年之后把江山社稷交在尘砚的手上……可是! 没有如果。 “哭,哭有什么用。” 墨皇呵斥道。 “那你发脾气又有什么用!” 墨尘砚擦着眼泪吼道,“事已至此,你还想我做什么。我离开宫,就是为了不让你为难,我不当这个储君了,你再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当我不存在好了啊!”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孩子 - 夫君在北 - 胤修 墨皇一时语噎,如果自己生得出儿子,怎会还千方百计地要把他找回来? 墨尘砚自然也是知道墨皇气数将尽,自己说这话也是无礼至极。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可是二人都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让这一步。 皇后看着这对昔日把酒言欢的父子如今冷言冷语地重伤彼此,一时心痛,默默流泪。 “你当真不知朕叫你回来何意?” 墨皇咬着牙问道。 墨尘砚冷笑,“难不成还是让我回来继承大统吗?我可是个野种啊!” 墨皇看着墨尘砚苦涩的脸庞,他不禁问自己,他们父子二人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难道血缘真的那么重要? 这十几年的相处都是过眼云烟吗? 一时心中郁结,墨皇拂袖而去,“哼,由不得你!皇后,准备婚事。” 墨皇的话音还缭绕在房中,墨尘砚听得心惊,“母后,他说什么?什么婚事?” 皇后知道尘砚自小就讨厌别人给他规划什么,何况是婚姻大事? 要是以前,墨皇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地给墨尘砚安排人生,但是现在……情谊已去,剩下的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阿砚,你父皇也是逼不得已……” “什么逼不得已!他就是想让我变成一个让他操纵的傀儡!” 墨尘砚愤怒地吼着。 “这也是无可奈何啊,你的身世,如果被大臣们知道,你父皇他也帮不了你啊。但是如果和别国结了姻亲,那即使大臣们知道,也会帮着你隐瞒身世的。毕竟是为了国家……” “那找别人当他儿子好了,我不想做一个处处受人限制的儿子!” 说着,墨尘砚就要走。 皇后立即拉住他,“阿砚,不要胡闹,这件事由不得你。” “母后,怎么连你也……” “你体谅体谅你父皇吧。你的身份已经让他很痛苦了……” 墨尘砚听到这话,终于垂下了头。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给父皇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 那天,当二人的血没有融汇到一起的时候,父皇那震惊的表情自己至今都清晰地记得。 试想,谁年老的时候能不疼爱自己唯一的儿子? 可是谁又能体会自己年老的时候发现独生儿子竟然不是亲生儿子的那种羞辱与痛苦? 终于还是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墨尘砚一言不发了。 “母后会为你选一个好妻子的。”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也离开了屋子。 一见皇后出来,黑熊立即进去找墨尘砚,见他惆怅地站着,他不禁有些担心,试探地问道:“殿下,你……” 墨尘砚沉默良久,终于仰面看着房梁上雕琢的飞凤,自言自语地摇头笑道:“宫门无情,皇族无义。多情必自扰啊!” -----“大人,我家先生如何了?” 裴度着急地围着东古转。 东古把银针一根根放回,这才说,“找三王爷吧。我看不出病因。” “什么?连您也看不出病因?” 法印这次先比裴度失控得早了,因为他知道东古绝冠超雄的医术,若是必须请出三王爷,那这病,恐怕不好治! 孟匚惑在一旁静站不语,这如何人能突然病了呢? “通知帝君了吗?” 孟匚惑问。 “帝君下了早朝就去了临仙宫,我不好过去……” 法印为难地皱着眉头。 “诶呀,先生都这样了,哪里还管的上这些,我去找帝君。” 说着裴度就要走,孟匚惑立即叫住他,“不可!等等,再等等。” “是啊,切莫鲁莽,这事有蹊跷。” 东古也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及。 “哎呀能有什么蹊跷,先生难受成这样,总不可能是被人下毒吧!” 裴度急不可耐地说道。 “等等,你说什么?” 孟匚惑上前问道。 “我说什么?” 裴度愣了一下,“我说先生难受……” “不是这句。你说有人下毒?” 东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没说有人下毒,我……” “看来真的是有人下毒。” 孟匚惑也是咂嘴点头,自言自语地问:“会是谁呢?” 裴度看着法印东古孟匚惑三人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一时一头雾水,下毒? 他没说有人下毒啊! “你们搞错了吧,我不是那个意……” “嘘。” 法印对他摇摇头,“别作声。” 裴度更是郁闷,这都哪跟哪啊? 先生难受成这样,再不告诉帝君,万一先生他……裴度急得乱转,可无奈这三人不让自己出去,也只好作罢,到伤狂床边拿起手巾把他额头的涔涔细汗为他擦去,按有所指地大声说:“先生啊,你可不要怪我,你病成这样,我本来该去请帝君来看你,可是有些人不让我去,你……” “阿度你少说两句吧。” 法印嗔眼看他。 裴度没好气地憋着蹲坐在床脚,鼓着腮帮瞪着一言不发的三人。 半响,孟匚惑说:“法印,你去临仙宫外头看着,帝君如果出来……” 顿了顿,“没有带别人的话,你就请他来无伤宫,知道吗?” 孟匚惑的眼神中别有一番含义。 法印看了两眼,郑重地点点头。 裴度不乐意了,“刚才我说我去你们不让,这会子叫法印去,都什么意思啊!” “你好好看着你家先生,法印哪有你照顾得久、照顾得好啊。” 东古打着圆场。 裴度一听也有几分道理,便是不再争论——毕竟先生要紧! 于是说,“那法印你去吧,我来照顾先生。” 法印点点头,又和孟匚惑、东古对了一下眼神,便是匆匆出门去了。 东古看着床上躺着的白了脸色、大汗如雨、蹙着眉头紧闭双唇的伤狂,不由也皱起眉头——下毒? 会是什么毒呢? 我竟看不出来! “大人……” 东古话还没说完,孟匚惑便是点点头,“你去吧。伤大人的性命要紧,小心点。” 东古错愕了一下,旋即立即点头,“好。我去了。” 裴度看着这匆匆离去的东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都在打什么哑谜? 孟匚惑见东古远去这才回眸看向屋里,却正对上裴度茫然的眼睛,立时扯出一个尴尬地笑容,“你、好好照顾伤大人,我去给你们做午膳。” 说罢便是提脚出门去。 只剩下裴度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风起云涌,骤雨,车厢里的马井扯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头儿,已经到北禁城边上了。” 马车渐渐停住,马夫擦了一脸雨水。 马井掀开帘子,看着高达巍峨的宫墙,他笑了笑,“嗯,就近找个客栈住下吧。” -----“帝君,用膳吧。” 午川温柔地笑着端上最后一盆汤,说道。 帝君看着他也不禁一笑,“好,来,坐到孤这里。” “好。” 午川乖巧地坐在帝君旁边,果真像不经世事的小姮子一般。 他仰着笑脸,问:“帝君,这都是川儿做得,你想先尝什么?” “川儿?” 帝君愣着看他。 他镇定地眨了眨眼睛,“嗯,我的小名,好听吗?” 帝君一笑,“好听。川儿……嗯。” 帝君点着头,不禁想起了伤狂,他的伤儿,从昨天就没见他,说着还有些想念呢。 “尝尝鳕鱼吧?甜的。” 午川给帝君夹了一片被番茄汁浇溉的鳕鱼,放在了他的碟中。 终于自己可以用自己的真名“川” 了。 他从一开始就计划一旦坐上帝后之位,就开始渐渐地用自己真实的身份,不做那个伤狂的影子。 “好。” 帝君吸了口气,决定先不想伤狂,明日在去看他也不迟。 毕竟昨天他在凯旋宫闹得那么一出,自己现在去了怕是又给了老臣们口实。 -----“呃,这是……” 千水刚打算起身离去,竟是发现脚边有一株颜色妖艳却已经有些萎靡的花,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正是孕子妖姬吗? 难道……那夜的一幕幕又在千水的脑中重演一遍,千水惊恐地后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孩子……不可能……” 他突然失控一般飞身而走,仓皇地回了逍遥府,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管家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继续算着府上的账目。 而屋里的千水蜷缩在床脚边,他有些害怕。 那日自己因为黑熊踩死了小狗的孩子而对尘砚他们发脾气,可如今碰到自己的骨肉将死,自己居然狠心不管……孩子! 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他还是不相信这个现实。 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对,一定是看错了。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故作正常地开门对管家说:“我饿了,上午膳吧。” 管家一愣,旋即笑着起身,“好好好,我这就去叫厨房端来。” 因为这逍遥王回府的时间总是定不下来,但是总不能让王爷回来的时候吃不上饭,所以他们的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侯着做膳。 基本上就是膳食备好,当说要上膳食的时候,立即开火做饭,要不了一刻钟就能让王爷吃到嘴里。 饭端上来了,千水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着饭,失魂落魄的。 管家看了一眼,便是退了出去。 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今年王爷似乎格外的多愁善感……莫非无伤臣又怎么了么? 又吃了两口,千水实在是坐不住了,只要想到那朵快要蔫下来的孕子妖姬,他就不是滋味。 终于,他还是起身对管家说,“我出去一趟,你收碗。”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凌冰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下!千下!”千水焦急地在红楼里飞走着。品书网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忽然远处尘雾弥漫,一栋两层的阁楼显现在尘雾之中。 “雪灵阁?” “二哥!” 楼阁中,一道红光飞出,倏地停在千水身边。 “千下,你快随我来。” 说着千水就牵起千下的手腕要走。 千下挣脱开来,“欸,不是,二哥,怎么了这么着急,这还下着雨呢,等我把雪灵阁结界恢复。” 千水在一边等着,“说来话长,你快些,人命关天啊。” 千下正恢复结界的手一顿,“云狂又出事了?” “怎么会啊,你有红泪,他出事也该是你通知我吧。” 千水摆摆手。 “哦,也对。” 千下笑了一下,终于把雪灵阁又隐没起来,这才对千水说:“走吧,去哪?救谁?” 千水正要说,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叹了口气,“到了再说。” 说罢就起身飞去,千下绷了一下嘴,无奈地跟了上去。 二人前脚走,东古后脚就到了红楼门外。 东古几乎没有停歇,马车还未停稳,他就跳下车来向红楼跑去。 第一次来这个人人退避三舍的地方,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知道邪君的住处到底会是怎样的……“三王爷!” 东古边走边呼起来。 然而这宅邸静得吓人,走廊里都是雾蒙蒙的,像阴间一般阴凉恐怖。 “三王爷!” 东古继续呼喊,然而回答他的一直都是可怕的寂静。 莫非邪君他出去了? 东古又转了一圈,终于无奈地出了红楼。 然而他不甘心,万一就这么错过了救治伤狂的时机,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上哪去找邪君呢? “东太医,你怎么了?走吗?” 马夫光是站在红楼外就忍不住腿哆嗦,看东古站在门口发呆,他颤着声催促道。 东古灵机一动,“啊,没,没怎么,你去给我找点纸笔来。” 马夫一顿,没动。 东古正想着自己那个主意,却看马夫还杵在原地,立即道:“发什么愣啊,赶紧找啊。” “哦,是是是。” 马夫匆匆跑到临街一个药铺找掌柜的掏了五个铜板的押金借了纸笔来。 “东太医,纸笔。” 冒雨奔袭已经淋湿了的马夫却从怀里掏出干燥的纸笔,这让东古不由一顿,“回去请你喝酒。” 说罢便是接过纸笔给邪君写起留言信来。 马夫擦了擦脸,靠在门柱上等着。 东古刚在纸上写了一个“红” 字,突然觉得不好,停了下来,看看四周,打了个响指,“我真聪明。” 旋即他毫不顾忌形象地大袖一挥擦在大门的红漆上,辟出一块儿干净的地方,这才大笔灵动,写下“红泪难” 三字。 大功告成,他匆匆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虽然没找到邪君,自己也救不了无伤臣,可是该回去还是要回去,说不定自己能应对什么突发状况,总要让伤大人拖到邪君来的时候。 ------“这……” 千下震惊地指着地上的孕子妖姬,时不时看看它,时不时再看看千水。 “别废话,快看看有什么办法救他没有?” 千水担心地蹲下身去。 千下邪魅一笑,“哎呀,虽然有些蔫了,但是叫他姮父来给他滴几滴血,过不了今夜他就能壮。” “这我不知道啊?就是他姮父不在我才叫你来……” “不在?这你和谁生的?你不会把云狂……” 千下的脸色有些难看。 千水苦笑一声,“要是狂儿就好了。他怎么会让我……诶呀,好了好了,你先帮我想办法,怎么能让这孩子活下来。” 一听与云狂无关,千下这才缓和了脸色,说:“姮父不在的话……那便只剩一个办法了。” 千水直了直身子,“什么办法?” “还记得本王是怎么出生的吗……” 千水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千下是怎么出生的? 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不需要姮父的精血只靠天地灵气和雷劫熬到出生吧? 这种存活几率个根本只有亿分之一吧? 千下撇撇嘴,“如果你不想的话,就让他死了好了。反正他现在还没有意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千水为难地看他。 千下随意地坐在地上,靠向一边的大石,想了想,“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这个办法还是需要他姮父的精血,你能找到他吗?” “找他?” 千下点了点头。 千水皱起眉头,“找他也不是找不到,关键,这孩子找到他的时候也死了啊。” “那不会,本王能保他在见到他姮父之前不死。” 千下的削葱手指划过孕子妖姬的花瓣,现在它的一片花瓣才有指甲盖那么大。 “那我要是十个月都找不到他姮父呢?” 千水感觉好笑,千下还不知道孩子的姮父在哪里,怎么敢下这样的保票。 “那也不会死啊。” 千水一愣,旋即立即释放一般,说:“你直接保他一年让他生出来不就好了,还找他姮父干什么。” 千下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本王说能让他不死,可没说能让他生长啊。” “什、什么意思?” “嗯,这个办法呢,就是无限拖延他的生长速度,直到找到他姮父以血浇灌他为止。” 千水张着嘴巴,“还有这种事?” “嗯。当然,不过呢。你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因为这种拖延之法需要一样东西,有点困难。” 千下舔了舔嘴唇,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什么东西?” 千水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年玄冰。” 千水的脸色瞬间铁青起来,像是被戏耍的感觉,“那你直接告诉我孩子没救了算了啊!” 千下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立即软了语气,“呃,二哥,别生气,其实啊,这千年玄冰虽然难得,但是呢,有一种冰的功效比它还厉害些,而且咱们京郡就有。” 千水没好气的看着他,“你不早说,快,告诉我是什么冰。” 千下看着他说风就是雨的模样,不禁一笑,别有深意地说:“就怕二哥就算知道了也没胆子取啊。” “呵,这北国的东西还有我不敢取的?你快说。” 千下撇撇嘴,“还不信。” “别废话,快说。” “好吧,本王就勉为其难告诉你,那个冰呢,就是……” 千下故意顿了顿,见千水一副恨不得咬死自己的模样,便是立即说:“凌冰。” “凌冰?” 千水眼神突然灰暗下来。 千下也是有些无奈,“这个办法你要是再接受不了,本王也没有办法了。” “可、可是我要怎么说……” 千下叹了口气,“幸亏你今天叫我来了,不然明天……总之,二哥,你尽快决定吧。今夜是你救这孩子最后的希望。” 千水心中一沉,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你可回来了。” 裴度一见东古进门,便是立即放下碗筷冲上去接他,把他迎进门里来就赶紧准备接邪君,谁知道东古的背后是一团空气,“呃,邪、三王爷呢?” 孟匚惑也是疑惑地看着东古。 东古叹了口气,“三王爷不在府中,我害怕伤大人有什么突发状况,就先回来了。不过我给他留了信条,他看到一定会来的。” “哦……” 孟匚惑那本是镇定的心一下也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赶紧笑道:“没事没事,留了信就行,来,先吃饭。” 东古点点头,但看到裴度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有些自责。 “行了行了,吃饭吧。阿度,你吃完的话就去临仙宫外看看是怎么回事,顺带给法印捎点吃的。” 孟匚惑调节着气氛。 “好。我这就去。” 一听有事做,裴度立即拿了两个紫薯馒头飞奔出去。 找不来三王爷,找来帝君也是好的。 他一路飞奔而出,一口气跑到临仙宫外。 “阿度!” 裴度向后看去。 “这儿!阿度!” 顺着声源,裴度看到了大树边上冲他招手的法印。 他立即回身看了一眼临仙宫,见没人注意到他,他赶紧向法印跑去。 “你怎么在这。” “还说,你躲着干啥呢,不是让你叫帝君吗?” 裴度没好气地瞪着法印,“知不知道先生多难受!” 法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低声斥吼道:“你糊涂啊!先生中毒了,你说,谁受益最大?” 裴度眨眨眼,突然,他恍然大悟地抓住法印的胳膊,“你是说,是他——” “小声点!” 裴度赶紧捂住嘴,四下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喉中的气流问:“难道是帝后下毒?” 法印摇摇头,“不确定,因为他没有什么机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裴度点点头,不过立即愁容满面,“可是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万一先生他……” “不是去请三王爷了吗?” “三王爷不在府里。” “什么?” “唉,难道天要亡先生吗!为什么先生这么好的人却一再受磨难。” 裴度哭丧着脸,靠在大树上。 “别难过……小主他一定会没事的。” 法印看起来是安慰裴度,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攥着拳头,“这么多次难关都过了,这次一定也会平安度过的……”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气 - 夫君在北 - 胤修 趴在树根边上的裴度死死地盯着雨幕后的临仙宫的正门,虽然法印已经跟他说了很多遍帝君出行的时候币大人是会报号的,但他还是唯恐帝君出来的时候动静太小而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法印都快在这阴雨下昏死过去的时候,裴度突然刺溜起来,使劲地拍打着他的头,“唉,起来起来。” “哎呀,干什么啊!” 法印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这才磨磨唧唧地坐起来。 只是这刚起来,就顺着裴度的视线看到了帝君和帝后在临仙宫门前道别的身影。 法印赶紧问:“过去多久了?” 裴度掐了掐手指,“不超过一个时辰吧。” 法印松了口气。 还好,没耽误太久。 “怎么办,咱们冲过去吗?” 裴度知道法印比自己聪明,所以虽然自己心里很想做什么,但还是要征求一下法印的意见。 法印果然和他想的不一样,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帝后也在,等他们分开之后,咱们再出去。” “听你的。” 裴度继续瞪着门口,寻着时机。 只是他身后的法印却是有些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 午川拉了拉帝君的衣衫,为他整理,说:“那,帝君批了折子再到臣妾这来,不要忘了啊……” “不会。” 帝君为他扫过鬓边的碎发,“回去歇着吧,还下着雨。” 午川抬眼看了看雨幕,欣慰地笑着,“和心爱的人站在雨中,是多么美好的事……” 帝君心头涟漪一起,伤儿……“是啊,晚些时候孤再来。” 帝君立即收了心思,说罢即走。 午川引人躬身,“恭送帝君。” 见帝君一行人与帝后分别,裴度立即叫道:“喂喂喂,快,走了!” 午川刚打算回府,只是这视线突然扫到远方树后的异样,他顿了顿,便是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踏脚进入了府里。 午杰察觉到主子的视线,也不禁愣了一下,这两个人在这做什么? 但见主子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好跟了进去。 “午杰。” 刚一进门,午川就驻足偏头。 “在。” 午杰躬下身子等候吩咐。 “你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午川带着猎人玩味的表情吩咐道。 午杰也是一笑,“是。” 树后的裴度和法印一路远远地跟着帝君准备寻找时机上前禀告伤狂的病情,而他们身后则还跟了一道身影。 “上去说罢?” 裴度又一次问道。 法印看了看,虚弱的点点头,“好。” 裴度一听法印同意了,便是激动地要上前去。 只是前脚刚跑了两步,却是停住了。 “王兄!” 千水笑着飞到帝君面前。 “二王爷?他来这里干什么?” 法印走了两步来到裴度身边,气若游丝地问。 “不知道……难道他知道先生的病了?” 裴度有些高兴,如果二王爷来告知的话,帝君一定会去的。 病? 午杰一愣。 这无伤臣怎么老玩这苦肉计? “你怎么来了。” 帝君平平淡淡地问着。 币元叫另一个侍从用伞挡在千水的头顶上。 “呃。” 千水看了看身边的人,有些顾及。 “你们先回去吧。” 帝君摆摆手。 币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把两把伞交给帝君和千水便是带人走了。 “说罢。” 看着人走远,帝君平淡地说。 在他心里这个弟弟就没什么真的要紧事说。 “王兄……你能不能随我去个地方?” 千水皱着眉头吞吐地说。 帝君一愣,“去个地方?什么地方?” 千水为难地看着地上被雨水击打的青砖,“王兄去了就知道了……这事对我很重要,求你了。” 千水抬起晶莹剔透的黑眸哀求地看着帝君。 帝君不由更呆,千水何时这么求过自己? “是不是伤……” “与他无关。” 帝君更加猜不透是何事,只好点点头,“好吧。不过孤还有许多折子要批,尽快。” “嗯,不会耽误多久的。” 千水一笑,拉着帝君就飞身而去了。 裴度法印匆匆跑上前来,“怎么会这样!二王爷不是为先生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法印虚弱地瘫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 裴度这才注意到法印的不同。 法印摆摆手,“我没事,只是小主他……” “唉,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是小主病倒,东古大人治不了,找邪君他也不在,给他留的信条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想请帝君结果还被二王爷叫去了。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先生今天真的熬不过去了吗!” 裴度急得快哭出来了。 法印本还想安慰他一句,却是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眼前一黑,倒在了雨地里。 “法印!” -----“照你的意思,就是那个伤狂病倒了?” 午川有些兴奋。 “是,他们二人想找帝君却看他,但是没想到帝君半路被逍遥王叫走了。” 午杰幸灾乐祸地咧着嘴。 午川点点头,“看来他伤狂的运气也不过如此嘛。” 过了一会儿,午川突然说:“这样,你不是说他们给邪君留了信条吗?本宫出宫一趟,你在门口守着,与人说本宫午休。” “好。” 注意敲定,午川便是飞身而去。 一路疾驰,落在了红楼门前。 气息一开,便是察觉里面没有人。 他不由一笑,“天助我也。” 说着他踏步进了红楼,还没走一步,便是看到门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红泪难! 他抬手抚上那粗重的笔迹,笑了笑,“伤狂,你若是死了,不要怨我,谁让你……这么倒霉呢。” 话音一落,只见他绣袍一挥,真气运转,只是一震,红漆上的墨竟是全都脱落下来。 就在墨迹要落地的时候,他又是一转绣袍,墨迹尽都被他击进花土之中。 大功告成,看着门上干净的红漆,他笑着离开了红楼。 -----“这是怎么了。” 孟匚惑和东古见裴度背着法印回来,吃惊地问。 “他晕倒了,发烧,身子烫得吓人。” 裴度三言两句交代了,便是把法印放在了一旁的藤椅上让他躺着。 东古匆匆说:“先找个干毛巾把你俩都擦擦,我来施针。” “好。” 裴度匆匆跑出去又跑回来,手上多了两条毛巾和一个床单。 他把法印的衣服一脱,用床单将其一裹,再用手巾将他的长发擦干,这才溜到一边擦拭起自己来。 “真是祸不单行啊。” 孟匚惑叹了口气,见东古给法印是施针,则是转到一边问裴度,“帝君呢?” 一听这话,裴度又哭了,“帝君被二王爷拦住了,我们还没说上话他们就走了……” “二王爷?” 孟匚惑一愣,“他能有什么事?” “应该挺重要的。” 裴度擦了擦眼泪,“二王爷都说是求帝君。” “求?” 孟匚惑一愣,看了眼伤狂,“那伤大人的事谁来管呢……” -----千水一路疾驰,停在山庄门外,“到了。” 帝君环视一圈,见了无人烟,不禁问:“你带孤来这里做什么?” 千水欲言又止,咳嗽一声,“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帝君看千水那副小孩做错事的模样,想起小时候他摔碎先君心爱的茶杯时也是这幅模样,不禁在心里嘀咕,一定是又犯了什么错……“帝君?” 千下一愣,站起身,“二哥,你居然还把他带过来了啊?” 帝君也是惊讶非常,“你怎么也在?到底是什么事?” 千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一笑,“还是让二哥自己说罢。” 帝君看着千水,千水皱皱眉头,咳了两声,眼神向外溜了一圈,终于看着天却朝地随手一直,蚊子般嗡嗡地说:“就是他。” “什么他?” 幸亏帝君耳力好,不然寻常人绝不知道千水他在说什么。 千水又是衬了衬手指,帝君这才注意到他指着什么,而不是留意他看着的天上的雨点。 “孕子花!” 帝君竟是没忍住惊呼起来,旋即是愤怒,“这是你俩谁的?” 千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向一边,“反正不是本王的。” 帝君瞪着眼睛,“那就是你的了?!” 千水咽了口唾沫,“我、我不小心……” “和谁的?” 帝君步步紧逼追问。 千水低下头,沉默半响,“反正不是狂儿的。” “你这是什么话!” “你这么生气不就担心我和狂儿有什么嘛。” 千水小声嘀咕道。 帝君吸了口气,“孤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兄长吗?孤是关心你!” 千水颤了下身子,“反正不是狂儿的,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 帝君气愤地看了他半天,他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帝君看向千下,千下立即抬起手,“别看本王,本王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 “那你什么也不愿意说,找孤来是干什么,成心气孤吗?” 千水看了眼帝君身后的千下,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我是想找你来帮忙的。” “帮忙,呵,孤能帮你什么忙,想借孤的手杀死他还是想让孤为你赐婚?你的心变得快的孤都不知道该信你哪一句。”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声 - 夫君在北 - 胤修 “王兄……”千水犹豫了一下,横竖都是一死,索性全说——“王兄,我是想让你救我的孩子一命。” 帝君一愣,旋即自嘲一笑,“孤救他?有三弟在还救不了他么。” 千水看了眼千下,只见千下挠着额头挡着脸,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孩子只能靠他姮父了,不过找到他姮父之前需要用凌冰封印他。” “凌冰?” 帝君看向千下,千下立即抬起头来一阵猛点,说:“帝君的凝冰诀凝练出来的凌冰可是比千年玄冰的威力还厉害啊。” “但是孤不会封印。” 帝君眸子瞥向一边,不由自主地扫了那已经黯淡的蓝色的花一眼。 “王、王兄。” 千水咬着牙,犹豫要不要跪下求他。 “孤不是不救,是不会,‘不会’的意思。” “哦,吓我一跳。” 千水拍了拍胸脯,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帝君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心中叹了口气,转而问千下,“千下你告诉孤要怎么做。” 千下走近他,“很简单,还记得选妃之时你封印本王的时候吗?就那样。” 帝君一怔,以为他搞错了,说:“那种封印持续不了很久的,需要孤的内力支持……” “你放心吧,本王自有办法,你只管用你的冰包裹起他就好。” 千水看着这两个人,“一切都拜托你们了啊,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 “二哥你够了。” 千下白了他一眼,“什么忙也帮不上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吗,一边儿歇着去。” “好好好。” 千水恋恋不舍地退到一边,把孕子妖姬的四围留给千下和帝君。 帝君看了眼千水,这才和千下用眼神确定了开始。 只见千下小心翼翼地挖出包裹妖姬根部的泥土,以温和的红光护着它,将它悬在了空中。 他神色专注地盯着妖姬,“帝君,真气接上。” “嗯。” 帝君淡淡一应,眸子轻眨,十指溢出十道蓝色的细流真气朝妖姬飞掠而去。 “你们小心点啊!” 千水紧张地叫出声,遭到了千下的一个白眼,他立即闭上嘴巴。 只是紧张感还在,毕竟这两股真气交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这脆弱的孩子夭折。 他屏着呼吸抓着自己的衣襟目不转睛地看着快要接近上红光的蓝色气流。 “孤数三声,你退我上。” 帝君也是专注到了极点。 因为他的真气过于冰寒,很有可能在封印之前就把妖姬冻死了,所以只能一瞬间接替上千下的真气将妖姬封印,使其瞬间停止一切生理活动。 千下认真地点点头,舒了口气,“数吧。” 帝君眸子微闭,吸了口气,陡然睁开,瞳孔上已是流转起蓝色的荧光来,手印突变,空气中的水元素迅速活跃起来,像漩涡一般以帝君为中心旋转着,“一……” 千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疯狂地咽着口水发出奇怪的咕咕声。 “二……” 帝君的“二” 拉得格外的长,他和千下再次对了对视线,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联手配合,居然还需要如此大的默契,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二人的额头因为专注溢出涔涔细汗,千水的手也是攥出了水珠。 帝君再次吸了口气,突然——“三!” 随着话音,几乎是一瞬,蓝光就替代了红光,与此同时,一滴鲜红的血也倏地飞到妖姬边上,和它一起包裹在了冰晶之中。 失去真气拖住的它一下坠落下来,帝君和千下竟同时闪掠而至,两只手一起接住了水晶。 前后不过一秒钟,千水吓得捂着眼睛大叫。 千下立即从与帝君这异样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抽出手把冰晶放在帝君手上,快步走到千水旁边,“二哥你傻不傻,没事了啊!乱叫啥!” “啊?成功了啊?” 千水松开手,看了一眼帝君,尴尬地笑了两声,旋即岔开话题,“啊那个那个,我就知道靠兄弟一定行。呵呵呵,来,我看看我儿子。” 说着他跑到帝君身边“夺” 过了妖姬细细地观赏。 而帝君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手掌中的余温上。 忽然四目相对,千下匆匆对他笑了一下,便又是拦千水去了,“欸,二哥,让本王看看你儿子。” 帝君不禁失神,就这么不愿意与大哥亲近么……“好了,既然事情办完了,孤也要先回去批奏章了,你们忙吧。” 说着,帝君就飞身而去了。 千水一愣,“王兄这是怎么了?” 千下正瞧着帝君离去的身影,被千水这么一看,他立即收回目光,笑道:“本王怎么会知道。肯定是被你气得。” -----孟匚惑匆匆端着一碗姜汤走来,递给裴度,“喂他喝了。” “哦,” 裴度搂起法印,一边喂着一边嘀咕,“你这个爷啊,还没怎么着就病倒了,我能指望你干点啥!” 昏迷的法印是滴水不进,刚喂进去又溢了出来。 裴度赶紧放下药用手巾给他擦嘴,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法印,还不喝,想怎么着呢!” 骂了法印,他自己倒是酸了鼻头,眼睛一红,“东古大人,你看他,喝不进去可怎么办啊。” 东古看了眼孟匚惑,摇摇头,“若是知道法印身子虚,就不叫他出去跑了,偏是今天还下雨……恐怕要好一阵子恢复了。” “那这汤……” “你喝了吧,刚才不也在外面受了凉。” 孟匚惑强笑着说。 他点点头,让法印躺下,自己抿了口姜汤,喝着喝着就哭了,“怎么我们无伤宫就这么倒霉,主子病,仆人也病,呜呜……” 东古和孟匚惑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气。 “要不我去御书房外面看看吧,帝君总会回来的。” 孟匚惑提到。 东古点点头,“也好,我和阿度来照顾伤大人和法印。” “嗯。” -----坐在御书房门前的币元一见帝君的身影,急匆匆撑了伞跑了过去,迎道:“欸,帝君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叫人上临仙宫和无伤宫找两伐子了。” “出什么事了吗?” 帝君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他看来,今天恐怕没有比知道自己单身的弟弟居然有一个孩子更能波动自己的事了。 “帝君。” 币元刚打算回答帝君的问题,孟匚惑就撑着伞过来了,唤了一声。 “嗯?你怎么也来了?不是留你在无伤宫侍奉吗?” 帝君皱眉看他。 币元脸色有些难看,孟匚惑老脸一搭,“伤大人,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 帝君的脑子嗡嗡作响,今天是怎么了? “伤大人像是中毒了,大太医都束手无策,查不出来。” “摆驾无伤宫。” 帝君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闪出数米远了。 孟匚惑一愣,币元拍拍他,“习惯就好,坐我的马车,走。” -----“啪。” 一颗黑子落定。 “我输了。” 苏玉虚笑了笑,看着棋盘边上的三个盛满酒的小白杯,“愿赌服输,我干了。” 说罢,他一口气连喝三杯,握着最后的一只酒杯向下一倒,一滴不剩。 “哈哈哈,五哥好酒量!” 苏玉城“啪” 地合了折扇,瞧着石桌笑道。 苏玉虚摇摇头,“这酒真是烈啊,三杯我都要晕了。” “那是,这可是前几日太子赏我的。我还舍不得喝呢。” 苏玉虚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了五哥?” 苏玉城吓得定睛看他。 “你……” 苏玉虚顿了顿,看了看玉城的神情,“能不能不在我面前叫他太子。” “为、为什么啊。你和他关系不是也可以吗。” 苏玉虚沉默了一下,“我那是给你面子好吗?而且他现在坐着皇位,我能说什么。” 一听这话,苏玉城的眼神立即变得古怪起来,“你是说,你对太子的皇位有质疑?” 苏玉虚心里一沉,看来自己这个亲弟弟被别人洗脑了啊,对别人比对自己还用心。 这么想着,他立即一笑,“怎么会,前阵子太子他还命令我去看三哥来着,我不是去了。” 听苏玉虚称苏玉风为太子,玉城才缓和了神色,笑道:“欸,也是啊,你去看那个病秧子,他现在是不是还那副呆呆的鬼样子?” 苏玉虚心里冰凉,果然,自己这个亲弟弟已经完全是和苏玉风一条心了——以后在他面前也要演戏了。 “呵呵,还好,就是身子看起来比以前更差了。” “诶呀我就说他那个身子骨早该死了,也就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才留他一命。” 苏玉城笑着调侃道。 苏玉虚淡淡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玉城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笑了笑,“嗨,不说那个丧门星了,走,五哥,我带你看看我前天得到的一只五彩花鸡,标致凶猛,我敢保证,你看了准喜欢!” -----雨越下越大,城墙外一间别致雅静的客栈里,马井正在窗边伸手接着雨点。 “井爷,什么时候动身?” 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俯首问道。 马井舔了舔下唇,沉默着。 男人静静地等着,只听马井意味深长地说:“等帝君进了无伤宫。”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五章:要我 - 夫君在北 - 胤修 “咳咳。品书网 wWw.Vodtw.com”“法印!” 裴度冲上前看突然急咳的法印。 “呼,” 法印自己舒了舒胸口,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你在外面晕倒了,阿度一路把你背回来的。” 东古笑着把煎好的药递给他说道,“正好你醒了,可以自己喝药了。不然阿度得急死。” 法印接过药,缓缓看向扶着他的裴度,裴度立即别开头,“你别看我,我只是担心你要是死了,以后就没人替我干活了。” 法印和东古相视一笑,法印说:“总之,谢谢你。” 裴度眼神动容了一瞬,旋即仰着鼻头看向一边,“切。” “好了。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凉了。” 东古笑道。 法印点点头,刚喝两口,立即抬头问:“小主怎么样了?” 裴度正带点笑容的脸立即变得僵硬,东古倒是没那么大反应,但是表情也不好看,法印马上懂了,继续喝药,说:“没事,小主吉人自有天相。” “嗯,孟大人已经去御书房外等帝君了,他可能有办法找到三王爷。” 东古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坐在了中间的高凳上,偏头看了一眼屏风,那后面躺着的就是令人担忧的伤狂。 “嘿,说这些干啥,我去把衣服泡上。” 说着裴度就起身捡了他和法印换下来的衣物向外去。 刚走到房前,裴度就顿住了。 “怎么了?” 东古担心地看着他,法印也因这声询问而看向裴度。 “帝、帝君。” 裴度先是呆滞了一秒,而后脸上立即涌起一丝委屈、愤怒……无奈。 “你怎么才来啊!” 裴度拍着门大声哭着。 “伤儿他怎么了!” 帝君一见裴度这架势,本能地反应就是――伤狂死了! 东古一看便知帝君这么激动定是误会了,赶忙上前去作了一揖,“帝君万年。” 而后拍了一下裴度的肩膀,“瞎哭什么呢。” 转脸赶紧对帝君一笑,“伤大人好很多了,在床上躺着,不像刚开始一直蹙着眉头,现在像是睡了。” “孤去看看。” 说着帝君便抬脚进屋,直奔屋后。 孟匚惑跟了上来,在门口停了一步,“什么样子……你哭得我还以为伤大人他……” 顿了顿,“去去去,别在这给人闹心慌了。” 裴度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过激了,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我也不是故意的嘛……看见帝君就,忍不住了……” “好了,你先去把衣服泡上。” 东古在其间周旋。 裴度点点头出了房门。 法印从藤椅上下来,要随帝君一道看看伤狂,被东古拦下了,“你去看看阿度,他今天累坏了,你也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和孟大人呢。” 法印有些为难,孟匚惑立即帮口说:“是啊,你病了,阿度这孩子老是一惊一乍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俩都休息去吧,上尚食局去弄些吃的吃吃,有情况了我们再叫你们。” 看到自己的“老师” 也来劝说,法印只好应了,床单裹着身子,出门寻裴度去了。 东古和孟匚惑对视一眼,匆匆绕道屏风后去看帝君和伤狂。 只见帝君握着伤狂的手,神色忧忧。 见东古和孟匚惑进来,帝君问:“什么时候这样的?中得什么毒?” 孟匚惑看了东古一眼,东古立即上前躬身应道:“回帝君,伤大人晨起还未下床就这样了。至于中的是什么毒……恕臣无能,不知。” “听孟匚惑说你在红楼外留了信条?” 东古愣了一下,旋即应:“是,臣去请三王爷之时他没有在。” “嗯……” 帝君沉沉地吐了口气,心里思衬着这红泪的作用。 按照千下的说法,如果他不主动感应伤狂,那么这红泪就只是在伤狂思念他或是在伤狂遭受生命威胁时才能被动感知的一种联系。 刚才从山庄回来,并未看出千下有任何异常。 他如果感受到伤儿有生命危险,一定会赶来的,可是没有感知到……那么便是说这毒没有生命危险。 帝君飞快地理着思绪,既然不是害命,那下毒人想做什么? “帝君?” 币元担心地上前唤道。 帝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眼众人,“哦,你们先下去吧。” 币元看了眼东古和孟匚惑,二人也是一脸无知,“是。” 应了声众人就要退下,帝君却叫道:“币元!你在外面候着,三王爷来了就直接让他进来。” “是。” -----本就阴霾的天被更浓更灰暗的几片乌云埋得越发的压抑、漆黑了,才将将过了晚饭的时间,天色就完全黑透了。 大雨还在卖力地下着,马井还是胸有成竹地坐在窗边,手里不紧不慢地捻着两股线。 “大人,都这么晚了……” 马井身后的男人担心地提醒道。 “不急,今夜一定会很漫长。” 正说着,一只雄健的黑色信鸽穿过磅礴的雨墙急掠而来,咕咕两声,落在了马井前面的窗沿上。 “啊。” 男人激动地站起来。 马井余光瞥了他一眼,便是从信鸽脚上取下竹筒来,拆开,一卷已经有些潮湿的小纸条被马井展开,只见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好在还能勉强认得,马井看后笑了一下,递给男人,“可以行动了。” 说罢,他就取了墙上的黑色等身斗篷出了房门。 男人惊讶于马井的自信,不禁看向自己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君已入瓮。 -----帝君又一次给伤狂把了脉,发现脉息平稳无恙,但是无论怎么叫,人就是不见醒来,像是吃了蒙汗药的样子。 但是又没有中了**的迹象,帝君一时有些拿不准,不会以后就这么沉睡下去吧? 帝君握住伤狂的手,“伤儿,是孤没有照顾好你,害你总被有心之人利用……你快醒来吧,孤很担心你。” 回答帝君的是一阵又一阵的雨声,也仅仅是雨声。 “咻……” 哗哗啦啦的雨声中,一道道的哨声若隐若现,两个罩在黑斗篷里的人立在无伤宫外的大树上――是马井和那个男人。 马井不停地吹着手中的哨子,绕是帝君如此好的听力,竟也没听到这种特殊的声音。 伤狂的眉头不由拧在了一起,发出痛苦的吟声。 “伤儿?” 帝君紧张地拂上他的额头查看。 “呃……” 伤狂的身子不自然地扭动着,“疼……” 帝君束手无策地看着,“哪里疼?是哪里疼?” 伤狂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遍遍地喊着疼,一遍遍地刺着帝君的心。 就在帝君打算亲自去请邪君的时候,伤狂突然不动了。 “伤儿!” 帝君吓得探上伤狂的鼻息,感受到那正常的呼吸,他才松了口气,只是已是一身冷汗了。 “帝君?” 虚弱的声音。 帝君赶紧抬头,只见伤狂缓缓地眨着眼睛看他。 “伤儿!你醒了。” 帝君激动地上前忖了忖身子。 伤狂一笑,“我还没死啊。” “说什么呢。孤不许你死。” 伤狂笑了笑,“能看到帝君,死了也甘心了。” 帝君心头一紧,紧紧地握着伤狂的手,“你听着,你在、孤在;你亡……” “帝君!” 伤狂用眼神制止着帝君往下去说。 帝君却是一笑,“孤绝不独活。” 伤狂感动得一塌糊涂,两只眼睛立时就红了。 “饿吗?” 帝君温柔地问。 伤狂摇摇头,想要坐起身来,帝君立即扶他。 他坐定,笑着看帝君,“我想帝君抱着我。” 帝君一愣,旋即笑了,紧紧地搂住他,“孤不止要抱你……” 尾音拖下,帝君突地在伤狂唇上嘬了一口,伤狂立即捂住嘴看向帝君。 帝君哈哈一笑,“你是孤的人。” 伤狂被这与平日里那**威武的帝君不同的一面引得是又想笑又感动,心头一道暖流涌起。 他不由自主地像帝君怀里靠了靠,想到当日服下那个男人的毒药,感慨地说:“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帝君怔了怔,旋即更用力的搂着他,“会的。” 哨声继续,伤狂竟是感觉自己有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偷偷地看帝君,那张红中带紫的薄唇怎么如此诱人……“看什么呢?孤有那么好看吗?” 帝君发现伤狂在偷看自己,有些好笑地拆穿他。 伤狂立即红了脸,躲开视线,“我没看。” 帝君发现脸红的伤狂竟是如此可爱,突然想逗逗他――搂住他,冰凉的脸贴近伤狂,鼻息中的暖流刺激着伤狂的耳根,“还不承认?” 伤狂身子一颤,“我、我真的没有。” 帝君有些奇怪,要是平日里,自己这么逗弄伤狂,他定是一把将自己推开躲进被窝里,怎么今日竟然没动? 难道他终于想给自己了? “好了,孤不逗你了。” 帝君坐直了身子。 他不想趁人之危,他想,也许伤狂是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门口走过,有些缺乏安全感吧。 伤狂却被帝君这突如其来的疏离引得一阵失落,下意识地问:“帝君就不想……” “想什么?” 帝君看伤狂说话吞吐,不禁问道。 伤狂咬着红唇,终于,他抬起那对迷人的水汪汪的蓝眸迎上帝君深邃怜爱的眸子,“帝君就不想要我吗?”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美妙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就不想要我吗?”帝君一怔,惊讶于伤狂的主动。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当然一直想占据伤狂,可是伤狂不愿意他能怎么办? 现在伤狂开口了,他没理由继续高冷。 “想啊。” 帝君深情地看着伤狂,“孤一直想拥有你。” 伤狂喘着粗气,他也惊讶自己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毕竟和帝君同榻而眠如此之久,不可能不在意帝君和午川有夫妻之实而自己却没有。 窗外的雨还是不停歇地下着,房中的人儿也终于交缠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久违的时刻,却也是无伤宫外树上的马井久违的时刻。 哨声鼓噪着伤狂体内的血液,他迫不及待地与帝君水**融。 而帝君却疼惜他怀里的人儿,不似对安初那般“粗鲁” ,他温柔地轻抚伤狂的身体,终于等他的身子完全进入状态的时候帝君才轻声说:“孤要来了。” 伤狂心里有些害怕,他虽然也同其他妃嫔一样在嫁于帝君时主动或被动地了解了许多房中之事,但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紧张地加快了呼吸。 帝君宽厚却有些冰凉的手掌拂过伤狂额前的发丝,“别怕,孤会慢慢的……” 话音刚落,伤狂就疼得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帝君停了动作,“疼吗?不然还是……” “没关系,我可以的……” 伤狂笑着摇头打断了帝君的话,他的眸子清亮而坚定。 帝君的心头突然也升起一股暖意,对伤狂一笑,“看着孤。” 伤狂不知道帝君为何突然让自己看他,好奇地对上帝君的眸子。 就这么看了三秒,他正要问帝君看什么的时候,下面突然一阵疼痛让他不禁颤栗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异物鼓进了自己的身子,他痛得叫了一声,赶紧捂住嘴巴。 “好了好了,没事了。” 帝君轻轻地拂过伤狂抖动的睫毛,擦掉其上挂着的泪珠。 伤狂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像个孩子一样,“好疼啊,好疼……” 帝君心疼地给他擦着泪,仿佛伤狂一哭,帝君的心都跟着碎了一地,他安慰说:“不疼不疼,乖,伤儿,别哭了。” 过了一会儿,伤狂渐渐地缓过劲来,帝君看他停止了哭泣,便是小心翼翼地问:“还继续吗?” 帝君已经“进来” 了,伤狂没理由现在放弃,他擦了擦残存的眼泪,点点了头,带着哭腔说:“你不能不要我。” 帝君笑了,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孤永远是你的。” 伤狂幸福地抿着嘴笑了。 “好了,孤要动了,要是真的受不了,今天就算了,好吗?” 帝君温柔地笑着,握着他的手。 伤狂一愣,难道帝君不想占有自己吗? 不想让自己为他生个孩子吗? 但是看着帝君那温柔的目光,他还是点点头,“那好吧。” 帝君一笑,紧紧地搂着伤狂,缓缓地动了。 “嘶……” 伤狂倒吸一口凉气。 帝君立即停下,“怎么了?痛?” 伤狂想到帝君刚才说的话,立即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不、不疼。” 看着伤狂故作坚强的模样,帝君扑哧笑了,“傻瓜,怎么会不疼啊。” “可是我……” “好了,那就再试试,好吗?” 帝君看到伤狂如此想交给自己,心里一阵感动。 可是他不愿看到伤狂痛苦的模样,他不希望自己给他带来伤害。 “嗯。” 伤狂羞涩地像蚊子一般应了声,帝君笑着对他说:“搂着孤的脖子。” 伤狂害羞地抬起手勾住帝君的脖子,别过头不看他。 帝君因为和安初有过同房的经历,所以知道此时再拖只会让伤狂更难受。 既然伤狂已经做了决定要交给自己,那么……帝君吸了口气,“忍着点。” 说罢,帝君轻缓地抽动着身体,伤狂一直紧闭眸子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疼痛就渐渐地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替代了。 伤狂轻轻地喘息起来,帝君知道伤狂已经开始接受他了,他一直压抑的欲望也终于爆发了,他热情地吻着伤狂的额头、鼻尖、红唇、白颈……“帝、帝君……” 伤狂下意识地叫着。 帝君以为弄疼他了,赶紧停下来,“怎么了?” 伤狂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睁开已经意乱情迷的眸子,主动地贴上了帝君的红唇。 帝君一愣,旋即以更加疯狂的吻来回应他。 这是一种与安初在一起时没有的热情,他很难对安初产生眸中欲望,但是他每每看到伤狂就会有那种感觉,今天——终于得到了。 “伤儿,我爱你。” 虽说伤狂的意识已经有些凌乱了,但是他还是清晰地听到那是“我” 而不是“孤” 。 这是一个爱他的人对他的宣誓,而不是一个君主对臣下的宣告。 伤狂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帝君的身体,他没有比现在更渴望拥有一个人,也没有比现在更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越发离不开帝君了,他越发为这个男人疯狂了。 “帝君,我希望你一直爱我。” 伤狂小声地说。 帝君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伸出三根神圣的手指,“我,千……” “哈哈哈……” 伤狂看着帝君窘迫地表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记得,帝君早就忘记了他自己叫什么,竟然现在还一本正经地要学别人用名字来宣誓。 帝君尴尬地动了动三根手指,终于还是让它们揉了揉鼻子就赶紧把它们从视野中挪开了。 他从未见过伤狂如此开怀大笑过,他暗暗发誓要让伤狂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幸福地和自己相伴到老。 但是帝君毕竟不会煽情,他心里的波动并没有告诉伤狂,他坏笑了一下,“让你笑孤!” “啊,不要、不要……” 门外的币元很是尴尬,本来忧心忡忡地以为无伤臣要死了,怎么这会儿屋里倒是像在……“这是什么动静……” 东古皱起眉头,看了看币元和孟匚惑。 “自己参悟吧。” 币元轻咳一声,继续佯装镇定地站着。 “唉,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孟匚惑伸了伸懒腰,走了。 东古叫他,“不看了?无伤臣要是……” “有你什么事啊!赶紧随我回去就寝。” 孟匚惑摆摆手,东古看了看币元,见币元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立即翻了个白眼给他,“想什么呢!我跟孟大人可什么都没有啊,那个糟老头子……” “别解释了行吗,嘿嘿。” 孟匚惑坏坏一笑,为老不尊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老夫很急啊。” “我打你吧,孟匚惑!” “欸欸欸,开个玩笑,你知道动起手来老夫不是吃素的……” “嘿?你还来劲了吧!” “哪里哪里……” 币元看着这追打渐远的一老一少,不由一笑,也是瞌睡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门,喃喃:“几时我也可以……” 话说一半,他立即摇了摇脑袋,“想什么呢,币元!帝君和伤大人才是天生一对。” -----渡口前,一个罩在斗笠之下的男人看着雾蒙蒙地江河上漂泊的船只,对身边一袭白衣的人问:“雨刚停就要走吗?” “嘿,怎么你也婆婆妈妈起来。我又不是不回来。” 白衣男子笑道。 “大天那么远,可不是像去嵇康那样简单的。” 斗笠之下一双红眸担心地看着白衣男子,“毕竟,你这么恋家……” 原来这二人就是从山庄出来,在逍遥王府收拾了行李赶到渡口的千水和千下。 “唉,提这些作什么。” 千水眸子闪动了一下,“其实我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你和王兄的态度,哪里还有家的感觉……出去走走也好。” 千下一愣,“二哥,我们其实……”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是——” 千水顿了顿,对上红眸,“一家人好好说话不好吗?” 千下垂了眼帘,不语。 千水吐了口气,“算啦,我走了。” 说着,他就往船上走去。 “就这么走了?” 千下急忙喊了一声。 千水回头看他,“不然呢?” 千下脑筋飞转,终于吞吐地问:“不、不和……他,打声招呼吗?” 千水一愣,笑了笑,“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替我说罢。” 说完,千水头也不回的走了,眼里满是泪水。 就像千下说的,他恋家,他舍不得走。 大天离北国实在太远太远,何况此行凶险,要从大天的皇宫里找人,未来的变数还未可知。 但,多留一刻,都只会让他心生退意。 船开了,乘着黎明前的夜色远远地去了。 千下对着那越变越小的船儿,喉结滚动,哽咽道:“二哥,保重……” -----窗外还滴滴答答地响着,是屋檐上的积水。 帝君眸子轻动,缓缓地睁开了。 他一愣,看向自己身侧,伤狂那眉清目秀的脸立时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不是梦,自己竟然真的和伤儿……一想到昨夜的经历,帝君只感觉一阵温馨,不由在伤狂的眉心吻了一口。 他轻轻地从伤狂的身下抽出自己的手臂,翻身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一愣,昨日下雨冒雨赶来竟是忘记以真气护体,衣服湿了……“币……” 帝君刚一开门,话未说尽就看到币元捧着干净的朝服笑着看他。 “真有你……快,伺候孤更衣。”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宠 - 夫君在北 - 胤修 辰时的钟声敲响,人群从宣政殿熙熙攘攘地涌出,帝君从帝门出去,币元跟上,问:“帝君,咱们往哪去?” 帝君一愣,想起安初,不禁问:“昨日孤是不是答应帝后去看他?” 币元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嘀咕道:“我当您都忘了呢……” “那孤是去还是不去?” 帝君看着币元。 品书网 wWw.Vodtw.com币元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侍卫,一个个都低着头,帝君这摆明是不想去,但是也不至于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自己手上吧? 虽然不情愿,但是毕竟帝君是主子,他又这样一直看着自己,总不好不回答吧? 咳了咳,币元故意提高嗓音,说:“伤大人昨日病了,还没有痊愈,帝君不去看望不太好吧?” 帝君皱起眉头,“这样啊……” 币元瞪着眼睛,我去,什么时候帝君也会演戏了? “那帝后那边岂不是会冷落了吗?” 币元突然有种想要拍死帝君的冲动,不是你问我的吗! 不是你自己想去无伤宫吗! 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卖什么乖啊! “嘿嘿嘿,怎么会呢。帝后和伤大人是好友呢,而且帝后如此通情达理,自然会明白帝君的难处的。” 币元又违心地笑着劝说。 帝君点点头,“那只好这样了,听你的吧。” 币元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什么叫听我的! 根本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好吧! “是是是,” 币元笑着躬身应下,“摆驾无伤宫!” “等等。” 币元一愣,好想问一声又怎么了? 他看着帝君。 只见帝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帝君?” 币元担心地唤道。 “你们先去无伤宫,孤随后就来。” 说罢,帝君便是飞身而去了。 币元见怪不怪地舔了舔嘴唇,带着侍从们走了。 一个算是币元徒弟的侍从问:“币大人,帝君做什么去了?” “我怎么知道。” 币元白了他一眼,又看向帝君离开的方向,说:“主子的事少打听,该说的就会说了,不该说的你打听也没用。” “是是是……” 而另一边帝君远去,轻功飞了一段距离便是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宫苑中。 “你来了?” 帝君站在门口,轻声问。 过了一阵,正堂的房门才缓缓地被推开了。 开门的人如瀑红发、如血红眸、如焰红裙,正是北国的三王爷——邪君千下。 “帝君倒是赶来的挺快。” 千下眸子轻动,漫不经心地坐在了门口潮湿的台阶上。 有心人就会发现千下一接近那地面,地上的水就化为了乌有,连尘土都不曾留住。 帝君向他走去,“孤看到这红苑的结界波动,就知道是你来了,寻常人也进不来。” 千下面无表情,顿了顿,“那倒是。毕竟是你专门给本王设的结界嘛。” “你还在为这事怪孤……” “哪里。” 千下妖艳一笑,“帝君是北国之君,你做事,别人哪敢反对的话。都是对的,都是对的。” 帝君皱起眉头,“你今天到这里来,不会就是想埋怨孤吧?” 千下一顿,脸上那丝嘲笑也僵住了。 “出什么事了?” 帝君看他,脑筋飞转,“不会是你二哥?那个孩子?” “诶,你别瞎猜,孩子没事,你的凌冰能保他很久的性命。” 千下古怪地看了帝君一眼,“你就这么关心二哥?不想想难道不是本王有什么事?” 帝君一愣,苦笑一声,往千下身边一坐,靠在门廊的柱子上,他的真气将地上的积水都凝成了冰,寻常人倒真是不敢往上坐,也就帝君这样不怕冷的人才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上去。 千下看了一眼帝君身下的冰晶,漠然地偏过了头。 帝君却没感觉到什么,继续他想说的话:“孤倒是希望你有事能来找孤,可是你宁愿死也不愿跟孤开口,孤怎么会多次一举地问你呢。” 千下眼帘忽垂,旋即笑了,“嗯,也是,本王确实不会找你。” “所以你二哥到底怎么了?” 帝君没有过多纠缠刚才的话题,毕竟他和千下的问题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千下也不愿纠缠,说:“二哥走了。” “走?” 帝君一怔,他知道寻常的出门千水是不会通知他们的,但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因为他恋家,所以没怎么出过远门。 就去嵇康的时候,他还悄悄地留了一封信给自己,而且最后是迫不及待地回来的。 所以千水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负担,千下看这也是如此。 可如今千下竟如此郑重其事地来通知自己,难道……他不回来了? “他去哪了?” 这么想着,帝君的声音不由高了几度。 千下沉默了一会儿。 “大天。” 他轻吐道。 帝君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笑了,“不会,大天那么远,他不会愿意去的。” 千下看着他,那冰冷的红眸让帝君渐渐认清了现实,表情由笑变僵再至完全变成愠色,“他想做什么,北国容不下他吗?还想不想回来了!” “孩子。” 千下皱着眉头。 帝君冷静了下来,“你是说,那个孩子是大天人的?” “你看,二哥就知道你会这样,难怪不亲自来告别。” 千下站起身,“话我传到了,多余的本王也不知道,走了。” 帝君还正愣着,突然回过神,这时千下已出了门廊,他立即叫住了他,“欸,千下!” 千下一怔,顿住脚步,吸了口气,故作淡漠地回头看去,“何事?” 帝君默然了。 何事? 是啊,自己能有什么事? 想了半响,他说:“你,你……” “有话快说。” 千下皱着眉头,掩饰着他心里竟有些期待帝君说出什么话来的感觉。 帝君脑筋飞转,赶忙说:“哦,对,你二哥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没什么要和孤说的吗。” 千下眸子里隐藏的那一丝期待在听到帝君的问题后,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冷漠地看着帝君,停了片刻,转身离去,声音回荡在红苑中——“他说,在这里也不像家。” 回音渐渐淡去,帝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盯着天空呆望了许久。 眉头轻皱,喃喃道:“孤何尝不想有个家……” -----“小主!小主!” 午杰急匆匆地跑进屋来,浮华嗔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然,喘着粗气,对一边抚琴的午川道:“小主,帝君去无伤宫了!” “嗡——” 一声粗沉低犷的琴音骤然击穿了整座殿宇,午川的双手啪地一下摁在琴弦上,声音戛然而止。 “小主!” 浮华惊慌地叫道。 原来午川因为这一用力,手指竟是流出殷红的雪来。 “小主……” 午杰也不敢大声了。 “本宫没事。” 午川的一双蓝眸死死地盯着宫门。 午杰和浮华见他这表情,当然不可能相信他没事。 午杰同仇敌忾地说:“小主就是大度!您拿那个伤嫔当朋友,人家却不把你当回事!这苦肉计是百施不厌,连我看了都不得不服,不知道上哪里搞得一身病,恐怕有机会还得嫁祸到咱们临仙宫。” “怎么说话呢!” 午川冷声喝到。 他知道午杰这番是说给浮华听的,因为午杰明明知道自己总是暗地里给伤狂使绊子,所以没理由这样说话。 这时候当然要完美配合。 午杰立即躬下身子,默默不语了。 只是他的余光偷偷扫着浮华的身子,留心他的动静。 这时候浮华也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说:“小主,午杰说的话虽然有些牵强,但即使伤嫔他不是故意的,也不能总由着他夺了您帝后的风头啊。” 午川抬眸看他,“你的意思是?” 浮华见自己说话比午杰管用,一时间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不由离得与午川更近了些,说:“帝君能知道伤嫔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侍从没事就总是僭越地去见帝君,而我们一直循规蹈矩……” “好了别说了,本宫是不会让你们被人说没礼数的。咱们和他们不一样。” 午川斩钉截铁地说道。 午杰暗自发笑,小主好会用计。 “小主!” 浮华果然上钩,上前皱眉唤道。 午川屏着气息,没有应话。 浮华说:“您要是得宠了,谁还敢说我们?即使说了,又能怎么样?无伤宫的那几个,根本也没把礼数放在眼里吧?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甚至可以说比我们的日子过得还好。” 午川低了眼帘,叹了口气,“是本宫没本事,让你们受苦了。” 浮华心中一揪,“小主……这不怪您,昨日帝君明明说来看您,结果……” 浮华的表情渐渐地变得坚定,“如果没有伤嫔在中间横插一脚,帝君一定会对小主专一宠爱的。” 午川心头一惊,这个浮华平日看得不温不火地,没想到居然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他抬眸看他,等着后文。 浮华想到白舜宇对他说的,北禁城的对错——就是,不伤害帝君的前提下,为自己的主子做任何事都是对,但哪怕只是一件事没有为自己的主子做,那都是错。 心意敲定,他说:“眼下小主要做的,就是争宠。”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居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临仙宫那边最近很燥热啊。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夜辛昀一边吹着刚包好的指甲,一边说道。 林还德一笑,“是啊,无伤宫的门槛都快被他们的人踏破了呢。” 夜辛昀笑得眼睛都弯了,“伤嫔现在恐怕看见安氏就想吐了吧。” “嘿,” 林还德将桶里的牛奶倒入盆中,端到辛昀面前,“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伤大人的气头太盛呢,帝后再不压制压制,以后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什么好朋友到这份儿上也做不下去了吧。” 夜辛昀玉手缓缓放入牛奶之中,轻轻撩拨,轻蔑一笑,“在这宫里,怎么会有真正的友情。” 说着,夜辛昀想到当日比试的时候,伤狂对他的种种,他心里自嘲一番,一笑而过了。 “那咱们要不要再添点油火?” 林还德神采奕奕地看着夜辛昀。 夜辛昀狐疑地看着他,“帮谁?” 这犀利的问题让林还德一下心虚起来,因为他前日午杰来过,让他趁机怂恿夜辛昀重提当日之事——这事就是林继德的死。 但是凶手是他啊! 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嫁祸人,他还是有些惧怕的。 更别提这夜辛昀的态度并不明朗,万一自己说错话,反而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岂不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帝后那边也不替自己掩饰是非,那他是凶手这件事迟早都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这么一想,他笑了,“自然是谁容易先被打掉就先打谁呗。” “那你觉得谁容易被对付呢?” 夜辛昀看他的眼神越发犀利。 他心中一颤,“帝、帝后啊。” 夜辛昀一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因为有人来悄悄给他禀报过,说林还德前日与临仙宫的掌事私下说了许久的话,推测他们私交不浅。 这才让他怀疑起林还德的忠诚。 可是他现在说要对付安氏,这作何理解? 林还德看见夜辛昀眼中的那份惊讶与迟疑,就知道自己刚才那灵机一动实在是明智之举——声东击西,欲擒故纵! “嗯,帝后?” 夜辛昀坦然地笑了笑,继续撩拨着牛奶滋养着玉手,“那你说说怎么对付他吧。” 他盯着林还德,倒是要看看这个自己看大的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还德胸有成竹,躬身笑道,“办法嘛,不难,只要咱们站到伤大人这边,帝后他一去无伤宫咱们就也去,他的一切举动都不攻自破。” “胡闹!” 夜辛昀激动地一击水盆,水花四溅,吓得林还德立即跪下。 不过夜辛昀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所以阴影之下的唇角还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弧度来。 “你知不知道他杀了你姮父!你还在这里为仇人说话!” 夜辛昀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吼道。 林还德俯伏在地,高声呼道:“小主息怒啊!您不也不确定伤大人到底是不是杀我姮父的凶手吗,何苦我说这话您就如此生气啊!” 夜辛昀复杂地看着他,退后两步,是啊,为什么别人说就不行? 自己不也不相信是他杀的人吗? 可是——万一呢! 可是,万一呢! “本宫说不行就不行!” 夜辛昀索性直接拂袖而去,“此事休要再提!” 看着夜辛昀的脚一路踩着水印远去,林还德不由一笑,“小主,你的性子除了林继德,就我最清楚了吧。” -----“伤弟弟。” 午川笑着走进屋来,对伤狂一笑。 伤狂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就见到跟在午川后面进来的法印,只见他无奈地用扫了一眼午川,表示他没有拦住人。 伤狂心中叹了口气,笑着站起身来行礼,“帝后突然到访,伤狂有失远迎。” “诶呀,你我何必客气,又没有外人。” 午川笑着扶起他的身来。 伤狂和法印、裴度对视一眼,看他们眼里都是怨气,笑着说:“我与帝后是生死之交,以后他再来,你们直接奉茶就好。” “是啊,我们是生死之交。” 午川也顺势对他们笑着说。 法印和裴度对视一眼,郁闷地下去泡茶去了。 “唉,本宫一直担心伤弟弟你的身子,今日可好些了?” 午川丝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主座上,反客为主地问。 伤狂也知礼数,坐在了下位,答:“好多了。” “嗯,那就好啊。要知道咱们姮子呢,在初经房事之后是要有一阵痛苦的日子熬得。” 午川话中有话地说道。 这话伤狂已经听午川变着形式地说了三天了,无非就是说他也和帝君行过这事而已。 自从帝君宠幸过自己之后,他就天天造访,实在司马昭之心……“慢慢就习惯了。” 伤狂不卑不亢地笑着。 午川一愣,旋即笑了,“哈哈,那就好……” 伤狂沉默不语。 午川看了一眼午杰,午杰会意,正要开口,却没想到一边的浮华竟一本正经地问了出来:“莫非帝君又与伤嫔交合了吗?” “大胆!” 裴度端着茶水愤愤地走了进来,一下将茶碗敲在桌上,瞪着浮华,“这种话也是你一个下人问得吗!” 旋即他转过头,丝毫不客气地看着午川,瞥了一眼茶碗,怒气冲冲地说:“喝茶吧帝后!” 午川眉头一皱,一幅忍气吞声地样子。 伤狂立即站起身,“阿度!” 裴度回头看他,伤狂无奈,对法印说:“你和阿度先下去吧。” “先生……” “走吧。” 法印扯着裴度的衣裳,要他不要再多言。 裴度气不过,愤愤离去。 浮华鼻中轻哼一声,继续侍立在午川身边。 伤狂笑了笑,“年纪小,说话没有分寸,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浮华看伤狂如此低姿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高傲地说了声——“怎么会。” 午川就当没有看见,也不开口。 伤狂停了一秒,就笑着回自己的位上去了,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他才说:“其实我与帝君这几日只是同榻而已。” 一个有身份的人,当着下人的面说这种话,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好在伤狂自小就经历过许多白眼侮辱,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还过得去。 午川听罢,立即笑着说:“嗨,你看,弟弟你还说出来。这本宫就没有想打听的意思啊。” 伤狂皱起眉头,轻声道:“嗯。反正帝后也不是外人,说说也无妨。” “呵,本宫就知道伤弟弟拿我当自己人。想本宫当日同你在苦窑,那真是让你受苦了啊。” 午川说着,语气又忧伤起来。 一听他提起“苦窑” ,伤狂是什么气也没有了。 他对午川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感慨宫里造物弄人,泯灭人性……“现在不都好了吗。帝后也成为帝君的妻了,再也无人敢冒犯您了。” 伤狂淡淡地安慰道。 午川点点头,“是啊,现在好了。本宫也有能力保护你了。” 伤狂身子一颤,他真是看不懂午川,时而温情,时而心机,一时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本宫打算让你搬到临仙宫和本宫一起住,相互也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伤狂惊讶地看他,却见他一脸真诚。 “怎么了?高兴傻了吗?” 伤狂立即回过神摇摇头,“没有,只是这样不方便,别人会说闲话的。” 那日醉酒之事,伤狂还历历在目。 午川似乎知道他顾及什么,改口道:“那这样,本宫搬来,你看怎么样?” 伤狂为难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中满是热情,终于叹了口气,扯出一个微笑,“帝后不嫌弃的话,就睡在我的主殿吧。” “不用不用,本宫就住偏殿好了,只是想跟你亲近些,不想太麻烦。” 午川笑着,“哪里不比苦窑强呢。” 伤狂的眸中又闪过一丝不忍,午川心中暗笑,他太清楚伤狂这种人的弱点——念旧、同情,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 “还是住主殿吧,我搬到偏殿住。” “这怎么好。” 午川竭力劝他,他只好同意一起住在主殿,只是将主殿分割为二,以帘隔开。 这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不胫而走,御书房正批折子的帝君也差点没惊得把笔拿掉了。 午川的动作极快,黄昏之前就完成了搬迁之事。 他坐在自己搬来的床上,看着伤狂,“本宫睡在这里,不影响你吧?” 裴度站在伤狂身后一阵嘀咕,你丫都搬来了,还说这种话,装死你吧! 法印立即扯了扯他的衣袖,午川就当没听见。 伤狂笑着,“不影响。反正这主殿大,平日我走动也只是在那半边。” “哦,那本宫就放心了。” 午川笑了笑,一看到浮华和午杰张罗人擦洗地板,就说:“你们,把伤嫔那边也擦擦,都干净干净。” “是。” “不用了吧……” 伤狂皱着眉头。 “要得要得,本宫都住在这里了,总要帮你做些事,不能白来啊。” 伤狂扭他不过,只好说:“那好吧,嗯……帝后,你想吃什么,我让孟大人给你做。” “哟,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吗?” 午川一愣,偏头看向窗外,“你看我,都忘记时间了。这样吧,帝君吃什么?本宫随帝君。” “帝君?” 伤狂一愣,他倒是忘了帝君了,现在才想着等帝君来了,这得有多尴尬……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个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是啊,那这样吧,本宫下厨,让你们尝尝本宫的手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说着,午川就轻车熟路地出门去了。 浮华和午杰也跟了上去。 伤狂还呆在原地。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知廉耻!” 裴度咬着牙愤愤地说。 伤狂看了他一眼,转眼和法印相视一眼,无奈地摇头笑了,“罢了罢了,都来了,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看见他我就不开心!” 裴度使者小性子。 法印看他一眼,“这才是开始,你不要因为说话招致灾祸。” 裴度虽然生气,但也知晓法印话中的意思,偏头瞅了一眼擦地的宫人,轻哼一声迈步出去了,“我去看看那个帝后能做出什么花来。” 伤狂和法印对看一眼,都是笑了。 法印还是心疼伤狂,低语道:“小主真的愿意这么委屈自己?” 伤狂愣了一下,笑了,“帝后都不觉得委屈,我啊,呵,怎么都行吧,走,咱们也去厨房帮帮伙,以免又失了礼数。” “啊,对啊,你看我,” 法印一拍脑门,“嗨,这几天好像脑子一直跟不上用。” “太累了,” 伤狂拍了拍他的肩膀,“夜里早些休息,有阿度服侍我就够了,等你身子大好了,你再来补上。” 看伤狂一脸温柔与体贴,法印心头一热,“小主,你这么善良,不该受这些委屈的……” “别说了,走吧。” 伤狂淡然一笑,先行走了,法印独自立着,终是叹了口长气,无奈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同是渡劫之钥,他就可以做帝后,而自己的主子却只能委曲求全地做一个嫔妃? 真是不公平! 老天,你为什么如此不开眼! 法印越走是越郁闷,胸口一颤,猛地咳嗽起来,走也走不稳了。 伤狂听见动静,立即回身去看,“法印?” 法印摆着手,咳嗽着说:“我没事、没事,小主先去吧,我在这歇会儿。” 伤狂看了看不远处的厨房,又看看天色,叹了口气,“我还是扶你去找东太医吧。” “不用不用,小主,你快去吧。一会儿帝君来了,看见帝后自己做膳,又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闲话了。” 法印忍着想要咳出什么来的欲望,劝说道。 伤狂心里何尝不顾及? 他品尝过同帝君在一起的美好,就更不愿意失去这一切——更不想是因为别人的原因让帝君被迫地、为难地疏远自己——就像醉酒之事。 但是他对于法印的身子又十分愧疚,若不是在雨里熬得久了,他也不会这样。 “没关系,就走几步路,不打紧的,我一会儿再回来,耽误不了多久。” 伤狂上前扶他。 法印却一直推辞,说什么也不肯让他送,最后竟是自己走了。 伤狂知道他用心良苦,索性也不再矫作,径直奔厨房去了。 而那头法印没走几步,就受不了地蹲在了一处角落中,大口的喘着气。 东古说他是受凉感风,再加上操劳过度又不按时服药,就越发病重了。 他想还是回去好好吃药,要不然身子废了就更帮不上小主了。 就这么歇着,他感觉好些了,就要起身去寻东古。 不料,刚站起身,他就眼前一黑,险些没站住。 “欸,你怎么了?” 一个陌生的轻灵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法印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撑着了。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才抬眸看去,却见那人足足有一米九高,要费力的仰着脖子才看到他的全貌——竟是一张稚嫩的脸。 “你是?” “哦,你是无伤宫的掌事!” 那人看到法印的脸,惊叫一声,赶紧垂首说:“拜见掌事大人。” “不用多礼了,你是?” 法印虽然感觉一阵无力,但脑子好在不糊涂,这无伤宫里的人他都认得,寻常外人是无法在此走动的,而如今这人却坦然地出现在这里,自己又看他面生,必然是临仙宫那边的人。 “哦,哈,我是帝后宫里的一个小宫侍,我叫大个儿。” 他傻笑着。 法印点点头,果然,自己没猜错。 “嗯,大个儿……你这名字,真……贴切。” 法印忍不住笑了。 大个儿也跟着傻笑起来,“他们都这么说。欸,别说我了,掌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要不要我背你去找太医?我记得东太医貌似在无伤宫,是吧?” 法印一愣,和临仙宫的人打交道这么久,他一直觉得那宫里的人心比漏子的眼还多,却没想还有这么敦厚的人,不由一笑,“就几步路,你若没事,扶我去吧,在那个廊子后面。” 大个儿顺着法印的手看去,然后一口白牙露了出来,“哈哈,这么近,我抱你去。” 说着,大个儿一屈膝,像是抱棉花一样竟然一下就把法印横抱于胸前。 法印竟然面红耳赤了。 好在大个儿憨傻稚嫩,没在意,只顾大步往前去。 法印立即平复心情,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嗯……大个儿。” “怎么了掌事大人?” “你多大了?我怎么以前在宫里没见过你。” 大个儿一笑,“再过几天我就十六了。才进宫一年多,一直都是打杂。” 法印不由瞪大眼睛,大个儿也看向他,笑了,“哈哈,惊讶了吧。我就是长得高。” 法印旋即点点头笑了,“嗯,是有点惊讶。” 法印不禁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那时也是这般稚嫩吧? “那您多大了?” 大个儿丝毫不怕生地问:“看您模样,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法印一笑,“大好多呢。都二十六了。” 大个儿瞪大眼睛,比法印刚才看他还吃惊。 事实上伤狂也不知道法印的年纪,一直以为他跟自己一般大,无伤宫里的人也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惊讶了吧。我就是长得小。” 法印学着大个儿刚才的语气,玩笑地说道。 大个儿被他逗笑了,“我发现你们的无伤宫的人都没有架子,比临仙宫的人好相处多了。” “是吗?” 法印笑着看他。 “嗯。” 大个儿又走了两步,“哪个门?” 法印一愣,这才知道已经走到了廊子后面,他是问东古住在那个屋里。 看了看,他指着斜角的屋子,“那个。” 大个儿一看,唰唰三步,立定门前,喊道:“东太医,快开门,掌事大人病倒了。” 法印忍俊不禁,这孩子,真是傻得可爱。 门开了,东古正想问是那个孩子跑到这里胡喊了,却是被一个阴影拢住,他缓缓抬头,只见来人高他一头,不禁把话又乖乖地咽回了肚子里。 法印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吓到了,不禁一笑,“东大人,又要麻烦你给我施针了。” 东古这才看他,尴尬一笑,“怎么还让人抱来了。” “这孩子热心帮忙……” 法印看着大个儿,大个儿也对他傻笑,然后问东古,“太医啊,把掌事大人放哪?” 东古一愣,这才想起来要迎人进来,赶紧一笑,让开路,“放床上吧。” 大个儿又是几步,法印就躺床上了。 “好啦,掌事大人、太医大人,我走啦。” “这就走了?” 东古客套地问。 “嗯,还有地板要擦呢。” 大个儿咧嘴一笑,然后对床上的法印说:“掌事大人,你好好休息啊。” “嗯,那你慢点……” 法印话还没说完,大个儿就点着头跑了。 看来是真有活要做。 “诶呀,你上哪弄了个这大个子,吓我一跳。我开门之前还以为是个小孩呢。” 东古看大个儿走了,拍着胸脯笑道。 法印也笑了,“临仙宫的,路上瞧见我不舒服,硬是将我……欸,我自打会走路就没人抱过我了,真是……” 东古哈哈的大笑起来,“过瘾吧?这么高!超有安全感吧。” 法印低了低眉,“说什么呢。太医大人,您想让病人病死吗。” 听法印学大个儿那样称呼他,他不由笑得更厉害了,“没想到临仙宫还有这样有意思的人,欸,以后这无伤宫可热闹了。” “看病吧行吗?” 法印白了他一眼。 他笑着过来给法印把脉,“急什么,我给你说啊,这人呢,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尤其是这个……” “别胡说。” 法印严肃地看着他。 他这才闭嘴了。 因为知道法印这个人一向循规蹈矩,也就不在拿他打趣了,专心看起病来。 号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没事,你这就是不按时吃药,回去乖乖吃药,不出三天你就好了。” “你扎两针让我快快好了呗,吃药什么的多耽误功夫……不是都说你针技超世吗?” 法印坐起身。 “病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啊。” 东古一面说着,一面收拾自己的药箱。 “唉。” 法印叹了口气,只感觉好麻烦。 看东古收拾药箱,他问:“这上哪去啊?一会儿开饭了。” 东古笑着,“我这不是去给你到太医署弄点药,省得你死的早错过了一个傻大个呗。” “你!” “得得得,我不说了,你看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东古笑着盖上了药箱,往肩上一背,“好了,我走了。你再休息会儿吧,晚上陪我一起吃,让那个孟老头给咱们开小灶。” “得了你快走吧!” 法印故作不耐烦地挥着手,东古又不怀好意地笑着出门去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章 绝粮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行了,不用报了。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币元挡住了无伤宫门前要报号的小厮,看了看停在门边的帝君,皱起眉头,问道:“帝君?怎么不进?” 帝君吐了口气,“孤现在就想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币元也明白帝君的心情,这隔谁都尴尬,真不知道伤大人怎么想的,居然留帝后在他宫里住。 “你们小主和帝后如今都在里面?” 币元偏头问小厮。 小厮立即点点头,“帝后已经搬过来了,现在小主他们都在等帝君来用膳呢。” “算了,孤自己去看看。” 帝君硬着头皮跨进了无伤宫。 如果伤狂和安初相处的融洽,那最好不过,但若是那安初别有用心……不管帝君想了多少种情况,他一进门还是惊了一跳。 只见伤狂的寝宫一分为二,以大幕隔开,两个人正掀了帘幕坐在中间添置的长桌上,上面放了足足七菜两汤,很是丰盛。 安初坐在上位的右侧,而伤狂坐在下位。 虽然明知是礼数,但是帝君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快。 “帝君万年。” 两个人同时起身给帝君行礼。 帝君见伤狂的笑容与往常并无二样,这才缓和了心中的郁结,上前对他一笑,“免礼。孤不是说了吗,在无伤宫里可以不用给孤行礼。” 伤狂表情一僵,他当然记得帝君对自己说的话,而且确实这几日没人的时候他也没给帝君行过礼,但是这午川在场,他作揖自己不好坐着吧? 帝君看伤狂的表情不自然,也就不在多说,岔开话题,“嗯,帝后也起身吧。听说你要住在这无伤宫啊。” 说着,帝君就挨着伤狂坐在了下位,伤狂身子一僵,尴尬地偷瞥午川一眼。 帝君怎么能置自己如此境地啊……伤狂身后的裴度确实丝毫不掩饰地得意地偷笑着。 午川也没想到帝君竟然如此不给自己脸面,一时间心头燃起些许不愉快的火苗。 现在帝君坐在下位,自己却坐上位,于情于理都实在不合,怎么办? “回帝君的话,正是。” 午川起身回话,然后绕道帝君身侧去给他盛饭,温柔地笑着,“妾身与伤弟弟感情颇深,他身子不好,请妾身来同住,说住在一起有个照应,这不,就立即搬来了。这是臣妾专门给帝君你烧得汤,滋养脾胃。” 饭盛尽,话说尽,午川就顺势坐在了帝君的身侧,笑着,似乎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 帝君有些惊讶,看着伤狂,他还以为是安初不请自来,竟是伤儿自己请的吗? 伤狂有些尴尬,自己该如何回答? 他看了一眼午川,见他叫浮华给自己盛饭,根本没看自己,只好一笑,“是有个照应,吧。” 帝君松了口气,“既然是伤儿的愿望,孤也就欢喜。用膳吧。” 说着,帝君就给伤狂夹起菜来,“吃什么?” 伤狂立即呼吸急促起来,忙摆手,“帝君有所不知,这饭菜都是帝后做得,他费了很大功夫呢。” 午川正郁闷,听伤狂提起自己做膳的事,帝君果然看向了自己,他立即温婉一笑,“伤弟弟也帮忙了呢。” 帝君转头对伤狂一笑,“你手艺那么好,干嘛只是帮忙啊。孤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上次是……比试的时候,欸,你烧的那个汤真的很好喝。” 要是平时帝君这么夸伤狂,他早就笑着应下了,可是现在那边还坐着一尊大神呢……“哪里,帝后的手艺比我更好呢。” 伤狂赶紧给帝君夹菜,“你尝尝,帝后好容易做得。” 帝君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看了帝后一眼,这几日虽然他时不时地出现在无伤宫破坏自己和伤狂的气氛,但却也没留在这里用过膳,现在可好了,住在一起了,吃饭也不痛快了。 “是吗。” 帝君故意冷淡地问了一句,然后笑着拦住伤狂的腰,“那你喂孤吃,你喂了才好吃。” 伤狂尴尬地看着午川,见午川表情一切如故,笑着说:“既然帝君喜欢,伤弟弟你就喂帝君吃啊。” 听午川同意了,伤狂这心里才七荤八素地夹起了一片剃过刺、削薄的鱼肉送到了帝君的嘴边。 帝君却灵机一动,对币元说:“打发他们下去吧,这里有帝后服侍孤。” 币元一愣,不解,却也立即照做了,打发众人下去了。 浮华和午杰立时心里一紧,什么叫帝后服侍? 但眼看众人都走了,他们二人也只好担忧地看了一眼午川,跟着出去了。 伤狂心情沉重,拿着筷子的手都僵了。 这让自己以后和川兄还如何相处啊……“来,用嘴喂。” 看人走光了,帝君笑着对伤狂眨眼。 伤狂惊讶地眼睛都快瞪出血丝了,用嘴? 帝君你到底在玩什么啊……午川的心更是一阵拔凉。 看着帝君的背影,不禁心揪——帝君,你好无情。 “不要。” 伤狂索性直接放下筷子,起身,“伤狂突感身子不适,去找东太医看看,帝君和帝后先吃吧。” 说着,也不等帝君同意或问话,他就径直跑了。 帝君愣愣地看着伤狂还来不及关上的门,有些无语。 “帝君……” 午川轻声唤道,“这饭……” 帝君本来还没感觉什么,这一听午川的声音,那心中对伤狂的气就来了。 人是你请的,孤顾你的情分,你倒好……“咱们吃!” 说罢,帝君埋头大吃起来。 却味同嚼蜡,扒了两口就“啪” 地一下放下了筷子,“吃饱了,你吃吧。” “帝君干什么去?” 午川激动地起身问道。 帝君脚步停了一下,冷漠地说:“还有很多折子没批,你跟无伤臣早些歇息吧。” 说着,他就决绝地走了。 币元本来看见伤狂跑出来已经很吃惊了,这没过一分钟帝君又一脸黑青地出来了,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啊? 还不等他反应,帝君都已经穿过廊子走了一个弯了,他赶紧带人跟上,“帝君等等我啊!这是要去哪?” “御书房!” 伤狂本来就出屋没多久,更加上他根本没想去找东古,这币元一嗓子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愤愤出来的帝君,赶紧躲在暗处,看他走了,这才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己刚才确实驳了帝君的面子……可是如果不那么做,以后和川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岂不羞辱? 裴度和法印找到伤狂,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必定又是为难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是无奈叹气。 “我们去孟大人屋里吃吧。” 裴度调节着气氛。 伤狂淡淡一笑,“算了,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二人对看一眼,还以为他是想去找帝君,便是也不戳穿,立即点头应承下来了,说:“好啊,那小主路上小心。” 说罢二人就跑了。 伤狂还惊讶,这两个人怎么如此放心自己出去? 不过心里郁闷,也就不再多想,走了。 寝宫里的午川却是怡然自得地吃着饭,他的目的就是搅乱无伤宫,所以虽然没能和帝君一起吃饭,但伤狂也没占什么便宜,何况帝君是生他的气,自己倒不受影响。 “小主?” 浮华担心午川,进来却看他悠闲地吃着饭,不禁一愣。 “怎么了?” 午川笑着看他。 “刚才帝君……” “那是生伤嫔的气呢,与咱们无关。” 午川这么一点,浮华就懂了,和一旁的午杰相视一笑,“这才第一天就有了效果,以后日子还长呢。” “是啊,吃饱了才有力气,你们去厨房看看,让咱们宫里的人都多吃点。” 午川笑着夹着菜。 午杰正愣,浮华却知道午川是什么意思,立即笑着说:“帝后英明,我这就带大家去吃饭。” 说罢,也不管午杰反应过来没有,就拉着他走了。 到了地方看浮华指挥——让临仙宫上下的人把食材全拿来做了膳,他这才明白,小主居然是想要给无伤宫绝粮。 可是这如此明目张胆会不会有些太猖狂了? 万一无伤臣狗急跳墙怎么办? “这样不太好吧?” 午杰顾虑地问。 浮华一面张罗着人做饭,一面说:“帝后最清楚伤嫔的性子,他说什么我们只管做就是。” 其实浮华本来也有些摸不准,可是一想到搬宫之前帝后单独找他说的话,他就坚定地操办起来了。 帝后是这样说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搬宫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帝君同我们和和气气地吃饭,要么就是伤狂他自己离开。 事实果真就如帝后料想地一般,他心里也有底气了。 午杰却是一阵郁闷,什么时候这家伙变成主子的狗腿了? 约莫半个时辰,无伤宫存得那点食材就被浮华一行人挥霍一空了。 “这是干什么呢?” 孟匚惑和法印裴度要来给伤狂预备晚膳,却不料,竟是看到临仙宫的人在里面忙活,而自己的人却在门口一脸无奈,忍不住问。 “哎呀,孟大人你可算来了。” 伙房的人一见孟匚惑,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立即围了上来,“他们临仙宫的人都把厨房的东西用尽了。他们掌事在里面,我们说不过他们。” “什么?” 裴度气得跳脚,“这到底是谁的宫殿!我要去与他们理论!”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男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哟,这是谁啊?谁要和我们理论?”午杰笑着站出来仰着鼻息看裴度。 品书网 www.voDtw.com法印拉扯着他,可是他太生气了,一把推开法印就上前去,“你!就是你!你那个狗屁主子,你们这些临仙宫的狗腿!” “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浮华冷着眸子出来说道。 孟匚惑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 浮华和午杰的官位比他低,不得不对他行礼。 他也不说免礼,冷笑着说:“你们把老夫的东西用完了,老夫吃什么。” 浮华也不紧张,淡淡一笑,“我们临仙宫的人吧……比较能吃。若是有什么唐突地地方,还请孟大人见谅。” “见谅?可以啊,你们把钱掏上,我们就见谅。” 孟匚惑笑着说。 浮华一愣,他没想到孟匚惑会这么说。 毕竟每个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头分发的,自己临仙宫的人吃了别人的用度,掏钱也无可厚非,可是如此一来便是没捞到什么便宜啊。 “怎么?哑巴了?” 裴度一见浮华气焰下去,便是立即跳脚喝道。 “你闭嘴吧。” 午杰瞪着他。 浮华也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对孟匚惑说:“那这样,一会儿我让午掌事来把这钱掏上。” “浮……” 午杰话刚出头,就被浮华的眼神瞪了回去。 孟匚惑惊讶了一下这个浮华的应变能力,更惊讶他的心胸,这种人,难怪会被白总管看好,可惜――“好。” 孟匚惑点点头,“我们走。” “就这么走了?” 裴度不甘心地问。 “听孟大人的,只管走就是了。” 法印淡淡地说。 他们身后的浮华冷笑一声,转进去做事了。 午杰却还是不明白,上来追问,“你怎么就同意给钱了呢。他们这的食材虽然不多,但是品质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他也不烦躁,停下手中的活,笑道:“这孟匚惑无意中帮了我们一个忙,何乐不为。费点钱而已。” “此话怎讲?” 午杰不懂,怎么孟匚惑就帮了他们呢? 这明明是吃力不讨好地活计啊――吃也吃不完,还要掏钱――绝对的赔本生意。 “你看那个裴度的反应?就他这脾气,迟早要到帝君跟前参咱们一本。” 浮华笑了笑。 午杰点点头――可是,这和掏钱有什么关系? “那你不是说帝后他有把握吗?” “帝后的把握是无伤臣,可是咱们也要防这些下人啊。” 浮华看着午杰,本来之前还有点讨厌这个家伙,但这么一看,才想起来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只是生活让他不得不背上些肮脏的东西。 好在他还有忠心。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午杰的肩头,“他们既然要钱,咱们给了,便落不了他们的口实了,你说不是?” 午杰想了一想,猛地点起头,“是啊是啊,真是,我们居然都没想到给钱。差点误了帝后的大事。” 浮华摇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们不要,咱们直接给的话他们还会提出别的要求。这人啊,一开始不能做得太全面。” 午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对这个比自己年长五岁的男人心生起敬意。 -----“兜兜转转,蹉跎几遍,看人来人往,又匆匆;年华不再,往事云烟,回首又春归,人已变;物是人非,我才顿悟,谁知我境界,笑太狂……” 伤狂独自沿着小路行着、唱着,泪水不自然地倾淌而出,他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只感觉一切都在循环往复,始终脱离不了这个怪圈――一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一个泯灭人性的地方。 从嵇康皇宫到北禁城,从一个被弃之子到宠妃,多少的颠沛流离、心酸苦辣,却从没有让他伤狂如此想要逃脱过。 他一直渴望融入人群,却不想竟有现在要疏远的念头。 他开始想念雪神鹿,那个照顾年幼的他的神兽;想念肆秦,那个陪伴他十年的人;想念时而温柔时而冰冷的贤妃,想念他威严肃凛的父皇,想念可爱的小弟璞儿,甚至还有些想那个总是嘲笑自己的七哥玉城――自己的这些并不友善的家人们。 他竟然想回到那里,那个曾经让他感觉喘不过气的地方。 曾几何时,血缘竟也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基。 虽痛虽苦,却那般亲切……那就是家吗。 “……物是人非,我才顿悟,谁知我境界,笑太狂……” 伤狂轻轻地哼唱着,泪流满面。 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去,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还是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折磨。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伤狂的家――云狂,或者安初,哪一个我,能留下。 “轰隆隆……” 伤狂抬起头,只见乌云翻涌,看来,一场暴雨又是在所难免的――真是愁人遇雨愁更愁。 叹了口气,他继续行在这僻静地小路上。 其实他没来过这里,他甚至都有些记不得回去地路了,但是还是想这么继续地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到时间的尽头,走到生命的尽头――就这么死去。 雨点开始倾落,砸在他的脸上,淡淡地凉意。 那天离开皇宫,也是一个下雨天,自己和肆秦徒步行在远离皇宫的康庄大道上,每一步都让自己感觉到自由,可是如今,那种自由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自己又绕回到了笼子里。 是自由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自由。 似乎习惯了被囚禁,习惯了逆来顺受,不懂得改变、也不懂得反抗……怎么,难道我是在生川兄的气吗? 他毕竟救过我,或许他真的是想照顾我……可,为什么要和帝君说是我留下他的呢? 为什么帝君也相信我的回答呢? 看不出我是无奈的吗? 为什么还要置我于如此窘迫的境地呢? 难道真的是我不洒脱? 我顾及太多? 可是我若真的不顾及,今后为难地也只会是帝君。 他没有见过真正的后宫,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随着他的心意来,可是我见过,我不能让他以后懂得了、见过了,才发现这为难、后悔早为时已晚。 这么想着,他感觉牺牲也是值得的,自己刚才走掉也是明智之举。 慢慢地帝君就会明白自己用心良苦――毕竟,北国还指望帝后这个渡劫之钥呢。 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无关轻重地配角。 “唉。” “不大的功夫你都叹了三口气了。” 伤狂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雨里,玩味地看着自己。 “你是?” 伤狂感觉他的身形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认得我了?” 男人假装做了一个倒水的动作,伤狂立即身子一颤,僵直地站在雨里。 “这么害怕我吗?” 男人笑着上前走了两步,伤狂立即大叫,“你不要过来!” 这么一激动,脚下一滑,他竟是向后跌倒而去。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紧张,身形一动,揽住了伤狂的腰,“小心!” “你放开我。” 伤狂推搡着他,他见伤狂站稳了,也就松开了他。 伤狂的心仍是忐忑着,他看见这个男人,就本能地恐惧,像儿时怕鬼那般的恐惧,发自心底的惊悚。 “我都放开你了,你怎么还摆着一幅这种表情。” 男人见伤狂不看他,笑着说。 伤狂咬着牙,仿佛这身边的雨水都因为男人的出现变得凶恨、恶心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已经照你们的要求进宫了!” 男人一笑,咂咂嘴,“是啊,你进宫了,任务也完成了。正是这样,我才来找你啊。” 原来这男人就是对伤狂施加水刑、百般折磨的叟尼座下第一大将――马井。 “任务完成了?” 伤狂因为越下越大地雨而有些睁不开眼睛。 马井一笑,“是啊,完成得很出色呢。” 伤狂一愣,他回想着自己入宫的这些日子,一直生病、痊愈,生病、痊愈,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伤害帝君的事啊。 这些人究竟目的为何? 难道是……“午川也是你们的人?” 伤狂怒不可遏地瞪着马井。 马井一愣,“午川?” 伤狂看他似乎完全不认识午川的模样,不禁暗自责怪自己草木皆兵、私心公用了。 川兄那么好,怎么会是这些人的走狗。 “没、没什么。我想多了……” 伤狂心虚地垂了眼帘,生怕马井追问起来害了午川。 马井却是何许人也? 一看伤狂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午川必定也是个人物。 可是宫里哪有什么人叫做午川? 难道是个下人? 可是无伤宫的下人名单他是早早就有了,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啊,至于妃嫔――就更不可能了,他们的名号自己更是了解的透彻。 那能让伤狂这么紧张的人还能是谁? “他是谁?” 马井一改玩味的表情,神情严峻地看着伤狂。 伤狂一对上他的眸子就是心惊胆战――这双眼睛在地牢中无数回出现在自己的噩梦里,他就是恶魔……“我不知道。” 伤狂飞快地躲开马井的目光。 马井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一听伤狂口是心非,一把扼住他的咽喉,“说!他是谁!”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热水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痛苦地挣扎着,“你、放开、放……”“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把你抓回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井冰冷无情地问。 伤狂身子一颤,愤恨地瞪着他,“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又是这种眼神――清高、孤傲,永远都是他高高在上,他永远都瞧不起自己――这几日进了北禁城,他就一直暗中照看着伤狂,今日见他心情不好,担心他出事才跟上来。 见他难过伤心,这才忍不住开口,本是要和他好好说话,但最终还是闹到这个地步。 马井怒不可遏,一个快步猛进,将伤狂摁在树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如此大的冲击让伤狂胸口一震,猛地咳嗽起来。 “那你动手好了。” 伤狂闭着眸子,一幅决绝的模样。 马井气愤,你就是死也不愿同我多说一句? 我就如此让人讨厌? “唔。” 伤狂的蓝眸瞪出了血丝,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充满凶戾和复杂情绪的眼睛,感受着他在自己唇上制造的痛楚,他震惊了! 马井贪婪地吸吮着伤狂的红唇,他无数个夜里为这个男人辗转,他却总是让自己发怒。 两个人唇舌交织,鲜红的血液随着雨水从唇角的缝隙中流出,互相的攻击,都不知这到底是谁的鲜血。 不知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痛,伤狂的眼角溢着泪水,和雨水一起落地。 那双坚毅的蓝眼睛中闪过的那丝哀怜,终于还是让马井动容了。 “我一定会查出那个午川是谁的。” 马井冷酷地说罢就要走。 伤狂立即拉住他,“不要!” 马井回头看他,“他是什么人?你这么护着他?” “不、不是什么人……” 伤狂的唇上还在流血,却为着午川而忧心忡忡。 马井吸了口气,“我真是不懂你。” 说着,他掏出一丝精致的黑方帕来,要给伤狂擦嘴。 伤狂一见他靠近,本能地就后退,却被马井死死地扣在怀里,霸道、凶狠,一点也不怜惜。 马井轻轻地擦着他的红唇,“你为了别人什么都可以做,你能不能管管你自己!” 伤狂复杂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什么! 一会儿冷酷无情,一会儿却又柔情似水,他是在玩弄自己吗? “管又如何,我的命不是在你手里吗?你那个毒药就差要了我的命。” 伤狂想起前几日的痛苦,冷漠地说。 马井看着他,欲言又止,把手帕放在他的手里,“我是不会害你的。” 说罢,他转身就走,“不要跟别人说你见过我,不然我会让帝君死得很惨。”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伤狂拿着手帕的手不由紧紧握住,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帝君……” 伤狂匆匆回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帝君。 这个人居然能在宫里出没,帝君只怕危险了。 看伤狂如此惊慌地跑着,树上隐匿的马井生气地锤了一下树干,树叶哗哗抖落。 “全都是帝君!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配拥有你的人。” 虽然生气,但看见伤狂跑错路的时候,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喂!你走反了。” 伤狂一愣,他刚才就感觉这条路有点不对劲了,一听身后的声音,便是心里更加没底了。 可是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的理智虽然知道那人是对的,可是情感上却不容许自己听他的。 “不用你管。” 伤狂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马井气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你这样走到天黑也找不到御书房的。” “谁说我要去御书房!” 伤狂回头瞪他。 马井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你不去,你走啊,我看你去哪。” 伤狂心虚地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马井在后面默默地跟着,看着这个总在他面前逞强的男人的背影,他嘴角划过一丝无奈――我上辈子欠你的。 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伤狂已经快要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越进深就越陌生,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哪了。 看着伤狂的脚步越走越慢,马井就知道他心里没谱了,问:“可以听我的了吧?” 伤狂顿住脚步,也没答话。 他自己确实找不到路了。 见伤狂终于不再反抗,他心里竟有一丝欣慰,上前去,“你看你。都淋成这样了还逞强。” 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要给伤狂披着。 “我不要你的东西。” 伤狂后退一步。 马井却不管他,还是上前硬给他披上,“什么时候我听过你的。” 伤狂气得咬着牙,却也没作声,他也担心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被自己惹恼了而去伤害帝君。 “这边走吧。” 马井故意凶凶地说道。 伤狂一言不发地就往那边去,马井立即跟上去给他引路,“你急什么,还想不想听我的赶紧回去。想惊动全城的人都来找你啊。” 伤狂这才放慢了步子,走在马井的旁边。 这不知走了多久,伤狂的体力终于是跟不上了,腿软头晕,他快要撑不住了。 “你怎么了?” 马井察觉到伤狂的不对劲,故作不在乎地随意问着。 伤狂还没来得及反斥他,膝盖一打弯,径直身子就要跪倒。 “喂!” 马井赶紧扶住他,看伤狂累得快要昏过去,他不紧咬牙骂道,“说句软话会死吗!” 说着,也不管伤狂的反抗与推脱,他一把将伤狂横抱在胸前,“再乱动我就去杀帝君。” 此话一出,伤狂果然不动了。 马井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再说话了。 走了约莫一百米,伤狂就睡着了――也许是晕了。 马井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生郁闷,这送伤狂去哪呢? 宫里人多眼杂,万一有人看见自己,恐怕要误了大事。 可是如果不管伤狂,这么大的雨,他这身子骨,淋个半夜的,非要死了不可。 就这么纠结着,马井走到了幽兰宫的门前。 幽兰宫,夜辛昀的居所。 这个人和伤狂表面不和,实则却比那个帝后安初对伤狂更好。 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马井在无伤宫外的这几天经常看到夜辛昀从无伤宫门口路过――说是路过,其实就是变相地来看看伤狂是不是还好,毕竟全宫上下都知道他突然病了的事实。 只有马井知道伤狂根本没有什么病,伤狂自己也十分清楚。 “什么人!” 马井正发愣,突然幽兰宫门前传来一道声音,吓了马井一跳,他身子忽地一闪动,就消失在了雨中。 “你眼花了吧?” 与他同行的另一人问,“哪有什么人。” “呃……” 那人揉了揉眼睛,只见雨中的那团黑影果然不见了――难道,真是我眼花? 看二人走了,马井才从树上下来,看着伤狂,继续郁闷着。 “如果可以,我真想带你出宫……” 马井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行去。 “这个时间早都过了要休息的时辰,帝君和无伤宫的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你丢了――真是不负责。” 马井咬着牙骂道。 其实他这真的是错怪帝君和无伤宫的人了――帝君可没想过伤狂会出来,无伤宫的人呢? 他们可是以为伤狂去找帝君了啊,人家郎情意切地,他们怎么好去打扰。 不知走了多久,马井抱着伤狂的手都有些麻了,他感觉伤狂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终于,他决心以最小的影响来解决这件事――带他去找帝君。 有了方向,马井就直接用轻功飞掠起来。 因为下雨,这北禁城的巡防队伍就少了许多,一路上马井只遇到了两只队伍,还因为雨幕而轻松躲过了。 终于,到了通往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马井停下了步子,轻轻地把伤狂放倒在地,抚了抚他的额头,“乖,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御书房的门,灯还没熄,看来帝君还没睡。 他咬了咬牙,看着伤狂头边的石头,他咽了口唾沫,“忍忍……” “嘶――” 帝君心口一痛,捂着。 “帝君?” 币元刚给帝君倒了茶,匆匆放下上前看到。 “是他!” 帝君突地抬起眸子,也不管币元,径直出了房门。 币元愣了一秒,立即也跟了上去。 帝君急匆匆飞掠要往无伤宫去,可刚闪过大路,他感觉似乎路边有个人……犹豫了一下,他又倒了回来。 这一看,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伤儿!” 帝君看着躺在雨地里,俯冲而下,立即扶他起来,只见那碰在石头上的额头正不停地流着血,那是蓝伤所在的地方……当然,也是红泪所在的地方。 不过帝君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一见币元来了,他立即抱起伤狂,说:“消息不可泄漏,去打些热水来。” “是。” 币元一见伤狂满脸是血,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好在御书房向来只有他和帝君两个人,所以也不担心会有人看见这一幕。 帝君抱着伤狂匆匆进了屋,迅速地替他脱了衣服,将他身子擦干放在了床上,两床被子压好,帝君这才舒了口气,看向门边,等着币元的热水。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夫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水来了!”币元提着一桶热水匆匆跑来,累得气喘吁吁。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这御书房的偏殿里是有一个简易的烧水间,里面还有一口井,一般币元会为帝君准备一锅热水,这样方便他可以随时沐浴。 现下这锅水可有得用了。 “倒盆里。” 帝君一面给伤狂擦干头发,一面对币元说,“再去煮一碗姜汤来。” “欸,好。” 币元倒了水,紧忙跑去煮姜汤。 帝君清洗着伤狂的伤口,一见只是少了些皮肉,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只是……容貌毁了……帝君有点不知所措,听说姮子都很在乎自己的容颜,如果伤儿起来接受不了该怎么办……清洗了伤口,止住了血,帝君这才叹了口气,轻轻抚着伤狂的脸颊,“这么笨,走路也会摔倒。” 帝君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伤狂晕倒在雨里之时,自己也是如此紧张,然后——他就住在了御书房里,和帝君一起拥有了那段平淡却温馨的二人时光……对啊! 让他搬到御书房来,谁还能在御书房撒野不成? 孤亲自来照顾他,难道不会比帝后更差吗? 帝君想到这里,不禁嘴角一扬,正被门外的千下看见。 “你又把他怎么了!” 千下怒斥着行进宫来。 帝君一愣,旋即想到连自己这个蓝伤都被动感知了,何况如此灵敏的红泪呢。 他站起身来,“小伤,只是伤在眉心了,不必担心。” “小伤?” 千下不信,上前来看,这一看,他差点没骂出来,“这也叫小伤?都毁容了!” 帝君身子一颤,他不是很在意外貌,所以说实话,他只是替伤狂担心了那么一瞬就释怀了。 因为平日伤狂就是薄施粉黛,也不怎么注重外在,按他的想法就是这无关痛痒。 可千下是一个爱美之人,他的反应就比较激动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帝君。 帝君此时也百口莫辩,这事怪谁呢? 自己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伤狂会来找自己,更不知道他会摔伤啊。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本王要带他出宫。” 千下说着就要抱伤狂。 帝君挡住他的手,“他现在是孤的人。” “帝……” 币元刚进门,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咽了口唾沫,生生把话头也咽了回去。 帝君看他一眼,一把震开千下,“把汤端过来。” 币元咕嘟了一声口水,匆匆跑来,也不敢看千下,把药放在了帝君手里就匆匆来了句“我先下去了” ——就跑了。 千下还要动手,帝君立即喝住:“先让他驱寒好吗!” 千下这才停了动作,看帝君给伤狂喂药,一边说:“本王不管,喝了这汤,本王就要带他走。” 帝君拿汤勺的手顿了一顿,冷声说:“你凭什么带他走?你算着日子吗?还有几天就月圆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拿什么照顾他!” 千下一愣,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帝君这才意识到的自己话重了,但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默默地给伤狂喂起药来。 沉默了一会儿,千下冰冷地说:“本王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红泪传来危险讯号,如果再有下一次,本王就算拼了剩下的命不要,也要带他走,亲自照顾他!” 说罢,千下就转身离宫去,临走时说:“本王明日会带来生肌丸,你最好不要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帝君端着碗的手恍如千金重,伤狂跟着他,确实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害,自己实在也对不住千水和千下的牺牲……“难道孤真的不适合你……” 帝君颤着声音,问出那个他心中一直以来他不敢问的问题。 “……”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帝君自嘲地笑笑,继续给他喂着姜汤,“孤本来就是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孤不会拦你的……” 帝君话音落下的时候,伤狂的眼角竟然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来。 帝君错愕的看着,心疼地给他拭泪,“不要哭,孤会心疼的。你听得见对吗?孤很爱你,就像你爱孤那样爱你。是孤没有照顾好你,今天也是孤不对,孤知道,那样让你为难了,可是……孤就是生气,你让一个外人住在那里,孤想给你面子,你却驳了孤的面子……” “想和你单独的说话、用膳、就寝……可是总有一个外人在那里算什么!你有想过孤的感受吗,孤不喜欢这样。” 帝君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伤狂被中的手动了一下,睫毛忽动,哽咽道:“他是我的恩人。” 帝君一愣,“你醒了?” 伤狂嘟着嘴,没好气地说:“你那么用力的脱我的衣服……想不醒都难。” 帝君惊讶地看着他,“这么说……千下、还有,孤说的话……” “是啊是啊,我都听见了!你见过那个病人昏迷了你喂药还能这么顺利的喂下去啊!” 伤狂翻身背过帝君去,淋过雨的身子还是疲软酸痛,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帝君放下姜汤,靠过去,“你生气了吗?” “……” 无声。 “生气了?” “……” “伤儿?孤错了,孤错了,你罚孤吧,好吗?别生气。” “罚你什么。” 伤狂嘟囔着问。 帝君一愣,“什么啊,你还真要罚孤?” 伤狂忽地翻身过来,吓得帝君退后了一些。 “你都说不要我了,还不让我罚你……” 伤狂嘟着嘴,一幅委屈要哭的模样。 “好好好,罚罚罚,你别哭,孤也没说不要你啊……” 帝君话还没说完,就被伤狂的蓝眼睛瞪了一眼,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自己也许不适合他、可以让他离开之类的话。 赔笑一声,“好吧,这样这样,你想罚孤什么,孤都认了,好不好?” 帝君乖巧地问。 伤狂想了想,“好。” 他笑着又翻了个身,爬在床上,胳膊撑着脑袋,歪来歪去地想着,甚是可爱。 帝君情不自禁,一把搂住他的肩头,轻轻地压在他身上,暧昧地说:“你故意的啊。” “我不管,你都答应了。” 伤狂淘气地说。 “嗯,孤答应了,你说吧,要怎么罚?不如……孤给你提点提点?” 帝君笑着在伤狂耳边摩挲着。 “别闹。” 伤狂摇了摇头,想摆脱那微微的痒意,“坐着说。” 帝君继续在他耳边呵气,“不要,坐着没有感觉。” 伤狂身子一颤,“我好累,恐怕做不了……” 帝君一愣,坐起身,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孤什么时候说要你了。” “哦……” 伤狂尴尬地趴着。 “不过呢,咳,你要是罚孤做点‘体力活’的话,孤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帝君躲避着伤狂那窥探他心意的目光,揉了揉鼻子。 “好啊,你还是想做。” 伤狂腾出一只手推了帝君一把,帝君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啊,你要谋杀亲夫啊。” “谁让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伤狂别过头去不看他。 “怎么就成假惺惺的了,孤刚才那么深意的表白你不是也听见了吗。” 帝君这一本正经地,让伤狂想到帝君那句“孤很爱你” ,一下就脸红了。 他慌忙理着情绪,故作镇定地说:“别贫。这惩罚是免不了的。” “是,夫人,你说,罚你夫君点什么呢?” 听帝君如此称呼自己,伤狂的心跳的更快了,本来他也没想好怎么惩罚帝君,帝君这么一说,他的思绪就更加混乱了。 “怎么了?又不说话。” “没……” 伤狂轻轻转过头来,看着帝君,说:“我在想怎么罚你。” “心疼孤啊?那不如……” “想得美。我要罚你今夜抱着我却不能有非分之想——乖乖睡觉!” 帝君一愣,旋即一笑,匆匆脱了外袍,“好啊,求之不得。” 一见帝君脱衣服,伤狂就捂住了眼睛。 “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儿害羞。” 帝君温柔地笑了笑,脱个干净,掀了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喊道,“币元!过来把灯灭了!” 帝君话说完没多久,就见币元低着头跑进来,匆匆吹灭了所有的灯就关门跑了——从始至终就没有抬起过头。 伤狂羞涩地打着帝君的胸膛,“你自己不会灭灯啊!” “笑话,孤还要陪夫人,哪里有时间灭灯啊。” “谁是你夫人。” 伤狂背过身,脊背贴着帝君的胸膛,帝君缓缓地运行真气,压制住自己的体温。 “你啊。千夫人。” 帝君紧紧地搂着他,“说说,刚才怎么就倒在孤的御书房外面了。” 伤狂心头一震,那个男人警告过自己不许提他,刚才一定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怎么回答呢? “欸,睡着了吗?” “没有。” 伤狂轻轻地说:“我本来一个人出去转转,谁知迷路了……” “迷路?你是说,你当时不是去找东古,而是自己出去了,从那时候就一直在外面吗?” 帝君想起自己还没走到御书房就下雨了,如果伤狂真是那时候就出去了,这在外面可足足淋了两个时辰的瓢泼大雨啊! 伤狂委屈的“嗯” 了一声,“没想过会下雨。” “是孤错了。” 帝君搂着他,“孤想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继续住在御书房,没事还可以帮孤看折子。”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文敏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住在这里?”伤狂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他何尝不怀念那段和帝君独处的日子? “是啊,这样帝后她也可以搬回临仙宫住去了。品书网 www.vodTw.com他若嫌麻烦,干脆无伤宫也让给他住。反正他一个帝后,迟早是要搬新宫殿的。” 伤狂看帝君提起午川来的语气十分随意,不禁问:“帝君就真的不喜欢他?” “叫夫君!” 伤狂本是一本正经,却遇到帝君这没正行的模样,推了他一把。 可是心里却十分想知道答案,所以还是乖乖地问,“夫、夫君就真的不喜欢他……” 听到满意的称呼,帝君也抛开玩笑的态度,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伤狂忐忑着,“当然,当然是真话。” “喜欢。” 帝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伤狂心一沉,这不是早该知道的答案吗? 自己竟然还希望可以有所不同……“但是只是那种对小时候的他那样的感情,就像哥哥对弟弟,还是一个很多年都不见的弟弟。” 帝君认真地说。 伤狂锤了他一拳,“就不能一次说完嘛!” 帝君一愣,笑了,“怎么?吃醋啦?” 黑暗中的伤狂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哪有。我才不吃醋。” “还不承认啊。那你夫君——孤可是去找他了。” 说着帝君竟然真的要动身。 “你回来!” 伤狂一把拉住他。 “舍不得啊?” 帝君顺势钻回来抱住他。 “你讨厌。明明你现在是在受罚,你今夜是我的。” 伤狂没底气地说。 帝君如果真的要走,他凭什么拦下? 可就是不想他去找别的姮子。 帝君温柔地亲了他一口,“哪里是今夜,孤愿意每夜都受罚。” 伤狂忍不住一笑,然后故作正经地说:“那你就是不想再和我……” 伤狂故意拖延不说,帝君立即懂了,“你想的美,明天孤就要正法了你。” 说罢,帝君狠狠地在伤狂唇上印了一口。 “嘶。” 伤狂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怎么了……” 帝君慌张地看他。 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的杰作,不由心头一恨,但害怕帝君怀疑,还是说:“没、刚才估计摔得时候把嘴巴也磕破了。” “哦?” 帝君回想刚才见到伤狂的模样,不记得他的嘴也在流血啊? 难道是天色太黑,自己没看到? 伤狂心虚地躲避着帝君的目光。 但是帝君根本想不到伤狂在皇宫里还能被别人非礼,所以当下责怪起自己,“都怪孤,刚才没注意,来,我看看,伤哪了?” “没事。” 伤狂立刻躲开,“就是擦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他心虚地绷着嘴——这哪里敢让帝君看,谁的嘴巴能被摔成这样! “哦,那就好,擦破了皮,难怪刚才孤没有注意……你不会怪孤吧?” “不、不会。” 伤狂胸口起伏着,紧张。 “好了,看你累的,睡吧。” 帝君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搂着他。 “嗯。” -----御花园。 “欸,你们都在啊。” 夜诚楼刚踏上凉亭的台阶便是看见有人坐在亭中谈笑,匆匆上去,一见,顾文敏、李玄剑、朱岑、九清都在那里坐着,立即笑着说。 “是啊,你怎么才来。” 李玄剑舞弄了两下自己手中的木剑,假装对夜诚楼刺去。 “去去去,本宫可是带来了好吃的跟你们分享。” “好吃的?” 李玄剑挑着眉毛,“你都吃成这样了,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吃。” “有的人一整天说话都是在挑事。” 顾文敏白了他一眼。 九清一看他俩这是要开战的阵仗,立时捧着腮帮要好好观战。 夜诚楼却是不想看,叫小厮把糕点篮子往中间一方,说:“吃完再吵吵行吗?一天就看你俩演了。” “打住!说得好像谁愿意跟他吵一样,你说我刚才是不是跟你说话呢?他插什么嘴。” 顾文敏冷哼一声,“谁自己心虚谁才顶了‘有的人’的名号。” “欸,顾佳人,你想怎么呢?” 李玄剑挥舞着木剑。 “粗鲁!说不了两句就要动手,莽夫!” 顾文敏一拂袖,看向一旁。 “你俩消停消停,夜佳人,你带了什么?打开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朱岑站起身转了话题。 众人这才把视线停在糕点篮子上。 夜诚楼本就喜欢做主角,这一见众人关注他,他赶紧把苫布拿开,“喏,本宫亲手做的玫瑰红豆糕,看着就诱人吧?” “哇……” 九清坐得离篮子最近,那浓浓的花香味让他忍不住叫出声,“岂止是看着诱人,这闻着我都想流口水啊。” 夜诚楼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快尝尝味道。” “嗯。” 九清不客气地伸手去拿,其他人也都是拿起一块儿品尝。 他们的关系不能说是朋友,但终日在宫里也没有帝君的陪伴,只好相互联谊,时不时在御花园中来个偶遇,一块儿鼓瑟弹琴或赏花对诗来打发时间。 所以现下里倒还融洽。 “真好吃啊。” 九清笑弯了眼睛。 “瞧你那样,跟个乡巴佬一样。” 李玄剑连塞了两块儿玫瑰红豆糕,嘴里呜咽着说。 “你够了吧,你这吃相才是乡巴佬。” 顾文敏替九清回了他,他眼珠子一瞪,“你信不信我喷死你。” “粗鄙之人!” 顾文敏吓得站起身,骂道。 他是真怕那个李玄剑脑子一抽喷他一身,毕竟那天在叶康宫里,就是自己说了他两句,他激动地一盆水泼过来……“我就是粗鄙,你清高。” 李玄剑瞧着石桌子,“有本事你别吃。夜佳人,你别给他吃。” “怎么回事,这还有孩子呢,你俩注意点。” 朱岑在这里年纪最长,揉了揉九清的脑袋,对李玄剑和顾文敏说。 而九清确实有吃的、有戏看,正不亦乐乎呢。 “他天天特意跑我们那去看我俩吵架,我没收他钱都不错了,我吵着我容易吗。” 李玄剑丢了九清一个大白眼,然后站起身,“真是,跟你们说话好累。” “明明是你自己总乱咬人吧。” 顾文敏又忍不住说他。 “顾氏,你想干嘛。” 李玄剑拿木剑指着他。 夜诚楼和九清笑着吃着看着,朱岑无奈地也是默默坐下吃。 “我想干嘛?我真是懒得理你。” “说的谁想理你,有本事今天别跟我说话。” “呵,谁稀罕跟你说一样。” “那好,今天谁要先说,就给对方一百金。” “好啊。” “南宫,你宣布开始。” 李玄剑木剑一敲,剑尖点在九清面前的石桌上,九清差点没吓得噎死,一阵猛咳。 “水、水……” 履霜第一时间上前,给九清递了一杯水。 连灌三杯,九清这才缓了过来。 “诶呀,你俩这是要我命啊。” 九清拍着胸脯,“好了,现在开始,你们谁跟对方说话,就掏一百金。” “好。”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不看彼此。 朱岑松了口气,“那咱们吃完去走走吧,今天不热,还有风。” “好。” 众人点点头,这也就算定下来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五人就带着一帮随从在御花园中漫步起来。 “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到林佳人了。” 走着走着,朱岑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们谁去看过他?” “不知,我也没见。” 九清摇摇头,“我每天只顾着看他俩吵架了。” “瞧你那点出息。” 李玄剑白他一眼。 顾文敏刚想说什么,却想起赌约,忙转脸对朱岑说:“我也没见,是不是病了?” “估计是,不然咱们一道去看看?” 夜诚楼提议道。 “现在?” 顾文敏看他。 “昂,不然呢?择日不如撞日啊。你们说呢?” 李玄剑抱着木剑,“我无所谓,看就看咯。” “我也没异议。” 朱岑表态。 九清点点头,同意了。 众人看着顾文敏,顾文敏有些为难,“刚才走了这么久……我身子有些吃不消,不然你们去,我明天再专门过去看看。” “嗯,也好。” 朱岑点点头,“那你回去的路上慢点。” “好。” “那咱们走。” 李玄剑最积极,引着路就去。 三人跟上,剩顾文敏一人在原处站着,他身后的陪嫁秋榕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小主,你……” “昨天本宫听见有人说他染了时疫。” 顾文敏叹了口气。 “时疫?” 秋榕惊了一下。 要知道,这世上什么病都没瘟疫更让人害怕。 “嗯,不过也不太确定,让他们去看看也好。” “可是如果是真的话,那小主们……” 顾文敏冷笑一声,看着秋榕,“这不是更好吗?” 秋榕看得真切,顾文敏那眉目中充满了阴戾之色,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了。 “怎么了?吓傻了?” 顾文敏看着秋榕一动不动地惶惶之色,拍拍他的肩头,“宫里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共存?那是不可能的。” 秋榕看着顾文敏,他在想是从什么时候那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小主变成这样的……似乎都是从进宫前那一晚老爷和小主促膝长谈到天明开始的——那天他分明看见小主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他哭过了。 “小主……” “好了,本宫累了,回去吧。” 秋榕一回神,立即跟了上去。 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的主子。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五章 气息 - 夫君在北 - 胤修 朱岑一行人才刚走到芙蕖宫门外,就看到太医署的人和宫侍们在端着水盆子来回地跑,众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是在说难道真病了?怎么宫里都没传出来消息? 没人说话,朱岑带头就要往里去,只听得一道冷峻的声音斥道:“出去!” 众人一震,纷纷看去,只见一袭青衫飘带的向灵冷冷地站在回廊中看着他们,眉头深深地锁在了一起。 “向佳人,叨扰了。”朱岑最先反应过来,行了一个平礼,“我们是来看望林佳人的。” 众人也都跟着行了一个平礼,向灵回身一礼,但眉头仍是紧锁、目光仍是冰冷,仍是说:“他不见客,你们走吧。” 原来这向灵的琉璃轩和林雪的暗香轩同属芙蕖宫。 “这……”朱岑看看身后的人。 “他怎么了?”九清愣愣地问向灵。 向灵看是一个孩子问他,语气稍稍淡了几分,“病了,疫。” “疫?!”众人惊了。 向灵冷笑一声,“还不走?本宫要封宫了。” 朱岑把脚收了回去,虽然他不想向灵以这种看懦夫的表情看他,但是他自问没勇气去染上疫症。 “告辞。” 众人一见朱岑躬身打退,也纷纷行了礼要走。 向灵依礼法躬身目送他们,然后叫了宫侍掩上了宫门。 众人看见芙蕖宫紧闭的红漆门,咕嘟地咽了口唾沫,“怎么会是疫?”夜诚楼后怕地问。 “就是,也没听他们打个招呼,这种事不是应该一早上报么?”九清小声地嘟囔。 “别问了,估计太医才印证。咱们现下知道了,等会儿风吹到帝后宫里去,怕午时就要封宫彻清了。”朱岑扎住袖口,“本宫先回去洗个澡。” “我也得去。”夜诚楼揉搓着胖脸。 “让你们说得我也有点心虚了。”李玄剑不自然地抖着肩膀。 九清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要走,说:“那你们赶紧去吧,我去通知伤哥哥。” “啧,你要去哪通知啊?傻了吧?”李玄剑吧唧在九清脑后来了一巴掌,“你的伤哥哥和帝君在一起,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人帝后就更不用说了,眼线比帝君还活泛。” 九清尴尬地看了他们一眼,“那我也去洗吧。” 楼阁上,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伤狂蹙起眉头,“你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你没看他们那样子吗?”向灵嗤之以鼻地说。 “谁都怕死。”伤狂淡淡地说。 “那你怎么敢进来?”向灵盯着伤狂的蓝眸,想把那眼睛背后的灵魂刺穿。 伤狂一笑,“不知道,傻了?” 向灵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是傻了。” 伤狂和他并不熟,这是进宫以来头一次见这个满族的青年露出笑容。清早送帝君去早朝之后就碰上芙蕖宫里的人来告诉他林雪病了。在他印象中林雪是个腼腆不谙世事的少年,心里还是很牵挂他的,所以想也没想地就来了。 “欸,那你不怕传染吗?疫症可是要命的。”伤狂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就环顾起房间里的陈设,这是向灵的书房——一桌一椅一扇,一方砚台,一卷生宣,一挂墨笔,一尊书架,一堆古瓷林立,一张“天涯好酒”的草书字正挂于墙,简直雅静到豪放,一阵书香气。 向灵一声哑笑,“不瞒你说,他根本不是疫症。” “怎么会?”伤狂多少懂医,刚才看林雪在床上那模样,分明与书卷记载的疫症症状一模一样,“太医不都确诊了么。”伤狂看向灵的眼神透着几分笃定,一时自己说话都没有底气了。 “那在寻常人眼里看确实像疫,可是在我们满族人里还有一种情况和这个症状几乎吻合。” “什么?” 向灵神色一凛,“蛊毒。” 伤狂一惊,“你的意思是……” 向灵点点头。 “可是万一就是疫呢?”伤狂还是宁愿相信天公不作美,也不愿相信人心险恶黑。 向灵摇头,“我亲自看了,他的手臂内侧有个芝麻大的黑点,那是蛊虫进入他体内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寻常人不会在意那个,只会以为是斑点。我自小配蛊,对这东西有天生的敏感。” 伤狂心一沉,声音低沉地说:“如此说来,就是有人故意害他了。” “哼,恐怕没这么简单。”向灵冷笑一声,“这招叫做一石二鸟。” 伤狂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啊,林雪这情况让寻常人看了只会以为是时疫,可是只要帝君派见多识广的东古来看,就一定会知道这不是疫症那么简单。而查下去就会发现是满族的蛊毒…… 这摆明是要向灵顶这个黑锅。 “太狠了。” “没想到进宫还不到一个月已经有人开始剔除异己了。”向灵笑着摇摇头,满眼的冷冽。 “会是谁呢。”伤狂实在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因为那八个人在他看来都不像心狠手辣的人。 “也许就是他们。”向灵看着窗户。 伤狂知道他说的是刚才九清那一行人,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这群人中?” “也可能没来。”向灵看着伤狂,那好看的容颜任谁看了都会嫉妒,“反正你和夜嫔的嫌疑都可以洗掉。” “哦?”伤狂好奇了。不知道向灵为什么可以这么相信自己,更不知道他怎么会相信几乎没什么人缘的辛昀。 向灵笑了笑,“满族人会看眼睛。你的眼睛是赤诚的。至于夜嫔……可能是个连我也不知道秘密。” 伤狂咀嚼着向灵最后半句话的含义,什么叫连他也不知道的秘密?他记得册封那天辛昀出人意料地说了两句满语,后来向灵还对他毕恭毕敬地行礼,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剩下的人,都有嫌疑。” 向灵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在思考。 伤狂看着他,“这毒你能解吗?”这是他正关心的事。 向灵看他,犹豫了一下,“解倒是能解,可是材料不够。” “都需要什么?让帝君派人去找。” “呵呵。”向灵轻笑着,伤狂不解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向灵摇摇头,反盯住伤狂,“你知道为什么这个蛊毒在满族排名第二吗?” 伤狂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因为……它不易被识别?” 向灵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伤狂一时间脸色羞煞的红。寻思着怎么这个平日板着脸的人笑起来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 “诶呀,你真是有趣。不过倒也算是一个原因吧,”向灵渐渐收敛笑势,“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解毒不容易,需要的材料世间少有。” 伤狂心里咯噔一下,“多少?” “嗯……怎么形容呢,”向灵眨眨眼,“百年难得一遇吧。” 伤狂的脸色铁青下来,向灵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不过。” 伤狂抬眼看他,殷切地等着下文。 向灵笑着,“你可以去试试。” “我?”伤狂一头雾水,自己和这个药有什么关系? “嗯嗯。”向灵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三王爷可能有办法弄到。” “三王爷?”伤狂愣了,千下,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对啊,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医,手里的药材一定很多,你不妨试试。”向灵试探地看着伤狂的表情,那是一种惊讶又复杂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早在入宫之前就听说过无伤臣和邪君之间的绯闻,看这模样,怕是都是真的。 “不过为难就算了,找出下毒之人兴许也会有解药。”向灵观察着伤狂,以为他会顺势从自己给他的台阶上下来,谁知伤狂一直盯着他,他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着伤狂的目光。 久久,伤狂轻声道,“毒,根本就是你下的吧。” 向灵一愣,看伤狂那蓝眸里犀利的光芒,一时语噎,“你在说什么……” 伤狂蹙着眉头,把额上包扎着的绷带都蹙到了一起,“差点我就相信你了。不过你还是自露马脚了。” “什么?”向灵下意识地问道,问完才发现自己这么问根本就是默认一样。 伤狂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铺平宣纸,抬眼看了下向灵,像教书先生看学生一般,娓娓道:“一开始你说这个蛊毒是满族的,这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刀尖上,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谎撒的很高明,取得了我的信任,让我真的顺着你的话相信是有人在一箭双雕想要害你们。” 向灵看着他,没说话。 “可是接下来你又说你相信我和辛昀。” “这又怎样,你的眼睛确实赤诚。”向灵本身就会看人,所以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可是你知道我的鼻子吗?” 没来由的一问让向灵愣住了,他不知道眼睛和鼻子有什么关系,不解地看着伤狂。 伤狂认真地、惋惜地看他,“我的鼻子天生和别人不同,可以嗅出各种气味。你在提到辛昀的时候有一种类似崇拜一样的气息,但是提到我的时候却没有。” “这能说明什么?”向灵对伤狂的拐弯抹角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这只是一个人正常的表现。”伤狂的表情变得严肃,“因为你心里尊敬辛昀,所以流露出那种气息,而我对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你没感觉是正常的。可是你知道正常人在提起三王爷的时候身上是什么气息吗?” 向灵的瞳孔顿时涣散,似乎知道伤狂要说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医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很多人,一提起三王爷就是恐惧,即便是胆大的人在说三王爷的时候也不可能如此镇定。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不害怕,可你在提到一位陌生人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杀伐之气吗?”伤狂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看穿他。 向灵失神一般地呆了好久。突然,他笑了,“是,毒是我下的。不过我没想过害林氏,只是为了吸引你过来……” “然后就可以通过我找到三王爷。”伤狂接替过向灵的话头。 向灵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眼神一凛,朱唇轻吐道:“我要杀了他。” 这五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向灵里面波涛汹涌的感情瞒不过伤狂敏锐的观察。 “我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在伤狂的印象中,千下虽然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可是也不至于伤天害理。 向灵冷笑一声,“不为什么,单纯的讨厌。” 伤狂愣了,向灵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是在撒谎,可是这算一个什么理由呢?看年纪,向灵比千下应该还大一点,绝不会是世仇。 正在伤狂想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向灵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一丝——爱慕!对,那种眼神分明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流露出来的。 “你喜欢他?”伤狂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要说忌婉那样的人小时候邂逅千下而喜欢上他还说得过去,可没理由一个久居府巷的满族内族的公子也对千下情有独钟吧?虽然千下长得很俊美,但他的恶名可是闻名天下的啊! 向灵愣住了,怀疑地看着伤狂,久久,泄气一般,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还真是……”伤狂嘟囔了一句,不过转而就回归正题,“那你既然喜欢他,干嘛又突然想杀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向灵喜欢千下的时候,伤狂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向灵皱起了眉头,似乎这里面还有一番耐人寻味的隐情。 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出答案,那边厢房跑来的宫侍就以突然的推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们同时看向杵在门口紧张兮兮的宫侍,“怎么了?”伤狂问。 “林、林小主好像不行了。”宫侍犹豫着说了出来。 伤狂一怔,偏头看向向灵,向灵歪头看到一边,似乎想避开伤狂眼神的询问。 “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就到。”伤狂站起身打发着宫侍,淡淡一笑,“辛苦你了。” 宫侍一愣,旋即给了伤狂一个疲倦的笑容,“不辛苦,我退下了……”说完,扭头就关门跑了。临了又对着伤狂所在的屋子外多洒了一圈药水,美滋滋的。因为晨起的时候伤狂一进宫门就去探望林佳人——丝毫不在乎他是不是时疫的缘故,就已经让宫侍对这个嫔位的主子很有好感。要知道就连宫侍们都不愿染上这病,何况身居高位尽享荣华的人?而刚才他又对自己那么温柔,实在是想调到无伤宫的心思都有了。 “你这人心收买的……”向灵捕捉到刚才那宫侍脸上的欣慰,忍不住说道。 伤狂错愕了一下,旋即一笑,“你这么说也可以,我用我的心买了他的心。” 向灵复杂地看着他,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的。 “别看我了,快说,你到底有解药没有?”伤狂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向灵也不得不正襟危坐了,“没……” “你……”伤狂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因为他明显看到向灵脸上的愧疚之色,又不忍心了,改口问:“算了,三王爷是不是真有办法?” 向灵看着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还不等伤狂说话,他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伤狂着急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我、我不知道。”向灵颓然地蔫在椅子上,“应该有吧。” “天啊,你就这样对林氏?” 向灵满脸羞愧,“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伤狂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谁都有冲动的时候,他实在不愿意埋怨向灵。可是林雪怎么办? “不然先找三王爷过来?”向灵小声地问。 伤狂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对他下手吧?”虽然嫁给了帝君,可是他对千下始终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不、不会……”向灵皱着眉头无力地说道。 伤狂是不怎么相信他,但是林雪那边不行了,他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念一动,红楼中的人就感受到了。 “他需要我……”千下心一紧,立即放下手中的事,临走瞥了一眼书桌上的药瓶,顺手一取,身形一动,就飞离了红楼。 向灵看伤狂踱步开门出去,以为他是要去找邪君,立即跟上,“你现在就去?” “当然,林氏现在需要我们去看他。”伤狂自然地说着。 向灵一愣,“不是,你不打算叫三王爷过来?” 伤狂看他,指尖探上自己的眉心,“已经叫了。他马上就到,我感受到了。” 原来红泪也可以反向的感受千下的距离。 向灵看着伤狂额头上缠的一圈绷带,据他自己说是摔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绷带下面的是他梦寐以求的红泪。这么看着,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嫉妒,只是背过身去的伤狂已经看不到了。 推开门,伤狂让裴度法印继续候在门外,借口说不想让他们染上时疫。他们自然不想主子独涉险境,可是耐不住主子的命令,只好站在门口。 向灵也打发了下人,自己则紧紧地跟在伤狂的后面。 “关门。”伤狂背着身对他说道。 向灵下意识地关了门,跟上伤狂,“你想做什么?” 伤狂没回他,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不停呢喃着“姮父”的林雪,心头一紧,上前握住他的手,“雪儿,再等等。你一定会没事的。” 向灵看着这一幕,有些难堪。平时自己虽然不怎么和林氏说话,但他一直对自己很友善,昨天还邀请自己和他同进晚膳——而自己居然狼心狗肺地趁机下蛊毒害他。 等待的时间实在很难熬,听着林雪的呼吸声,向灵试探性地问:“你不会告诉帝君吧?” 伤狂偏头看他,“不出人命,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向灵心里咯噔一下,伤狂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那个“人命”怎么不像是在说林氏?难道,他看出来我要对邪君下手? “你的气息乱了,我希望你别干傻事。”伤狂叹了口气,“你已经是帝君的妃子,不管你和三王爷有过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放下。” 听到这话,本是内疚的向灵不由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帝君的妃子?我怎么不觉得?你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蓝伤、红泪……你什么都有了,现在跟我说这些话?” 伤狂垂下眼帘,不禁想起在地牢里的那两个月,想起午川和帝君的种种,暗自神伤地说:“各有各的苦而已……” 向灵却不觉得伤狂有什么苦处,只当他是在博同情,所以缄默不言了。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惊呼,“邪君!邪君!”屋外乱作一团,伤狂听见这动静就立即起身推门出去,迎面撞见要进来的千下,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昨夜他对帝君说的话自己是一个字都没放过地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还好,他并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醒着的。 “怎么了?”千下没察觉到伤狂的异样,径自开口问道,“是不是伤口疼?”说着千下的手就要触上绷带。 “没……”伤狂躲开了。闪躲的时候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向灵,一时之间倒真觉得自己和千下有几分暧昧了。 “本王给你带了生肌丸,你服下去,这伤就好了,不会留痕迹。”千下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药瓶递给伤狂,伤狂看着,暖暖地感动。 “接着啊,发什么愣。” 他俏脸一红,匆匆把药瓶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叫本王来,是作什么?”千下向伤狂身后看了看。 伤狂立即想起正事来,侧过身子指着里面,“有个人中了蛊毒,快不行了……” 千下皱起眉头,他的医术是绝世无双的,可他的冷情也是“声名在外”的——他非常不喜欢别人来向他求医——即使他有这个能力。 身为北国上流人士,深知这一点的向灵看见邪君蹙起的眉头,觉得马上会有好戏上演了。 谁知伤狂情不自禁抬起手拂上千下的眉心,“怎么皱眉了,不美了……” 千下愣了一下,笑了,“人在哪?” 伤狂指了指里面,挂心地说:“治不好也没事,别有压力。” 千下看了看这怕他也像别人束手无策而丢了脸面的人儿,心里一阵暖流淌过,他知道,伤狂心里是有他的,他感觉得到。他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句“你要治好的人,不会治不好”,就抬脚进了内室。 向灵看着这一幕,心里好不嫉妒,更让他介意的是,邪君一眼都没有看过他——邪君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无伤臣。 “你不进去?”伤狂问着发愣的向灵。 向灵看向他,五味杂陈地冷笑了一下,“进去杀他?”看见伤狂错愕了一下,他立即笑道:“本宫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药童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儿,孤回来了。” 下了早朝,帝君就飞快地回了御书房。今日事多,足足拖到晌午才结束。心急难耐,人还没进屋,这声音就到了。 “帝君。”门口的裴度和法印立即为帝君推开了房门蹲身行礼。 帝君刚准备进门,突然想起什么,又把脚收了回来,视线抓住他身侧的法印,问了句,“你们小主在做什么?” 法印愣了一下,回答道:“在里面等您用膳啊。” “三王爷没有来?” 法印愣住了。帝君这语气不像是在质问,这模样也不像是在怀疑小主,只是随便问问?该怎么回答呢? “裴度。”帝君立即转脸问裴度。他面孔本就冰冷,这声音也没有起伏,裴度只觉得帝君是在问罪,立即跪下身子,“帝君直接问小主吧,我等不好开口。” 帝君吸了口气,无奈。这些宫侍在深宫呆久了,对自己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而且看这样子八成是千下已经来过了,索性他就进了门兀自寻伤狂去了。 币元被留在门外,看了裴度法印一眼,一阵憋笑,“你们真是,帝君只是顺口问一句……” 裴度从地上爬起来,“那你不早说……” “我一个大总管提点你,你不谢恩还嫌我说的晚?”币元故意端起架子来,裴度赶忙佯装赔笑,“是是是,大总管,我闭嘴,我闭嘴。” 法印看着两人一阵好笑,摇摇头,把房门关上了。 进了屋的帝君匆匆到了屏风后,只见伤狂背对着他坐着,伏在案上,他以为是睡着了,故意放轻了步子,脱下自己的玄衣准备给伤狂搭上,哪知刚靠过去,伤狂就转过身来,“回来了?” 短短的三个字,让帝君心里一阵温暖,这就是寻常人家的布衣生活吧? 帝君不善言辞,轻声嗯了一下,略微尴尬地把玄衣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就要入座。伤狂立即站起身,“等等,我帮你宽衣。” “这……孤叫币元进来。”帝君有些不习惯。 “我是夫人还是他是。”伤狂淡笑着说道,一面已经走向帝君,玉手停在了帝君的腰带上。 帝君不禁一笑,“夫人说了算。” 伤狂脸色一红,他是不经打趣的,微微颔首,给帝君宽解衣衫来。取过备好的常服给帝君宽上,二人这才入了座。 只是拿起筷子的二人手都悬在半空,似乎欲言又止。帝君看见伤狂头上的绷带已经不见,而且额上没有伤痕,他就知道千下已经来过,而且做到了一些他做不到的事情。 “呃,我有话说。” “孤有话说。”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 “帝君先说。”伤狂尴尬一笑,放下了筷子。 帝君也放下了筷子,张了张口,眼睛飘向别处,“嗯……” “呵呵,帝君怎么了?有什么话这么难开口。”伤狂等了半天也不见帝君说什么,笑着问道。 帝君舔了舔嘴唇,还是没问出口。 伤狂转了转眼珠,“是……千下?” 帝君看向他,默认了。 伤狂一笑,“嗯,我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帝君莫名地紧张了。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伤狂亲昵地摸了摸帝君的脸,为他拨开鬓角的碎发。 “没,你说。” 伤狂一笑,歪了歪身子,靠在帝君胸前,“今天我叫千下来了。” “嗯……”帝君的心里一阵复杂,随意地应了句。 “他还在宫里,林氏得了急病,我让千下来给他治病。”伤狂抓住帝君微颤的手,他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帝君的手就不再轻颤了。原来,他的心里如此害怕失去自己;原来,在他的心里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如此的不自信…… “好了吗?”帝君镇定地反手握住伤狂纤细白嫩的手。 “不知道,他让我先回来的,毕竟快用午膳了,我也怕你找不到我着急。”伤狂淡淡地说着。 帝君搂着他的一只手拂上他的头,“孤真的很在意你。” “我知道的。”伤狂闭着眼,感受着帝君的心跳。 ----- 林雪的汗渍浸湿了床褥,千下的身上也早已湿透,他在用功力强行把蛊虫逼出来,如此强悍的作风让中途进来送水的向灵一阵惊叹——因为这以力驱蛊实在对人要求极高、损害极大。这不仅需要驱蛊人功力深厚,更需要精准的控制,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让中蛊人经脉爆裂。 他突然想起当时邪君对无伤臣说“你要治的人不会治不好”时的神情,他这才解读了那一瞬邪君眼中和话中的沉重。无伤臣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可以让如此不可一世的邪君为他倾覆? “噗——” 不知过了多久,林雪身子一动,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只见地上的污血中一只黝黑的虫子在卖力地挣扎跳动着。 千下眼中厌恶一闪,随手一动,一道红光随袖而出,立时那蛊虫就一分为二,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地上。 “好了?”向灵惊讶地问道。 听闻声音,千下这才注意到有人在,红眸一瞥,对上那张脸,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向灵立即回过神,捂着脸。 “你是?”千下在脑海中回忆着什么,但无奈想不起来了。 向灵心里一阵失落,但还是弱弱地回答道:“向灵。” “向灵?”千下皱起眉头。 看见千下皱眉,向灵隐隐地期待着他能想起什么来,但是他得到的只是一句抱歉,“眼熟,见过吗?记不清了呢。”千下因为要炼药的缘故,没少去北国各地采药,但基本都是深山老林,所以也没怎么见人,能让他觉得眼熟的恐怕也没几个,所以他才费心多问了两句。 只是向灵就不这么以为了,他只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 “这你都不记得了,我还提起来作甚。”向灵一阵幽怨。 就是这幽怨的一瞥,千下一下子记起了什么,好不尴尬,“是你——那个药童。” 一听“药童”二字,向灵立即兴奋了,当年自己在外学医,师傅让自己做药童上山采药,在悬崖边上,自己险些丧命,亏得路过的邪君救了自己,两人在山上住了两天,也是自那时候起,自己就对邪君爱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是、是我,啊,你还记的……”说着说着,向灵的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显得“值得”。 千下脸色一沉,“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向灵一愣,他以为千下是介意他嫁给了帝君,立即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到宫里来只是为了找你。我在外面找不到你……听他们说你和无伤臣走得近,我就嫁到宫里来了。” “呃。”千下越发尴尬了,对方误会他的问题了。而且对方这话着实让他也一阵无语,居然为了自己嫁进宫里来了。 “我见到你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马上跟你走。”说着,向灵就要抓住他的手。 千下立即躲开了,“你别这样。以前本王就告诉过你,你不适合本王。” 这是向灵第三次被千下拒绝,他的心冷到了极点,“为什么?为什么我无论多么努力,你总是这样一句‘不合适’。” “小药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开窍,真的让本王很后悔当初大发善心地救你一命。” “是吗?”向灵冷笑一声,负气哽咽着,“那你杀了我吧。这样谁也不欠谁了。” 千下语噎。虽然人都说他是邪君,可他从来也没随意取过人性命,不然这个药童这么烦,当初自己就一手劈死他了,哪会等到今天? “动手啊!”向灵哭着喊道。 千下终究还是不忍,叹了口气,“何苦啊,你说你一个满族人,至于嫁到这里吗?帝君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这不是白白误了年华。” “呵,是啊,帝君的心思也不在我这里,我真失败,我喜欢的人和我嫁的人都爱着一个叫做伤狂的姮子,呵。” “你……” “怎么?喜欢他还怕我说?”向灵一心求死,说话也是放肆至极,“你若今日不杀我,来日我不杀你就是杀他。” 一股暴戾之气四溢,千下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还好说,若是他要杀云狂…… “你敢!”千下的眼睛越发猩红了。 向灵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不敢。反正已经没什么值得我在乎了。我那天在悬崖边就该死了。” 一提悬崖边,千下又狠不下去了。怎么说这是非也是自己挑起来的,当初救他一命,却不曾想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后来他两次求自己娶他,都被自己拒绝了,而且还一去不回,估计这怨气自那时候起就积下了。可这种事能说怪谁? “咳咳。”躺在床上的林雪虚弱地咳着,千下立即看去,说:“你别这么说……哎,本王还要给林氏驱毒,你先出去吧。” 向灵一笑,“你想救他?” 千下看着他,等着下文。哪知向灵脸色一变,身影闪至林雪身侧,手中真气陡然爆出,“不杀了我就休想救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杀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向灵!” 千下一见此行,本能地回手一击,一道红光就将向灵震出窗外。红色的真气夹杂着千下的毁灭之力,只是一个照面,向灵就化作一堆灰烬。 “啊!邪君杀人啦!”窗外的宫侍看见这残忍的一幕,惊慌地大叫乱逃。 千下看着那一堆人形灰烬,一股莫名的难受涌上心头。他没想要他的命…… 尖叫声刺激着千下的心,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融入这个世界。 “咳咳。” 林雪的咳嗽声把千下的心思勾了回来,千下回身看向林雪,玉手在空中画了花体的“生”字,轻轻一震,那金色的字飞向林雪,淡入了他的体内。 又看了一眼灰烬,听了两声尖叫,眸子里不禁蒙上了一层别人看不懂的冷漠,在众人的惊慌之中飞身而去,兀自念叨着:“本王不在乎,本王从来也不在乎。” ----- “杀人了!邪君杀人了!” 这句话很快地飞遍北禁城,飞入了御书房中的帝君和伤狂的耳中。 “什么?” 帝君和伤狂同时放下奏折站了起来。刚才他们还商量着批完这几份折子就一道去芙蕖宫看看林氏和千下,谁知折子还没看完,这噩耗就传来了。 “我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宫里都传遍了,说看到邪……三王爷把芙蕖宫里的人都杀了。”币元结巴地说着。虽说江湖传言邪君喜怒无常滥杀无辜,可这总归是没有发生在宫里,所以币元以前尽管也害怕邪君的名号,却也不曾像今天这样恐慌。 “芙蕖宫?”帝君看了眼伤狂。 “满族向氏和林氏住在那里。”伤狂满眼慌乱。他不信千下会滥杀无辜,一定是向灵做了什么……可是无论做了什么也不至于杀全宫的人啊,何况向灵背后站的——可是满族! “满族向氏……”帝君也意味深长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去看看吧。”伤狂轻声提醒道。 帝君皱着眉头,点了下头,对币元道:“备驾。” 币元匆匆出去,等在门口的法印和裴度赶忙问:“帝君怎么说?” “备驾,去芙蕖宫。你们也利索着,此时非同小可,估计今晚要开朝会了。”说着,币元就去打发人做事了。 “朝会?”法印和裴度心里咯噔一下。在北国,“朝会”二字等同于动乱。因为每日早朝的北国几乎没什么必要在夜里加朝,若是有,必定都是危系国家的大事。 屋里的帝君深锁眉头,他想不出千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可这一切又不会是空穴来风,若是真的……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正慌着,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一暖,原来是伤狂握住了他的手。他对上伤狂的蓝眸,只见伤狂平淡却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没事,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帝君闭了闭眸子,这话无疑激起了他心里沉静许久的心海,阵阵波澜,“嗯。一起,面对。” ----- “帝君到!” 币元一声高喊,在芙蕖宫外围观的人都纷纷转过身来下拜,“帝君万年!” 帝君却没有心思顾及他们,引着伤狂就向宫里行去。 币元一行人跟上,随行的侍卫把众人挡在了外面。 一进芙蕖宫,伤狂就嗅到了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他的心不由一沉,看来,是真的了。 帝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步子越来越沉重,直到他们看到了地上的一堆人形灰烬,两人的眸子这才彻底蒙上了一层凝重。 “是真的……” 帝君喃喃道。他从不信自己的三弟在外面的那些滥杀无辜的谣言,他甚至不信千下在外面会杀人,可今天的这一幕,又该怎么解释。 伤狂看着帝君阴晴不定的脸,一阵痛惜,他知道,帝君在面对这事上,永远没有护短的权利。这意味着他可能要亲手杀了千下…… “币元。”伤狂轻声吩咐道。 “在。” “你去叫两个芙蕖宫的人来,要目击的人。”伤狂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面对这种事,越急越会乱了分寸、越看不清真相。 从现场来看,只有一个窗户是破损的,其他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几乎是一击毙命。了解千下实力的伤狂并不意外,只是他在想,这个尸体会是谁的。向氏?林氏?还是一个宫侍? 刚才从外面进来,林氏和向氏他都没有见,这两个人受害的可能性很大。 “这会是谁?” 帝君问话的声音有些发颤。伤狂知道帝君如此聪明,定是已经猜出了十之**,只是帝君希望自己猜的是错的,希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侍,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惜……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伤狂神色暗淡,“这是林氏的寝宫。” 帝君吸了口气,向屋里行去。 伤狂紧跟其上,刚一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脸色红润的林雪安然地躺在床上,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还浑然不知,这里的安详与外面的混乱形成的反差,让伤狂只感觉一阵心痛——是向氏——他果然还是要杀千下!自己居然走了! “向氏……”帝君沉重地吐了口气,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刺激着帝君的心。伤狂叫裴度去给帝君倒了杯水,帝君却是喝不下,摇摇头走向了林氏。 币元进来正要开口,却被伤狂拦下了,以免打扰到帝君。币元立即会意,小声道:“人叫来了,在门外。” 伤狂叫币元在前面引路,自己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就见两个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宫侍站在门口,像是吓坏了。 伤狂虽是不忍,可还是要还原真相,快步走了几步,叫币元打发人给他们搬个椅子再倒两杯水给他们。 等二人坐下捧上水杯,脸色稍稍缓了几分,伤狂这才问:“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 坐在伤狂左手边的宫侍结巴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右手边的那个先是一阵发愣,瞳孔涣散,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吐了三个词——小主,灰,死了。 “谁干的?”伤狂追问着。 两个宫侍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窗里那个猩红眼眸的人,一下子就大汗涔涔、精神错乱了,“邪君!邪君!”他们大声喊着,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把一旁的人吓得不轻。 “把他们带下去吧。”伤狂叹了口气,“先别安排了,让他们修养几天。” “是。”币元应了声,一挥手打发人把两个宫侍带了下去。这才对伤狂低语,“伤大人,你看……” 伤狂摇摇头,看了一眼屋外渐渐沉入地平线的乌阳,蓝色的眸子被残阳的余光映得有些发紫。突然,他神色一凛,“我先进去看看帝君,你到外面把人散散,这事帝君没有下命令之前一定要把消息控制在宫里。谁若传出去,你知道怎么办。” 币元一见伤狂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惊讶之余也是郑重地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嗯。” 看着币元走了,伤狂这才回身往屋里去,裴度和法印紧紧地跟着他,等着指示。 伤狂才刚绕过屏风,就听见一声轻唤:“伤儿。” 伤狂步子一顿,看着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帝君的身影,他突然想起帝君乃是习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恐怕刚才屋外的那一切帝君早已听见,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他回头已眼神拦住了裴度法印,“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心领神会,立即躬身身子倒退出去。 吸了口气,伤狂向床边行去,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谁比帝君更加痛苦,更知道自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慌乱,不能给帝君带来更多的困扰。这时候需要的,是冷静,是解决之道。 “帝君……”思虑之间他已是来到帝君身边,玉手轻轻地搭在帝君的肩头上。 帝君回眸看他,他一时之间心揪难耐——帝君的眼神中布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痛苦之色——如此之多,如此之浓。 “帝君……”伤狂不忍心地拂上他的脸,帝君顺势把脸伏在伤狂的身前,双手搂住他的腰,一站一坐,二人就这么拥着。 “孤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帝君冰冷的声音中透着深深地无助,伤狂抚着他的手不由更加重了几分力度,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孤不信他会滥杀无辜。” “孤从不信别人对他的议论。他虽然从小不怎么与孤亲近,但孤知道,他的心是善的。他是做错过事情,可是很多事他都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伤狂哽咽了一下,“是向氏要杀他。” 帝君身子一颤,抬头对上伤狂的眼睛,伤狂就把事情的原委给帝君说了一遍,“……只是我不知道他和千下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帝君的神色渐渐深沉起来,伤狂这才意识到这会儿不是自责的时候,立即闭口,等着帝君说话。 帝君理了理思路,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伤狂问:“千下也是在保护自己,大臣们会理解的吧……” “呵。”帝君苦笑一声,黑眸对着伤狂,紫唇微碰,“死无,对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对策(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心头一惊,是啊!谁来做这个证人?自己么?帝君么?还是千下自己来说?谁会相信?在外人看来这些说辞只是为了掩饰王室的罪行吧! 想到这里,他也渐渐觉得事情灰暗起来,不再有什么希望了。 “怎么办……”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帝君摇摇头,看着床上的林雪,突然问:“你觉得,他,会知道什么吗?” 伤狂一愣,看向林雪。自打自己早上进来,他就一直这么躺着,有时候还会神志不清地说胡话,他有可能听到什么吗?不,这是个未知数,而且即使他听到了,他出来作证,可也是难堵悠悠众人之口。 看到伤狂变换的表情,帝君一下就清醒了,自顾自地垂下眼帘,“也无用。” “帝君……” “这事瞒不了多久。”帝君打断了伤狂的轻唤。 伤狂点点头。 “可是也不能开朝会。”帝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伤狂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帝君这是在思考。 “那样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满族那里去。” “对,眼下不能把消息散出去……”帝君声音渐小,伤狂看出了他眉目渐渐展开,已经有了定意的样子。 “叫币元来。”帝君拍了拍伤狂的手,伤狂立即出去叫币元。 帝君兀自又坐在那里思想细节,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千下。 ----- “什么?”歌轩听完帝君讲得乌龙事件之后一下激动地跳了起来,“满族贵胄让三王爷杀了?!这事你打算瞒着?”他今天刚一睡醒,就被币元秘密的召进了宫里来,虽然知道肯定是商讨大事——不然不会如此隐秘急切——但也想不到竟是足以打破北国宁静的大事件。 帝君淡淡地点点头,“嗯,据孤了解,向氏那天对妃嫔们说林氏是染了时疫。也就是说,如果向氏也死于时疫……” “我的帝君啊,那林氏若是死了,你说向氏染病致死那不会有人怀疑。可是这病源林氏活的好好的,你对外说染病的向氏死了……现实吗?”歌轩有些着急,若是满族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这个一直以来渴望独立的民族一定会趁机作乱。可总不能为此杀了林氏吧? “你说的孤都想过了。三王爷的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对满族人就说三王爷只愿意救一个人,向氏自己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林氏。”帝君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歌轩也渐渐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思量着帝君这办法的可行性。 “如何?”帝君见歌轩沉默,问道。 歌轩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可行。只是时疫虽然可怖,但也不至于如此快就死了,而且宫里很多人都已经听说了三王爷他杀人作乱的事实……” “宫里谣言费些功夫还是好解决的,只要不出宫,一切都可以改变。”帝君深邃的眸子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币元太知道这“改变”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在权力之下,你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只是从他认识帝君以来,帝君就从不玩这样的权术,他知道,帝君不屑。 可是这一次,帝君也要迫于形势做出他所不耻的事了。 “好吧,外面的话,我来看着。”歌轩深思着说。 “好,一定,要把这事度过去。” 歌轩不禁看向帝君,本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二人坐在台阶上坐了很久,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们现在只想静静地坐着,珍惜这不多的平静的时刻。 ----- “帝后,你看这事……”午杰讲完了自己探听到的一切之后躬着身子询问道。 午川面色阴晴不定,昨夜伤狂在御书房过夜之事他还没有消化,现在宫里又传出了邪君杀人一事,而他这个帝后却和其他去芙蕖宫询问的妃嫔一样被挡在门外不让进去,最后还被币元手底下的宫侍遣散回宫,连帝君和币元的脸都没看到一下。如果说光是这样他心里倒也可以接受,却偏偏听人说那无伤臣在帝君身边——这,无疑是在挑战他帝后的权力! “照你说的,这邪君杀人一事就是真的了?” “嗯,我看到那些芙蕖宫被安排去修养的宫侍们一个个都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邪君,谁能有这个本事?”说到这里,午杰看午川欲言又止,寻思着恐怕自己真的能摸准主子的心思,索性他就一个大胆,说:“我看小主一次铲除他们的机会到了。” “谁?”午川的身子不禁警惕地向前倾了几分,仿佛被戳穿了秘密。 午杰立即道:“伤嫔,邪君。” 午川惊讶地抬头看他,他不知自己这弟弟几时竟窥破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只透露过对伤狂的怨恨,对邪君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主不必意外,这邪君几次三番救了伤嫔的性命,连我都有杀他的心思了。”午杰笑着谦虚地说道。 “是么。”午川镇定几分,“那你说说,这个机会是什么?” 午杰留意到午川并没有正面承认自己想杀邪君,但他询问机会,就已经证明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肯定,所以他径直说:“小主你看,邪君杀了满族贵胄,若是让达官贵人们知道……” “不可,北国大乱对本宫没有好处。”午川冷静地打断了午杰,突然感觉自己对这午杰的几分危机感也淡了不少——毕竟这么蠢。 “小主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午杰被午川眼中的那丝不屑刺激到了,“帝君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一定会极力隐瞒,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扼杀传言。妃嫔们和咱们一样并没有直击现场,而那些芙蕖宫的宫侍都多半疯傻了,即使恢复神智,帝君想要颠倒黑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午川不为所动,这些想法根本毫无新意。 午杰却继续胸有成竹地说道:“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呢,如果准确无误地传了出去,会是谁做的?” 午川眼中突然一亮,却立即黯淡下来,“没用,帝君肯定会相信他的,毕竟还有这么多目击者,谁都有可能做泄密者。而且这样北国会大乱的。” “不会,在国与家之间,帝君还是会做出明智的决定的。”午杰笃定地说。 午川不禁看向他,突然他感觉自己这个弟弟若不是自小没有这样的渠道,说不定也能成为叱咤一方的谋士——如此犀利——自己会不会是在养虎为患? “小主?”午杰见午川发愣,唤道。 “嗯,你说的这办法确实有可能毁了三王爷,但对无伤臣,似乎作用不大。”午川特地没用“邪君”、“伤嫔”来称呼伤狂和千下,午杰知道这是主子在刻意把自己和他区别出来,也是在暗示他无论结果,主子都不曾参与此事。 深谙宫讳的午杰自然也不愿深究,继续道:“如果单纯地把消息传出去自然作用不大,可若是让所有人都见到是伤嫔把事传出的呢?” 午川眼睛一亮——让所有人都看见?那任帝君再怎么爱伤狂也不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一个炎人,可以容许他的姮子犯错,可是对于背叛,每个人都是拒绝的。 “怎么做?” 午杰一笑,悄悄地在午川耳边耳语起来。 ----- 宫侍刚收了碗筷,帝君就站起身来,伤狂立即跟上他,“帝君,还批折子么?” 帝君看看他,“不了,你去休息吧,孤还要处理些事。” 伤狂本想问问他和歌轩都商量了什么,可看刚才吃饭时帝君一言不发,又知道这后宫参政实在忌讳,所以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好。” “别多想。”帝君看伤狂的表情不自然,立即补充道。 “没、没有……国事要紧。”说罢,伤狂就要告退,哪知刚转了脚,门外币元的身影就擦过了他,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几分声音对帝君说道:“帝君,帝后来了。” 伤狂身子一僵,迎上帝君向他看来的目光,他立即给了一个微笑,“我先出去走走,晚点回来。” 帝君本是要挽留,可是却隐约猜到帝后的来意,确实也不大方便,所以点了点头,“嗯,让阿度和法印跟着你。注意安全。” “好。臣妾告退。”伤狂下意识地行了个常礼,转身走了。可这四个字和这一动却是让两个人的心都不自然地波澜了。 臣妾?自己怎么会那么说!伤狂后悔道。 臣妾?他生气了?怎么如此陌生……帝君如是道。 可来不及他们多想,午川的出现就打乱了他们的思绪。“诶,伤弟,你也在啊。” 伤狂淡淡一笑,“你们谈吧。我出去走走。” “好。”午川也没有寒暄,官方式地一笑,见伤狂抬脚往外走,他就立即转向帝君去了,“帝君,想我了吗?” 刚跨出御书房门的伤狂身子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旋即视若无事地走了。 帝君看着空荡地门口,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收敛了心思,避开午川的问题,直截了当地说:“你来,也是为了芙蕖宫一事吧。” 陈述句。 午川尴尬地笑了一下,忍住心揪的感觉,故作识得大体的模样,道:“嗯,帝君不打算利用臣妾的力量做些什么吗?” 看着午川漂亮的眼睛,帝君突然有些错觉,这是自己十五年前认识的那双眼睛吗? 第一百五十章 对策(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觉得真相是什么?”帝君驱散了自己心中的奇怪想法,反问午川,一面向书案走去。 午川心里一痛,这就是他和伤狂的不同的地方。他相信,如果换做是伤狂和他说话,帝君的步子一定是迈向床榻而非书案。果然,即使得到了这个名号,自己却也不会真的拥有帝君…… “怎么不说话?”帝君回身看着一动不动的午川。 午川旋即一笑,“没有,在想真相。”敷衍一句,他的身子已是来到了帝君身侧。 “嗯,想到了吗?”帝君随意地问了一句,叫币元奉茶来。 午川道:“想到了,但是恐怕帝君不愿意听。” 帝君一怔,“嗯,别说了。谈你的来意吧。” 这时币元已经领人奉上了茶,午川撩拨了两下杯盖,币元已是清退了所有人,屋里只剩下他和帝君。他这才慢慢地开口,“臣妾知道,帝君喜欢伤狂。” 帝君一愣,看着他,不明白安初为什么好好地又提起伤儿来,莫非是要来威胁?挑拨? “所以,这个帝后的名分本来也该是他的。”午川静静地说着,帝君突然从他的蓝眸中捕捉道一丝落寞,是自己太狭隘了,竟如此想自己的安初……他怎么会卑鄙。 “不,你值得的。”帝君复杂地说道。毕竟他怀念安初了十四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午川身子一颤,他倒是没想到帝君会说自己值得,旋即一想恐怕是安慰,所以苦涩一笑,“值得?帝君不必安慰臣妾,臣妾知道帝君的心在伤狂那里,所以也不想争什么。若非北国国运系在这帝后之位上,臣妾早就退位让他了。” 帝君沉默着。 寂静了一会儿,午川幽幽地低语一声:“他是个好人。” “你也是。”帝君见不得他那幽怨的神情,下意识地应了声。 午川内心风起云涌,他抬眼看着帝君,“若是……”他没有问下去,他的理智把他一瞬间的冲动生生地压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如果问出心里的想法就完全是自取其辱,因为离开了这个“安初”的身份,自己什么都不是。而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剥夺而去。 “嗯?” 看着帝君那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关爱的眼神,他静静地恢复理智,“没事……臣妾只是想说,既然臣妾必须要坐这个位置,那么臣妾只希望不给帝君造成困扰,尽可能地帮帝君一把。当然,如果帝君想让伤狂他来应这个位子的职分,臣妾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安初……” 午川一怔,帝君这么直呼“他”的名字还真是少见。但他现在演的这场戏到了这一步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等着见成效了。 “伤儿他本身淡泊名利,所以你放心,这个帝后之位既然是你的,那么名分、权力一样都不会少。这件事,他确实不适合与孤商议,你来负责后宫事宜吧。” 你来负责后宫事宜吧…… 午川内心激动地颤栗着,帝君果然会念着“安初”的情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是一副捉摸不定的样子,“帝君不要顾及臣妾的感受……” “没、没有。”若说刚才帝君的语气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成分的话,在午川又一次欲擒故纵之下,帝君终于坚定了决心。他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或许让伤狂远离这些是非会对他更好。 帝君敛住心思,正了面容,道:“直入正题吧。这件事,宫里的消息一定要封锁住,让所有人都闭嘴,你能做到吗?” 午川看着帝君,犹豫要不要回答。自己当然有这个能力,可是“安初”有这个能力吗?一个平民百姓,该有这样的手腕和魄力吗? “别勉强自己……”帝君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自己是他的“小哥哥”。既然自己都不愿意让伤儿承受这些,那怎么忍心让他…… 想着,帝君就要说出反悔的话来,只见午川把握住这个瞬间,玉手一把挡住帝君的嘴唇,坚定地说:“我能。” 帝君复杂地看着他,像是在说别逞强,你确定?不要毁了自己…… 然而午川再难挡真情,哽咽着说:“我自己在外漂泊很多年,从嵇康到北国,我已经不是帝君认识的那个安初了……” 帝君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他的手,绕过书案搂住啜泣的午川,“安儿……别哭。” 午川身子一颤,抬着雾蒙蒙地蓝眸子“帝君……你可不可以……” “嗯?”帝君看他,抬手为他拭泪。 他抓住帝君的手,“其实,其实我……我的养父母死了,流落在外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个好心的婆婆,她养了我几年,只是她有些神志不清,总当我是她的死去的孙儿午川,所以,帝君如果能叫我川儿……” 说到最后,午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些不自信了,安初的名字是帝君起的,自己却让他叫别的名字,应是不可能的吧。 “川儿,你说了算。”帝君温柔地拦着他,“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怪孤没有去看你。” 川儿、川儿…… 午川哭了。等这一声呼唤,他努力了十五年。 帝君却是被他这真挚的泪水敲地心都碎了。他突然觉得就连自己爱上伤狂都变成了一种罪恶,自己等了十四年,却在最后等待的日子里移了情、别了恋。 “不哭了,都过去了。”帝君实在不知要怎么安慰,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语重心长地说。 午川埋首在他胸前,拼命地点着头,“嗯,嗯……”他等这一天实在太久、太久。 而另一边的伤狂在裴度和法印的“监视”下,实在没有游园的心情了,兀自坐在忘仙亭中,眺望着曲折的九长池,思绪又飞回到数月前帝君在龙池为自己浇水沐浴的一幕——感慨万千。 如果要让后宫安宁,自己的退让是必须的。可之于爱情,他怎么也不愿与人分享…… 正想着,他忽地打了个哆嗦,法印立即为他披上一件早就备上的白绒披风,“先生,起风了。” 伤狂回头看他,微微一笑,“谢谢。”回过头,旋即想起什么,又看他,“多久了?” 法印和裴度对视了一眼,为难地说:“一个时辰了。” 伤狂一愣,“唔,这么久了……”他的眸子不禁望向御书房的方向。 “先生……” “没事,走吧,咱们去学五居看看,回头打扫一下,继续搬回去。”伤狂起了身,径自朝忘仙亭那一头的学五居行去。这学五二字本是帝君起的,可他却从没有见识过自己的才华,自己也从没有给那群孩子们教过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重心全然放在帝君身上实在给帝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也让自己虚度了不少的时光,究竟人活着是为什么呢? “先生,等等我们。”二人匆匆小跑追上,同伤狂一道进了学五居。 宫苑除非空置三年以上才会被清宫署的人放弃清扫,而学五居才空置几个月,所以他们还是定期来清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伤狂进来之后恍惚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一切都不曾改变。 “真要回来住吗?”裴度也有些兴奋,法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因为那时候他还不是伤狂的宫侍。 “嗯,等我跟帝君说过之后,咱们就回来,宫侍呢就要几个人就好了,这里地方不大,清静。”伤狂四下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十分满意。 “好嘞,那我跟法印商量商量,看留谁。” “嗯,你们办。”说着,伤狂抬脚跨过门槛进了正堂。 ----- “就这么定下来,你负责后宫事宜,孤负责前朝。” 商讨一个时辰之后,帝君终于松了口气。 午川和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十字,“嗯,帝君放心,这件事,臣妾一定会让它消失在宫苑之中。” “不是说了么,别用这个词,孤不喜欢。”帝君皱着眉头,一想到伤狂最后说的“臣妾”,心里就一阵烦闷。 “哦……好。”午川笑了一下,靠在帝君的怀中,“我,我不说了。” “嗯。” “那,我走了,叫伤狂回来吧。”午川坐起身,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帝君有些尴尬,他当然想让伤狂回来,可是被午川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不急,吃过饭再走吧。”帝君随意敷衍了一句,就把币元叫了进来,让币元派人去瞧瞧伤狂往哪去了。谁知币元刚出去就拐了回来,道:“伤大人回来了,刚进门,迎进来吗?” “这还用问,快请进来。”午川抢在帝君前面温柔不失庄重地说道。 币元看了帝君一眼,见帝君颔首,他便飞快地出去将伤狂迎进屋来。 “帝君万年。”伤狂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帝君一皱眉头,“免礼。币元,赐坐。” 币元犹豫了一下,叫人在帝后右侧设了个坐垫,引着伤狂坐下。伤狂看着帝君和午川二人坐在一起,在摇曳的烛光中他们倒真像一对般配的夫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喜欢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想回学五居。” 帝君引着二人刚刚入座,不料筷子刚碰到被去了壳的软弱娇嫩的蜷缩着的虾肉之时,伤狂像是郑重其事地冒了这么一句连午川都感到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学五居? 午川眉头跳跳,心里一阵冷笑,学五居和御书房不过几步之遥,和住在这里有什么分别!分明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虽是这么想,午川的面上却丝毫不显山不露水,在帝君震惊又尴尬的表情还未淡去的时候镇定笑道:“伤弟说笑了,学五居那地方太过简陋,你堂堂北国嫔妃,哪里能这样委屈。若你觉得在御书房不适,那你还是暂时回无伤宫和本宫住吧,本宫找人给你滕一间屋子来。” 裴度听了这话脸上一阵抽搐,忍不住想要上前呵斥,什么叫腾出一间屋子来,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吧!只是被法印按住了手,他这才看向伤狂无动于衷的表情,顿时没了气焰——主子都不在乎,自己跳出来成何体统。 而帝君这时已经从那六个字带给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故作淡漠地瞥了伤狂一眼,气定神闲地夹起一只虾,腕上使了劲,竟是生生把虾从中夹断,两截鲜嫩的虾肉好不哀戚地落在桌面上,被一杯茶水挡在中间,尴尬地隔水相望却不得见。 众人顺着帝君的视线看着这一只断了两半的虾,皆是屏住了呼吸,没人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惊了此刻御书房中的寂静。 还是币元满脸堆笑地拿起一双筷子给帝君夹了一只虾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又不动声色地将两半虾肉捡去握在手里,道:“帝君,用罢。” 帝君看向伤狂,却见他只盯着一旁的烛火发呆,恍若未见,一时气结,“孤饱了。伤嫔想去哪里住可由不得自己。” 伤狂这才收回目光定睛看他,蓝色的眸子和午川的顺服温柔不同,那是一种历经铅华的不驯。 帝君心下一沉,他心里认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改变……看来这事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只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过才出去一个多时辰,便是忘了昨夜的耳语吗? 想到此处,帝君顿时感觉一阵烦闷,不耐烦地站起身,“帝后,你带着伤嫔回无伤宫去!方才与你商讨之事,你告诉他罢,孤累了,退下吧。”说着,他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午川识相地站起身,盈盈地福了福身子,“是。我这就带着伤弟回去。” 伤狂还想再说什么,却是看到正向殿外行去的午川回眸对他摇摇头,再看帝君寒气逼人的背影,他只好叹了口气,起身一礼,“是。臣妾告退。”说罢他就跟着午川匆匆走了。 只是那“臣妾”二字落在帝君耳里,让帝君本就蹙着的眉头拧得更加深刻。 “币元,孤又哪里惹他了?”帝君懊丧地问。 币元心下一惊,立刻使了眼色遣散了宫人——有些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听不得的。 帝君也立即觉察自己的失言,可是话已出口,而他又确实烦恼,所以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币元给他盛上一碗鱼羹,“帝君。” 帝君随手接了过来,却也没喝,放在跟前,对着一桌的美食佳肴发呆。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是伤狂离宫的那段岁月。只是怎地他回来自己还会不快? “帝君,伤大人也是体谅帝君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帝君何苦生气。”币元婉转地说着。 “体谅?”帝君嗤笑一声,“他那口气分明是不愿再与孤同住。” 币元一惊,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反惹了帝君的火气,脊背着急地只冒冷汗,“帝君息怒。伤大人心里存着帝君,怎会不愿与您同住,只是这宫里出了事,难免帝君要与帝后商量,大人他只是个姮子……” 话到此处,币元就不再说下去了。点到即止。 只是帝君何尝不知伤狂这番举动根本是吃了帝后的醋,但他不是别人,他是一国之君,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的为难伤狂又何曾体谅?而且自己为了他已经不顾前朝非议,执意不与六宫中其他妃嫔行事,他还想怎样!今日自己不过是和帝后商讨一下公事,他便这也容不得吗! 看着帝君越发阴沉的脸,币元心知不好,但又苦于无词,只得俯首立着。 窗外忽然刮来一阵冷冽的狂风,嘭地一声敲开御书房的窗扉,引得几案上的宣纸被卷了一地。 “要下雨了?”帝君喃喃道。 币元跑去关了窗,捡着宣纸,“是了,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大好。” “刚才伤……帝后是怎么回去的?乘了轿辇吗?”帝君拿着汤匙,在鱼羹里搅着,似是随意地问着。 币元一笑,“是,坐着帝后的凤车回去的,帝君安心。” “嗯。”帝君点点头,便是一门心思都沉浸在鱼羹里去了,仿佛他也像那鱼羹里被翻搅的鱼肉一般左右不安。 ----- 上了帝后的凤车,伤狂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搅得午川好不尴尬。 还好,一阵狂风吹眯了伤狂的眼睛,这才给午川了一个说话的机会。他抬手关上了推窗,“眯眼了么?” 伤狂揉揉眼抬头对他淡漠一笑,摇了摇头,便是又望向午川身后车上的金丝织凤红锦账,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是在怪我?” 伤狂一愣,看着问出这话的午川,那是一张像极了自己的脸,在这车门边悬挂的摇摇晃晃地油灯散发的微弱的烛光下,他都恍惚自己是不是再照镜子。只是他更惊讶地是午川对自己称呼“我”——这是他做了帝后以来早就不对自己用的字了。 “没有,我怪帝后做什么。”伤狂刻意地示意着尊卑有别。 自从上次饮酒一事,他对午川便也留了一个心眼。从小在宫墙里长大的他如何不知深宫中人心叵测……不管午川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小心总是没错。 听伤狂对自己如此生分,他不由带了几分凄楚地神情,“伤弟,你何苦与我这般说话。” 伤狂眉头微微一皱,“帝后……” “还叫我川兄,顺耳。”说着午川就拉起他的手,不知怎地,伤狂只觉得有些厌烦。 他抽了手,低眉道:“尊别有别,望帝后应了伤狂,伤狂不敢僭越。” 午川见他执意,便也不再强求,“也罢,不过我仍要与你说些肺腑之言。” 伤狂看他。 他叹了口气,“帝后这位置我本就无意,我知道你喜欢帝君,帝君也喜欢你……” 伤狂不由皱起眉头,“你说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和帝君闹别扭。那学五居……” “与你无关。”伤狂违心地说着,不知怎地,他竟觉得有些丢人,自己本该是帝君的知心人,却竟是需要人来劝,“是我自己不想住在御书房的。” “为、为什么。” 伤狂看着他,“我只是体会了你们的心意。” “什、什么?”午川有些心虚,他是在不知伤狂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大脑之中过了一千个镜头,全是自己怎么一步步欺骗伤狂才得到的今天的一切,他害怕了,难道伤狂看出了端倪? “唉,不怕你笑话,我是吃醋了。看到你和帝君在一起,我心里确实不舒服,可咱们是朋友,对吧?” 午川愣愣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连你的醋都吃,那想必我和帝君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一样的心情吧。这宫里其他的人就更难受了吧。”伤狂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也不知道是盯着哪里。 午川愣住了,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就是他体会的我的心意?这根本是个人都会明白的吧? “人之常情啊……”午川笑着敷衍道。 “是啊,可惜我没有尝过,也就没有这样深刻过。” 午川勉强地牵出一个微笑,想不通伤狂到底要说什么。 “所以,我才不想这么自私地拥有帝君,还是和大家一样的好。嫁入宫门,嫉妒是最不该有的情绪,我们,都是为了北国,对吧。”伤狂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仿佛一块石子落入了午川的心海,溅起一团水花。 我们,都是为了北国,对吧? 他从没这样想过,他的心里只有帝君,北国不过是因为帝君喜欢,他才不去破坏而已。 只是他从伤狂一个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实在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是不是自己也该为这个江山做点什么? “为了北国……”午川兀自重复着。 伤狂淡淡一笑,“帝后,你也是喜欢帝君的吧。” 午川一怔,玉面绯红,一副娇羞的模样,“好好地,说这个干什么。” “果然。”伤狂笑得更加淡了,“帝君的魅力真的很大呢……” “嗯,咱们都是北禁城的人,不喜欢帝君喜欢谁呢。” “是啊,北禁城的人……”伤狂有些怅然,曾几何时,他还是嵇康皇宫的一员呢。父皇,你还好吗?璞儿、母妃,你们都还好吗?天地间,谁还记得我云狂呢?只剩下伤狂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序幕 - 夫君在北 - 胤修 “想什么呢?”午川淡笑着。 “没什么,”伤狂一笑,“欸,对了,帝君说让你与我说商讨之事,究竟怎么定的?”他不敢直接问午川帝君是如何处置千下的,因为他怕帝君根本没与午川提起。 午川嘴角上扬,“如果想保住三王爷,恐怕要委屈你和帝君了。” “什么……意思。”伤狂有些失落,他知道千下,那么一定是帝君把真相都告诉他了,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了。 午川怎会不知伤狂那眉心的一丝落寞来自哪里,只是他越看见伤狂失落,他就越发开心。他这辈子虽然恨过许多人,可从未有一个人像伤狂一样堵在他的心口,让他带着那种不除不快的感觉闷闷不乐。毕竟,自己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靠自己模仿伤狂才得来的。凭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拥有这一切,自己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与他平分秋色。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帝君让我处理六宫事宜,负责封锁消息。今天这事宫里已经传开了,不过还好,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而你和帝君都去过芙蕖宫,如果想让众人相信芙蕖宫里患的只是时疫,那么你和帝君就需要先被短暂的隔离,让太医观察些许时日。” “然后就可以对外宣称向氏是死于时疫?”伤狂震惊地问。 午川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伤狂不仅美貌,更还有几分智慧。“是,所以你要委屈地在无伤宫里呆几天了。” “没事。”伤狂情不自禁地笑了,如此一来,千下可保,“三王爷没事就好。” 午川看伤狂这模样,不禁在心里画出一个和帝君一样的问号——他难道对邪君也有感情?突然,他想起了午杰对他说的那个计划,既然如此,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不一定没事呢。”午川皱起眉头。 伤狂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还会有变故?” 午川摇摇头,“变故谈不上,就是计划里是要对外宣称三王爷只愿意救一个人,然后向氏主动让三王爷救了林氏而非他。” 伤狂一愣,“这么说,还需要三王爷来宫里演一场戏,而且这次需要大家都看见他进来?” 午川不置可否地说,“帝君本想亲自去请,只不过三王爷的脾气吧……” “那只能我去了。”伤狂蹙眉道。 午川心里一笑,面上却又几分惆怅,“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过帝君说若你不愿意,他也可以亲自去请。” 伤狂立即摇头,“没,帝君还是不宜出面。何况有红泪,我想想,他就会来了。” 午川一惊,这他倒是没想到。红泪?怎么毁掉呢…… “是么。”午川勉强一笑,“只是用红泪叫三王爷来……大家会看到么?” 伤狂想了想上午千下到来时的动静,那样子如果他自己不出现,那么谁都不会发现他来宫里了吧。“应该不会。三王爷的速度太快。” “所以,还是得从正门迎他进来。”午川似是在自言自语,但话确实是落在了伤狂的耳朵里。 “这样的话,我得出宫才行。”伤狂犯难地皱着眉头,“但这样一来,别人不就知道我没被隔离了么,万一谁再多心想到这根本不是时疫……” 午川拍拍他的手,“没事,我还是让帝君写个诏书召他来吧。” 伤狂一怔,旋即马上否决了午川的提议,“这样他肯定不会来的,还是我让帝君偷偷送我出宫吧。” “不可。”午川几乎是脱口而出,迎来了伤狂一脸不解。他马上定了定心,缓和了神色,“这方法行不通,咱们这边出来,估计帝君就已经让币元去传旨说明日不必上朝了,这会儿御书房大概都封锁了呢。咱们回了无伤宫也要马上下旨先封了芙蕖宫,你此时再找帝君哪里瞒得过宫人的眼睛。” “那怎么办。没有三王爷演这出戏,凭咱们是唱不起来的。” 午川又拍拍他的手,“你先别急。”他故作思考的模样,“你在宫里这么久了,难道没有遛出宫的法子?” “遛出宫的法子?”伤狂想着,突然,他脑海里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强吻他的男人! “怎么?你有主意了?”看着伤狂变化的表情,午川不禁问道。 伤狂摇摇头,想了想,他抓住午川的手,“你打算安排我在哪里隔离?” 午川一怔,“这个,应该是芙蕖宫吧,不然,无伤宫也要因为你而封锁了。” “那也就是说,我会在芙蕖宫,而你只是接到了帝君的圣旨掌管后宫,从未见过我,对吧?”伤狂心跳极快,问着。 午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话是不错,你要干嘛?” 伤狂笑着摇摇头,“不干嘛。”他又想了一会儿,拉着午川,“那川兄……不是,帝后……” “还是叫我川兄吧。”午川笑笑。 伤狂微微尴尬地红了脸,“好吧,川兄。你能不能制造一个我进了芙蕖宫的假象,让他们都以为我在芙蕖宫?” “你真溜出去?” “唔,嗯。”伤狂郑重地点点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帮帝君,帮三王爷,帮北国。” 午川苦笑,“你确定有办法?若是让人抓住了,你要怎么说?” 一语中的,伤狂陷入了沉思,是啊,被抓住了怎么办?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帝君越不利。 午川此刻也十分焦灼,他生怕伤狂没这个勇气。但又不好煽风点火,以免让伤狂看出什么端倪。 “好了,别想了,算了吧。”午川欲擒故纵,劝说道。 “不。这样吧,我若是被抓到了,就跟他们说我不想在宫里呆着。”伤狂认真地望着午川。 午川心里一喜,这样的话,就算伤狂没逃出去,帝君听见这话也够他难过好几回了吧?也好,让他看看他所爱的伤狂是怎么向往别的男人的怀抱的。 “你确定?这话若是让帝君听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不是要告诉帝君我出宫的事么?” 伤狂一句反问,让午川的心漏跳了半拍,他立即尴尬一笑,“你误会了,帝君只是提议过让你去请三王爷,可是没下过旨意。帝君可不知道你有溜出宫的本领……” 伤狂看午川拿他打趣,他想了想自己逃出宫去的办法,也不反驳,只是干笑两声,“哪里,都是偷跑而已,谈不上本领。” 午川虽然好奇伤狂出宫直发,却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细节的时候,岔开话题,问:“嗯,我的意思是不管你跑不跑的出去,这件事,都和帝君没关系,你懂吗?” 伤狂一愣,不过立即明白了午川话里的深意,“我懂。你放心,就算拉到帝君面前对峙,我也只会说是我自己想出宫。” 午川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伤狂听了听车外的风雨声,“等等,到了芙蕖宫,等他们安置下来,我再出去。还劳烦川兄帮我瞒着阿度法印他们。” “没问题,我会令找地方隔离他们,不会让人起疑的。” “多谢。”伤狂看着午川,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上挂满了忧心忡忡,不免有些感动。 “你我之间,生死之交,还谈什么谢字。” 午川眼底的万丈豪情将伤狂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看来醉酒之事真是个误会,他昨日在帝君面前说自己挽留他住在无伤宫也只怕是无心之失。 二人又琐碎了几句前尘过往,凤车便是停在了芙蕖宫门外。 “快给你们小主打着伞!”坐在马车里的午川急切地叫后面的人来撑伞,无奈疾风阵阵,只是刚掀开帘子那雨点子就砸了他们一脸。 裴度法印立即撑着伞跑上来,“帝后,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芙蕖宫啊!” “没错,只管送你家主子进去。”午川又说一遍,冷风已经刮得他的脸一阵青红了。 “先生?”裴度狐疑地看着伤狂。 “听帝后的。你们送我进去就出来听帝后的吩咐。”说着,伤狂就动身下车,法印立即用伞挡在伤狂头顶。 午川也在午杰的遮蔽下跟了进来。让宫人们在外面等待。 芙蕖宫里原先的宫侍都已经被迁到一个屋子里关着,用帝君的话来说就是杀他们不仁,但若是自己死了……当然,这些话是不会说给伤狂听的。 他把向灵的地方拨给给伤狂住着,然后留下午杰照顾他,却是让裴度和法印去照顾已经没有宫侍服侍的林雪,还下令将两个宫苑隔离分开,说是为了以假乱真。 裴度和法印本来打算辩驳,但是出人意料地是伤狂居然点头了。他们只好瞪着得意的午杰默默离去。 当然,午杰也好奇自己的主子为何把自己留给别人使唤,但是他可不是那种问清楚才开干的人,既然主子让自己留下,那自己就留下呗。不过他的疑问没有停留多久,午川就在裴度和法印离去后给了他解答。 “你能保密吗?”午川严厉地问。 “能。”午杰跪在地上。 “好了,别吓到他。起来吧。”伤狂淡淡一笑,扶起了午杰。当午杰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时,他的心忽地荡起一圈涟漪,却很快又像泥牛入海一般趋于平静。 “既然如此,本宫就走了,至于本宫走后会发生什么,今夜本宫是不会知晓了。”午川端庄而镇定地说道。 伤狂和午杰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目送走了午川,也不知道是老天在催促伤狂还是在阻拦他,在午川刚跨出芙蕖宫的那一刻,从东方呲啦啦划开一道闪电直击西面,仿佛是在为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拉开序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尊严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把午杰留给伤狂,无非是为了监督他,时刻掌握他的动向。但这个举动在伤狂的眼里就是午川的又一大善举了——如果自己出宫被发现,那么照看他的人就一定会被问罪。这个时候裴度和法印因为照顾林氏而不在场则可以免于刑罚。但午杰就罪无可恕了。 在午杰给伤狂披上一件防风的斗篷之后,他就怀着对午川午杰的深深愧疚之情上路了。 出宫无疑是难的,但是他想着千下可以来去自如,那想必出宫的最大捷径就是轻功。当然这个他是不会的,所以他还是动了让千下悄悄来一次的念头。 只是不知怎地,他用红泪竟然召唤不来千下,他甚至静下心来都无法感受到红泪的存在。如果现在有人看伤狂一眼,便会发现他眉心的红泪有些暗淡,不似平日鲜活。 “千下……” 伤狂的心有些揪痛。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向灵伤了他? 怀着满满的忧心,伤狂越发想要快些出宫去红楼看看了。可是要怎么出宫呢?除了千下,自己还能找谁呢?千水?自己与他又没有红泪蓝伤般的联系。帝君就更不可能,那自己还能靠谁?难不成真要去求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伤狂定了定心神,现在不是计较私仇的时候,若是可以付出点什么让他帮自己一次,也未尝不可。反正他那样的人也只是求利而已。 笃定了心思,伤狂便是要寻马井去。只是走了几步,他就有些犯难了——要怎么找他呢?他是否就跟在自己身边呢? 他不知道。 漫无目的地在深宫中行走,偶尔遇到一两支巡逻的侍卫也多半都是在发牢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就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自己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御花园的一角,什钥亭。 驻足,四面环绕,雨幕遮挡了他的视线,茫茫望去,什么也没有。 唉,根本不会这么巧吧。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有些绝望,似乎真的是他自己想多了。再说,就算真遇到那个人,他又凭什么愿意帮自己?那个吻算什么?不过是猎人玩弄猎物罢了。至于他为什么又把自己送回到帝君身边,一定是想利用自己继续完成一些他不知道的计划吧? 失落的伤狂终于不再奢望,停止了在原地傻等的念头,转身。 “你不会是在找我吧?” 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伤狂居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果然在。 不过到底是淡定的伤狂,他忍住自己那一刹那地喜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雨幕当中,周身流转着淡淡的蓝光,那是为了避雨而释放的真气。 “我想出宫。”伤狂直截了当地说。 马井错愕地看着他,他想走?为什么要来找自己?难道他想跟我走?不可能,我那样伤害过他,他怎么可能是想和我走…… 平复了心情,他走向**的伤狂,在伤狂的震惊中一把拦住他的腰,幽蓝的真气将伤狂也包裹了起来,谐谑地笑着,“为什么?” 伤狂心里的那一丝喜悦在他的动作下彻底被厌恶替代,“你先放开我。” 马井撇撇嘴,“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我会听你的么。” 伤狂后悔地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是啊,我真不该相信你会带我出宫。当我没来过,我要回去。”说着,他就要推开马井。 马井知他的性子,忙说:“我又没说不带你,只是我就不能问一句?” 伤狂一双蓝眸打量着高他一头的男人的表情,那是一种妥协,可明明他根本不怕自己,那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可以问,但我无可奉告。” 马井的表情迅速变得僵硬,但伤狂紧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你说吧,送我出宫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我们这种人?”马井愣着重复着伤狂的话,“我是哪种人?我就不能好心的帮你一次?” “好心?”伤狂想起水牢的一切痛苦,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你有吗?” 马井的心猛地一揪,越发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死死地让伤狂的肚腹贴着自己,“是啊,我没有。我这种坏人不做赔钱的买卖,那好,我送你出宫,你给我一次。” 伤狂震惊地看他,满满的愤怒与厌恶。 马井似乎是被他这一瞪搅得有些心虚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后悔自己开这样的价码,一张脸憋得竟有几分紫涨,但口气上却丝毫不减锐气,反问:“怎么?不愿意?” “哼……龌龊。”伤狂嗤之以鼻。 马井更加难堪,索性耿着脖子,道:“是啊,我龌龊,在你心里我不一直是这样吗!既然你不愿意,大可以走啊。” “你!”伤狂气愤地看着他,若非自己没有其他办法,怎会求他? 马井心虚地避开伤狂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但也不说什么。 僵持许久,雨越下越大,风声呼啸,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角落中另一双蓝色的眼睛正玩味地盯着他们——是午川。他本只是好奇伤狂要怎么出宫,假若他真没有办法,自己也好从旁帮助他逃出宫去,却没想到在这北禁城里竟能看到沅香会的马井。 而且他们二人的对话让午川的心里又临时酝酿起一出更好更绝的戏码。他指尖在空气中幽幽地勾出一个圈,空中即刻浮现出一个荧荧的绿色气泡。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叫帝君速来什钥亭。事关无伤臣。” 话音刚落,绿色气泡就盈盈地飘走了。这是午川给潜伏在宫里的他的人的信号。相信不久,御书房就会收到箭书或者其他信号,帝君就会惊慌地赶来,然后看到他心爱的人和别的男人幽会,甚至出宫,甚至…… 久久,伤狂终于气馁了,“能不能换个条件……我是帝君的人。” 马井心头一震,伤狂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过话,即使在水牢之中,伤狂都是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是神灵,他从不委身下凡,自己永远只能用仰望的目光看他,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他是为了另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是帝君的人…… 呵,多么好笑。 “不能。”马井冰冷地吐道。 伤狂瞪着他,真想甩脸就走。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这一走,无疑是让千下和帝君都陷入两难之境。何况千下的情况还未可知,他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那他有事,自己怎能吝啬身体而拒绝出现。 “我……”伤狂挣扎着、犹豫着,终究还是没说出“答应”二字。 看伤狂如此为难,马井真想说算了,可他一想到伤狂在水牢之中的傲慢与倔强、一想到伤狂竟为了另一个男人要对他低声下气,甚至差点接受自己如此无礼的要求,他就越发生气。为什么!自己要得到他一定是用这种手段! “你若是觉得为难,就回去吧。”马井松开搂着伤狂的手臂,只是真气仍包裹着伤狂,害怕他淋雨生病。 但伤狂却没有留意这些细节,他慌乱地看着马井,“我、我真的要出宫。” 马井有些不忍,但他更生气,敷衍地说:“关我鸟事。我何必冒险。” 伤狂咬着嘴唇,不语。自己怎么可能给他!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帝君!但若不给,人家又凭什么带自己出去?“你能不能换个条件……”伤狂委曲求全地说。 马井冰冷无情地反问:“你还有什么。” 一句话问得伤狂哑口无言,是啊,他还有什么。他的身子在风雨中单薄地可怜。 马井终于松口了,皱着眉头,“这样吧,你也别说我为难你,下面不行,上面总可以了吧。” 伤狂身子一颤,蓝眸中斥满了血丝,“你、你说什么……” 马井竟也觉得自己龌龊到无地自容,但在伤狂面前,他还是挺直了几分腰板,将肚腹微微顶起,不耐烦地说:“快点,再磨蹭我就要走了。” “在、在这?”伤狂惶恐地看他。 马井不置可否地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快点。” 伤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甘,却无可奈何。 “快啊!”马井愤怒地喝道。 伤狂惊吓地颤了颤身子,终于,他目光空洞地缓缓地蹲下了身子。艰难地抬起手,搭在马井的腰带上。 马井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从未想过要这样对待伤狂,他的内心深处不知道多想疼爱这个男人,可每次遇到他却总是带给他无尽的伤害,甚至这次自己完全践踏了他的尊严…… 一旁看戏的午川满脸堆积着戏谑的笑容,他真想给马井点个赞,如此玩弄伤狂,看得他心里一阵痛快。 而更让他开心的是当伤狂蹲下的时候,雨幕的那一头赶来的另一个身影。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帝君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配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看着赶来的帝君,以为他要冲上来将伤狂和马井分开,但意外地是帝君和自己一样,都只是默默地看着雨幕里蓝光之中包裹的两个身影。 伤狂的手在发颤,马井又不禁向前顶了顶肚子,伤狂皱着眉头,轻轻地剥开了马井腰上白地蓝花的腰带。 午川分明看到雨幕之中的帝君的身子在轻颤,他甚至都没有用真气护着自己的身体,任凭风雨吹乱淋湿他黑色的发。他从未见过帝君如此落魄的模样,即使是十五年前在破庙中遇到的帝君也是衣冠正带,让衣衫褴褛的自己仰望的存在。 伤狂,在你心里便是这样要紧吗?哈哈,我毁了他,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午川的脸上带着几分与他面容不相合的狰狞,只是没有人能看的见隐匿在空气之中的他。 “你最好说话算数……”伤狂轻声地哽咽着,缓缓掀开马井腰间的蔽膝,冰凉的玉手在解裤带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素白的单裤下面的异物,引得马井不由自主地颤栗,他立即握住伤狂的手,“我不想强迫你。” 伤狂心里一阵冷笑,抬头看他,他这才看到伤狂面上那凄楚与厌恶的笑容。“我自愿的。” 他的心里的温柔顿时全盈满了愤怒。只是伤狂又专注地低下了头,为他解开最后一层衣裤。他让自己尽力地去享受这份征服的快感,但他却只觉得心痛。 终于,在伤狂褪去他衣衫的时候看到了他挺直的异物,伤狂的脸上夹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然而就在伤狂握住异物将要克服自己的恶心把它含进去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随着风飘进了伤狂的耳朵里,“你们在干什么。” “帝君……”伤狂的心一阵撕裂的疼痛,面如火烧,僵硬地偏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雨幕之中的帝君一双冷静得可怕的黑眸盯着他。他的心一惊,这双眼睛! 这双夹满了复杂情绪的可怕犀利的眼睛不正是自己曾在学五居时画下的模样吗! 原来,是这样出现的…… 马井也着实吓了一跳,他根本想不到帝君会来。而且来京前老爷子交代过他不得露面,自己是背对着帝君,此时逃跑应该是最明智的决定。但当他看到半跪在地上的伤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便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他温柔地将伤狂已经失去知觉地握在自己身体上的冰凉的手松开,淡定地穿好衣服,想要扶伤狂站起来,却不想吓得伤狂一下激动地瘫坐在地上,“你别过来!” 马井悻悻地收回手,在一旁站着。 “孤问你,你在干什么。”帝君的声音冷到让人发抖,他身侧的雨点也出奇地划作冰点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可怕的声音。 伤狂蜷缩着身子,哭着,“我、我……我不知道……” 帝君冷笑一声,“他是谁?” 伤狂哭着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帝君愤怒地低吼着。 这一嗓子吓得伤狂身子一颤,哭着,无力地辩驳着,“我不知道……” 马井看得心疼,却知道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也不知要如何了。其实他刚才就打算推开伤狂的,只是没想到帝君出现的如此之巧。 “孤说过,你要走,孤不会拦你,你真没必要这样两面三刀。”帝君看着伤狂哭得梨花带雨,若是平日自己看他这样一定会上去拥抱着他安慰他,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恶心。 “我没有……” “不要解释。就当孤从未认识过你,你走吧。你不配做孤的人。”帝君孤傲的转身,一步、一步,他的步伐从未像今天这样沉重、这样决绝。他一直怕自己留不住伤狂,一直怕他离开,怕他跟别人走,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难怪他说要搬出御书房,原来只是因为自己妨碍了他和别人的事。 自己傻瓜的以为他有危险而冒雨赶来,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这样的一幕。 而伤狂看着帝君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得喉咙中卡着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不配做孤的人…… 伤狂反复地咀嚼着帝君最后萦绕在他耳畔中的话,默默地流着眼泪。 不要哭,孤会心疼的…… 现在还有谁心疼自己。 孤本来就是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孤不会拦你的…… 他一直都很寂寞很害怕吧。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而他以为自己能陪他走下去,却没想到自己是这样回报他的吧。他当初让自己听御书房里的声音,那里安静的让他害怕,那是孤独的声音,那是一个人的声音。他一直以来都讨厌那样的声音。 孤很爱你,就像你爱孤那样爱你…… 他一定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可笑吧。他心里现在一定不相信自己是爱他的了吧。 “伤狂……” 马井蹲下身子,轻声地唤道。 伤狂木讷地看他,“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没想到他会来……”马井懊丧地说。 “是啊,你没想到他会来。可是他来不来又有什么要紧,反正都是背叛了……”伤狂像是自言自语,先是哭,然后轻轻地笑出声来。 “伤狂你别这样。”马井宽厚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 狂风凶猛地拍打着树杈,席卷落叶,偶尔一两片从伤狂的脸颊上擦过,带着几分泥水,他也无动于衷,“怎样?我什么都没了。我还能怎样。” 他想起抛弃了他的父皇,他无父无母,没有依靠,他从来都是让人厌弃的存在。 马井本想说“你还有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不是还要出宫吗,这样哭哭笑笑算怎么回事”。 伤狂点点头,“是,我还要出宫,呵呵,只是我没想到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马井哽咽了,他真想给自己两个巴掌,大骂自己是混蛋好让伤狂消气,可他知道,即使自己这么做了,也不会让伤狂好过半分。他好想安慰伤狂,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安慰人,只是冷冰冰地说:“看你这么惨了,这就算带你出宫的代价了吧,我现在带你出宫。” 伤狂看着他,一阵苦笑。 “你到底走不走?”马井凶神恶煞地说:“还想给我?” 他本以为伤狂会像刚才一样厌恶地瞪他一眼,骂他龌龊,却没想到伤狂只是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随便啊,想要只管拿去吧。反正也没人会在乎了。” 伤狂的心揪痛得快要窒息,而马井听他这么说也是一阵心痛。情不自禁地搂着伤狂,也难过他竟然不反抗。 午川早就随着帝君走了,这硕大的花园仿佛像巨大的漩涡将二人卷入海底深处,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 “已经四天了,帝君到底怎样了?” 文武百官聚在歌轩的府邸外翘首以盼。他们已经四天没有上朝了,无奈只好天天来丞相府问情况。 正搂着歌轩的凰龙捏了捏他的鼻子,“欸,那些人都来了好几天了,知道你起床晚,他们都赶夜里来,你一直不露面也说不过去吧?” 歌轩眨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你也知道我起床晚,每天光批他们送上来的折子都已经够头大了,还要我去跟他们闲扯,哪有这个功夫?” 凰龙俏皮地笑了笑,在歌轩坦露的胸肌上画着圈圈,“说句话又不会死,再说咱们帝君何时拖过这么久不上朝?难不成真得了时疫?” 歌轩又是一个哈欠,“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不希望帝君真得时疫不是?隔离是必要的手段。等东古宣告帝君确实没病,这早朝自然就上了。” 歌轩自然是没有跟凰龙说实话,这也是他和帝君商量之后的决定。 “那好吧,我替你回了他们。”凰龙说着就要坐起身子,却一下被歌轩反压在身下,不由惊呼出来。 定了定心神,他没好气地瞪着歌轩,“你干嘛?刚起来就要干?外头下人还等着伺候你起来呢。” 歌轩嘿嘿一笑,在他绯红的脸颊上用力地啄了一口,“不干嘛,就是谢谢一下我这么能干的妻子。” “去你的吧!”凰龙一把推开他,匆匆下床去应付朝臣去了。 床上的歌轩的笑容也渐渐随着凰龙的离去而隐去,取而代之地是一脸的忧虑。他和帝君的计划是隔离三天,然后让东古出来证明帝君身体并无大碍,可是看朝臣们的样子似乎是今天也没有上朝。这不禁让他想起昨夜自己进宫去秘见帝君竟然也被挡在门外,而且东古的神色,似乎帝君真的病了。他只当两个人是在做戏,也就没多想地回来了。可看今天这情况,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不过还好,昨天三王爷确实大摇大摆地进宫了,而且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放出只救一个人的话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谣言版本里有“满族公子向氏大仁大义牺牲自己拯救林氏”这一句话,也就是这戏算是唱成功了。 一扫脸上的阴霾,歌轩拍手叫人进来伺候他梳洗。有些事,他还是得进宫提醒帝君一句,比如给向氏追封,比如给向氏发丧,比如让他赶紧上朝…… 第一百五十五章 醉酒 - 夫君在北 - 胤修 “怎么可能。”伤狂听马井说起三王爷进宫救人的消息之后一脸震惊地问。 马井端过来一碗散着苦味地黑色汤药,用白勺一下又一下的搅动着,“怎么不可能。”他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伤狂嘴边。 伤狂抬手拦住了他,“不是,我去红楼的时候都没见到他,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进宫?” 马井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应该是北禁城里的人出来请的他吧。帝君总比你和他熟吧。” 伤狂一愣,马井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几天伤狂因为淋雨加忧思过度一病不起,最怕提起“帝君”,而自己刚才就犯了他的忌讳。 “快来,把药喝了。”马井岔开话题,要给伤狂喂药。 伤狂看着他的眼睛把勺中的汤药喝了下去,那苦涩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因为习惯而舒展开来,失神地说:“如果是帝君请得他,那我真是得不偿失了。” 马井愣了一下,想起那夜的情形,无言地继续喂着伤狂。 一碗汤药喝下去,伤狂都没再说一句话,躺在床上,背对着马井,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好让宽大的被子将他完全的包裹住。 马井抬起手想要拍拍他安慰他入睡,可手悬在半空中却怎么也放不下去,他皱着眉头,无奈地说了句“睡吧”就起身走了。 直到听见关门声,伤狂才坐起神来,两眼空空地看着马井退身出去的木门,叹了口气。 ----- “本宫要去看帝君,谁敢阻拦!”午川不怒自威。 币元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对午川道:“帝后,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帝君实在吩咐了谁也不见。” 午川扬着下巴,“你起来,出了什么事本宫自己担着。” “帝后……” “你是不是要等着文武百官全跪在这儿才开门?”午川冷冰冰地看他。 币元幽幽地叹了口气,谁不知道帝君一直不上朝是一定会有百官跪求的一天,可他也知道帝君那说一不二的脾气,唉,干嘛都为难他一个下人啊。 “你想上茅房。”午杰道。 “啊?”币元愣了一下,看向午川,只见午川盯着御书房外的石狮发呆,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他立即会意,恍若无人地说:“啊,肚子好疼,好想去上茅房啊。”说着,他就退到一旁去了。 午川给浮华和午杰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点了点头,推开门等午川进去后就立即关了门站在门口看着。 午川刚一进御书房就因为一股气味而皱起了眉头,是醉酒的颓靡之气。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天帝君在雨里颓废的身影,一阵心痛。 想着,他已是绕过屏风,看见了躺在金色纱帐之后的床榻上的帝君。红色锦被早已被酒浇湿,丢弃在一旁的地上,帝君身上的玄服也还是那夜的,看来他已经这样萎靡不振四日了。 要不是歌轩走投无路来找他,他也不会有勇气、有借口走进来。 掀开纱帐,午川跪坐在床榻边的台阶上,看着帝君那紧闭的狭长的双眼边缓缓流淌的泪痕,他心一揪,情不自禁地抬手用绢子提他抹去。 “伤儿……”帝君喃喃着。 他醉红的脸上告诉午川帝君这是醉了。但他醉了却还在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午川愤恨地攥着拳头,但旋即他笑了笑,反正伤狂已经离宫,依他的性子做出那样的事他也不会有脸回来了,那么他是怎么死在外面的也就只能说是天意了。 “帝君,我是川儿。”午川握住帝君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知道你难过,你还有我。” 也不知帝君是不是听见了这话,口中喃喃的“伤儿”竟变成了“川儿”。这如何不让午川高兴,他喜极而泣地望着帝君,“帝君,我在。” 帝君脑海中不断变换着三张脸,一个是十五年前那夜的安初,一个是伤狂,一个是午川。变得久了,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伤狂哪个是安初哪个是午川了。 他醒了。像这几天时不时醒来一样,看见顶上绣工织出的以假乱真的飞龙图案,又是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只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着,他心里忽地一激动,看向那手的主人,然后皱起眉头,好久没说话导致地口干令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然后道:“是你……” 午川分明看到帝君那满怀希望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变成冷漠,他的心在滴血,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是我。” 帝君淡漠地别过头,继续看着飞龙绣图,不语。 午川强忍着揪心的感觉,一遍遍地劝自己平静,可是胸腔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凭什么!该死的伤狂! “帝君,我是来汇报六宫事宜的。”午川强作镇定地说。 “嗯。”帝君淡淡地应着,却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午川吸了口气,“按照计划,我已经安排了车乘在北禁城中众目睽睽之下去了芙蕖宫,宫人都当是三王爷的车,谣言已经在宫里传开,外面也都知道了。咱们可以为向氏发丧了。” “嗯,后宫的事,你办吧。”帝君疲倦地眨着眼睛,似乎不说话他马上就又要睡去的模样。 午川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说:“还有一件事……” 帝君却是没有接话,他的脑袋发沉,眼皮也重若千金,他实在撑不住想睡了。 “伤嫔不见了。”午川故意让自己显得忧心忡忡。 帝君的眼睛在听到“伤嫔”的那一刹那变得晶亮,却在听到“不见了”之后又如一潭死水暗淡无光。 “哦。”帝君的喉中发出古怪的声音。 这就算完了?午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他都不问什么吗?不问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吗? “帝君难道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这个模样?那伤嫔就不是遇到危险了?”午川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知情。 “啪!” 午川看着碎了一地白玉酒瓶,触目惊心。他万万没想到帝君会突然坐起身把酒瓶摔出去。 外面的币元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想要进来看看,却被浮华拦住了,“币大人,主子的事,咱们下人少管为妙。” 币元也只好缩回了脖子,是啊,反正自己上茅房去了,发生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帝、帝君……”午川后怕地低着眉梢。 “哪有什么危险!”帝君低吼着。 “帝君……” “你根本不爱孤。”帝君捏着午川的下巴,冰冷地说。 午川一愣,他知道,帝君这是把他当成伤狂了。他立即摇头,“我当然是爱帝君的……” “你撒谎!”帝君顺着午川也跪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蓝眼睛,“你的眼睛里有孤,可是你的心里没有孤。” 午川的下巴被帝君捏的生疼,眼里泛起一阵水雾,“有的……” 仿佛是午川的眼泪触到了帝君内心一处柔软的地方,他轻轻地松开手,靠在床榻上,“孤不想看你哭。” 午川心疼地搂着帝君的腰,“我也不想看你哭。” 帝君身子一颤,“孤为你学会笑,自然也要为你学会哭。孤早该知道。” 午川心若刀绞,既然都是为了伤狂,那我又算什么。 “帝君……” 帝君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午川的脸颊,他的眼神迷蒙,似乎那夜只是个不真实的梦,也许他只是做梦了。 “是梦吧。”帝君淡淡地问,有些哽咽。 午川心痛,却仍要装得懵懂,“帝君说什么?” “是啊,怎么会是梦。”帝君自言自语着,闭着眸子任泪水肆意地淌着。 午川看着帝君这样,也难过地哭了,为什么,就算他这样背叛你,你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帝君,别哭,北国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午川想起自己的来意,抹干了眼泪说道。 帝君苦笑一声,“大局?孤连一个人都管不住,怎么管江山……” “帝君,你要振作。为了一个背叛你的人不值得如此。北国都是你的,我们都是你的。” ----- 马井知道伤狂逃跑已经是翌日清晨的事了,他本打算等伤狂身子好些了带他去街上转转放松一下心情,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张整洁的床铺和一纸书信——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还是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虽然你的语气很凶,但我仍然嗅到你身上友好的气息,你并不坏——起码对我,你是好的。我想,当初在水牢之中你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吧。不管怎样,我都不想怪你了,因为恨你没有意思,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奢望什么。我走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如果可以,你也不要再做那些事了,最重要的,请你不要伤害帝君。再见。不,还是不要再见。狂。 马井看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木窗,伤狂一定是从这里逃走的。他就是这样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处。即使帝君说出那些话,他还是求自己不要伤害他。 马井不由自主地把信纸捏成了一团,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倏地,他将纸团扔到一边,看着它滚入阴影中,冷笑一声,“我才不是好人。” 第一章 担心 - 夫君在北 - 胤修 百官们收到上朝的集令已是午后时分的事了,他们欣喜地互相转告,死气沉沉了五天的京郡随着东古宣告帝君无病的那一刻就欣欣向荣起来了。 百官动身去上朝,出人意料地是歌轩也来了,虽然已过午时,但对于寻常的歌轩这仍然算是早起的,所以官员们看到他还是很意外的。但当众人知道他是为了向氏发丧一事而来,不免让欣喜的众人感觉到一丝沉闷。 是啊,后宫嫔妃死了。这进去了谁也不能露出一个笑脸来!还好有丞相提醒呢。 然后就是帝君看见一堆满脸哀戚的官员跟在歌轩身后走了进来,他正纳闷,却见为首的歌轩对他动了动嘴唇,他瞧出来了,是“发丧”。他立即会意,冰冷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哀戚。 昨夜他喝了午川递给他的醒酒汤之后,和午川说了半天,终于想通了,既然爱伤狂,那就让他自由吧。 虽然还是一样的难过,却也就像午川说的,日子还得过,北国还要靠自己。北国是自己的,他也是自己的。 “多日不朝,孤知道你们都不习惯,但为了不染病于诸位爱卿,孤只好在御书房中修养几日,实在也与诸位一样思念宣政殿。” 一言既出,百官都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虽说每日上朝他们有时也会抱怨,可这一连几天不见帝君不见同僚不见宣政殿,却真有几分想念。 “积累的这几天政事太多,恐怕今日要说许久了,所以今儿坐着上朝。” 帝君话音刚落,百官都还来不及问什么叫坐着上朝,就看见一排排宫侍双手捧着绣金丝华虫跪垫躬身走了出来,一人一垫,片刻百官身前都有了一个。 宫侍们退下,百官望着帝君,只见帝君语重心长地说:“诸位辛苦,坐吧。” 百官哪里受过帝君这样温暖的话,有的人望着帝君略显憔悴的容颜感动得甚至落泪,“帝君万年,臣等谢帝君圣恩。” 帝君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似乎自己从前真是错了,自己该关心的人太多,而自己却从未留意过这些人。 歌轩也察觉到帝君的变化,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百官议事,念向氏舍身救人,赐谥号“贤”,特追封为贤妃,葬于妃陵,厚金抚恤族人。如此才算周全。不过百官还是建议帝君再纳一个满族人为妾,但帝君只是随口应付了过去。 约是过了三个时辰,众人才商讨完国事,都纷纷起身退去。 歌轩却留在了最后,从殿旁绕到帝君专入的殿门处寻找帝君。可看到帝君上了车乘,他只好悻悻地走了。现在帝君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后宫里还有许多人等着他,他也不需要什么心事都与自己说了,还是回家吧。 ----- 伤狂坐在花床之上,想起自己最初在这里醒来看见千下的那一眼,他是那样的美,从那时起,他就在自己心里吧。可惜,自己从来的目光都盯在帝君身上,却不曾留意他。 昨夜从马井那里逃跑,早上到渡口要坐船走,洗脸时解下额头上为了掩饰身份而配带的青灰色抹额,却发现江水之中的自己的面容有些不同,他愣了半响才注意到是红泪暗淡了许多。他不禁想起那天雨夜自己感应不到千下,一时之间有些害怕。 可是宫里的人都说见到千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伤狂带着疑虑,实在没有办法上船这样走掉,最后他还是扔了船票去打听,这一问不要紧,他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因为看见了为王爷预备的车乘穿宫过巷地才确定那是千下。 但这一招糊弄别人还行,想让伤狂相信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了解千下,那种车乘根本不入千下的眼,就算自己亲自去请他去宫里“亮相”,他也只会是大摇大摆地从宫门进去,听着所有人的尖叫、看着所有人惊恐的脸然后自己悠悠然地走进芙蕖宫。 所以,那个车里一定没有人! 如此一来,“千下究竟去了哪里”塞满了伤狂的心,他哪也去不了了,乖乖地回红楼找他。 只是红楼满共这么大一点,那天马井陪他找了一次,他今日自己又来找了一次,却始终没有见到千下。 他坐在花床上,心微微地痛。他已分不清这痛是为了帝君还是为了千下。 “桀——” 伤狂心头一惊,那是什么声音? 他回头望去,竟是看到花海的那一头空气有些波动,远远望去,恍若有一间空中楼阁。 那是? 伤狂匆匆跑过去,想不到红楼里竟然还别有洞天!千下一定在那里。可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似乎很凄厉。 他不敢多想,只是飞快地到那楼阁浮现之处,他在御书房中看过许多书籍,他隐隐地记得,有一种叫做“结界”的东西似乎可以这样保护什么。 所以他一直看不到这个楼阁就是因为它带着保护结界,那它现在似乎将要破碎,莫非是它的主人…… 伤狂焦急地在那若隐若现的楼阁之外徘徊着,要怎么破开结界进去? 忽地,他想到自己体内的那股真气,他咬咬牙,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想着,他就气沉丹田,内视寻找着自己的真气。 然而就在他找到真气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脸上一阵气流袭过,他心一惊,睁开眼睛,却是看到淡黄色的结界化作齑粉,露出一栋精致的两层阁楼。 “千下!” 伤狂不敢停留,飞快地推开门,一层无人,他立即上楼,一间间地寻找,却都没有。正慌乱,他隐约听到有桌椅移动的声音,他静下来听着,很快目光锁定了右后方的一间屋子。他步伐很轻,悄悄地站在了门口,侧耳贴在门上,那屋里的骚乱声越发清晰。 “千下!”伤狂顺着正要推门,却发现这门从里面上了锁,屋里嘈杂的动静也随着他那一声喊叫戛然而止,安静到伤狂都差点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你在里面是不是?”伤狂缓和了情绪,贴着门问道。 回答他的是无声。 但伤狂分明嗅到屋里的那一丝不安的气息,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是我,千下,你开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依旧无声。 “你说句话,我很担心你。”伤狂又拍了两下门。 里面的人似乎忍不住痛叫了一声,但是过于短促,几乎是戛然而止。 “千下?”伤狂着急地晃动着门,“你再不说话我可要撞门了。” 似乎是被伤狂的话吓到了,里面突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伤狂只听见一堆东西落地的声音。 “千下。”伤狂又唤了两声,却还是得不到回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陡然凌厉了目光,以肩背嘭地一声撞在门上,屋里那份焦灼不安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你在怕什么?我是伤狂。千下。”伤狂被那股不安刺激地不由停了下来。 可惜屋里的寂静让他只好继续撞门。 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那门轰的一声开了。伤狂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千下?” 伤狂看着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房子四下地寻找着。 这屋子并不大,却够黑。窗户也全是从里面封死的,要不是门开着,他在这里几乎就看不到东西。只是中间的一张坐台幽幽地闪着白光让伤狂好奇地不由自主地向它走去。 这一走,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疾驰而过,一溜烟就到门外去了。他不禁想起最初见千下那天他在花海里也遇到过这样的动静。 “千下?”伤狂没管那逃跑的东西,而是环顾了房子再三确认千下不在其中。 他有些沮丧,终于还是没能见到千下,难道自己只能这样不辞而别了吗。 “唉,你若不肯见我,我走就是了。只是以后再见就难了。”伤狂自言自般地叹息着。 “你要去哪?” 伤狂回过身看向说话之人,却见千下一脸苍白地倚着门立着。 “千下……”伤狂惊讶地看着千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你怎么……” “本王没事,倒是你,怎么来这儿了。”千下露出他往日妖冶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之间布满了疲倦。 “我、我担心你。”伤狂本想把自己这几日的经历给千下说个痛快,可一看他现在糟糕的模样,他只好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红泪感应不到你。” 千下错愕了须臾,笑了,“是哦,这个红泪真是太不经用了……”满满的苦涩。 “你真的没事?你的脸色……” “本王没事。”千下吃力地摇摇头,不知是否扯到了哪处筋脉,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即使伤狂的修为不怎么样,他也能感觉到此刻千下的虚弱与真气的杂乱。 “你还逞强。”伤狂说着上前就去扶他。 他微微一笑,也不抵抗,倚着伤狂的搀拉坐在了流转着白光的晶石坐台上,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本王的医术和武功都是天下第一,不算逞强。” 第二章 死去 - 夫君在北 - 胤修 “好吧,神医,你快给自己看看吧。 ”伤狂无奈地蹲下身俯在千下的身边。千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着伤狂地青丝,“你没事本王也就无事。” 伤狂的心倏地揪在了一起,仰脸看着他,“是不是救林雪的时候落得内伤?” 千下摇摇头,“救他只是耗费了些真气,多半还是因为本王自己……时间巧合了而已。” 伤狂不解地看他,却见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也深知千下的身上还有许多不为人知也不愿人知的秘密,索性岔开了话题,“那你想吃东西吗?我下饭给你吃。这红楼也太冷情了,都没有人照顾你。” 千下深陷的眼窝瞬间盈满了水雾,他立即笑了,“不是你来照顾本王了吗。帝君也舍得放你哈……怎么了?”千下看见伤狂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语气中也夹了几分沉重,“他又伤害你了?” 伤狂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帝君对我很好。” “那是……”千下松了几分口气,关切地看他。 他顺势把脸埋在了千下地膝上,“他没有伤害我,是我对不起他,都是我的错。” “怎么了……”千下看着伤狂一副懊悔的样子不禁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会对不起帝君呢。” 伤狂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千下只好拍着他的肩头,“没事,本王了解帝君,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真的怪你的。” 伤狂还是摇头,“不一样,这次不一样,他不可能原谅我了,我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了。”他一想起自己亲手脱掉那个男人的衣衫、握住他的身体的那一幕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话到嘴边,千下却不知道怎么问了,无言地拍着伤狂的背,似乎真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了。那帝君他……想着,千下摇摇头,不会,帝君那么坚强,从来都没有什么事能打倒他,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 “既是如此,就先在红楼安居吧,哪天想回去了,本王再送你去。”千下的心阵阵悸痛却还是带着笑容。 伤狂止住了哭泣,低着头擦干眼泪这才笑着抬起头,“嗨,不要说我了,你自己这样,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养好你的身子吧。” 千下一愣,想起帝君那天在御书房中斥责自己的话——“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拿什么照顾他!”自己真的这般无用?在他需要的时候却还需要他的照顾吗。 “发什么呆,快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伤狂的手从千下眼前一晃,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千下苦涩一笑,“不用你忙活了,花园里本王种的奇珍异果都可以吃。你若是饿了,也可以摘来充饥,本王是没有办法给你下厨了。” “奇珍异果?天天吃那个么?你就是这样过来的?” 千下不置可否地笑笑。 伤狂想起自己幼时独自在山林里与雪神鹿相依为命的日子,竟和千下之间有了几分惺惺之感,“那好吧,我也省得出去抛头露面买食材了。” “嗯。”千下疲倦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外面渐渐升起的圆月,红色的眸子里泛起一阵慌乱。 “你怎么了?”伤狂察觉到了千下的气息。 “没事。”千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斩钉截铁地回应。 伤狂更加狐疑地皱起眉头看他,他却是盯着那越爬越高的月亮变得越发慌乱,“不是,云狂,你能不能先出去,明天、不,后天……等本王好了,本王就去花园找你,好么。” “怎么了?”伤狂看他紧张兮兮地模样不禁口吃地问道。 千下摇摇头,那眼睛却还是盯着月亮,“快,来不急了。你快走。” “什么……” “快走!求你了。” 伤狂被千下一推只好无奈地站起身,在他的催促声中却还是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是瞧见红色的门楣。他也不管千下是不是在用手推他,还是微微屈下膝,想找到千下的高度,这一蹲,他才注意到那黑沉沉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得出奇的月亮。 “今天是中秋?”伤狂下意识地问。 “嗯,是……桀——”千下还没说完,一道凄厉地鸣叫声就惊得伤狂一个寒噤,立即回头看。只是哪里还有千下的身影,白色晶石坐台上只剩下一只雪白雪白的奄奄一息的狐狸。 “千、千下……” 伤狂难以置信地看着被白光包裹着的白狐,下意识地唤着。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足下仿佛千斤重,他都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这到底什么。 直到白狐吃力地睁开眼睛,一开一合慢得像时间被拉长了数百倍一般,伤狂这才被那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的难堪拉回了现实,“你是……千下?” 白狐轻轻地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一声不响。 伤狂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张画面。 那还是数月前和肆秦刚出嵇康宫不久的事了。他们骑着马赶路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但一直也没找到踪影。直到那天肆秦去寻找吃食的时候走迷了路,而他却是在约定好的树下等了肆秦一个下午也没能等来他找的食物。就在他饿得两眼发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声,睁开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边滚来了一个青色的果子。 他好奇地抬头去看,只见远处月光下站着一只白狐正用它红色的眸子瞧着自己,它口中还夹着一个青果,见伤狂看它,它立时又奋力将果子丢了出去,滚在了伤狂的身边。 “那个、那个在嵇康一直跟着我的狐狸是你……”伤狂问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笑,怎么会是千下。如果是他,那他陪自己的日子竟要比千水还多,而且,它总是在自己一个人或者夜晚的时候才远远地站在月光里望着自己,那眼神……是啊,怎么会是一只动物流露出来的眼神。 “唉。”白狐发出一声与它模样并不般配的人的叹息。 伤狂身子恍如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是你对不对?你从那个时候就一直陪着我对不对?”忽地他感觉自己脸颊上一阵滚烫,原来是他哭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却没想到在自己的背后永远都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半跪下来,夹着泪水的脸颊贴在白狐泛着白光的柔顺的皮毛上,他分明感觉到白狐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你一直在我身边守护我,一直、一直……”伤狂越发哽咽,“对不起,我都没有注意到你的难过。” “桀——”白狐痛楚地凄叫一声,四肢不自然地伸展地僵直。 “你怎么了?千下?”伤狂手足无措地看着,千下的哀声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他的心。 “本王要死了……”白狐的眼中充满了哀痛,那是千下的声音。 他要死了? 伤狂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脑袋一阵嗡鸣。 “你说什么?你不能死,我还没有……”话到一半,伤狂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对千下是什么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说喜欢他。他慌乱地想起最初在花海中见千下的场景,他忙说:“你说过你不喜欢这个字,你不能说,我也不说,你要好好的……” “呵,就说这一次……不用担心,只是一天、一天就好……” 话音刚落,伤狂就感觉到怀中的白狐如死物一般没了动静——他真的去了,他真的死了! 千下…… 伤狂心痛到没有力气说话,他看着怀里的白狐,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复杂。 你不要丢下我…… 伤狂睁着已经流泪流到麻木的眼睛,轻轻地趴在白狐身上,他只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这样珍惜他、爱他、陪伴他了。渐渐地,伤狂的瞳孔开始涣散,目光空若无物,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感知心脏传来的刺痛。 “你醒了。”这是自己初到北国几乎丧命后睁开眼睛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尔等若是再停留片刻,本王,便是要先杀你们、再血洗京城!!”这是自己无伤大典自杀之际他突然出现时对所有指责他的人放下的“厥词”。 在淮口苦窑,他救自己免于焚烧,一言不发,他眼中流出的红泪自己至今都不会忘记…… 是他明明不愿却仍送自己入宫,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带到帝君身边;是他在封后大典上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是他没日没夜地在自己遇刺之后为自己疗伤;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拯救自己、包容自己、陪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他已经在自己的记忆里有如此如此多的回忆,自己那天说如果先遇到的是他…… 呵,真的是先遇到的他,可自己却没能认出他…… 如果说千水的爱是热情的,帝君的爱是深沉的,那千下的爱就是细水长流的。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占有的话,从未表达过他的情绪,但他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自己做的。 千下,是我错过了你。 第三章 出宫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下的尸体发生异变是他死后的第二天午时时分,伤狂因为伤心一直昏昏沉沉,似梦似醒地闭着眼,甚至希望就这样死去。 直到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顶着他的下巴,然后是整个身子都要被顶起。 他终于抖动了两下睫毛,缓缓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一看,他几乎是要吓得从高处摔下来。 为什么是高处,原来这白狐竟然一直在膨胀,竟然把伤狂快要顶到房顶,“千下!” 伤狂几乎是本能地喊叫出来,因为他马上就要撞到房梁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喊声还是因为白狐本就这么大,它忽地停止了膨胀。 “云狂……”白狐眨动着红色的眸子,口未动却声已起。 伤狂一愣,稳住自己的身子,俯在白狐的背上,“你、你怎么……” “本王是九尾狐,有九条命。喏。”白狐微微侧头向后看去,伤狂跟着它的视线,这才看到它身后那四条摇曳的雪白尾巴。 “为、为什么……” “呵,还有四条命呢。”千下不置可否地笑笑。 伤狂咽了口唾沫,“都是怎么死的……” 千下一怔,笑了,“说好的不提那个字。” 伤狂淡淡一笑,“是,我的错。那,那五条命都去哪了?” 千下幽幽地晃着四个尾巴,没有回答他,因为若是伤狂知道自己的那几条命都或多或少地因为他才殁了的,他该多么自责。 “不是还有四条命么,比你们寻常人多活很久呢。” 千下的语气轻松地仿佛就像是在说天气,可依伤狂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因为这世间虽然有许多地不公平,可在命运上却都是一样——在你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你也会失去一些。 “那月圆之夜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伤狂想到自己最初见千下的那天也是个月圆夜,而昨天中秋,是全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千下的死一定与这个也有关系。 千下笑了笑,“本王才刚活过来你就这样审问么?看你这样子,似乎哭了一晚上……” “哪、哪有。”伤狂立即抹了抹脸颊,只是他这一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一下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等午时一过本王就可以恢复人身了,本王可以抱抱你么?就是……”千下的语气缓慢而吞吐,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还是不要了。本王是妖孽。” “才不是。”伤狂紧张地搂住他。如果说昨天他在看到白狐的一瞬间确实有那么一番惊吓,那经过这一夜他也全然想通了。是人是妖有什么要紧?人也不见得比妖更好吧。 “你不是妖孽。你是仙子。”伤狂抚摸着千下雪白的皮毛,尽是宽广的包容。 千下会意地笑了,这是他们最初的对话——曾经他也说自己长得像仙子。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也只有你会一直在我身后。” 伤狂落寞的语气让千下的心绪一阵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你愿意,我更想在你的身边。” 伤狂一怔,千下说的是“我”而非“本王”,这是他少有的低姿态。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自己才从北禁城走出来,与帝君的事还耿在他的心里,他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千下,他也怕像伤害帝君一样伤害了千下的感情。所以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人一狐的呼吸声。 千下也没有继续说话,帝君曾为他卜卦,自己二十岁之时会有一场大劫,是否能度过还未可知,也不要拖累云狂罢。 各怀心思,一人一狐安静地在透过门窗映进来的日光之中沐浴着,或许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就是完美的。 ------ 向氏死后第七日发丧,妃嫔们都挑了素净的衣衫来穿着,林雪也默默地站在棺材的一边,听着众人装出来的哭泣声,也强哽着喉咙逼红了自己的眼眶。 他什么都听到了,是,他清楚地知道芙蕖宫究竟遭受了什么,但是听旁人说起的那一套“真相”,他就缄默了——有的事,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但他怎么也哭不出来,他独自一人在这深宫中,并没有想过要害谁,甚至他本就怕生却还是硬着胆子想和这个人交好,自己迈出的第一步就得到了这样险些丧命的回报,实在心寒。 他抬眼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上哪去了?不是说隔离在芙蕖宫么?自己都没事了,他的戏码也应该唱完了才对,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小主,该您哭了。”烟雨悄悄在他耳畔轻声提醒着。他这才回过神,放弃了寻找伤狂的目光,接过司仪递来的三柱清香,顺手插在了已经快要塞满的香炉之上,哭着打躬说:“贤妃贤德。”这才退了回来。 烟雨看他心不在焉,又碍于人多不便开口,只好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注意着。这几日他一直在宫外养病,哪曾想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事,他还纳闷自己的少爷怎么会患上时疫,竟还有人死在了他前头。 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真相,却被这哭声搅得一阵心烦。而林雪也是一脸的死气沉沉,不知是哀伤过度还是已经麻木。 约莫哭了一个多时辰,司仪宣布吉时已到,就让起棺送葬。只有林雪和在场的帝后知道那棺材里其实只是一套衣服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尸体。但他们二人彼此又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只以为自己才明白真相。 看着棺材被抬走,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都陆陆续续放了下来。总算完了。 九清舒了口气,向林雪走了几步,挽着他的手,“林哥哥你好些了么?” 林雪愣了一下,见是九清,不由扯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没事了,三王爷的医术很高明。”说后半句的时候,林雪是动了真感情,他昏迷之中也是体会到了邪君救他的不易,如何不让他感动。 “那伤哥哥也没事了吧。”九清是笑着说得,按他看来三王爷能救林雪,自然不会不管伤狂。 这话都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他们何尝没有注意到伤狂的缺席,但毕竟是成人,帝后不提,他们也不敢提。但既然九清问了,他们本是要退去的步子又驻在了原地,“是啊,他不是也住在芙蕖宫么?” 问这话的人是夜诚楼,他身后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夜辛昀,但却也没有离去的样子。 林雪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另一边和司仪正交待事物的帝后午川,“帝后该知道吧,我也没见过伤大人。” 夜辛昀不自然地蹙起眉头,伤狂地去处成了每个人心中的疑惑。按道理发病的人都好了,他一个“可能染病”的人反倒消失了,于情于理不合,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是在芙蕖宫修养么?”九清不肯罢休,问着。他几次造访芙蕖宫都是被人拦在门外,说病源重地不宜进入。 林雪被人盯得慌了神,不禁向后缩了缩身子,烟雨知道,自己家少爷到底还是怕生,忙恭敬地绕到人前,躬身道:“诸位小主有所不知,我家小主身子初好,很多事他病着并不知晓,后宫事宜都是帝后掌管,小主们何不问问帝后,定可一问究竟。” 九清看了眼一脸端庄地打发走司仪正朝他们走来的午川,立即应道:“我去问。”然后大步迈了过去,众人也随在他身后来到了帝后面前。 “帝后万福。”众人恭敬屈膝。 “免礼,你们不回去歇息都在这里做什么呢。”午川温柔的声音充满了关切,踱步到众人身后最后走来的林雪面前,熟络地捧着他的手,“尤其是你啊,病刚好,要多注意身子呢。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雪受宠若惊地屈膝,“多谢帝后,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午川又拍拍他的手,这才算寒暄完了。“那你们呢?都杵在这看本宫做什么?” 九清见众人都不说话,兀自上前屈了一膝,“回帝后,我等是好奇伤嫔缘何不来参加贤妃的丧礼,是否病了需要我们探望?” 午川听着问题并不显得慌乱,他早知会有人沉不住气问他伤狂的事,他也早有准备。所以不慌不忙地说:“唉,你们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么,总是悲天悯人。贤妃去了,他心里不好受,帝君安慰不得,只好让他出宫散散心。我们就不要再多问了。” “出宫!”众人听了是又惊又妒,谁曾想无伤臣受得宠爱竟是如此之大,居然还能被放出宫去散心,这在哪一帝君的后宫都是不曾出现过的吧? 午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只是在九清和夜辛昀的脸上多停了片刻,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两个人不起疑,那这个借口就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只见夜辛昀一言不发地走了,而九清也是一脸惋惜,“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帝后微微一笑,这事算是解决了。“想开了,自然就回来了。好了,都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第四章 林雪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刚进御书房就见帝君目光空洞地盯着屏风上挂着的地图,这是昨日帝君特意命人找出来挂上的,他若是没记错,这幅地图的丝线和底布都是选秀时他们考姮工所用之物,看绣工自然是不及他的那一幅,甚至只能说是一般而已。 若帝君想看地图,御书房怎会没有存?实在想看新绣的地图也该是找了那天出自陈唐修之手的瑰丽之作,再不济自己的作品也远胜于这一幅,而帝君却还是命人特特寻来这种并非优秀的绣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帝君并非看物,而是看人。 而这个人的名字一定是叫做伤狂。 午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挫败,他从币元的手里接过给帝君预备的养胃的小米粥,微笑着走到帝君身后,温柔地道:“帝君,都看了好一会儿了,喝点粥吧,天凉了。” 帝君显然没想到是午川,他只当币元在他身后站着,听见午川的声音倒让他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镇定,转过身就几案边的跪垫上盘腿坐下,“事情都解决了?” 午川点点头,顺势坐在帝君旁边的跪垫上,把粥放在帝君面前,用白勺搅了搅,“恩。帝君快喝吧,等下凉了。” 帝君淡淡地嗯了一声,自行拿起勺子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午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想,时间总会改变一切的。 “他们没问起那个人吧?”帝君喝了一口粥后咂了咂,仿佛问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午川心里一紧,他自然知道帝君口里的“那个人”是谁,他只觉得气得想要脑袋发涨,却还是要云淡风轻地应声,“问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帝君,帝君握着勺子的手微微地在空中滞留了一瞬便是悠悠地到了唇边,他微微一笑,“我也照着帝君说得回了他们了。没有人怀疑。” 帝君点点头,便是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帝君以批折子的借口打发了午川,午川也识相地退回无伤宫去。自始至终币元都默不作声,直到帝君说话。 “币元,把这图烧了吧,以后孤不想再看到了。”帝君批着折子的手停了下来,说了这话才继续运笔。 币元一怔,正要说什么,却见帝君笔势又一停,补充道:“顺便把这御书房里的东西都换一遍,这些日子,孤先去承欢殿住。每夜,安排人侍寝罢。” 帝君这话之于币元犹如晴天霹雳,他从未想过帝君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虽然知道伤大人似乎做了什么事伤了帝君,却也不想竟是这样严重——严重到连伤大人在这宫里最后留下的影儿都要抹去。 更让他惊讶的还不是这些,他惊讶自己竟然听到帝君说出要安排人侍寝如此破天荒的话来。别人可能不知道帝君的心思,但他日夜陪在帝君身边,他怎会不知道帝君最烦没有情谊的来往,要不然最初和帝后的第一夜也不会是需要药力来催情了。 他隐隐按捺住自己想要一问究竟的冲动,因为帝君已经不是几日前的帝君了。他一连好多天都没再见过帝君的笑容,仿佛那张冰山的脸从来也不曾笑过。但他知道,这样万年不变的脸曾经为一个人变过,而现在因为那个人的消失,这张脸也变得越发冰冷不近人情了。 “是。”币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下来的,但搬宫的事宜他还是全权地操持下来了。 折子全都搬到了承欢殿,御书房已经交待给大总管白舜宇去清理了。尚宫局自选秀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忙碌,加班加点的赶制御书房新的陈设。 这一夜,他翻了林雪的牌子。 林雪心情忐忑地被人抬进御书房,他害怕地手脚冰凉,四肢僵直的伸着。烟雨不能跟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想到刚才被一群陌生的人剥了衣衫又洗来洗去,自己都差点以为他们洗弄的是别人的身子了。 眼下这偌大的承欢殿后殿中只有他的呼吸声,他如何不惊惧? 一想到一会儿要从前殿过来的帝君,他便是如何都不能静心了。 但日头总会落下,月亮总会升起,夜总会降临,人总会到来。帝君还是来了。 币元低着头望着帝君的鞋面给帝君宽解着衣衫,他不敢斜视,恭恭敬敬地收好了帝君的衣服就匆匆退下了。 帝君身上只剩下一件中单,他随意地扯了系带,坦露出自己的胸膛来,看着床上的锦被瑟瑟发抖,他有些无奈,轻轻地坐在床边,淡淡的却毋庸置疑地说:“把头露出来。” 锦被抖得越发厉害了,片刻,一张通红的娇羞的脸就从锦被之中露了出来。 这是帝君第二次这般打量他,与沉睡之时的他不同,清醒的害羞的林雪是更加惹人怜爱的,他天生看起来就那么柔弱羞涩,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孤很可怕么。” 林雪看着帝君开合的紫唇,他慌乱地摇着头,可身子频频的颤抖却是出卖了他。他生怕帝君会厌烦他。 其实愿意入宫,也是因为他对帝君或多或少有着仰慕之情,可不知怎地,在他或醒或梦里幻想的场景真的实现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地质疑这一切。 “侍监都教过你了么。” 侍监是宫里专门**妃嫔伺候帝君侍寝的一群人。此时帝君问出这话,无疑是在问林雪你准备好侍寝了吗,他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颤抖着点了点头。 “别怕,孤是你的夫君。”帝君轻轻地拍了拍锦被。 林雪的眼眶哗地一下盈满了水雾。夫君、夫君。是啊,自己嫁给他,他不是自己的夫君是什么…… 而他这一哭,却让帝君想起了那夜那双蓝眼睛噙着泪花,它的主人哭着说“你都说不要我了,还不让我罚你……” 那夜,明明他是那么的害怕失去自己,可怎么又会和别的炎人…… 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帝君摇摇头,让自己的目光专注在林雪的脸上,“好了,侍寝吧。” 林雪咬着嘴唇,羞答答地从被窝里伸出两只芊芊玉手,褪去帝君的衣衫。 是夜,他终于算作了帝君的人。 ----- “云狂,快来看,花开了。” 千下招着手,正做饭的伤狂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就来。”盛了汤,他端着白玉碗踏着鹅卵石子铺的小路跪坐在千下身旁,看着千下面前那株本已快枯死而今却绽放着清丽的淡紫色花朵的紫罗兰,不由一笑,“真美。” “全靠本王和你的悉心照料。”千下笑着揽过伤狂的腰肢,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伤狂没有推开他,任他有力的臂膀揽着自己,举了举手中的白玉碗,亲昵地说:“快吃饭。” “本王要你喂。”千下嘟着鲜红的嘴,伤狂宠溺地笑了笑,没有咀嚼。玉手搅了搅汤汁,舀了一块儿白果,递到千下唇边,像哄小儿一般,发出“啊”的声音来。 千下飞快地张大口将白果一吞而下,“好吃。” 伤狂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好笑,不禁想着帝君若是年轻十年,会否也如千下这般敢爱敢恨随性而活?或者是像千水那样说不尽的俏皮话? “别光笑啊,你也吃,不然本王不吃了。” 伤狂回过神,点点头,“好啊,我吃。” 只是饭还未入口,千下竟是突然上前大嘴一张,把勺子里的汤汁一扫而光,得意地笑了。 “真是……”伤狂哭笑不得地嘟囔着,握着勺子的手还僵持在半空。 千下妖冶的脸扬了扬,“怎样,你说要报答本王的,吃你一口饭怎样?” 伤狂终于忍不住捏了把他挺翘的笔尖,玉碗往石台上一放,起身就走,“吃吧。我去给你做衣服。” “欸,这就走啊?来日方长,做衣服急什么。” 伤狂却只回眸对他笑了笑就继续向屋里去了。他翻了个白眼,郁闷地喝起汤来。只是汤汁入口,他还是憋不住幸福地笑起来。 这几天伤狂一直很照顾他,又是做饭又是缝制衣裳,他想,夫妻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他哪里知道伤狂的心思,坐在绣案旁的伤狂拈起阵线,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他身边已经放了两套做好的衣服,可他还是不停地做啊做啊,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帝君,可以弥补千下,可以……让自己将来更好的离开。 ----- 叟尼放下毛笔,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正欲收起画作,却见宣纸哗啦啦地被风掀起一角,他立即按住,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子已经跪在了他的书案前。 “老爷子。” 叟尼愣了一下,他想了想,“马井?”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叟尼还当自己认错了,若非一个憨傻一个精明,他真的是会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他坐定,问:“你怎么回来了?宫里发生什么了?我听说帝君差点染上时疫,真的假的?不会是药力发作了吧?” 马井摇摇头,“那药没有药引不会发作,时机未到,我还没动手。” 叟尼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马井的话。 马井继续道:“而帝君可能染上时疫之事怕只是一个幌子,可能这事里药复杂的多。” “哦?”叟尼不由坐直了身子。能让马井亲自回来禀报的事必定不小,他定了几分心神,“坐下说罢。” 第五章 怀孕 - 夫君在北 - 胤修 马井拱了拱手,坐在了最近的一张客椅上,便是将自己在宫里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只不过他跳过了关于自己和伤狂的那一部分。 听罢,叟尼久久没有作声,马井也没有开口。 直到马青笑着提了食盒进来,一愣,“欸?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马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便又停在了叟尼布满沟壑纹路的脸上。 “照你这么说,那个向氏可能不是病死的,而是让邪君那个怪胎杀死的?”叟尼对马青的到来置若罔闻,沉声问马井。 马井点点头,“是,因为我看到芙蕖宫里的宫侍都被那个安初安排人杀了烧了。如果说是为了防止疫症传染,那也不必如此着急地秘密处决。” 叟尼点点头,继续沉思着。要是真如马井所言,那个向氏是邪君所杀,那他的计划便更是如虎添翼,多了一层保障。 “老爷子,即使是假的,我看,也不打紧。”马井沉思后沉沉地说。 叟尼看他一眼,思虑这他话里的含义,不由点了点头,“是……真真假假,全靠人的心。” 二人对视一眼,会意地默认了。是啊,事实究竟如何根本不重要,只要时候恰当,让满族的人相信——甚至只要怀疑就好了。 马青雾里看花般地看着二人,悻悻地坐一边吃饭去了。 ----- 帝君翻了辛昀的牌子的消息是在用过晚膳之后传到他宫里的,他惊讶地都忘记给传话的币元打赏了。还好林还德留了心思,在币元的袖中悄悄塞了一只翡翠玉镯。币元笑笑走了。 林还德看夜辛昀还在发愣,噙泪笑道:“小主,您的好日子来了!帝君今夜传的是您!” 夜辛昀缓缓地看他,“传本宫了?” 林还德哪里不知道夜辛昀的心情,这大半个月来宫里的妃嫔们帝君临幸了一个遍,可唯独没有传唤这个自帝君登基以来就在宫里苦苦等待了十五年的夜嫔。这可让下头的宫侍们有了议论的由头,什么帝君早已看厌了他,谁让他平日趾高气昂,这都是报应,以后也就是个嫔位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听见这话的辛昀起初还教训两下议论的人,可大半个月来,他自己也觉得无趣,甚至都有些认可这话了,也懒得再计较。就那么对着承欢殿的方向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还德每夜每夜的看着,心疼小主之余还是有点后悔在他身边当差了,不过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帝君终于传召他了! “是啊小主!等下侍监就要来接您了。看以后谁还敢看咱们的笑话!”林还德苦尽甘来,连说话都又恢复了往昔的得意。在他看来,即使是帝后也得买他家小主几分面子。若是以后有了孩子,指不定就是来日的帝君也未可知。 夜辛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慌乱地问:“本宫要准备什么吗?梳洗?装扮?啊?小还子?” 林还德托着他的手,“小主糊涂了。侍监会预备一切的。您就安静地等着就好了。” “对、对,你瞧本宫,竟是在宫里住了小半辈子都能忘了规矩……”辛昀顺着林还德的手坐在了藤椅上,望着镜中正值芳华的面容,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他这张脸陪了帝君十五年,终于等到今天。恍若做梦一般。 林还德一个劲地点头,半跪在辛昀的脚边,为他理弄裙角。 辛昀看着俯身的林还德,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天自己痴醉地俯在那人身上,他推开了自己,如今看是对的,自己总会得到帝君的垂爱,第一次,给帝君,做帝君的人,或许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就算不是,那个人也已经没了。 打断辛昀思绪的是匆匆进来的四个侍监,他们满目春光,笑着拜见辛昀,辛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高傲地坐上了他们引来的轿辇上。侍寝之路,自己走了太久,今天终于是奔到终点的时候。 与旁人的待遇都不同,辛昀被抬进去的时候帝君已经在床边坐着了。他似乎也格外看重辛昀,一见被黄绸包裹的辛昀羞涩躲开的眼睛,他的心不知怎得,像是阳光照进了雪地,化了一片。 十五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没事老来御书房捣乱,在自己还被老臣压制的时候,是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是个一个好帝君,他们只是没领会帝君的厉害,以后把他们都打趴下。 他的幼稚自己从来不懂,似乎自己从没经历过那样的年纪。但如今,他竟是有几分自责,自己错过了太多。 侍监放下辛昀便是退了出去,帝君看着一把将自己蒙入被中的辛昀,不由感到几分好笑,但僵硬的脸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容来,只好淡淡地说:“打小就跟着孤,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帝君还知道我是打小跟着你!” 辛昀这话里是夹着几分怨气的。他这十来年都没有这大半个月这样难熬。被宫人们议论来议论去,也见不到帝君,还要每日去帝后那里请安,看着每一个妃嫔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听着他们亲昵的攀谈,他只觉得委屈又孤独。他甚至想,如果伤狂在或许他会好受一点。当然,他杀了林萧,自己怎么会原谅他…… 一切都只是想想,他还是一样的寂寞。 “如何不知了。孤最后召你,就是看重这份情谊。”帝君的语气淡然却坚定,辛昀的一双好看的如璀璨明星般的黑眸从被子里探出来看着帝君,帝君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但那双眼里却是充满着与往日不同的温柔,他这才娇嗔地说:“帝君这是什么道理,看重的反而最后叫来么,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的委屈。” 帝君看着他,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们都是外人,孤自然先紧着安抚他们,你却不同了。你陪孤最久,等了十几年,还在乎这几天么。” 辛昀听见帝君以外人称呼那些人,又言说自己陪伴他的时日,内心的委屈与埋怨都瞬间烟消云散了,想发作也没气了。 “在乎,帝君的每一天我都在乎。”辛昀翻过身去,不看帝君,小声却坚定地说着,像自言自语。 帝君的耳里何其好,听他这话,心里怎能不感动?他俯身趴在锦被上,拨了拨辛昀鬓角的青丝,“丽妃有心了。” 辛昀一愣,侧过眸子来看帝君,帝君坐起身任他瞧着,“丽妃?” 帝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是啊,旨意孤已经让币元去传了,明日你去临仙宫请安的时候就传到了,怎样?是否能解气?孤替你撑腰,什么流言也都没了。” 辛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鼻头一酸,委屈的嘟囔着:“原来帝君什么都知道,你还这么对我。” “你入宫最早,很多事你应该比他们看得通透,笑到最后的才最好。” 辛昀也不哭,看着帝君,还是那张脸,可却总觉得帝君哪里变了,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忽地想起帝君之前在承庆殿灭灯之举,他不禁打了个寒蝉。 “怎么?冷了?”帝君不由分说地替他掩了掩被子。 他惶恐地痴痴地问:“帝君……不会又灭灯吧。我,我没做错什么吧。” 帝君看他害怕的样子竟是有几分心痛,自己到底对他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些年,实在亏待辛昀太多太多…… “没……”帝君温柔地拍拍他,“安心,以后不会了。” 辛昀望着帝君,见他的眼神确实温柔,也真的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这才放下了心,轻舒了一口气,“那,那我可以和你……” 帝君终于忍不住在他额上轻啜一口,“来吧,等了十几年,难为你了。” -----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北禁城里的帝君每日上朝、批奏折、陪妃嫔,北禁城外的伤狂每日浇花、做饭、绣衣,似乎他们都忘了那天的雨夜,也忘了御书房里的一切,甚至,忘了彼此。 事情好像真的过去,或许这样也不错。 但上天注定要让他们见面,而这个见面却是最不想他们相见的午川一手促成的。 这还要从夜辛昀得宠之事说起。午川本以为打发了伤狂,自己就可以取代他在帝君心目中的地位,却不曾想,帝君没了伤狂,就变得对每一个人都一样,谈不上深爱,却是雨露均沾,做得无可挑剔。 若只是这样,午川虽然不情愿,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帝君是公平的,临幸每个人的频率都是一样的,他作为帝后自然要容忍。 可直到那天帝君突然临幸了夜辛昀之后这局势就变得大不一样了,先是封妃,然后是隔三差五的恩宠,最后甚至变成日日恩宠,他就这么忍着,等帝君厌烦他,可事与愿违,夜辛昀竟然有了孕子妖姬! 午川终于坐不住了。难道苦心得来的一切就要变成为他人作嫁衣裳吗?她不甘心!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就在他苦于没法子对付夜辛昀的时候,方化回来了。 第六章 游历 - 夫君在北 - 胤修 方化是午川当初在知晓林还德才是杀人凶手之后却仍想借此事一石二鸟打掉伤狂和夜辛昀两座大山而派出去的一把利剑,只是利剑还没砍下去,他的主要目标伤狂就被击垮了,以至于午川都忘记了自己准备的这一步好棋。 可是现在一家独大的夜辛昀却又不得不让他想起自己的棋局来,好在,利剑回来了。夜辛昀,你等着吧。 临仙宫出人意料的安静也让心急的妃嫔们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焦躁,隔岸观火。其实他们心里是不解的,因为当初无伤臣得宠的时候临仙宫那位几乎天天登门造访,美其名曰是照顾无伤臣,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那是在捣乱。可是轮到这丽妃得宠,那位倒没动静了,现在合宫上下都知道他有孕一事,难道那位还不出来? 这天众人早早的就来到临仙宫请安,午川睡够了时辰才悠哉地走出来,一看满屋里坐着的妃嫔都用一双热切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感觉一阵好笑。这些人,没本事套住帝君,倒指望起我来了。 他也不着急开口,缓缓登上后位坐下,众人尽都起身行礼。 “都坐下说话吧。”他迅速扫了一遍,众人都在,唯独夜辛昀没来。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只是这次自己不能再说他了,谁让人家有了孩子当借口。 浮华捧来一杯清茶,他接过来,抚弄着杯盖,微微地吹着热气。 “帝后。” 有人打破了寂静,午川举目望去,原来是顾文敏。他与最初午川见到他时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现在的他恨不能把帝君赏赐的珠宝首饰尽都别在身上,整个一“首饰盒”。本来极书生气的俊俏人儿被自己打扮的俗不可耐。 “嗯?” 顾文敏看着众人对他瞧来的目光,也不避讳,说道:“如今丽妃有孕,精血供养妖姬势必体力不支,帝后应该劝谏帝君不要这般日日传召丽妃,以免坏了丽妃的身子,对龙嗣也不好。” 言论一出,午川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本是可以的,像是个和伤狂一般与世无争的模样,可那眼神却不知比伤狂差了几个境界,实在也是个拐弯抹角的小人。 “你这话说得在礼,本宫一定会转告帝君。”午川假惺惺地笑着,“不过也许帝君今夜就会传旁人了,谁去了可以顺道提一提。” “帝后哪里的话,这些日子丽妃专宠,偶尔帝君也会召帝后几次,可我们却是差了,像被遗忘一般。” 发出这一声叹息的是朱岑。若是帝君从未临幸过他,他或许不会这样寂寞,因为不曾拥有,也就不怕失去。他实在喜欢那深邃如海的黑眸,更爱那乍一听是冰冷其实暗含温柔的语气。多少个夜他在床上独自辗转,回想着和帝君的点滴不能入睡。为什么,偏入帝王家!连喜欢也要与人分享。 “弟弟这话就是折煞本宫了。本宫上次侍寝还是这月初一。如今都过了十五了。”午川不失威仪地露出一点自嘲的微笑。 众人皆是暗淡了目光,连帝后都如此,他们还能说些什么?都忍着吧。 “唉,我真不明白,本来帝君对咱们都一样,可为什么偏偏对着丽妃一夜之后,就全然变了呢?”九清孩子气地嘟囔着。 别说他一个未成年人不明白,这满屋坐的人包括帝后在内也全是一头雾水。也就没人接他这话了。 众人又寒暄了小半日这才散去。午川虽然也急,可是方化就像一枚定海神针一般,牢牢地插进了他的心海——有陈渠这张王牌在,不怕你夜辛昀不死。先让你快活几天吧。 ----- 伤狂托腮倚在花床边等着,千下马上就要从雪灵阁出来了,今日是十六日。这些日子,他和千下聊了很多,因为真身已露,千下一直以来不敢面对伤狂的最后的顾虑也就不复存在,反而更加坦荡了。所以闲暇的时间他也是彻底了解了千下的身世。 原来二十年前北国几乎遭受灭顶之灾之际(千河水患),有一群神祗忽然降临,他们齐心协力拯救北国,抗洪杀敌,救死扶伤。但毕竟现实是残酷的,神祗们几乎消耗了他们全部的能力才能有今日的北国。而在神祗中,有一只九尾狐仙因为消耗过度而不幸坠落人间,被如今帝君的帝父所遇,他便引了狐仙的魂魄入了自己未出世孩子的妖姬,顶了那个孩子的灵魂。 伤狂听到这些是不相信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千下并非帝君的手足。 但千下还是解释说血脉大抵是相同的,因为是借了那个孩子的肉身。不然他的出生地就不会只是电闪雷鸣经久不息这样简单了——人类之躯必然限制了几分神的能力。 当然,这一切都是千下听帝君和千水讲起来的,他本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年幼之时还经常毁坏东西,别人骂他是妖孽,时间久了,他自己也觉得帝君和千水是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神仙”不是那么好当的。每到月圆之夜,天地阴气浓郁,对至阳的千下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此消彼长,千下到这一天便会虚弱到暴露真身,若是有人在这一天攻击他,胜算将是百分之百。而八月十五中秋夜,则是全年之中至阴之日,千下能活下来已是神迹。 还好,他有九条命。 但才不过二十年,便已经死了五条命,伤狂还是有些忧心的。 “云狂。” 千下从伤狂身后走来,贴伤狂坐下,从后面抱住他。 “嗯?怎么样,身子好多了吗?”伤狂想到昨夜千下引来的雷劫,那浩浩荡荡聚集的乌云和密密麻麻的闪电实在触目惊心,如今想起来都有些害怕,却在千下口里只是一句“习惯了”,多么的心酸。 “好了,有你看着,不好也能好了。” 伤狂微微一笑,“又在拿我说笑。” 谁知千下一本正经,“没有说笑。本王感觉你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养我,在你身边,比那神玉还管用。” 伤狂撇撇嘴,只当这是花言巧语了,笑着敷衍了。 沉默良久,伤狂轻声道:“那我若是走了,你还要靠神玉帮你呢。” “去哪?你还要走?” 气氛有些低沉,伤狂尽力咧出一抹笑容,“若非那日红泪寻不到你,我有些担心,我便是早就游历山水去了。” “那倒怪本王了。”千下笑了笑,“那本王陪你一道游历如何?” 伤狂侧过头,正贴着千下的脸,“你能离开红楼吗?我记得在嵇康你出现的日子都是白狐之身,算着日子也是月圆前后,没有神玉,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千下一愣,心中一阵苦涩,哪里是吃苦头,根本是搭了一条命进去才陪你走完了嵇康。 但这话他是不敢说得,只是笑了笑,“又让你发现了。大不了本王每逢十四就折返一次京郡,反正本王日行千里。” 伤狂的心带上几分暖意,不由笑了。 “笑什么,说话么,怎么样?”千下殷切地看着伤狂,他实在太想正大光明地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心里一直住着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你若不嫌麻烦,我自然是没说的。”伤狂的嘴角扬着幸福的弧度。 千下立即摇着头,“不麻烦不麻烦。” 伤狂但笑不语,千下反倒有些向往,“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走吧?本王也好久没去过外面了。” “今天?那去哪啊?我还没想呢。”伤狂有些急促,隐隐地也期待起来。和一个爱自己的人一起醉心山水,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千下低眉想了片刻,旋即红唇一勾,“欸,平州如何?本王从前去那的时候,那里幅员辽阔,实在很美。” 伤狂一听,想起自己看得《州牧》,那里记载着平州地处中原,土地开阔,人口比之京郡还要密集,道路四通八达,经济繁荣,若非他四面临州不易管理,北禁城恐怕就建到那里去了。所以这平州还是值得一去的宝地。 “好,那就去平州,不过我身上的银两不多了,我自己节俭些不要紧,你……” “笑话,本王好歹是北国的三王爷,银钱方面你大可放心。源源不尽呢。”千下毫无顾忌地说着。 伤狂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千下虽然是一国的王爷,可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难道他能走到哪里都白吃白喝?那倒是,他恶名昭彰,吓唬人混点饭吃应是容易的。可这样一来,自己出去游历山水未免也太高调了些。 “我不想让帝君发现……” 千下一怔,“你想什么呢,本王这一手医术,走到哪里都能大赚一笔,放心吧,不会用帝君的钱,更不会去地方上胡闹的。” 伤狂放心地点点头,但又想起一事,为难地勾起千下垂下的一缕红发,“可你这相貌……世间怕是寻不到第二个了。” 第七章 草药 - 夫君在北 - 胤修 去平州是不用走水路的,千下和伤狂拒绝了车马和官道,选择了僻静无人的山林,徒步穿山越岭去平州。 伤狂自打来了北国就没怎么闲暇过,也没有好好静下心来呼吸自然的气息。北国是一片神圣的土地,天地间孕育着别处没有的灵气,若是修炼之人在这片土地上修习,要比在别国至少省时一倍。 一路上,千下和伤狂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白日行路夜晚修行,恬静宜人,倒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隐居意味。 这天,他们入了平州的山界,夜幕初临,皎皎月光,千下脱掉罩在身上一整天的黑袍,如瀑倾泻的红发被月色映得好像梦中之景,他闭着红眸享受地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好香啊。” 他微微睁开眼,正见伤狂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对他笑着,“马上就烤好了,坐下歇歇吧。” 千下应声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带着你真好啊,什么都会做。本王从前出来采药,都是吃野果喝泉水的。以后若是你不在本王身边,本王都不想再出来了。” 伤狂有片刻的失神,一笑,“哪里呢。” 千下也不避讳,“总是要分开的,你迟早还会回帝君身边去的。” 伤狂一愣,本想辩驳,可看千下那么笃定,也不欲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叹息,你哪里知道情况呢。帝君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我了。 “说好了不提旁人。”伤狂笑着避开千下的目光,拨弄起火堆来,里面隐约可以看见几个番薯。 “嗯,可以吃了吗?”千下顺势蹲下身殷切地望着火堆,这也算岔开话了。 “再等等。” “那本王去打水。”千下倏地站起身子。 “欸!”伤狂扯住他的裙角,千下低头看他,“别去了,天黑了来回路不好走,等会儿吃完了一起去河边,就在那里休息。” 千下一想,便是又蹲在伤狂身边,“听你的。” 吃过饭,二人来到河边,望着潺潺的湖水,伤狂忍不住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冷么?”千下问着手已经拦住了伤狂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伤狂吸了吸鼻子,“有一点……嘶,血腥味。” 千下一愣,立即嗅了嗅,这空气中竟确实隐约夹了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只是若非伤狂说起,他根本注意不到。 “是人是兽?”千下知道伤狂的嗅觉异于常人,再加上这些时日他习武修身,这本事越发精湛,故而谦虚地问道。 伤狂的面色有些难看,因为那血腥味里还夹杂着许多腐尸之气,他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之势,手指往左前方一指,唇间蹦出一个字:“人。” 千下看了看伤狂所指的方位,黑压压的根本看不见东西,他看了看伤狂的脸色,犹豫地问:“要过去吗?明天就出山进平州城了,要不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伤狂抓住他撑着自己的手臂,摇摇头,“他还活着。” 千下一愣,展开气息,动了动尖俏的耳朵,竟果真听到些绵延断续的呼吸声。他看着伤狂,伤狂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对他说:“救救他。” 千下愣愣地点点头,好像只要是伤狂提出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一般。 他让伤狂等在河这边,只身前往那黑压压的地方去,这才发现竟是有个山洞。他转身看了眼河对岸一身象牙白长袍宛如月光之神立着的伤狂,见他无事,定了定心神,朝山洞里去了。 伤狂在边看着却是慌了,那边虽然黑,可眼睛一直跟着千下倒也能将他与周围的黑影区分开来,可就刚才眨了下眼,这千下怎么就没了? 他的心不由沉重起来了,犹豫片刻,便是运气于足踩着水面过河去了。 刚进入山洞的千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眨了半天眼睛也无法适应这样的无光环境,只好运了真气,他的一双红眸倏地泛起淡淡红光,他看见了——山洞的最深处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竟还有老鼠和蛆经过,若非听见他的呼吸声,千下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人还活着。 绕是千下是个医者,他也被这冲天的尸臭气搅得一阵恶心,他有些体会伤狂刚才那骤然失色的脸是为何了。 想着,千下的步子已经到了那人的跟前。 仿佛是听见了这不寻常的动静,那枯燥蓬乱如枯草的头发间藏着的一双眸子微微地开出一道细微的口子,他几乎失去知觉的身子在看到黑幕之下的两粒红光也是不由自主地狠狠颤了一下。 “妖……”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竟是又吓昏了去。 千下厌烦地含住下唇,对这人有些厌恶。可伤狂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他无奈地俯下身子,手腕一动,一旁的干草剁哗地燃了起来,瞬间就把黑黝黝的山洞照得如白日一般。 本在黑夜中洋洋得意的老鼠被这突然亮起的火光吓了一跳,四处逃窜,千下总算感觉好点了。不过看着那人身上拱来拱去的蛆,他的眉头还是无法舒展。 “他怎么……” 听见声音的千下偏头看去,见伤狂一脸震惊地杵在自己身后,他赶紧袖袍一挥,精准无误地把那人身上的蛆都化作了灰烬。 这毁灭之力在与伤狂这几日的清修这下控制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伤狂咽了口唾沫,“能治好吗?” 千下随手震去自己身边的干草,把地面蹭得光亮,待伤狂坐下,他才说:“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这里、这里,全是伤口,估计在这里的日子不会短了,身上的肉的腐烂了,他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伤狂默默地点点头,确实,这副样子还活着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办法。”千下不想让伤狂失望,换了个口气说道。 “不,不要用你的命……”伤狂虽然想救人,可是到底还是心疼千下更多一些。 千下微微地感动了一瞬,马上笑了,“诶,不会的。他这伤口都不足以致命,就是时日久了感染了,可能他的腿也受伤了才被困在这里,这么虚弱多半是饿得。” 伤狂虽然也懂医术,可和千下比起来差得就不是一个等级了,所以听千下这么轻松地说道,他忧虑的心也多少放下了一些。 “那我去给他做点吃得。” “嗯,好,注意安全,有事想一想本王,本王就到了。”千下虚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伤狂知他说的是红泪,笑着点点头就出去觅食了。 千下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低头看着几乎垂死的男人,不由舔了舔嘴唇,为难地皱起眉头。这样重的伤势,若不用他的命来抵,那用寻常医术来治,他能不能拖到痊愈还是个大问题啊, 想着,千下的手已是搭在了那人的手腕上,这一搭,他才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如此虚弱并非只是因为饥饿,他里面的虚非十来年的亏损是不足以至此的,这是个痨病鬼啊! 他情不自禁看了看山洞口,嘟囔道:“不管了,本王只给你治外伤,活不下来算你自己没福气。” 说罢,他就飞身出去寻找草药去了。 伤狂回来的时候千下已经对十余种草药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他睁大了眼睛,“这……你……” 看伤狂吃惊的模样,他不由扬起了脸,“兵贵神速。神医自然是要有两把刷子。” “你刚采的?”伤狂看那草药有的还带着露水,难以相信地问。 千下点点头,不乏得意地说:“本王自幼习医,十里之外可辩草药,摘这些药都是小意思。” 伤狂暗自咂舌,这家伙,难怪别人说他妖孽。 “好了,别傻看了,回来了就打下手吧,是你要救人的。”千下将草药分类归作四堆指给伤狂,“喏,你学过医,捣碎研磨是会的,对吧?” 伤狂痴痴地点点头,千下看他还没回神,不由笑了,“至于吗,本王的本事还大着呢,这就把你震住了?” 千下这话可不是吹得,当伤狂研磨好草药交给他的之后,他就再一次被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治病—— 只见千下把草药涂在受伤的男人的伤口处,手掌泛起暖色的真气,手过之处,草药迅速变得灰暗,那男人的皮肉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这根本就是用功力强催人吸收药力啊! “再给我一些。”千下一边掸去被吸收完得草药灰,一边伸手朝伤狂讨要草药。 见千下眉目认真,伤狂也不敢马虎,立即把研磨的草药递到千下手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制剩下的两堆草药。 千下刚将草药涂在男子的伤口上余光就瞥到伤狂把草药放在了临时找的石槽里要碾碎,他立即啊了一声,伤狂赶紧收回了手,“怎么了?” “那是口服的,弄第四堆。”千下扬了扬脸,伤狂乖巧地“哦”了一声,把石槽里的草药取出来,放了第四堆。千下这才继续给男子运气助他吸收药力。 “嗯……”男子轻哼着。 “他怎么了?是不是要醒了?”伤狂偏头看着,见那男子的头发已经被千下拨开,被泥土染得脏兮兮的脸被火光这么一照,倒是显出他坚毅的轮廓来,看来是个很硬气的人呢。 千下又掸去被吸收完的草药灰,看着地上从男子身上脱落下来的死肉死皮,微微舒了口气,“嗯,等下醒了先吃点东西再把药一喝,这外伤就算是差不多了。” 第八章 一航(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m. .*9.*2.*文.*学.*首.*发.*m.*9.*2.*.*x.*bsp;   因为填了柴,火势越发兴旺,山洞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正熬着果仁粥的伤狂忽地听见一声哼鸣,偏头朝那男人的方向看去。 “你醒了?” 男人刚睁开眼,伤狂便是如和煦春风般地笑着看他,声音轻和,无尽温柔。但那蓝色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紫光,吓得男人打了个哆嗦,他的脑海之中不禁跳出一对在黑幕之中飘忽的如鬼魅般的红光。 “怎、怎么了……”伤狂见他哆嗦,以为他不舒服,忙伸手要探问。 “你别过来。”男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可他的伤势初治,发虚的身子使他只是挪了寸许便吃痛地皱起眉头,再也动弹不得。 伤狂看向一旁闭目静坐的千下,千下似乎知道伤狂在看他,也不睁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口气悠悠地说:“他是吓得。刚才本王进洞的时候这里太黑,运了真气,他看到本王的眼睛,以为是妖怪。” 伤狂一怔,担心千下那话语之下的酸意,“千下……” “本王无事,倒是你的样子也吓到他了。”说着,千下睁开了眼睛,一双红瞳对着伤狂发紫的眸子,终于是找到了几分惺惺之气,“本王心里平衡多了。” 伤狂暗嗔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看那男人,只见男人像看鬼怪一般的样子看他们,伤狂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和千下呆久了我也不正常了么? “你别怕,我们是人,不是妖。”话一出口,伤狂自己都觉得这辩白有些无力,因为他们确实也没生成正常人的样子。虽说这世间也不乏蓝瞳之人,但像他的蓝色里还夹着些许绿色,这样一来在火光之下确实诡异。更何况他身边还做了一个红发红眸的邪君! 世间仅此一人。 男人哆嗦地指着一旁打坐地千下,惊恐万分,“邪、邪君。” 千下皱起了眉头,伤狂也意识到这个男人说了千下最不喜欢听的称呼,正要出来做和事老,却见千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男人,“你连死都不怕,还畏惧本王的名号吗?” 伤狂错愕,不明所以。 可是男人却听懂了,因为在山洞的每一天他都在和死神作斗争,但他从未恐惧过死。他之所以顽强的活着,完全是因为其他的信念。 只是他好奇这个声名狼藉的邪君怎么会知道。 “你这伤是本王治得,你一句感谢没有,还用这副模样看着本王,要不是云狂想要救你,且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本王现在就一掌要了你这不争气的命。” 一听千下提起“未完成的心愿”,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其实千下也是瞎猜的,因为一个人忍受着身体那样的疼痛还苟且地咬牙苦苦支撑,必然是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还放不下吧——而那件事或者某个人甚至比他的命还要紧。 伤狂见他哭了,有些责怪地看向千下,那眼睛似是在说人家怕你也是人之常情,你何苦把他说哭了才好。 千下却无视了伤狂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男人。 久久,男人吸了吸鼻子,想要起身下跪却牵一发而动全身,惹得他痛得呲牙咧嘴,被伤狂按住了才无奈地低下头,说:“是,三王爷,我连死都不怕,确实不该畏惧您。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段一航今生无以为报,等我找到了我的家人,我一定给您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陈渠的妻子——段一航。 千下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说:“还是好好对你的家人吧,不然算本王瞎了眼救了你。” 段一航失神片刻,重重地抽泣起来。 “诶,他不是有心的,他说话就是那个样子,你别哭……” “不是,”段一航哭着打断他,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也说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本就多灾多病,这段日子又先后失去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他的心早就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公子有所不知,三王爷的话是在鼓励我。” 伤狂一愣,不解。 他擦了把眼泪,“他是神医,想必已经知道了我身子的状况。” 看伤狂越发迷蒙的眼神,他继续道:“我身子一直不好,十多年了,算着日子也活不到明年春天了。这段时间又接连遭受打击,还受了伤在这里苟且许多时日,若不是你们,我只怕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伤狂暗自吃惊,千下可未对他说过这个男人有十多年的积病。若这是真的,那千下只医了他的外伤,他内里的病却还是会带走他的性命吧。 “我的夫君和孩子都不见了,我得等找到他们才能走。”说着,段一航的泪又止不住地流淌起来。 伤狂同情地看着他,被他的忍耐和爱感动了。若是也有一个人因为在乎他而强忍着身体的折磨坚持要见他一眼才肯离世,那该是多么多么的感人啊。 “他们去哪里了?我能帮到你么?” 段一航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拷儿才岁,我们被山匪追赶,在山里走散了,我……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的孩子……” 段一航泣不成声,伤狂也不敢再提了,默不作声地看着漆黑的洞口,不禁想到帝君的父亲把千下的灵魂引渡进自己孩子的身躯之时是否也会因丧子之痛而默默流泪。 那千下又算谁的孩子呢?谁又会为他哭泣呢? 自己呢?我云狂究竟是不是姓苏?父皇,他是否会为我的生死而日夜流泪? 谁会在天地的那一头思念我呢? ----- “辛昀。”帝君兴冲冲地跨进幽兰宫,提着一方八角玲珑的食盒,温柔地唤道。 夜辛昀正躺在床上休息,一听见帝君的声音,他马上要起来行礼,“帝君……” “诶,躺着吧,说了不要再做这些礼仪了。”帝君将食盒往币元怀里一放,快步把夜辛昀单薄的身子扶住,关切地说道。 夜辛昀微微一笑,“帝君这么紧张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帝君冰山一般的脸微微缓和了些许僵硬的线条,“孤哪日不紧张你,现在宫里宫外的人都说孤偏心呢,你这伺候的人这么多,还没双耳朵跟你提过?” 夜辛昀娇娇地贴在帝君怀里笑了。他自然是听到别人说帝君只专宠他一人的议论声了,可这和从帝君口里说来却是两般感受——前者是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而后者却是他心里真的想要的东西,爱。 尽管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爱,因为即使有时候帝君明明是在他眼前,温温柔柔地和他一人说话,他却总觉得帝君离他还有那么远、那么远,远到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悲悲戚戚。 他想,这样的感觉恐怕归根结底是因为帝君的心里住着一个人,而他的心里也住着一个人,只是彼此心里的那个都不是彼此罢了。 但这都不重要了,以为他心里的那一位和帝君心里的那一位都不会再回来了。 是的,夜辛昀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很多人好奇他为什么可以受帝君的日日宠爱,有人猜测是因为他绝世的容貌,也有人猜测是因为他家族势力支持,甚至更有人说是因为他使了下作的狐媚手段。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他知道。 他仍记得和帝君真正睡在一起的第一个腕上。他们合欢之后疲倦地相拥着,帝君似乎心情不好,他能从帝君沉重的呼吸声和他心不在焉地应话中感受到。 所以他做了其他妃嫔包括帝后都不敢轻易做得事——拒绝离开。 是的,拒绝离开。按照帝君的习惯,在承欢殿侍寝的妃嫔在二更天的时候都要被送到后面的小房里去歇息,帝后也不例外。 他提出这个大胆地要求,帝君自然会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感觉到帝君在想伤狂。 帝君足足失神了三秒钟。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只可能是伤狂才能如此牵动帝君的心。 可是他不明白,帝君为什么回神之后又长长地叹息,甚至翻过身子背对着他去睡。 他白嫩剔透的手臂环在帝君腰上,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好久也不见伤狂怪想他的,不然帝君也找个时间去宫外散散心,找他去。 帝君眉头深锁,转过脸来,看他,问:“你不吃醋?” 他愣了愣,摇摇头,“伤狂他和别人不一样,帝君与他是般配的。” 这回换到帝君发愣了,般配?他扯出一丝泛着苦意的冷笑。 辛昀从这个表情中看出伤狂离宫的事恐怕另有蹊跷,但他的聪明就是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选择开口或闭嘴,而那个时候,他就选择了沉默。 果然,他一沉默,帝君如潮水般涌起的思绪却压抑不住,与他夜话起来。 说来也奇怪,帝君和他在一起十几年,虽然也坐在一起说过话,却不像那晚上一样亲密、无话不谈。那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多年的好友,像他倾诉着。 他也就知道了伤狂“背叛”帝君的事。 第九章 一航(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辛昀是个爱装糊涂却并不糊涂的人,很多事他虽然心里明白,可是表面却不为所动,有时还会在人前说些傲慢的话,其实这都是做戏。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自高自大又爱炫耀的孔雀。 听完帝君的讲述,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对帝君说这恐怕有人有意为之,不然不会那么巧合地就让帝君看见。 帝君也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别人污蔑他的。但就算那告密的人心怀不轨,可被告的伤狂却是让他逮个正着无话可说。 辛昀听闻此言,也是无声了。是啊,伤狂的举动……在事实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是无力的。 可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帝君?选秀的时候,伤狂是那么尽心尽力地对待每一场测试,他说他希望自己是凭着本事让众人认可,不想让帝君为他遭人非议。 明明是那么地关心,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听到辛昀为伤狂辩解,帝君不由好奇地问他,继德死的不明不白,你不怀疑无伤臣吗? 辛昀的好处就是他什么话都敢对帝君说,因为自幼跟着帝君,就比别人更真诚、更勇敢几分。他直言不讳,自己当然是怀疑伤狂,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伤狂确实是个赤诚的人。 帝君没有接话,两相无言,可那一夜帝君确实也没有让他被抬到小房里去。甚至自那日以后,帝君隔三差五便传他一回,说说心里话,到最后更是一夜一传,就算不说话,帝君说他也觉得比陪别人要舒坦得多。 就为这一句,辛昀的心也感觉满足了。 他有他的林萧,帝君有他的伤狂,彼此不触及最深处的记忆,在受伤的表面互相慰藉,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帝君的孩子,就更不必像以前那样惶恐担忧了。 帝君揉揉他的肩头,“孤今天偷偷下厨做了点点心,想让你尝尝。” 辛昀震惊地扬起脸来看帝君,下厨?炎人通常根本不碰灶台,觉得大材小用,更别说是一国之君。居然为他下厨?真真是破天荒! 帝君也不卖关子,让币元把食盒递过来,几个宫人在床上架起小桌,币元飞快地将食盒的东西取出来摆上,待币元和宫人们退下,辛昀才看到桌上的东西—— 一碟赤、黄、白、绿的四色拼盘印兰花模子的圆角方形糕点,一碟三角包紫薯团子,一碟锡纸包黑米莲子糕,再加一碗八宝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辛昀笑着点点头,“想不到帝君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尝过吗?” 帝君愣了一下,知道辛昀指得是伤狂,因为两人经常会聊起伤狂,所以倒也没有生气,淡淡地说:“还没来得及。”这本来是他特地为伤狂学的,想要做给他吃,让他也能体会一下寻常人家的夫妻情分,可谁知道自己学会了,品尝的人却不在了。 辛昀识相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我可以吃了吗?”毕竟他是第一个有幸品尝帝君手艺的人。 “就是给你做的,你尝尝。”帝君擦了手夹起紫薯团子递到辛昀嘴边,辛昀满眼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啊呜的咬了一口,险些把帝君的手咬到,着实吓了帝君一跳。 因为宫里的人都是学过宫规礼仪的,妃嫔们更是出自名门,吃饭全是小口小口地吃,像辛昀这样大口而且恨不能一口吞完的模样他登基以来就未曾见过了。以前也只是在饥荒之地看过,但那也太悲惨了些。 辛昀瞧着帝君错愕的眼睛,笑了,因为嘴里塞了一大块儿团子,他说话也有些含糊,“我要是不这样吃,实在对不起帝君的辛苦。” 帝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慢点,都是要当姮父的人了。你要是喜欢吃,孤常做给你。” 辛昀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嗯啊。还有孩子。” 一听“孩子”,帝君这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移到了辛昀床榻深处放着的一座四方台的镂空玉兰花白瓷盆,里面的土壤是紫红色的,土壤之间正露着一株黄豆芽大小的淡紫色的孕子妖姬,煞是可爱。 这就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 不是和伤狂生的,也不会再和他生…… “嗯。还有孩子。”帝君心不在焉地重复着辛昀的话,不过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辛昀并没有注意到帝君的失神,甜蜜地笑着。 ----- “怎么?那个段一航还是没有找到?”午川眉头深锁,一脸阴沉,气势汹汹地问。 方化低着头,“他们一听是京郡去的人就逃了,官府的人只找到了他们的孩子。” 午川凶狠地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磕,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什么用!只有陈渠和那个小孩儿能说明什么!” 按照宫正司人的计划,是需要用滴血验亲来证明林还德的身世给帝君看,可少了一个段一航,即使林还德和陈渠的血混在了一起,也只能证明林继德所说的——陈渠是林还德的炎父,他的丈夫,他是一个姮人! 这虽然是他最后想要的结果,可前提是这个结果是他一手做成的,如此陈渠一家才会对他言听计从,说些自己想让他们说的话。但没有段一航,陈渠根本不会怕他的威胁,自然什么也不会说。 方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鞋面,不语。在他想来,直接拐走陈拷,用陈拷的命来威胁陈渠,哪里会怕他不从?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地演戏吗? 可午川并不同意这个办法,说陈渠是奴隶出身,性情倔强,威胁恐怕适得其反,不容易把握。如果可能,还是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自愿帮他们。 对于这些思虑考量,方化自然是没得说的。主子让做什么他只管做就是了,只是这次竟然没能完成任务,实在有点郁闷。 他这些日子为了安置燕长空不让他被人发现,就没怎么操心平州那边的动静,直到那宫正司的四个人迟迟在京郡晃悠着不进宫他才觉得有些蹊跷,一看,才发现他们原来只带回来了陈渠和陈拷父子,而把最重要的段一航跟丢在了平州城。他也是一肚子窝火,恨不能把那四个人杀之而后快——什么能力! “宫正司的人怎么说的?”午川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方化压住怒火,恭敬地弯着身子,平淡如斯道:“他们也是为了找到那夫妇二人来指正林还德并非林继德亲子来说明他有作案嫌疑的,所以没找到人他们也不敢回来,还在京郡等平州那方的消息。”他却绝口不提那几个人没敢回来的另一个原因——领头的燕长空失踪了。 听到这话午川不禁缓和了几分,毕竟有人帮补找到的几率也大一些,可还是严肃地说:“你抓紧罢!多派些人手,一定暗中帮宫正司的找到他。” ----- 伤狂靠着千下坐着,困意袭来,微微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千下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取暖。伤狂顺势窝着,就在将睡未睡之际,轻声问:“那天你早知道他的身子活下来也是种煎熬对吧。” 千下透过云雾瞧着天边朦胧的月的眸子轻轻眨了眨,有半许的失神,“他自己愿意受。” 寒风凛凛,伤狂又情不自禁地向千下怀里靠拢了几分,千下环着他的手臂也不由加了几分力道。只听伤狂叹息一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真的好可怜。” 他的话让千下不禁联想起今天段一航病发时候咳出来的黑血,那是他命不久矣的征兆。千下微微皱了皱眉头,“生死有命。从前的你不是也看得很淡么?” “那也是对自己,”又是一声叹息,“咱们帮他找找孩子吧?也好全了他的心愿。” 千下本想说那孩子丢得时日也太久了,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是被山匪追赶时跑散的,生死未卜,何况只知其名不知其貌,段一航又是那个见不得风的身子,要找回来那孩子,谈何容易! 但这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伤狂心里必然也知道事情的难度,他说出心里的愿望也不是想听自己说这些打击的话。无奈,只好“嗯”了一声,又怕伤狂不放心,继而温柔道:“先睡吧,明日起来本王就去山里走一遭,放心。” 淡淡的放心二字落入伤狂耳里,他沉寂许久的心忽地被激荡起一圈涟漪。千下在,他自然一切都是放心的…… 翌日,千下一起来就去买了早点来,天凉了,他不忍伤狂再碰凉水受冻,所以这几日他都是穿着黑斗篷在平州城外装游历的神医给人看病赚钱,然后买来吃食和棉衣。 为什么在城外呢?原来平州城的人都因为所谓的杀人狂魔而不敢进城,却又不想失去生意,所以很多商客都选择了离城较近的郊区居住,一时这里倒变成了贸易往来最频繁的地方。 他们的住处就在这郊外的一家最不起眼的旅店中。倒不是他们没钱,只是他们三个人实在太碍眼。说来也郁闷,城里的通告不仅要抓杀人狂魔,还点名点姓地要通缉段一航,千下和伤狂为此问他,他也只是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两人在旅店中订了个算是店中最好的一间套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就偷偷把段一航给接来了。一连几天小二要来打扫屋子给他们献殷勤都被他们拒绝了,只说他们要自己收拾,而且不希望被人打扰,这才勉强敷衍过去。 第十章 巧合? - 夫君在北 - 胤修 “满城的人都在通缉他。”伤狂心不在焉地喝着白粥,看着罩在一袭宽大的黑袍之下的千下,他红色的长发在掀去帽子之后随意倾泻在身上,仿佛黑夜中迸发的火焰,久久,他吐了句,“你穿成这样,小心官府查你。” 千下立即露出啼笑皆非的模样。 伤狂刚拿起包子的手又放了回去,震惊地问:“怎么,真察你了?” 千下不置可否地笑笑,看伤狂变得一脸担心的模样,千下马上说:“是有两个人问本王的,不过被本王打发了……你不用担心。” “打发?你怎么说的?” 千下意味深长地笑着,“也没怎么说,就陈述了一下本王的观点而已。”见伤狂还是一脸迷蒙,他继而说:“第一呢,本王说要察本王也不是不可以,但本王就不想再在这里行医救人了,太侮辱神医。” 伤狂瞪着一双眼睛,千下这话实在是威胁人家,人家万一不吃这套怎么办? “然后他们就犹豫了。”千下略微有些得意,“毕竟找本王看病的人都排一条街了,他们不敢得罪这些人。” “可是光这样的话……” “别急,不是还有第二吗?本王问了他们两个问题。说,你们既然要抓的是什么杀人凶手和段一航之类的,那么凶手会救人吗?段一航是神医吗?” 伤狂惊了,肯定不会啊! 看着伤狂眼里盈起来的佩服之色,千下微微扬起唇角,“本王是不是很机智?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打搅咱们了。” 伤狂点点头,莞尔一笑,“没想到三王爷也能生活在民间了。” 千下一愣,“哪里有你,本王就能在哪里生活。” 伤狂的心忽地掀起一阵水浪。虽然这几日和千下一起生活也不避讳他的拥抱和搀拉,毕竟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里男人之间不像男女之间那般讲究,所以也不算是忌讳的事,可千下言语间的意思表达的再清楚不过,伤狂即使想要劝自己不要多想,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猜测千下是否决定和自己厮守相伴…… “当然,你想去哪里本王都不会阻拦。”千下怅然一笑。 伤狂知道他说的“哪里”是指帝君,可自己不会再回去了,也就没接话茬,“以后再说吧。” 千下点点头,知趣地没再说下去。他和伤狂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却感觉中间总有一层隔膜,看不清,也戳不破。当然,是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戳破,生怕连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 “什么时候去找拷儿?我和你一起去吧?”伤狂找着话题。 “别,你照顾他吧。”千下看了一眼偏门,那是段一航休息的房间,“都走了万一他不舒服没人在跟前也不合适。本王自己去。” “可是……”伤狂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多陪陪千下。 “别担心,本王很快回来,你再把昨天本王教你的功法练练,以后就能赶上本王轻功的一半速度了。” 千下自然教伤狂的都是顶级的功法,只是寻常人没有他的天赋,想和他达到一样的速度实在是异想天开。所以他对伤狂的要求也只是一半就好。 “……好吧。”伤狂还想说什么,却用包子把自己的嘴填满了。反正现在还是在一起的,以后……以后的日子再说吧。 千下收拾了药材交待了伤狂几句便是走了。伤狂看着千下身影掠去的地方,竟有几分淡淡的失落。他们兄弟三人,自己最早遇见的是他才对吧……可是没有认出他……不然…… 不会。自己认识千水分明在帝君之前,可自己最后却选择的是帝君。帝君……和他们都不一样吧,总觉得好像认识很久很久的样子,他虽然冷冰冰的,可自己却总能感觉到他内心里的温热。 帝君…… 你在想我吗…… 北禁城里一个面若冰霜的男子捧着一本旧书坐在明亮的窗边,望着书页的眸子有片刻的失神,指尖划过书上某人填写的蝇头小楷的笔记心得,不自觉地喃喃道:“伤儿。” 伤狂忍不住想打喷嚏,喝了口白粥,把那冲动忍住了,不禁紧了紧颈项间的绒毛白领,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到日落的时候,千下一脸郁闷地回来了。伤狂匆匆给他倒了杯热羊奶茶,“怎么样?喝了驱驱寒吧。今天太冷了。” 千下顺着伤狂的手喝了口奶茶,因为着急说话,所以也没注意奶茶的温度,烫得舌头立即伸出来。伤狂赶紧摸下了碗壁,一脸愧疚,“啊,对、对不起……因为放了很久了,以为温了……” 千下伸着舌头摇摇头,缓了一会儿,他不似平日的妩媚,大咧地笑着,“辛苦你熬了,放放,本王一会儿喝,先说事。” 看千下骤然升起的严肃,伤狂也不敢马虎,放下奶茶坐了下来看着他。只见他避忌地看了眼一航所在的房里,用眼神问了伤狂一句。 伤狂看懂了,点点头,小声道:“还睡着呢。没事。” 千下放心地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凝起眉头,“陈拷被官府抓走了。” “抓……”伤狂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高,赶紧低沉下来,“抓走了?” “……恩。”千下出了口气,“山匪抓到陈拷那天碰见了搜查段一航的衙役,赶紧就交了人了事。本王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告诉本王说隐约听那些衙役说那孩子是宫里来的大人要的。”他今天是去了山匪的老窝。 “宫里?”伤狂突然想起什么,宫,陈,平州夫妇,陈…… “他丈夫是陈渠!” 伤狂骤然的激动迎来了千下不解的目光,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陈渠是谁”。 伤狂渐渐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在脑海里理着头绪,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那时候听宫正司的人提起要派人到平州城寻林还德的生身父母就很害怕,如果人们知道林还德并非继徳之子,知道了继徳本为炎人之身,那辛昀的清誉就会被诋毁。 按照帝君那性子,放走自己的可能还是有,但若对那般没有感情的人的背叛……他不敢去想。 虽然自己也想让继徳之死真相大白,可若要辛昀来承担代价,他便宁愿担起这个罪名……反正、反正……也已经离开了。 “不行,咱们不要在平州了,就今夜……搬走。”伤狂决然地说到。 千下看着他,“怎么了?” “不能让那些人找到他。”伤狂抓住千下的手,“这件事很重要,一定不能。” 千下本还想问,可看伤狂凝重恍惚的神色,便只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是夜,两个黑衣人半托半搀地带着第三个黑衣人上了马车。街巷早已无人,若是在城中这时候是宵禁之时,决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街上走动,更别提乘坐马车。可这不是城中,这里是平州城外。 马铃叮叮当当地晃动着,伤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人喊出“停车”。 驾车的千下看他一脸紧张地模样,不自觉地按住伤狂的手背,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放心。” 兀的,伤狂竟发觉自己真的安稳了几分,他不禁看向千下坚毅美丽的侧脸,他正认真地看路,没有察觉伤狂的目光。伤狂的心里生出一种莫名想要依靠的感觉……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脱开千下的手,鬼使神差地环住了千下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怀里。 千下一怔,旋即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也不多言,轻轻地拍打着伤狂的脊背,享受着片刻的“归属”。 一路无话,他们离开了平州,回到了京郡。用伤狂的话来说,这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段一航会在京郡——会在红楼。 其实千下是排斥的,他的红楼可从未留过千水和伤狂以外的人留宿,就连帝君来了也会被他以各种办法呛走。但伤狂提出的意见他怎么会驳斥?当然就腾出了一间屋子,安顿了段一航。 他们去的时候走了十多天,驾车回来走官道却只用了三天,车马兼程,实在很疲倦。最辛苦的自然是段一航,他的身体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颠簸,刚到红楼就哇哇地吐了半晌,是千下给他吃了压恶心的清腹丸,才让他感觉舒服了点,躺在床上,目无焦点地望着床顶的洒金线红罗帐。 “你休息罢。拷儿他……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伤狂说着连他自己都没底气的话。他当然没跟段一航说实话,只说红楼这边药材多,对治疗他有好处,他们已经安排人去找拷儿了。 如此也算勉强应对了段一航的担忧。 两人关门出来,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互看一眼,都向花园的方向去了。 “就这样留下他?”千下已经知道了关于林继德的事,他对夜辛昀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帮与不帮都只由伤狂一念之间。 “恩,你不是说他活不过明年春天了吗?就这样照顾他到离开……也算弥补了对他的亏欠。”伤狂想起陈渠和陈拷的被抓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就不免更加同情和愧疚于段一航。 千下点点头,“你说了算,反正红楼常年也无人。就留着吧。”虽然千下说这话是顺着伤狂,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此一来一直想要离开的伤狂就不得不留下来陪他到春天了……这样段一航也算是帮自己留住了伤狂,就多帮他续些时日罢。 第十一章 阴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丽妃万安。”顾文敏匆匆退在路旁行礼。 迎面而来的轿辇却是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带着一阵凛冽的惊风呼啸而过,留给文敏的是一地的干尘。他不禁皱起眉头,扬眉望向已经远去的轿辇上那一抹雍容高贵的身影,袖中的手不自然地攥在了一起。 “小主……”秋榕察觉到顾文敏那一丝羞愤,不禁唤道。 顾文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宫侍,冰冷地吐了声“回宫”便是快步疾行着朝叶康宫去了。 “哟,这是谁惹你了?一脸这模样。” 文敏一进门就碰到在他院里捣乱的李玄剑,再听他阴阳怪调的问候,气就不大一处来,喝道:“你要是活腻了就趁早说。立刻,从本宫的复来轩里滚出去。” 见顾文敏火大,他的眉头也不禁跳了跳,“这、这是怎么了……给你开个玩笑,还说不得了。” 顾文敏瞪了他一眼,“是啊!本宫在北禁城说不上话,在自己的复来轩还说不了话吗!滚!” 李玄剑一听,似是知道了什么,也不像往常一样和他叫板了,眸子忽地变冷,淡漠地说:“你这话若是让人传出去,恐怕盯上你的眼睛就不会少了。” 顾文敏心下一惊,自己方才那话虽然是说夜辛昀的,可是旁人若是听取,恐怕就要牵扯上帝后——甚至帝君的身上去了。那到时候就是篡位、谋反的罪名。 他感激地看了李玄剑一眼,立刻不怒自威地扫过在场所有宫侍的脸,故作平静地问:“刚才本宫说什么了。” 宫侍们自然明白他想听什么,当下齐齐开口,“小主恕罪,我等未听见小主说过什么。” 顾文敏满意地收回视线,定格在李玄剑的脸上,“到里面坐吧。” 李玄剑有些意外,自己平时来他院里他都是恨不能用扫帚把自己扫出去,怎地现在竟然要请他进屋去?难道就因为刚才提醒了他一句么? 想着,他的步子已经跟着顾文敏进了屋,秋榕从外面关上了门,令屋里只剩下他二人。 他虽然好奇,可还是安静地坐着,看顾文敏给他倒了茶,他就默默啜饮起来,等着顾文敏开口。 顾文敏也是打量着他,虽然同住一个宫里,可平日若不是他来捣乱,自己也不怎么和他往来,这样细细瞧他也是头一次。他天生的柳眉本是柔软好看,但与他整个人散发的英武之气大相径庭,所以被他自己描成了剑眉的模样。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唇边总挂着些隐约可见的笑容,仿佛你一说话,他就准备咧开嘴冲你来发哈哈的大笑。 这样的人,自己一直觉得他没什么脑子。 可是没想到刚才自己居然需要他的提醒。而他说话的那一瞬,仿佛——一个智者。 怎么会?也许是巧合吧。 顾文敏想了半天,见李玄剑居然也不开口,觉得有些不符合他平日的习惯。往日里一会儿让他不说话他就有一种快被憋死的样子,如今倒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样子了。 李玄剑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下也大概了解了七七八八,恐怕这个心思细腻的人已经捕捉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要和自己深交了。 各怀心思,对眼看了半晌,顾文敏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李玄剑觉得好笑,“你邀本宫进来,自然是你先说。” 顾文敏皱起眉头,这家伙还是这么斤斤计较,恐怕刚才的不说话只是如孩提一般的怄气吧? “诶?又是这种眼神!”李玄剑放下茶杯,指着顾文敏的眼睛,在顾文敏的错愕之下他道:“啧啧,你顾氏从来都看不起本宫,翻白眼谁不会啊。叫本宫进来就是看你这白眼,倒让本宫白激动了。” 顾文敏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又下意识地嫌弃了李玄剑,忙收敛了神色,“你急什么。谁让你平日那副德行。” 他这话说得巧妙,如果李玄剑刚才那睿智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说得这话有什么深意,但如果他平日的样子才是伪装,那他现在听见自己这话,就该明白自己有心结交,自然也会说些让自己意外的话。 事实上李玄剑是听懂了,但他可不打算就这样让顾文敏称心如意,他吐出舌头,“现在也是这德行,不爽你可以不看。” 顾文敏气得肠子打结,他懊悔自己怎么会以为这种人能有什么脑子,当即白眼一翻,“那你走罢!当本宫没请过你,走。” 看着顾文敏生气时脸上泛起的红晕,他嘻哈地笑了,“真好骗。” 顾文敏愣了愣,抬头看他,他已经站起身了,一副戏谑的笑容。 “怎么,夜辛昀招惹你了罢。” 顾文敏的眼里越发惊恐。他怎么敢当着自己的面直呼丽妃的名字,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告他一个大不敬的罪过?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是谁惹了自己? “哈哈,看你这么吃惊,应该就是了。”说着,他悠悠绕到顾文敏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兄弟,你想怎么搞?” 顾文敏惊讶,都没想到要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被他的话弄得心如小鹿乱撞,呆呆地回头看他,“什么、什么怎么搞?”他难道也想对付夜辛昀? “本宫想的就怕你不敢做。”李玄剑笑着打量着顾文敏。 顾文敏从未感觉李玄剑的笑容竟然也有一天会让他感觉毛骨悚然。明明还是那么阳光的脸,那么阳光的明媚的笑容,可是却总觉得那含笑的眼睛后藏着无数把锋利的刀刃。 “你、你不说怎么知道本宫不敢。”他不自信地躲开李玄剑的注视。 李玄剑又绕回去坐下,欲言,却顿住了,镇定地玩了两下杯盖,笑着问:“你养过花吗?” ----- 十月十五日夜,乌云低沉地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月光拂照的大地是一片漆黑的。午川靠在窗边,望着天边翻滚的云朵,蓝幽幽的眸子里盈起无人熟知的水花。 今夜本该是帝君陪他这个帝后的日子,他盼了半个月,可等来的却是币元。 “帝君今夜在幽兰宫住下了,帝后早些休息罢。” “呵……”午川自嘲地笑笑。他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以为除去伤狂便再无人可以与他抢帝君,可是伤狂走了,帝君的心却也没能留在他的身上。他的武功再好、他的手下再多、他得到的帝君的赏赐再华美,也终究得不到帝君的爱。 甚至他想用阴谋来拯救自己和帝君的感情也被老天驳斥了——他至今都没能找到段一航,反而夜辛昀越发的得宠了。 他不想再努力了,他要绝食,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要让帝君难过。 可是帝君会难过吗?帝君会因为他死了而落泪吗?自己注定是得不到他的吧?难道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难道我午川要这样死去? 不,绝不可以。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不甘心。 “午杰。” 他轻声唤道。 一直在外候着的午杰匆匆推门进来,“主子。” “把饭端进来,本宫要进食。” 午川的声音虚弱地没有半分力气。 午杰两眼泪花,主子终于愿意吃饭了,他立刻应了声是就叫人端饭进来。这几天午川都抱病不出,希望帝君听见了可以来看他,但是没有,来得只是太医和帝君的赏赐。他决定帝君来看他了再吃饭,可是今天轮到帝后侍寝的日子,帝君却也违背了常规去了别处。 午川听到这个消息的之后那一脸震怒地让人把饭端出去喂狗的凶狠和辛酸的模样一直印刻在午杰的脑海之中,他不知怎地,突然有些同情自己的主子。 “帝后……”浮华看着午川的模样,轻声唤道,“我喂您用吧?” 午川抬眸看他,又看了眼红着眸子的午杰,心中一直沉寂的地方倏地波澜了一下,“你、午杰,你来。” 午杰看了眼浮华,见浮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这才上前两步。自从那天伤狂扶他站起来,他就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不再那般毛躁暴力,他开始欣赏别人的长处了,也开始承认自己的一些错误。 浮华确实比他优秀,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这些日子自己对他不再冷嘲热讽,竟发现他对自己也格外地好了。可能伤大人是对的,这个世界,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 “主子。” 午杰躬着身子候着。 “你们都退下吧。”午川扫了眼浮华,浮华立即对下人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他自己走到午杰身边,顿了顿足,却也什么都没说地下去了。 屋里就剩下午川和他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小主这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来喂本宫。” 虚弱的声音却是毋庸置疑的口气。 午杰不敢怠慢,匆匆上前问道:“主子是先喝粥还是用菜?” “粥。”午川也不看饭,径自盯着午杰说。 午杰目不斜视地盛着粥,午川看着他,那张脸,自己有多久没再想起,这样的日子,自己有多久没再经历。弟弟,你还记得哥哥么…… 第十二章 胡蔓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喝了口汤,感觉一股暖流自喉咙顺着肠道涌入小腹,一种难以言说地感觉充斥心头。这滋味,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再尝过。 “唉。”午川闭着眸子幽幽地叹息。 午杰听得心碎,声音沙哑地说:“主子别伤心了。” 午川睫毛轻轻一颤,多少年前,在一个破庙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扬着脑袋看着自己,说“哥哥你别伤心了”。可自己那时根本只觉得他是个累赘,不曾想,原来这样的问候是如此如此的宝贵…… “你今年,多大了。”午川睁开眸子,轻轻地问。 午杰一愣,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恭敬地说:“二十五了。” 午川身子一晃,忽地想起自己也已经二十八岁了,根本不像伤狂只有十九岁那么年轻,只是自己不说就无人知晓罢了。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安初呢。 “本宫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又顺着午杰的手灌了一口汤后,他漫不经心地问。 午杰拿着勺子的微微停了一下,“嗯。” 注意到午杰那片刻失神的午川心中一动,目光游离,“你想他吗?” 午杰看着午川,他不明白好端端地主子干嘛提起自己那个已经失去了十多年的哥哥,但看主子那憔悴的样子,想着他也许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便也推心置腹地叹了口气,“想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 午杰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的眼眶竟还是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看向房梁眨着眼睛。 午川被他的敏感搅得心中五味杂陈,他心下一软,“坐下说罢。” “嗨,我是下人,哪里能和主子同坐一席,我还是站着舒坦些。”午杰笑了笑。 午川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午杰……” 午杰一愣,看他。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自己为什么总在他的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 “主子想说什么?”他驱走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没。盛饭吧。”午川缓了缓心神,不再说了。他抛下一切拥有今天,没理由这个时候良心打动来相认给自己自找麻烦。 午杰也不敢多言,一口一口地喂着午川。 茶足饭饱之后,他扶着午川上床休息,见午川闭了眼睡了一会儿,他才在床边的地上铺了褥子吹灯躺下。刚才亮着灯做着事还不觉得什么,可烛火一灭,黑漆漆的,他也看不见这是宫殿了。 自己仿佛还在那间破庙之中,哥哥躺在旁边,时不时会踹他一脚,说不要打呼噜。 可哥哥走了之后,连骂自己的人都没有。每天的夜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唉,怎么会不想。哥哥,你会不会怪我都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安葬你呢…… “午杰?” 午杰心里一惊,忙擦了擦眼泪,翻身起来跪着,“主子?可是口渴了?” “你哭了?”午川分明听见刚才有人在啜泣。 虽然明知在夜里别人看不见,可午杰还是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没有。” 午川听他撒谎,知他是不愿说,便淡淡地说:“那躺着吧,本宫休息了。” “是。” 听到午川翻身过去的声音,午杰这才怯怯地躺下,捂着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你想你哥哥了?”午川还是忍不住问。 “没……”午杰话说一般,哽咽了,眼泪又刷刷地留下来。多少年,谁曾问过自己一句? 午川的心无法平静了,可他能做什么呢? 只是幽幽一声叹息,便再无话了。 ----- 辛昀的孩子死去已是十七日中午的事了。 这天午川刚探望完他回到临仙宫里准备小憩一会儿,浮华就跌跌撞撞跑进来说“丽妃的孩子殁了”。 他的心先是一阵兴奋,旋即感觉事情不对,忙问:“何事的事?” 这时候午杰也端着热水进来了,“主子,洗手罢。” 午川没理他,看着浮华。浮华沉声说:“就刚才,大太医去看了,说是中毒。没救了。” 午杰一愣,“谁啊?” 浮华看他一眼,“丽妃的孩子。” 午杰一怔,吓得手里的盆子都险些没端住,“那,那今日可只有主子你去看过丽妃啊。” 午川的心也不禁沉重起来。是啊,这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帝后,咱们现在怎么办?”浮华拧着眉头。从来在这宫里都只有他们算计别人的份,如今竟是被人算计了。 “不管怎么样,本宫是后宫之主,总要去看看。”说着他的步子已是迈了出去,可到一半又顿住了,偏头问浮华,“帝君知道了么?” 浮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幽兰宫的人最先去那里传的,要不是咱们的眼睛在帝君那里听到,我也不会知道了。” “这就是说,后宫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午川沉思着。 浮华立即想到什么,马上点头,“是,帝后明智。” 午杰看着他俩,后知后觉地问:“那现在……” 午川忙看了他一眼,“伺候梳洗吧,本宫要午休。” ----- 幽兰宫里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抓出来扣上一顶谋害帝嗣的罪名。 只是有一人他无法沉默,也无法安静,他坐在妖姬面前,肩头轻颤,显然是在哭。 看见这一幕的帝君有些心动。 “辛昀……” 他在背后唤着。 辛昀却不像平日那样笑着转过身激动地对他说“帝君快来看,孩子又大了一些呢”。 他是那样的喜欢这个孩子,以至每天都盯着他看,每天都跟自己讲孩子的变化。 可是,怎么会这样…… 帝君轻轻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口,辛昀就转过脸来贴在他腰间,“帝君、帝君……” 他是那样的无助,忍不住让人想要安慰他。可是帝君的心里何尝不痛,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心头扎了一根刺,每跳动一下就深入一分,痛不欲生。 “辛昀……”帝君轻轻地抱着他,拂着他的头。他也是才看到了辛昀身前的他们的孩子,那枯萎的模样与往日的活泼精灵实在无法联系在一起了。他就这样死了。自己甚至还想给他做饭、教他读书写字,可是为什么,每当自己以为未来唾手可得的时候总生变故? 伤狂如此,孩子如此,自己是否永远无法守候自己所宝贵的人? “帝君,是谁要害我们的孩子。辛昀好痛……” 辛昀闭着眼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帝君,那力道把帝君的手都捏得青紫了。 一旁的币元想要上来提醒他,却被帝君用眼神挡回去了。这种痛算什么?辛昀心里的痛只怕要比这大十倍。 是谁要害孤的孩子? 帝君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一旁的东古的身上,冰冷地问:“孩子是怎么回事?” 东古还没开口,辛昀就仰起头来,“是毒死的,帝君,有人下毒,有人下毒,他还未出世……”说着,他已是泣不成声了。 帝君坐在他身边揽住他的肩头,让他在自己怀里哭泣,“孤会查清楚的。” 辛昀一直点头,可哭声却始终不减。 帝君对币元扬了扬脸,眼睛指向东古,币元立即会意,引着东古出去了。 待帝君安抚完辛昀,看他带着满脸的泪痕睡去,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一边给辛昀擦泪,一边看向枯萎的妖姬,默默地叹息。 站起身,把妖姬捧在怀中,步伐沉沉地向外面走去。 “东古呢?”帝君看着前方,却是在问币元。 币元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帝君怀里的妖姬,匆匆说:“偏殿候着呢。” “嗯,派人好生照顾丽妃。” “是。” 币元躬着身子直到看见帝君的鞋子迈入偏殿这才僵硬地直起腰背来。他刚才分明看见帝君的样子好像憔悴了许多,那眼睛,像是哭过…… 唉,谁这么作孽! 这也是帝君想问的,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东古。 东古说:“这毒……像是胡蔓草。” 帝君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胡蔓?孤怎么没听过。”身为千家的人,帝君也是自幼学医,他熟读医术,很多草木都在他的脑中记着,可胡蔓草他却没有听过。 “是,帝君不知也是应当的。因为我认识这草也是去嵇康学医的时候见到的。” “嵇康?”帝君的眸子变得更冷了。谁也知道这宫里只有一个人来自嵇康。 “是,胡蔓草只有嵇康才有。”东古的眼睛一直瞧着帝君,果然,帝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今天都谁来看过丽妃?” 这话是帝君问林还德的,他也在一旁等着“审问”。 他匆匆跪下,“回、回帝君,只有……”他不敢说了,帝后知道他杀人的事,他也就算是帝后的人了。 “谁?”帝君的语气冷到了极点,他所踩之地也泛起淡淡地冰雾。 林还德吓得俯伏在地,比起帝后他当然更怕帝君,急忙大呼:“只有帝后来看过!” 帝君气得发颤,愤愤地拍了一掌桌子起身走了。只是谁也不敢问他去干什么,但不出意外,帝君这副样子只能是去找帝后问罪了。 第十三章 禁足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后、帝后……” 浮华跑进来,午川刚看他,他还没说完,帝君就站在了他的身后。浮华似乎也感受倒了身后的寒气,愣愣地转头去看,忙退在了一旁,“帝君万年。” 午川压住自己那片刻的震惊,笑着过来行礼,问:“怎么不见币元跟着?丽妃弟弟今夜不用陪么?”他看着帝君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但帝君的眼底就像往日那般深邃不可捉摸。 “嗯,丽妃伤心,孤想来你这里坐坐。”帝君径直走进寝殿坐在床上。 午川用眼神遣退了众人,坐在帝君身边,“怎么了?丽妃弟弟好端端地怎么会伤心呢?” 帝君看他,见他一脸无知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怀疑起来,怎么可能是安初?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午川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着,帝君究竟是来做什么?他是不是也怀疑我了。我该如何应对? “没怎么,孩子死了。”帝君说那“死了”的时候分明哽咽了一下。 午川的心狠狠地一颤,他不知道在脑海里幻想过多少次除掉夜辛昀的孩子的场景,可每一场都是以帝君的伤心而告终,他也就迟迟没有动手——他见不得帝君这么难过。是谁……如此狠心。 “死、死了?”他尽量让自己演得逼真。他可不想让自己莫名其妙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帝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嗯,帝后在这后宫里竟是一点都不上心么。” 午川一愣,看着帝君。 “这么大的事,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传到帝后宫里来么?”帝君咄咄逼人,“帝后是怎么掌管后宫的呢?” 帝君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逼得午川一阵心虚。 怎么可能没传来,可他若是说自己知道,那帝君势必一定又会问“此事除了孤以外没有告知别人,帝后又是如何所知”。所以无论自己说什么,帝君总会找问题来为难自己吧…… 这么想着,午川不禁感觉到一丝凄凉,苦笑,“我说我知道了,帝君会不会相信与我无关?” 帝君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冷笑道:“你果然知道。” 午川凄楚一笑,竟不知还能说什么。自己一心一意地为他,却不想在他心里没有半分的信任。“所以帝君根本已经确定就是我下的毒了吧。” 望着那一双夹着泪花的蓝眼睛,帝君不知怎地,忽然想起那夜在雨中看见的伤狂的眼睛,突然他一丝厌恶感涌上心头,“帝后心里再清楚不过!” 心惊! 午川的心揪在了一起,盯着帝君闪开的目光的眸子,“我清楚?帝君为什么觉得我该清楚?” 帝君瞥了一眼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淡漠地说:“你既然听到辛昀的孩子没了,你就该去探望,可就在刚才孤进来,你还装出一副你不知道的模样,帝后不觉得你现在的辩白太苍白了么?” 好痛。 午川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这般的痛。他从十三岁那年遇到帝君开始,就一直渴望有一日成为他的妻子。为此,他没有一天不努力,没有一天不忍受练功的痛苦,没有一天不步步为营。他没有天赋,所以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代价,他甚至不惜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抛弃过去,抛弃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这一切的付出换来的都是什么?夜夜的独守空闺,满满的疑心猜忌。 “帝君,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我就是怕帝君为此怀疑我,我才不去。谁都知道今天只有我去看过丽妃。”午川让自己忍着不要哭。 帝君的心微微有一丝不忍,可是想起那枯萎的妖姬——他本该在八个月后躺在自己的怀里,可现在却只能孤单单地去往陌生的地方——他就无法再有半分同情。冷冷地问:“就算你是为了避嫌,可你又怎么解释胡蔓。” “胡、胡蔓?”午川闪着一双泪眼望着帝君。 帝君冷漠扯动了一下嘴角,似是在冷笑。他记得刚才自己告诉他孩子死了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和表情回答自己的—— “死、死了?” 午川似乎也意识到了,可他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好像作茧自缚一般,说了一次假话,不管怎么做都像是假的了……可天知道胡蔓是什么东西!一个人?还是什么! 仿佛是故意要解开谜底一样,帝君带着寒意地说:“嵇康的胡蔓草,这宫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用嵇康的毒药。” 晴天霹雳,帝君的一字一句震得午川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他哪里能告诉帝君他根本不是嵇康的人,他根本…… 可他不能说——因为他是北国帝后安初,而不是淮口贫民午川。 “我,我根本不懂医术。怎么会知道嵇康有这种毒药。”午川有苦难言地辩解着。 帝君只是看他,不语。那眸子里的冷漠惊得午川一阵毛骨悚然。他何曾想过自己给自己找的这个接近帝君的身份竟然也会害自己有这样的遭遇。这算不算上天对我的惩罚…… “唉。”他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管怎么说,帝君都不会信我了罢。”他只觉得一阵无力。又是嵇康的毒药,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探望过丽妃,如果不是夜辛昀自己丧心病狂想要毒死他的孩子,那除了自己就没有第二个值得被怀疑的人了吧?自己也不缺这样的动机…… 好一个借刀杀人! 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也被人暗算如此! 是他太轻敌,以为那些妃嫔都不足以成为自己的对手,也就没有想要对付他们,没想到…… “你是北国的渡劫之钥。”帝君淡漠地说,“所以孤不会动你的名分。但孤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你也不必出这宫门了。” 说罢,帝君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一把利剑,准确无误地刺到午川的心上,鲜血淋漓。自己一步步算计到今天,进了北禁城,却要孤苦老死在这临仙宫吗? 帝君,我这么爱你,我怎么会杀你的孩子…… “不想再看见……”午川自嘲地笑着。当初自己害伤狂如此,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难道我要和他一样离开北禁城再不见帝君吗? 不,我不是伤狂,我不会任人算计、任人摆布! 是谁,是谁在害我…… 我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 北禁城里的伤心并未宣及到宫外,或许是帝君不愿重提伤心事,帝嗣的葬礼也十分简单,甚至连封号也未追,似乎他从不曾来过。 这期间帝君去过几次幽兰宫,可每次辛昀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吵嚷着让帝君处置帝后,一来几次,帝君便不再来了。 幽兰宫失去了专宠的地位,临仙宫也莫名奇妙的失宠,虽然帝君没有公布真相,可宫里的流言还是像病毒一样快而广地蔓延开来,每个人都在揣测帝嗣之死是否出自临仙宫里的那位之手。 临仙宫里却始终没有给出回应,那偌大的宫殿也仿佛失去了昔日的光辉,门可罗雀,渐渐地暗淡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北禁城里的宫人们脱掉为服丧而披上的素色衣裳,当最后一抹秋风席卷过大地,当九清有了孕子妖姬由南宫佳人晋为欣宫主,北禁城里的人就不再提起辛昀那可怜的孩子,也不再议论临仙宫里的秘密了。 九清所在的清风轩每天人来人往,房中的花都是花房每日搬来新的换上,没有一日是重复的。太医署的太医们轮流服侍,清风轩的所有用品和进出人员都必须经过太医审核之后方可带入。 这无疑是帝君受了上一次的教训,此次显得格外小心。 到此,似乎真的一切都过去了。 “怎么样,人找到了么。”午川淡淡地看了一眼床边立着的方化。 方化也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憔悴和疲倦,就像从前一样明艳动人、雍容威仪。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放,点点头,不过欲言又止,反复两次,终于还是没说。 “你这是什么反应?他人在哪里?”午川斜睨着方化。他总感觉从平州办事回来之后的方化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如今想来,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决伐。 方化目光闪烁,“主子猜得不错,无伤臣确实在红楼。” 午川听闻一笑,松了口气,“他在北国举目无亲,逍遥王失踪,他自然只能去投奔邪君。还好,在红楼就好办……” “只是……”方化皱着眉头。 “说。” “似乎红楼里还有一个人。” 午川淡淡地扫了方化一眼,用漫不经心的目光询问着。似乎他只要找到伤狂,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方化想了想,自己在红楼外隐匿的时候听到伤狂叫那个人的名字,似乎是“一航”,可又有些拿不准,所以不知道要不要报告。 午川似是也厌烦了方化的忸怩,蹙着眉头道:“你如今越发地拖沓了。莫不是染了凡俗,怎地性子如何也不纯粹了。” 天知道午川真的是随口的埋怨,可真的一直在照顾燕长空的方化却听得一阵心惊,细细想着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主子发现了,一时之间,额头上已细汗涔涔。 久久,午川松了些语气,“行了,说你两句就怕成这样。这件事过去你也休息两天,别太紧张。这些日子难为你一直为我奔波了。” 方化心头一颤,忙低下眉梢应声,松了口气。原来主子并不知道。 第十四章 蛰伏 - 夫君在北 - 胤修 “嗯,快说罢。红楼里还住着什么人。”或许是因为坐得久了,午川觉得腰有些麻木,不自觉地挪动了几分身后的靠枕,寻了个舒适的角度。 只是他这一动,那随意绾着青丝的白玉簪子也微微跳了跳,顿时三千青丝如瀑倾泻,春光乍现,溢出无限的浪漫温情。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方化哪里见过午川这副惹人心动的模样,一时间口干舌燥,脑中竟恍惚地想起自己与燕长空的房中之事,他暗自惊讶自己的僭越,忙闪开了目光。 午川看着方化滚动的喉结,倏地,他的脖颈后也呲啦啦一阵热流直汇耳根,烧得滚烫。这个人,跟了自己多年,一直没有很多的话,却总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排忧解难,默默地做了许多事。他的眉眼不算出众,却也因着眸中的坚毅而显得耐看。 “回主子,那红楼里住的人似乎是咱们从前在找的段一航。” 方化沉稳的声音拉回了午川的思绪,他很快地抛开刚才的胡思乱想,却又被方化所说的内容抓住了全部的思绪。 “段一航?”他飞快地想起这个叫做段一航的人充当的角色,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呵,你说什么?段一航在伤狂那里?” 方化不敢抬起眸子,但也听得午川语气中的震惊、怨怼和种种复杂到他都无法理解的情绪。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主子在练功受那种非人的疼痛时也能咬牙坚持不吭一声,却在面对一个炎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的冷落时默默流泪。但在看到燕长空后,他隐约懂得了那种令主子无法抵挡的力量,或许,那就是爱,哪怕那个人不看自己一眼,也义无反顾地愿为他付上一切。 “是。我听无伤臣喊他一航,又见他身子孱弱,与平州那边的人说他是个病痨毫无二致,故猜测他就是段一航。” 方化的话仿佛被一把重锤狠狠地击在午川才恢复起来的信心上,他浑身那好容易聚散起来的威仪瞬间崩塌,一股沉重的无力感从头到脚流淌遍彻,好久,他的肩头轻轻地颤抖起来,口中发出痴痴的笑声,犹如鬼魅。 “主子……” “哈哈哈……”午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出手招着方化,方化赶紧上前托住他的手,他抓住方化,一双含泪带笑的眼睛对上方化毕恭毕敬的脸,笑着,“方化,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方化不敢应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午川抓住他的手,那白脂的手分明在轻轻的颤抖。 “我苦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怎么也得不到,而别人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你说,是不是老天在和我作对?是不是!” 最后的话午川几乎是喊出来的,埋脸在方化的身上狠狠地哭起来。方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下意识地四下环顾着动静。还好,他每次和主子见面都会事先布下结界,不然这会儿恐怕已经惶惶恐恐地跑进来一屋人跪着询问了。 心惊过后,他才意识到主子正抱着自己哭。他的心又一次掀起惊涛骇浪,这…… 他局促地呼吸着,感觉手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浑身肌肉都变得紧绷绷的,血液涌到头顶,把一张古铜色的脸斥得通红。 “主子……” “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伤狂什么都有,我却付出了一切还落得这个下场。”午川拼命地摇着头,想起帝君说的不再相见,他就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 方化多想说主子你武功盖世,离开北禁城到哪里振臂一挥都有千万的人愿意追随,何况你美貌绝代,哪里会没人愿意疼你…… 可他知道,这都不是主子想要的。他想得到的,无非是那个坐拥江山的男人的倾心。从自己跟着他起,就知道主子这一生拼命地努力都是为了让那个男人多看他一眼。 幽幽地叹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让他放弃燕长空去享受所谓的世间权乐,他也是不愿的吧。 哭了许久,午川的哭声渐渐弱了,直至彻底消失,他这才吸了吸鼻子,飞快地低头抹干了眼泪,偏过头去,孤傲地说:“无伤臣的事就按之前商量的去办,至于那个段一航,先不要动,以备不时之需。” 方化本还欲安慰几句,却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墨守成规的“是”。 方化走后,午川就招了午杰进来说话,他虽然人困在临仙宫,可若是他想走,谁也拦不住。他仍在这里,就有着赢回这一局的决心。难过归难过,日子总要靠自己争取。 一月来他看似潜居,其实暗中早已部署一切。方化带回来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阵东风,眼下万事俱备,终于可以奋力一击了。 他镇定自若地吩咐午川了许多话就打发他去了,直到日暮,午杰才复又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午川一扫之前的阴郁和惆怅,十分高贵慵懒地浅浅问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午杰一面为午川倒茶,一面谨言慎行地答道:“口风已经漏进去了,说是无伤臣在外与邪君有染。” 午川微微颔首,乍然想起什么,道:“那些人……” 午杰会意地点点头,“主子放心吧,说了该说的,事就算办完了,我已经打发他们出宫去,等风声传到帝君耳里的时候,那些舌头们早就不知上哪个州快活去了。” 午川稍稍放下心沉吟着,午杰却是忍不住问:“主子,这么做有用么?帝君和无伤臣之间有无伤契,若是他背叛了,死期也就到了,帝君怎么会相信?” “就算有无伤契又如何?事实摆在面前他也不得不信。”午川每每想起那夜构陷伤狂的场景都感觉畅快淋漓,什么也抵不住帝君心里因爱而生的占有欲和猜忌。他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何况伤狂和邪君本就不清不楚,本宫只是提醒一下帝君,给他一个去找无伤臣回来的理由。帝王名可容不得半点污秽。何况,帝君心里是想他回来的。” 见午杰眼神迷蒙,似乎是因为这段落魄时日与他“相依为命”,他也不故作神秘,耐心地诱导他:“帝君这些日子宠得是谁?” 午杰不懂,呆呆地答道:“欣宫主。” “是了。”午川淡淡一笑,“起初本宫不知道帝君怎地突然对夜辛昀上了心,可他失宠之后帝君就转去宠爱南宫氏,再结合从前帝君对本宫若即若离的态度,本宫一下就相通了帝君的心思。” “都是因为无伤臣!”午杰后知后觉地惊讶道。 午川看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赞许之色,“倒也不笨。”他继续道,“别看帝君表面上好像是要彻底忘记伤狂的模样,又是重置御书房又是对后宫妃嫔雨露均沾,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想伤狂。他见本宫倒是不怎么提伤狂,可那眼里心里见着本宫怕都是在瞧另一个人。” 午杰听午川那话越说越酸,眼底满是幽怨之色,正寻思着要如何开口安慰,就听他冷笑一声,带着哀怨却又快意的口吻说:“只是看得越深越细,他就越发不能忘记自己亲眼所见的背叛,所以就离开本宫去寻旁人。但能和他聊伤狂的好的人不多,夜辛昀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午杰暗自惊讶午川是如何知道别人房中之事,但也不敢打断,犹豫之间凝了几分吞吐的神色。 午川自然看到他的异样,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的一样,悠悠开口,“本宫也是最近才想到的。记得那次去看夜辛昀,见他房里放了许多从前御书房里的东西,当时也没在意,这些日子清静下来倒是看明白了许多。” 午杰知道午川口中的“那次”是哪一次,若不是那天因着他是帝后的身份必须去探望丽妃的话,也不至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到底也是造化弄人。 “帝君根本忘不了伤狂,就算知道他背叛了自己,可还是想听人提起他,想记得他从前的好。南宫氏心性单纯,和伤狂又来往得融洽,指不定说了伤狂多少好话,如今也算出人头地,有了子嗣。” 午川的话里充满了讥诮的语气,在他看来,这些人比他高贵不到哪里去,不过都是借着别人的名声往上爬,一样的可笑。 “那主子明知帝君对无伤臣这般用心,现下还引着帝君去找他回来,不是更断了您的出路么?”午杰大为不解,满满地焦灼与忧心。 “难为你心里这般困惑还听本宫的话去安排。”午川淡淡一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心腹。 午杰忙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是我愚钝”。 午川也没管他的妄自菲薄,耐心地为他解去心中的疑虑,“伤狂固然在帝君心里分量重,可他心思赤诚,易为掌握,本宫可以随意拿捏。更何况有了之前的事,再加上这许多的流言蜚语,就算回来,帝君的心也必不像从前纯粹了。” 笑了笑,“从前是本宫心急,光想着对付他,却忘了这背后的许多双眼睛。等伤狂回来,就可以牵制着这些人,不叫他们在本宫蛰伏的时日有出头之日,以免日后不易对付。宁错杀,勿放过。这些人,谁也别想好过。” 这话说得极为平静,可话语背后的肃杀之气是逼人心底的。午杰当然知道午川在说谁,那背后害他们的人在暗处,既然不能明了是谁,便是要一网打尽。 第十五章 谣言(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m. .*9.*2.*文.*学.*首.*发.*m.*9.*2.*.*x.*bsp;   帝君初下早朝,无心回承欢殿,感觉每日对着那些露着谄媚巴结笑容的妃嫔实在恶心无趣,适才朝堂上议事的时候石建安又重提了嵇康政务,说监国四皇子安排了许多军队在千河那畔,说是寻找十一皇子,但也不排除有进攻北国的可能。 被嵇康攻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对这个隔几个年头就骚扰他们一次的国家实在头疼得紧,有几次帝君也想索性直接灭了他们图个痛快,但北国自古以来没有对外扩张的历史,一来他们人民喜好安定,二来北国的人与外面——也确实不大容易相处,也就一直容他们去了。 然而眼下提起来,却让帝君那压抑的思念如雨后野草般疯长起来,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伤狂,他郁郁地打发了随从,独带着币元去御花园散心。 币元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出声,两人的步子落在这苍凉的大地上迅速归于无声,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挲声也被这初冬的冷风卷过落叶发出的簌簌声融了去,他们二人好像是世间飘着的两个灵魂,朝着那白茫茫的阳光里去,却总也到不了尽头。 如今御花园里已经没了昔日的缤纷,冷风打着旋地刮着,妃嫔们除了找借口去寻帝君,就只是缩在各人的宫里避寒,园里也没了他们的笑声。 帝君许久不来了,不听那些人在耳边聒噪倒是不介意没有美景。 他的心思还沉沉地系在伤狂的身上,脚步也不知去了何方。 这些日子他心里的愤愤早已淡去,剩下的唯有那被抛弃的痛苦和压抑不住的思念。他总是想起那夜的场景,甚至有时候他想,哪怕那日留下伤狂和那个男人在宫里,自己每日只需远远地看他一眼也不必像这样终日受这相思之苦。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有几分吃亏。明明是伤狂做错了事,自己却放走了他,让他快活了,可自己这寥寥的寂寞又有谁来安慰?真该狠心杀了那个男人把伤狂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他恨自己,只要在身边就好…… 正想着出神,他忽地听见有人隐约提到“伤大人”的字眼,他不由停了步子,循声看去。 币元没有帝君那耳力,自然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帝君停住,他也习惯性地驻足侍立,目不斜视地低头候着吩咐。 但帝君的心思都在那窃窃私语之间,他目光如炬,远远地瞧见亭廊边有挥扫落叶的宫人执着扫把靠在树上歇息,一人扶着扫把蹲在他们对面,如说书人一般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偶尔声音大了些,帝君能听见“听书人”的笑声和唏嘘。 宫里人的闲言碎语帝君多半是没兴趣的,一见此景,他就索然无味,只当自己幻听了,起步就要走。 可那边又飘来“邪君”二字,他迈上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跟着他的币元也匆匆地停下看他。他夹了几分内力动了动耳朵,宫人们的笑谈声就渐渐清晰了。 “我不信,伤大人和帝君可是很恩爱的。” “恩爱什么啊,帝君如果喜欢伤大人怎么会赶他出宫啊。” “哪里是赶,那是帝君让伤大人去散心的。这明明是恩宠。” “呸。这都多久了?那满族的和伤大人素来没有交情,就算是为同情而伤心也未免太过了一些。何况人家都传伤大人不过是帝君从前寻着的一个替代帝后的影子,如今帝后找到了,他也就没用了。” 帝君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从没想过别人会这样理解他对伤狂的爱,难道伤狂也这么以为?就因为自己立了安初为后,他就这般想自己么?所以才有的背叛么…… “话不能这么说,帝君不也把帝后给冷落了么。依我看帝后和伤大人真是可怜。” “唉,宫里无真情啊。帝君宠爱谁无非就是因为谁背后的身家势力。没看丽妃和欣宫主么,那身后都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帝后不过是个草民。” 帝君一怔,虽说安初做了那样的事,自己也冷落了他,但在他心底,安初还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十几年日夜不眠的孩子,旁人提起他的身世,他竟还是压不住那份怅然。 他究竟为什么那么做?自己不够爱他么?是……那爱都让伤狂取了,但,自己对他也不错…… 一阵烦躁浮上帝君的心头。 “照你这么说,伤大人论辈分还是丞相的小叔子呢,人又那么好,帝君怎地不喜他?” “就是,像伤大人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帝君正烦着,听那些人又提起伤狂,心里一颤,感慨人们每每提起伤狂都是那副敬重的口吻,也不禁想起伤狂的为人来。他本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人,心灵赤诚,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关切用心,实在挑剔不出什么毛病来。可为何独独对自己撒谎呢?他究竟喜不喜欢孤? 想着,帝君已经坐在了亭中,漫漫长日闲来无事,索性聚精会神地听起谣言来,任着自己的思绪随着议论声飘荡。币元在帝君身后站着也没敢叨扰,静静地陪着。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伤大人人是好,可他对每个人都好,帝君是一国之君,哪里受得了这个。” 帝君一惊,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细细琢磨起来倒真是这样。自己每次虽然在伤狂身边,可总感觉他像离得很远,不够真切,如镜花水月,一碰就幻灭了。想来就是因他对人人都好,自己才分辨不出他的情谊来。 “是啊,宫里现在都传着说伤大人在外面和邪君双宿双飞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还是喜欢伤大人和帝君在一起,我觉得他们般配……” 帝君已经听不清后文了,他的脑袋被一张张伤狂和千下笑盈盈的脸占据了,他们的笑声充斥在他的耳里心里,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恶……”帝君的后牙槽生生地咬着字眼。 币元一愣,“帝君说什么?” 帝君却没理他,拍案起身朝扫园宫人们飞去,“你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闻声一看,扫把掉了一地,各个瞠目结舌,“帝、帝君……” 币元气喘吁吁地跑来,才看到这廊子边有人。见众人都傻傻地立着,虽然不知何事,但看帝君冷峭的脸色,他就赶紧提醒着,“见了帝君还不行礼。” 众人忙收回心思要行礼。 帝君却一声冷笑,“不必行礼了,你们的口舌孤受不起。” 众人惊愕地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忙乱地跪倒一片,“帝君恕罪!” “恕罪?你们在孤的北禁城里谈论孤的家事,你们眼里还有皇族么?”帝君平平的语气近乎淡漠。 没人再敢说话了。心声倒霉。 “你处理吧。” 帝君转身给币元撂下一句就不快地走了,币元一头雾水地站在哪里,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处理?他不知道罪名怎么处理? 看帝君那样子,似乎也不是真的生这些人的气,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处理……要怎么办呢…… 众人颤栗地跪着,币元有些不忍,咳了一声,“我没听见你们说什么,但惹得帝君不高兴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你们各自好好反省,去宫正司一人领十个嘴板子,把流言止在这里,看到旁人也提醒着,记住了么?” 也不知众人听进去没有,只是满口应着“是”,币元觉得或许是惩罚太轻了,又怕达不到帝君想要的效果,只好又带了几分严肃补充道:“若是再听见,不管是不是你们起的头,为了给帝君交待,也要拿你们的命堵住旁人的口。” “别……”有人吓住了,“币大人,我们也是胡听胡说的。” “所以你们可要尽力看着提点着。”币元自持了几分身份,“若有人不听,你们便来告知与我。” 众人后怕地点头,币元也不愿多加理会,转身寻帝君去了。 午杰做的就只是谣把言散出去,至于帝君什么时候会听见,他们并不知道,也不急,所以午川这天也没想过帝君会来,甚至他根本没想到关于伤狂的流言传出去会引来别人对他的议论而勾起帝君的念想。 他一直倚在床上看着从伤狂那里偷来的折扇,想着自己不清不楚的身份,淡淡失神。 “帝后。”平淡无奇的声音。 午川神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还是猛地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竟是瞧见个人儿逆着光站着,恍若天神。 “帝君?”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复又定睛瞧着。 那光里的人听见这一声,身子一颤,似是犹豫了,但还是走了进来,午川也终于看清那张俊逸却冰冷的脸,匆匆放下扇子起身行礼,激动地不能自已,也不敢看帝君,忙乱地扶了扶自己并不凌乱的发髻,“帝君怎么来了?” “帝后倒是好性子。”帝君淡淡扫了扫他的妆容,虽博施粉黛,却仍光彩夺目,“被禁足了也没少了打扮。” 午川眼里立时委屈地满了水雾,“我、我只是想,帝君哪日想起我了兴许会来看我,我不想叫帝君瞧见我落魄憔悴的模样……” 第十六章 谣言(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被他的话触到心底,一时也端不住那冷冰冰的架势了,却忽又记起他楚楚可怜的模样背后那心狠手辣的手段,顿觉烦躁,不明白自己怎地来看他,道:“你倒摸得清孤的心思。 那你继续猜孤什么时候会来罢。” 见帝君要走,他激动地惊呼出来,“帝君!” 帝君没有应声,步子却是停下了,等着听下文。 午川忙定了定心神,飞快地想着应该做什么。忽然他想起折扇,便是匆忙从床上取过扇子绕到帝君跟前,也不顾帝君是不是愿意,他就执起帝君的手将扇子塞进帝君手里。 “帝君,这个,当日你把它交给我,是让我来日好与你相见。有的事川儿没做过,但苦于证据左右,自知百口莫辩。川儿也不奢求帝君能完全的信任,只是恳求帝君你看在这扇子的份儿上,别把川儿忘了……” 午川哽咽着。帝君瞥了眼手上被塞进的东西,看是当年的扇子,一时思如潮涌,当年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但很快那画面就被他捧着枯萎的妖姬——他自己死去的孩子的场面替代,他不欲久留,淡淡地看了一眼午川就话也不说地走了。 帝君决绝的背影落在午川蓝幽幽的眸子里,大豆的泪珠顷刻滚出,方才兴奋带起的火热瞬间像被泼了盆凉水,从头到脚,激得午川浑身颤栗。若非这心里真真切切的失落感,他倒真怀疑自己刚才只是见了个幻影。 “帝后。”浮华端着热茶笑脸进来准备奉给帝君,话音刚落却瞧见午川一个人孤零零立在殿中落泪,一时局促地低下头,余光乱扫着,“帝后……帝、帝君呢。” “哪有什么帝君……”他抹了眼泪,吸了口气,“下去吧。” 浮华话到嘴边,又咕噜了回去,小碎着步子倒退出去了。 午川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坐在地,狠狠地抽泣着,似乎要把这十多年来忍住的眼泪全都倾泻出来。本来以为只要进了宫自己就能成为帝君心尖上的宝贝,可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他的信任与宽恕从来都只随着他的爱给了另一个人。 他很想看到伤狂回来之后帝君会如何相对,会不会也像今日对自己这样冷漠淡泊,会不会也让伤狂的心滴血。如果是那样,自己心里也会宽慰许多吧。 ----- 这天一大早伤狂就起身来了街上,因为千下不擅长在人前露脸,伤狂也不想一直窝在红楼,所以就主动请缨采办些布匹棉花给一航添几件棉衣过冬。 千下虽然不想他奔波劳累,但见他执拗,也就只好放行。碍于自己太惹眼,所以就没有跟着。 伤狂一个人迎着晨光走在喧闹的街上,看着两旁的店铺前摆着的小摊,热腾腾的蒸汽冒起来为整个街道添了几分朦胧,来往的行人也因为是清晨而格外的悠闲享受,他们偶尔碰见三两个熟人互相寒暄两句也就各忙各的去。伤狂惬意地看着,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诶,刚出炉的馒头嘞。” 一声耳畔的吆喝,伤狂不禁偏了偏头,正迎着店家掀开笼屉的一刹,呼啸而出的蒸汽扑面而来,“好香!” 伤狂享受的吸了两口,“店家,给我来六个。” 那捧着笼屉的店家扇了扇蒸汽,见伤狂一双蓝眼睛噙着笑意看他,他一愣,“伤大人?” 伤狂享受的表情僵在脸上,明明出门前已经带了拂额遮盖蓝伤,可看样子这人偏偏还是认出了他的一双眼。他匆匆道:“你认错人了……馒头我不要了……” “诶!”店家忙绕了摊子跑到移步要走的伤狂跟前把他拉住,伤狂慌乱地看他,只见他苦涩地笑着,“伤大人且慢。您这相貌北国能有几个?我怎会认错……我要叫您这样空手走了,我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来,想吃多少随便拿,全算我的,我请。” 伤狂一愣,“你说什么?” 店家以为伤狂嫌弃不够,忙道:“伤大人您别动怒,这馒头今儿全送你,你只管拿。” “不是……”伤狂皱着眉头,“为什么?” 店家当他客气,忙躬身,“这能为什么啊!现在谁不知道您现在和邪君在一起,我们哪敢……” “你从哪里听来我和三王爷在一起的?”伤狂打断了他。他隐隐想着莫非自己暴露了行踪?可若是连个商家都知道,那帝君没理由不知道……这么久了,他都没想过要来寻自己,只怕今生无缘再见吧……只是,他说的“在一起”是何意思?帝君莫不会以为我从了千下? “啊,我没听我没听……”店家吓得不知道怎么说,他想毕竟这样的事也确实有些见不得光,兴许伤大人并不爱听,所以慌乱地摇着头。 “你若不说,我叫帝君来问你。”伤狂诈道。 店家一怔,汗如雨下,“伤、伤大人,草民一文不值,哪里用得上帝君审问……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这个大老粗一般见识。哦……更别让邪、三王爷来找我。” 伤狂微微皱起眉头,“你究竟在说什么?” 店家瞧伤狂脸色不善,也不敢再妄自开口了。他也只是听说无伤臣和邪君有染,没有见过,眼下当事人也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真不知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寻常人家也只是把这谣言当成饭后茶余的谈资,皇家人到底如何与他们而言其实无关。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店家有些拿不准,看伤狂的目光虽然温和却迟迟抓着他不放,他紧张地吞吐着。 “嗯?”伤狂再次咄咄。 店家哭丧着脸,“伤大人就别再逼我啦,您要不爱听全当我胡说。全京郡的人都知道啦!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伤狂更加云里雾里,全京郡的人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他伤狂做了什么? “你别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何事?我和三王爷怎么个在一起法?”伤狂急于知道这个,若是流言的意思真的是说他和千下有苟且之事,那帝君听了…… 他不敢再想了,紧紧盯着店家。 店家无奈地沉叹一声,“伤大人你何苦为难我……” “我伤狂做过的承认,没做过的也不能任人胡说了去。”伤狂温柔却毋庸置疑地说。 那坚定的语气让郁郁的店家忍不住又打量了伤狂两眼,确实也不像是流言所说的那因爱生恨才和三王爷在一起报复的帝君的小人模样。 “唉。”店家一跺脚,下了决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京郡的人传说您和帝君有了嫌隙,您与三王爷才是一对……我也就是胡听来的,伤大人你可不要怪我啊。嗨,我本就不想告诉您的……您怎么会做这种背叛帝君的事呢,您可是无伤臣啊,要是真有……肯定也是邪君逼您的……诶?伤大人——” 伤狂已经听不见店家在说什么了,他一刻也停不下步子了,好像这街上的每个人的眼神都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刮过他的肌肤,把他瞧得遍体鳞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 他和千下?怎么可能。他伤狂一生也不会背叛帝君的……纵然不复相见,可旁人说起来却还是让他一阵心悸,他隐隐想回宫里去,想给那个听见流言的人一个解释,告诉他自己没做过,自己从未背叛过他,自己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何况千下怎么可能逼迫自己! 帝君…… 伤狂的呼吸凌乱了,他飞快地回到红楼把自己锁进了房里,终于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他一遍遍地想着别人是怎么知道他和千下的,也许是自己出入红楼叫人认出来了?可是明明已经那么小心。 不,根本不需要隐瞒,我根本没做过。 可是谁会相信我?帝君信吗?他信吗? 不,他不会再相信我了。他看见我做那样的事……他不会再相信我了。在他心里,我一定就是个不忠不义的姮子罢,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罢。 “云狂?” 伤狂猛地抬头,见格子窗外立着一个黑影,他认得那影子的主人,却不想开口说话。 千下,自己和他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想到要离开他,心里也是这样的难受。 “云狂?你回来了吗?” 寻常的问候声,但如今落在伤狂的耳里却变了味道,仿佛那声音窥到了他心底里那不为人知的地方。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千下? 不,我不能如此。 他飞快地摇摇头,闭着眸子靠在塌上,不断地回忆自己和帝君的种种。哪怕今生不能回到他身边,自己也要守着这份感情。 “云狂?你在吗?本王要进来了。” 伤狂一惊,“别!”他坐直了身子,生怕千下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进来让他陷入尴尬——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千下了。若是他听见这样的流言会是什么心情?自己无端的让两个爱他的人沦为风花雪月的谈资,实在可恶。 “你在啊。” 千下的语气并没有那么惊讶,很平静。凭他的内力,当然能感知伤狂的存在,只是他和伤狂的情绪因红泪而相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给他带来困惑。 那温柔的声音就像母亲在对犯错的孩子说“没事”一般,一下触到了伤狂心底的柔软处。 他哽咽了一下,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不堪一击,问:“我是不是很坏?” 第十七章 回宫 - 夫君在北 - 胤修 “怎么会这么问。 你可是本王见过最好的人。” 千下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伤狂甚至都能在脑海中想到他说话时带着的宠溺的微笑,他气息一沉,幽幽道:“可世人却看不到。” “你怎会在乎这个。” 伤狂一颤,是啊,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旁人的看法了?自小不就活在别人的轻蔑之中吗?在嵇康皇宫里他贵为十一皇子却空有虚名,活得比之下人也不过只是多了个侍从。 从小耳边就充满了或明或暗的讽刺声和讥笑声,不是早已习惯了吗?不是早已不在乎了吗?难道是被宠爱的太多,已经听不得那样的话了? 不,那时的自己了无牵挂,可如今,自己的心里却有了必须要守护的人啊!他们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被牵连诋毁。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千下的追问让伤狂又想起在街上听起的话,想起那店家呼了他的名号后满街怪异的眼神,他刚有些平静的心再次波涛汹涌,“没……” 话刚一出,那哽咽声就随之而至,伤狂立时没再发出声来。 一阵沉默。 “你还是听见那流言了?” 伤狂瞪大了眼睛,“怎、怎么……你知道?” “果然。”千下一声苦笑,略带苦涩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早该知道不会那么侥幸地避过去,还是被你听去了。” “他们那么说你你难道不介意么?”伤狂忧心地问着。 千下自嘲般轻笑一声,“介意?介意能改变什么?世人如何议论,本王都不在乎,因为你了解。足矣。” 伤狂心里的最深处一直笼着的阵阵阴霾中顿时照进一道光束,让他仿佛看清了什么。 “是啊,我了解、我了解……你一直都……”伤狂垂下眼睑,“虽然你心里喜悦我,可从不曾越雷池一步。我都明白……” 千下的影儿轻轻一晃,似是被说中了心事,他沉沉叹息一声,“何必说呢。你我相互懂得,这就够了。” “千下……” 伤狂急于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千下的心。自己明明一直都了解他的心意,也对他百般青睐,可是却无法就这样接受他。或许,或许没有帝君自己可以全心全意爱他,可……哪里有或许呢。 “不用解释。”千下适时的打断他,“本王都明白。你心里有本王,不然也不会问本王是否介意那流言……只是本王也知道,你更担心的还是帝君的名声。” 听千下提起帝君,伤狂只能沉默——他确实念着帝君更深。 “你对本王,和帝君是不同的,本王感受得到。”淡淡地语气之后是一道温柔的笑声,“不过即使如此,本王已经很知足了。” “千下,我……”伤狂伸出手,仿佛要拂过那影儿,但探手只是碰到冰冷的空气。他和千下还是有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 “云狂。” 千下飞快地唤出他的名字打断他。 伤狂缄默了。 “不要对本王说违心的话。你的心意本王明白,所以,不要解释。”千下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虽然你没告诉本王你和帝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本王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都绝不是你的本意,你的心从不曾背叛过帝君。本王明白,帝君也会明白。” 是么…… 伤狂垂下了眼帘,想着那雨夜的种种,他只是无声的笑了,不自信地摇摇头。 “本王杀了许多的人,可只有你懂得,本王不是真的想做那些事……你安慰本王,让本王不必理会过去,只要尽力去做好未来的事,不让以后的自己再为这样的事后悔。 是你教本王尝试控制自己的力量,你告诉本王,只要愿意去尝试,很多事都可以做到。本王学会了,也是时候到你尝试了。” 千下沉默了,久久,伤狂吸了口气,“不一样……” “怎地不一样。”似是一直在等伤狂的回应,伤狂话一出口他就马上接了话,“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帝君名声有损,他心里爱你,你虽然犯了错他却不是将你留在宫里禁锢你,而是放你走,自然你不主动回去,他也不敢来寻你。只有你能挽救你们的感情……” 伤狂不知道千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他只是想,如果是自己劝帝君去和别人相处——那样的苦涩、那样的痛——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说那样的话。 “千下。”伤狂打断了他。 “嗯。” 伤狂眼神游离了一晃,顿了顿,“谢谢你……” 又是一阵沉默,伤狂倚在床边神色涣散地想了半晌,忽然,他起身跪在地上,也不管千下是否看得见,嘭嘭嘭连扣三个响头,伏在地上,说:“千下,我伤狂今生对不起你,若有来世,我必报你。” “云狂!” 千下听话中有话心感不好,恐伤狂想不开,立时冲了进来,只是空荡荡的屋里哪还有伤狂的影子。 千下一刻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原来他不是自杀,他只是回他该去的地方。一念至此,千下的心却又觉得空落落起来,明明是自己劝他走,可真走了,却是连呼吸都在痛。 一路疾驰的伤狂再也顾不得眼中的泪花,他从千下那里学来的轻功却原来是用着寻帝君。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若是不迈出这一步,无疑只是把三个人都圈在笼里相互折磨。 他太急于逃脱了。 他想,无论回宫后是如何,他都绝不再离开帝君了。纵然帝君怪他,他也只会用时间来告诉帝君,自己的心里从未背叛过他。过去的已经过去,自己明明心里只有他,又是他的妃,有何理由不回去? 千下都明白,帝君怎会不知他的心意? 心心念念都是帝君,伤狂一刻也未有停留,他的功力突飞猛进,连千下都为他的天赋咂舌,飞跃北禁城的城墙对他来说再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想也不想地就脚尖轻点,凌空跃过了墙直奔御书房的方向去。 他太熟悉这宫里的一切,他自己都为这样的熟悉心痛。明明舍不得,却迟迟没敢回来。到底在怕什么? 那件事…… 伤狂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停在了树上,伫立着,瞧着远处御书房的屋脊。要怎么解释? 自己离开了这么久,帝君是怎么和人说他的?贸然出现,会不会驳了帝君的君威?他是不是想见自己,会不会听自己的解释……就算他想听,自己又怎么解释?那么做明明是为了帝君和千下,可无论出于什么,那样的举动都太…… 不,来都来了,这样忸怩算什么…… 伤狂脚比心快,身子已然在心里决定之前站在了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他怕自己想太多到最后又不了了之。 走近、走近。 还是那般清冷,巍峨的宫殿外一个人也不曾见。 伤狂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帝君了,他是否还是一个人坐在房里批着奏章?是否还是总淡淡地对币元说“你泡茶的手艺有待长进”?是否还是倦了就偎在靠背上轻轻地小憩? 帝君的眉目在伤狂的脑海中渐渐地清晰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个时候帝君早朝已经下了。 定了定心神,他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前。鼓足了勇气,抬手就要推门进去,却在这时他的心颤栗了——门锁了! 他的脑海里想过千万个与帝君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算到他熟悉的地方已经上了锁,已经不是他所了解的那样。 那么帝君的心,是否也和这御书房一样将他拒之门外? 伤狂鼓起的勇气迅速散去,一下子没了气力。 “果然还是不该来么……”伤狂自嘲地笑了。为什么锁御书房?这里是自己和帝君回忆最多的地方,朝夕相伴,他不想见自己,就连这房子也不想再看了…… 他果然厌恶自己已到了这个地步。 伤狂脚若灌铅般沉重地沿着来路走着,身子摇摇晃晃,忽地驻足,抬头一望无尽的宫阙楼阁,茫茫然,哪里是他伤狂的地方。 心脏处传来的揪痛让他不得不找个角落蜷缩起身子,他想,许是靠着御书房死了也算没白来一场。生是北禁城的人,死是北禁城的鬼…… “呵。”伤狂凄然一笑,他竟是忽然记起幼年在冷宫里的日子。那时丽妃娘娘不也这般么? 时日飞转,月已爬上了树梢,伤狂还靠在御书房的墙角无所事事。寒风拂过他的身子,他也不再费心用真气护体,任那凛冽的风扫过他瘦弱的身体,那寒气如蛆附骨,快要将他蚕食。 饥寒交迫,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一会儿自己是在冷宫,一会儿又到了山间躲避野兽寻着食物,一会儿又是接到圣旨让他去疆北,好像一直都忙忙碌碌,悲悲惨惨。 他苦涩地回味着自己残缺凋零的人生,恍惚间好像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听见那沁入心底的呼唤,只是他太累了,再也睁不开眼睛,也许要死了,真的不想再受这些苦了,娘亲,你带我走罢…… 第十八章 独活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想了多少个日夜,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遇到了。 自己只是太想他才情不自禁地走到御书房来,只是太想他才沿着御书房一寸一寸地走,只是太想他才看见个影儿就感觉是他,走近来,谁知——竟真是他! 恨,还是爱? 他紫唇微张,出口的一瞬间他压住了自己全部的思念,冷漠地轻问:“伤狂?” 伤狂微微地抬起头,他隐隐期待着伤狂看到他如此冷漠的模样会对他说些什么求自己原谅他,但伤狂刚抬起头看他便沉沉地栽倒在他脚下,一动不动了。 帝君皱起眉头,这算什么?苦肉计? “娘,娘。” 伤狂眼角含泪地呢喃着。 听着伤狂那含混却注满痛苦地呼唤声,看着他脸颊上划过的泪珠,帝君终于还是心软了。俯下身将他的身子扶在自己怀里,只是指尖刚触上伤狂的脸便被烫了一下,帝君心头一紧,再也端不住架子,紧张地唤:“伤儿!伤儿!” 只是怀里的人脸色苍白,朱唇紧闭,不应一声。 帝君伸手号脉,发觉伤狂是伤心过度又受风寒才入了病,倒也放了几分心思,四处环望一圈,哪里有一个宫人,他有些后悔没让币元跟着,但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匆匆抱起伤狂飞往承欢殿去了。 “帝君。”币元远远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立即笑着迎上去,却才注意到帝君怀中有人,一愣,“伤大人?” 帝君却没停下步子,径直绕过他朝殿门去,“去熬副退热的药。” 币元一怔,见帝君马上进殿,他赶紧追上来拦着,“帝君!” “怎么了。”帝君睨他一眼,心里全是对伤狂的挂心。 币元看了看承欢殿,忙压低了声音道:“帝君,今儿您宣了顾佳人,这人在里头等着,您这样……” 他看着伤狂,这才见他额冒虚汗,一副孱弱的模样,心下也是一惊,但他的职责还在,提醒是必要的。 帝君一怔,忽地想起自己好像是宣了人来。让旁人瞧见伤狂病弱的模样似乎也不大好…… “那孤先入偏殿,你就与他说孤还要批折子,叫他先回去罢。你记得快拿药来。”说着帝君就迈步移向偏殿。 币元哪里做过这样的事,一时郁结,不过还是顺命地去寝殿转达了帝君的意思。 这宣了人又打发回去的事在帝君的后宫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顾文敏愣了半晌,起身就要去见帝君,可刚出被子,一阵冰凉的寒意爬上身子,他才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立刻伸手拉了被子掩住。 币元只当没看见,乖巧地低着头。 “币大人,你再去与帝君说说罢!本宫可以等。”顾文敏真的以为帝君只是国务繁忙才赶他,所以委屈地说。 但知道真相的币元哪里敢应这个事,忙应付道:“顾佳人,您别为难我了。帝君的意思,我哪敢说什么啊。外头轿子已经备下了,您看是让人伺候您更衣还是……” 顾文敏心一凉,挫败地缩了缩身子,“本宫自己来罢。” 看顾文敏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他便匆匆告退了。一出寝殿他就飞快地吸了两口气,这个帝君,真是…… 偏殿的帝君帮伤狂脱了湿冷的外衣,盖了两层棉被,命人在床边点了火炉,替他敷过额头,这才定了定神坐在塌边看他。伤狂的眉头还皱着,只是已经不说梦话了,嘴唇偶尔开合两下却又紧紧闭住,看起来是伤心透了。 是谁伤了他呢? 他去御书房是作什么呢?找孤么? 帝君心里一阵自嘲着,怎么可能,他心里已经装满了旁人,对自己不过只是君臣之义吧。 看着熟悉的脸旁,帝君探向伤狂脸颊的手在将碰及之时停在了寸许处,他感觉这个动作似乎不妥,他已不是自己的伤儿…… 索性收回手,背过脸去望着黑漆漆的窗子。 不一会儿,币元端着一碗黑乎乎地汤药快步走来,“帝君,药好了。” 帝君衣袖一抖,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一只手,“给孤,你们都退下。” 币元乖巧地应了声领人退下,整个偏殿瞬间变得冷清起来,帝君淡淡地一声叹息都好似能直穿尽头又复落在他耳中。 他轻轻搅着汤药,一面晃动勺子一面盯着伤狂,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只想或许他醒不来就这么躺着会更好,也省得两人生分尴尬,自己也能多看他一会儿…… 想着出神,但手里的汤药还是喂进了伤狂的口中。但伤狂唇齿紧闭,好容易喂进一点却又顺着嘴角溢淌而下,帝君紧忙从怀里取了方巾给他擦嘴。 “伤狂,你喝点药罢。”帝君看着面前的人那眉心处越来越淡的印记,隐隐感觉那淡去的印记伴随着他生命的流失,他似乎是刻意地想要离开…… 帝君身子一颤,低声说:“伤狂。你不要想不开,活着,才能做许多的事。孤不会为难你,你醒了,想如何便如何,只要醒来……” 越发薄弱的气息,帝君的心一紧,颤颤地哽咽了,“伤狂!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孤!” 不能…… 伤狂睫毛轻动,蓝伤红泪竟闪烁两下又恢复了常色。 帝君紧张地绷着神经,暗自感叹自己那一声命令的无力,他怎会听——却见蓝伤复在,他激动地猛松一口气,眼眶竟红了。 他是想孤么…… “乖,把药喝了。”帝君无限柔情却酸楚地说着,尝试再次给伤狂喂药,本以为还要吐出来就赶紧握紧了方巾,但谁知那汤药顺当地涌入伤狂的口中再没有出来。 帝君不禁一喜,拂过伤狂的额头,“对,就是这样。”他又喂了几口,见一滴不落地全进了伤狂的口,他就一勺一勺地喂到了底竟然不自知,直到看见递到伤狂唇边的白勺里空空如也,他才惊省已经没了。 嘴角勾出一丝自嘲的弧度,放下了药碗,看着伤狂皱着的眉头,忍不住去触,“孤还是喜欢看你开心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帝君的话,那眉头竟然真的舒展开了,甚至他还微微动了动身子向帝君这边靠了靠,似乎是想寻找温暖,但帝君的手身子何其冰凉,忙退开了。 那人儿似乎也真的不是在靠近帝君,帝君退到一旁他也没什么异样,仿佛是睡了,宁静安详。 帝君借着火光看他苍白的脸上已经添了几分红晕,放心地舒了口气,但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他不敢把自己的寒气过给伤狂,便是坐在了床边的方墩上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伤狂睫毛抖动了两下,把两只蓝幽幽的眸子剥了开。 他先是看见陌生的勾金丝如意龟背床帐,愣了片刻,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虽然烛火闪烁,但还是有大片的黑暗流溢进来,他隐约知道是深夜。偏过头想要看看身在何处,却不想一动,竟看到伏在床边埋头的人影,不必看容颜伤狂就知道这是谁,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帝君…… 他想伸出手来触摸帝君,却无奈身上被子厚重又被帝君压着边,只是动了一下胳膊就把床边的人惊醒了。 “伤儿?”帝君以为伤狂是身子哪里不适匆匆坐起身要一看究竟,却不想对上那水汪汪的蓝眸,一时语结,“你、你醒了。” 不知为何,帝君的脸不自觉地就蒙上了几分冷漠。 伤狂吸了口气,将帝君眸上的淡漠尽收眼底,没让自己哭出来,“嗯。辛苦帝君了……” 帝君的心猛地一揪,“孤只是替千下照顾你。” 伤狂眸子轻动,嘴角淌出一丝苦涩,“是、是么……” 帝君见他没有反驳,连最后的希望也似乎被人碾碎在无尽的黑暗里,他语气更冷,“是。既然你醒了,随时就可以走。孤还要批奏折,你先休息罢。” 说着,帝君就留了一个大大的背影给伤狂。 伤狂心痛得厉害,扯住他的袖脚低呼道:“帝君非要这样待我吗!” 帝君的步子猛地一驻,没有回头,可那心里却无尽苦涩,他刚才分明还想等伤狂醒来就同他好好说话,即使他要走,也绝不逼他、用话伤他,可他真醒了,自己却怎么也没法看他那双眼睛。 “你还想让孤怎么待你。” 冷漠、还是冷漠。 伤狂心头一颤,哽咽道:“我回来,就是为了给帝君一个交待,我不曾背叛过帝君,更不想在没有帝君的地方一个人活着,我想你,我好想你……我听见别人说我和千下在一起,我怕你也听了去,我怕你误会我,我怕你忘了我,我真的好想亲口告诉你……我没有。” 伤狂一字一句落在帝君耳里,恍如钩子一把勾住了帝君的心,他说他想孤!他说他没有! 痛哭,伤狂在痛哭,那哭声低沉压抑,却格外地痛。 “是么……”帝君没有转过身来,那话音却是带了几分酸涩,然而也终究没有下文。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伤狂。 “是,我没有,我从没有一刻想过离开你。”伤狂哭着,顺势向前靠了靠身子,手臂环上帝君的腰抱着他,“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你怪我我懂,你不听我解释我也明白,可你不能在心里把我对你的感情付之一炬,我此生最爱的,只有你啊!你让我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十九章 偷听 - 夫君在北 - 胤修 咚。 帝君心上覆盖的冰仿佛被千万缕阳光照射,一寸寸龟裂,终于化作点点星光,只剩柔软的心房。 “伤儿……” 帝君宽厚的手掌握上自己腰间温热的玉手,那熟悉的感觉真实的让他心头一颤,最后的防备也溃散了。 他缓缓转过身,对上满脸泪痕还仍泪流不止的人儿,他轻叹一声,俯下身半跪在床边替他擦泪,淡淡地说:“有什么哭的,倒像孤惹你伤心似的……” 伤狂梨花带雨,使劲地摇头,“没有,是伤儿不好,伤儿惹帝君伤心了……” 伤狂一语中的,帝君这数日来的压抑与苦涩一下汹涌而出,沉沉地垂下眼帘,“别说了。” 伤狂知道,帝君心里是痛的,他太明白那种感觉,因为他也介意帝君和别人在一起卿卿我我,介意帝君和别的姮子流连恩爱,所以他太知道这三个字里夹着多少的忍让与悲恸。 “帝君,你不必忍着,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的。” 帝君闭着眸子摇头垂着头,不让伤狂看见他的表情,“孤不生气。” 伤狂看着帝君的模样,那心里的内疚越发得大了,他环着帝君的颈项,伏在他肩上轻轻啜泣,“你明明生气,你明明不喜欢我那个样子,你明明介意我和别人在一起。帝君,伤儿错了,伤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他宁愿帝君对他发脾气也不想他这样一声不吭。 然而帝君的手只是僵硬地悬在半空,久久不知落处,只听得低沉的声音咕噜出一句“早些休息吧”。 没有被拥抱住的伤狂只感觉后背一阵寒冷,自心底涌起一道孤独,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被原谅么……他吸了吸鼻子,忍住泪,轻声道:“是伤狂错了。耽误帝君政事了……” 他轻轻地松开手,飞快地转过身缩在被子里,“帝君忙吧。” 帝君看着伤狂背过去的影子,一时千言万语堵在喉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多想说孤原谅你了,可话到嘴边却仿佛唇有千斤重,如何也张不开了。心里也怪伤狂怎地不再多认两声错。 他抬起手,想要拂上那单薄的背影,可脑海里怎么都是那一夜他俯下身在别人身下的模样,他心痛得不能自已,终于垂手起身,一步一步朝主殿走去。 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像一根刺直入伤狂的心底,痛得那么彻底。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痛成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时已经是早朝结束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了。 他扶着沉重的脑袋坐起身来,只觉得好像昨夜是一场梦。可眼前确实是他所不熟知的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是帝君的宫殿,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咳咳。”一想起帝君,他的心就狠狠地颤栗了一下,牵动全身,猛地咳嗽起来。 按理说他学了武功身子底应该是很硬朗的,但他昨日心灰意冷,身体机能全都跌到了谷底。现在想想他还是有点后悔,怎么能贸贸然有轻生的念头…… 口渴,他想要下床倒水,但刚站起来忽地腿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从台阶上栽了下来,脚踝痛得他眼泪都挤出了眼眶——看样子是脚崴了。 他忍着泪,揉了揉脚踝,似是不能走了。他学过医术,但接骨他实在不在行,只得兀自回了床上。 哪也去不了了。 他这么想着,靠在床角让帷帘掩住自己半个身子,目光空洞,想着和帝君昨夜的对话。他竟摸不准帝君的心思了。 “让本宫进去,本宫要在这里等帝君。” 正想得出神,伤狂忽然被外面响起的嘈杂声抓住了注意力,他隐隐听那声音感觉熟悉,可一时分不清是顾文敏还是朱岑或者谁的。 “佳人小主,您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怎地不知规矩。帝君一会儿子回来看见我们放了你进去,挨打挨骂那是不干您的事!”侍卫不卑不亢地说着。 “你也知道本宫是佳人!你快起来,帝君有什么埋怨地都算在本宫头上。” 伤狂不想听他们说话,可无奈殿里过于安静,那“佳人”又声音颇大,他只得皱着眉头听着。 “您这是何苦呢。” “呵,何苦?你是没看见今天他们是怎么奚落本宫的!”说着,那“佳人”竟是带了哭腔,想来是真受了委屈。 伤狂淡淡呼了口气,看来他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帝君也渐渐和别人来往了啊,竟然受了委屈都敢直接上门来寻帝君了。呵,难怪帝君昨夜那么冷漠,原来我也只是妃嫔之一…… “这!那您站这儿等吧,左右承欢殿是不能让您进的。” 原来这里是承欢殿。 伤狂四下看了看,他记得刚入宫的时候也只是在承欢殿门外和帝君见过一次,难怪对这里的陈设没有什么印象。 “你!好,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等帝君回来了看本宫怎么参你一本。” 伤狂没再听见那侍卫说话,显然也是无奈得紧了。 他有些好奇,这佳人是受了怎样的委屈,竟然毫无风度。他想不起来后宫哪里有这样蛮横无理的人,如果有,也只能是辛昀这样真有资历的才敢吧。这人凭仗什么才这般有胆量? 等了许久,外面又响起许多的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你怎么在这?” 伤狂立即坐直了身子,帝君回来了。 想想又不妥,担心帝君进来,赶紧又翻身裹进了被子里装睡。 但帝君根本没进来,原来那个佳人还没走,只听他忽然一声哭腔:“帝君,我委屈。” 他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分了几分内力探听。他不是这样喜欢窥人**的人,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这么做了。 “怎么委屈了?谁惹你了?”帝君的声音虽然冰冷,可也不失温柔。伤狂的心紧紧地缩在一处,原来真的都是一样。 “还不是帝君,”好嗔怪娇柔的声音,与刚才盛气凌人的声音截然不同,“都是你才让我受了旁人的奚落。” “嗯?瞧你,头发都乱了。” 伤狂隐约听见衣服摩挲的声音,他甚至都仿佛能看到帝君为那“佳人”拨动鬓角碎发的模样。他的心揪得更加急迫了。 “帝君哪里顾得上我的头发,昨夜你让我回去,实在是北禁城里没有的事。”他嗔怪着,委屈的意味十足。 只听帝君温柔地道:“昨夜折子太多,叫你回去,是不想你在承欢殿里挂念。是孤的不对,等会儿叫币元把孤心爱的一对琉璃盏送你的复来轩去。” 伤狂心头一震,复来轩?顾氏。 昨夜帝君把顾氏从承欢殿给送回去了?他已经召人侍寝了么……不,我不能这么想,他是帝君,这是应该的,我应该看他付出的——什么折子太多,分明照顾自己到深夜!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和旁人如何又有什么呢…… 一心一意一双人,终究只是个梦了。 “不要。那样他们还是不知道帝君只是忙才叫我。帝君是不知道,今儿早上约好去看欣宫主,结果到了那儿,每个人都在笑话我,说是帝君不喜欢我,特别是欣宫主,一直哈哈地笑,烦死了。” 伤狂不知道谁是欣宫主,只听得顾氏一字一句间都是娇嗔,他从未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居然还背后告状。 帝君居然还不介意,淡淡地说:“南宫他毕竟年纪小,有口无心,你就不要生气了。” 南宫?原来九清已经升宫主了么…… “我不管,帝君总要替我澄清的。” “好好,待今夜晚宴的时候孤会替你解释的。安心吧。”帝君拍拍顾氏的手不无宠溺地说。 “嗯。”顾氏忸怩一应,旋即又道:“帝君,这个侍卫刚才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伤狂微微皱起眉头,这个顾氏,怎地这般没有分寸? 想来帝君也是有些厌烦了,语气淡漠了几分,“承欢殿里有奏折,后宫不得干政,孤不在,自然他们不会叫你进去。” 似乎担心顾氏又要说什么,帝君抢在前面一口气说尽:“孤还有许多事要做,佳人没事就先回吧,琉璃盏待会儿币元就给你送去。” 顾氏显然也听出了话外之音,虽有不快,还是告退了。 伤狂赶紧盖好被子,心扑通扑通地跳,可等了半晌帝君还是没有进来,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听在了门外,冰冷的声音道:“你去送琉璃盏吧。” 是给币元说得。 “是。”一串脚步声,币元远去了。 帝君却仍没进来。 伤狂气馁地咬着嘴唇,脚踝处的痛让他额上溢出涔涔密汗,他却只觉得阵阵发冷。 “还没起来?” 伤狂心念一动,以为帝君是在问他。却听见另一个人说:“没有。辰时我还进去看过,还睡着。” 原来是在向宫侍问我。自己进来不好么,就这么怕我醒着? “嗯。”帝君沉吟着,“那等人醒了就送去学五居。你先跟着伺候,无事不必来禀。” “是。” 伤狂从头到脚一阵冰冷,学五居?离开御书房的学五居就只是一座离承欢殿最远的房子——它什么也不是! 原来他是这般不想见自己,原来那亲赐给他的学五居会在今日变成他伤狂的冷宫。 第二十章 告密 - 夫君在北 - 胤修 自始至终帝君也没进来,伤狂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个帝君派给他的唤作“应琏”的宫侍去了学五居,应琏看他腿脚不便,本想禀告帝君,伤狂却敷衍说帝君知道,不必去。 应琏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请示,扶着他往学五居去,也算在那里安定下来。 伤狂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站在自己旁边的应琏,不禁怀念起裴度法印在的日子,这般,竟没人能和他说话了。 沉沉地叹息一声,他说乏了,应琏就扶他往床上去。问他要不要太医来看看,他犹豫了一下,凄然一笑,“不必,走不了倒也不让人怀疑了。” 应琏听不懂他说什么,也就不再开口。 学五居没有尚食局的供应,想来他伤狂回宫的事帝君并没有对人提起,一日三餐都事应琏在小厨房亲自做给他吃,食材都是从承欢殿取来的。 “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伤狂喝着清粥,问。 “我是承欢殿的宫侍,帝君以前不往那里去,伤大人自然也不认识我。” 伤狂点点头,想来是帝君这段日子住在那里新发掘的人当心腹用。还好,话不多,倒是适合。 又是一日无话,伤狂合上应琏从承欢殿取来的闲书,揉了揉眉头,站起身要回房歇息,却忘了自己的脚伤,一下钻心地痛直刺心尖,他身子一踉跄,好在应琏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但仍是让眼泪盈满了眼眶。 “伤大人,传太医吧。”应琏又问。 伤狂摆摆手,还是那句话,走不了倒好了。 应琏不会说话,只好扶他一瘸一拐地行到床边,给他倒了杯水。 “没事,不必伺候了,你去睡吧。” 应琏看他一眼,这几日在他身边伺候,倒也知道他的性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劝说基本是被反劝的下场,也就不再多言,告退了。 看他走了,伤狂这眼泪才汩汩而出,脚踝处的痛实在钻心,他蜷缩着身子,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不那么冷、不那么痛。 告退的应琏没有回房歇息,而是直奔承欢殿,帝君让他三日一来,今日刚好与上次禀告之时隔了两天。 帝君也没有传召妃嫔,他从偏门由币元引着入了主殿,对帝君行了礼。 帝君淡漠地勾完手中的折子,合上,又取一本,头也不抬地问:“何事?” 应琏想了想,犹豫要不要禀告帝君无伤臣的情况,但也许帝君真的知道他的伤,还是不要多嘴罢。 “无事。” “嗯。” 应琏看了一眼帝君,见他恍若自己不存在的模样,知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也就退下了。 许久,帝君才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问:“应琏来过了?” 币元立即应,“是。走了许久了。” 帝君点点头,“宫里还没人知道罢?” 币元摇摇头,欲言又止,皱着眉头立在一边。 “有话就说。”帝君语气冷淡,他最不喜币元这副吞吐模样。 “帝君这么对伤大人,币元看着不痛快。”币元瓮声瓮气地说。 “哦?孤怎么对他了?”帝君话里冷峭。怎么伤狂他负了自己,倒显得他委屈? 币元可不知道伤狂做了什么事,他看到的就只是无伤臣忽然离宫,忽然回来,然后帝君视而不见。 他心中不快,道:“帝君把伤大人好像冷落了一般,像囚禁。居然还让应琏监视着,连他病着也全然不顾!” 帝君看他,“应琏不是三日前来的时候都说他病好了吗?你无端发什么牢骚。” 他气不过,“那是帝君没去过学五居。” 帝君带了几分狐疑之色,“你去过?应琏撒谎了?” “是啊,币元可不像帝君一样,说不喜就全然不管了。”币元话里话外满是怨气,他在这些妃嫔之中就乐意帝君和伤狂在一起,可如今好了,最冷落的就是他了。 “他怎地病了?”帝君让自己尽显淡定,却没注意自己都没怪罪币元不尊旨意偷窥学五居之错。 “我前日中午去看,应琏在小厨房做饭,伤大人在院子里浇花,可行走间分明是一瘸一拐的,那腿脚根本有伤。” 帝君心头一惊,那日自己抱他回来给他脱衣的时候也不曾发觉他腿脚有伤啊。 “怎么伤的?” 看帝君脸色黑沉,币元吓了一跳,“不、不知……” 帝君匆忙站起身,币元心中一喜,帝君这是要去看伤大人啊。 可笑容还未成形,币元就看见刚走两步的帝君忽然停了脚步,“帝君怎、不去么?” 帝君袖子一拂,“他若受了伤,大可以让应琏告知于孤。应琏绝口不提,必是他不让说。既然不想让孤知道,孤也懒得过问。” 币元心里一沉,这是何逻辑? 但看帝君又坐回座上,他知道没戏,只好退一步,“那我叫太医去看看?毕竟天冷了,这伤筋动骨地,太遭罪……” 帝君的心也微微触动了,没答应,却也没反对,币元连忙道,“伤大人必会感恩帝君的关怀的。”说罢,他就匆匆跑去请太医了。 帝君却怎么也批不下去折子,满眼都是伤狂一瘸一拐的模样,索性毛笔一放,往清风轩看九清和孩子去了。 东古到学五居的时候伤狂已经睡下了,他轻轻叩门,夜幕里伤狂幽幽地睁开了蓝眼睛,以为是应琏,无力地说:“我睡下了,你早些休息,不用伺候了。” 东古一怔,“伤大人,是我,东古。” 伤狂的眼底波澜一下,但很快恢复常色,掩了掩被子,“谁唤你来的?” 东古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接话。要不是刚才币元来说,他都不知道无伤臣已经回宫了,竟然还带着病。 伤狂凄然叹了口气,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幽幽说:“回去吧,我没事。” “这……”东古为难地徘徊了几步,“帝君怪罪起来,我受不起的,伤大人,让我给您看看吧。” 帝君怪罪? 他怎会知道我…… 应琏! 伤狂眸子轻动,心底钻出一丝寒意——他竟然派人监视我! “进来吧。”伤狂语气冰冷,从被中坐起,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坐在床边等着东古。 东古推门进来,提着个小药箱,一见伤狂就匆忙施了一礼。 “免礼,有甚想治的就快些,我累了。” 伤狂冷言冷语的让东古有些失神,这是无伤臣? 只是他哪里知道伤狂此时此刻根本没想着他如何如何,心心念念地都是帝君竟然疑他至此,软禁不说还命人监视。如今叫人来给他看病,是打一巴掌再塞颗甜枣吗? 他厌倦了这样等待的日子。究竟帝君是何心意,为什么不直接说个清楚明白,时好时坏地是在折磨他吗!一面幽禁他,一面又让太医来瞧他,只是想让他活着受罪么。 “好。”东古回过神,记得币元说伤大人是腿脚问题,便也没说就蹲下身去,“左还是右?”他仰脸问。 伤狂心中冷笑一声,果然什么都说了。 但面色却不改,淡淡地动了动左腿,“这个。” 东古忙低下头看,无奈灯火太暗,他四下环顾一圈,不禁问:“大人,裴度法印呢?” 伤狂听他提起故人,一时心念一动,但很快趋于平静,“这得要问帝君了。” 没有感情的回答,东古暗暗捏了把汗,“那没有人伺候?” “有。”伤狂知道他是需要人帮助,就牵动了两下床帏边的一根朱红绳子。 东古隐约听见远处有清脆的铃铛声,想来是唤铃。 果然,不多会儿就听见一阵碎步声,一个眉目清秀却有些死气沉沉的姮子来到房中,看见东古的时候他明显错愕了一下。 伤狂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却也只是冷笑他演技实在出神入化。 “大人。”应琏微微躬身。 “嗯,大太医需要你掌灯。”伤狂淡漠地说。 应琏本就不是什么太懂感情的人,自然也体会不出伤狂话语之间的异样,忙去点了灯和东古一道跪坐着。 东古借着烛火细看,这才见伤狂的脚踝肿得很高,像是已经发了炎症。 “伤大人,这……伤了许多时日了吧?”东古有些心疼,这大冷天的,扭成这样必然是钻心的痛。 伤狂淡淡地嗯了一声,满不在乎。还有什么痛能比心痛更甚呢? “唉,我先帮您正骨,您忍着点。”东古看着他,见他点头,这才复又低头握住了伤狂的脚,微微地试了试力度,“这里,疼么?” 伤狂咬着牙,忍着那直逼心底的痛,“还好。”他尽力让自己平静。 东古犹豫了一下,找准了位置,沉声道:“一下,忍忍。” “嗯。”伤狂刚一应声,只觉得脚踝处忽地一痛,仿佛被人用重物砸碎一般,他朱唇紧闭,发出一声沉闷地**,身子狠狠地颤了一把,无力地靠在了床柱上。 应琏眼明手快地放下烛台将伤狂扶住,哪知伤狂看他一眼,不管自己是否撑得住,仍是一把推开他扶自己的手,“你不要碰我。”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二十一章 请君 - 夫君在北 - 胤修 应琏尴尬地看了东古一眼,见他只做未听见的模样专心给伤狂的脚上药,蹙着的眉头微微舒缓,“应琏若是哪里行得不好,还望伤大人指明。” 伤狂淡漠地扫他一眼,“你哪里会行得不好。你这么忠心的人,自然处处都好。咳咳。” 伤狂本就痛得没有力气,这一说话就越发虚弱,嘴唇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应琏恐怕他身子有恙,焦灼地说:“伤大人,您先别说话,我去给您倒杯水,应琏再不好您也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说着他就去桌上倒水,却听伤狂说:“你怎不去承欢殿倒水给你真正的主子喝呢。” 应琏正提壶倒水的手微微一颤,一下浇在他手上,他才发觉这水凉得彻骨,忙放下杯子提壶,跪在地上,“伤大人这么说就是撵应琏走了!” “哼。”伤狂一声冷笑,“你是帝君派来的,我哪里能撵你。” 应琏身子一颤,他俯在地上的头微微一动,看见东古因跪着而落在地上的褂脚,忽地惊省伤狂生气的原因,也才意识到帝君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伤大人脚伤之事,忙道:“伤大人若是为大太医到来的缘故怪罪应琏,应琏当真是冤枉!” 东古一听提起自己,也忙住了手里上药的活计,跪在地上说:“东古是币大人亲自去请的。他说不日前来学五居时看见您再院里浇花行动不便,今日见帝君有空与帝君提起,帝君才命他来传我的。与这个宫侍真不相干。” 应琏感激地看了一眼东古的背影,“伤大人您听见了,您交代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和帝君提起……如今帝君已经知道,只怕应琏是呆不下去了……只是希望伤大人莫要为应琏动怒。” 得知真相的伤狂忽地生起一丝愧疚,看着俯首跪地的应琏,他感觉自己竟有些陌生。怎么不问真相就凭着揣测来怀疑怪罪人呢? 想着,他忽然领悟了帝君的心情——只怕帝君也是被表象所迷惑了。他不是不信我,他只是太在乎,所以才激动地忘记辨别,忘记询问,被愤怒和失望冲昏了头脑。 想到这一点的伤狂顿时觉得云雾消散,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起来吧。”伤狂缓和了语气,“是我莽撞了。” “谢大人。”两个人起了身子,东古继续给伤狂上药,应琏则是说要去烧些热水来。伤狂一个人望着摇曳的烛火,只觉得阵阵心动。 “东古。”伤狂轻唤。 东古一怔,看他,“大人,怎么了?可是疼了?” 伤狂摇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你,你治了我这脚伤会去帝君那里回话吗?” 东古一时摸不清楚伤狂想听哪个答案,有些犹豫,“大人是想我去还是……不去?” 伤狂顿了顿,“自然是去得好。” 东古松了口气,他本也该去回话的,遂道:“那我自然会去。” 伤狂微微颔首便是不再说了。他思衬着要让东古带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帝君愿意与他一谈——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待东古上好药为伤狂缠起脚踝,那边应琏也捧了热气腾腾的姜茶来。 “先给太医喝罢,外头风寒。”伤狂关切地抬手示意着。 应琏一应声,手里的茶碗已是送到东古身前,东古也不做作,大口便是一饮而尽,全身的汗毛都舒展开了,只得“痛快”二字才能言说。 “那东古就先告退了。”东古施着礼不无恭敬地说道。 伤狂点点头,不过待他要出门之际他还是犹犹豫豫地唤了他的名字。东古躬身候着,他迟疑一番,想了想,轻声道:“也罢,你走吧。” 东古愣了一下,方如梦初醒,忙问:“大人可是需要我带话与帝君?” 伤狂咬了咬嘴唇,“没有,你下去吧。” 东古看伤狂的模样分明是心口不一,也暗自惊觉伤大人居然会和帝君到这般地步,莫不是真像宫中人传言的他与邪君有了瓜葛? “是。”东古压住心中的好奇,转身走了。 应琏顿时感觉一阵局促,说出去送送,伤狂也没拦他。他将东古送到学五居门前,拉住他的袖子,“大太医可知帝君的嘱咐?” 东古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方想到币元叮嘱的不可声张,便点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伤大人在这的。” 应琏见他眸中清亮,这才深深一施礼,“大太医辛苦,路上风寒,慢走。” 东古也不多言,兀自携了药箱沿路去了。 应琏却是望着窗户上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阵唏嘘,叹了一声,捧着一碗姜茶复又来到伤狂身前,“伤大人,暖暖吧。” 伤狂应声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似乎还在为没让东古说些什么而后悔。约莫没滋没味地喝了半碗,他感觉腹部一阵温热,这才抬起头见应琏在旁立着,两只手瑟缩在袖里,有些错愕,“你怎么还在这,快下去休息吧,仔细着了凉。” 应琏心头一动,扑通跪在地上,“伤大人,应琏有错,应琏确实是帝君派来的人。” 伤狂一怔,因为刚才已经想得明白,所以听见他这么说倒也没再生气,苦笑道:“北禁城哪个人不是帝君的人?不要给自己添堵了,方才是我自己恼恨自己,与你无干。快快起来。” 应琏却是不动,“伤大人有所不知,应琏每三日都会去承欢殿跟帝君汇报学五居的情况。所以大人今日责怪应琏也不是错怪。” 伤狂心头一凛,他心里虽然猜得出七七八八,但听对方这般不顾及地说出来一时五味杂陈。他一面为帝君果真派人监视他而羞愤,一面却又为帝君有这样墙头草的心腹而心寒。 “呵,你说出这话,帝君听了是个什么心情?倒真忠心了。” 应琏身子微颤,俯首在地,“大人,您这话实在冤枉应琏。应琏虽资历浅薄,但也绝非不忠不义之人。我告知您真相只是不想让您误会帝君。” 伤狂眉目淡漠,却没打断他。 “帝君虽然嘴上不说,可应琏看得出,帝君实在是挂心大人的。咱们学五居的吃穿用度一日也不曾缺,前几日落了小雨帝君还让我捎回来这件大氅给您。甚至您回来的这些日子,帝君都没再传过其他妃嫔。” 伤狂心中一惊,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大氅,感受着那上面的温度。他每日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多在猜测帝君今夜又在哪个人裙下欢愉,却不曾想他竟独善其身。 “应琏见您也多半日子都是茶饭不思,究竟您和帝君彼此心里都存着对方,但谁也不愿先低头说个软话,应琏看在心里也为你们焦急,今日言说真相,就是想让伤大人莫再因应琏错会了帝君的好意,他只是关心您才让我亲自来照顾着。” “你怎知我没说……”伤狂眉梢划过一丝苦涩,说软话?自己不是没说,可他却还是这样冷落自己…… 应琏许是没想到伤狂服过软,那身子不禁压得更低,瑟瑟道:“大人,应琏虽然不知您和帝君之间所为何事,但天下之间感情的道理都是一样的,若是您说的是他想听的,自然不会在乎对错。服软只是一个说法,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让两个人解开心结。” 伤狂心底忽地一动,解开心结?心结还不就是那件事…… “你能帮我和帝君见上一面么?” 应琏一喜,忙道:“若是大人主动提的,帝君自然是愿意来的。” “你就知道了……”伤狂被他的情绪牵得也是隐了几分失落,淡笑着嗔道,似是还有些羞涩。 翌日夜,应琏在伤狂睡下之后便是来到了承欢殿见币元,谁知币元高高兴兴地进去要传话,那边清风轩的人就急匆匆来求见,说是欣宫主和帝嗣有恙,想见帝君。 币元的话憋在喉中,只得沉沉咽下,悄悄趁人备轿辇的时候来告诉应琏事情始末,叫他不如明日再来。应琏也知道帝嗣的事为大,便也善解人意地让币元先不必告诉帝君了,等帝君空闲时他再来见。 币元看着也只觉可惜,想着帝君肯定更心念伤大人吧?自己这时候去说,帝君兴许就不去清风轩改去学五居了吧? 想着,他摇摇头,只觉帝君的心思不可捉摸,也不想为难,便顺了应琏的话叫他走了。 这边帝君乘了车子往清风轩去,一路上他忧心忡忡地闭着眸子,想起履霜来报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与他平日沉稳淡定的形象相去甚远,帝君的心一把提到了嗓子眼,惶惶着莫非自己又一个孩儿要离去? 终究情况如何不得而知,只能听着车轮碾石的声音,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放在轮下碾压一般,尽尽地都是痛。 待得车刚一停下,帝君就顺着币元的手下了车,这车不似往日停在清风轩外,而是径直一路行至欣宫主的寝居前,帝君一下来就听见九清那还未完全变尽声的沙哑稚嫩的嗓音哭号着,他的心猛地一揪,脸色也蒙了灰白。 “帝君……”币元用力地扶着帝君的手,但仍觉得那冰凉的手变得轻飘飘地,好像帝君那眸子里的沉静一样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了。这般慌乱,这般失措,帝君终究是怕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二十二章 移栽(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欣宫主何以伤心至此?”帝君仿佛喃喃自语。 币元暗自叹息一声,却稳若泰山般说:“欣宫主年纪轻,分不清病的轻重,许是吓坏的。” 帝君忽然想起什么,点点头,“是了,初孕那会儿看见土壤变色他也吓哭过。” 孕子妖姬由天地灵气和母之精血孕育,初孕之时土壤会由常色变为紫红,九清不知道,那时为了这个也吓哭过。币元听帝君说起旧事,也为自己刚才随口安慰的话找到了几分底气,忙顺应道:“是啊,帝君,现在您是欣宫主的定心骨。” 帝君微微颔首,忽地偏头看币元,“太医们来瞧过了么?” 币元愣了,点点头,“在里头呢。” 他自从跟帝君以来,帝君一直在政务上都非常有天赋有魄力,即使受挫也永无畏惧,总能化险为夷,但在与之亲近的人之中帝君却总是找不到分寸,币元知晓帝君多番询问必然是不知如何面对,虽然着急可也不便多说什么。 帝君犹豫一下,扫了一眼身边候着的侍从,终于硬着头皮跨上了台阶。 推门进来,九清的哭声清晰犀利,涌入帝君的耳中,把他一颗摇摆不定的心推得越发动荡。 “帝君万年。” 四位太医最先看见进来的帝君,忙作揖行礼。 帝君摆摆手,看着纱帐之后哭得稀里哗啦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人儿,恐惧与烦闷涌上心田,他淡漠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看着。都在这站着作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张宏远躬着身子回话:“回帝君的话,欣宫主他不让我等进去,说我们都是害死帝嗣的凶手,我等也是无奈。” “死”字恍如一只带着疾风的羽箭哗啦啦破风扎进帝君的心里,他险些踉跄,好在币元眼明手快在他腰上扶了一把,没让众人瞧出帝君的落魄来。 “死了?”帝君声音僵硬而古怪,币元怀疑他能否承受得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太医们摇摇头,张宏远也拧着眉头,“我等还没见过,从进来就被堵在这儿。” 帝君微微松了口气,侥幸地劝着自己,沉声道:“你们随孤进来。” 刚走几步,却停住,回身扫了一眼,太医们忙停了步子看着帝君,“大太医呢?” 太医们脸色难看,他们的医术在一方也都称得上是妙手回春的顶尖医者,可自打来了宫里就被带着光环的东古压得颜色尽失,帝君此时问起,无疑是在他们每个人的脸色留下一掌印记。 “回帝君,他自晨昏之际就不知去向了。”张宏远倒还冷静,却也是语气古怪地说话。 其实太医署并不繁忙,太医们是轮值当班,而东古却没家没口就一直在宫里职守,所以偶尔歇一两日也是情理之中,倒没人为这个怪他,反而觉得应当。 但眼下却不知帝君是个什么意思。 帝君沉着脸,刚想发作,却见币元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无声地动动唇,帝君皱眉瞧着,忽地想起下午东古来汇报过伤狂的情况,说今日晚些还会去给他用药。 但想想伤狂不过是脚伤,也伤了许多日子,不急于这一时,比起这边的紧急他必然是能够体谅的,故而他佯作不知情地对币元说:“素来你与大太医亲近,去寻寻他,务必快些找来。” 币元领了命,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见无人露出异色,便匆匆出门去了。 帝君引着四位太医在履霜掀开纱帐后步了内室,唤道:“九儿。” 话音刚落,九清哭得轻颤的身子忽地一顿,缓缓转过头来,一刹那止住地泪水在见到帝君的一瞬间又决堤般奔腾而出,“帝君!” 帝君实在心疼,上来拥着他,“孩子呢?” 九清一听帝君提起孩子,那哭声便更大了,“没了,没了,孩子没了。” 帝君的心一阵乱颤,“怎地没了,叫太医瞧瞧,只是病了。” 帝君听见自己打摆子的声音也瞬间没了底气,但仍抱着一丝侥幸。 九清摇着头,哭着往帝君怀里蹭,“都枯萎了,活不成了。” 帝君看太医,他们都慌乱地低下头,只是一个精瘦的约莫四五十的太医上前一步,躬身道:“欣宫主不要慌张,妖姬枯萎不一定是因为殁了,还请让我看上一看吧。” 帝君看他,记得他是从南方聘来的医者,叫做季岩,考太医署的时候名次只居在东古和张宏远之下,却也只是输在对北方药材的种植有些生疏上,倒也是个厉害的人。 虽然未曾听过妖姬枯萎还有他因,但见他眸中认真不像哗众取宠,倒也信了几分,便是立即劝九清,“季太医说得话你听到了?快让他瞧瞧。” 九清本就年纪小,方才也是看见妖姬瞬间枯萎以为死了才如此哭啼,但听人说不一定是殁了,那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但仍一吸三颤地说:“真的么?” 他装满委屈的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季岩,见他虽然体态精瘦,却也高大精炼,绛红色的唇上两撇威严的八字胡让他不由安心了几分。 季岩点点头,“还请欣宫主让我看上一看。” 九清把视线递到履霜那里,履霜立即去柜子里把妖姬捧了出来。 刚才九清以为孩子死了就哭闹着让履霜把他拿走别让自己看见,履霜无奈之下才把他放进柜子里藏着。 眼下帝君看见他从柜中将妖姬带来也是有些愠色,但见妖姬枯萎之状与辛昀的孩子离世时一般模样,当下也顾不得他是从哪里被取出的,只看季岩,问:“这还不是殁了?” 季岩没管帝君那充满不信任的语气,走近履霜看他怀里的妖姬,众人也不敢出声惊扰了他,帝君也屏着呼吸瞧他。 只见他微微弯着腰轻嗅那妖姬发出的气息,又拈起一撮红土搁在掌中细细查验,复放回去用食指的背部轻触花骨朵,另一手习惯性地摸摸八字胡,一脸沉思状。 又见他碰着花骨朵的食指一收,以指腹摩挲过花茎,一直没有变化的脸上忽地拧起了眉头,看得一旁的帝君和九清都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两厢握着的手都下意识地加了力道,还是帝君最先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动声色地缓了力道,轻拍拍九清的手背,低声道:“别怕。” 九清却是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两只眼睛在妖姬和季岩的脸上来回转动,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 只见季岩忙收回手,躬身大呼:“请帝君准季岩鲁莽,季岩恳请能移栽。” 听得“移栽”二字的帝君再也听不下去,要知道妖姬移栽在北国人的观念当中无疑就像寻常妇人怀孕之时把孩子从肚里剖出再放回去,个中危险也是牵连姮父的,他已经失去孩子,怎么能再让九清陪上姓名。 “不可!”帝君喝到,“父子连体,这孩子已经殁了,没必要再让欣宫主丢了性命。” 季岩看了身后的太医,见他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神色间的凝重就越发深了,他也不管帝君说了什么,直愣愣地看着九清,“欣宫主,帝嗣还活着,若您不管,他就只能殁了。” 九清眸子轻动,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花骨朵,他的心紧紧地绷着,“真的还活着?” “季岩已性命担保。”季岩深深地躬下身子,不无郑重。 帝君看了他一眼,沉声问:“移栽成活有几成把握。” 九清也忙跟着问他。 他身子微微一颤,“一成,但,不移必死。” 帝君迟疑了,他不禁低了眼帘看了眼怀里的九清,他当然想要孩子,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他也想一试,但若是失败,作为姮父的九清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是仁君,不能开这个口,默默地沉寂着。 九清扬起脸来,红扑扑的脸上托着两汪泪眼,“帝君,你让他做吧,九清想要孩子活着……” 帝君眉头深锁,“恐要了你的性命……” 九清摇摇头,“九清不怕,求帝君了,孩子……是我的命。” 帝君看着躬着身请旨的季岩,他的腰都恨不能折断了将头脚贴在一起去,实在是令人钦佩的医者,竟敢冒险做常人不敢之事。 “求帝君莫再迟疑,机不可失。”季岩看出了帝君的犹豫,又再次加重了声音劝道。 帝君泄气般松了眉头,“做吧。” 季岩如释重负般起了身,再次一个大拜,“谢帝君允旨。”他转过身,对其中一个比他职位小的太医说:“吴象,烦请去太医署带一盆药土来。” 吴象一愣,他与季岩平日有医术上的探讨,季岩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当下看他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匆匆告退帝君就要走,临行前帝君说准着乘车辇去,来往要快。 这边季岩也命人烧热水让九清浸浴其中,说是为了防止移栽时体虚受寒。 众人立即退出内室将房里留给九清和他的侍从,帝君本要陪他,他却扯着帝君的手说让他去看孩子,一定要救活他。 帝君被他深深的父爱感染了,郑重地点点头,“孤和你的孩子必然不会有事。”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二十三章 移栽(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季岩前后开了十余张药方命人去煮,有的是给九清用的,有的是备给妖姬用的,一时清风轩炸开了锅,人人都在奔波劳碌。 就在吴象取了药土回来的时候,币元也带着东古后脚回来了,“帝君万年。” 帝君一见东古,忙道:“你来得正好,季岩说要移栽,你快些看看。” 东古一愣,一是惊讶居然要移栽,二是有些尴尬于帝君这样无疑是让季岩下不来台,他默默看季岩一眼,只见季岩也在瞧他,眸中并无其他情绪,似是着急动手,也说:“大太医来得正好,移栽之事我一人着实吃力。” 东古醉心医学,移栽之事他从未经过,倒是不怕移栽失败会被帝君惩处,心里有些期待。 但看妖姬枯萎之状,他的心忽地蒙上一团疑云,“这般……还移来做什么。” 季岩本以为东古医学博广,当下听他如那些庸医贸然问着,脸色不禁一沉,不吭声了。 帝君以为季岩是心虚了,心里一紧,问东古:“你也觉得不可?” 东古瞧季岩在自己问出问题时忽然闪开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一时惊省,转脸对帝君道:“不,一线生机,值得一试。” 季岩那颓然下去的眸子忽地晶亮闪烁,瞧着东古,四目相接,知音惺惺相惜。 若说帝君本还有什么顾虑,当东古也这般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定了心思,“那你与季岩合力一试吧,无论……怎样,护欣宫主周全。” 这一声嘱咐实在叫人心里一沉,东古郑重地点点头,“帝君放心。” 东古和季岩二人细细商定了诸多细节之后,点了一根香,这便是要开始了——约定香灭之时若未有起色,则当即弃子保父。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移栽之事,不可不谓不兴奋,但也因为帝君的嘱咐和性命攸关而凝着表情,香一点起,两个人就互换眼神,开始了。 移栽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妖姬从原生土壤之中挖出来移到新土里,但它有一个极为苛刻的要求,就是必须将原生土壤全部剔除,因为需要移栽的情况必然是原土有恙,所以一丝也不能残存。 这就需要操手者细心从妖姬根茎一分一毫地清去土尘,而若这么做,妖姬就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暴露于空气之中的,这无疑像将鱼带出水面,将未成形的胎儿剖出母腹…… 所以时间上必须严格把握。 两人细心地沿着妖姬边缘掘土,手上的铲子小如拇指,精巧便易。一旁的太医艳羡地看着他们认真的模样,虽然他们并不看好妖姬,甚至以为他早已死了,这番作为不过是徒劳,但他们仍渴望有一次移栽的机会。 而帝君却是捏着汗看他们,一下也不敢错乱,生怕二人一个不仔细就伤了妖姬,那边的九清也要受害。父子连心便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古小心捧出带着一圈土疙瘩的妖姬,那细小的花茎被他指尖握着,仿佛一用力那枯萎的花骨朵就会像骷髅头离了骨架一般咕噜滚下。 东古递了个眼神给季岩,季岩放下小铲,一手握着一个镊子,一手执着一把沾了药汁的圆头绒毛刷子,这药汁可以吸尘,待季岩清去大块儿土粒,再以小刷扫过,那妖姬纤细幼小的紫根便像发丝一般不带一丝尘埃的在空中轻轻盈荡。 “弄个小暖炉放在旁边。”东古侧头对身后的学徒吩咐着,眼睛却不离季岩的手一下。 他摸着花茎的手其实如同号脉,时刻感知着妖姬的情况。 季岩听见他的吩咐,也认同地点了个眼皮,确实该置一个火炉。 学徒捧着暖炉过来,刚一近妖姬,帝君的眼皮就忽地跳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看见暖炉靠近的一瞬间妖姬的花骨朵仿佛稚子的小脑袋迎着春风一般地扬了扬,好像要进那炉里去。 虽然一瞬即逝,旁人没有功夫并察觉不出,但看见这一幕的帝君对季岩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孩子还活着。 他隐隐期待地看着季岩,他那一双手现在比世间的繁华都宝贵,因为那是救他孩儿的手,他的第一个孩子。 香已过半,土却才清了一半,帝君焦灼地跳着眉头,却也帮不上忙,起身又坐下,只觉得时间像被拉长了一般,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可时间总有到尽头的时候,就在香燃到只剩下一个小火星在那里执着地闪烁之时,季岩终于清完了最后妖姬最后一根根须,他看了看香坛,对东古点了下头。 东古知道最艰巨的一关已经过去,他们能做的也已经做完,待这最后一步做完,便是见分晓的时候——到那时,活与不活,就全然不是他们努力能决定的。 吸了口气,两人郑重地将妖姬埋入新的药土之中。季岩传人端来一碗备好的已经放得温热的药汤,就倒进了妖姬身下。 帝君不知进度,看着他们已经移栽完成但仍未对自己回话,便也知还有事要做,就与他们一道盯着妖姬。似乎他们是在等待什么。 可火星渐渐萎了光亮,终于忽闪忽闪,全然灭了。 东古季岩眼神一接,不无懊恼与颓丧。这神情一露,帝君的心也跟着轰塌了。 二人不约而同看着学徒捧着的托盘中的最后一碗汤药,那眼里满是失落。 这是断绝妖姬与父体关联的送生汤,是送那未出世的孩子绝生,送还活着的姮父余生。一生一死,这汤药说来救人也是害人。 生死一念之间,二人都是顶尖的医者,深知关键之时不能犹豫不能妇人之仁。当机立断,东古拿起了送生汤。 帝君瞬间明白了结果,整张脸变得苍白,只是屋中炉火映着,没有旁人瞧见。 东古的手只要一倾,那妖姬便再也与这世间没了关系,连他的姮父也将弃他而去。 东古的手颤了颤,这将是他学医以来送走的第二个孩子,当时辛昀的孩子也是叫他这手一倾送去的。他一生救人,却独独断了两个孩子的活路,可明知救不成,若不送了这汤药,大人的命也保不住,终究还是要倒。 他沉沉心,眼一闭,狠了心就要倾手喂药。 “且慢!” 季岩那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了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刚刻意因忌讳而避开的视线忽然扫上他,帝君和东古也睁了眼睛,然而与众人一样,本是看喊声者季岩的眼睛都被余光瞥到的异彩吸去了眼球——只见妖姬发着淡淡紫光,那枯萎欲死的妖姬早已被鲜活欲滴的娇花所取代。 “成了!”东古欣喜地叫出声,满是激动。 帝君的眼眶也因为失而复得而激动地红了眼眶,他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 “季岩东古救帝嗣有功,赐金百两!” 帝君再没有这样高兴了。他一字一句都是欣喜。 季岩和东古忙绕出几案对帝君行礼,“谢帝君。” 帝君摆摆手让他们起来,脚步却已踱到桌变,捧着瓷盆细细看他“死而复生”的孩子,他好奇,问:“你们是如何知道孤的孩儿还活着?” 季岩看了东古一眼,东古对他摇摇头,与他心意一般,他便没急着开口。 帝君听没有回音,不禁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二人,见他们神色有恙,忽地明白了什么,对众人说:“你们都先退下吧,孤与二位太医有话说。”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这跪着的两个人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事,虽然好奇,但还是死死摁着心里的好奇移步出了清风轩。 房里只剩下帝君和季岩东古,连币元都是去了门外望风。 帝君放下妖姬,坐在椅上,“说罢。这其中有何隐情,孩子何以枯萎?” 二人对了眼神,季岩对他低语道,“还是我来说罢。”罢了也不顾东古眼神的制止就对帝君一拜,说道:“帝君有所不知,世间万物遇热则不成活,但遇冷却是有的死有的封闭等待回温新生。” 帝君静静看他,不明所以。 东古暗暗叹息一声,眼睛扫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话。 “妖姬枯萎可能是死,却也可能是遇了寒气。”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其中的意思帝君并不明白,但当他听见“寒气”之时,他没来由得抽了个冷子。 “你的意思是……” 季岩抬头迎上帝君那充满了惊诧的眸子,知晓帝君已经了然,便是点点头,“帝嗣原土中掺了冰屑,天气冷,或许带了帝嗣出去转一圈出些冰屑倒也正常不打紧,可在清风轩中这样暖融融的地方,这冰屑竟化得极为缓慢……” 帝君的脸色难看,一言不发。这世间遇热不化的冰还有什么?不正是他的凌冰么。 东古戳戳季岩,眼里满是担忧。 季岩却不管不顾,继续道:“想必帝君已经知道帝嗣会枯萎的原因。我说出来也不过是希望帝嗣不要再受其害——帝君还是少接触帝嗣为好。” 季岩的话像刺骨的寒风一样刮过帝君本就荒芜的心,他本就无人可亲近,如今自己的孩儿也碰不得…… “孤知道了,你们……”帝君看着内室的方向,故意拖长了尾音。 二人立即会意,俯在地上,“季岩(东古)誓死守口如瓶。”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二十四章 来见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将妖姬放在九清的身侧,看他睡下,这才回了承欢殿。但季岩的话仍在他耳边飘来飘去,他不禁觉得这世界安静的可怕。偌大的承欢殿中就他一人,哪怕北国是他的,他也不过是孤身一人。 难怪帝王自称“孤”,倒真是孤独。 帝君翻翻身子,叫币元进来说传林雪来侍寝。 币元看看天色,已经是二更天,有些迟疑,“帝君明日还要早朝,小主们也都睡下了,现下叫人来……” 帝君本也只是孤独得紧才随心这么一想,听币元劝说,便也不坚持,打发他下去了。 但辗转反侧仍是不得而眠,自从遇到伤狂之后他便很少再这样失眠。 想到伤狂,他突然记起自己召唤了东古去清风轩,也不知伤狂的伤如何了…… 这般想着,他幽幽地坐起身,看向格子窗外的黑沉之色,一声叹息,“几时你才低头……” 帝君批了许多折子才复又回床上浅浅睡去,直至第二日用午膳时他才故作随意地问币元昨夜东古去了学五居没有,币元摇摇头,猜测说应该去了,不过那么晚也不一定去了。 帝君浅浅地点点头,便是不再问了。 币元真想对帝君说那边已经请求见面了,可一想昨夜生的变故,又担心伤大人改了心思,一时拿捏不准,只得气馁地沉默着。 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币元算着时间,猜测伤狂已经睡下,便借口给帝君去换茶水,到偏门等着应琏的到来。 然而左等右等总不见人,终于他听见帝君叫他,他才懊丧地换了茶水回去。心里寻思恐怕伤大人昨夜已经生气了。也是,一共五个太医,清风轩请了四个,学五居只要了一个却还被叫去了,搁谁都会气不过地吧。 只是却无人知道应琏昨夜因为满腹心事而一个不慎跌落九长池受了寒,正还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呢。 伤狂叹息一声,洗了手巾敷在应琏头上,问东古:“都一日一夜了,为何还不见这热有退去的迹象?” 东古一面煎药一面说:“在水里泡得太久,寒气入了身子,又耽误一夜,唉,且等喝了这副药再看吧。” “恩。”伤狂微微动容。昨夜他若不是口渴半夜醒来唤应琏也不会发现他不在学五居,心里担心,生怕他是去帝君那里替自己说话被惩处了,也不敢耽误,提着灯笼就要去承欢殿,可还没过忘仙亭就被个东西一拌,踉跄险些跌到。 细看何物,竟是个人手,他心里仓惶,忙近了灯火凑近那人脸上,一见是应琏,已经不省人事了。他心里一阵惊怕,奈何自己腿脚不便,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应琏浸在水里的半个身子拽了出来,两个**的人儿在寒冷的夜风中打着哆嗦,他半拖半拽地将应琏带回了学五居。 他学过医术,但学五居许久没有人住,也就没存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腿脚又问题,去请太医也不可能,一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见应琏气息越发羸弱,他只觉得应琏恐怕就要这样去了。 好在他即时记起自己向千下学过武功,运了真气护庇应琏的身子才让他撑到下午东古来的时候。 “大人也别在这忙了,您也病着,一切由东古来吧。”东古看伤狂一脸憔悴,实在心疼,推心置腹地说着。 伤狂淡淡一笑,“我撑得住。你快些煎药,我们等着喝呢。” 东古扭他不过,点点头就快快地摇动手中的扇子鼓吹着火,他实在气恼,伤大人究竟犯了何事,竟用得着帝君这般苛待! 然而怨天尤人终究无用,喝了药,伤狂和应琏的脸色都才缓和过来。 等了许久,伤狂换手巾的时候碰到应琏的额头,温凉温凉的,还带着湿气,一笑,“退了,见效了!” 东古昏沉地身子一晃,惊醒了,“啊?退了?” 伤狂点点头,忽地看到他眼里的红丝,这才惊觉已经过了一更,忙说:“你看,我都忘了时间,快些回去罢。有你带来的药材,明日应琏醒了我俩自己就能煎药了。辛苦你了。” 东古听他语气如此关切,一时心动,“伤大人如此温谦,我真不明白您和帝君何以这样。” 伤狂正微笑的脸倏地一僵,匆转了视线,背过身去看应琏,故作轻松地说:“世事谁能说得明白。你快回去歇息吧。” 东古也知僭越,躬身告退了。 可走在路上,他脑海里满都是学五居里那一道瘦弱的身影清苦的模样,叹了口气,终究也是没往承欢殿去,谁知那里是不是流连着其他的姮子。 翌日,帝君下了早朝,币元有意提起伤狂,帝君也有意了解情况,两个人半推半就地聊到后宫琐事再聊起太医东古,无处不带着学五居的影儿,帝君问:“昨日东古怎么没来禀报?他是不是忘了那边的差事?” 币元摇摇头,一时想说应琏来过的事,但心里总是忐忑,生怕那边没了意思,自己让帝君去讨了黑脸,郁郁地沉声道:“应该不会忘,可能事多来不及禀报。毕竟清风轩那边的方子也得大太医过目,是忙了些。” 帝君点点头,几日不闻伤狂的消息他实在想念,但算着日子今夜应琏该来禀报事情,他也就没再问下去。 币元也知今日是第三天,便也期待着夜晚的降临。 然而终于到了晚上,应琏却没有来。 帝君反复看了几遍手里的折子,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却偏偏读过去他一个也不记得,凑在一起他都不知何意,又是读了一遍,但心思全然不在,终于放下笔,“什么时辰了?” 币元一直望着天,听见帝君问,忙回神过来道:“子时了。” 帝君眉头忽跳,“这么晚了?” 币元苦恼地点点头,“应琏居然没来。” 被币元说中了心事,帝君也不免沉默起来,难道应琏忙忘了?还是被伤儿发现给扣住了?嘶……莫不是伤儿病重了应琏脱不开身? 越想越不安,帝君扬起眸子,“东古呢?今儿怎么也不见他。你不是嘱咐了他去学五居?” 币元一愣,“不应该啊,两个人都不来,商量好的?” 帝君摇摇头,忧心忡忡地低喃,“怕是学五居有事了。” 他平日能忍着不去看伤狂是因为他时刻能掌握伤狂的动向,知道他一切安好,想等他来给自己低头认错,可眼下失了联系,伤狂好与不好在他的心上反复揣测,终于掀起惊涛骇浪,再也坐不住了。他攥着袖子,“你随孤去看看。” 去看看? 币元愣着。见帝君那影儿已经步到十米开外,他忽然回过神,去看看!帝君要去看看!“帝君等我诶!” 君仆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九长池来到学五居门前,看着久违的庭院,帝君微微失神,往日的记忆扑面而来,他,还好吗? “帝君?”币元看帝君停在门口发呆,以为他是瞧到了什么,便伸长了脖子往学五居里去瞧,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园子。 “恩……不如你去看。”帝君扬扬脸,下巴指着学五居,好像是提问,却用着命令的语气。 币元悻悻地搔搔头,“怎么又是我。” “孤不让你来,你偷跑着来了,让你去,你反倒不去了?快去。”帝君毋庸置疑地说。 币元耷拉下脑袋,嘟囔着:“自己想去不去,老拿币元出气。” “孤不想来。是你拖着孤来的。” 话音未落,帝君的步子已经进了园子。 币元被这一变化怔得瞠目结舌,什么啊!明明是自己下的命令啊! 虽然不愿,但总算帝君来看伤大人了,一切总还在往好的情况发展,他匆匆跟上帝君的步子,见帝君停在寝居门前看他,他忙会意地替帝君推开门——做戏做全套嘛。 他赶在帝君前头进来躬身报:“帝君到!” 床上的人吓了一跳,忽地翻身起来,哪知身子不经折腾,一滚落地。 帝君紧张地冲上去要看他,只见他也不顾自己的跌到,忙乱地俯伏在地,“应琏参见帝君,帝君万年。” 一听对方自称应琏,帝君的表情瞬间凝固,“叫你伺候无伤臣,你倒自己做起主子来了呵。” 应琏颤着身子,“不是帝君想得那样……” “明日打发他去浣衣局,今后不必在御前露脸了。”帝君冷若冰霜。 应琏还想解释,可币元已经领了命,应琏有苦难言地俯在地上,一言不发。 “应琏,起来喝药了。” 不知帝君来访的伤狂捧着一碗汤药一瘸一拐地进入房中,人未至声先闻。 帝君听见熟悉的声音身子紧紧一僵,没转过身去却已觉背后有两只眸子锁住了自己。 “帝君?” 语气中有惊讶、欣喜,也有淡淡地埋怨和委屈。 币元先对伤狂行了礼,用眼睛瞧着帝君,生怕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帝君退缩了。 帝君让自己尽显淡定,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淡淡扫过伤狂憔悴的脸,见他端着冒着热气的黑汤,嗅到微冷的风间夹杂着的苦味,他睨眼看向地上跪着的应琏,“你病了?” 应琏听没有作答,微微抬起头,见伤狂瞧他,他才反应过来帝君是问他,眼眶一红,“是,应琏没用,不小心落水了。多亏伤大人带我回来。”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大人脚上本就有伤,拖着应琏回来让那伤势又加重了,还受了凉,却仍要照顾应琏……应琏有罪。”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二十五章 随缘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怎不告诉孤你的难处?”问完,帝君忽然感觉此话唐突,学五居离承欢殿并不近,他主仆二人都这般模样,哪里能有法子告诉自己。 但伤狂却被他话语中的关切激红了眼眶,多日来的委屈都如鲠在喉,恨不能全都倒出来给帝君看,可他不能哭,他不想自己是博了帝君的同情,“最难的已经过去,伤狂撑得住。” 帝君满腔呼之欲出的关怀全被伤狂的坚强打回了腹中,竟为自己无话可说而愤懑。 “那当孤没来过吧.” 帝君骤变阴沉的脸色落入伤狂的眼中,他忽然记起面前的人不是帝王,只是他的夫。他渴望关心自己,自己何必要故作坚强? “帝君!”伤狂叫住他。 帝君驻了步子,冷言冷语,“怎么。” 伤狂嗅到帝君紊乱愤愤的气息,心里觉得好笑,明明就像应琏说得心里都存着彼此,可话语间却谁也不愿低头。 伤狂看了眼币元,将手里的药递给他,“让应琏喝下。” 说完他自己拖着疼痛的左脚来到帝君身边,帝君见他因痛蹙在一起的眉毛实在想伸手帮他,可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僵直地站着,冷冷地看着。 伤狂抓住帝君的胳膊,“帝君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好么。”看帝君渐渐拧起眉头,他低了眼帘,用仅他与帝君能听见的声音说:“就只为您的……伤儿。” 帝君眼底波动,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说话,却顺势扶着伤狂往屋外走,伤狂感受着臂上传来的力度,忐忑的心也沉静下来,直到两人坐在园间的石桌边,这才分开。 伤狂坐在帝君的对面,视线却与帝君一样胡乱扫着月光下交错的黑影。 “说吧。”帝君淡淡地打破寂静。 伤狂看他,见他瞧着别处,不禁叹了口气,“我想你……” 我想你。 哗啦啦一片水波自帝君心底荡开,至波及眼底,处处涟漪。 “帝君,我知道你心里介意的是什么,这件事伤儿是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说我是被迫的,却也是我必须做的,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带我出宫,我才能找到千下,才能劝他配合帝君的计划,我不想他丧命。” “呵,千下。”帝君冷冷一笑,站起身,“孤真不明白,已经叫你走了,你大可随他去,孤绝不多说一句。何苦回来受孤的冷落,又对孤说些这样的话。” 伤狂忙摇头,站起来抓住帝君的一角衣袖,“不是这样的……帝君,我只是想与你说说心里话……” “你这样的心里话孤不想听,”帝君甩开他的手,背过身,“你若非要说,就找千下去说吧。你既然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他听你说些心里话也无可厚非。孤这个王兄会成全你们的。” 说完抬脚就要去找币元一道回承欢殿,伤狂苦等多日才等来这么一面,哪里肯放帝君走,上前就要追,却忘了脚上,一下跌跪在地上,阵阵钻心。 “伤儿。”帝君下意识回身扶他,却对上伤狂忽然扬起的盈满水雾看他的蓝眸,他忙收回手,冷峻地说:“你再纠缠,伤得只是自己。人不能太贪心。” 伤狂扯住他,摇头道:“帝君,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关心千下只是因为我知道他在你心头很重要,我不想看你为难,我以为我是你的妻,我才想帮你做些事。我不是帝后,后宫的事我人微言轻,可我若能去劝说千下,也算是辅你助你。 是伤儿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惹了帝君生气。我……我只想你原谅我。我……” 伤狂痛哭着,他感觉自己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连说服自己似乎都变得艰难,帝君又怎么会理解。 然而帝君竟然搂住了他。 “够了、够了。伤儿,孤不想听这些。让它过去吧,好么。”帝君声音极淡,伤狂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从字里行间听出帝君的忧伤。 他摇摇头,“帝君,我只是想与你心里澄明,无有芥蒂。” “孤知道。”帝君叹息一声,“可这些日子,那一幕总浮在孤的眼前,孤想见你、想抱你,但孤生气……一见你你又提起,孤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孤不想看你哭,是孤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忘了吧。重新开始,好么。” 伤狂哭着摇头,他太明白一件事梗在人心中会给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他从小在宫里看过太多被人拨弄出来的是非,所以他才不断地想要解释想要证明,想和帝君的关系之间没有一丝瑕疵。 “帝君还是不信我,我跟千下之间什么都没有,他知道我的心思,帝君,我心里只有你。” “那个人呢?”帝君冷冷地问。问出口,他自己也后悔了,万一伤狂答不上来,他这一问无疑又是把两个人刚建起来的温情打回原形。但这个问题确实一直困扰着他,若伤狂不亲口说出来,他只怕一直要带着这个问题来看伤狂,左右已经问了,便看伤狂如何回吧。 果然,伤狂不语了。 帝君的心一阵冰凉,想脱开拥着伤狂的手,却被绷着神经的伤狂察觉,环在他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挡住了他的趋势,只听伤狂一声叹息:“我对千下尚有友情,对他……从前是恨,现在,连恨我也觉得占了我的心思,什么情绪都不曾有了。” “恨?”帝君满腹疑惑。 伤狂幽幽开口,“帝君还记得我失踪的那两个月吗?” 帝君一怔,无伤大典之后伤狂消失的两个月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他一直后悔为什么不信伤狂,为什么不早点卜卦,为什么不挽留他。 往日的记忆被他强制地收回心底,下巴抵在伤狂的肩头,淡淡地说:“自然。” “帝君还记得我身上的那些伤口么。” 伤狂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在天上转了一圈才悄悄落尽帝君耳中,听来好像微风吹过之时捎带的虫鸣。 帝君不知道这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但伤狂所说的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为了这事他还派了绝影去查,只是还没有查出来就有别的事耽搁下了。这事也就一直盘在他的心头,如今伤狂提起,他便配合地点点头,“孤记得。” 伤狂嗯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冷风中化成薄薄雾气飞入天际,“那伤就是那个人做下的。” 帝君身子猛地一震,伤狂忙觉得自己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赶紧补上一句,“他将我囚禁在水牢之中,以水刑对我日夜折磨……” 痛哭的记忆如潮水翻腾,伤狂哽咽了,浑身轻颤着。 帝君惊诧之余不由自主地搂紧他,“伤儿……” 他想过伤狂在外面一定受了许多的苦,却也不想有人会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日夜折磨他。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帝君可怜我,我只是想说我对他真的不是帝君想得那样……” “伤儿,孤不该疑你。”帝君感受着怀里人的瘦小,他忽地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多年前他抱着安初之时那样渴望给他一个安全之所。 伤狂使劲摇头,“不,不,帝君看见那样的一幕,疑心是无错的。都是伤狂的错,居然真因为帝君生了气就不敢回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帝君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现在的后宫,他有些怕,他这些日子不让别人知道伤狂回来的另一个原因也是想让伤狂不知道宫里的情况。 他能怎么解释呢?因为你不在,所以孤才宠幸他们? 不,他不敢说。 “帝君会原谅伤儿么?”听帝君不语,他心里没了主意,战战兢兢地问。 帝君回过神,“恩……是啊,若你早点说,也不会是今天这局面……” 听帝君还后知后觉地感慨自己刚才地话,伤狂以为他也是在替这分别与相互冷战而错过的日子惋惜,又紧紧地抱着他,“那现在说晚了么?帝君会不会原谅伤儿了。” 帝君眸子闪动,原谅?你是无奈,孤自然怪不得你。可孤的作为,你又是否能体谅?“唉,时间若能倒流该多好。” 伤狂身子轻动,时间倒流?他还是介意么? 伤狂不敢说话了,黑洞洞的园子里又只剩下冬日的死寂。 他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片寒冷。 “冷么?”帝君细心地问,微微运了真气控制自己的体温。 那细微动作被伤狂察觉,只让他酸了鼻头,“帝君这般关切,倒真想从前。可是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帝君心尖颤颤,想起他多少个日夜和别的妃嫔在床上**的场景,他的心猛地揪了一把,“孤也不知道。” “唉。” 二人的谈话终于落在了伤狂无尽的叹息之中。 时光总不可能倒流。 他们总要失去点什么。 “明日孤会找裴度法印回来伺候你的。不要太操劳。” 帝君临行又嘱咐一句,但仍没提要让伤狂回无伤宫的事,伤狂的心不由一沉,微微咬住嘴唇点点头,“恩。” “那孤先走了。明日还要上朝。” “恩。帝君慢走。” 见伤狂垂着眼皮也不看他,他只觉得压抑,好像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难怪伤狂非要说出来,难怪伤狂一丝一毫都要解释。原来说出来就得到了解脱。 可是自己能告诉他真相么? 帝君看着他,终于张了张口,却还是千言万语咽回腹中,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伤狂才脱了行礼的姿势,抬起眸子望向屋外已失去帝君影子的世界,他苦涩一笑,该说的都已说了,随缘吧。 第二十六章 封惠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天天气阴阴沉沉,冷峭的风在空中打着呼啸,似要飘雪。币元早早捧了手炉来在帝君手边放着,帝君却只顾着看折子。 久了币元提醒他暖暖手,他眸也不抬地说他自己比这雪还冷,风进来了遇着他说不定还想烤火取暖,他用来做什么,只叫币元自己用去罢。 币元眨眨眼,咕噜咽唾沫就捧去自己用了——真冷啊! “学五居那边炭火可备上了?”帝君忽地抬头问。 “啊?”币元正望着手炉出神,全然没听见帝君问的什么。 帝君又低下头去,“无事,提醒着尚宫局注意清风轩的用度,什么都不可缺了。” “哦哦哦。”币元飞快地点着头,旋即咬着舌尖傻笑,“那学五居那边……” 这些日子帝君虽然没明说,可从学五居回来之后币元就发现帝君比以前更勤政爱民了——完全不传召其他妃嫔,也不像之前的日子总去其他宫里坐坐,甚至清风轩他也只是供应吃穿用度不曾去过,只是一味的看折子看折子看折子——这一切的改变除了伤狂,币元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他试探性地旁敲侧击着问过帝君几次,听他语气中全然没有异样,仿若伤大人与他还是从前的样子,虽然不去看他也不传召,但总也在心里头念着。 币元这才敢有此一问,还是嬉笑的模样。 帝君冷冷地“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 币元伺候帝君十多年,这所谓的你看着办吧就是“当然了”!甚至对于伤大人而言,这句话还有“敢少了什么办的不好你就等着大刑伺候吧”。 他忙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也故作正经地板着脸,“是。” 到了晌午,黑云压城,仿佛云里藏着千军万马,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呼啸而出踏平万物。 币元冻得打着哆嗦,赶紧往鼎炉里加了几块儿炭火盖着盖子在旁边搓手,“帝君,用膳吧。” 帝君放下折子看了眼天色,“怎地还不下。” 币元摇摇头,“看着样子雪是下不来了,应是雨水。” 帝君点点头,“用膳吧。” 挂念着伤狂的帝君吃起饭来也总觉得食之无味,喝了口汤,他问币元:“裴度法印都安排过去了吗?” 币元微微垂首,“早安排了,伤大人那边还托我谢帝君,不过这种小事币元一直忙就忘了说。”他哪里是忙忘了,就等着帝君自己问。 “你倒越发会办事了。”帝君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冷声问:“孤和他的事你不知道,所以以为孤是冷待,其实……在学五居呆着比出来对他更好。” 币元一怔,他未想过帝君会是有这样的考虑,他忽然惊省,“帝君是怕伤大人知道那些妃……币元僭越。” 看见帝君制止的眼神,币元忙拜了大礼。只是心里翻江倒海,原来帝君是怕这个,“只是帝君,纸是包不住火的,大人他总要知道,也不能一世都在学五居里吧。就算现在瞒得住,等欣宫主孩子落地,合宫庆贺的时候他总能知道的吧。” 帝君默然不语。他何尝不知道币元说得是实话,但自己却总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啊!” 币元忽然惊叫出来,帝君看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帝君啊,千算万算算漏了裴度法印啊,他们什么都知道,又没得了嘱咐,这一去……” 看帝君阴沉下来的脸,币元噤声了。 “有几日了?”帝君心怀侥幸却感觉希望渺茫。 币元懊丧,“已去了七八天了。” 帝君心头一凉,这么久他如何也都知道了吧。 “那边什么动静?” 币元仔细想想,摇摇头,却又沉思,“币元中间去过两三次,但伤大人和他们对我没什么变化,大人还是那个样子,温谦柔和。啧,可币元刚才醒悟了帝君的为难,倒也有些汗毛发直了。没有动静真叫人害怕啊……” 帝君感同身受,他宁愿伤狂造出点动静来,可他越是缄默自己就越拿不准他的心意。难道他还不知? “帝君,朱佳人来了,在外面求见。”一个宫侍委身进来禀报。 帝君和币元对看一眼,显然都对这个平日谨言慎行的朱佳人的主动到访而意外。 “何事?”帝君淡淡地问,一面叫币元找人收了碗筷。 宫侍摇摇头,“瞧模样是有些着急。” “那让他进来吧。”帝君淡漠地走向书案,让币元给朱岑备下坐垫。 朱岑进来的时候帝君正看着门口盼他,一见到,帝君就发觉他俊俏的眉眼之间抹着几分凝重,温柔地招招手,“不必行礼了,过来坐吧。” 朱岑看帝君和颜悦色,心里也宽慰几分,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坐在帝君的对面。接过币元送来的茶水,低着眉眼。 “来找孤是何事?”帝君知晓朱岑的性子,自己不问他是如何也不敢先开口的。 果然,帝君一问,朱岑就抬起眸子看他,余光扫了扫屋里的侍从,帝君会意,给币元递了个眼色,币元招手令人出去,将房间留给了帝君和朱岑。 “说罢。” 朱岑松了口气,却又紧张兮兮地问:“帝君,你可听见宫里这沸沸扬扬的谣言?” 帝君眉头一皱,“宫人传来传去的闲话太多,你说的是哪个?” 朱岑没意识到帝君的不快,只当他是真不知情,“就是伤大人和三王爷……” “朱氏。” 帝君打断他,他惊讶的看帝君,帝君从未这么叫过他。看来帝君是听过了,只是装作不知,莫非是真的? “下人们乱嚼舌根,怎么你一个佳人也学他们搬弄是非。” 朱岑来之前以反复想过诸多帝君的反应,倒也并不意外,稳稳地起身跪下,伏在地上,“帝君,朱岑是为了帝君才来此处冒死进谏。还请帝君听朱岑说完。” 帝君看他端庄正经,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真像要冒死进谏,冷言道:“是么,莫须有的闲言碎语你以为孤会信么,不必枉费心机。” 朱岑忽然抬起头,两只晶亮的眼眸直逼帝君,“帝君以为朱岑是小人?” 帝君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没回答他。 他坚毅的眸子闪动了两下,含了一丝凄苦,“帝君,朱岑仰慕您是因为看到北国万里河山安泰平和背后的您的睿智与分明,我知道那就是我朱岑一生要相伴的人,却不想帝君连谏言都排斥。” “你究竟想说什么。”帝君冷冷地问,他最不喜欢别人如此激将。 朱岑叩首,“帝君,朱岑建议您让伤大人回宫晋升位分彰显恩爱以绝谣言。” 帝君一怔,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旋即暗淡下来,这人与伤狂并无过深来往,何以这样替伤儿着想? “你居心何在?” 朱岑身子一颤,“帝君!朱岑只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本来您与帝后、无伤臣的爱情在世间一直被人当作佳话流传,可现在呢?帝后被幽禁,伤大人在外又被人传得不清不楚,若您不作为什么,这后宫还有什么传不出的话呢?” “是么。”帝君冷冷地看他,“你觉得孤应该理会这些谣言?” “是,帝君您清者自清,不屑解释辩驳,可毕竟人言可畏,您总要绝了众人的口。”朱岑又一叩首,“朱岑恳请帝君请命伤大人回宫晋升位分彰显恩爱以绝谣言。” 帝君迟疑一下,想想学五居的伤狂,自己这样的后宫怎么还能让他回来?可若不把握这个机会,日后自己怎么给他名正言顺的升位分?反正左右也是要知道的…… “既然朱佳人如此力竭地劝谏,孤自然会考虑。今夜,你便留下侍寝吧。” 帝君淡淡的声音落在朱岑耳里,朱岑终于松开了袖中一直紧握的拳头,那手心里的汗被忽然微微的冷风拂过,让他一阵清醒——看来帝后真的很了解帝君,自己刚才还以为他要把自己处决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留了自己侍寝。 翌日,朱岑红光满面地坐在承恩车上招摇过市地被送回舍惠轩,赐封号惠,升位惠宫主。一时舍惠轩门庭若市,妃嫔们纷纷来贺喜,九清也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看他。 “哟,真要恭喜惠宫主了。”顾文敏酸意浓浓地说。 “唉,某人就不能管管自己那张嘴么,不知道醋坛子打翻很难闻么。”李玄剑话里讥诮可眼神却不断地暗示着顾文敏。 顾文敏和他在外人眼里还是那样的不合,所以他领会了这个眼神,可却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李玄剑,“要你管!” “好了好了,别吵了。”九清惫懒地摆摆手,举手投足之间那份高贵与成熟和他清秀的脸庞竟也让人不觉突兀,仿佛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富贵雍容。 两个人只是佳人的身份,自然不敢造次,拱拱手就算领了命。 九清挂着疲惫地笑容看向主位的朱岑,问:“惠宫主,还是要再次恭喜你了。你福气好。” 朱岑拂拂鬓角,南宫氏和夜氏都是怀了孩子才晋升位分,可独独是他什么都没有就一步登天,如何不让他自得? “哪里,欣宫主自己不也是好福气。” 九清笑笑也不应声了。在坐的谁在这宫里还没个耳朵?你朱岑怎么上位的真以为众人不知道?无伤臣回来——呵,那还会有南宫氏的出头之日? 九清把这一切藏在肚子里,淡淡扫过在场妃嫔的脸,明里暗里谁都有可能在背后耍阴招,他要记清楚这些人的脸,他南宫家的人必定要在这后宫坐最尊荣的位置——谁,也别想撼动! 第二十七章 伤妃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远远而来的车队停在帝君和一众妃嫔前,帝君上前一步,只见马车门帘轻启,一道白光就照进人的眼底。 伤狂身着一袭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身披一件与长袍颜色无二的雪白大氅,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地束在身后,仿佛风一吹动就会脱落,放开三千青丝任其倾落,若不仔细看,倒真以为这苍白天地间出来的是一位仙人。 帝君看得出神,仿佛他是第一次见到伤狂一般。 “帝君万年。”伤狂挂着一抹淡笑步到帝君身边,微微拱手做礼。 众人一愣,这后宫的妃嫔谁这样行礼?既然是帝君的妻,怎么会像炎人一样? 帝君眸子轻动,他这是何意?“免礼。” 众人虽然意外,可还是要对伤狂行礼,因为他已是伤妃——是帝后之下与丽妃平起平坐的伤妃,遥在众妃嫔之上。 伤狂免了他们的礼,淡淡扫过帝君身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夜辛昀,他笑着对帝君说:“帝君,你怎地亲自来接我了?” 帝君看他演戏,心里不是滋味,但毕竟是自己让他这么做,也只是淡淡说:“你离开太久,孤心里挂念。” 伤狂脸色飞出两团红晕,亦真亦假,“劳帝君挂念。” “嗯,今夜到承欢殿与孤一同用膳,现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帝君拍拍他的手,他淡笑着应下了。 带着裴度法印回到无伤宫,看着那熟悉的院落,伤狂心念一动,问:“法印,你说刚才我那样行礼在外人看来会以为是什么意思?” 法印迟疑了,看着裴度,裴度上前笑道:“先生离宫太久,礼仪规矩用错情有可原,他们自然不会以为什么。” “是么。用错……”伤狂笑笑,看向法印,“你觉得呢?” 法印为难,但不得不说,咬咬牙,低眉道:“最多他们也只是以为您是以无伤臣的身份行礼,不打紧的。” “不打紧?” 法印抬头看他,心里苦涩,“小主,您何必非要如此,法印全然不会说了。” 伤狂一怔,眺望远处,轻声自语:“那我也全然不会说了。” 酉时一到,伤狂就坐上了轿辇往承欢殿去,他没叫裴度法印跟着,这也是规矩,去侍寝的时候不能带自家宫里的人,虽然他不一定是侍寝,只是陪帝君用膳,但他不知道要跟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出了一趟宫回来主仆之间有了许多嫌隙。 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伤狂却知道他们心里困惑,因为知晓自己离宫突然,必然不信外人说的是帝君圣恩允他出宫散心。既然离宫的原因有异,他们自然就更相信宫里的另一个谣言,说他和千下有染。 唉,终究是解释不清的。 这宫里,纵然你是主,可也是帝君的仆。人人都是向着帝君的。 即或不然,侍从们也只是希望借着主子有所依靠,但伤狂肆意离去,在裴度法印看来显然是割舍了这份情谊联系。 被抛弃的孩子即使带回家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近父母了。伤狂经历过,他太懂得。虽然仍是挂心的,却怎么也无法除去心里的那根刺。 主仆亦然,伤狂只能默默承受这样的疏远。 思绪间,轿辇已是停在了承欢殿前。 伤狂轻盈盈起身,候在门口的应琏看见轿子停了就早早来到跟前,帘子一启,他就伸手扶住了伤狂,伤狂起初只是看见手,感觉那温热熟悉,一见是应琏,他唇角也勾起一抹善意的弧度,“回来了啊。” 应琏心头一热,点点头,露出一个不常见地生涩的笑容,“嗯,这是应琏的职分。” 伤狂轻轻颔首,顺着他的手下了轿辇,一边朝里走一边问,“帝君还在忙么?” “没有,在等您用膳呢。币大人在里面伺候。” 伤狂一愣,不禁看了一眼一直低着身子与眉眼的应琏,他倒是没在意来接自己的不是币元——虽然这是币元该做的,不过若是寻常妃嫔必然会计较的吧。应琏真是有心,不着痕迹地就替人解释了。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自己进去。”伤狂在偏房门前驻了脚步看着应琏,应琏忙打了一躬退下了。 伤狂分明看见应琏走时眼里闪过的犹豫,他想通知帝君的吧。 他摇摇头暗自叹息,看向紧闭的门,玉手轻轻贴在门边。 他已经不是那个想去哪就可以去哪的无伤臣了,他和帝君之间就只剩下夫妾之份了。 他是后宫里的妃嫔之一。 他跟其他妃嫔一样,需要专门的宫殿,需要专门的轿辇,想见帝君了需要通报,就连侍寝也需要被翻牌子。 他再也不是帝君专宠的无伤臣。 他是伤妃。 币元那日在学五居替帝君所传的话仍在他耳边萦绕,帝君希望他出宫假装才从外面散心回来,希望他高调回宫用行动澄清谣言,希望他宽厚仁德,和丽妃一起统管后宫事宜。 最重要的,是告诉他,君臣之间所需的礼仪与夫妾之间的相处之道并不相同,但本质上是一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上的只一个,在下的却很多。 他知道,这是帝君的下下策,他怕自己无法接受他与其他妃嫔之间的事,就用了这样近乎冷漠的权威来让自己屈服,让自己甘心,让他们在这已经畸形的关系中找到维持下去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贴在门上的玉手没能推开门,而是改成了敲。 “进来吧。” 屋里传来的淡漠语气让他心头一紧,轻轻推开门,那副淡淡伤感的愁容已经被虚假的微笑取代,“帝君万年。” “不要再用这个礼仪。”帝君冷冷地看伤狂抱在一起的拳头,这不啻是北国臣子与炎人所用的礼仪,更是嵇康男人所用的礼仪,他不知伤狂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已没有外人,你还是要这样刺激孤么?” 伤狂抬眼瞥了一眼一脸为难的币元,笑笑,“帝君,既然已经没有外人,你我之间还计较用什么礼仪么?” 帝君一怔,看着伤狂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略带愠色,“币元你先出去。” “可这没人伺候……” “出去。”帝君毋庸置疑的语气吓得币元再不敢回嘴,瞥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忙倒退着跑下去了。 伤狂却仍置若罔闻地站着,目不斜视。 帝君无奈,叹息一声,“伤儿,孤与你之间何竟至此?” 那沉沉的叹息声敲进伤狂的耳里、心里,他摇摇头,苦笑说:“帝君,伤儿只是一个人的伤儿,帝君也只是一个人的帝君。如果帝君变成很多人的,那一个人的帝君就不在了,一个人的伤儿也就跟着他去了。剩下的,只是帝君与伤妃,夫妾、妾……一个妾。” 帝君心猛地一揪,“你还在怪孤。孤宠幸他们只是因为你……” “帝君不用解释。”伤狂匆匆打断他,“伤狂明白,都明白。所以裴度法印告诉我那一切的时候,我并没有闹,我知道帝君心里也不好受。我都知道的……” “那你还……” “帝君!”伤狂抬起一双清澈的蓝眸看帝君,直看到帝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他才幽幽开口,“伤狂懂得你,所以原谅你。可你不懂伤狂,你一再怀疑我,我不怪您,我来解释,我来求你原谅,我可以一个人学五居里等您回心转意,但等来的却是你和别人……是,你是一国之君,我明白的。我想你亲口来告诉我,然后我能笑着跟你说,我原谅你、我不怪你。” “伤儿……”帝君看他,有些不忍。 他笑着摇摇头,“可是我等来的是币元,是帝君冷冰冰的圣旨,是夫妾之份,是满满的不信任,帝君以为伤狂是不通情达理的,以为伤狂是自私的,以为我对你的爱也是经不起考验的。既然如此不懂得,伤狂何必痴望。” “你、你又想走?”帝君的神色冷到极点。 伤狂看着他骤然冰变的神色,他不明白,帝君明明比他年长十一岁,可在他们的感情上他却像个孩子,总是用愤怒来表达他的恐惧。 他叹息一声,跪坐在帝君脚边,伏在他的膝上,“帝君,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你不必总是恐慌,伤狂不会走,伤狂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为什么总是不放心,你何苦叫币元来说那些话来伤我。我也只是个凡人,我心里也会痛。我不说您就全然当看不到么。” 他回宫不就是为了不让人误会他与千下的事么?可是帝君却把他幽禁在学五居。到头来倒像是他不通情达理,需要帝君以君、以夫之名义胁迫他来演这场回宫辟谣的戏码。难道他会因为帝君宠幸了其他妃嫔就不识大体地只顾吃醋而拒绝他的要求么?帝君何以非要强调他只是一个妾。 帝君错愕,看着轻闭眸子躺在自己膝上的清瘦的人儿,他竟有些羞愧。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他以不懂得要如何平易与人相处。他不像伤狂,可以体会别人的难处,可以理解别人的痛苦,他甚至不会设身处地地为人着想。 “孤错了……” 伤狂叹息一声,他能叫帝君认错,却无法让帝君改错,他永远不会懂自己,永远只能无奈地说他错了,他就像自己的父皇一样,一生也不懂得他的妃嫔。他不是没有爱,只是他在众生之上,他的爱被太多的东西粉饰,他自己也惶恐,高处不胜寒,他怕,自己又何尝不怕? 帝王的爱,谁又受得起呢? 第二十八章 可能 - 夫君在北 - 胤修 : array_filter []: the first argument should be an array in  on line 自从伤狂回宫,帝君夜夜传召,二人成双入队,谣言不攻自破。 仿佛无伤臣从未离宫,帝君也从未召过其他的妃子。 但也只是仿佛。 这天,九清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了无伤宫,与伤狂讲起他不在的日子里宫里所发生的事。虽然伤狂听裴度法印提起过,但毕竟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不像九清讲得这般清晰有条理,伤狂听着不禁蹙起了眉头。 “帝后怎么会下毒呢?我始终不信,帝君怎么就断定是帝后下毒的?这里会是这么简单?”伤狂摇着头,“人心叵测,恐怕帝后是遭人陷害。” “陷害?”九清轻蔑地笑了笑,“伤哥哥,你在的时候他就那样工于心计,这宫里他不陷害别人就行了。” 伤狂看他,其实从回宫那日见到他之时就已经发现九清的变化,只是坐在一起说话才更觉得他们之间的那条鸿沟已经那么宽那么宽。他再不是那个像璞儿一样天真的孩子。 也是,他已经有了孩子,马上就要为人父…… “还是别说这些了。”伤狂随口岔开话题,“你每日还要喂养孩子,操心这些太累了,小心身子。你与孩子是一体,你自己不仔细,为了孩子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知道么。” 九清眼底滑过一丝苦涩,有你伤狂在,我的孩子就算出世又怎样? “嗯,我知道。”他轻轻笑着,“什么时候你和帝君也生一个。” 闻言,伤狂的神情顿时有些恍惚,他和帝君每夜的欢好都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帝君对他虽然仍是动作轻柔,可他们彼此都知道没有情分在其中,他们不过是两具**在碰撞而已。 他的身子痛,心更痛。他相信帝君也是一样。可是他们就是找不到那一丝丝的快感,就像是彼此之间失去了感觉。 他每夜惊慌入睡,生怕帝君厌烦了这样的自己。 偶尔半夜悄悄醒来,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两道目光扫在自己的脸上,他不敢乱了呼吸,他不敢睁眼,他怕帝君尴尬,更怕自己这一醒就让两个人陷入沉默的僵局。 他们之间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盼望能结束这一日又一日的折磨。他甚至夜半之时靠着帝君冰凉的背脊就在想,或许自己应该放帝君去别的妃嫔那里,给两个人彼此喘息的机会。 但他不敢说,他怕帝君生气,更怕帝君这一去就再不回来。 所以,他想替帝君生个孩子。这样他每日就有事做了,他也就有正当的理由拒绝帝君不做那事。 可,夜夜宠幸,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甚至怀疑因为自己是嵇康人,与北国姮子体质终究不同,所以才没有孩子。 “这哪是说有就有的。”伤狂微微垂了眼眸,不让旁人瞧去他眼底的失落。 九清以为他是娇羞,心里不是滋味,笑道:“帝君夜夜召你,九儿想是快了。” 二人又寒暄半日,币元来传伤狂陪帝君用午膳,九清这才拖着疲倦地身子依依不舍地离去。 伤狂看着远去的轿辇,心里叹息,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不能坦诚,明明身上溢淌的全是愤怒和仇恨的气息,却强颜欢笑…… 九儿,你终于也被这深宫洗去了天真。 那我伤狂的洗礼又会是何时呢?还是,我已经变了? 十一月初五日,宫正司往平州去执行任务的四个青年执事带着陈渠和陈拷回了北禁城,夜辛昀刚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回过神就被这个消息勾起他更痛苦的回忆。 为什么,林萧死了,孩子死了,他夜辛昀究竟做了什么。 “陈渠,你说,你和林继德是什么关系。”夜辛昀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 陈渠至今也不知道林继德死了的事,谁人问他这个消息他都只说是夫妻。可面前的这个人是夜辛昀,是林继德有一次喝醉被自己背回去的路上呢喃过的人,他说他这一生最爱的只有他。 陈渠更知道继德为了夜辛昀烫去腿上的炎人印记,为了让夜辛昀幸福不惜假装和自己结婚,一生一世委屈在深宫之中像一个姮子一样活着,饱受与爱人咫尺相隔却只能看他与别的炎人欢好愉悦的痛苦。 如今,这个叫夜辛昀的人终于站在自己的面前,是这样的美丽动人,难怪继德兄为他痴迷…… 他情不自禁想起段一航,脸上蒙了些许灰色。 “说了多少遍了,夫妻。”陈渠按着林继德的交待无论对何人都要守口如瓶,当下他也是佯作不耐烦的模样回答道。 夜辛昀冷冷一笑,遣退了众人。 “他根本就是炎人对吧?”夜辛昀怒火中烧,满眼的愤怒与凄楚。 陈渠愣愣地看着这个骄傲的姮子,他这般生气地质问自己,难道他已经发现? “你、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的结发妻子。”陈渠闪躲开夜辛昀咄咄逼人的目光。 夜辛昀盯着陈渠的眼睛,纵然他不看自己,自己也要从那眼里看出真相来,“那段一航呢?” “一航?”陈渠两只眸子闪亮,“你们也抓到他了?他还活着?” 夜辛昀蹙起眉头,陈渠立即意识自己暴露了什么,忙沉声,“一航他是我纳的妾,继德是正妻,他常年不在……他知道的……” “是么。”夜辛昀围着他转了两圈,前后上下打量了个遍,“那你说,他的身上有什么胎记一样的东西么?” 陈渠一怔,他和林继德同是炎人,自然没真的做过炎姮之事,哪里会知道他身上有无胎记? “记、记不得了。”陈渠扇动着睫毛,坚毅的脸上浮出几抹忐忑的红晕,“当年他生下还徳就随您进宫了,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我哪里还记得胎记,模样都快忘了。” 夜辛昀一怔,是啊,都十几年了…… “忘了也好。”他又怀疑了,林萧到底是炎人还是姮人?林还德究竟是谁的孩子?他们长得如此之像,怎会不是亲生? 见夜辛昀脸上的凶狠之色淡去,望着他脸上的愁云,陈渠不由大了几分胆量,问:“丽妃?继德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不是跟在您身边伺候么?我怎么没见到他……还徳他……” “行了。”夜辛昀抬起一双威严的眼睛制止了陈渠的问话,但见陈渠脸上的错愕,他一时又心软,如果林萧是姮子,那面前的这个人毕竟是他的丈夫,他死了,却无亲人安葬他。 “你喜欢继德么?” 喜欢? 陈渠不解,看着夜辛昀,吞吐道:“自、自然,他是我的正妻。” 夜辛昀不信,又问:“你喜欢段一航吗?” “当然……喜欢。”陈渠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正落尽夜辛昀的眼中,他恨,这个人在提起继德时候平静平淡,即使是回答自己那样的问题也没有任何温情,可在提起他的妾侍段一航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陈渠甚至愿意去为段一航摘天上的月亮。 为什么,他夜辛昀得不到爱的人,他爱的林萧也被人这样从心里抛弃。 “骗子!”夜辛昀双手用力一推,害得束着手得陈渠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退到墙边。 “丽妃……” “你不配让他喜欢。你甚至不配娶他!”夜辛昀指着他,“你根本不爱他,你放肆!” “丽妃你……”陈渠实在不明白夜辛昀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他不喜欢继德兄又怎样?难道眼前的人会喜欢继德兄么?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毕竟眼前的人是帝君的妃子。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夜辛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也没人爱他,没人记得他了。” “你说什么?”陈渠眼里布满震惊。 夜辛昀心口一痛,他看到陈渠那红了的眼眶,他恍惚以为这人真是对林萧有感情的,不然他难过什么? “继德死了。我们在找凶手。”夜辛昀躲开他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个人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可却因为他想调查这件事就破坏了他原有家庭的安宁,还害他的妾侍生死不明。 如今自己又告诉他正妻逝世的消息,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死了?怎么可能,他还没……”他还没来得及拥有一个真的家庭。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情。 陈渠哽咽了,自己的恩人就这样离世了? “节哀顺变。”夜辛昀匆匆抛下一句就要离去,陈渠立即叫住他,“丽妃!” 夜辛昀停在门前,浑身颤栗。他至今也不信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林萧就这么走了。他有时会去幽兰轩坐坐,他想从藤椅上醒来的时候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热不冷地问他要不要给少爷们沐浴。他想上台阶出神的时候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细心地叮咛他仔细脚下。 然而他再也看不见那张脸,听不见那声音。 现在他又把这个痛苦带给了别人。带给了林萧所爱的人。 林萧一定把我恨死了吧。 “谁是凶手?”陈渠颤抖的声音中明明有着怒气。也是,谁会放任杀妻凶手逍遥法外? 可是自己能告诉他什么? “还不知道……可能。”夜辛昀顿住了,他怎么能告诉这个人宫正司的人怀疑是你的亲生儿子杀了你的妻子。 “可能是无伤臣吧。” 第二十九章 拘捕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是何人?” 御花园中望着满园寂寥的帝君被突然闯进他视野的怒气冲冲的男人惊了一跳,他飞速收敛心神冷冷地问。 只见那男人扑通跪在地上,“帝君!我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外面都说您是明君,无论如何您也要为我的妻子讨个公道。” 帝君听得云里雾里,这后宫之中除了住在前院的侍卫之外都是姮子,哪里来的妻子一说? “等等,你是炎人?” 那人毫不在意帝君的冷漠与愠色,点点头,“我是炎人,我只是想让帝君替我家夫人讨个公道。” 帝君听他一直念叨他的妻子,缩了缩袖口,淡漠地说:“这里不该有炎人出现,你是何人?谁又是你的妻。” 男人身子一颤,他既然敢来,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谁也不能让他闭口,他就算拼了命也要为恩人报仇。 “我叫陈渠,我的妻是从前跟在丽妃身边的林继德。” 林继德,林继德…… 这三个字仿若惊雷炸开帝君的脑壳,终于还是要提起这件事了? “你是怎么来得。”帝君故意偏离了中心。 “是宫正司的人捉我来的。丽妃前日把我放了,我没走,偷偷在宫里潜伏着想见帝君。” “你不知道私闯后宫是死罪?”帝君语气冷峭,他想让陈渠知难而退。 陈渠冷哼一声,“若是我不为我的妻说话,谁还能记得他。” 帝君心头一震,一个民间的炎人可以为他所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国之君却给不了他爱的人一点安全感。 伤狂每夜的假寐他都看得见,可是正如伤狂感知到他没睡却没戳破一样,他也没拆穿伤狂。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日渐羸弱的关系,实在太累太累。 “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拉害他的人一起下地狱。”陈渠毋庸置疑的语气惊得帝君心里阵阵涟漪。 你为了你的妻愿意拼命,可你要拉着下地狱的人是孤的妻,孤能如何? “你知道谁是害他的人?”帝君淡漠地望向别处,“要知道宫正司里的人都没敲槌呢。” 陈渠心头微凉,“所以帝君是要包庇杀人凶手么?所以帝君根本不是所谓的明君么。” 他最后一句话不是疑问,是带着嘲讽的陈述。 帝君一生为了北国勤勤恳恳,以先君为他的榜样日夜不敢松懈,唯恐悖了千家几千年统治北国的名声,成为不肖子孙,不明之君。他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孤若不明是非,在孤知道你是炎人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帝君冷漠地看着他,他却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地盯着帝君的眼睛。 四目相接,帝君害怕了。 那眼里视死如归,而他却无法如此决绝。 “既然帝君是明君,那就不该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说来说去,你究竟想说谁是凶手?”帝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陈渠手拱过头顶,“无伤臣。” “放肆!”帝君冷声喝他,他却一脸义愤。 “帝君如果想包庇,算我陈渠瞎了眼,求帝君处置我惊驾之罪吧。”说罢,陈渠叩首在地,痛心不已。 “你!”帝君低喝出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指责他,终于闪了闪眸子,看向远方,“他根本不可能杀人。” “帝君如何知道?”陈渠扬起血气方刚的脸旁来,“这宫里谁又是不可能杀人的?” 帝君心头一惊,宫里谁是不可能杀人的?是啊,就连他的安初都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谁是不可能杀人的呢? 可伤狂…… 那么赤诚的眼睛,他如何可能杀人呢? 但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事发之后,帝君不止一次看过案卷,无论从案发现场的站位、凶器甚至动机来看,伤狂都是那个凶手。 除非,除非林还德不是林继德亲生的。 “那林还德也有可能是凶手,他那几日的行踪十分可疑。”帝君让自己尽显冷静,想从陈渠眼中看到什么异样。 但陈渠早已了解案卷,他甚至亲自去试探过林还德,但他表现得全然不知自己并非继德兄的孩子,言语之间也全是对林继德的思念,这般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姮父? 陈渠冷笑一声,“帝君认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姮父?他图什么?” 帝君被陈渠质问得一阵心烦,脾气也是上来了,反讥道:“谁知道,孤连枕边人的心思都摸不准呢,一个宫侍是不是恶毒……孤就更不见了。” 陈渠听出来帝君这是拿他刚才呛无伤臣的话来将自己,便是更加轻蔑,“帝君这么说话有意思么?就算还徳非要杀他的姮父,难道不能挑个夜深人静、偏僻无人的地方?他何苦在无伤臣和丽妃面前做这事?最重要的,他根本不在案发现场。” 帝君气得心口郁结,这人根本是有备而来,他只一口咬定是伤狂,自己该怎么办? “帝君,陈渠无意顶撞。可我的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陈渠恳请帝君还他一个公道。” 帝君本欲还口,却听见一道微弱的啜泣声,那是一个坚强倔强的男人强忍着却实在太痛而暴露的软弱,他自问一生为民,难道这人求点公平自己也吝啬地不肯满足他吗? “可孤又能找谁为孤的妻还一个公道呢……” 帝君颓然地眺望天际,自言自语地呢喃。 陈渠身子一动,瞧瞧抬眼望上帝君那惆怅的眉目,他竟也生出几分不忍——人已经死了,何苦再让活着的人…… 不,他是罪有应得。恩人他谁也没得罪就要赔上性命,凭什么杀人凶手可以获得怜爱? “无罪无罚,有罪当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上代价。”陈渠眼神坚决,是开导帝君,也是坚定自己。 “为做过的事付上代价……” 帝君低喃着陈渠的话,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伤狂因为杀了林继德被打入牢中,而是他临幸其他妃嫔之后从此失去了面对伤狂时的坦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那些错误而终于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十一月初六日清晨,圣旨临到无伤宫,宫正司的人跟在币元身后,在宣旨之后将伤狂押回了牢狱。 没有人知道帝君为什么会突然下拘捕无伤臣的旨意,毕竟宫正司已经决定把林继德的案子当作无头案封存起来,帝君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过去,时间一过,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这样的想法盈满裴度法印的脑海,他们红着眼站在无伤宫的中庭,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圣旨中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裴度拧着眉头低语。 法印苦涩地扯着嘴角,“不知道。” 裴度失神地张了张嘴,忽抓起法印的袖子,“帝君一定是糊涂了,先生不会杀人的,你与我去找帝君说说,他们搞错了……” “阿度!”法印挣脱开裴度拉扯他往外走的手,大声地喝了一声,惊得裴度当即就怔在当场,脸色苍白。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法印看着不忍,叹息着将沉重的手掌拍在裴度的肩头,“你都相信小主不会杀人,你觉得帝君会信吗?”法印想起伤狂临走时坦然的模样,心中一惊,小主一定是故意的—— 难怪昨晚他只是陪帝君用了晚膳就回来歇息了,难怪他昨夜和自己说了许多没头绪的劝勉的话、让自己多提点提点裴度,难怪他听见圣旨到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原来他早就知道。 可为什么…… “那既然帝君不信,为什么还抓先生。我要去找帝君……” “阿度。”法印拉住他,“没用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为什么?”裴度不懂,他没办法理解这一切。这一声里尽是痛苦与不解,还带了哭腔,让人听了只觉得更加无奈。 法印垂了眼帘,忽地笑了,苦涩地摇着头,悠长地吸了口气,“我们的小主一定又充当了老好人自己认罪了。” “他疯了吗,在北国杀人是死罪啊!就算他是伤妃、他是帝君唯一的无伤臣,杀了人也逃不了刑罚啊!”裴度反抓住他的肩头,“我们去劝先生,叫他不要认了,咱们带他回来。” “那谁是真凶呢?”法印抬起一双死寂沉沉的眸子。 裴度心头一凉,浑身无力,踉跄着退了一步,原地打了个圈,激动道:“管他呢,左右不是先生。宫正司的人本就打算以无头案存起卷宗,先生何必淌这个浑水。只是死了个宫侍而已,哪里用得着先生这么尊贵的身份给他陪葬。” “你头一天跟小主么?”法印平淡如水。他太清楚伤狂的性子,一定是昨夜去帝君那里听到了什么才让小主做了这个决定,而小主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裴度比法印陪伤狂更久,自然更加清楚,无力地耷拉下脑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先生就要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第三十章 夜访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 伤狂在石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满都是帝君问他这个问题时的眼神——迟疑、怀疑。 不好的事? 帝君根本也相信我是一时昏了头嫉妒辛昀才想杀他,结果杀了护主的继德吧。 轻咳两声,伤狂叹口气坐起身来,左右是睡不着了,昨夜的记忆又如潮般涌上头顶。 他仍记得自己对帝君说“人是我杀的”时候帝君眼里的震惊和痛苦,他不愿相信的吧?可他还是相信了。 想着,伤狂扯出一角苦涩得微笑,望向天窗中倾泻进来的月光。曾经,他对帝君而言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明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但现在,他在帝君的心里变成了朦胧的月光,仿佛看得见,却其实看不透。 他笑笑,自己不也看不透帝君么。 从入宫的时候就猜不透他冰一样的脸下是怎样的感情,现在就更茫然了。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囚服,说不出地滋味。 “孤不信,你是不是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你想包庇那个人?” 帝君惶恐的声音反复在伤狂的脑海中回响,伤狂甩甩头想要忘掉,可自己回答帝君“没有”时那冷冰冰的模样忽地闪过,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对帝君?他明明希望自己说的都是假的,他是那么不想处决自己,就像当初听见千下杀人的消息时一样,自己明明是知道帝君的心情,可这一次自己却亲手毁了他的希望。 伤狂皱着眉头,他根本不想包庇林还德,他完全可以举报他,可帝君问他的时候他心里却生出莫名的火气,偏偏要把话反着说。他想自己那时一定是疯了。 “把门打开。” 伤狂正想着出神,却被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他住的牢房是独间,在天牢的最末端,只关押了他一个人。他想不到会是谁半夜造访,就不能等到明天?反正后天才处决自己…… 虽然好奇,但他听见动静的时候还是翻身躺回了床上装睡——无论是谁他都不想见。 哗啦啦铁链脱落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吱呀的开门声,然后又听那声音说:“行了,你们下去吧。” “那你们快点啊。”另有一道鬼祟的声音低声催促着,像是狱卒。 然后就是许多脚步声渐渐远去,两双脚步哒哒停在自己身后。 他是面对着墙的,但墙上那掩住月光的一大一小的影子提醒着他自己身后站着两个人。 听见声音的时候他本猜测也许是帝君来看他,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但听见狱卒叮嘱的声音的时候他就吃不准了。 “东西放下,你也出去看着罢。” 这声音落在伤狂耳里,他浑身都颤了一下。心里寻思着他怎么会来看自己?他不是被禁足了么? 不过他没打算起来问,只听见什么东西放在了石桌上,然后一对脚步声落在了远处,就没有然后了。 他身后的人早就看见他听见自己声音时的微微异样,也不急,找了个凳子坐下,悠悠从桌上提来的食盒中取出一壶酒给自己倒上,端到鼻前闭眸嗅了嗅那芬芳的香气,说:“我知道你醒着。” 伤狂身子一颤,幽幽叹了口气,终于坐起身子看向那人,“帝后何苦过来。” 原来背着月光而作的人正是被帝君幽禁已久、被宫人遗忘许久的帝后午川。 午川伤感地笑笑,给伤狂也倒了一杯酒放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我的境遇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这宫里除了你我没有朋友,唇亡齿寒,你都快……” 他哽咽一下,伤狂心头一动,掩饰地笑了笑,“唉,人都有一死的,我就是早走些。”他入了座,抓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让他脑海中的记忆淡去不少,有些痛快。 “我不会让你死的。” 伤狂一愣,抬头看他,虽然看不清午川的脸,但仍能觉得那两只夜色下的蓝眸中透着坚定。 伤狂笑了笑,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圣旨都下了,你别太放心上,没了我,你也要努力地活着。我相信你没杀辛昀的孩子,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你还会是这北禁城最得宠的姮子。” 午川闻之动容,他这些日子幽禁在临仙宫,他多想向人解释,可谁会信他呢?没想到到头来信他的居然是他一直以来设陷诟害的人。 “我也相信你没杀林继德。你才不会是那种嫉妒到要行凶的人。”午川一丝不苟地说。 伤狂听罢一失神,这么坚决的信任他多想从那冷冰冰的口中听到。 他摇摇头,轻笑着,“真相不重要,这凶手总要有个人出来顶替。” “难道你知道谁是凶手?”午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逆着光,伤狂并看不见。他也暗暗运着功力掩盖自己的气息,忌讳着伤狂的嗅觉。 伤狂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酒,反正要死了,他只想尝试一把酩酊大醉的感觉,做些自己平日不敢做的事。 “你少喝些,伤身子。”午川拦下他即将倒入口中的第三杯酒,担心地说道。 伤狂酒量不好,脸上荡着红晕,已经有些醉态了,他笑着推开午川的手,“人都要没了,不必在乎这些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如果知道凶手就揭发他啊。为什么自己认!”午川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杯子。 他看着午川有些微愠的脸,隐隐有些感动,他垂下眼眸,“川兄,你不懂……帝君问我是不是我做的,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么?他怀疑我。连你都相信我,他与我朝夕相处却怀疑我。我只觉得难过,真的。” 他瞧午川把自己的酒杯攥在手里,懒得抢,顺势取了午川的杯子来灌了一口酒,醉醉的伏在石案上,那石上的冰凉涌入肌理,让他半醉半醒。 午川心头刺痛,“我怎么不懂,帝君来我宫里说我杀了丽妃的孩子,呵,好像是人赃并获一样,问也不问我就定了罪,我都来不及说话。” 伤狂歪起脑袋,用朦胧的眼睛看他,“川兄,你我许久不曾这样亲近了。没想到再见是在这牢狱里。上次……呵,是在苦窑,你记得么。我们被人围堵。” “记得,我当然记得。”午川点点头,也闷了一口酒。 “嗯……我们差点死在那里。”伤狂恍惚间仿佛回到那天,看见千下孤独的背影。一想到千下,他又忽觉心口微痛,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可你还要记得,我们都活下来了。”午川一手搭在他的手上,满怀希望地看着伤狂。 伤狂看他,他使劲地点着头,“你要相信,这一次我们也会渡过难关的。” 伤狂忽然看见午川眼里浮起的水雾,鼻头一酸,忙看向天花板想把眼泪灌回去,笑着,“不一样,这次不一样,是我自己寻的,我过不去了……你还有机会,你自己要珍重。” “伤狂!”午川抓住他的手,认真地把自己的身影倒进伤狂的眼里,“我们是患难兄弟,我不会看着你死的。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我们这就走,我带你出狱,咱俩回苦窑去。” 伤狂震惊地看着他,觉得午川认真的模样有些孩子气,刚想说出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却猛然记起午川尚被禁足,脸色一沉:“你不要命了。出宫谈何容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到这里来得?帝君不是不让你离开临仙宫么。你快回去。”说着,就推开他的手。 午川不管伤狂的推搡,一本正经地倔强着,“我不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跟我走,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肯定能逃出去。” “你疯啦!”伤狂推开他。 伤狂已经是习武之人,这奋力一推,午川一个禁不住倒在地上,伤狂的眉头微蹙,一脸气愤与歉疚,“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这般不冷静。你还有机会……” 午川也不计较伤狂的动作,但心底暗自惊讶伤狂竟然在短短的两个月中有了这样深的修为。不过他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也就暂时把这惊讶存在了心里,苦笑着摇头,“没有了。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们都爱他,他却一点信任也不给我们。你宁愿死也不告诉帝君真相,不正是因为心死了么。” 被午川戳到痛处,伤狂闪开目光,“可帝君没要你的命,我们终究还是不一样。” 午川凄然一笑,“是么?如果我不是渡劫之钥,你觉得帝君会不用我给他第一个孩子祭奠么?” 忽然有什么东西扎在了伤狂的心上,他打了个冷颤,这就是真相。没有爱,只有冷冰冰的现实。 看伤狂失神了,午川知道机会来了,站起身,抓住伤狂的肩头,“别想了,跟我走吧。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帝君看不清真相,我们就找真相给他看。总归我们是清白的,没理由为了别人的恶行赎罪。” “真相?”伤狂险些就要被午川激昂的话给说动了,但他忽然想起辛昀,如果自己检举林还德势必要拿出证据,可那证据也意味着戳穿继德炎人的身份,到时辛昀只会被推在风口浪尖,任人给他扣起秽乱宫闱的帽子。 “我,我不行。”伤狂颓然地叹息一声,“这事不像你想得那样简单……” 第三十一章 赦罪(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又是几杯清酒下肚,伤狂只觉得脑袋涨得有些疼,甩甩头想甩掉那昏沉的感觉,但仅仅是缓了一下,疼痛感又压浪而来。 他禁不住午川那担忧的眼神,终于在午川的诱导之下他吐出了凶手的名字。 “林还德?真的是他?”午川一脸震惊与愤怒。 “嘘。”伤狂用自己的食指抵住嘴唇,满目的醉态竟有些可爱,不过他拧着眉头,“这事不能说出去。辛昀和你一样,在我心里很重要。” 重要…… 午川有片刻失神,他多想放下面具来和伤狂好好相处一回,或许他们会成为最好的兄弟,或许他真能收获一段这世上最真挚的友情。 可他更想要爱情。 他只能带着面具。 “这和丽妃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说得是真的?那个林还德真不是林继德亲生的?” “别说了。”伤狂抬起手盖住午川的嘴,“你会害死辛昀的。” 午川凄然一笑,“会么?又没有证据,他们只会先入为主地当你是凶手。谁能相信林还德不是亲生的。” 他看伤狂苦笑着伏在桌上,便也扮作郁郁的模样灌了自己一杯酒,像是自我哀叹,“除非能找到林还德真正的姮父。唉,可惜听说那个人生死不明……难道老天真的这么绝情么……” “呵呵……” 伤狂伏在桌上笑得肩头轻颤,午川因为目的快要达成而心里砰砰乱跳,但面上却是扮作不解的模样看他,“你笑什么?” 伤狂摇摇头撑起身子看向午川,嘴角还挂着嘲弄与苦涩的笑容,“川兄,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其实我知道还徳他姮父在哪里,嘿嘿。” 说完伤狂就继续伏在桌上笑,他真是喝多了,只觉得好想笑。老天对自己也不错吧,虽然让所有人怀疑自己,却也安排自己亲手救了指证凶手的关键证人——段一航。 造化真是弄人。 “你知道?怎么可能,我听说他们是平州人。”午川继续装着震惊,可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他就要说了。 伤狂笑着摇头,虽然醉了,可还是机械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填进了嘴里。 “你别不说话啊,你要真知道就快告诉我,我派人去抓他回来。”午川义愤填膺着。 “不可!”伤狂刚举到嘴边的白杯一把放下,手就按在了午川的手上,“那样会害死辛昀的。人言可畏啊!” 午川恨铁不成钢地看他,“可你怎么办?他就算被疑心却罪不至死,你却是用命在换啊!我不能看着你死……” “川兄,川兄。”伤狂打断激动的午川,午川虽然停了嘴,可胸口仍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气极了。伤狂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就要死了,却还在劝别人,“你冷静点。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担心我的心情和我担心辛昀的心情是一样的,你明白么?” 午川盯着他的蓝眼睛,见他眼里虽然有苦涩,却实在是满满的真挚与赤诚,他竟真的愿意替别人去死…… 午川心里微微动容,如果伤狂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否自己也能拥有他这样的友情。 不容多想,他点点头,有些丧气,“好吧,我不劝你了。可说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他姮父在哪?” 伤狂见他泄气颓然,想说什么宽慰他的话,却仿佛说什么都只是增加彼此的负担,只好盯着酒壶涣散起瞳孔,陷入了回忆。 他把自己出宫后的经历都告诉了午川。 翌日,快至午时的时候,伤狂被许多嘈杂的脚步声惊醒,一翻身正迎上从天窗照进来的阳光,刺得他不由眯起了眼。适应光线的时候他有些茫然,只觉得头疼,大脑一片空白。 待他完全睁开眼睛,他转头的瞬间扫到了桌上的酒壶,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原来不是梦,川兄真的来看我了。 伤狂心里念叨着坐在石桌边,摸起酒杯想记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可脑袋蒙蒙涨涨,他终于放弃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烈,伤狂不禁看向天窗,瞧见日头已经快到正中,自己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 拍打了两下阵痛的头,他走到牢门前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终于见廊尽头落了几个影子,然后一转眼一队人就从拐角处冒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向着他走来。 “伤大人。”为首的宫侍步子一顿停在了他面前,见面就是深深一躬,让伤狂有些茫然。昨天的处决案卷上说得明明白白,是废除封号贬为庶人再刺以自选死法,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伤大人了,这人仍这么称呼自己倒让他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嗯……我不是大人了。” 宫侍仰脸谄媚一笑,“大人说哪里话,您可是北国唯一的无伤臣,还是伤妃呢。” 伤狂不明对方底细,只好淡淡地露出一抹苦笑,不接话了。 对方见伤狂不受自己的恭维,忙意识起对方还正穿着囚服在牢狱之中,立即叫人开了牢门,在伤狂惊讶的目光之中恭敬地请伤狂出狱回无伤宫,随之一堆捧着金银首饰和锦衣缎袍的宫侍鱼贯而入要给伤狂换行头。 伤狂拦住了正要伸手接自己囚服的宫侍,问那方才与自己说话的宫侍,“你叫什么?哪里服侍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侍看伤狂一脸不解,笑了,“大人啊,我是尚宫局的一等宫侍辽茴,特奉了帝君的旨意啊来请您回宫的。这两天让您受委屈了哈。” 伤狂更是不解,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你在说什么……我杀了林继德,明天就要处以死刑了。你快别与我开玩笑了。” 辽茴一愣,前仰后合地笑着,“唉,误会啊误会,大人,这绝对是误会。现在宫里都知道了,原来是那个黑了心的林还德亲手杀了他把他养大的姮父,大人您心地善良,大家都不信您会杀人,您看,果然是搞错了嘛。现在那个黑心鬼已经被抓了哟,帝君赶紧就叫我们来请您了。您不要生帝君的气哦,帝君也是秉公处理才把您关在这里。” 辽茴讲话带着些许口音,伤狂听着有些费劲,但还是搞懂了他说得是什么,只是,一夜之间他们就知道真相了呢? 按理说没有段一航谁也找不出林还德杀人的动机啊。 啊! 伤狂心里一惊,忙抓住辽茴,“还徳的嫌疑已经落实了?” 辽茴当他是兴奋到不敢相信,笑着点头,“那当然,帝君亲自去抓的他姮父,回来滴血一验亲,那个黑心鬼就吓得屁滚尿流啦,当场就招认了哟。” 轰! 犹如晴天一声惊雷,伤狂的脑袋几乎要炸开。 帝君亲自去抓的段一航? 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段一航在哪里? “平州城到处都是通缉他的告示,我们就想着把他带去红楼,也方便照顾。” 伤狂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的醉话,而听到这话的人的音容笑貌也全在自己脑海里打转。 是他!川兄!他竟然告密了! “是帝后告诉帝君的不是?”伤狂抓着辽茴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力道,痛得辽茴拧起眉毛,“啊,大人,疼。” 伤狂自知失态,歉疚地收了手,可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疑虑,问:“是帝后么?” 辽茴挂起一弯灿烂的笑容,点了下头,“是啊。帝后在承欢殿外跪了一夜求见帝君给您伸冤呐,你们感情真好呐。” 伤狂心如刀割,他还能说什么呢?川兄也是为自己好…… 可辛昀…… “那……”话到嘴边,伤狂忽觉不妥,恐怕别人万一还没疑心林继德,而自己一问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他在辽茴挂满问号的眼睛中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更衣吧。” 引伤狂回宫的队伍刚见了无伤宫的影儿,一早听了消息就等在门外的裴度法印等一行人就匆匆跑来迎驾了。 “先生!” 裴度兴奋地在轿子旁边叫着,法印也笑着打量伤狂,见他虽然憔悴却也没挂起什么伤痕,倒也放了心,跟着说:“小主。” “行了,停下吧。我和他们走回去就行了。”伤狂对随驾的辽茴吩咐着,辽茴忙叫停了轿子。 伤狂给法印递了个眼色,法印会意地给辽茴塞了银两,笑着低语:“这是小主的心意,你们回去喝点吃点分了罢。” 辽茴不动声色地收了钱,打躬告退了。 就剩自己人了,裴度也不再拘谨,一把挽住伤狂的胳膊,“先生,先生,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了么。”伤狂心不在焉地笑着说。 法印见他似乎有心事,用眼神屏退了身后的宫侍,唯留他和裴度两个,他细心低语,“小主看着不大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伤狂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疑虑道了出来,“丽妃他没事吧?” 话音刚落,法印和裴度两个人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伤狂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快说,帝君把他怎么了?” 裴度躲着伤狂的目光,法印避不开,只好瓮声瓮气地吐道:“也没怎么,就是叫币大人把丽妃的牌子给收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赦罪(中) - 夫君在北 - 胤修 用过午膳,伤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辛昀被取了侍寝资格困在幽兰宫的消息在他脑海里打着转,他终于忍不了内心的煎熬,唤了法印进来。 “小主有什么事么?” 法印看伤狂脸色不好,关切地问。 伤狂虚手一指衣架,“给我更衣,我要去幽兰宫看看。” 法印听了前半句就迈出去的脚步忽地停住,为难地看伤狂,“幽兰宫?您要去幽兰宫?” “嗯,别让人知道。”说着他自己已经下了床来到衣架边要自己动手穿衣。 法印替也不是,不替也不是,挣扎一番,还是咬咬牙夺了伤狂手里的长袍,“我来吧。” 伤狂假装看不见法印脸上的担忧,微微颔首展开双臂。 待法印替他披上大氅,拿了手炉,他就要出门去,叮嘱着:“都不必跟来了,我自己去看看,有人来就说我还未起来,别叫人知道。我去去就回。” 法印还想开口,伤狂的影子却都从他脚边滑走了。 他重重叹息一声,小主啊,在这宫里重感情迟早是要吃亏的啊。 但伤狂已经几个身影闪过来到了幽兰宫。 自从辛昀住进这里,他还是头一回来,而且还不是从正门进的——那里已经多了侍卫把守,宫门深锁。 他轻点围墙落在幽兰宫的中庭。 “谁?” 伤狂刚站稳却闻身后的惊慌,心头一动,几乎就要落泪。 “辛昀。” 伤狂转过身唤道。 看清来人面庞的辛昀身子一颤,“你、你怎么来了。” 见辛昀有些慌乱,他忙上前,“我就想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路上想了一肚子的话到这里却竟大脑一片空白了。 辛昀闪躲开目光,“还行……” 沉默。 伤狂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却听辛昀低声道:“虽然一直不信是你杀的人,可还是告诉陈渠可能是你。他才会去见帝君……” “都过去了。”伤狂打断了辛昀内疚的解释,辛昀看着他,见他冲自己温柔一笑,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看向墙角初开的梅花,“都怪我,害你被人冤枉,受苦了。” 伤狂惊讶辛昀居然未自称本宫,身上也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柔和。他担心地看他,“别一直说我了,我不是没事了么,倒是你……继德他……” “呵,你当我被幽禁在这很难过么?” 瞧辛昀脸上忽然绽开的笑容,他不解地看着。 辛昀引他坐下,替他倒了杯茶,说:“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心里就想着你终于没事了,果然不是你,虽然凶手是还徳让我心里不舒服,可总归你放出来,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辛昀……” “呵,我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害怕真的是你下的手,那样我真觉得这天底下无人可信了。到底你是不一样的,你怎么会杀人。” 伤狂见辛昀笑容中逐渐凄楚,他分不清这是为继德还是为还徳,也敛了神色,“还徳他……” “别提他。”辛昀忽然变了脸色,语气坚决。 果然,还是不可能原谅的。 伤狂心里叹息一声,“毕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心里苦。” “可是他杀了我最爱的人。”辛昀眼眶立时红了,“我不明白,他怎么下的去手,他可是继德从那么小那么小的时候养大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缺了他衣食,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辛昀哽咽了,手撑着额头死死地闭着眼睛,仿佛这样他就能忘记这一切。 伤狂正不知怎么劝慰,却听他忽然一笑,扬起那似哭还笑的脸,“嗨,不过也终于叫我知道了,他就是个炎人,他从始至终心里就我一人,他是爱我的。” 看着辛昀神情恍惚的模样,伤狂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扎他的心。 相爱却没在一起,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不如死了。 “丽妃。”他提醒着,四下环顾提防着隔墙有耳。 辛昀看他小心的模样,笑着,“不用怕,这宫里的人都被我打发走了,我才不要这些不得当的人伺候。” 虽然笑着,伤狂却觉得自己能一眼望穿辛昀的笑容,直看到他心底,见到那布满荆棘满是伤痕的心。 “到底你是帝君的妃子,总要由人伺候。”伤狂看着他。 辛昀忽然勾起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伤狂看透,却又像是在看伤狂眼里的自己,“我问你,如果有机会选择,你会入宫么?” 伤狂一怔,如果能选择自己还会入宫么?不会遇到帝君,不会爱上他,不会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自己愿意吗? 为什么心会痛。 他舍不得。舍不得和帝君的缘分。 “我也不知道……我放不下帝君。”他垂了眼帘小声地说。 辛昀一笑,“是啊,我忘了,你是喜欢帝君的。” “难道你不会么?你对帝君也是有感情的吧。”伤狂抬起眸子,在他记忆中,辛昀对帝君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用心的参加选妃比试。 辛昀眼底滑过一丝失落,“感情?感情……继德骗我说他是姮子,我为了气他,就对帝君好,谁知道最后竟然真发觉了帝君的好。” 他神色恍惚,仿佛是在回忆,“他那么冷,却对我很温柔,说等他三十岁娶了那个嵇康的孩子,就纳我为妃,一生一世也不辜负我。为他这句话,我等了十五年。” 辛昀的声音很轻,却在伤狂心里掀起巨浪。他竟然有些羡慕辛昀,不管有没有名分,不管现今如何,他都陪了帝君十五年,十五个春秋啊,难怪帝君会在自己离宫的那段日子宠爱起辛昀。 “他宠我的那段日子,我甚至都忘了继德已经不在世,忘了他那个人,我甚至还感激他在世的时候推开了我,没有碰我,没有让我对不起帝君。呵,我真的以为自己成了世间最幸福的人。” 看着辛昀陷入回忆之中不由自主地挂起的幸福的笑容,他有些难过。因为他听说了后面的故事…… 果然,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的辛昀突然变了脸色,狠戾凄苦,“可是偏偏有人毁了这一切,杀了我和帝君的孩子!他毁了我的幸福!我真恨不得杀了他,替我孩儿报仇。” “辛昀……”伤狂有些害怕,他真担心这个状况的辛昀会想不开去刺杀午川。 辛昀见他一脸担忧,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他是北国的渡劫之钥,杀了他北国就完了,我不会这么干的。帝君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辛昀说到最后露出的凄苦笑容忽然让伤狂想起狱中见到的午川,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情,悲凉嘲弄,问自己如果他不是渡劫之钥,帝君会不用他给自己第一个孩子祭奠。 他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仿佛被冷风撕裂了衣裳,卷进骨髓里。 “有些话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可是我还是想说,帝后他虽然有时候会做些小动作,可他的心很善良。何况他真的很爱帝君,为了帝君,他也不会杀你们的孩子。” 辛昀眼里带着不解与愤愤,“你想替他说情?我是不会信的。除了他谁会用嵇康的毒药。” 伤狂无奈地笑了,“辛昀,你好糊涂啊。他明知宫里就他一个嵇康人还用这么明显能识别身份的毒药,他是故意叫人发现么?” 辛昀一怔,旋即冷笑一声,“那是他以为没人能认出嵇康的毒药。” 伤狂又是无奈笑笑,轻轻摇头,“你还是不了解他。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在淮口,他说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很小的时候他就到了北国,他怎么有机会认识嵇康的毒药?” 辛昀一惊,但还是说:“指不定小时候就认识,从小就想着害人。” 伤狂心里一叹,他怎么不明白辛昀这么执拗是为何。知道仇人是谁就算不能报仇心里起码也有个念想,可假如一直恨错了人,就像在继德去世的世上他疑心自己一样,不仅会为不知道凶手而挫败茫然,还会为怪错人而内疚自责。 所以他宁愿凶手是帝后也不想是别人。 但伤狂知道,辛昀内心深处一定更希望抓到真凶。 “你知道我说得是真的。”伤狂看着他,虽然这有点残忍,但他必须说。 辛昀躲开视线,“我不信。” 伤狂看着他,久久,叹了口气,“退一万步来说,他对帝君的感情我相信你看得见吧?他对帝君的感情和其他妃嫔不一样,你一直在这宫里,看得肯定比我清吧?” 辛昀不由自主地被伤狂勾起了他脑海中沉淀的记忆。帝后确实和旁人不同,就连每次聚在一起只要有人提起帝君,帝后的眼底都或多或少的有激动和期待的神色,那满满的爱慕让他眼里都闪着光辉。 这种爱是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别人或许不懂,但陪了帝君十五年的辛昀一定懂。 伤狂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不偏不倚地盯着辛昀,等着他想通。 辛昀有些不自在,倔强道:“他是比别人更爱帝君,可那又怎样。” “那如果调换一下,有孕的是他,如果有机会下手你会害他的孩子吗?” “当然不会。这是剜帝君的心啊。”辛昀几乎毫不犹豫地坚决地说。说完,他自己都惊诧了。 伤狂淡笑着点头,有些苦涩。 辛昀心里震惊,是啊,他都这样想,帝后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他一定不会是那个凶手…… “我、我又冤枉好人了。” 第三十三章 赦罪(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别这样。当局者迷,那样的情况下谁都疑心帝后地。何况我也是猜测,说不定就是他呢……再说帝君不也没想到么。”提起帝君,伤狂感觉心底有淡淡寒意生出。 辛昀酸楚一笑,“帝君能想到什么啊,帝后被禁足,你入狱,我被幽禁,哪个不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帝君从来不想。他只相信他看的。你当初离宫不也是因为他看见……”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惊醒自己说漏了嘴,掩了嘴看起一角的梅花。 伤狂有些难堪,他没想到帝君竟然会把自己如此不堪的事说给别人听。 辛昀见他不语,迟疑着唤了声他的名字。 伤狂淡淡一笑,有意掀过如此难堪的话题,“我会尽快查出凶手的,你和继德的事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有机会会和帝君谈谈的。” 辛昀听出了伤狂话间的离意,还想说什么,却见伤狂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有空我再来看你。” “伤狂。”辛昀叫住他离开的背影。 伤狂顿了顿足,却没转头。 “你别怪帝君,他也只是心里苦闷……才会与人说的。”辛昀迟疑着开口。 一阵沉默,风中夹带过伤狂一声淡淡的“嗯”。 辛昀正哑口无言,伤狂或许是嗅到了他懊丧的气息又或者是不想让对方因为芥蒂而心有郁结,故而轻声说:“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你放宽心,好好休息。我尽早帮你解了幽禁。” 说罢他便要走,辛昀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 “怎么?”他这时转过脸来,辛昀看到他脸上的淡然,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么?”伤狂发觉了自己的冷漠,忙柔和了语气问。 辛昀动容,忽然,双膝一屈竟跪在了地上。 伤狂一惊,忙到他身边扶他,“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辛昀执拗不起,抓着伤狂要扶他的手,“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起来说,我能帮你肯定帮你。” 辛昀摇摇头,“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伤狂无奈,“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你。” 辛昀犹豫一下,低着头,我了半天也没蹦出下文。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大胆说吧,我尽量帮你。” 终于,辛昀仰起一双红了的眸子,“我想求你保还徳一条命,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伤狂脸色骤然变白,虽然视线还落在辛昀的脸上,可却仿佛是透过辛昀看向茫茫的虚无。 若他没有入狱、没有被定罪,辛昀这个要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就因为那个林还德不认罪,他险些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如今还连累辛昀被人议论被帝君疑心到幽禁。 他怎么能原谅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午川去揭发了林还德,那今天死的人就是自己。谁会替自己求情? 见伤狂不语,辛昀心一沉,有些心灰,“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继德已经死了,我不想他也……他还是个孩子……” 伤狂有些不忍,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怎能相信他? “可他已经坏到了骨子里,继德可是养了他十多年他都下得了手……” 辛昀颓然跪坐在地,“可我一想到他要死了,我就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来,我……” 伤狂闭起眸子,沉沉叹了一声,扶他,“起来吧,地上凉,我答应你就是了。” 辛昀一惊,刚扯开笑容,伤狂马上冷下脸对他说:“不过帝君如果不同意,你可不要怪我无情。” 辛昀一怔,笑着点头,“嗯,只要你肯跟帝君求情,帝君肯定会答应的。” 伤狂见他又哭又笑,心里也是无奈,又叮嘱两句便回了无伤宫。 人世间的情分实在纠缠不清,他恨林还德,却还是为了辛昀那一跪而硬着头皮在晚膳的时候去找了帝君。 “什么?他来了?”帝君惊讶地看着币元,显然想不到伤狂竟然会主动找他。 币元笑着点头,“是啊,伤大人在门外叫我进来禀报。” 帝君脸色一沉,往日伤狂来了就是径直进来,哪里需要这样曲迂。心下便是添了几分尴尬,又坐回在垫子上,故作镇定地说:“那叫他进来吧。” 币元搓了把红了的鼻头,兴致也不似刚才那般激动,出去迎了伤狂进来。 伤狂说有私事要和帝君说,叫币元他们在外面等,帝君却在里面听见,赌气般地传了声音出来,说有什么事都等用过膳再说,叫币元进来伺候。 币元尴尬地撇开视线,不敢看伤狂那皱起的眉头。 “大人……”币元请示般唤了一声。 伤狂心有不快,却不便发作,随口抛了句“自然是听帝君的”便淡淡转身向里面行。 帝君拿着红笔的手微微颤了颤,因为有个影儿倒在了他面前的折子上,他不需抬头就能从那轮廓中认出这是谁的影子,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冷目刚落在伤狂的脸上就惊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伤狂这般负气倔傲的神情,仿佛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难道他还在为入狱的事耿耿于怀?他是为这事来质问自己的?可罪明明是他自己认的…… “找孤有何事?”帝君漫不经心地问着,眼睛却已经重新看起奏章来。 可天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奏章上都写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想对上伤狂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 伤狂却气得不轻。在他看来从始至终都是帝君的疑心导致的这一切,可帝君却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入狱他不曾来过反而下旨说依法处置,若不是午川出来替自己解围,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缕孤魂。 若说这一切是他自己认得罪怪不了旁人,可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自己受了这委屈,帝君竟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如今自己来了,他还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若真当自己是帝王,那就任他当吧! “自然是跟帝君讨论后宫之事。” 伤狂冷淡的语气让帝君心生烦躁,他冷目一扫币元,币元立即如芒在背,马上带了人飞速逃离这火药味十足的战场。 “好了,现在没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帝君放下毛笔,面无表情地盯着伤狂。 伤狂看他那深邃的黑眸,一眼望不到底,就像帝君的心,他只觉得越来越远。 “帝君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么?”伤狂冷峭地看他。 帝君讨厌伤狂站着俯视自己的感觉,他本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可让伤狂这般俯视着,倒真显得他理亏了。他一下站起身,比伤狂高一头的身高立时让他重新找回些威严。 伤狂不卑不亢地盯着他,眼睛都快飘出火苗来。 帝君在心里又默念一边自己没错,找了几分底气,冷声道:“孤不觉得。孤亲口问过你,是你自己认得罪,孤还没说你欺君,你反而来质问起孤了。” “呵。” 伤狂情不自禁地冷笑出来。终于忍受不了了么?终于用起这样的语气来了。 帝君忽然有些心虚,可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心中也燃起火来,“你笑什么。这件事你有想过孤的感受吗?那可是死罪,你要没命的,你居然当着孤的面说谎,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帝后,你现在已经死了!哪轮得到你现在质问。” “哈。”伤狂笑了一声,竟把眼泪都笑出了眼角。 “真好笑啊帝君。伤狂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和您会这样说话。”伤狂笑着抹掉眼角的泪,“你要这么说伤狂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我本来不想为这件事和帝君计较,但我一走进这里,一桩桩一件件,帝君的每一句伤我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我真想忘了,真想和你好好说话,可你却这般的帝王像,高高在上,你不是我的夫君,你只是北国的君,我和您之间一直就只是君臣对吧?为了北国你可以什么都做,可以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从前是封帝后,为了北国,我体谅。然后是宠幸妃嫔,是我的错,我不能怪帝君。这次继德的事,你疑心我,我负气认了,你为了北国律法可以看我去死,我不计较,因为是我自己认的,我怪不了谁。 现在真相大白了,我没事了,全靠帝后!呵。全靠他。”伤狂自己点着头,笑了笑。 帝君想说什么,却是又见伤狂仰起头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不如再告诉帝君一件可以让你们百年好合的事。” 帝君按住心里的不忍,压制着自己体内委屈的愤怒,不解地看着他。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帝君眼中的自己,好像一个怪物。男不男、女不女,他云狂何以这样迎合一个男人! “帝后根本没有杀辛昀的孩子。这个宫里,大家只知道他是嵇康人,可您知道,还有一个人。”伤狂邪魅的笑着。 帝君从未见过伤狂的这一面,他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紧接着窜出一团火,他扣住伤狂的手,“你撒谎!你根本不在宫里,你如何下得手,你不要替他开脱!孤不会信的。”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三十四章 认罪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明显感到帝君握住他的手在打颤,他嘴上说不信,可还是相信了吧。 伤狂冷冷地甩开他,“我才不必替他开脱。帝君自己想想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帝后他从小来到北国,怎么会认识嵇康那么冷偏的草药。就算他知道,他在世间举目无亲又没有势力,从哪里弄到那些草药?” 帝君心一惊,痛得眸子里都快要滴出血来。 “不,孤不信!不会是你!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你!”帝君抓住他的肩头,“你不在宫里的,你不在宫里……” 伤狂推开他的手,冷漠地看着帝君,“帝君还不知道吧,我学了武功,现在我的轻功虽然不及千下,可比起帝君却也毫不逊色。出入宫墙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帝君别开头不看他,转过身,“孤不会信的。” 伤狂分明看见帝君的肩头在颤抖,他在怕,呵,他怕。 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帝君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非要让无罪的人替我担着罪名,伤狂在此便是谢过帝君的恩宠了。” 虽然帝君没有看他,他还是行了一个谢恩的礼。 “够了!”帝君拂袖低吼一声,转脸看他,见他噙着那胜利的笑容,心仿若刀割,“你为何非要如此?你明知孤心里除了北国就是你,你怎还不满足,非要让孤为难么?不管你做没做过,孤都当没听见。” 伤狂身子一颤,如果他真的做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听见帝君这般“宠”他,他一定会感动到落泪。可他没有,他的善良他的高贵是刻在骨子里的,然而这个声称爱他的男人却全然不懂。 他笑了,笑着摇头,“帝君这么自欺欺人对帝后公平么?你等了他十五年,他也等了你十五年,他那么爱你,你都当看不见。你我才相识几个月,我怎么敢相信我们的爱情呢?” “这不一样的,孤不是告诉过你……” “帝君!”伤狂喝止住帝君,生怕自己回想起和帝君的甜蜜点滴而无法再这样说出如此狠心的话。他想不出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报答午川、保全辛昀和林还德,因为有他在,他们就不可能获得帝君的心。 而他和帝君的爱情已经满目疮痍,也不在乎这一点的摧毁。 何况他是真的伤心,真的愤怒,真的无法冷静,帝君信他说的话,却不信他的本质。 他真不知是该为帝君的信任高兴还是为他的不信而难过。总归是自己在骗他,是自己亲手毁了他们的感情。 如果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在一起苦苦纠缠、在一起互相伤害?明明前路千沟万壑,自己为什么非要让他陪自己去经历让两个人遍体鳞伤? 好在,帝君没有他的日子倒也过得不差,和宫里的妃嫔们相处得宜,如此有没有自己都不要紧的吧。 “不管你对他怎么样,伤狂的心都不在你这里了。当你说不复相见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听见辛昀有了你的孩子的时候我有恨吗?”伤狂的脸色忽然变得狠戾,“所以我要杀了你们的孩子,我要让你跟我一样难过。” “你撒谎!”帝君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伤狂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帝君惶恐,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就那么不尴不尬地傻站着,伤狂睨了一眼帝君脚边因为失控结出的一层薄冰,灿烂一笑,“帝君如果不信怎会这般激动?” “你不要说了,孤什么都没听见,你退下吧。” 伤狂站起身,“帝君何苦这么骗自己?你真能忘了我刚说的么?我今天来本没想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我一见你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在牢里听处决圣旨的时候,是帝君亲书赐我一死,是你。 还有这承欢殿,进进出出多少姮子,我想起你在别人身上缠绵我就恶心。我一刻也不想装下去,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妻了,知道吗,我恨透你了。” “啪。” “够了!” 伤狂的脸火辣辣地痛起来,嘴角被火光映得明亮的血丝让帝君忽然清醒,“伤儿……” 伤狂眸子一愣,拂开他的手,“这一掌是我欠帝君的,从此我们再无夫妻情分。” “伤……” “我杀了你的孩子,你就打算这么放过我吗?外人死了你倒让我抵命,你亲生的孩子被我杀了你却要放我一命吗?”伤狂冷笑着看帝君。 帝君的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他生气,可他从未想过要让面前的人去死,甚至他已经计划在行刑那天偷天换日让别人替伤狂去死,他怎么舍得让伤狂受苦。 可这一切都来不及付诸实践就让他知道了伤狂根本没杀过人。他是高兴,可也愤怒。伤狂全不顾他们的感情认了这样的罪,这根本是求死,是忘了当日他们在御书房签无伤契时说的生养之恩,忘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又喜又怒的情绪还未消化,倒听他认了一个更胆大包天的罪行,他到底是多么不想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何必回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非要孤亲手杀了你你才罢休吗?” 伤狂冷冷地看向一边,不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狠心,帝君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不信他而已。这又怎么样呢?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孤再给一次机会,你现在回无伤宫去,孤不会告诉别人你今天所说的一切,孤也当从未听过,以后你还是孤的伤妃,孤还是只宠你一人。回去吧,孤想一个人待会儿。” 帝君那显得有些低声下气的语气让伤狂动容了,可他忽然记起辛昀说漏嘴的事,他的心就又冰凉起来。 “不必了。我不想做你的宠妃。我是嵇康的男人,不是你北国的姮子。我厌烦了这不男不女的日子。我一想起你在床上挑逗我的样子我就厌恶。后宫里那么多姮子等着你宠幸,你却非要和我纠缠,伤狂劝帝君还是给自己留点颜面吧。” 听伤狂提起房中的秘辛难堪之事,帝君的脸色骤然变了。他们北国人虽然世代男风不觉如何,但每每被外族人提起之时那鄙夷之色实在叫人难堪。何况他与伤狂近月来的房事都达不到欢愉的程度,那种冷漠枯燥也刺伤着帝君的尊严。 “孤不想对你发火,请你适可而止。”帝君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 伤狂忍住泪水,帝君还是爱他的,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帝君终究还是宠他。 可川兄辛昀他们都需要这份宠爱。 自己在帝君身边也只是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而帝君和别的姮子在他心里永远都有着抹不去的阴影。他可以欺骗自己的表情让它作秀地笑,可却无法欺骗自己的身体让它兴奋,无法和帝君亲昵的沟通。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事不能提起,也就使每日的出双入对成为了一场华丽的表演,人前恩爱,背后凄凉。 “是帝君你适可而止吧。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伤狂和你的情分已经尽了,我们两个人做的事彼此都无法原谅了,就不要再演戏了,我受够了!” 帝君心惊肉跳,伤狂的愤怒清晰地写在脸上,连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他都看得见。他竟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他飞快地闪开眼神,冷漠地说:“随你说吧。就算没有情分,一日是孤的人,这一世都是孤的人,你不要想着离开。” 伤狂瞪得一双眼睛都迸出了血丝,“有意思吗?帝君!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还不懂吗?你还能和我同床共枕么?你还对我有兴趣吗?” 说着伤狂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皙却健硕的胸膛来,虽然屋里燃了炉,却还是让他感觉胸口一阵冰凉。 帝君余光看见这一幕,气得一把替他掩好衣服,怒火中烧,“伤狂!你不要太过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你就那么想让孤恨你?孤根本不相信你会杀孤的孩子,除非你根本不爱孤。” “呵,帝君说对了。”伤狂笑着,不带一丝感情。 帝君抓着他衣襟的手一颤,眼里仿佛进了许多沙子,阵阵刺痛,他想抬手去揉,可是他怕一松手伤狂就会消失,他只能飞快地眨眨眼,吸口气憋住,不敢看伤狂,“你不要再说了,伤儿,你不要再说了。孤什么都没听见。” 伤狂望着帝君通红的眼眶,他知道自己已经压到了帝君的底线,他甚至都能嗅到帝君身上淌出的慌乱伤痛的气息。 他是无伤臣,他本是世间最忠于帝君不让他伤心的人,可却没想到他是伤帝君最深的人。 “帝君没听见?那我再告诉您一遍。我,云狂,不爱你。” 不爱你。 一字一顿。 帝君觉得世界刹那间安静了。安静到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他说自己是云狂,他不爱孤。 伤狂看着帝君一脸震惊失措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索性偏开头看向一边。也许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不错,也算是一生在他左右了。 许久,帝君忽然轻笑一声,他不常笑,更不曾露出过这样有些伤感还有点狰狞的笑容,让那张和千下微像的脸上也布起了邪魅。 伤狂有些害怕,担心帝君受不了打击而疯魔,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睨眼看帝君,一言不发。 帝君敛住笑容,看着伤狂的眼睛,那熟悉的蓝色从前让他觉得温暖明媚,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让他觉得越发寒冷。原来这世间他不是最冷的,还有一种东西比他更冷,那东西的名字——叫绝情。 第三十五章 招魂 - 夫君在北 - 胤修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孤索性也和你说一件让你值得恨孤的事吧,省得你日后后悔今日对孤这般绝情,觉得内疚。 ”帝君嘴角勾着一抹淡笑,让伤狂有些不解,冷冷地瞥到一旁,淡漠地说:“什么?难道帝君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么。” 帝君的笑容越发灿烂,“是啊,只许你做些糊涂事么?孤也做过呢。不过是怕你不肯原谅孤,孤才一直没说。” 伤狂心突突一跳,旋即冷笑,“如果帝君是想说你和其他妃嫔的事的话就不必了,因为云狂根本不会在意。” 帝君的胸口微微一窒,但还是笑着说:“怎么会,你已经说的很清楚,根本不爱孤对吧。孤怎么会自取其辱呢。” 帝君的脸上透着几分神秘,让伤狂更加不安。帝君还能做什么值得他恨的事呢? “帝君到底想说什么?” 看到伤狂眼底的不安,帝君竟有些痛快,忍着心口的疼,笑着问:“你还记得你最开始求问孤的事吗?第一件。” 伤狂的记忆一瞬跃至最初在学五居时求问帝君的场景,他心一惊,“帝、帝君不是说……放他回嵇康了么,你……你对肆秦做了什么。” 看着帝君脸上越发痛快的笑容,伤狂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什么。”帝君忽然淡漠了神情,满不在乎地坐回到坐垫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不过是随手杀掉了而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伤狂一个踉跄,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他愤怒地躬身撑在书案上瞪着帝君,“他是我来北国前唯一陪着我的人!你知不知道,他陪了我十年!十年哪!你居然杀了他!” “那孤的孩子呢!”帝君遽然一喝,惊得伤狂瞬间失神愣住。 帝君以为他是心虚了,继续咄咄,“他还没出世,他是孤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 伤狂噙着泪的眼睛眨了眨,瘫坐在地,一双婆娑泪眼望着帝君,“你真相信是我杀的吗?” 帝君心一颤,看着他,眼里的火苗还未散去,但被伤狂这么一问还是淡去不少。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这事情疑点重重,不似帝后所为。我只是想来替他求情,希望帝君还他一个公道。还想求您饶林还徳一命,毕竟他是辛昀看着长大的,这对辛昀来说太残忍。” 伤狂吸了口气,“还有继德。辛昀根本不知道他是炎人,哪里会有苟且之事。我只是想让帝君对他们公平些,但我发现只要我在,帝君就无法对他们尽全人夫之责。而且我实在是恨,别人怀疑我就罢了,你也怀疑是我杀的继德,我就算辩驳又有何意?我出狱之后你也不闻不问,我先来找你你却也是心里苦恨。” “我们彼此了解心意,却都高傲不肯低头,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没有杀你的孩子,我爱你,我看不得你难过。帝后也是一样,他全心全意都是为你,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伤……” 伤狂站起身,擦掉眼泪,不喜不悲地说:“那个孩子不管是谁杀的,都是帝君的错。因为你的偏爱才让他们心里生了恶念。皇宫从来都是世间最脏最恶的地方。” 伤狂虽然望着帝君,可帝君却感觉不到伤狂在看他,因为那双眼睛没了神气,涣散的瞳孔让帝君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而帝君,你坐在这皇宫最中心的至高之位,你也是沾满鲜血的大恶之人。是云狂愚蠢,至今日才明晰你帝王之身,才知晓我们之间的悬殊差距。我不会替肆秦报仇,因为我下不了手,但我也实在无法面对帝君,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最后的四个字伤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仿佛用了毕生全部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落尽他的耳里、帝君的耳里、承欢殿的角角落落里,为这无情的寒冬更添了几分凛冽。 他闪烁不定的蓝眸映着帝君仓惶的容颜,终于他一闭眼隔绝了眼前之景,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终于还是要自己动手。 “伤狂!” 帝君心猛地一痛,看着轰然倒下的伤狂,一把抱他在怀,但见他眉心的蓝伤迅速散开,他再也无法理智,“伤狂!伤狂!” 伤狂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褪去全部血色,只余下雪一般苍白的脸和他眉心那一点格外刺眼的猩红的印记。 帝君如鲠在喉,竟再也喊不出一声。无伤契是他逼他签的,他最知道这蓝伤中嵌着的剧毒的猛烈,天下无药可解,须臾之间可夺人性命。 他知道,他知道。他更知道能让蓝伤散毒的唯一途径就是毁己忠心。 忽然,他觉得眼前之物有些模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到了下巴,啪嗒、啪嗒,水珠落在伤狂苍白的脸上,他才发觉自己哭了。 原来他会哭。 他看着自己的泪水从伤狂的颊边滑过,有些失神。他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更不记得原来自己这冰窖般的身子竟也存着这温暖的东西。它只为一人而落,而那人再也感知不到。 他永远的失去他了。 他再也看不见他坐在一旁为自己磨墨的模样,再也喝不到他亲手熬的粥、亲手泡的茶,再也没有人躲在屏风后偷偷看着自己批奏折的模样,再也没有人对他说“你不能不要我”。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他。这和他离宫是不同的,原来他一直相信伤狂会回来找他,他一直觉得他们不会真的分开,所以才那样放心的对他生气、冷落他、不去找他。 可现在,他是真的、真的,离开了。 倏地,他眼眸一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千下,对,我带你去找千下。” 他擦了两把眼泪就要抱伤狂起来,可还没抱起,他突然省得今天是十五月圆夜。 难道上天真要分开他们? 心痛欲死,他心里甚至想替伤狂去死。既然他才是沾满鲜血的大恶之人,他才应该受这痛苦才对,他才是该离世的人。 这么想着,他忽然记起什么,眍的眼睛闪烁起希望的光芒,他恍如失心疯一般呢喃着,视线不断地扫过屋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放下伤狂自己翻箱倒柜着,终于,他从柜子最深层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锦盒。 他匆匆打开,一个放着蓝光的小人儿端坐在锦盒里,帝君情不自禁地破涕而笑,“有救了!” 他转身跪回伤狂身边,激动地说:“终于孤也可以像千下一样救你一回了。” 他将伤狂抱到床上,只觉得似曾相识,他忽然惊觉伤狂在自己身边像这样徘徊在生死边缘已不是一次两次,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听千下的把他带到宫里来照顾,后悔当初和他签下无伤契,后悔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如果这次他能活来——就还他自由,还他一世平安。 无殛玉安静地坐在锦盒之中。帝君吸了口气,冰凉的手托起无殛,只是要动手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想把这承欢殿装进眼里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不是宫殿,而是宫殿外更广阔的江山。 无殛对他意义非凡,他一旦使用便是要承担后果付上代价。是好是歹,都是自己选的。 他收回严肃而深沉的目光,重新落在伤狂的脸上时已变得无限温柔。这是他爱的人,是那个干净又温暖、平静却倔强的唯一忠于他倾慕他的无伤臣,他的伤妃,他所爱的妻,他曾对之许下“你在、孤在,你亡,孤绝不独活”的人。他绝不能放他就这样离开。 坚定了心志,帝君冰凉的指尖拂过无殛,先君的声音仿佛重回耳畔——“储君,孤就要离世,你马上就会成为帝君。有一件事孤必须叮嘱你,千河水难之时神明替你占过一褂,说你乃我北国根本,一动则国动,为保你性命渡过劫难、保北国安泰享盛世太平,他留下一玉唤作无殛,即为不死,可在你危难之时召回你的魂魄,重塑灵体。但你要切记,无殛一启则不可逆,只能用一次。储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北国。”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北国。 帝君轻轻闭上了眼眸,他还记得他上一次拿出无殛是为帮千下,那时他是冲动,后怕许久,好在千下没有用又还于他,他经历那一次之后便是藏好了无殛,就连千下几次危在旦夕他都没有再拿出来,唯恐毁了北国千年基业。 可这一次他却忍不住了,他怕自己的余生都会活在后悔之中。他睫毛轻颤,喃喃道:“父王,就让孤由着自己一回,就一回。” 当余音彻底融入微暖的空气之际,承欢殿陷入一片死寂。帝君手中的无殛之光悄悄爬满帝君的身体,帝君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若幽冥地狱里的神佛。 倏时,帝君掌中溢出缕缕寒气将无殛玉周身变成雾蒙蒙一片犹如仙境,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之中忽然浮现出七团幽蓝鬼火,盘旋在无殛玉周身。 承欢殿中荡起帝君那仿佛来自遥远天际般的悠远深沉的回声,“生死轮回,道之使然。逆天而行,招魂重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无殛,无殛。” 第三十六章 入庙 - 夫君在北 - 胤修 承欢殿内寂静空灵,门外的币元却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刚才承欢殿内外风潮云涌,引得门窗梆梆开合不止的凄厉景象还历历在目,那风声犹如鬼泣,惊得他浑身颤栗。 “币大人,刚才那是怎么了?帝君他……”一个胆子稍大的宫侍拍拍胸脯理着气息问道。 币元一听帝君,一下子回过神来,“帝君!” 他匆匆跑进承欢殿,却见帝君若无其事地坐在床榻边,温柔地看着床上酣睡的伤狂,他有些纳闷,怎么帝君如此气定神闲?伤大人还没用晚膳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呢? “帝君?” 帝君侧目看他,“怎么了?” “刚才……” “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帝君坚决地说。 币元一听帝君这个语气,马上明白这不是他能知道的事了,立即一打躬,“是,那,帝君什么时候用晚膳?” 帝君看了眼伤狂,“不吃了,孤想歇息了。你退下吧。” 不吃了? 这才哪个时辰?这么早就歇息?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揣着一肚子疑问,币元瓮声瓮气地领了命退出门去,对一众宫侍坚定而煞有其事地说刚才他们是幻觉了。 夜半时分,窗外下起了雨,温度便是更低了。 帝君看着伤狂脸上渐渐恢复的血色,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地。他站起身,又查了一遍门窗,掩好厚重的门帘窗帘,不让一丝寒风进入,还亲自往鼎炉中添了些炭石。 他坐在伤狂身边,温柔地拂过他的脸庞,“这次,是走,是留,孤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若仍选择阴阳相隔,孤也不会苟活于世。 只是这话他埋在了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伤狂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无尽的黑暗被撕裂,帝君温柔期待的眼神落在他一汪碧蓝碧蓝的眼睛中。 他的眼中骤然满了震惊,噌一下坐起身扫过承欢殿,这洋洋的暖意是真实的世界无疑。“我?我没死?” 他分明记得千水与他讲过蓝伤之毒,是无药可解,须臾可夺人性命。但他现在却也是真真实实的活着。 他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眉心,帝君心头一颤,阵阵苦味流淌在喉中,你是死了啊,你是生生和孤斩断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联系。 只是帝君却面色平静地说:“不必摸了,蓝伤没了。你已经不是无伤臣了。” 话一出口,帝君发觉还是高估了自己,心竟然狠狠地揪了一下,险些没让他最后的尾音变得诡异。 但好在伤狂没有留意,“怎么可能!蓝伤的剧毒呢?千下!是不是千下又来了?他又用了一条命救我吗?” 帝君心里酸涩,难道这世间只有他千下才会救你吗? 只是帝君更震惊,问:“千下他都告诉你了?” 伤狂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看到一身鲜血淋漓的肆秦,不由一阵厌恶,冷目扫过一边,“我与千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 “我问你,是不是千下他来了?”伤狂却还是担心千下,转过脸来冷峭地盯着帝君。 帝君看着这双咄咄逼人的蓝眼睛,那里再不曾有自己的影子。他尽显淡定地看向一边,“没有,今天是十五。” 伤狂忽然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又连累千下丢失了性命。 可如果不是千下,他怎么还活着? “那我怎么没死,蓝伤之毒呢?” “不知道,可能你体质比较特殊吧。”帝君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的柜子,仿佛他可以透视到暗格之中的锦盒里已经失去光辉的小人儿。 无殛已废,如今都已成定局。 “特殊?”伤狂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假亡的事来,自己体内有两股真气互相纠缠,但都会保护自己,更加自己学武的时候千下说自己根骨非凡,如此便也有几分信了帝君的话。 “嗯。总之你不要再寻死了,不然千下出来还要损伤自己。”帝君淡淡地说着,眼睛始终没有看伤狂。 伤狂盯着他的侧脸,一看,忽然觉得帝君老了许多,眼角竟然多了许多细纹。 但一晃便又是瞧不出了,只当是自己刚才眼花了,况且帝君三十岁的人有点眼纹也很正常。 听到帝君的话他微微错愕了一下,确实,自己每一次受伤临危都只是加速千下的死亡,因为千下绝不会放任自己离世,总会以命换命。是自己莽撞了。 唉。 轻轻的叹息,惊得帝君心里一阵波澜。 “是我对不起千下。”伤狂半垂眼帘轻声说。 帝君心一揪,“也是千下他自愿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呵。”伤狂忽然冷笑一声,“是啊,别人的命帝君都不会放在心上,您的心里只有北国江山。” 帝君阵阵心悸,伤狂还是无法原谅他杀了那个侍从。可他能怎么回答?告诉伤狂当时你们只是敌国贼子,没杀你已是万幸,杀了你的侍从乃是天经地义,如果北国的人落到你们皇帝手里,绝不会比那个侍从的下场好。 可他能说吗? 伤狂能理解吗? 伤狂出身皇族,一定是懂得的,可却还是怪自己。他是故意让仇恨蒙蔽他的眼睛,故意要疏远自己。 帝君轻吸两口气,他没忘记自己在伤狂垂危时许诺要还他自由,所以定了心神,平静道:“是,这就是帝王家。” 伤狂眼里充斥怒火,他不敢相信帝君居然就这样认了自己的话,他宁愿帝君辩驳,宁愿帝君说些假话,也不想帝君这样赤luo裸地撕开面具说出这血淋林的现实。 虽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他到底不愿相信帝君是这样的人。 “那就恕云狂不能侍君左右,留在这无情无义的帝王家。”伤狂语气平平,却无处不透露着坚决。 帝君早知结局,便也没有多少动容,“嗯。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 伤狂的心忽然刺痛一下,帝君俊逸的脸庞平静无奇,连冷漠都不算,难道自己没了无伤臣的身份便就不算什么人了么?所以他才对自己的去留如此不在乎了么? 这样也好,蓝伤已散,终究是没有关系了。 “谢帝君。”伤狂从床上下来,跪在帝君脚边,“如此,云狂请旨幽居神庙,远离尘嚣。” 帝君看着伤狂垂下的头颅,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和北禁城里的妃嫔、宫侍。和北国的官员、臣民都再无二异,他心里冰凉,淡淡地吐出一个“准”字,便是直至伤狂出去都再未有一句话。 包括伤狂临行门前时居然问他是否同意留林还德一命,是否愿意还帝后一个公道,是否愿意给辛昀一次机会,帝君都没有再理会他,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自己走去批改奏章。 伤狂受了冷落,索性拂袖离去,反正话也说了,帝君听不听都不是他能做主的了,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想再管旁人的事了。 一切,都看各人的造化吧。 伤狂果然去了神庙,帝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每天照常早朝,别人提起无伤臣的事他也很自然地回答,就像伤狂真的只是去散心礼拜而已。 只有币元一人感觉不对劲,因为那天伤狂离开承欢殿的时候他无意中发觉伤狂的脸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但仅仅是瞥了一下,所以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那帝君重新临幸妃嫔,解除帝后和丽妃的禁足,甚至还改了林还德的死刑为流放,就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了——帝君和伤大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天帝君午睡起来,批了一会儿折子就对币元说今夜召帝后。 币元心里一惊,如果说解除帝后禁足是帝君赏他冒死谏言救了伤大人一命的话,那这让他重新侍寝又是为何?难道帝君忘了他曾经做过的恶事? 虽然心里怨怼,但币元还是毕恭毕敬地去临仙宫宣了旨。 午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匆匆抓住币元的小臂又问一遍。币元见他那张与伤狂一般地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惊讶,一时间也有些同情他。唉,如果没做那恶事,他和帝君也算般配。 “帝后没听错,帝君亲口说的。” “那,”午川松开币元,兀自垂首想了想,倏时又看他,“那帝君他是什么表情?可有怒意?” 币元一愣,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没有吧,帝君近日来就那一副模样,挺平静的。” “哦?近日来?伤妃走后吧?” 币元一顿,咳了一声,“帝后不必什么都明说。” 午川看了他一眼,满怀心事地点点头,“那多谢你了,币元。” “应该的。”币元打了躬,“那我先告退了。” “嗯……诶,天冷,你捧个手炉回去吧。” 不等币元拒绝,午川就叫午杰提了个手炉塞进了币元的怀里,怕他不肯受,又补上一句:“你在帝君身边侍奉辛苦,不能病了,别人可摸不准帝君的性子,好了,快回去吧。” 若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币元便是捧着火炉谢恩告退了。 他不知道午川打得什么注意,许是想收买自己。不过他想起午川所做的事,便一阵恶寒,将之抛在了脑后。 PS:胤修-书友群,群号码:384470309。今儿才发现手机端看不见每一章后面的“作者有话说”,只好加到正文里来了。书友们鲜花、收藏、订阅、盖章……多多支持,评论不要钱,来一波~ 第三十七章 请约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是夜,午川奉旨进了承欢殿,宫侍们摆好碗筷,帝君就叫他入席。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帝君说话中没有了那一丝温柔,平平淡淡,听不出情意。 午川只当他是仍计较自己毒害辛昀之子而冷待自己,倒也不觉奇怪,入了座,等着帝君开口。 帝君驱散众人独留下币元伺候,这才动起筷子,对午川说:“吃吧。随意点。” 午川诚惶诚恐地拿起筷子,暗自想着帝君唤他的用意。难道伤狂向帝君替自己求了情?可他都走了好几天了,帝君要赦免自己也不必等到今日吧? 怀着心事,吃起饭来也无滋无味,约莫吃了一半,帝君忽然抬起头来,问:“怎么样?还合你胃口么?” 午川一怔,这才扫了一遍桌上的饭菜,忽然发现原来都是他爱吃的,一股暖意油然而生,酸了鼻头。 “川儿惶恐,食不知味。”午川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心声,币元立即装聋作哑地垂首望起自己擦得黑幽幽的鞋面。 帝君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实话,微微一怔,想起伤狂所说的话来,安初这般纯净美好,自己恐怕真的冤枉了他。 “伤妃临走时对孤说你也许不是凶手,孤想听听你怎么说。” 帝君不高不低的声音落尽午川和币元的耳中,二人都是吃了一惊,午川最是感动,激动到有些说不出话来,“帝、帝君真的愿意听我自辩?” 帝君微微颔首。 午川喜上眉梢,眼底通红,扑通跪在地上,“帝君,那日我去看丽妃是遵循宫规礼仪,若我想下毒,怎么偏偏挑那个千夫所指的时候?再说我根本不知胡蔓草为何物,下毒之人只知我是嵇康人,却不知我自幼在北国居住,对嵇康的风俗事物一无所知。” 话音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扫过帝君的心头,久久,帝君淡淡地“嗯”了一声,沉声道:“起来用膳吧。” 午川愣了,帝君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他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被扑灭。 “是。” 午川心思沉沉地起身坐回在位,只是对面前的饭食更加没有食之的**。 帝君将午川眉目中的失落尽收眼底,看他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夹起东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终于道:“孤会还你一个公道。等水落石出之日孤会将凶手交与你处置。” 午川握着筷子的手倏地一颤,不敢相信地对上帝君沉静的黑眸,见他不是戏言,感动地笑了,“真的么?帝君这是相信我了么?” 帝君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点点头,“你受委屈了。” 午川摇摇头,他已经捕捉到帝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他立时清醒了。帝君不是忽然相信了他的人品和他的爱,而是听了伤狂的劝言才重新回忆整件事情,都是——为了伤狂。 一丝嫉妒扎进心底,但面上还是喜忧参半,道:“不委屈,帝君愿意相信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一闻此言,帝君忽然想起自己和伤狂之间的种种。信任?信任究竟有多重要?伤狂容忍不了自己一丝一毫的不信,到底是孤的错还是他太追求完美? “这世间怎么会有完全的信任。”帝君淡淡瞥开视线,自顾自地喝着粥。 午川知道这话许是帝君说与他自己,又或是说给远在神庙的那个人,左右肯定不是说给自己的,也就没有接下这话,沉沉地敛下眼帘。 “连你也这样畏惧孤?”帝君似问似陈述地瞥下这一句,平静中仿佛带着怒意。 午川心里一惊,忽然觉得自己与帝君不似那么遥远了。因为他感觉自己能体会到帝君刚才那一问中的情感。 多年以来,自己经营着遍布北国地下世界的黑暗组织——噬亡涧,世人鲜有人知,内部的人又对自己知之甚少,在身边进出交往的人又多对自己望而生畏,以至于他都以为自己快要不食人间烟火。 每个人都怕自己。 这是让人兴奋却也让人孤独的。高处不胜寒,谁能体会? 原来帝君能。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人。 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帝君的心门外,不管伤狂和帝君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都是他午川翻身的绝佳时机。 他仰起头,“我不是畏惧。” 帝君看他,仿佛看到最初在御书房看见伤狂时他眼里的那种无畏。 “只是发觉帝君太过孤独,我不知道要怎么走进去。”午川带着些许哀戚之色。 帝君身子一颤,他瞬间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中,任人窥探。 币元头皮发麻,只恨自己不能隐身。 “北国都是孤的,孤怎么会孤独。” 帝君越是平静,午川越是兴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帝君的本像。 “因为没人懂帝君。” 咚。 仿佛一滴水落在了帝君被寒冰包裹的心田上,穿过冰层,溶进了血液。 午川看了币元一眼,正对上币元略显局促仓惶的眼神,便示意他下去,他看向帝君,却见帝君根本没有在意他,便是匆匆退去了。 午川趁热打铁地站起身,走到帝君身边,跪下,俯首,“川儿希望可以做帝君的体己人,在帝君身侧,感受帝君的情绪——孤独、欢喜、难过、苦闷……这北禁城虽然繁华,可只有帝君知道,这里是冷清的。” 帝君的眸子轻动,似乎有什么在敲打他的心。 “承欢殿在外人看来拥着无限荣光,可只有帝君能听见这里的声音。” 帝君心一颤,他记得自己曾让伤狂听御书房的声音,可伤狂并不明白自己的用意。 “这寂静是孤独的声音。无人体会。”午川的语气绵延而沉重,那是他切身的体会,更是帝君一直以来的心声。 “川儿不敢说能全然体会,但川儿想尽力一试,想懂得帝君,想走进帝君的心里去。” 帝君终于侧目看向他,见他低着头,这才放下心,没让人窥去他眼里的那一丝复杂和慌乱。 “川儿请帝君赐无伤契。” 轰! 帝君的心震颤了。 无伤契? 他疯了吗! 帝君心口微窒,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川儿请帝君赐无伤契!” 坚决,沉着。 这是一个早已做好的决定。 他想赌一把。 赌自己对帝君的爱,赌自己对帝君的忠诚。 他不信自己能输给伤狂。 “你知不知道无伤契的厉害?”帝君几乎低吼。他已经没有第二个无殛可以救这个渡劫之钥了。 午川吸了口气,仰起头,看到帝君眼底的慌乱和感动有些激动,果然自己没猜错,伤狂虽然和帝君签了无伤契,对帝君没有二心,但他终究和帝君是两种人,根本不能体会帝君的心。 伤狂简单纯洁,而帝君却是历经沧桑;伤狂眼里容不得沙,帝君却知完美不易——伤狂白白走进了帝君的心里,却空空而归,留给帝君的也只是一份不解和一片伤痕。 但他午川却不同。 “正因为知道,川儿才求帝君一赐。我想获得帝君彻底的信任,我想做你真正的妻。” 帝君心念一动,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此生还会有一个无伤臣吗? “不行。”帝君挣扎半响忽然别过头,态度坚决。 刚看到胜利曙光的午川被这一声打回原形,“为什么?” “孤不能冒险。”帝君站起身,“你是北国渡劫之钥,事关国本,这事不要再提了,起来吧。” “帝君……” “不要再说了。”帝君背对着他,“孤不会让你死的。” 午川又是感动又是焦躁,他不怕死,他只怕得不到帝君。 “川儿不怕,帝君难道不信川儿?” 帝君叹了口气,转身看他,“不是孤不信你,只是无伤契的条件过于苛刻,一丝一毫的二心都不允许,你懂吗?不止是现在,是一世。人生变幻莫测,孤不能用你的性命做赌。” 听着帝君的肺腑之言,午川的冲动压下不少,可他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继续道:“帝君,川儿一世都会忠于你……像伤妃一样。” 帝君的脸骤然僵硬,午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张着嘴,一言不敢出了。 “起来吧。”帝君恢复神色,坐回位上。 气氛诡异,午川不敢再多言,坐到了帝君对面,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难道帝君是介意自己居然敢同比伤狂? 帝君看他一眼,微微有些动容,沉默一会儿,沉声道:“他已经不是无伤臣了。” 他已经不是无伤臣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午川噌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怎么会!那伤狂不是活不成了?!” 帝君当他和伤狂感情深重,是担心之举,所以柔和了语气,“没有,他身子特殊,保住了命。是走运了。” “什么?”失落感忽地卷上午川心头,居然这也不死? 看午川失神,帝君又劝道:“这都是他自己选的的路。都是各人的命数。你不必替他担心。” 午川回过神,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坐回位上,“帝君说的是……”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六宫的事就劳你和丽妃打点了。” “是。”午川随口应道。但心里却是不信帝君,伤狂三进三出北禁城,已经让午川对他的忌惮达到了极点。而且帝君自己也说的是——应该! 那个人总能化险为夷,难保这一次他不会回来。更何况他已经学了武功,想派人杀他便难了…… 帝君见他魂不守舍地,以为他是想念伤狂,便道:“你若想他了,可以去神庙看他,他不想见孤,见你们总不会拒绝的。他一个人在那里也不会寂寞了。” 午川听着心里泛苦,自己一心想要帝君的心,却被伤狂当作垃圾般丢弃。呵,想他,我是会想他,我想他永远也进不了北禁城! 午川微微一笑,“川儿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英禄 - 夫君在北 - 胤修 距离伤狂离宫已过一月有余,帝后丽妃重获荣宠,定下二人一个初一,一个十五必得幸于帝君一次。 继欣宫主南宫九清之后,宫中再无喜事,但也看着一片祥和,无人再提起神庙之中的伤狂,尽皆心照不宣,就连九清也如午川那般不再希望他回来。 交情放在利益面前就当真显得脆弱不堪了。 话分两头,陈唐修数月前被帝君放了几回鸽子之后就心高气傲地留下一纸书信离家出走了。其父陈唐武儿可不知他答应了帝君要去宫里,也就任他像信中所说的去“游历山水”。 陈唐修一路顺着南千河漂流,路上风光无数,让他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自我安慰着——说到底你帝君还不是在敷衍我,根本不重视我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啊!我还不去了,求我也不进宫了,后悔去吧。 这一日乘坐的船只停泊在了兰州,北国最南边的州府,他兴致勃勃地跳下船就直奔附近闻名在外的刀客城,寻着店铺安顿。 刀客城是每一个侠义之士向往的地方,如果想要仗剑走天涯,那么必得从这里启航。这里云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学人才,是民间自发的武学之地,若是运气好被路边哪个深藏不露的大侠发现你根骨不错,心情一好点拨你一两句,甚至收你为徒,那你可就赚大了,前途无量。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陈唐修就是来此寻找伯乐的。 入了城门一直直行,两边茶楼酒馆多不胜数,说书人在台上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底下的看客都一脸神往地瞧着他们,陈唐修偶尔听到一两句精彩的演说也会忍不住在那间馆子前停住,但他心里早有所属,所以只是听了一段便赶紧收拾心情继续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叫他看见了一块儿黑招牌上的三个猩红大字——醉江湖。 终于找到了! 他心里一喜,快步朝那招牌下行去。 听闻醉江湖属在凰龙酒家旗下,是凰龙的产业,四面八方的消息都能在此打听到,很多名人义士都聚集在此。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享受最优质的服务,听到最新的奇闻异事,但这还不够——醉江湖最吸引人的是那个特别的规矩,那就是打赢店当天的坐台擂主可以获得免单资格。这就意味着你没钱也有机会进入“上流社会”,混进这个圈子,意味着你有更多的机会施展抱负。 所以许多身怀绝技又苦于无门的能人异士都会到醉江湖来一战。 陈唐修有钱,但他不打算花钱。停在醉江湖店门前,看着一屋子议论的人,他咧了咧嘴角,一副嗜战的模样,不过因为每天在门口仰望的人很多,大家都见怪不怪,以为又是一个无钱无才的苦命人,都没有在意。 这时,陈唐修忽然一嗓子,“今天的擂主是谁啊!” 擂主?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有人来踢馆了吗? 虽说醉江湖有这可以踢馆的规矩,但坐台的擂主岂是吃素的?所以三五天能看到一个踢馆的都不错了,没想到今天能赶上看戏,众人都期待起来。 但一见门外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众人都笑了笑继续转脸说话了。 但毕竟馆子里是有店小二的,两个门迎出来探陈唐修的虚实,问:“公子找擂主可是想挑战么?” 陈唐修毋庸置疑地点了个头,“那是当然。” “这……”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少年,有些不愿他进去,复又道:“擂主很厉害,若是伤了公子便是不好了。” 陈唐修睨了一眼说话的人,懒得再与其废话,又对着店门喊道:“擂主快快出来见过一决高低!” 两人拦也不及,话音已是放了出去,引得众人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他,他却满不在乎地应对着这些目光。 就在这时,二楼的一扇窗户嘭地打开,一个身影飞掠而下,“是谁要战我!” 身影落定,近乎两米的身高完全压制了陈唐修的气场,陈唐修不卑不亢地看他,只见那人双眉斜插入鬓,眼睛斗大,脸口方正,一脸凶相,似乎是个狠戾的角色。 那人也在看陈唐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你就是今日的擂主?”陈唐修阴阳怪调地问。 “你就是踢馆之人?”那人学了陈唐修的语气反问。 “我是即将坐台的人。”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自我进了这醉江湖,便是一直稳坐擂主之位,已有半月。”那人不无得意地说。 “呵,是么,轻敌可是大忌。” “自知之明也是学武之人之必需。” 两人双眸之中已起战火,言语上毫不想让,剑拔弩张,仿佛电光火石之间就要开战。 在这里住得时日久的人都见识过现今擂主的厉害,从旁介绍着这擂主三战三胜的风光事迹,听得众人越发不看好书生扮相的陈唐修。但还是起身围观在了门口,想一看究竟。 两个门迎担心踢馆者实力不及会有危险,悄悄进了里屋请出一个相貌俊逸穿着锦袍的炎人在众人身后站着。 门外陈唐修对那人一抱拳算是宣战的开始,这是对战前的行礼,那人看面前的人完全没有退出的意思,心下一寒,“是你自己不自量力,待会儿可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陈唐修看他一眼,“求之不得。” 那人气得不轻,对方分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心高气傲啊!好,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那人一抱拳,算作行礼,不等众人反应,他抱拳的手就带起一阵呼啸声直逼陈唐修面门。 “啊!这算偷袭吧!” 有人叫出声来,替陈唐修紧张起来。 不过陈唐修却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那冲来的擂主,就在拳头即将砸下的时候,陈唐修忽然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头一偏,一拳便是打中了擂主的左胸。 “噗!” 只见擂主被震得倒退数步才止住身形,但胸中一阵翻涌,令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人群中有人惊呼,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形势居然完全逆转了,而且只过了一招!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陈唐修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站在人群之后的锦袍人微微皱起眉头,心道:这年轻人的功力好深厚。 而门外的陈唐修却是笑着看那擂主,“如何?我的功夫还可以吧?” 擂主瞥了眼地上的血迹,深知刚才那一招背后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虽然愤恨,但也不敢逞强,默默推开人群回楼上去了。 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门迎却是先跑了出来,笑道:“公子便是擂主了,请进,开销全免。” 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惊醒,这年轻人已经是新的擂主了! 终于换擂主了! 可,谁敢说自己能打赢他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方刚才不过是随手一击,只是其实力的冰山一角,如此,众人只得重新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恭喜新擂主罢了。 陈唐修喜滋滋地在众人仰视的目光之中上了二楼,门迎为他安排了上房,说了些店内的服务和注意事项便是退去了。陈唐修坐在床上,看着房间的精美的装潢,心里一阵痛快——这是靠实力赢来的,是他陈唐修自己的东西。 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开了,他起身去看,一过屏风却见一个身着锦衣的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有些不快,“诶你谁啊?进错屋了知道么?” 那人听见陈唐修的声音,转过身来,俊逸却深沉的面庞落在陈唐修的黑眸里,激起他心里一阵肃穆。这人的实力居然连他也猜不透! “你刚才的战斗我都看见了。”那人也不避讳,径自坐在了主座上。 陈唐修虽然对他有些畏惧,可还是不喜这人的作风,偏过头,“怎么?你也想当擂主?” 他问这话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败面前的这个人。师父歌轩告诉过自己,这世间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在你看不清对手的时候。 那人看了他一眼,“我是这里的老板。” 陈唐修一震,立时恭敬起来,能当上凰龙酒家旗下的店掌柜的人都不一般,因为这可是他师父歌轩亲自替师母凰龙挑选的人。 “晚辈怠慢了。”陈唐修微微鞠了一躬。 那人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拜,道:“我刚才看你的功夫有些像丞相。” 陈唐修一惊,这人居然只凭一招就能看出他的路数? “哦?丞相?”他装蒜着,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诈他。 “你不必装了,看你这个年纪,应该是丞相唯一的徒弟公子修吧?” 虽是问句,对方的口气却是笃定。 陈唐修哑然一笑,不无佩服,躬身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自愧不如,晚辈正是丞相劣徒陈唐修。” 那人见陈唐修收起锋芒,便也放柔了态度,“嗯。算起来,我和你父亲还有一拜之交,当得起你一声叔父。你可以叫我英叔。” “英叔?”陈唐修一愣,旋即倒吸一口气,“您是北国十大高手之一的英禄?” 第三十九章 机缘 - 夫君在北 - 胤修 陈唐修和英禄相识之后,得幸被英禄指点,又学了几招罕见的武学,整日埋头苦练四处找人过招,在醉江湖和许多住客都有了交情,乐不思蜀。 一日英禄叫陈唐修来,说话间偶然提起自己月前见过一个老者,说他有大智慧,若是陈唐修可以拜得,一定会更近一层楼,可惜老者已经离去。 陈唐修听得热血沸腾,马上追问老者下落。 英禄回想了一阵,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他进店来就直说找掌柜,我出去见他,他却不住店,说要向我买个消息。从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但他问的那个打听的那个消息实在……” 话说一半停了,陈唐修心急,问:“怎么?他打听的是什么?” “嗯……”英禄沉吟一声,郑重道:“他问我嵇康十一皇子是在哪里处死的。” “嗯?”陈唐修也是愣住了。这是个什么问题?怎么会有人打听敌国皇子处决之地?去了那地方又如何? “我听见这问题之后跟你反应相当,但行规要求就算不回答买家的问题也不能反问买家问题,所以我也就没问。而且我是真不知道那嵇康皇子具体在哪里处决,毕竟是皇家的事,我就告诉他,听说是帝君亲自处决的,也不确定,就不想收他的钱了。 可那老人却二话不说把银两都放在桌上,转身走了。自那之后我也没见过他了。”英禄歉疚地摇摇头。 陈唐修惊诧,“这?英叔如何看出他有智慧?就因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英禄摇摇头,“怎么会。是那人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 “哦?” “嗯,这也是习武之人的直觉。就像你看见强者时自然而然地会有被压迫的感觉。”英禄淡淡地喝了口茶。 “所以他武功很厉害吗?”陈唐修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英禄一愣,摇摇头,“没有,我感觉得到,他修为平平,是个普通的习武者。估计……连这刀客城守城将领都打不过。” “啊?”陈唐修瞬间颓靡,“就这样?” 英禄嗔他一眼,“你这孩子,世间不是只有武功高强才算强者,这里更重要啊!像你师父一样,懂吗?”英禄戳在他太阳穴上。 陈唐修嘟囔一句,随手拂过太阳穴扫走英禄那一戳带来的不适,“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那老头难道还能比过他?” 英禄白了他一眼,“你师父固然聪明,可是不是天下第一就不好说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么?这可是他总挂在嘴边的。” 陈唐修怔怔地想到歌轩说这话时的音容笑貌,立即虔敬起来,问:“那这么说,他比我师父还聪明了?” 英禄无奈地看他一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心高气傲和急躁,难怪陈唐兄每每提起他这儿子都是一副自豪又担忧的模样。 不过好在他还知道谦虚求学,英禄也就暗叹一声,微笑着对他说:“也许吧,一百多岁了,总是会有些独到见解吧。” 陈唐修沉思着点点头,旋即一拍桌子,“诶,英叔,我上哪能找到他去?他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英禄惊了一跳,“你要干什么去?找他?北国这么大,你别胡思乱想了。” 陈唐修哪里肯罢休,继续道:“诶呀英叔,反正我也没事做,找到他说不定就能突破我武学之上的瓶颈了,求你了,告诉我吧。一点线索也好啊。” 听陈唐修提起他自己久久无法突破的事实,英禄也不免有些动容,从前听丞相说过这时源自于他幼年心中的恐惧,可他却不思根本,也不听人劝说,只当是差一点机缘。 这些日子他也多多少少提过几句,可陈唐修压根就跟没听见一样,置若罔闻。他知道多说无益,眼下陈唐修又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虚无缥缈的老人身上,他虽想叫他认清现实,可话到嘴边却又不忍了。 毕竟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少年人,何苦打击他的热情。 如斯一想,英禄开口道:“那你回京郡去吧,他既然打听处决地,必然是要去,你且去看看,有没有缘分见到那就是你的命数了。叔叔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多谢英叔。”陈唐修谦谦作揖,“那他长什么样?” “白发白须……欸,说也说不清,记不得了。” “哎呀英叔,你再仔细想想。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脸上长个痣啊,驼背啊,走路不利索什么的,穿得拿的……” 英禄正顺着陈唐修的话想着,一听他说“拿的”,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一喜,“是了是了,他拿了一根很长的龙头拐杖。” “龙头拐杖?” “嗯,当时我还纳闷了,虽然北国不限制‘龙’归帝王所用,但也很少有百姓会用。但也不是不让用,我就没多想。只是那根杖啊浑身漆黑通透,叫人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寻常人根本用不起。“ “黑拐杖……”陈唐修点点头兀自念叨着,倏地一笑,“嗯,我应该能找到他,嘿。” “唉,你这孩子。说你什么好啊。”英禄无奈又不无宠溺地看他一眼,问道:“总不好现在就去找他吧?” “现在?”陈唐修一愣,旋即激动一笑,“对啊!英叔!我现在就去,早去早相遇,还是你有谋略。哈,孩儿多谢英叔多日来的提点教化,日后有机会我还来拜会。孩儿告辞。” 一作揖,陈唐修的身影就飞掠出窗消失天际了。 英禄哑然失笑,又气又好笑,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我只是问你一句倒成我有什么谋略了……唉,随你去吧,量你也找不到。 ----- 陈唐修疾驰于官道之上,一路以强悍的功力支撑凌于空中,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就是想在高处能看见个白须白发拄着奇葩拐杖的老人,但连飞数天也无有踪迹,他有些吃不消了,停在沿路的一个林子里歇息——好困! 晕晕乎乎睡了一天一夜,胡乱吃了点野果他便又风餐露宿地寻神秘老者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被他的毅力感动了,他竟然听到了老人的消息。 这天他飞累了看到过路中的一间茶棚,便停脚吃喝。 茶棚中都是来往歇脚的人,陈唐修心念老者,就吃得飞快,但还是听见了隔壁桌那急于卖弄的人高调的声音—— “你们可不知道啊,路上遇到的人我都能记个七七八八,说我过目不忘都可以。” 陈唐修只当是一阵噪音,没有理会,但与他同桌吃饭的过路人却忍不住回头啐道:“吹嘘吧。叫人清静会儿行么,赶路都够辛苦了。” “谁啊这么爱管闲事!”那人转过脸来看他,余光却扫见书生模样的陈唐修,一愣,惊诧道:“欸,你不是那个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么?” “啊?”陈唐修抬起头来看,正迎上一对满含惊奇的眸子。那人相貌平平,不算出众,修为也普通,陈唐修只是看一眼便没了兴趣,又低头扫荡起盘中食物。 “兄台,你这么急是干什么去啊?”那人好奇地挤过陈唐修右侧凳子上的人,硬是挤出半尺,用身子占了上去。 陈唐修头也不抬,“关你何事,不要耽误我,不然我动起手你就麻烦了。” 那人也不害怕,嘿嘿一笑,“欸,兄台,我前几日就看见你在天上飘来飘去,似乎是把去京郡的每条路都看一遍,你是想找什么人吗?” 陈唐修正埋头苦吃的头一顿,抬起一双惊奇的眸子,旋即狠戾,“再聒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胸有成竹地笑笑,“兄台,你看,相见即是缘分,不如你告诉我你找的人长什么样,我或许能帮你,我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陈唐修狐疑地扫过他,“你有什么企图?” 那人一怔,“什么企图?哈。”那人仰天一笑,“兄台,我没什么企图,就看你飞来飞去也太辛苦,若我能帮你也是举手之劳,哪里有什么企图。” 陈唐修半信半疑地看他,但听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有些心动。算了,反正找那老头也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他也无妨。 “嗯,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头,年纪大了,拄着个黑拐杖。” 那人一听,沉吟起来,眉头轻皱。 陈唐修顿时失落,继续吃起来,显然对方是不知嘛,白激动一场。 那人却没理会他,想了会儿,忽然扯住陈唐修的肩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半月前我见过这么一个老者,他拿的拐杖还是龙头的,看着可不一般呢。” “啊,对,你见过他?”陈唐修好似听到世间最动听的声音,立时对那人的目光都变得友善期颐。 那人也没想到陈唐修会如此激动,有些尴尬,“嗯……见过是见过,不过都是半月前的事了,他以轻功赶路,比我快多了,算脚程,这会儿怎么也到京郡好几日了。” “到京郡了?”陈唐修大喜,这样他就不用一直在路上搜来搜去了。 那人不确定地点点头,刚想说话,陈唐修却往桌上拍了碎银飞身就去,“店家结账,不用找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四十章 博弈 - 夫君在北 - 胤修 陈唐修马不停蹄地赶到京郡,飞入京城,刚到京城就向人打听起白发老者,居然真叫陈唐修遇见一个自称见过他口中所言之老者的乞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快说,你瞧他往哪里去了?”陈唐修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他打量了一眼陈唐修,虽说是书生扮相,可这书生也分穷儒和富儒,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宽袍锦衣腰间悬佩的年青人是个富家子弟,眼光也变得贪婪起来。 “嘶,你看我作甚,人呢?哪里去了?到底知晓不知。”陈唐修着急催促道。 只是陈唐修越急,乞丐越兴奋,因为那样可以讨到更多的钱,于是乎,他塌胸陷背道:“欸,我只是在路上见过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的。” “那你快想啊!” 乞丐面露苦色,“公子啊,你说得真轻巧。我听你也是京城口音,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京城一天来往多少人嘛,我哪能这么快记起来。” 陈唐修一怔,立即赞同地点点头,豪情地拍在他肩头,“兄台说得是,那你慢慢想,我等你。”说罢还一副认真地模样看着乞丐,倒真是善解人意地在等待。 可乞丐就有苦难言了,怎么这人如此不经世事! 也罢,索性摊牌。 “欸,公子啊,思考也是要吃饱的,你看我这样子,饿了好几天了,怎么能想出来嘛!”乞丐嗔怪着,也越发颓然,倒真像多日来没有饮食的模样。 陈唐修大觉愧疚,忙拉着乞丐说要请他吃饭,边吃边想。 乞丐郁闷,在京城讨饭哪里会有吃不饱的?还不是想多要点钱?可这人怎么情理不通,居然还不怕麻烦请自己吃饭? 可——你不怕麻烦,我还嫌耽误我赚钱呢! 几番推辞却拗不过陈唐修,只道自己命苦,挣扎一番,终于下定决心要吃他个天昏地暗才算没消磨光阴,便毫不客气地站在了京城第一酒馆凰龙酒家的门前。 正要进去,却忽地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四处张望一番,竟见陈唐修一脸难为地杵在街口不敢近前。 乞丐以为他是怕贵,心下也忐忑起来,据说凰龙酒家住一日销千金,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但话已出口,人已至此,他没理由退缩。大不了人若不愿意,他继续回去乞讨就是了。 打定主意,乞丐就大声喊道:“公子,你磨蹭什么啊,不来我可走了!” 他这一嗓子下来可吓坏陈唐修了,几乎是马上就要脚底抹油窜掉。凰龙酒家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他师母的地方啊!上至掌柜下至小厮无人不认得他,虽说平日他喜欢热闹经常来这儿,但眼下他还是离家出走的“戴罪之身”,怎么能往枪口上撞呢? 但想溜掉已经是来不及了,因为凰龙酒家门前的看台上站着的望风猴薛平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乞丐一嗓子下去就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着乞丐的视线看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书生的身份。 “欸!公子修!” 刚转过身要跑的陈唐修被这一嘹亮一声呼唤激得浑身一个激灵,机械般迟钝的转过身来,有些懊丧,咬牙切齿地把薛平全家在心里骂了个遍。 薛平还不自知,热情地窜下台子跑到陈唐修面前,嘻哈地做了个揖,“公子修,别来无恙啊。” 陈唐修一脸黑青,正想说他一句“你可害死我了”,却一抬头看到凰龙酒家门前乞丐所站的位置——哪里还有乞丐的影子! “啊!”陈唐修惊叫出声,薛平吓了一跳,“公子,怎么了?” “啊啊啊啊!你这个猴子!你知不知道你吓跑了我的福星!”陈唐修不由分说绕过薛平就跑去门前想要寻到乞丐的踪迹,只是京城车马来往,人流不息,哪里还能寻得到呢? 他失望地站在凰龙酒家面前捶胸顿足,薛平不明所以地跟过来,“公子,谁是你的福星?那个乞丐?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啊……” 正烦着,听见薛平连珠炮弹式的问题,他忽然记起整件事的罪魁祸首,立即变了脸色,一双怒眼瞪着薛平,“是啊是啊!我怎么会认识你!你真是要害死我!” 薛平听得一脸茫然,但骂自己的可是连帝君都敢忤逆的公子修啊,有错没错都不能不顺着他的毛捋,所以当下马上低眉顺目地连连称是。 陈唐修数日日夜兼程赶路却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郁闷感笼上心头,想要发火,却偏偏碰上善于察言观色、知晓明哲保身的薛平,人家不跟你顶撞,只能把千言万语重新咽回腹中,兀自闷闷。 “欸,公子修啊,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嘛,怎么,回来啦?”一个小厮出来迎见陈唐修,笑嘻嘻地上来寒暄。 薛平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了,只见正在气头上的陈唐修大喝一声,“关你什么事!该死的薛平,我要是找不到那老头,我非要揍你一顿!” 说话间陈唐修那火气还是落在了薛平身上。 薛平心中大喊冤屈,正所谓不明所以,说的就是薛平现在的心情。你公子修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明说,怎么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发作呢? 等等,老头? “什么老头?公子是想找什么老头?”薛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兴奋地问道。他可不想挨打啊,当务之急就是套出陈唐修的话来助他解决问题。 陈唐修见他两眼放光,忽然想起京城里消息最广的可不是他师母嘛?这望风猴在师母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京城的事托他打听一定事半功倍啊! 这么一想,陈唐修那怒气冲冲地脸瞬间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诶呀,平平啊!” 说话间陈唐修那修长的手臂就揽到了薛平的肩头,勾得薛平是一阵寒一阵惊,这是什么套路?莫非要先礼后兵? “恩恩。公子。”薛平低着眉眼,一个劲地点头应着。 陈唐修越发腻歪,“诶呀,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咱们兄弟俩这交情,你,直接叫我修哥,欸,你好像比我年长是吧?算啦,当你声哥哥吧……哈哈,占你一点便宜。” 薛平一惊,马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赔笑着,“不不不,您是公子,我就是一个小厮,怎么敢跟公子称兄道弟,真是抬举薛平了。” “欸,什么话!我说你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兄弟!”陈唐修板起脸,薛平苦叫无门,只得硬着头皮不吭声当作默认。 陈唐修嘿嘿一笑,揽着他就往街巷走去,他眼里一惊,想说自己还得看店,但刚一转脸,店门前的小厮们就对他报以同情的微笑,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绝不会偷懒,头儿你就放心的去吧。 薛平只得在心里把这群人埋怨一遍,然后乖乖地顺着陈唐修的拉扯在繁华闹市中走着。 “既然是兄弟了,那当哥哥的托你办一件事怎么样?”陈唐修试探性地沉声道。 薛平苦涩一笑,“公子说就是了,薛平能办自然就办了。” 陈唐修看他一眼,略作犹豫,奈何自己真没有办法从这么多人的京城中找一个老头出来,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地心一横,道:“我想你去找我师母,托他给你找一个人。” “啊?”薛平为难地叫出声。他什么身份?居然敢叫老板给自己做事? “什么啊,刚还说是兄弟,只是叫你找个人就这么不乐意了?”陈唐修佯作嗔怒装。 薛平心里连连叫冤,自始至终我都没说要跟你称兄道弟吧!这可为难死我薛平了啊! “没没……只是,”薛平皱着眉,“凰龙大人他是大人,我是干活的,哪有我……”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就问你一句,帮不帮?!”陈唐修打算以强硬手腕拿下薛平。 果然薛平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立即屈服在陈唐修的淫威之下,喊道:“诶呀帮帮帮!”旋即又怕陈唐修发作,语气示弱,“可您也得告诉我要找谁吧。” 陈唐修咧嘴一笑,“嗯,好兄弟。我呢,叫你找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一个普通的老头,武功也不厉害,年纪可大了,拿着个黑拐杖,龙头的。你就叫师母四处派人找找,告诉我他下落就行了,千万别惊动他。” 薛平一听,立即松了口气,“嗨,你早说啊,这还用得着凰龙大人嘛,我知道你找的人在哪。” 陈唐修两眼忽然晶亮,“哦?你知道?快告之于我。真厉害啊,不愧是望风猴。” 对于陈唐修的赞词薛平只是回以一个白眼,“哪是我厉害啊,最近住京城里的人你随便拉一个问问,他们都知道你要找的老人在哪。” “什么?”陈唐修震惊之后一腔羞愤。难怪自己进京问的第一个人就说知道老头的下落,原来全京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居然被一个乞丐耍了! 薛平无奈一摊手,“看来您是才回京啊,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您都不知道。” 陈唐修一顿,好奇地问:“什么事情?惊天动地?” 薛平古怪地看他一眼,好久,吐出道:“就你要找的那个老者,他下完了博弈阁里摆的那个二十年前神仙们留下的残局。” “什么?那可是我师傅都没能破的局啊!”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四十一章 忘年 - 夫君在北 - 胤修 “嗯,他破了好多天呢,今天早上解开的,x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薛平眼中不无羡慕,要知道那可是神祗们留下的棋局,连天下第一聪明人歌轩解了二十年也没解开的绝世残局! “唔……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啊。”陈唐修兀自喃喃,“竟然真有比师父还聪明的人,那他一定可以助我突破瓶颈!” 这么一想,陈唐修喜出望外地抓住薛平,“你快告诉我,他人在哪?” 薛平看向凰龙酒家的方向,“喏,就在博弈阁里面啊,他想等丞相睡醒,说什么要打听嵇康皇子处决之地。真是活见鬼了,用这种方法求见丞相,丞相知道了肯定上赶着见他呢,真聪明啊!” 陈唐修一怔,心想这老头真是执着啊,解开千古绝棋就为了见师父一面问他一个敌国皇子的处决之地。倒真让他有些好奇这老头的目的了。 “我去见他,你先别告诉别人我回京了啊,尤其是师父和师母。”说罢陈唐修就飞天而去。 薛平一副吃瘪的模样,就你刚才在酒家门口出现,还用得着我说吗! 陈唐修凌空飞入凰龙酒家,直奔后街博弈阁,破窗而入,神鬼不知。 刚一落定身形,陈唐修就看见正前方有个白发老者负手站在悬于墙上的巨大棋盘前,棋盘上就是二十年来无人能破的神祗所留残局。 陈唐修十分熟悉这盘棋,因为年轻气盛的他也多次流连于此希望做天下第一人,所以棋局早已烙印在他脑海之中,只是如今的棋盘上黑白子胜负已分。他永远地失去了做第一的资格。 而抢他冠军之风的人正是面前这个叫他千里奔袭而来的神秘老头。 终于到一窥真容的时刻了! 陈唐修呼吸微微有些局促,实在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有今天啊,武学造诣能不能突破就看今日了! “前辈!”他激动又怯怯地唤道。 老人早已在陈唐修破窗而入之时就听到了那不容忽视的动静,只是他这个年纪很多事都无法再激起他心中的波澜,外人外物与他无干,徒增烦恼罢了。若是冲他而来,来者自会主动表明来意,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头一探究竟。 但听到这个年青热烈的声音时,老人却有些动容,他已多久远离青春岁月了,他记不得! 缓缓转过身,一张俊逸明朗的脸上带着恍如二月春风般的笑容,温暖明媚,眼中不无憧憬之色,却也掩饰不住他那点点如狼般的眼神。 不过老人并未过多在意,毕竟只是陌路,观他身上风尘仆仆的痕迹,朗声问:“小兄弟打哪里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坐下歇歇。” 陈唐修感动地想哭,自己这没日没夜的赶路实在辛苦,没想到老前辈并不似想象般高冷,居然还如此和蔼地关心自己。 “不累,晚辈是从刀客城听闻前辈之名而一路追来的。只望得前辈指点一二,以突破武学瓶颈之处!”陈唐修说着就扑通跪下了,“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老人一顿,看着激动到浑身轻颤的陈唐修有些错愕,龙头拐杖敲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落在陈唐修面前,老人的枯瘦却健壮有力的手就托住了陈唐修的胳膊。 陈唐修惊讶地抬头看他。 只见他目光平和,道:“先起来吧,小兄弟你可能有些误会。老朽的武学十分平常,反观你,倒是比北国许多人都厉害许多吧。” 陈唐修立即俯首,“前辈说的是外在,可武学越是到极致,所需要的就越不是外在的蛮力,而是内在的领悟。前辈有大智慧,晚辈只想求之一二可以领悟终极。” 老人一怔,笑了,“世间万物虽有不同,可内中道理却是一样。你若想领悟,一花一叶皆是可以。但方才寥寥数语,老朽拙见,小兄弟你武学上还远没有到要领悟终极的地步。” 陈唐修略感受辱,但老人深不可测的气场却让他不敢质疑,只是以不解和不屈的目光望着老人,想一听他究竟有何高见。 老人看了看天色,距离那些人说歌轩往日醒来的时间尚早,他也就不再去想,看向陈唐修,有心点拨他一二。扶他,他却不愿起来,自己就顺势坐在陈唐修旁边的凳子上,娓娓道:“你年少有为,一定是天赋极佳。” 陈唐修扬起下巴,不无自豪之意。他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他自己也引以为傲。 可老人却不只是想说这些,继续道:“但正是如此,也使你一帆风顺,难免心高气傲。” 陈唐修不快地皱起眉头,却不敢反驳,因为这些话师父歌轩也常对他说。但那又怎样?有才自然高傲。难不成还让自己去迎合那些庸人吗? “若是猜得不错,你武学上会遇到瓶颈,一定是你年幼时遇到过什么强者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 陈唐修的脸色闻之哗然惊变,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如果说叔父英禄知道他年幼时留有阴影是因为师父歌轩或者炎父陈唐武儿告知,他还可以理解,但自己和这个素昧平生的老头才说了几句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自己真的是有什么阴影?真的是把对帝君的那份恐惧流露得太过明显? 见陈唐修惊魂落魄,老人马上缓了语气,“你别怕,这心病虽然难以根治,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闻之此言,陈唐修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冀翼地盯着老人,“什么办法?请前辈赐教!” 一声叩头响音,老人眉头深深锁在了一起。 “这办法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 陈唐修直起身来,脸上有些难看。解铃还需系铃人?那自己不是还要去求见帝君? 帝君! 陈唐修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他才不要先低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陈唐修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老人身上,不无期待地看他。 老人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会儿,道:“治病,是知其病理,然后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想不吃药就治好病,可行不可行你自己思量。” 陈唐修瞬间颓然,难道他就只能靠那个盛气凌人的人了吗! “可那个人他根本不重视我,对我置若罔闻!几次说要见我却到最后都爽约了!我一代鬼才,他竟三番两次耍我!” 陈唐修不可一世地哼哧道。 老人静静看他,等他发完牢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地过激,又羞又愧又怒地低下眉目,不知所措。 趁此时机,老人缓缓道:“心静方可观大局。如果那强者几次约你就是为了戏耍你,那必定不是什么强者,也不可能在你心里造成如此深的影响。” 陈唐修眼前一亮,“这么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事情耽误了?” 老人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没说话。 陈唐修兀自想着,帝君是一国之君,繁忙是必然的,他一定十分想见自己,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啊,对了,他说过要交代大事给自己做的。 诶呀,自己居然离家出走了这么久,万一耽误了国家大事可怎么办呢! “欸,多谢前辈提醒,若晚辈能突破,实在感激不尽。” 又是深深一拜,老人对他也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来。说,还是不说? 老人盯着陈唐修低下的头颅,这么高傲之人对自己礼拜,若是不提点一句岂非受之有愧? 呼了口气,老人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那我也送你一句话,你若不喜,可以当老朽未曾说过。” 陈唐修大喜,智者有话送与自己,哪有不乐意的? 当即他就一个大礼,“晚辈洗耳恭听。” 老人迟疑一瞬,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陈唐修一顿,不解,“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追求武学极致?可那样我如何进步?若不求学,纵我天赋异禀也赢不了别人啊。” 老人失望地看他一眼,望向墙上的巨型棋盘,沉声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是不让你追求,而是不让你在追求的时候对事物产生执念。被**控制心志,不必别人出手你就已经输了。” 老人的话对陈唐修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如醍醐灌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悄悄融化,但又捕捉不到,一时又茫然起来。 老人见他欲舒却皱的眉头和阴晴变化的表情,摇摇头,“你还年轻,慢慢体会吧。很多道理人都会说,但真要做到懂得却不是那么容易……总要经历许多、许多。” 最后一句似乎是说给陈唐修,却也仿佛是说与老人自己,他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少年时代,一步步走到今天,见过太多,懂得太多,也失去太多。 陈唐修似乎被老人感染了一般,也低头沉思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陈唐修忽然仰起头,问:“前辈,你为何四处打听嵇康皇子处决之地?不知晚辈可否帮得上忙?” 老人的思绪被从茫茫的回忆中勾了回来,看向陈唐修,扫了一遍,见他仪表堂堂,冠玉不凡,或许帮得上自己也未可知,便道:“你可识得丞相?” 陈唐修脸色古怪,“他是我师父。” 纵使老人已经到了不悲不喜的年纪,在听到陈唐修说出自己数日来想要听到的线索时也不能不动容了。“那你可烦他引荐我去见帝君?” 陈唐修表情更加古怪,老人以为他有难处,道:“不行便算了,小兄弟莫觉为难。” “不是。”陈唐修脸色阴郁,“前辈有所不知,见帝君无须我师父出马,我都可以引荐您。“ 正在老人要说话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只是……那帝君正是令我武学停滞不前的人。” hp:.. 第四十二章 称病 - 夫君在北 - 胤修 老人不想强人所难,也就没答应让陈唐修替自己引荐,奈何陈唐修磨破嘴皮都说服不了老人。 陈唐修急得想跺脚,“欸前辈,我都说了我引荐您去,您怎么还不答应了。” 老人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你引荐,只是你心里分明不愿见帝君,老朽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小兄弟你为难。” 陈唐修还想说什么,老人却抢在前面道:“你也别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师父一会儿就该醒来,自然会带我去见帝君的。”说话间老人的视线已经投在棋盘上,他可是听人说歌轩曾扬言天下间能破此局者都可以让他做一件事,因为这局甚难!他只服强者! 看到棋盘,陈唐修自然知晓老人的意思,反正让他去见帝君他也有些抵触,他之所以答应无非是想做个人情给老人,顺便有个托辞去帝君眼前晃晃好让他想起欠自己一个解释。但既然老人不答应,他也就不再多言,陪着老人一起等日头偏西。 然而日头真的偏西了,丞相府里却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那样。 歌轩刚起身,凰龙就笑着看他,说有个惊喜要告诉他,问他想不想听。 歌轩看他一眼,以为是凰龙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倒也不急,伏在凰龙发间,暧昧非常地说:“什么惊喜……可是***愉,嗯?龙儿。” 凰龙一把推开他,嗔他一眼,“刚起来就想要啊!你真是,哪有一国之相的样子!” 见凰龙柳眉倒竖,侧脸通红,歌轩仰天一笑,不无深情地说:“龙儿,你真美。” 凰龙见他深情,心下越发羞涩,面上却越发愤怒,“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快点穿戴好,出来见我!” “是!凰龙大人!”歌轩嬉笑着做了个滑稽的礼姿,望着凰龙离去的背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穿戴好了,他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见院中凰龙一袭白裘立在夕阳余晖下,身上披着绚烂的橘红色的光芒,像画中的翩翩公子。他心头一动,悄无声息地来到正想得出神的凰龙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啊!”凰龙回神惊叫,歌轩温柔地安抚道:“龙儿是我。” “你吓死我了!”凰龙气势汹汹,却任由歌轩抱着自己,也是无限享受。 “嗯,我错了。大人,你刚才有什么惊喜想告诉本丞呢?”歌轩笑着问。 凰龙一听“惊喜”,马上兴奋了,转过脸来,“你绝对想不到!” “那你快告诉我嘛!”歌轩又正面搂上凰龙的腰肢,在他额头上轻啜一口,“乖,告诉夫君。” 凰龙嗔他一眼,“不入赘休想我叫你夫君。” 一语戳中歌轩痛处,笑容噔时僵在脸上,凰龙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无奈地躲开了眼神。 这事争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歌轩很快就假装没听见似的笑了,“快告诉我吧龙儿。” 因为刚才的话题让凰龙也没了开玩笑的勇气和兴致,所以忸怩两下便是煞有其事地望起歌轩的眼睛来,“那我说了,你可要撑住啊。” 歌轩一怔,哑然失笑,“不是说惊喜么,怎么又搞得跟什么天灾**一样……快告诉我吧,别让我心焦了。” 凰龙又看他一眼,见他眼中含笑,迟疑片刻,终于在歌轩眼神的催促中深吸一口气,道:“天残局被人破了。” 歌轩怔了半响,好像没听见凰龙说得一般,站了半天。 “你说什么?你刚说什么?我。我没听清楚。” 凰龙看着歌轩,他见过歌轩的每一个表情、动作,他太知道歌轩现在的心情的复杂——虽然平日歌轩不以天下第一聪明人的身份自居,可他也实在因为一身才情而骄傲,当年扬言天下谁人能破天残局都可要求歌轩做一件事情,也是因为歌轩深信他自己解不出来,别人也一定解不出来。 但此时此刻,有人做到了! 而那个人,不是他这个第一聪明人!歌轩! “歌轩,你……”凰龙打算安慰他,却话到嘴边不知说什么了。技不如人,换做常人或许还能敷衍一笑说些“那又怎样”之类的话,可歌轩这样一世都要比别人强的人会这般轻易承认自己的不行么? 凰龙暗叹一口气,平日里你还说子修如何如何,换成自己不也一样么——师徒俩都是天之骄子,容不下自己身上半点瑕疵! “你说有人解开了天残局?”歌轩紧叩着凰龙的眼神。 “嗯……歌轩,你别这样……” “哈哈哈,快,那人是谁,在哪里,带我去见见,诶呀,可算有个人能和我切磋了!” “呃?”凰龙一怔,摸不着头脑了。怎么?难道歌轩他心里一点也不介意有人超过了他? 歌轩见他愣住,笑着晃手于他眼前,“怎么了?人呢?在博弈阁么?” 凰龙愣着看他,“在,等你一天了。说让你兑现诺言帮他做件事。” “什么事?”歌轩心情大好,笑着问。 凰龙再三确认歌轩眼里是真的欣喜和激动,这才放下了心回以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想去见见帝君。” “哦,没问题。”歌轩笑着答应下来,“他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替他引荐。这等聪明人,不为国效力也是可惜了,我正缺这样的同僚。” 见歌轩一阵欢喜,凰龙也替他高兴,“嗯,这样你就能轻松些了。” “嘿,他人在哪?是想做官么?年纪多大了?相貌如何?丑的话可能就难了,朝臣们眼力都比较挑剔……欸,就算丑也没关系,这么绝世的脑袋不上朝放在幕后议事也是一块儿宝玉啊!” 歌轩激动地连珠炮式地边走边说着,凰龙听得一阵好笑,推了他一把,“人家长得好好看呢。瞧你说得,还幕后议事。” “是吗?很好看?”歌轩警惕地搂起凰龙的腰,“比我还好看?嘶,他还比我聪明,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啊。” “想什么呢!”凰龙佯打了他一巴掌,“人家都一百多岁了!” “哦!”歌轩赶紧松开凰龙,赔笑着,“一百多了啊!好,一百多了好啊!” 凰龙白了他一眼,但也为歌轩因自己吃醋小心而心里欢喜。一个姮子,到底还是喜欢炎人的宠爱的。 “欸,轩哥,说来你可能都不信,那老者不是为了做官,他见帝君似乎是想问一个问题。”凰龙忽然想到薛平给自己汇报时说的话,笑着对歌轩说。 歌轩随意地笑笑,“欸,天下怪人可多了,他都一百多岁了,不想做官也是情理之中。唉,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不能一起共事嗨!” 感慨一阵,忽然记起凰龙说那老人有个问题要问帝君,他这么聪明的人还有什么是需要请教帝君的吗? “对了,他要问帝君什么问题?” 凰龙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个古怪的问题。说是想打听打听嵇康十一皇子的处决之地。真是个怪人。” 凰龙还悠然地向前走着,可连行三步却发现歌轩未在身旁,一转脸竟是看到歌轩脸色难看地伫立在原地。他有些纳闷,“怎么了?”担心地跑到歌轩身边,抓起他胳膊,“是不是头又疼了?我回去拿药给你。” 歌轩为难地蹙起眉头,“可那前辈……” 凰龙担心歌轩的身体,嗔道:“你先注意好自己的身子,我给那前辈安排住处就是了,你不用费心。他既有求于你,不可能跑了。快回去先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便唤了两个侍者叫他们把歌轩扶回房去,自己则去取药了。 歌轩望着凰龙的背影,心里一阵后怕,还好,龙儿先告诉自己了,不然等去见了那前辈再推辞拒绝他的要求可就会露出马脚了! 真是!难道有人怀疑起伤大人的身份了? 不对,若是真有人怀疑,怎么会用这么打草惊蛇的办法呢? 不管怎样,先应付过去,有时间进宫和帝君商讨一下再说。 ------ 老人看着凰龙离去的背影略略有些无奈,以为自己破了天残局就能如愿以偿地见到帝君,然后追问出十一皇子的下落,可对方居然称病不见——是真病还是故意推辞? “前辈?”陈唐修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声唤道。 老人轻吸口气叫自己恢复了意识,转过身,“嗯?” “我师父他身子不太好,您着急么?不着急地话等明天他起来……” 老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置可否。明天?也不知对方是真病假病,万一是故意推辞呢?岂非白等!就算是真病,那一日就好了?即使对方真来了,万一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种种疑虑盘在老人心头,令他更加不安。 陈唐修看在眼里,挣扎一翻,道:“或者前辈着急地话,我现在带您去见帝君。” 老人忽然扬起眸子,一见陈唐修,又迟疑了,“可……” “别犹豫了前辈。你就当帮我,让我也好有个借口去见一眼帝君不是?”陈唐修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为难。他是真心想帮老人,也是真心想帮自己。 终于几番劝说下,老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云狂,老夫来救你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四十三章 密使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今夜召谁呢?”币元双手捧着一盘盛满刻有各宫妃嫔名号的牌子,恭敬地望着帝君。 帝君淡淡扫了一下,眸子忽然凝在一块儿牌子上,怒火瞬间燃于胸中,一把推翻了币元手中的托盘,牌子散落一地。 “谁把伤妃的牌子放在里面的!” 币元一怔,噌地跪下,眼睛胡乱扫在地上散落的牌子,果然见其中有一块儿刻着“伤妃”二字的木牌。 可是不应该啊,他早就领了帝君的吩咐把这牌子收起来,如今怎么会重新出现? 但眼下不是细想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消了帝君的火气,他匆匆叩首,“应该是底下的人搞错了。我这就把牌子收起来。” “收吧!全收走,孤今夜谁也不召!”帝君语气冷峻,负气地坐回案边。 币元匆匆把牌子们捡回盘中,大气不敢出地跑了。 承欢殿的屋脊上伏着一个黑影,轻轻地把瓦片重新盖好,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看来帝君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如是想着,黑影就打算离去,却在刚要起身之际发觉一道强横的气息袭来,他立即屏住气息,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须臾,天空之中出现另外两道身影,只听一声“到了”,二人便落在了承欢殿门前。 “谁?谁敢夜闯承欢殿!”刚出门的币元便迎上了一对背影,慌乱地喊道。 背影转了过来,一老一少,正迎着承欢殿露出的光,赫然是陈唐修和破了天残局的老人。 “欸?币大人!是我,陈唐修!”陈唐修一见傻楞惊恐的币元,笑着走了过去。 “陈唐修?”币元一怔,瞬间想起一个抄着棍子乱打的小孩儿,只是和眼前的人叠在一起,却是有些陌生。不过他还是记起了这张脸,因为在选妃的时候帝君传过这个人,他仍记得这人双手同时操作刺出的北国地图,实在鬼才! “嗯,不记得我啦?”陈唐修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还救过你呐!” 币元微微脸一红,他虽然是嵇康人,可来北国也十来年了,把炎姮之间分得很清楚,像陈唐修这样的炎人如此动作还是让他忍不住胸口一窒。 陈唐修却不察觉,继续道:“欸,真忘了啊!” 币元恐怕让陈唐修看出自己的狼狈,立即摇头,“没忘!没忘……公子修怎么来了?帝君一直说要见您,可听说您离家出……呃,去游历山水了。” 听币元改了话,陈唐修的脸色才微微缓和,笑道:“嗯,这不是一回来就赶紧来拜见帝君了嘛,你快去通报。” “呃……”币元看了一眼陈唐修身后一直伫立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老者,有些心虚,“那是……” 陈唐修顺着币元的视线看过去,见是老人,笑了笑,“哦,这个前辈可厉害了,他破了天残局,我带他来见见帝君,帝君求贤若渴,定是喜欢见他的。” “天残局?” 币元眼里满了震惊,他虽然常年在宫里,可也没少听帝君和丞相提起过这绝世的一盘残局,居然被人下出来了? 陈唐修点点头,“厉害吧,你快去通报!” 币元连连点头应下,正要去,却感觉自己手里有东西,低头一看,愣了,为难地转向陈唐修,“公子修,我……” “怎么了?”陈唐修顺着币元的眼睛看去,见是一堆乱堆砌的牌子,不由问:“这是什么?妃嫔们的牌子?” 不等币元反应过来,陈唐修已经拿起了一个,兀自念道:“伤妃。欸?无伤臣都入妃位啦?” 币元脸色难看,匆匆躲过牌子放回盘中,古怪看他一眼,“你要进去可千万别提伤妃,不然帝君肯定让你出去。” “呃?为什么啊?帝君不是……” “嘘!小声点!”币元赶紧腾出一只手捂住陈唐修的嘴巴,见他安分这才松开并小心翼翼地说:“情况复杂,现在不便说,总之你听着就是了。来,先给我拿着,我去通报。” 说着,币元就把托盘放在了陈唐修怀里,跑去见帝君了。 帝君听说是陈唐修来了,还带了一个解开天残局的老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让币元请他们进来。 币元出来给陈唐修指了门路,自己就跑去销牌子了。 陈唐修和老人一样,都是头一次到承欢殿来,所以没少四处乱瞟,终于在帝君跟前站定,看了两圈才想起来行礼,“帝君万年!” 老人则是淡淡地和帝君对视着,似乎没有行礼的意思。 陈唐修给老人递了个眼色,老人却当没看见,一直望着帝君。 “听说前辈解开了天残局?”帝君沉声问着。 老人微微颔首,“不错,但老朽解开天残局只是为了叫丞相引荐老朽来见帝君,可谁知丞相抱病,所以只能托这位小兄弟带老朽一来了。还望帝君不要怪罪老朽的不请自来。” 帝君上下打量着老人,老人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老人在心里想着:帝君身上虽有王者之气,可惜有些骄纵,是疆北千年不倒才让他有了这份自负。 帝君也在心里想:这老者气宇非凡,竟然能解开天残局,不知比起歌轩孰优孰劣,只是……竟然见了孤不行礼,好生无礼! “不会,先生解开天残局便有资格成为北禁城的座上客,不算不请自来。”帝君也端的是一脸威严。 陈唐修看着二人,头皮发麻。一个是自己心中所惧的王者,一个是世间凤毛麟角的智者,两人的气场过于强大,他夹在中间竟有些心跳加速。嗨,早知道不来了! 不过后悔为时已晚,他只能硬着头皮在中间打起圆场,“是是是,我带来的,就算怪罪也是怪我才对。” 帝君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无不阴戾,陈唐修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自己哪里说错了,忽然间冷汗涔涔。 老人看在眼里,替陈唐修惋惜一把,这没解开心结反而雪上加霜了,真是年少不知官场——徒增困惑! 不过他自己尚有使命,所以只能无视道:“老朽今日来是有事请教帝君,还望帝君能赐教。” 帝君收回停在陈唐修身上的阴阴目光,看向老者,“哦?先生能解开天残局,如此媲美神祗的智慧还有什么需要孤来解惑的吗?” 这话一语双关,帝君还在为老人见他不行礼而计较。 老者却全当自己听不懂话中深意,道:“老朽能破局是因为棋力,而非神力,自然有许多事不知晓。闻帝君有通灵之能,故老朽来此一问。” 帝君一怔,这人的意思是叫自己给他算上一卦吗?莫非是算寿命? “老先生是把孤当成别国的算命先生,所以想求上一卦么。”帝君不怒自威,一副天子模样。 陈唐修怪异地看着老人,不知他话中何意,不是来问嵇康皇子的处决之地吗?怎么又觊觎上帝君占卜之力了? 唯有老人气定神闲,悠然道:“非也,老朽只是向帝君打听一个人,据说他是在您这里处决的。” 帝君面若冰霜,眼中却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唐修一松气——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 老人看着帝君,像是在揣摩帝君表情背后的心理。人人都说十一皇子是被帝君秘密处决的,可皇子分明没死,帝君是将他怎么了呢?自己是否要爆出身份呢? “老先生是想打听谁。”帝君见老人半响不吭声,以为他是怕了自己,又加上好奇大过怒意,所以询问道。 老人没能从帝君的表情中找到半点线索,索性斗胆道:“嵇康十一皇子是也。” 嵇康十一皇子是也! 帝君的眉头几乎是瞬间就拧在了一起,纵使是不懂察言观色的陈唐修也能察觉到帝君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怒意。 怎么了? 一个老头打听敌国皇子的下落就已够奇怪了,怎么一国之君听见这个名号也失态了呢?到底那个十一皇子有什么厉害? “你是谁?”帝君冷声问。 老人显然没想到帝君会如此愤怒,有些猜不透。按道理北国人虽然不喜欢嵇康人,可没道理这么恨,因为北国和嵇康之间,北国属于强者,没理由和一个弱者置如此大的火气。 莫非十一皇子做了什么撼动北国的事?可也不应该啊,一路上打听十一皇子的下落,百姓几乎是都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的,不然他也不会只在凰龙酒家旗下的店铺打听了。 但既然对方已经怀疑自己,撒谎和避而不答也不是自己的作风,所以他用眼神扫了陈唐修一眼,帝君立即会意地打发了陈唐修去偏殿等候。 陈唐修早巴不得走了,虽然他也好奇老人“你是谁”,但比起逍遥自在,那个问题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一接旨马上就跑了。 殿中只剩下帝君和老人,帝君睨眼看他,冷声道:“说罢,你是谁派来的。” 老人淡淡看着帝君,浅吸口气,微微俯首,道:“嵇康国密使拜见帝君。” “嵇康国密使”五字像一阵飓风卷过帝君心头,掀得他血肉模糊,眼皮阵阵乱跳。 而屋脊上的黑影也颤了颤,竖直了耳朵。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四十四章 囚禁 - 夫君在北 - 胤修 “嵇康使臣?”帝君冷笑一声,不无轻蔑。 老人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看着帝君,施以平礼,“是,老朽易子喻拜见帝君。” 原来,这老者正是苏炳璨派来迎伤狂回嵇康登基的易子喻易老。 说起他这一路也甚是艰辛,本来是秘密出访,谁知道行至嵇康边境竟然发现驻扎了许多军队,说是要搜寻逆臣十一皇子。无奈之下他只好绕道去了荒芜的鹿城,寻了艘破旧的船,修补过后一路飘摇过千河,假装落水让北国巡逻军舰救回,被当作北国百姓拉回了北国。 “你来北国何事?孤不记得有允许过你们嵇康小国的使臣来见。”帝君冷言冷语,没有免礼的意思。之前他已经听石建安说过嵇康当前政局,所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来迎伤狂回去登基,就是来了结伤狂性命的。 无论是哪一种,帝君都不允许!他是许诺过要让伤狂自由,可那也是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嵇康实在太远,若是伤狂回去,他此生便真的再无见伤狂的可能。所以——他绝不允许! 易老细细打量着帝君,觉得有些奇怪,“帝君,我听闻北国百姓说您勤政爱民,是一代明君。既然是明君,自然心胸开阔。纵使嵇康和北国交恶甚深,但以帝君之气度,怎会对我一个使臣的态度如此狭隘?” 帝君冷眼看他,不语。孤不是容不下你,可你的来意决定了你走不出北国。 易老观帝君阴晴不定的表情,微微蹙眉,“莫非……”他眼睛一瞪,胸口跌宕起伏,帝君略略心虚地看他,但也不信他能猜到,立即道:“他已经死了,你不必猜了。” 易老看着帝君的目光古怪,仿佛是要看穿他。帝君想要躲开那犀利的目光,可君王的威严不许他回避,他就这么冷冷地回应着易老的打量。 只见易老从怀中取出一个晶亮的小瓶,装着半瓶水,水面浮着一朵玫瑰花,像是血的颜色。 帝君觉得那玫瑰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听易老道:“这是苏皇与十一皇子的血脉之水,血未散,人尚在,帝君还是不要诓哄老朽了!” 帝君脸色骤然变白,“是,人没死,那又怎样。你几时见过进了北国的嵇康人活着回去?”帝君目光凌厉,“就是你!也不能活着回去!” 帝君瞬间爆发的真气迎着易老袭来,然而易老却是眼睛一闭,浑身轻颤,“原来、原来皇子他没死是因为帝君圈养……” 帝君心里咯噔一下,真气轰然散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人。他怎么知道的?自己猜出来的么?竟然如此轻易地就猜出来了吗?! “帝君!”易老气势不减地叫道,帝君这才镇定一番,阴沉着脸色不语。 易老微微欠身道:“帝君,您是北国之君,登基十五年来爱民亲政,必然不愿见边关战事。如今嵇康政变在即,易子喻向帝君保证,若是放还十一皇子,嵇康可与北国休战百年!” 帝君正怒火中烧的心忽地凉了下来,休战百年? 嵇康与北国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打一场仗,而且都是嵇康人挑起的,如果他们自愿休战百年,倒也算为北国百姓谋了福利。 可,这是用伤狂做代价。 “不要再说。你嵇康的十一皇子已经被孤挑去手筋脚筋,废人一个,你还要他何用?”帝君冷酷无情地说着。 易老的眉头忽跳,废人? “帝君,怎么说十一皇子也是出使北国的使臣,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帝君居然如此狠毒!” 帝君不置可否地仰着头颅,“那又怎样?你们还能派兵不成?” 易老心一沉,弱国无外交,嵇康丝毫优势都没有,如何跟帝君讨要人?何况十一皇子已废,也不能回去即位,自己还要不要冒险救人? 在易子喻看来,云狂即使**于帝君,也必然是帝君所迫,不然怎会落得一个挑断手筋脚筋的下场? 顿时间,一股悲悯之情油然而生,他打算引颈一试。 “帝君说得不错。如果打起仗来,我嵇康小国是没有赢北国的力量,但……若真逼急了,帝君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易老沉着声,气势逼人。 帝君冷哼一声,但也没有反驳。嵇康虽小,五脏俱全,要真是拼了灭国之力,倒也难缠得紧。何况北国劫数还不明朗,经不起他这样冒险一试。 但,把伤狂还给他?显然也不可能。 “既然你这么说了,孤倒真想看看嵇康有何一战的资本。”说罢,帝君袖手一挥,易老竟是挺直了身子跌到而去。 心意已决,谁也别想让伤狂离开! 帝君布置结界困起易老,这才若无其事地往偏殿去,币元看见他,本想问那个老人哪去了,头都快伸到门里去之际,帝君啪地一声关上门,说他要留下老先生向之讨教棋艺和人生智慧。 币元心想那人能解开天残局,必然深得帝君喜欢。如此也没有怀疑,随着帝君一起去见了陈唐修。 一进偏殿,却是看到陈唐修一脸荡笑地睡着了,似乎做了什么美梦。 帝君皱起眉头,币元看在眼里,低头问:“要不要叫醒……” 帝君犹豫一下,道:“算了,你先出去。” 币元看了陈唐修一眼,便是领命退下了。 剩帝君一人望着陈唐修修长的睫毛,仿佛那睫毛上都沾着阳光。如此温暖阳光的孩子,为什么卦象会说他是北国劫难之始? 莫非,就是因为今日他引来易子喻? 嘶,难道应该把伤狂还给他嵇康国?不,自己给伤狂占卦的时候也说他是北国渡劫之钥,应该留在北国才对。 但,渡劫之钥的作用如果是让他离开才算渡劫呢? 难道伤狂真的是北国的灾? 帝君想着,坐在陈唐修旁边,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陈唐修的容颜,竟有几分伤狂坐在旁边的感觉,似是那种甜蜜安稳的喜欢,让他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抚摸陈唐修的脸庞。 想着,指尖竟然已经触到了陈唐修的青丝,帝君忽地惊醒,赶紧收回了手。为自己刚才的感觉吓了一跳。阿修可是炎人啊! “嗯……真好。” 正无措,陈唐修突然侧过头,吧唧着嘴,笑着喃道。 帝君一怔,又挪了几寸身子。 也不知是不是以为他这一动影了火光,还是气流涌动,反正陈唐修醒了。 “帝君?欸?前辈呢?”陈唐修没有意识到帝君的局促,站起身好奇地张望着。 “你都睡了,老先生都一百多岁了能不睡吗?”帝君冷声道:“孤已经替他安排地方休息了。还有许多学识想要向他请教,就先不让你把人带回去了。” 陈唐修一怔,旋即咧开嘴,露出一口皓洁如月的白齿,点个头,“嗯,帝君优先!” 帝君已经平复方才那鬼使神差的念头给他带来的慌乱,镇定地嗯了一声,道:“那现在该说说你的问题了吧。” “我?”陈唐修心里一惊,傻笑起来,“呵呵,我,我能有什么问题呢?帝君一定是记错了。” “是吗?”帝君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像谈论天气一般随意地说:“孤几次去陈唐府传召,陈唐爱卿招架不住,给了孤一封信。你想看么?” 一封信…… 陈唐修干笑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能是什么信?还不就是自己给老爹留的离家出走的家书?这个不靠谱的老爹,连自己的独苗都出卖! “那你说说吧,为什么?”帝君冷不丁地问。 陈唐修一怔,“什么?” 帝君看着他,他一咳,懂了!帝君这是想问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那个……那个,就是想出去玩玩。”陈唐修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帝君才不信他,但也懒得戳穿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那,传召不来的罪行怎么算。” “什么?帝君!你不能这样,你、你,你不能定我的罪啊,我还年轻,还没考取功名,你不能让我这么聪明的天才胎死腹中啊!”陈唐修嬉皮笑脸着,但是心里实在忐忑,生怕帝君说到做到。 他倒是不怕,但若帝君较起真来连累了陈唐家他真的承受不起。 “哦……”帝君拖着长长的音,恍然大悟一般。 陈唐修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嗯,那先记着吧。记不记得孤说过有事要交代你做。” 陈唐修刚沉寂下去的眼神忽然变得晶亮,“记得记得!帝君吩咐吧。”他一直想替帝君做点什么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终于要等到了么! 帝君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其实北国对炎姮的界限也是根据体质中阴阳多少的成分来划分的,因为神祗眷顾他们这群崇尚男风的群体,给了他们一个借天地灵气以阴阳相合之理孕育后嗣的机会。 但他们的心理却没有多少差别。所以也有不少姮人与姮人、炎人与炎人结合的事例。只是这样,他们要承受没有后嗣的代价。 帝君忽然一个激灵,自己居然又想到那事上去了…… 匆匆收回心思,看向别处,道:“孤想让你跟在孤的身边修行三月。” “什么?”陈唐修实在吃惊,这叫什么任务? “孤听你师父说你武学上有了瓶颈,是因为孤的缘故,所以,孤想助你突破,将来你也好为北国效力。”帝君的眼睛又忍不住瞥到他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古怪。 上次见他的时候也没注意自己对他有这样的感觉啊,难道自己已经不爱伤狂了? 陈唐修却是没注意到帝君的异样,他被帝君关怀他的话感动地一塌糊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俯伏在地,“谢帝君恩典!陈唐修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负帝君所托!” 第四十五章 议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夜,临仙宫。 午杰正在门外躺着,忽然听见屋里传来哗啦的气流声响,不禁翻身起来贴在门上,“主子?” 刚站定的午川一愣,黑夜中的他侧过眸子,紧盯着门上的黑影,“怎么了?” 午杰一怔,“噢,主子你还没睡啊,我是听见有动静。” 午川心头一松,但还是屏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轻嗯了一声,“无事,睡吧。”说罢,便是在门上布了一层结界,以隔绝屋内的声音。 他放飞了一只真气飞鸟,然后开了窗坐在窗边静静等着,想着,嘴角忍不住流淌出一丝欢乐。 易老的声音还在他耳畔回响。 想带回伤狂还不容易? 他笑着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一会儿功夫,空气一波动,午川轻声道:“你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午川的空气好像忽然被剥开一般,竟然出现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摘下风帽,刚毅的脸庞露了出来——是使用时空流隐身飞进宫来的方化。 “主子。”方化微微行礼。 午川笑着看他,黑夜中的眸子如璀璨星辰,“我刚探听得知嵇康派了密使来接他们十一皇子回去。” “十一皇子?”方化一怔,“那不就是……” “嗯,我之前叫你安排过,一旦时机成熟就暴露无伤臣的身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现在,正是好时候。”午川胸有成竹道。 “是。” ------ 是夜,帝君将易老藏在了已经无人踏足的无伤宫中,设置了结界,然后才放心潜回了承欢殿。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打算不闻不问,等待易老被饿死。那样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伤狂是嵇康皇子,也永远不会有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他多想去神庙里看看伤狂,可他不能,也不敢。 翌日,他下了早朝,回来见陈唐修入定打坐,便也不打扰他,叫币元把折子搬过来,他静静坐在一旁批奏章,倒也安稳。 但币元刚一走,他忽然惊醒这屋里就剩下他和陈唐修,一股莫名的燥热感涌上帝君心头。 帝君心一沉,忙压下了这股无名的**,把目光全聚在奏章上。可心还是扑腾腾地跳着。 孤这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币元进来换茶,见帝君想得出神,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也不敢打扰,刚放下茶,却发现自己捧来的折子一动未动,盛放批改好的折子的托盘中居然一本也没有。 币元的眉头忽跳,唤道:“帝君。” 帝君循声看去,竟是惊了一跳,“币元?你怎么进来了。” 币元呼了口气,“我的帝君啊,这都一个时辰了,您怎么一个折子也没批啊。” 帝君一惊,一瞥手边,一摞堆积如山的折子,他眉头微微皱起来,仰眸看向陈唐修入座的方向,俊逸飘然的相貌钻入帝君的脑海之中,竟让他欲罢不能。 他匆忙避开目光,低头看折子,不叫币元察觉出什么异样来,道:“孤在想事情,行了,没你的事,下去吧。” “那午膳……” “你看着安排吧。”帝君随意说道,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把阿修的饭也备上,孤和他一起吃。” 币元点点头,不过也突地记起什么,道:“帝君,公子修以后就住在这里吗?那召幸妃嫔的时候……” 帝君忽然一怔,想到自己和其他妃嫔共赴**的场面,顿时一种无趣感笼上心头,竟然那一张张面孔都变成了陈唐修的模样。他的眼皮狠狠地颤了一下,匆匆道:“先不召了。他就住三个月,到时候再说罢。” “是。那币元告退。”说罢,币元绷起了嘴,端着凉茶下去了。 帝君的目光又扫上陈唐修,正此时,陈唐修的眸子忽地睁开了,四目相接,帝君仿佛遭了一击雷劈,呆若木鸡,不敢动了。 陈唐修倒没觉得什么,以为帝君是在观察他的气息,笑着站起身,“帝君,你看我到底哪里需要精进?怎么我还是突破不了呢?” 听陈唐修语气平常,帝君这才缓过神,沉声道:“你心气浮躁,没有深入内里,没有消除你心中恐惧的源头,自然无法突破。这是心魔,与你天赋无关。所以不是勤练就能行的。” 陈唐修眼帘半垂,“我和帝君说话的时候也不觉得害怕,可每次我想突破的时候,你最初看我的那个眼神就在我眼前,怎么也冲不上去了。” 一片涟漪荡漾在帝君的心头,他鬼使神差地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刚在陈唐修面前站定,他忽然惊醒起自己的身份,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陈唐修的肩头,道:“慢慢来。” 陈唐修心念一动,重重地点了下头。 ------ 无伤臣是嵇康十一皇子的消息在京郡不胫而走,很快,朝堂上就炸开了锅。 “你们听说了吗?无伤臣是嵇康人。” “听说了,据说还是那个来任地方官的十一皇子。” “是吗?你们听谁说得?” “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欸,都是谣言罢!无伤臣分明是丞相的小叔。” “对啊,原来叫东狂什么的。” “大胆,伤妃名讳岂是我等能说的?” “哎呀怕什么,神庙是什么地方?那都不在北禁城里面!根本就是冷宫,他已经是失宠之人。” “你懂什么,失宠又如何?到底是帝君唯一的无伤臣。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总之不要说了。应该是谣言。怎么可能是什么十一皇子呢。” “对啊,那个皇子早被帝君解决了……” “可是谁见了?” 一眼问出,群臣都哑口无言了。 帝君没来,丞相不在,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帝君正冷冷地在宣政殿外听着百官的议论。他刚才是要进去像平日一样上朝的,可刚走到门外居然就听见百官们不断提起什么嵇康、无伤臣。 他停了步子留心听了一下,百官竟然是在讨论伤狂的身世! 他的愤怒和不安到了顶点,脑袋里只炸得剩下一个问题——是谁说的? “帝君?”币元没有帝君那般好的耳里,所以只听得殿内嗡嗡作响,却对内容不得而知,自然也不明白帝君为何忽然停住。 帝君被他这一唤,忽然清醒过来,他不能自乱阵脚,不管是谁传的,百官现在也都是将信将疑,如果他再有什么异样,无疑是坐实了别人的口实。 心下敲定主意,他坦然地迈出步伐,“无事,宣吧。” 币元领命,高呼一声,“帝!君!驾到——” 宣政殿内的嘈杂声顿时销声匿迹,只余荡着币元的声音。 帝君板着面孔坐上龙椅,一切如常,百官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提刚才的话题。 直到退朝的钟声想起,百官们都没再说一句伤狂的事,帝君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然而,正此时—— “等等帝君!臣有话说!”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末尾站着的石建安高举着手,脸色沉重。 帝君的心咯噔一下,石建安只负责嵇康事宜,他能说什么? “有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帝君心里发虚,这就要站起身,却见石建安飞快奔到阶下跪下,大呼,“帝君啊!嵇康快打过来了!” “什么?”众人看着他。刚才议论的时候石建安一直躲在后面闷不做声,他们也没在意,如今看来,倒真像心事忡忡的模样。莫非,真打过来了? “你再说一遍。”帝君沉声道。 石建安沉着脸,“帝君,月前臣已报过他们嵇康边防步兵的事,近日来不知谁散布谣言说无伤臣就是十一皇子,十一皇子未死的消息居然传到嵇康,他们说要来救人……” 帝君心头一凛,自己囚禁易子喻不过几天,就连易子喻都不知道伤狂的秘密,是谁传出的消息?而且短短几日竟然到了嵇康? 帝君不得不怀疑这是个阴谋。 “几时攻打?”帝君冷声问。 石建安迟疑一番,略作沉吟,“尚不明晰。他们似乎忌惮三王爷,所以迟迟未发。” 帝君脸色稍缓,“马上派人平复谣言,告诉他们嵇康十一皇子已死!谁再污蔑无伤臣,休怪孤以国**处!” “是!”百官本就是半信半疑,现在听帝君义正言辞的口气,似乎这真的是个谣言。 就是嘛,一个敌国的人怎么可能签得了无伤契。 帝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朝堂上走回来的,一进承欢殿,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大片。 “帝君?”陈唐修欢喜着跑过来,“我用你跟我说的方法调了气息,感觉好多了。” “嗯。”帝君心不在焉地应着。 “帝君怎么了?”陈唐修问着帝君身后的币元,币元脸色也不好看,摇摇头,不语。 “欸,你俩怎么都这个表情?”陈唐修着急上火,左看看帝君,右看看币元,等着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 币元看看帝君,见没有什么表示,便对陈唐修低声道:“嵇康要来袭了。” 第四十六章 软禁 - 夫君在北 - 胤修 “来袭?”陈唐修震惊道,“他们不是怕了三王爷,还敢来?” 币元脸色难看,看着帝君。他想从帝君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为什么丞相家的亲戚会变成嵇康皇族的皇子。 然而帝君的脸色阴沉冰冷,似是而非。 “听说是要政变了。想要他们的十一皇子回去登基。”币元一边说一变打量着帝君的神情。 果然,提到十一皇子的时候,帝君的眉梢忽地一抬,虽然眨眼间就恢复了常态,但一直留意着他的币元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忐忑的画面——看来,伤大人的身份真的有问题。 “什么?他们不知道十一皇子死了吗?”陈唐修话音未落,视线已经落到了帝君身上,“那个前辈是沿海的住民来给帝君通风报信的吗?” 帝君转眸看他,盯了一会儿,忽对币元说:“孤累了,你安排公子修下去休息吧。” 币元一怔,立即领命要拉陈唐修走,可陈唐修不明所以,看着帝君,“不是正说国事吗?我愿意领兵去迎敌!帝君,我的才华你是知道的,保证让那些嵇康人有来无回。” “币元!”帝君冷峻一声,惊得币元忙扯了陈唐修的衣袖,陈唐修这才发现帝君含着怒意,低头不敢作声了。 “你们退下吧。”说罢,帝君就留了一个大大的背影给二人。 币元怕陈唐修还要多嘴,不等他开口,就一把将他拉了出去。 二人刚一走,帝君飞快地以真气将门窗全都震得紧闭,结界布起,以秘法召唤绝影。 陈唐修正和币元下台阶,忽然感觉背后传来的异样,匆匆回眸,币元停住脚步看他,“怎么了?” 他狐疑地望着承欢殿的殿门,微微眯起了眼睛,余光扫到币元好奇的眼神,忽然想到或许帝君并不希望币元看见这一切,忙轻松笑道:“没事,你去忙吧,我去偏殿修炼。” 币元又看他两眼,“那好吧……不过你可不能闯祸啊,帝君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添乱。” “哎呀知道了!又说!”陈唐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过想起一些事来,又扯了个谄媚的笑容,拉住翻过白眼准备离开的币元,道:“欸欸欸!好币元,等等等等!我问你个事。” “又怎么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虽是抱怨,但币元还是停了脚步看他。 “欸,就一会儿。”陈唐修环顾一下四周,见四野无人,小心翼翼地对币元低语道:“我问你啊,那个十一皇子到底死没死?” 币元心一沉,盯着他,见他目光澄澈,想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只吐道:“我怎么知道。都说是帝君亲自处置的。我也不是时刻都跟在帝君身边,比如现在,我就对着你这张无趣的脸!” “嘶!你想怎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公子修!”币元羞愤地瞪着眼,“说了不再提十几年前的事,你怎么出尔反尔!都用这事要挟我几次了?” 见币元是真的怒了,陈唐修马上笑着打起哈哈,“怪我怪我,别生气。快告诉我,那嵇康人怎么突然就说要十一皇子登基去?他们早干嘛去了” 币元看陈唐修是真的关心国事,想来也不算什么机密,后宫早该传遍了吧。索性看他一眼,把朝堂上石建安和帝君的对话又重复地说了七七八八给陈唐修听。 一言说尽,一言又起,币元仿佛是在说自己心底的疑惑。 是啊,谁听了这事能不起疑呢? 无伤臣到底是是谁呢? 帝君又是否真的认识无伤臣呢? “所以,现在只有丞相和帝君还有伤妃才知道真相对吧?”陈唐修打断了币元啰嗦又漫无目的的猜测。 币元望他一眼,显然还正沉浸在自己脑海之中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之中,眨了几下眼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摇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嗯……”陈唐修沉吟地点点头,“行了,我去偏殿了,你走吧。” 说罢,也不给币元多言的机会,他径直往偏殿去了。 币元这才彻底惊醒,“什么啊!个个都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 凰龙冷冷地看着床榻上睡得正酣的男子,那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眼线斜飞,鼻梁高挺,唇角勾着安详的笑容,侧脸闪耀生辉,让人一看就顿生好感。 他是凰龙一生所爱。可此刻看见他,凰龙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能把他揪起来吊打一顿。 凰龙的身子轻轻颤栗,胸口跌宕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斜眼看了看腿边叫人搬来的滴漏,时间差不多了,他聚集一双厉眼瞪着床上的人,已经蓄势待发。 唔? 歌轩正要睁眼,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麻,似乎有两道不善的目光正落在颊上。啧,会是谁? 他眸子悄悄地挤开一点缝隙,想要先打探一番,却不料这细微地睫毛抖动已经落尽凰龙明察秋毫的眼睛之中,只听见一声怒吼,“你给我起来!” 几乎是刹那间,歌轩的身子像一个被踢出去的蹴鞠一般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是!夫人!” 凰龙聚集了一天的火气在这一瞬间崩塌,想笑,可越是如此,他就越发心寒,心如刀绞。 “你!”凰龙指着他,见他还一副假正经伺机等待挑逗自己的模样,心就越发苦痛,眼眶瞬时红了。 歌轩本以为凰龙是在逗他,所以就算刚才一声怒吼他也并未在意,可凰龙骄傲,是不常哭的,眼下那一双红了的眸子可把歌轩的心揪了起来,“怎么了龙儿?谁欺负你了?” 一阵不安涌上歌轩心头,他匆匆踱步到凰龙身边,检查着他有没有伤势。 凰龙厌烦地一把推开他,“谁欺负我了还重要吗!你就要死了!” “什么?”歌轩下意识地看他,脑海里这才清晰地浮出凰龙刚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死了? 凰龙正要说话,却欲语泪先流,竟到了泣不成声的地步。 歌轩六神无主,“好端端地,哭什么啊龙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是不是误会了?” 凰龙抬起一双婆娑泪眼,可一见歌轩,他又埋头哭起来。 这可把歌轩急坏了,“欸龙儿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姮子的麻烦了!有什么事你说给为夫听听,为夫也好出主意不是?” 一听这话,凰龙哭得更加痛彻心扉,“出主意?就是因为你聪明,才招致今天的祸事!” 歌轩心一怔,这目光一从凰龙身上挪开,他才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兀自里,不禁退了一步,让这不大的房子能被他看得清楚,他失神地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凰龙听声音不对,抬起眸子看着歌轩,随着他的视线也把屋子扫了一圈,虽然简单却也雅致,可比起歌轩的府邸和他凰龙酒家,那实在是差远了。 他忽然意识到眼下不是他难过的时候,歌轩或许更需要安慰。 他立即站起身,搂上歌轩的腰,“轩哥,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歌轩更加一头雾水,“龙儿?到底是怎么了?”他轻拍着凰龙的背,想要给他安慰。 凰龙越发搂得他紧了,闭口不语, 歌轩又扫了一遍眼前的景象,不知怎得,脑袋里突然炸出一句话,“也没什么,就是个古怪的问题。说是想打听打听嵇康十一皇子的处决之地。真是个怪人。” 他猛地松开凰龙,抓着他的肩膀,“那个破了天残局的人呢?他这些日子在哪?” 凰龙看歌轩一脸认真,也顾不得为肩膀上传来的痛楚沉吟,浅皱峨眉,“阿修带他进宫去了。” 歌轩身子一震,旋即低头自语,“不应该啊,不应该……既然是进宫,帝君没理由放了这个人……消息不会走漏,那又会是因为什么才软禁我?” “轩哥,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凰龙担心地看他。 他扬起一双无神的眸子,下意识地摇着头。 凰龙又是鼻头一酸,“唉!这都是什么事!无伤臣怎么可能是嵇康的十一皇子!他明明是你的叔叔啊!” 歌轩震惊地看着凰龙,“你说什么?无伤臣?嵇康十一皇子?” 凰龙一听,欣喜道:“你不知道?啊!谢天谢地!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是十一皇子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不不不,你再说一遍,我被囚禁在这里是不是和无伤臣有关?”歌轩几乎绝望。 凰龙不明所以地点着头,旋即又摇头,“不是,你不知情,他们一审问,马上就会放了你的。” 歌轩心一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低着头,“你给我从头讲一遍,我是怎么进来的。” 凰龙看不见歌轩的表情,但他心里已经断定歌轩和无伤臣是清白的,所以也不在意,坐下来,将京郡中肆起的谣言、朝堂上的非议、帝君的忽然下旨软禁都原原本本给歌轩讲了个遍。 歌轩的心渐渐冰凉,抬起一双恍若蒙灰的眸子,看着凰龙。 “怎、怎么这样看我?”凰龙笑着,但心却空空的没有着落。 歌轩眼中碾过一丝复杂,“龙儿,无伤臣他……是我欺瞒帝君和天下的。” 第四十七章 商讨(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不信!你胡说!”凰龙一把推开他,抱着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歌轩一阵心痛。 当初给帝君出这个主意安置无伤臣身份的时候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 没想到天下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世人都说他歌轩聪明,却不知他也忠心。聪明人懂得如何活得长久,可忠心的人却不能选择长久。 为了帝君,他只能认下欺瞒之罪。 自古忠义难两全,他和凰龙的情义,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只是一时可怜他,所以才替他谋了个身份,非说犯了欺君之罪,我也认了。你走吧。你不是一直不想嫁给我么?如今正好,歌轩不会缠着你凰龙了。” “歌轩!” 凰龙大喝一声,歌轩只是任由心痛地别过头去,不语。 “你怎么能这么说?”凰龙哽咽着,心里又气又哀,“我凰龙是没有嫁给你,可我的什么没给你?我们还缺一个名分吗?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冒险的事,你一点也不为我考虑吗?” “……” “轩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凰龙害怕了,他从歌轩的脸上看到了决绝,他惶惶地闪着眼神,“大不了,我嫁给你就是了。你不要认这欺君之罪。” 歌轩的眼皮忽地跳了一下,他快要坚持不住了。自己盼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凰龙还是愿意为了他而妥协。自己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能和他共结连理吗? 可,终究不能回头了。 “龙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歌轩为难地看他一眼,“当初我求你嫁给我你不愿意,如今我一个戴罪之身,你竟然说要嫁给我?呵,龙儿,你是怎么了?同情我、可怜我吗?” “不是的!”凰龙极力地辩解着,“不是这样的……轩哥哥,我一直都很爱你,求你了,你不能死,不然龙儿也活不下去的。” 歌轩眸子微微闪动,终于还是没能狠心,叹了口长而沉重的气,“龙儿,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挽回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不!”凰龙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的眼里只有北国,只有帝君!你现在愿意为了帝君牺牲自己,呵,我绝不相信你是欺君之人,我不信帝君不知情,我……” “凰龙!” 凰龙震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歌轩,“你、你叫我什么?” 歌轩想改口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沉叹一声,“你再胡说,你就真要和我做一对鬼鸳鸯了!” 凰龙冷笑一声,“那倒好了。” “龙儿啊!”歌轩语重心长地唤道。凰龙虽然不应,却也没再出言不逊。 歌轩看着他,温柔道:“为夫是帝君的肱骨之臣,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为他一死的准备。而且,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也迟早会因为我这绝冠天下的聪明脑袋而丧命。” “眼下能为了帝君而死,倒也得他一个念想。以后他一定会特别照顾你的。龙儿,我歌轩一世就爱过你一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不听!你说得轻巧,怎么不换我死,你好好活着去呢?”凰龙说着就站起身,“既然你想死,我也管不了你,我只能管得了我自己,你好自为之吧。” 歌轩听着不对劲,忙起来追,“龙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去?” 凰龙停住步子,冷冷地看着他,“你一心求死我管不着,那我怎么玩火**你也不管你事。” 什么? 玩火**? 歌轩听着心惊胆战,忙喊:“龙儿!龙儿!” 可奈何声音在囚室中飘荡,凰龙远去的身影都再未停下,直至消失。 歌轩脊背发凉,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以凰龙的能力,他若是想做什么,只怕整个北国都要为之一颤。他可是北国首富! 而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想要救他护他已是不能。 龙儿,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丞相。” 正在歌轩茫然无措时,他的身后突然有人虚无飘渺地唤了一声他。 要知道,他可是面对着囚室唯一的一扇门,而刚才屋里根本只有他和凰龙两个人,那么,是谁? 他猛地转过身,“什么人?” 撞入歌轩眼帘的是个脸色苍白,健壮却孱累的男子。他面无表情,像一件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歌轩,又仿佛是一阵空气,似乎抬手一捉就会打捞到一阵微风。 歌轩仍为他忽然的出现而感到惊悚,又觉得他面生,沉了脸色,“你是谁?” 男子微微行礼,“见过丞相,在下绝影,是帝君特派来找您的。” 歌轩一怔,听是帝君派来的,心下倒也得了几分踏实和安慰。但想起男子出现的方式,他还是压起自己心中的恐惧,忍不住道:“你刚才……” 绝影愣了一下,但见歌轩的眼睛在自己和墙身上移来移去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尴尬,道:“绝影冒犯丞相了!吓到您了。请丞相责罚!” “呃,不必了……”歌轩虚挡起手,生怕对方要给自己负荆请罪一般。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被囚禁在此,丞相之位必然也会因此被削,所以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寻常百姓——甚至是罪犯了——怎么配的起别人的恭维? 凄然皱了眉头,“我已不是丞相。不必拘礼。” 绝影漠然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怜惜,“丞相,你为帝君、为北国,都是鞠躬尽瘁的,帝君念着呢。” 忽然有什么东西涌入歌轩心里,带着一丝温暖,却也带着血和泪,这一声“念着”,是需要他歌轩以性命来成全。 “嗯。”歌轩低下头,果然还是难逃一死吗? 龙儿…… “这次的事,需要丞相来抵罪名,不过帝君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您的命,所以事先叫我来让您知晓,帝君不会亏待您……” “保命?”歌轩仰起头,盯着绝影。 绝影淡淡凄凉,因为对于这样欺君枉上的罪名,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丞相,帝君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您……” “我知道。还活着,就还不算糟。”歌轩低垂眼帘,自己轻喃安慰着。 绝影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也是为了帝君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想要被别人看见,还需要损耗真元,孤独寂寞都是一人承受。帝君不会懂,他也不希望帝君懂。即使帝君懂得,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他的面前还有北国的江山,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他懂得,丞相也一定懂得。 既然明白,自然说什么都是多余。 “那,丞相,你还有什么需要帝君帮您做的吗?” 歌轩一怔,摇摇头,但耳边忽然响起凰龙方才的话来,他立即对上绝影死气沉沉的眼眸,“只有一件事!” “嗯,丞相你说。” “我的凰龙,你托帝君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这段时间看着他,我怕他做傻事。拜托,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歌轩的语气近乎乞求,绝影都不免为之动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丞相放心。” 听闻此言,歌轩算是了却了心事,呼吸都不再局促。视死如归,也不过如此。 “那丞相对于无伤臣一事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绝影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 歌轩忽然警惕地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深深地明白帝君绝不会问他这件事——帝君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绝不会交出无伤臣,绝不会放他回嵇康。既然帝君心里有打算,那又怎么会问他这个一定持着相反意见的人呢? 绝影面露苦相,“丞相……我是,文呈焕。” 文呈焕! 歌轩的脑袋轰然嗡嗡大作,“你说什么?文呈焕不是签无伤契之时死了吗?你这张脸,分明也不像啊!” 绝影想起自己死后魂魄出窍经历数千雷电劈砍,最终飘飘忽忽地到了帝君跟前,才知道自己没能完成无伤契,成为了一种叫做“残伤臣”的幽灵,连人也算不上。 苦涩地泯起嘴唇,“丞相可听过残伤臣?” 歌轩一怔,他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帝君书房里的书他也全都浏览过一遍,所谓“残伤臣”,他想了想,记忆深处什么东西被勾起来,让他的眼睛顿时一惊,“真有这样的事吗?” 绝影微微颔首。 “那你……”歌轩扫过他的身子,“我怎么看得见?”歌轩记得残伤臣是只有帝君才能看见的一缕魂魄。 “丞相看见的是我真气凝结的幻影。”绝影淡淡地垂着眼帘说道。 歌轩心头一震,“那不是对你损耗极大?” “是。所以还请丞相快些告知我如何处理无伤臣一事。我们都是为帝君为北国的,所以丞相也不会希望因为一人而使北国又陷战乱之苦吧?”绝影真诚地望着歌轩,“帝君糊涂,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不看清楚。” “可,”歌轩面露难色,“那毕竟是帝君唯一的无伤臣……” 绝影心头一颤,又戳痛楚。 歌轩似乎惊觉什么,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绝影……” “他已不是无伤臣了。”绝影忽然抬起眸子来坚定的说道。 第四十八章 商讨(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说什么?”歌轩震惊地看他。如果伤狂不是无伤臣,他不是应该死了吗?如果死了,帝君为何不直接昭告天下,也好让嵇康那群不怀好意的人安心呢? 绝影神色凝重,“他和帝君断绝了关系,自毁无伤,但帝君用无殛为他重招魂魄,这才保他不死。” “无殛?”歌轩身子一颤,“那可是帝君的保命之物,他怎么能……” 绝影脸色难看,“事已至此,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丞相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处理嵇康十一皇子的事吧。” 歌轩微微皱起眉头,他一直对伤狂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有无伤臣的身份,不然他断然不会允许帝君将敌国皇子留在身边招致灾祸。 如今无伤臣身份已去,还赔上了帝君的保命之物,伤狂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杀!”歌轩坚定地说。 “杀?”绝影颤了颤。 歌轩看着他,“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只需要让人们知道他在哪,自然会有人动手。” 绝影心惊胆战,“如果杀了,帝君他……” “帝君比我们想的坚强。”歌轩神色冷淡,“他既然是帝王,总不能为儿女私情妥协。何况,已经牺牲了这么多。” 绝影知道歌轩是说无殛一事,脸色也不紧沉重起来。那个无伤臣得到了帝君的爱,他不知足,如今还赔上了帝君的一条命。这次,谁也保不住他了。 “是。丞相,绝影告退。” ----- 绝影刚回宫中复命,才和帝君说完歌轩所托凰龙之事,就听见币元急切的敲门声,他不禁一怔,看向帝君。 “没事,他看不见你。”帝君淡淡地说完,转向门口,道:“进来吧。” 币元匆匆推开门跑进来扑通跪在帝君书案前,“帝君,大事不好了!百姓围堵了神庙!” 绝影心头一颤,居然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什么?”帝君几乎是拍案而起,“谁告诉他们无伤臣在神庙的?” “我、我不知道。但帝君,您要是再不出面,只怕伤大人他有危险。”币元惊恐地颤栗着,他太知道北国人对嵇康人的偏见,更别提现在北国因为伤大人要重新面临战争。 没想到伤大人真的会是嵇康皇子。 帝君扫了绝影一眼,绝影心虚地故作镇定地迎着帝君的目光,虽然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却是他即将要做的,眼下观帝君的愤怒,他实在也觉得是自己做的了。 但好在帝君这一眼只是暗示他退下,当即他便隐匿退去了。 他的目的地是神庙,他要看看究竟是谁做的这事。 而帝君也坐不住了,当即领了币元就乘车往神庙赶去。 京城的人民几乎都沸腾了,乌泱泱地在神庙山脚下叫喊着。 “杀死无伤臣!” “杀了敌国皇子!” “丞相可恨!居然认贼为亲!杀无赦!杀无赦!” “帝君在哪里?!我们要求国法处置丞相!” “杀无赦!” “……” 山顶上,神庙中。 伤狂看着群情激动的百姓,感觉可笑。他伤狂终于还是变成了过街老鼠。 “先生……” 裴度捧着茶,不知奉上还是端走。虽然这些日子谣言不断,但伤狂从未表明态度与身份,他不知是不是该相信谣言所说,只能默默装作不知。 一旁的法印观察着伤狂的神色,心里感叹一声,恐怕真的是。 “你们从后山下去吧,省得一会儿他们冲上来,你们跑不掉。”伤狂淡淡地接过茶杯说道。 “先生!”裴度焦急地看着他,“您怎么会是嵇康人!你快告诉他们,那都是谣言,这不可……” “阿度。”伤狂自若一叫,打断了裴度的喋喋。 法印心里一沉,知道今日的事恐怕过不去了。 “别说了,叫小主一个人待会儿吧。”说着法印就要拉裴度走,伤狂却叫住他们,淡漠地说:“退下就不必回来了,直接下山吧。” “小主!” “先生!” 二人刚迈出去的步子僵停在那里,不知前进后退。不管伤狂是哪里人,他们对他都已经有了感情。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伤狂淡淡地扫过他们焦急又危难的脸庞,他们顿时眼如铜铃,恍若遭了一击雷劈。 “我不想。”裴度捂住耳朵。 法印也低下头,“小主别说话了,我们这就下去为您准备晚膳。” “你们也猜到了对不对。”伤狂虽然是在提问,可用得语气却十分肯定。 “从听到谣言的时候,你们就信了对不对?”伤狂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却不敢看伤狂。伤狂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从前你们就留意到我许多的习惯和寻常姮子都不相同,更注意到我不知道很多的北国风俗。 只是那时你们以为我在山里长大,所以没有特别在意。但一听到谣言,你们心中的疑惑就解开了,你们就信了对吧?” “小主别说了。”法印神色痛苦,他的父母都是南千河主脉边的渔民,在嵇康人来袭的时候他们都去参与了作战,然而不幸的是他们都战死了——嵇康人是他的仇人。 他一直看帝后不顺眼除了因为他抢了伤狂的恩宠,更因为他还是个嵇康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直敬奉爱戴的主子,就是他最大的仇人嵇康皇帝的儿子。 他该恨还是该假装听不见呢? 他的姮父炎父的在天之灵会安息吗? “先生!阿度什么都听不见。”裴度仍然捂着耳朵,挤着眼睛喊道。 伤狂淡淡地看着二人,心上似乎悬着一把刀,来回的游荡,刀尖轻轻刮过心头,留下些看不见的伤痕,但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 在嵇康,无人尊他爱他,在北国,他以为自己要收获幸福,却原来在哪里都一样,他只能孤独的离开。 “行了,下去吧。去留都随你们,只要你们愿意为我一个嵇康人丧命,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法印看了裴度一眼,裴度也在看他,裴度只有十六岁,法印也不过二十六,他们正值最美好的年华,当真要殉主吗?当真要为了一个敌国皇子陪葬吗? 伤狂见二人动摇,当即又道:“主仆一场,你们对我也算仁至义尽,不必内疚,各自过好便是。” “是!”二人纷纷跪下,“先生(小主)保重!” 三声叩首,伤狂闭目听着,直至二人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迷离的天际,伤狂才重新睁开碧蓝的眼眸,望着山间云雾弥漫的孤寂。 禁军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们没能挡住越来越多的百姓——其实也是不想阻拦,谁愿意守护一个敌国的人?出力不讨好,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姓冲上山来,裴度法印看着黑丫丫涌上来的人群,不禁担心地看了看山顶上巍峨高耸的神庙,现在,只能期待神祗保佑了。 二人唏嘘不已,躲进了一个山洞里,等待着人流涌过。 似乎举城的人都来了,人群一眼望不到边,而且陆续还有人加进来。 若是这会儿到京城繁华的街巷去,就会发现所有的店面都挂着“打烊休憩”的牌子。 帝君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御驾被挡在最外圈,叫禁军开道也无济于事,因为百姓们都冲红了眼,只想上神庙去取了敌国皇子首级来邀功请赏。帝君只能坐在车里看着原本被青松覆盖的山林此刻都荡着黑色的波浪。 “帝君,过不去啊。”币元焦躁地看着神庙山,眼见着冲在最前头的百姓都已经过了半山腰,如狼似虎,快要抵达山顶,他不禁提伤狂捏了把汗。他自己是嵇康人,不存在北国爱国情怀,他又一直希望帝君和伤狂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眼下心里都只有担忧。 话音刚落,已经是有一人冲进了神庙,后面的人叫嚷着,只见那冲进去的人又冲回众人的视线,半躬着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倒退着,不等后面的人问是什么情况,众人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衣披着黑氅的人走了出来。 虽然那人带着风帽,全身罩在阴影之中,却还是有眼尖的看到了那一双蓝眼睛,喊道:“无伤臣!” “呸!嵇康狗贼!” “嵇康狗贼!” “抓住他!” “冲啊!” “……” 叫骂声冲天,所有的人都加了速,一大波百姓冲上山顶站在了伤狂面前将他半包围了起来,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都忌惮着伤狂会否存着什么恶毒手段,毕竟嵇康人善阴谋是出了名的。 “帝君!怎么办啊!”币元焦躁地望着山顶,冷汗穷出。 帝君却似乎是没听见,遥遥地望着山顶上那清冷的身影,他不喜欢穿深色的衣裳,如今却里外皆裹着肃穆的黑色,是在替自己默哀吗? 帝君心头一揪,眼中划过一丝愤懑。到底伤狂是不信他的,以为自己必会为了北国而取他性命…… 山顶上的人面面相觑,一人道:“他只有一个人,咱们一起上!” “好!” 众人简短交流之后,鼓足了气,对视一眼,只听一人喊:“上!” 百姓们一窝蜂地压了过去,币元惊叫地抓住车帘,“帝君!!!” 第四十九章 围堵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钧一发之际,伤狂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眸子一动,穿过千千人海望向一顶黑盖车乘,那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并不起眼,但伤狂还是看到了车里的人。 车里的人一直在看他,所以在受到这目光的一刹那,车中之人的心荡漾了。他分明看见伤狂嘴角中一丝坦然的笑容。 似乎他期待着死。 孤怎么可能放你走! “谁敢放肆!” 帝君腾空而起,蔚蓝的真气滚滚而出,顷刻间便是覆盖了神庙山上的穹顶,百姓们的动作戛然而止,梗着颈项抬头看着。 “帝君!” “帝君!!” “帝君,主持公道!” “……” 帝君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脸涨得发紫的百姓们,他欣慰看到国人们如此爱国的举动,可也厌恶他们如此伤害伤狂的举动。 伤狂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人。 他也才十九岁。 连杀人都不曾看过,这些人何以将怨气发在他的身上? “放肆——” 帝君不费力气,声音就如波浪一般滚开,进入百姓们的耳朵。 滔天的真气震动了京城另一头红楼之中的人。 千下微眯双眼,“帝君?” 伤狂站在山顶上,看见大放光芒的帝君凌空而起,像一尊神佛君临天下。 他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生来就是做帝王的。 自己和他,永远都只能是这样的距离。 即使他真的爱自己,可他杀了肆秦,可他还爱着江山,可自己是个祸国殃民的不祥人……一切的一切,终究隔断了他们相爱的联系。 “你们如此围攻孤的无伤臣,可有将孤放在眼里?” 帝君冷漠的声音充斥山林,百姓们听得心惊胆战。 然而还有胆大的,喊着说:“可他是嵇康人!他是狗贼皇帝的儿子!” “是啊!他是嵇康狗贼!” “帝君你不要被丞相所蒙蔽!” “帝君英明!帝君贤德!一定要严加惩处敌国狗贼!” “……” 群情激奋,帝君不禁皱起眉头,越来越多的嘈杂声,连山林都为之颤抖。 “说无伤臣是嵇康人,谁有证据?”帝君冷漠地扫过众人的脸,众人忽然都闭口不言了。 是啊,证据呢? “你们听信小人谗言,围堵忠臣,构陷丞相,危及北国,尔等是为北国江山吗?” 帝君一字一顿震得百姓们如当头棒喝,面面相觑,“诶呀,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你听谁说的?” “我不知道啊,都是隔壁家二狗子告诉我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 “诸位。”帝君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百姓们纷纷举目,“孤已将丞相交与刑部盘问,至于无伤臣……” 帝君的眸子望向山顶,伤狂正看他,不偏不倚地对视,两人都是一阵陌生。 他们都知道真相不是吗? 这样的狡辩有什么意义呢? 伤狂淡笑着看他,似乎是在嘲笑他又在城府,永远活在面具之下,活在谎言之中。 伤狂不说,因为他知道歌轩是无辜的。他自己承认了便承认了,死了一了百了,可歌轩还有他深爱的人。自己虽然和歌轩只见过几面,可是仍为自己连累他而深深的内疚。 原来帝君已经囚禁了歌轩。 看来让歌轩做替罪羊是迟早的事情。帝君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吧?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吧? 下一步呢?轮到我了吧? “当时孤将嵇康皇子交与丞相处理,未曾见过他,所以无伤臣是否与他同为一人,孤尚还不知。但无伤臣是为了北国安宁才来神庙替你们祈福幽居,京郡居然出了这样诋毁他的谣言,你们还来此伤他,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孤也替你们的行为感到羞愧!” 帝君话音一落,百姓唏嘘不已,有的已经蒙了愧色。没想到无伤臣是在为自己祈福。 而山顶上的伤狂笑得更加深意。 果然,一切都是谎言。 “此事需要调查,你们先回去。京城是国城,随随便便停业就不怕影响北国安定吗?”帝君威严地扫过众人低下的头颅,“你们放心,孤一定会严格调查,绝不会姑息嵇康皇子。” 帝君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他多年来的威信让百姓们都乐意妥协,有的默默退去,有的拱手说帝君英明,有的却骂着还调查什么,岂会空穴来风,还有的是亲歌轩派,都纷纷喊叫冤枉,更有人直接说丞相也不知情,是这个十一皇子自己冒充了丞相表亲。 总之众说纷纭,帝君的视线却从百姓身上跳到了伤狂那里。 伤狂对他微微一笑,唇瓣轻动,没有发声,但帝君懂得他的唇语,那在说—— 演得不错。 帝君忽然有种裸lu在空气中的感觉,伤狂澄明的眼眸仿佛能望穿灵魂,看到他内心的肮脏。 如果是这样,那易子喻让他回去继位,他会愿意吗?做一个帝王,他会愿意吗?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放纵情感的时候,帝君不能再履行对伤狂的诺言——今生不再见他——帝君早就渴望有朝一日躲在神庙后看他一眼,却没想到居然形势所逼地要正面对他,和他说话。 帝君的身影急掠至伤狂身边,百姓们已经掉头下山,山顶上只余他们二人,百姓偶尔也会回头看,只是伤狂的脸多半罩在黑风帽下,他们无法看到他与帝君般配的相貌,连叹可惜。 “孤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嗯。”伤狂淡淡地笑着。 帝君心头一凉,“你别这样,孤这么说也是不得已。你生在帝王家,应该懂得……” “帝君不用解释。”伤狂仍带着微笑,“你忘了吗?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你是君,我是贼寇,你对我只需命令,不需解释。虽然命令我也不一定会听。” “伤儿……” “帝君可能搞错了。”伤狂不着痕迹地避开帝君情急伸出的手,“我叫云狂,我是嵇康国的十一皇子。我父皇是苏炳璨。我是派来侵略北国的。哦……对,你不知情的。你从来没见过十一皇子,都是丞相做的。” “云狂。”帝君无奈地叫他,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伤狂却挑起眉头,“怎样?帝君现在清楚真相了吗?其实丞相也不知道。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欺瞒丞相,只为有朝一日能到帝君身边行刺,好让整个北国动摇易主。” “孤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伤人的话?”帝君神色冰冷又痛苦,他多希望伤狂还能卧在他怀里说“帝君,你不能不要我”。 “帝君没做错。”伤狂瞥开目光,“只是伤狂实在不想生活在谎言之中。我没骗过你,但你却瞒着我肆秦的事,甚至我的身世都是假的,我永远不能告诉别人我的名字,我活在一个梦里,是帝君叫醒的我,现在老天都在催促我醒来,告诉我,我是云狂!” 帝君凝噎了。 “帝君,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一个必死之人的身上,那就是都怪我。不要连累丞相。” 伤狂清澈的眼眸看着帝君,希望从那里能看到一丝怜悯。 “百姓不会信的。歌轩和东狂来往密切,他的很多门生都知道,不可能说他们没见过,歌轩是受你的蒙骗。”帝君沉声道。 伤狂心一凉,帝君如此之快的对答,想来是早已想过这个办法吧…… “你为何这样看着孤?孤说的都是这话,孤只能看在他这么多年的功劳上尽力保他一命,官位仕途从此,就与他无缘了。”帝君垂下眼帘。歌轩从一开始就陪着他,如今要牺牲这个懂他敬他的兄弟、忠臣,他的心在滴血又有谁知呢? 只有歌轩一人明白。 “呵,那我呢?更该死了吧?”伤狂冷笑着。 帝君怒了,“你为何总是不信孤?孤是骗过你,可几时想过让你死?你今天穿成这样,就是为了给孤看么?你死心吧,孤是绝不会让你死的。” 伤狂看着帝君抓在自己肩头的手,看着他太阳穴突突跳起的青筋,看着他愤愤的脸庞,不知为何,他感觉帝君又回来了,包裹着他,温暖、安全、信任。 “是吗?”伤狂半梦半醒地问。 帝君见伤狂动容,激动地点着头,“是,孤倾尽所有也会保你一命,你相信孤……” 伤狂忽然惊醒,“相信?帝君。云狂不懂你。你我终究不能在一起了,我活着和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一样,不一样的……”帝君看着他的眼睛,“若你还爱着孤,你想想,即使不能相见,你会觉得孤活着和死了是一般的吗?” 伤狂心头一动,嘴上却说:“云狂不爱帝君,不知感受。” 帝君神色一顿,久久,自嘲般一笑,“好,好,不爱孤。行啊。孤爱你就够了。你不能死。无论如何,孤都不会让你死。” 话音未落,帝君就凌空飞去,乘着车架回宫去了。 伤狂话到嘴边,却也没机会说出来。 “也罢,都是伤心语,不说也罢。”伤狂兀自摇摇头,“只是帝君,你为云狂做傻事,伤狂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ps:诶呀不容易不容易,终于赶上了……这两天略忙,虽然糊弄更新……但是还有几位书友收藏本书,感谢各位支持胤修!忍不住高歌一曲……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基~友~ 第五十章 罢工 - 夫君在北 - 胤修 “欸?币元,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陈唐修刚修炼完就听宫侍们说无伤臣被围堵的事,本欲去看看,谁想还没出宫就迎上了帝君的车驾。他飞快地跑过去,却只见了一个空车和一堆面色平平的侍从。 币元一顿,看他,“公子修?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说了无伤臣的事,想去看看。怎么样?谣言属实吗?帝君呢?”陈唐修又望一眼车乘,真的无人。 “呃。”币元有些为难,“不好说。看样子帝君可能也不知情,他说想一个人静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唉,万一真是嵇康皇子,那帝君和伤大人就更不可能了。” 陈唐修怔了怔,“那帝君现在心情不是很糟糕?” 币元忧心忡忡地点着头。 无伤宫中,帝君飞身而至,熟门熟巷地推开一间偏房的门。 “易子喻,孤有话问你。” 话音刚落,帝君就来到了床前,床上盘膝坐着几日前被帝君幽禁在这里的易老,他正闭目,听见帝君的话也并未睁开眼来看。 “若不是为十一皇子,一切问题,老朽皆不回答。”易老悠悠地说着。 帝君暗自惊讶易子喻几日不进水米,居然两颊还是红润,声音还是稳重,看来此人真不可小觑。 “是为他。而且事关你们回国。” 淡淡却有些焦急的声音令易老睫毛一动,一双沧桑却清亮的眼睛对上了帝君冰霜覆盖的黑瞳,“此话怎讲?” 帝君寻着最近的凳子坐下,道:“他自入北国以来,孤没有暴露过他的身份,可这几日不知谁泄露了他的身份,今天他被百姓堵在神庙中,若不是孤及时出现,他恐怕已经丧命。” 易老瞳孔骤然收缩,“现在呢?” 帝君看着易老的变化,似乎是真的担心伤狂。或许让他带走,也没什么不好。 更重要的是,如果伤狂真的可以登基为皇,那么他就再也没资格说自己,他的手也会沾满鲜血,他们就会变得一样…… “现在自然无事。但他呆在北国终究是个问题,所以孤打算让你带他回去,孤对外称已将他正法。”帝君沉吟着。 易老质疑地盯着他,久久,问:“这么做对帝君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何要保护一个未来可能与你为敌的人?” 在易老的心里,十一皇子一定是被胁迫的,他们嵇康男人根本不会喜欢上北国男人,所以易老猜伤狂的心里是非常恨帝君的,那帝君今日所作所为无疑是放虎归山,将为他自己带来无尽的威胁。 帝君收敛起心中的苦涩,冷漠道:“凭你们嵇康人,留下又比死了的威胁多在哪里呢?” 易老已经一百二十岁,一生听过太多的冷言冷语,如今已是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所以也不在意帝君的嘲讽——谁让人家说的是实话呢? “帝君说的是,那老朽就要带人回去了。”说着易老就起身,“人在哪里?” “还不行。”帝君淡漠地看他。 他一顿,“帝君莫非要出尔反尔?还是在这里和老夫开玩笑?” 帝君望他一眼,“你想多了,孤是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易老看他,等着他提问。 帝君说:“他和你回去,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 易老一顿,一是他没想到帝君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这话不管怎么听,都好像是在担心皇子的安危,二是他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保护皇子的安全,毕竟面临的是江山,谁会允许一个自幼卑微的人骑在自己头上呢? 那些皇子们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无法夸下海口。 “老朽若是说能,那实在是骗帝君。但老朽可以保证,如果有人要伤害皇子,那必定是从老朽的尸体上踏过去的。”易老郑重地看着帝君,帝君却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的尸体不要紧,可你的尸体背后如果是伤狂的尸体,那就很有问题了。 “这么说,他还是有危险?”帝君言色冷峭。他之所以同意让易子喻把伤狂带回去,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北国太危险?如果回去一样是死,自己干嘛不把他留在身边照顾? 易老看着帝君的面容,那眼里的担忧是真切的,让易老有些看不透了。莫非帝君真的喜欢皇子? “人生在世,十全的平稳安全是不存在的。所以易子喻不敢保证。”易老微微一躬身,指着一旁靠在墙上的玄龙杖,“但帝君看这杖,它在嵇康可以上打君王,下打布衣,无人不识此杖,见杖如见先帝,所以我若以它护皇子登基,必定事半功倍。” 帝君顺着易老的手看向玄龙杖,那乌黑通透的材质在火光中耀冶生辉。他的心稍微松动了一些。 “可那是江山,你们嵇康人善阴谋,现在七皇子在边境陈兵,恐怕你们一回去他就会向十一动手,你觉得你这跟杖能和这样的人讲道理吗?” 帝君冰冷的语气钻入易老的耳中,易老也不生气,因为他早已想过回国的对策,不止帝君担心伤狂的安慰,他更担心,他还期待着伤狂能活着回去见苏炳璨最后一面,了却那个帝王临死前最后的心愿。 “回帝君,老朽已经想过了,如果回国,就带着皇子绕远路从南边回去,那里是二皇子驻扎的地方,二皇子忠义仁厚,他手握兵权,一定会互送十一皇子回京,保他周全。” 易老胸有成竹,因为这样舍近求远的策略七皇子一定想不到。 帝君微微蹙起眉头,“路途遥远,等你们到了京城,苏炳璨恐怕早仙逝了,政局一定,再改可就难了。” 易老奇怪地看帝君一眼,不知他究竟是关心皇子,还是关心皇子是否能登基,如果是后者的话,自己就要小心他的阴谋了。 “只要平安就好,不是么?”易老看着他。 帝君一怔,望向易老,那苍老的眼里带着老练的犀利,还好帝君心里坦荡,倒也不觉得什么,径直看着。 “孤要的是他一世平安,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平静安稳,背后却藏着森森杀机。” 一字一顿,听得易老都动容了。 真的喜欢? “帝君放心。”易老深深一躬,“为您的深明大义和您对皇子的看重,老朽替嵇康和皇子谢帝君今日之恩。” 帝君淡淡扫过易老抱起的拳头,沉吟道:“记得百年之约就好。” 易老一怔,想起自己几日前对帝君许下的休战百年的诺言,忙笑道:“这个自然。北国不欺凌我们,我们却总是给北国找麻烦,想来也是惭愧。” 帝君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他北国从来不侵占土地,却总遭别国侵扰,甚是烦闷。如今大劫在即,必须安抚好周边。 如果伤狂能成功登基,到时若真有大劫,也会省去嵇康来袭的麻烦,让他们可以腾出手来对抗大天。 ----- “怎么搞得?” 一堆外商富贾站在凰龙酒家门前,一脸茫然。 “即日起,凰龙大人旗下所有店铺关门停业。各位官人,还请令寻别家。”薛平站在门外歉疚地说。 他是不明白凰龙为何下这样的命令。 虽然凰龙说薪水照发,可他看着凰龙这么糟蹋钱,心里也不是滋味。 丞相被囚数日,凰龙大人终日茶饭不思,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丞相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凰龙酒家停业的消息迅速席卷全国,因为凰龙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酒馆、钱庄、金铺、庄园、地产……几乎每个人家里都或多或少的用着凰龙旗下的产品,都在凰龙钱庄里存过钱。 眼下,凰龙家停业了? 百姓们分分躁动不安,一时凰龙产业门前都围满了人,生怕自己的钱不翼而飞,更怕失去这么好的利率的钱庄。 他们都是十分爱凰龙旗下的产业的。 因为诚信,因为利多。 “帝君,不好了,各地都飞鸽传书来京城了,凰龙旗下产业全部停了,光是半天北国的市场秩序就全乱套了。”币元捧着一堆文案进来,焦躁地说。 “什么?”陈唐修从床上跳下来,“师母要干什么?” 看着币元手里堆积如山的传书,帝君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歌轩。” 陈唐修转过头看他,“师父?帝君不是答应了要放师父一条命吗?” 帝君看他,“是啊,这条命,就是这样留下的。”说着,帝君的视线又落在了币元的手中,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陈唐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哦!帝君早就料定师母会借经济向全国施压,到时帝君再陈明师父这些年为北国建设的功劳,双管齐下,让百姓和百官们自己说出绕师父一命的话。” 帝君欣慰地看着他,“倒也不笨。” “帝君英明。”陈唐修笑着,却不一会儿又垂丧起来,“可惜了,师父以后就不能为官了。他一生都想为国效力的。” 帝君一怔,心里一阵唏嘘,他的左膀右臂,是被他亲手砍掉的…… “他已经效力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五十一章 猪奴 - 夫君在北 - 胤修 “歌轩!” 睡梦中的歌轩睁开眼,坐起身来。 只听见外面伶伶当当的钥匙碰撞声,紧接着狱卒那趾高气昂的鼻脸就撞进他的视野。 两天前绝影来过之后,他就被转移了,由软禁变成打入天牢戴上手脚链等候处决。 “呵,你烧高香吧!不用死了!”狱卒的口气中尽是烦躁,似乎对帝君免歌轩一死的决议深具反感。 歌轩事先早已知道,所以脸上并未有惊喜之色,只是淡淡地看着狱卒懒懒散散地解锁脱链,拉开了那道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尖锐的刺耳声,令狱卒的眉头更加深锁。 歌轩抬起被铁链绑着的双手,等待狱卒给他解开。 “哼,算你有福气。”狱卒碎碎念着将钥匙cha入孔中,“有个富商给你垫背。” 歌轩无动于衷的眼波终于荡了一下,反手抓住狱卒正要拉掉链子的手,“你说什么?” 狱卒抬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甩开他,一把抽掉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扔到地上,啐了一口,“说什么!说什么!你还以为你是丞相啊,这么跟我说话?” 歌轩一怔,旋即想到自己眼下今非昔比,眉头一皱,“大人,请问……你说有个富商给我垫背,是什么意思?” 北国重情,崇尚浪漫,而歌轩和凰龙的爱情在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狱卒自然也听过,此刻想起凰龙为歌轩的牺牲,不免也有些动容。 蹦起一张嫌弃的脸,“还不是因为你。卖国求荣,居然和嵇康狗贼联合起来欺骗帝君,要不是凰龙大人已全部身家买你的命,你以为帝君和百官百姓会同意让你活下来吗?” “他抵上全部身家?”歌轩失神地踉跄一步,因为脚上的锁链还没有解开,他这一动,整个身子都向后仰去,失重地倒在地上。 狱卒见他这副模样,也没了教训他的心情,取下一把钥匙丢在地上,“脚链解开就出来。帝君已经打发你去做猪奴了。凰龙因为恶意停业也被帝君打发和你一起流放了。你以后好好做人吧!” 说罢,狱卒就甩袖走了。 歌轩怔怔地坐在地上。 猪奴? “唉,我就担心帝君哪天受不了了,把你贬到猪舍去当猪奴。” “猪奴?……那你倒时可记得改名叫糟糠氏。” “呵,笑话。我天下第一富商凰龙会叫个猪的名字?你还是自己去那里倒插门吧。” “……” 昔日与凰龙打趣的话重现脑中,歌轩只觉得心痛难耐,苦涩从嘴角流淌进肺腑,遍及全身。 龙儿…… 你那样高傲,如何肯…… ----- 京城,某间酒楼。 “看,那就是歌轩。”一个黑衣人对着前方罩在黑袍之下的马井说道,手指指着街上正在游行的队伍。 队伍的最末端是已经退去华衣华冠的歌轩和凰龙,歌轩扫过街上站着的百姓,望着那一张张厌弃的脸,心道:这就是他一心为之着想的百姓,这就是他付出了十几年得来的“尊荣”。 帝君站在城楼上的隐秘处,默默地看着,陈唐修在外面把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到这里来,他只想送歌轩最后一程,记住这一幕,他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用臣子的性命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出人意料地,百姓没有向歌轩吐唾沫,也没有用废物砸他。按道理,这样的“叛国贼”通常都是招人记恨的,往往游行之时被砸死也不稀奇。 所以帝君才亲自来看着,生怕歌轩出了事。 虽然他知道,歌轩的功夫很高,但是歌轩蹲陷监狱数日也不见他逃跑反抗,所以他猜歌轩在面对百姓的“进攻”时也一定时默默承受。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爱北国,爱这些百姓。 街上出奇的平静,歌轩所到之处,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看他,一言不发,眼里有厌恶、有惋惜,还有更复杂的不可言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歌轩十几年的政绩被帝君贴在大街小巷,百姓们才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和现在相比是多么的艰辛,而他们所领受的福利都是因为这个丞相。 叛国,也只是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现在,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伤害,而当事人也已经领到了该受的责罚,众人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更重要的是,歌轩的旁边还站着凰龙。这一对鸳鸯,无论是好是坏,他们的爱情都是可歌可泣的。 凰龙看着歌轩皱起的眉头,瞧他一直盯着百姓的目光,知道他是心痛,不由牵起了他的手。 歌轩一怔,转过头来,凰龙对上他的眼眸,微微一笑,“还在一起不是吗?” 歌轩望着那一对饱含爱慕的眼眸,心念一动,不管环境如何,这个人总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他爱自己,自己也爱他,这样,还不够吗? 微微一笑,歌轩握紧了他的手,望向前方,“是啊,你还在,够了……” 城楼上的帝君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不禁失神,“是否有朝一日,孤也可以抛弃江山,只与你一人携手天涯……” 马井看着歌轩凰龙远去的背影,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极长,看得他一阵恍惚,仿佛他是歌轩,伤狂是凰龙。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走到日的尽头。 “他被处决了,看来无伤臣真的是嵇康皇子!”马井眯起眼,咬牙切齿地攥起拳头。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头儿生什么气啊。反正不管他是谁,咱们的计划都已经成功了,怕什么。” 马井气得发颤,他太知道叟尼为何特地让他到京城来打探一趟事情的真实性,因为叟尼背后的人怎么会甘心只取一个北国? 若是让叟尼确定了伤狂的真实身份,只怕伤狂又要再被抓被囚一次,再要被利用一次,再要因为他马井而再受一次苦。而这次的苦,可能是他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让你远离是非,你却总是出现在至险之地。 然而现在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情感,他沉沉发出一声鼻音,“计划可能有变。” “嗯?”黑衣人看着马井,“上次您不是已经成功将毒转移到帝君体内了吗?无伤臣他不是早就没有用处了吗?” 马井微眯双眼,“不知道,但是最近蛊笛出现裂痕,帝君体内的毒似乎被什么东西引动了。” “什么?不可能啊,那个蛊虫不是要遇到半阴半阳的东西才会完全觉醒吗?” 马井摇摇头,“我要进宫去看一看才会知道。” 黑衣人面露难色,“可是这些日子皇宫的禁卫加强了不少。” “怕什么,又不让你去,在这等我消息。” ----- “进来。”帝君冷漠地说道,脚迈进了无伤宫。 伤狂眸中无波,跟着帝君走进这熟悉的宫殿,只是他已无心去猜帝君的用意。他想,如果帝君逼迫他,他立即咬舌自尽。 “虽然没有了蓝伤,可你的一颦一笑孤仍是明白。” 帝君忽然停住脚步,看他说道。 伤狂顿足,望向帝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以为孤是强迫你回来为妃?” 伤狂不置可否地看向别处。来到无伤宫,还能是让他做什么呢? “孤若是强迫你,你是不是已经做了自尽的准备?”帝君嘴角含笑,一副料定的模样。 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伤狂的眸中闪过惊讶,却很快恢复平静,“帝君既然知道,还带云狂来做什么。” 帝君冷冷一笑,“你猜。”话音未落,伤狂已经被帝君抵到了墙边。 伤狂慌乱一下,很快坚定了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帝君,旋即闭上眸子,视死如归的气势遍布周身,“这条命是帝君的,帝君想要做什么便做吧。只是云狂心不甘、情不愿。” 愤。 恨。 痛。 帝君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冷冷道:“你想多了,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吗?” 伤狂睁开眼,却见帝君已经走到了三米开外,孤冷的背影和他刚才冷漠的余音让伤狂神色一动,然而帝君却是看不到了。 他默默低头跟上帝君的步子,向无伤宫最深处走去。 帝君到底想做什么? 他发配了歌轩,那我呢?他会对我做什么? 他们默默地走着,从来也没注意到无伤宫原来这么大,这条路原来这么漫长。 然而当他们停到里屋门前时,他们却又有一种这条路竟然这么短的感觉。还没有走,居然就这么到头了。 “进来吧。”帝君暗暗地吸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伤狂忽然有一种即将要和帝君分别的感觉。 帝君推门的一刹那流淌出来决绝的离别的气息是那么的明显,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在这里了结自己? 伤狂神色微动,低垂着眼帘走了进来。 “云狂。” 苍老的一声呼唤,伤狂身子一颤,仰起头来。 一张陌生的苍老的面孔,然而他手中通体黝黑的龙头拐杖他却认识,“易、易老?” 易子喻瞧见伤狂清澈的蓝眸,听得那一声唤语,望见那脸上对生死的坦然,他忽然明白苏炳璨所说的话。 眼前的这个人确实适合继位嵇康,因为他的心澄明干净,外表虽然文弱,骨子里却带着坚韧。 “臣叩见皇上!” 第五十二章 离去 - 夫君在北 - 胤修 “皇上?” 伤狂匆匆回神,忙蹲下身要扶易子喻起来,“太傅,你说什么呢!快起来,父皇听见可怎么好!” 虽然说了话,可伤狂的脑袋仍是嗡嗡作响,怎么会被叫做“皇上”呢?听错了?可易老跪下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是在对帝君行礼?可他又为何先唤自己的名字呢? 难道他不是易老?可这年纪、这玄龙杖,都确实符合易老的身份啊。 “臣就是受皇上所托,来迎你回宫登基的。”易子喻不起身,又叩首一次。 “怎么会?父皇他……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伤狂扶不起易老,便自己跪下来。 易子喻叹息一声,“就是因为让你来北国,皇上他挂念你而落了心病,年岁又大,一病不起。现在嵇康政局已乱,还靠十一皇子你回去主持大局。” 伤狂身子一软,脑袋沉沉,不禁看了帝君一眼,此刻也忘了帝君杀了肆秦的事,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落寞,仿佛是在问——“你早就知道?这就是你让我回来的缘故?” 这比帝君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可怕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要永世活在思念与仇恨的痛苦之中。 帝君淡漠地瞥开眸子不看伤狂,他知道自己的决心比伤狂的更重要,他一刻也不能心软。 “父皇他……” 伤狂哽咽了,他从来不觉得苏炳璨爱他,更没有体会过半点父爱。当派往北国的圣旨放在面前的时候,他最后的希望也都湮灭了——什么父子情,他伤狂都是不配体会的。 可是,父皇竟然会因为挂念他而病重吗? 他伤狂居然是被爱的吗? “皇子,若你现在不会去,恐怕连皇上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易老再次叩首,惊得伤狂狠狠颤栗,“最后一面?” 易老沉着脸,抿着嘴不语,是默认了。 伤狂看向帝君,“帝君?” 帝君失神了,伤狂的这一望里满了哀求和痛苦之色,虽然他不说,可心里还是爱着苏炳璨的吧?这个时候,自己本该搂着他安慰他的吧? 可是全然不能了。他要走了。 “孤让你来,就是让你和易子喻回嵇康的。” 冷淡的话,听得伤狂又激动又难过,帝君一点也不为难他,却也不挽留他。世间始终没有长久的爱吧。 “谢帝君!”伤狂面朝帝君郑重一拜,“帝君保重!” “你不报复孤就好。”帝君冷言冷语地嘲弄着。 伤狂一怔,知帝君又是为肆秦一事耿耿于怀,心下也是悲凉,如果想报复你,早就以命相搏了。 “帝君又没杀我,就算我要杀谁,也只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叫你痛不欲生。”伤狂冷冷地回绝。 惊得一旁伏面的易子喻一阵心惊肉跳。十一皇子如此,他们还能活着离开北国? “好啊。不过易子喻已经答应孤,如果放你回去,你们嵇康将百年不与北国交战,恐怕你没有机会屠宰北国的百姓了吧。”帝君戏谑地看他。 伤狂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突然感觉脚边的衣摆被人拉扯着,知道是易老,定是在暗示他是有这么一个百年之约。 他本就不喜欢战争,刚才说那话也不过是气帝君的,所以听见百年之约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那就用不着帝君操心了。”伤狂站起身,“太傅,我们回嵇康。” 易子喻愣了愣,站起身,二人刚行至门边,帝君忽然道:“你就这样走?以为能出得了北禁城?” 易子喻站住身,拉住伤狂的袖摆,“皇子。” 伤狂转过身,看他一眼,用眼神安抚了他一下,这才看向帝君,“帝君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北禁城戒备虽然森严,挡得住千军万马,可却挡不住高手潜入,以我的能力,来去自如是没有问题。神庙中我若想逃,他们谁也抓不住我。” 说罢,伤狂决然地转身,忍住眼泪,领着易子喻走了。该说的他都说了,帝君能不能体会就是他的事了。 帝君怔怔地立在原地,伤狂刚才那话是在提醒自己? 易子喻跟上伤狂的脚步,其实刚才他行礼只是做给帝君看而已,为了让帝君心安,毕竟他连苏炳璨都不跪,可不知怎得,跟在伤狂身后,他身上流淌出那若有若无的王者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皇子?我们怎么出去?” 伤狂顿住脚步,察觉易子喻呼吸不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速度有些快,完全没有注意易老这把年纪身子是不是吃得消。 “太傅,云狂失礼了。走的这样快……” “皇子年轻。”易子喻又是一躬身,伤狂惊得又回一礼,“太傅辈长又德高望重,云狂实在受不起您的礼拜。” 易子喻一怔,“皇子……” 伤狂苦涩一笑,“刚才易老不过是在做给帝君看,想让他相信你是真心实意要带我回去登基。云狂感觉得到。但此刻,太傅,你何以浑身都充满了恭敬之气?” 易子喻心里震惊,上下打量伤狂,“皇子如何感觉?” “靠气息。” “哦?”易子喻愣了片刻,哑然失笑,“是臣孤陋寡闻了。还以为皇子有读心术呢。” 伤狂也随之笑笑。 “刚才臣并未见过皇子,所以礼拜确实是计策。但见了皇子的相貌和气度,实乃王者之风,臣不得不服。” 伤狂看着他,笑了,“太傅说笑。云狂几时有王者之风。” “世人不察是因皇子仁德,皇子不察是因皇子谦清,而王者之风隐于内里,只有治世时人才可觉。”易老恭敬一躬,“还望皇子早日回国登基。” 伤狂失语,看着他,他始终躬着身子,也不抬头,似乎是在等伤狂说话。伤狂能凭着气息看透他,他也能凭着一百二十年的人生阅历把伤狂看个七七八八。 他断定伤狂不会轻易登基。因为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权位钱利对他又能有几分诱惑?当皇上在外人看来是无限风光的事,可在这种看破红尘的眼中那却是份孤独的苦差。 “太傅莫要为难我。云狂这次回去,只是为了见父皇。至于皇位,云狂之上还有几个哥哥,就让他们去坐吧。” 说罢,伤狂也不管易子喻的劝说,带着他就往北禁城外急掠而去。 “终于走了。” 一直隐匿在无伤宫外的午川望着伤狂和易子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快意微笑。 “主子。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需不需要我去杀了他?”午川身边的方化问道。 空气波荡,午川撤去隐身,摇摇头道:“不必。等他回了嵇康自然有人杀他。就算没人杀了他,他成功登基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要冒一次险?” 午川身边又是一阵空气扭动,方化也露出身子来,“主子英明。” “嗯……咱们还有更大的事要处理。”午川的笑容上添了几分凝重。 方化也沉吟着点点头。鸳鸯坪的水势是午川以时空流缩短空间一夜奔袭至鸳鸯坪以功力强行压制方才止住。至今为止还有三十六个人在那里布阵防止水患爆发。 短时间是没有问题,可时间长了总是瞒不住的,洪水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还要继续派人守阵吗?” 午川看他一眼,点点头,“在伤狂离开北国之前,大阵都不能停,绝不能让人怀疑我。” “是。” ----- 是夜,承欢殿,帝君放下折子,捧起酒盏灌了一口。 “欸!帝君!”币元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忙叫着跑过来夺过酒盏,“您明儿还上朝呢,折子还有大半没批,怎么就喝起酒来了。谁拿过来的!” 帝君看他一眼,伸出手,冷冷地说:“拿来。” 币元心里叫苦,可若是他现在还回去,帝君理智上来的时候又该懊悔了。 “不给,帝君好生批折子吧。”说罢,币元就把书案上的酒坛酒壶和酒盏一扫而空,飞奔下去了。 “阿修!”帝君愤愤地唤道。 “来了!”陈唐修笑着从屏风后空翻出来,落在书案前,“币元收走了?” 帝君烦闷不已,“孤一国之君,喝酒也不行了?” 陈唐修看着帝君冷峻的面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知道今天帝君做了什么,他私自放走了嵇康皇子,任其回国登基,不说百姓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他对嵇康皇子的感情,就够他难受许久了。 “币元也是为你好。唉,早知道我不给你找酒来了,币元要是知道,该赶我走了。”陈唐修打着哈哈。 “他敢!”帝君却较真了。 一天之内,他送走了歌轩,送走了伤狂,他最贴心的两个人都离他而去。而且都或多或少带着对他的恨意远去,永远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帝君还是批折子吧。”陈唐修话音刚落,忽然发现帝君一直盯着他看,不知怎得,脸上竟有些滚烫,忙躲开目光,“帝、帝君……” “阿修……”帝君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拂上陈唐修的脸颊,陈唐修身子一颤,震惊地看着帝君,“帝君?” 第五十三章 不走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向前倾着身子,陈唐修向后靠着,帝君感觉体内一阵燥热,索性他直接绕过书案向陈唐修走来。陈唐修全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逃跑,不断地向后移着身子,企图唤醒帝君,“帝君!我是陈唐修……我是个炎人……” 帝君伏下身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拦住他的腰,“孤知道……”帝君的眸子在陈唐修白皙的脸上来回的打转,“可是,孤就是想要你。”说着,帝君轻轻在陈唐修的额上啜了一口。 陈唐修身子一颤,浑身酥软,“帝君,不可以!” 他陡然爆发功力,然而帝君早有预料,凝冰诀酿出的蓝色如丝带般的真气缭绕在陈唐修身上,像绳索一般捆着他,让他使不上半点真气。帝君的真气因为温度极低,冒着白色的云雾,寒气逼人,陈唐修只觉得像是坠入冰窖一般,忍不住颤栗着。 “帝君,我冷……” 帝君拂过他的脸,“没事,一下就好了。”说着,帝君就解开他的衣襟。 他冻得全身哆嗦,一点力气也用不出,眼睁睁地看着帝君脱去他的衣裳,他只觉得羞辱。 望着帝君,感觉有些不对劲,却觉不出帝君哪里不同,莫非,帝君真的看上了自己? “帝君,你真的喜欢我?” 问完,陈唐修自己也感觉心里仿佛有了什么别样的情感。这些日子在承欢殿,帝君的一言一行都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帝君一怔,停了手上的动作,定睛看着陈唐修。 喜欢? 自己喜欢阿修吗? 不知道,但是他好像伤狂…… “喜欢……”帝君看着他,认真地说。 其实陈唐修和伤狂长得无有半分想象,但帝君却觉得他们好像就是一人。 陈唐修心里一颤,咬住嘴唇,虽然是个炎人,可面对帝君这样的“告白”,他居然动心了。 “那,那我愿意给帝君。” 帝君一怔,看他,他却躲开目光,紧紧地闭上眸子。 帝君心念一动,撤去真气,控制了自己的温度,将陈唐修抱了起来,“孤会好好对你的。” 来到床边,帝君将陈唐修放在床上,解下床帏,脱去陈唐修的衣物,看着陈唐修,陈唐修已满脸通红,咬唇道:“帝君,你可要轻点。” 帝君失色一笑,点点头,“孤会的。” 屋脊上坐着的马井看着手中布满裂痕的玉笛,又看了一眼承欢殿内朦胧的床帐,失神道:“原来这世间竟然有半阴半阳的人。”说完,他忽地一笑,“唉,帝君,是老天不容你,怪不得我咯。” ----- 大天朝,皇宫,一处密林中。 “我不能跟你走。”墨尘砚低着头,背过身去。 “尘砚,之前是我不好,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对你。”千水拉着他。 他抬手一甩,看着千水,“太晚了知道吗?我就要成亲了,娶得是禾国公主,她能助我稳坐江山。”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喜欢她,你也不想做皇帝。”千水挽起他的手。 他抽出手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不是北国人,我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之感,我还是喜欢女人的。仪硕公主人美心善,与我最般配不过。至于皇位,天下人皆想一得,我为何就不想?” 千水看着他,“你说的不是真的。” 墨尘砚吸了吸鼻子,冷笑道:“就你千水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墨尘砚反口一问,千水愣住了。 “我们的孩子……”千水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蓝色的冰晶,里面包裹着一团红光,红光之中保护着一株妖姬,是千水和尘砚的孩子。 墨尘砚淡漠地扫过,随手打翻在地,“少骗我了,男人之间怎么会有孩子,随便拿着一块儿冰就对我说是我的孩子,呵,你当真以为我好骗?” 千水看着地上的凌冰,他数月来将之藏在怀里生怕有了闪失,没想到竟然是尘砚——妖姬的亲生姮父将他丢在地上。 千水蹲下身,将凌冰捡起来,拂掉其上的尘土,放进怀里,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当我从没来过,祝你幸福。” 墨尘砚一怔,看着千水怅然的背影,他不禁问自己,那真的会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就算是,他又能怎么办?自己已经答应母后父皇会不日与仪硕公主成亲,他与千水,终究是不可能的。 幸福? 离开了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墨尘砚心里空落落的,转身朝宫苑行去,他和千水也只能以背影遥遥相望了吧。 “尘砚!” 忽地,墨尘砚感觉腰上一紧,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包裹起来,他的心骤然一紧,“千水……”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这个孩子必须需要你的精血才能成长。等他孕育出来,我可以自己来抚养,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千水的下巴抵着墨尘砚的肩头,尘砚的心融化了,他怎么可以拒绝千水? “唉。”沉沉叹息一声,他挣脱开千水的怀抱,“好吧,需要多久?” “五个月。”千水激动一笑,捧出凌冰,墨尘砚看着,还是不信这会是一个孩子。 千水见他不解,便给他讲了北国的孕子妖姬,又说了千下和帝君冰封孩子的过程,墨尘砚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千水,“那你到大天也很久了,怎么最近才进宫里来。” “这个皇宫有神树庇护,墨皇的武功深不可测,我几次想要进来都险些被发现,最后只好收买守宫侍卫才进来。”千水说得郁闷,北禁城他几乎来去自如,侍卫们纵然尽忠职守,却挡不住武功高强。可这大天却是反的,进宫哪里需要苦练武功,只需要一掷千金。 墨尘砚点点头,“难为你了。你把它交给我吧,五个月后你来取。”墨尘砚伸出手,千水犹豫一下,把妖姬放在他手里,“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墨尘砚皱起眉头,“你再说,你就把它拿回去。” 见墨尘砚把妖姬推回来,千水忙推辞道:“不说了,不说了。” “好了,孩子我留下了,你走吧,五个月后再来,宫里不安全。”墨尘砚看向别处,“我也该走了。还要去试婚服。” “婚服……” 千水喃喃一句,看墨尘砚蹙起的眉头,他忙道:“好吧,我走了。你要是想和我走了,就把这个捏破,我就会来接你。”说着,也不顾墨尘砚拒绝,他就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的玻璃球放在了墨尘砚的手中,径直飞身而去了。 墨尘砚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愣了半响,不禁问:“你是内疚还是喜欢……” 旋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当然是因为千水内疚,现在还有了这个孩子,所以他才到大天来找自己的吧? 想到孩子,墨尘砚低头看向怀里的妖姬,那透骨的冰凉让他不禁想起千水在怀里将这孩子保护了数月,他忽然鼻头一酸,不管为了什么,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吗? 而且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想着,他收好妖姬,手上握着那枚白珠,苦涩地笑了,“走?我还能走吗……” ----- “老爷子。” 马井轻声唤着,想把沉吟深思的叟尼唤醒。 叟尼看他一眼,涣散的瞳孔终于焦距在了一起,“照你说得,帝君体内的蛊毒已经开始发作了对吧?” “嗯。”马井点点头,“计划可能要提前。” 叟尼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旋即又沉吟,“只是,有些局促了。” 马井也不由低下头来,确实,他们还没有想出对付邪君的办法,贸然对帝君动手,只怕会得不偿失。 “对了,逍遥王最近在做什么?”叟尼忽然问。 马井一怔,摇摇头,“许久没见了。” 叟尼不禁微眯双眼,“不正常。” “那,属下去查查。”马井征询道。 叟尼点点头,“他们三个必须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一个也不能逃。” “是。” “对了,我叫你去查无伤臣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他可是嵇康皇子?”叟尼老辣的眼睛盯着马井,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马井心虚地心里直打鼓,但面不改色地说:“是,不过帝君将他在京城东门斩首示众了。” “斩首示众了?”叟尼眼皮直跳,他没想到帝君会这么决绝。 马井沉重地点点头,“是,全京城的人都去了。” “嘶,我倒是小瞧他了。”叟尼眯起眼,“行了,你下去吧。休息两天赶紧去给我把逍遥王找出来,他可是咱们的大棋。” “是。” 马井告退出来,刚绕过走廊,他就忍不住靠在墙上,闭目深吸着气,帝君斩首无伤臣那日用得是死囚犯瞒天过海,他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帝君让伤狂回嵇康。 只是这一切,他不敢如实禀报。 但如果叟尼发现了他说得是假话,那他刚才就无法活着从那间屋里走出来。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马井颤抖着嘴唇,兀自喃喃道。 他这一生,都只能苟且地活着。 伤狂,你要好好活下去。 第五十四章 变色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艘漂泊在千河支脉上的贫民船中,打扮成乞丐模样的易老放下被旧步裹得严实的玄龙杖,看向身边同样穿着破旧衣衫正靠在船窗边闭目养神的伤狂,压低了声音问:“公子,到了边关,要怎么渡河?” 因为贫民船耳目众多,伤狂已是让易老改口称他为公子。虽然他们坐在角落处,身边没有围人,但易老还是小心翼翼地如此称呼他。 伤狂睁开眼,看向窗外,淡淡道:“潜入巡逻军舰,伺机夺船。” 易老瞠目结舌,但见伤狂神色认真,也不敢当这是戏语。只是,军舰岂是那么容易潜入的?即使潜入了,搁哪里藏身呢?而且还要伺机夺船?这岂非痴人说梦? “公子,这方法……” “不必担心,我比先生更想去见老爷。”伤狂收回投降窗外的目光,又闭上了眼睛。一直没来得及调查脑海中的声音究竟来自于哪里,每每到千河之上,总能听见谁说“回来”,这次也不例外。但他要离开北国了,恐怕再没机会知道这声音的源头了。 唉,小哥哥也没找到,扇子也丢了,北国之旅,自己终究是要落荒逃跑。 不过还好,起码活着。 “可公子的方法实在太过冒险……” “那先生有更好的办法吗?”伤狂抬起一汪古井无波的眼睛,望着易老。 易老哑口无言,谁都知道两国并没有贸易来往,自然也就没有船只来返两国,除了少量渔船和巡逻军舰会绕到南千河主脉中路看上一看,却也并不靠近嵇康。甚至渔船有时也会被军舰围堵调查的。 所以,除了伤狂所说的办法,他也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注意了。 看出易老的为难,伤狂欲给之台阶下,问:“那先生是怎么来的呢?” 易老苍老的脸上忍不住一笑,“不怕公子嘲笑,我是从鹿城补了条破船撑到苏……千河中路,看到军舰就弃船跳河假装落水渔民,被他们带回来的。” 闻言,伤狂也不禁笑了,“先生好运气。” 易老点点头,“是好运。”其实想起来他也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当时船上有人觉得他口音像嵇康人,好在大部分人说这里离嵇康十万八千里,他又一把年纪,一定不可能是嵇康细作,这才留下他一条小命。 “你看,都说疆北一入即死,咱们却可以游走一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番回途也必会平安。”伤狂淡淡笑着,“即或不然,去阴间见老爷和娘也是好的。” 易老看着他,“易老我活了一百二十年,才看透生死这回事,但公子小小年纪,真是可贵。” 伤狂笑而不语,他这“小小年纪”恐怕比别人一生经历的还要多舛。也不知自己都从鬼门关走了几遭了,再不看透些,他迟早要被吓死。 笑容淡去,伤狂幽幽地道:“也不知道贤娘娘和璞儿如何了。” 易老眉头一皱,“我临走前安抚过老四,如果她知足的话,老四应该不会动她和璞儿。” 伤狂心头一惊,有些紧张,看向易老。 易老因为是璞儿的老师,所以经常和贤妃接触,一来二去也把贤妃这个人看得七七八八。 伤狂有慧眼,在贤妃膝下多年,必然也是深深了解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幸福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心照不宣,两个人都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他们心中所想的不要成真,就算贤妃真要做什么,也一定要在他们赶回去的时候…… 这样,或许可以帮她。 ----- “璞儿。” 贤妃温柔地站在苏玉璞的卧房门前伸开双臂,宽长的袖摆因为她微曲的双膝而倾落在地。 苏玉璞倔强地坐在床上不动,傲然地望着床的内侧,不看贤妃。 抚姑见此景,看了贤妃一眼,见贤妃脸色阴沉,她跑到玉璞床边,摇着他的肩头,“皇子,您何必为了那些根本不念想您的人和最心疼您的母妃置气呢?” 苏玉璞不为所动。 抚姑语重心长地说:“贤妃娘娘都是为了您好啊。这些年,皇子的什么不是最好的?您喜欢骑马,娘娘就托人从关外给您买最好的汗血宝马,您喜欢习武,娘娘就找最好的师父来教您,甚至还求了皇上让太傅给您当老师。 您可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您看看贤妃娘娘,娘娘她两年都没做过新衣裳了,您都不知道那些新进宫的妃子们在背后是怎么奚落咱们娘娘的。奴婢见了都心疼啊……” 苏玉璞身子颤了颤,贤妃哽咽道:“抚姑,你给他说这些做什么,终究他都是不明白的。算本宫白养了这个儿子。走吧。” 说罢贤妃就要转身,苏玉璞再也忍不住,转过脸来,唤道:“母妃!” 贤妃顿住脚步,轻泣道:“本宫不是你的母妃,本宫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母妃,璞儿争气!”苏玉璞跳下床来,竟是连鞋子原来都没脱,是听见人说贤妃来了,他才匆匆跳上床的。 扑通一下跪在贤妃身后,贤妃哭得更是憔悴,“争气又如何,你跟母妃不一心,你心甘情愿看着母妃被人欺负。” “母妃愿望儿臣!”苏玉璞叩首在地,“璞儿没有一日不希望母妃快乐,这些年母妃为璞儿省吃俭用,璞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母妃,儿臣真的不愿意当皇帝。儿臣只愿和母妃到封地平安度日。” “啊!”贤妃一把推开玉璞,跪着的玉璞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去,双手撑住才没落了狼狈。 “本宫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贤妃指着璞儿的鼻子,恨得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就你四哥那副心肠,迟早要对你下手!咱们只有先发制人,才能免遭祸患。你知不知道啊!”贤妃晃着苏玉璞的身子,哭着骂道。 “母妃!母妃!!”苏玉璞一把抱住激动不已的贤妃,大声地唤道。 终于贤妃安静下来不再推搡,只剩绵延的啜泣声,苏玉璞才叹息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坚毅地说:“母妃,不管别人怎么样,璞儿都不想当皇帝。四哥不行,还有二哥三哥五哥他们,您现在就和我到封地去,四哥一定不会对咱们下手的。” 贤妃不语,泪仍然流着,可表情却是僵硬的。 苏玉璞继续道:“十一哥也说过,人心都是相互的,而且争名逐利实在虚妄,他还对我说,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皇宫,千万不要犹豫,因为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快乐。母妃,我想让你开心……” “够了。”贤妃冷冷地推开苏玉璞站起身来,“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呵,算本宫小看了十一,居然心思这么深。” “母妃说什么?”苏玉璞抬头望着贤妃,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好想问原来的母亲哪里去了,那个温柔的、总对他笑的母亲怎么不见了。 十一哥说得真对,皇位能让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你不用管。”贤妃看抚姑一眼,“把他给本宫看好,不日准备登基。” “是。”抚姑领着一众下人就往贤妃身后的门外走去。 “什么?母妃!母妃你要做什么!”苏玉璞扑上来准备拦下贤妃,却扑了一空,贤妃站在门外停住,对侍从使了个眼色,一抬手,侍从们便将门关了起来,把苏玉璞一人留在房中,挂上了铁锁。 苏玉璞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一怔,忙冲到门边想要开门,却不想门已经拉不开了,他拼命地晃着门,“母妃!你不要冲动啊!四哥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母妃!开门啊!母妃!” 站在门口的贤妃听见苏玉璞嘶声裂肺的喊叫声,不禁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眉头深锁,“如此胆小怕事,怎能成大事!”旋即,陡然瞪出一双凌厉的双目,“都怪那个十一!教坏了本宫的璞儿!” “那,娘娘,是先找十一皇子,还是先……”抚姑暗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中不无冷酷。 贤妃看她一眼,“当然是都要做。”她看向远方的朝阳,“谁也别想抢璞儿的皇位。” ----- “七皇子,咱们在这也找了好久了,会不会十一皇子早死了。”一个校尉搓着手站在苏玉城的几案对面,哆嗦着说:“不然还是回去吧。” 苏玉城烦闷地捧着茶碗,“你以为本殿下愿意呆在这个破地方!冻死了!” “那……” “那那、那个屁啊!人要是没死,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苏玉城一饮而尽手中的茶,啪地敲下杯子,站起身,“叫士兵们加大搜寻范围,渡河找找看。” “不可,万万不可啊。”帐中另一位校尉抱拳说道:“若是北国以为我军是要进攻就麻烦了。” “怕什么。”苏玉城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咱们三万虎狼之师还会怕他们?” 帐中的士兵忽然都齐声缄默了,面面相觑。 苏玉城见他们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禁有些不快:“怎么了都!一说打仗就怂成这样?我嵇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啊?二皇子的军队怎么就不怕死呢?” 一听苏玉城拿他们跟别人比,一时也是羞愤,一个血脉喷张的将军坐不住了,站起身抱拳道:“皇子有所不知。不是我们怕死,只是我们不想牺牲的没有意义。” 第五十五章 刺客 - 夫君在北 - 胤修 “哦?”苏玉城眉头轻佻,有些看不上这些人。 .怕死还诸多借口。 那将军急欲给自己证明,是三言两句地将最终之战上疆北三王爷的行迹给苏玉城讲了一遍,听得苏玉城瞠目结舌,最后哑然一笑,“假的吧?” 众将士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苏玉城咕哝了口唾沫,沉声道:“那再在周围找几天就回京吧。疆北人那么可怕,他过河只怕早死了。” 众将士如释重负,大呼七皇子英明。 苏玉城心里郁闷,起身就要往帐外走去,说是巡逻。不料刚走两步,帐外就马嘶长鸣,随即跟着一堆碎步声,一个风尘满面的士兵就掀帐入营了。 他一进门,正看到苏玉城绕过军案,确定身份,他立即上前跪倒,神色慌张,从胸前摸出一纸泛黄的书信,道:“七皇子!宫中急报!” 苏玉城见信封上戳圣皇子印,不由脸色一变,匆匆拿起信拆开来看,众将士神色凛然,都在心里猜测心中所言何事。 苏玉城看信的脸色越发难看,末了,他将信纸一揉,“好啊,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抓人,有人却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呸!传我命令,三军拔营,即日回京!” 众将士先是一怔,而后才从回京的喜讯中回过神来,连忙应旨。 待人走后,帐中只剩下苏玉城和他的近身侍卫夏泽涛。夏泽涛警惕地扫了一圈营帐,未见黑影,这才问:“爷,可是有了变故?” 苏玉城脸色难看,“贤妃那个贱人,最近一直勾结他们族人,四哥怀疑他们要造反夺位,叫本殿下快些回宫支援。” “贤妃她……”夏泽涛皱起眉头。 “哼,若不是父皇还没死,早让她去陪葬了,哪会这么多事。”苏玉城自幼不喜贤妃,因为他猜测自己的生母孝惠贵妃之所以生他会难产而死就是因为贤妃从中作梗。 当然,别人都是不信的。但他始终不愿相信是自己害死母亲的。 “那现在回宫,若是把贤妃逼急了……” “怕她?一个女人,在宫里,呵,想杀她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再不济,大的制服不了,小的还不行吗?”苏玉城脸上划过一丝阴险的笑容。 夏泽涛一愣,旋即也笑了。 苏玉城道:“没了小的,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闹腾不起来,除非她能当女皇……哈哈哈,可能吗?” “七爷英明。” ----- 叟尼正倚着铺了虎皮的座椅闭目休息,却听马井说了一句,噌一下站起身,伸出一只枯槁的右手,瞪着一双布满不可思议神情的眼睛,“你说什么?” 马井吓得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说……逍遥王去大天了?”叟尼眯起眼问。 马井点点头。 “呵,他去大天干什么?你从哪听来的这个消息?”叟尼冷笑着坐回椅子上,“你不知道逍遥王恋家么?” 马井立即跪下抱拳,“老爷子,你有所不知。逍遥王他固然恋家,可是他似乎喜欢上大天皇储——墨皇之子,我也是从逍遥王府的管家和下人聊天时听到的。他们看了皇储的下人写给逍遥王的信,两个人的感情估计**不离十了。他们说逍遥王就是看了这封信后才不见的。” 叟尼半信半疑地看着马井,“当真?” 马井犹豫了,“也是窃听来的,不知是否确实。但咱们的人也没在北国见到逍遥王。” “莫非是真的……”叟尼望向了房梁。酝酿着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行了,你下去吧。盯着北禁城的情况,计划随时可能提前。”叟尼阴阴地笑了,马井面无表情地领了命退下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伤狂是不是已经成功离开北国,嵇康是否还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他。如果可以,他多想去嵇康陪伴伤狂,告诉他,自己才是适合他的那一位。 ----- 伤狂和易老一路南下,终于到了军舰聚集地,伤狂凭借迅猛的速度,从军中偷了两件军衣给易老和自己换上以备不测。 是夜,二人悄悄潜入军舰存放之处,因为后天才是换队巡逻的时候,所以现在士兵们都还没有回来,船上无人看守,只有港边有个哨站,来往有一支巡逻队在岸边来回的走着,但也走的漫不经心,毕竟这里多年都没有异动。 伤狂看见士兵们散漫的步伐和游离的眼神,不禁蹙起眉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样的军队,若是嵇康军队可以登陆,定是溃不成军啊!” 易老点点头,“嵇康边境常年受到骚扰,咱们的军队不可不谓是骁勇善战。对付这样的军队,确实绰绰有余。” 听到易老的分析,他眉头锁得更深。 易老以为伤狂是在为嵇康多年攻北国不下而忧心,叹息道:“唉,只是可惜咱们的士兵水上作战能力太差,疆北军队占据天时地利,咱们只能望洋兴叹啊。” 伤狂看易老一眼,这才惊醒易老和他所说的不是一回事,他明明是担心北国在遭遇劲敌时会有所吃亏,可易老却是以为他想攻下北国。 实在误会。 “嗯。”伤狂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四下看了看局势,找准了一个出口,指着,“太傅你看,他们巡逻只走一半,咱们绕到前面,从他们不去的地方穿过,然后上那艘船。” 顺着伤狂的手看去,易老果真看见一艘高大的军舰,点点头,“那咱们走吧。” ----- 北禁城中,东古神色幽幽,面见帝君。 “怎么了?”帝君头也不抬地问道。 东古叹息一声,“帝君,臣已无颜呆在宫中。” “……”帝君脸色难看,不语。就在昨夜,九清的孩子因为严重风寒抢救无效而死,是东古主治,帝君痛到连话也不想说——又一个孩子! “臣无用,请帝君允许东古辞官!”东古叩首,不起身。 帝君看他一眼,闭上眸子,“不怪你。是孤的孩子命薄。” 东古又叹一声,“总归是东古医术太浅,若是三王爷来,必定能救他一命。” “三王爷……”帝君凄然冷笑。自千下那天听到自己在百姓面前故意不知伤狂身世,甚至最后还把伤狂秘密遣回嵇康,在市中偷龙转凤地斩首于人前,千下就闭门不出,长坐红楼了,还扬言说等身子好些了就去嵇康再也不回来。 心念至此,帝君只觉得自己似乎谁也留不住。 一丝哀戚划过帝君心头,他冷冷道:“你走吧。” 东古一怔,叹息一声,行了一个大礼,“谢帝君!” ----- 大天皇宫。 “站住!什么人!” 一个巡逻侍卫大声一叫,所有侍卫的目光都朝后看去,却见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的背影愣在原地,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子撒腿疾跑,侍卫们一见不对劲,马上带头的一声令下,“有刺客!抓住他!” 一时间,喊叫声遍满宫中,和宫上下都在寻找刺客的身影。 等这喊声传到东宫太子墨尘砚的耳朵中时,墨尘砚刚从黑熊手里接过的茶碗就跌落在地,失神喃喃:“千水……” 房外的侍卫们耳朵何其尖,听见杯盏落地的声音,立时觉得不对劲,匆匆来敲门,“太子?” 墨尘砚正失神,被这么一唤,黑熊又是一推,他马上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呃……”侍卫本以为墨尘砚有危险,可听见对方声音正常,又有些不确定了。但已经站在这了,索性还是问吧。硬着头皮,侍卫说:“刚才太子房中有声音,担心太子您有危险,现在有刺客,太子这里没事吧?” 墨尘砚看黑熊一眼,黑熊立即大声说:“唉,下人们不小心摔了个杯子,你们也忒大惊小怪了。赶紧抓刺客去,别等着一会儿刺客真来害太子,可有你们受的。” 侍卫沉吟着,有些尴尬,“是!” 听见侍卫的脚步声散去,墨尘砚才抓住黑熊的臂膀,“黑熊,会不会是他?” 黑熊脸色难看,近来大天的政局平稳无事,实在想不出有刺客潜入会是为了什么,除了千水似乎别人都缺个动机。 “不会是,殿下放心。”黑熊说完,自己都不自信地露出一副忧相来。 墨尘砚心一沉,“完了,要是他被抓到了,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 黑熊赶紧抓住墨尘砚的胳膊,“殿下,他武功那么高,一般人也抓不住他。” “是啊,一般人……这里可是有神树庇护,还有父皇坐镇的。”墨尘砚面色苍白,额间已是细汗涔涔。 “殿下……” 大天皇宫的另一边,墨皇的上书房。 墨皇看折子的时候不喜人在近前服侍,便是一早就打发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批改奏章。 这会儿,一个侍卫贴在门前,道:“皇上,有刺客,要不要加派人手。” 墨皇看那侍卫落在门上的黑影,淡漠道:“在这宫里还没人能伤得了朕,你们去全力追查刺客便是。” 侍卫一个吃瘪,皇上这是嫌弃他们无用啊。羞愧难当,便是应了声匆匆跑了。 墨皇重又看折子,却是看了两行,忍不住抬起头来,“刺客?” 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让墨皇心里觉得好笑,毕竟这样的不速之客还是很少见的。在墨皇心里,这样的人无疑是来送死的,不足为惧,倒是可怜。 正想着,忽然有个黑影落在窗前,连叩三下窗沿。 墨皇眯起眼睛朝窗户看去,“什么人?” 黑影不语,仍是敲窗,每次三下。 墨皇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忽然睁大,闪过一丝光亮,“进来。” ps:欢迎加入胤修-书友群,群号码:384470309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五十六章 傅锦 - 夫君在北 - 胤修 窗户被推开,一袭黑衣的男子一跃窗台而过,上前几步,停在墨皇的书案前,看了墨皇一眼,只见墨皇虽然头发花白,脸上也也因为岁月而被雕琢得沟壑丛生,但仍能感觉出这个人年轻之时必然非常俊朗。 男子盯着墨皇的眼睛,墨皇也在看着他,男子里面是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外面是罩着一件黑袍,又怕人记住他的模样而带上面罩,宽厚的风帽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若非他正抬眼看墨皇,只怕墨皇连他这双晶亮的眸子也看不见。 “你是……”听敲门声的规律,墨皇心里对来人的身份本是有答案的,可观其样子,却又拿不准了——虽然看不见全貌,但这双眼睛的眼角连一条褶子都没有,明显还是个年轻人,和他心里的人相差甚远。 “臣傅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锦扑通跪地,不无激动地高呼道。他一直想看看自己效忠的皇帝是个什么模样,值不值得他和父亲为其卖命,如今见到,心头也忍不住和父亲发出一样的感慨来——江山不在别处,都在他的眼中。 这墨皇,虽然年事已高,可雄心仍是万丈。 墨皇也是一阵激动,竟不知不觉中离了椅面寸许,“傅锦?傅阳文是你什么人?” 傅锦身子一颤,伏在地上,些许哽咽,“皇上还记得家父,看来家父这些年的付出都不是徒劳的。” “傅阳文是你的父亲?”墨皇愣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些酸麻,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已经不算坐着了,着实是失态。虽然傅锦没有看他,但他还是坐回了椅子上,让自己尽显威严。 “是。”傅锦直起身子来抱拳回到。 墨皇奇怪地看他一眼,“朕记得……他走的时候,队伍里没有带女眷吧。” 傅锦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果然,还是被问起这种问题! 傅锦没好气地嗤鼻一声,“是,我是半个北国人,墨皇若是怀疑父亲和我的忠诚的话,傅锦现在就在这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权当我没来过这世上。” 墨皇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朕是非不分咯?” “皇上刚才话里的意思还有半分信任么?”傅锦扬起一双桀骜的眸子,不偏不倚地瞪着墨皇。 墨皇看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是那种带着许威严的笑容,属于皮笑肉不笑,虽然做作,却也得体。 “朕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傅阳文动心。”墨皇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嘲弄。 到底外人是看不上北国的作风的,总觉得他们是低贱的种族。正因为有这样的观念,他们才越发恨为什么老天却把最好的土地赐给这样一群人。 傅锦常年生活在北国,男风早已深入其心,觉得平常,但如今被人嘲笑搞男风的父亲,他忽然觉得羞愤。 “皇上到底是看臣子侍奉皇上的忠心呢,还是看臣子的生活琐事呢?”傅锦低着头恭敬却冷漠地问,语气间充满了不快。 墨皇干笑两声,“自然是忠心。” 傅锦梗着脖子,不语。 然而墨皇又笑一声,“但生活琐事也很重要。你说,若你是朕,一个二十年不见的臣子居然和敌国人有了孩子,你就一点疑心也没有吗?爱情难道就不会影响忠心吗?” 傅锦看他一眼,见他收敛了干涩的笑容,又恢复成那威严霸主的形象,一时也有些理亏。自己一定会有疑心的啊。 “是臣无礼!”傅锦郑重叩首,墨皇看他一眼,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傅锦起身道:“只是皇上,家父一直为国效力,二十年来皇上交待的事家父每日都在为此奔波,在北国暗暗积聚势力,只等您的消息以便里应外合,此次更是派傅锦亲自来带口信,生怕误了皇上的大事。” “哦?什么口信?”墨皇坐直了身子。他和傅阳文多年来也通过书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都是在十分重要的事上才会有一两封加急的飞鸽传书,比如两年前攻打北海关的时候。但派人来还是头一次。 这个叩门信号还是二十年前的时候和傅阳文说过一次,但二十年来也没人用过,所以刚才他才会愣了半天才想到。 傅锦看了四周一眼,墨皇瞧见了,道:“放心,无人。以你的功力,有心的话,十里之内的动静你都能感知到吧。” 墨皇一副提问的口气,表情却是成竹在胸的模样,傅锦眉头一挑,不知道墨皇问这话是何意,默默点了个头,也不敢接话。 墨皇眯起眼睛,“北国真是个好地方,你年纪轻轻便是有了如此高的修为,朕耋耄之龄才比你高出不了多少,若是在朕有生之年可以征服北国,也许还能延寿也未可知啊。” 说着,墨皇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看得傅锦一阵慌乱,躲开了视线。不知怎得,听见墨皇说征服北国,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从小父亲就告诉他自己是大天朝的子民,可他毕竟在北国生活了二十年,要亲手毁了北国,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好了,说说,傅阳文叫你传得是什么消息?”墨皇隐隐期待起来,若是自己能梦想成真,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傅锦收敛心神,郑重道:“皇上,这些年父亲陆续往北禁城送人,眼线众多,今年更是在帝君选妃之事上做了手脚,安排人做帝君的妃子,此刻帝君已经中了蛊毒,待时机成熟,北国之主不攻自倒。” “哦?傅阳文的手能伸得这么长?”墨皇的眉头挑起,为帝君中毒一事兴fen之余,也对傅阳文的势力有些警惕。万一他也想吞掉北国这块儿肥肉怎么办? 傅锦却没听出这层含义,镇定地回答道:“是,毕竟父亲到北国也二十年了。这次只要搞垮帝君,北国必乱。” 墨皇眯起眼睛,“虽说北国千年来都是由千家掌权,臣民都无夺位之心,但千家可不是只有帝君一人,朕听说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是逍遥王千水,另一个人称邪君,好像还很厉害。” 傅锦眉头一皱,抱拳道:“傅锦此次来就是为此二人所来。” “恩?”墨皇一怔,“虽说帝君中了毒,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朕断然不会贸然出兵对付他们。” 傅锦一听,马上摇头,“不是,皇上,逍遥王已经来了大天,若是不出意外,这会儿就在皇宫或者皇宫周围。” “什么?”墨皇的身子都快贴上书案边了,显然这个消息惊到他了。 “是真的。”傅锦抬起头,“逍遥王在北国的时候认识了皇储,二人可能……” 话到一半,墨皇陡然变了的脸色令傅锦将后半句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墨皇脸色阴沉,半响不语,傅锦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圆话。 不过墨皇到底是经历了多年风雨,况且,还有什么比老年得子,一生宠爱都放在这一个孩子身上结果却发现他与自己毫无半点血缘关系而更让人震惊的呢? 墨皇虽然仍阴沉个脸,但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逍遥王来宫里找皇储了?” 傅锦如释重负,微微颔首,“是。” 墨皇眯起双眼,“那你父亲的意思是……” 傅锦看墨皇一眼,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对自己说的话——“锦儿,皇上对为父有知遇之恩。他实在求贤若渴,但也实在疑心太重。若他问及你对策,一定要谨慎,一字一句都不可让皇上误会……这就要靠你的智慧了。凡事多加小心。” 傅锦拿定主意,收回思绪,对墨皇道:“抓人投毒利用之。” 墨皇听得心怦怦乱跳,面色却不改,“怎么个抓人投毒?怎么个利用?” 傅锦忽然觉得墨皇那眼里不仅有野心,还有仿佛能洞穿人的犀利。他微微低下头颅,让风帽不自觉地影住他的眼睛,道:“先将逍遥王制服,喂下家父特制的蛊毒,然后……” 二人一直秘密说了一个多时辰,傅锦才跃窗而走。 墨皇仍压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胸前激烈的起伏着,轻喃:“难道,朕的梦真要实现了么……” ----- 一片漆黑之中,易老压低了嗓子,说:“皇子,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不会下来这地方的?” 伤狂正伏在干草上听水声,不知想着什么,忽然被易老一唤,他才回过神来,“说来也是巧合。来北国的时候他们抓了我,就将我关在这底舱之中,才让我知道他们军舰里有的底舱用来关押犯人,有的用来放置废物。不管是做什么,人都基本不来,因为环境实在不好。” 说完,伤狂不自觉地笑了,有几分不好意思。易老年事已高,他还让人家与他一同受这个苦。 “皇子受苦了。”易老却是替伤狂难过。 伤狂摇摇头,忽然想起易老看不见,忙说:“没有,太傅你本该享福的,却为了我受这种罪。” 易老抹黑找到伤狂的臂膀,轻拍了拍,“我们也算知己了,说这些就见外了。” 伤狂一愣,想起自己和易老诸多见解相同,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这忘年交,彼此了解心意,又都是能吃苦的人,对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说这些确实见外了。 一笑,道:“是了。” “那皇子如何分辨日子呢?”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五十七章 咳嗽 - 夫君在北 - 胤修 “说来皇子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船上航行几日的呢?”易老挪了挪身子,让自己从已经凌乱到稀薄的干草堆上腾到厚实的地方。 伤狂笑了笑,“也是猜的。不过误差不会多余一个时辰,一醒一睡差不多就是一日。” “呵,我不行了,老了,睡得也不规律了。” “太傅说笑了。”伤狂坐起身,“太傅,你饿吗?我这儿还存着两块饼。”说着,伤狂就从怀里摸着包裹。 易老虽是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伤狂在动,抹黑按住他的胳膊,“不用了皇子,我不饿。那时候被帝君关着,几日不吃不喝我也没事,你留着吃吧。” “帝君”二字一出,伤狂的眉头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好在黑暗遮住了他的失态,他轻轻嗯了一声,“我也不饿,那就等要行动的时候我们再吃来补充体力吧。” 易老没有察觉出伤狂的异样,听他不动了,也收回手,点点头,“也好。”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偷取军舰的逃生船返回嵇康。如果不幸被人发现的话,应该会有一场恶斗,他们需要保存体力。 ----- 自从东古走后,帝君的心病就越发深入骨髓,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从千下的疏远、千水的离去、伤狂的永不相见再到孩子接二连三的死去,东古的辞官就是压死帝君的最后一根稻草。 “咳咳……” 正批着奏章,帝君感觉喉中一阵痒痛,忍不住猛咳起来。 “帝君?” 正从外面练功回来的陈唐修刚一进门看见这么一幕,忙奔上前抓住帝君的手,“怎么又咳上了?太医开的药您吃了么?” 帝君看向他,那明亮的眸子映着帝君病白的脸,让帝君的心头一颤,不禁自问,孤是不行了么。 “帝君?怎么了?说话啊?哪里不舒服?”陈唐修见他出神,晃着他的手臂问道。 帝君回过神,摇摇头,“没事。”他压住胸腔中的不适,强行坐直身子摆出一副无恙的模样看起奏章,然而身体的本能让他没能坚持住片刻,几乎是话音落下,他剧烈的咳嗽声就充斥了整座殿宇。 “帝君、帝君!”币元听见声飞快地跑了进来,却看到陈唐修扶着帝君,动作极为亲密,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些日子听见宫里人传陈唐修和帝君的谣言他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整日跟帝君和陈唐修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看见的都只是帝君教公子修武功,虽然吃住同屋,但两个炎人,他终究是没有多想。 可看到这一幕,他却不得不相信了。至于搂着帝君的腰吗? 帝君看到币元怪异的表情,立即意识到什么,看了陈唐修一眼,正满心关心帝君的陈唐修一下醒悟,不着痕迹地松开手,笑道:“币元,你怎么进来了。” 币元愣愣地回过神,“我听见帝君咳嗽……”话说一半,他低下头,只觉得心里阵阵惶恐。他发现了帝君的秘密,该怎么办?帝君的事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可如今,帝君没告诉他,他自己发现了,这不是两相为难吗? “行了,孤没事,你下去吧。”帝君一抬手,打发币元下去。 币元本欲再说什么,却一抬头看见陈唐修,话又一股脑咽进肚子里,这样也好,帝君能再找到寄托感情的人,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币元退出屋去,陈唐修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币元他看见……” 帝君沉着脸,最后索性一把搂住陈唐修的身子,“孤是帝君,看见又如何。” 陈唐修脸色一红,贴在帝君宽阔的胸膛上,不过旋即又蒙上一层忧色,“帝君,你这身子越发虚了,一定要好好吃药啊。” 帝君一怔,有些不快。“那些太医,根本看不出孤的问题出在哪里,就都说是心病作祟,开得那些凝神静气的药有何用?孤会有什么心病?” “可帝君的病确实奇怪。您自己也通晓医术,看了之后不也没有头绪吗?应该就是心病。”陈唐修坐起身看着帝君。 帝君一望陈唐修的眼睛,忽然一阵燥热,“阿修……” 陈唐修一怔,帝君这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忙低下头,“帝君,现在还是白天。” “可是孤好难受。”帝君看着他,拂过他的脸庞。 虽然已经行过多次房事,可听见帝君如此炽热的话语,他还是羞涩的低下了头,“帝君的身子还没好全,太医们说要节制。” 看见陈唐修脸上潮红飞起,帝君的心更加凌乱,感觉批奏折时的虚弱都一扫而空了,体内充满了力量。 “昨天听你的就没做,今日你不能再推辞了。”帝君将他搂住,抚着他的肩头,说:“孤只宠你一人,你就帮帮孤吧。” 陈唐修羞涩的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一听陈唐修松口,帝君心念一动,松开他,迷离的眼神望着陈唐修绯红的脸颊,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陈唐修血色般的红唇之上,轻轻地吻了上去。 又是一阵翻云覆雨,陈唐修对帝君也是越发痴迷。两人相拥而眠,帝君因为疲累很快就睡了过去,陈唐修却忍不住记住这美好的时刻。 他伏在帝君身上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指尖轻轻抚摸帝君的紫唇,调皮地上去啜了一口,大为满意。但也怕帝君发现,亲完之后马上卧回帝君的怀里,心跳加速,急促的呼吸着。 稍稍平静,他又不安分地用手指在帝君宽阔的胸膛上画着圈圈,正画着,他忽然一愣,发觉帝君的身上好像没那么冷了,甚至还有些温热。不过旋即想起帝君以前跟他说得可以控制体温,以免冻着他,一时间连嘴角都像是快要流出蜜一般幸福。 他贴在帝君的胸膛上,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帝君。” ----- 退朝之后,墨皇从紫宸殿出来正犹豫往哪里去,一个陌生脸孔的侍卫就挡在队伍前,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墨皇叫他近前来,他对墨皇耳语道:“皇上,人找到了。” 墨皇忽然眼睛一亮,不过旋即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有看到。 “随朕往上书房去细说。”说完,墨皇就让侍从官备车,起驾上书房。 一到上书房门前,墨皇就打发走了侍从,召那个侍卫近来说话,二人刚一进上书房,一个黑影就跃窗而进,跪下对墨皇行礼,“傅锦参见皇上。” 墨皇从微微的失神中反应过来,“平身,这个,是你的人?”墨皇指着一旁的侍卫。 不等傅锦说话,侍卫也跪了下来,“臣是皇上的人,在傅锦少爷手下做事而已。” 傅锦黑袍之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跟着道:“他叫马青,是家父收养的孩子。” “北国人?”墨皇语气怪异地问。 傅锦一怔,来之前只想着墨皇会质疑马青会忠心谁,所以才教了马青那么一句,但谁知道墨皇居然刨根问底还要打听一个下人的祖籍,这就让傅锦有些难看了。因为马青憨傻单纯,根本不会说话。 真不明白,父亲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带他来! 傅锦心里叹了口气,索性想着反正父亲也没说一定要活着把他带回去,若是他说错话惹了墨皇不高兴,也不干自己的事。 心里想罢,他微不可察地看向马青。 马青却没看他,显然只以为墨皇是按例询问,马上笑着道:“是!臣是北国人。” 墨皇面部生硬,“是么,北国人不都忠心爱国么?怎么这会儿跑到朕跟前俯首称臣了?” 马青仍不察觉,笑着道:“我自幼跟着老爷子,他说让我侍奉您,我就侍奉您。” 傅锦心中大叫不好,但马青话已出口,他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然墨皇却是看了他一眼,就没再问下去,而是改口道:“刚才说人找到了,可是说逍遥王?” 傅锦刚要开口,马青就笑着点点头,“是啊,就是二王爷。” 墨皇见他痴傻,不禁有几分高兴,傅阳文手下也不过如此。 “那他人在哪里?”墨皇紧接着问。 傅锦知道马青一定会心直口快地一股脑全替他说了,他也就没有动,安静地跪着。 果然,马青嘿嘿一笑,道:“就在京城的一间客栈里。皇上想要的话,我和少爷今夜就能给您擒来。” 傅锦心里一阵凛冽,笑话,千水的武功在北国仅次于邪君帝君,和歌轩的水平难分伯仲,凭他和这个愣头青,怎么可能拿得下千水! 呵,愣头青、马青!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了! “是么?”墨皇笑着挑起眉头。他可是记得那天傅锦跟他说此人极难对付,但这个傻子居然说合他们二人之力就可以对付,莫不是傅锦有意隐藏实力?还是这个傻子不自量力? 墨皇的心摇摆不定,最终还是疑心地看向傅锦,“傅锦?你们能将他擒来?” 马青期待地看着傅锦,他是真的不知道千水的厉害,还指望能漂亮地完成任务,在墨皇跟前博个好形象。 傅锦心中叹息一声,躬身道:“可以,不过蛮力不行,需要智取。” ps:过年啦,更新可能有些不稳,啦啦啦~原谅胤修吧。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五十八章 作秀(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大天京城某客栈中,千水刚打发了清理屋子的小二准备卧床休息,才脱了鞋,却听见敲门声,不禁啧了一声,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应声道:“谁啊。” “……” 千水皱起眉头,身在异乡的他处处小心,如此异常的情况使他不得不小心起来,无声地穿上鞋,轻轻地沿着墙挪到门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吱!”千水吸了口气一把拉开了门,但门前却空无一人。 “啧。”千水翻了个白眼,“恶作剧么?”话音未落,他转头之间余光就瞥到了地板上泛白的异物。他低下头,果然看见地上有东西——是一封信。 他拾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千水亲启。 千水一愣,谁知道他在这里?这里是大天朝,知道他在大天的人只有帝君千下,但因为距离遥远,派人送为表思念的家书实在冒险,而假如国中真有急事的话,三人之间也可短暂的血脉相通用以传意。所以应该不是他们。 那还有谁呢? 千水心念一动,“尘砚?” 他匆匆关上门拆开信—— 千水,我不想娶仪硕公主了,你来带我走吧。我跟你回北国,我今夜子时在皇宫东门外等你,等你三个时辰……你若是不来,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我会乖乖成亲。 砚 “尘砚……” 看完信,千水欣喜若狂,慌乱间竟不知如何是好。镇定片刻,他烧掉信,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塞好银票,盘膝坐在床上静待子时。 皇宫中,墨皇召来墨尘砚,让人给他奉茶,“来,尝尝,这是仪硕公主的家乡梁国特产的香茶。” 墨尘砚端着茶杯看着墨皇,自从回宫以来,父皇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摸棱两可,像这样亲和的与他说话,和他一起品茶,那都是从前身世未被发现之时的事了。 感动之余,他还是觉得有些陌生,泯了一口香茶,笑着点点头,“嗯,这茶一点苦味都没有。” 墨皇也笑着,“是啊,人都说人生如茶,有人先甜后苦,有人先苦后甜,都得选一个,苦难是必须的。可是你看这茶,一点苦也不带。人生能如此,岂不快哉?” 墨尘砚一时拿捏不住墨皇的意思,只是笑着。 墨皇忽然定睛看他,“阿砚,你愿意做这茶吗?” 墨尘砚一怔,“呃,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 “你愿意一点苦也不受么?”墨皇看着他,深意地笑着。 墨尘砚心里咯噔一下,父皇是想问什么呢? “别怕,只是随便地和你交交心。从你回来,父皇还没和你好好说过话。咱们父子生分了……父皇老了,没人能陪朕说话。”墨皇低垂眼帘,戚戚伤感。 墨尘砚心念波动,抓住墨皇保养得宜却仍显得沟壑纵横的手,“父皇。” 墨皇受慰地点点头,又看向茶杯中绿莹莹的茶水,“阿砚,你愿意不受苦吗?” 墨尘砚也看向茶水,淡笑着,“父皇,儿臣不愿做香茶。人生还是经历些苦好,会知道甜的宝贵。儿臣若没有品过苦茶,便不知这香茶的好。” 墨皇微笑颔首,忽然,目光一聚,“所以,当天下之主你觉得不好,想去过过贱民的日子是吗?” 墨尘砚一怔,看他,“父皇?你还在怪儿臣离宫的事?” 墨皇冷冷一笑,转头对外命令道:“拿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侍从就双手举着一纸信弯腰小跑进来。 在墨尘砚的茫然神情中,墨皇接过信,将其一掌拍在墨尘砚面前,愤怒道:“你自己看!” 墨尘砚愣愣地拿起信来看—— 我不想你娶仪硕公主,你跟我回北国,我会好好照顾你。今夜子时我在皇宫东门外等你,等你三个时辰……你若是不来,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我会回北国,永远不再来打扰你。 千水 墨尘砚眉头一挑,心惊道:“父皇……你……” “呵,你去北国朕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你居然还和一个男人私定终身!”墨皇大袖一扫,桌上的两只杯盏一下腾空而起滚落在绒毯上,发出叮铃啷当的碰撞声来,茶水溅了墨尘砚一身。 此时墨尘砚也顾不得父皇对他如此侮辱的行径了,匆匆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普通的兄弟之情。父皇!” “兄弟之情?”墨皇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信上的话说得不够明显还是朕很好骗?普通兄弟他千里迢迢跑到我大天写这种东西!啊!” 墨皇的吼声震得墨尘砚身子一颤,不敢接话了。千水、千水怎么办?若是子时到了东门,父皇抓住他…… 心念至此,墨尘砚重重地磕头伏在地上,“父皇!我们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 “是么?”墨皇幽幽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墨尘砚又叩一头,“请父皇明察。” “你和仪硕公主的婚事……”墨皇故意拖长了声音。 墨尘砚心里叹息一声,当即叩首,“儿臣愿意即日完婚以正清白!” 墨皇心中豁然开朗,傅锦这计策一石二鸟,善! “好,那朕就先姑且信你一次。回去准备吧,后天成亲。” 墨皇的话如一把重锤击在墨尘砚心上,没有伤口,却痛得让他阵阵皱缩。 “是!儿臣告退。”墨尘砚无力地起身退出上书房,方走几步,他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信,一把抓住胸前的衣襟,“不行,我得通知千水。” 墨尘砚飞速回了东宫,黑熊迎上他询问墨皇召他都说了什么,他却慌乱到没有听见,只说:“快给我弄套太监的衣服,我要出宫。” “出宫?”黑熊一愣,看他,“不是吧?你真的要和逍遥王私奔呐?” 墨尘砚瞪他一眼,他赶紧闭上了嘴。 墨尘砚叹了口气,无力道:“我已经答应父皇,后天和仪硕公主成亲。” “什么?你不是说要等逍遥王带孩子离开大天才会成亲吗?不是已经和皇上他们说了婚期延后吗?他们前日不是还答应了吗?怎么去说个话就全变了呢?” 黑熊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墨尘砚烦躁异常,他一甩手,“别问了,烦死了!快给我找衣裳。” 见墨尘砚心情不好,黑熊哦了一声就去取衣裳了。 墨尘砚掀开帘幕,走到卧榻之处,妖姬流放着蓝光,煞是可爱。他缓缓走到妖姬身边,跪坐在旁,“一定要保佑你炎父,叫他能够平安。” “殿下!殿下!”黑熊碰着衣服跑回来,一把塞进墨尘砚怀里,“搞到了,不过明天小厂还要穿,殿下你用多久啊?” “明天肯定还给他。”说着,墨尘砚就开始脱衣裳,黑熊赶紧起来帮忙,一边动手还一边问:“殿下你这么着急出宫是干什么去啊。” 墨尘砚心事忡忡地拧着眉头,“我得去看一眼千水。” “看他?看他做什么,太危险了。”黑熊熟路地解掉墨尘砚的衣裳,将太监宫装捡起来给墨尘砚套上。 墨尘砚看了看妖姬,“不去看他,他就危险了。” “啊?”黑熊听得云里雾里。 墨尘砚无心解释,看黑熊正给他叩腰带,知道马上就穿好,蹙眉问:“什么时辰了?” 黑熊叩好腰带,又给墨尘砚正了正衣服,戴上帽子,道:“换好了。再半个时辰就子时了。” 墨尘砚一怔,“这么快?黑熊!从这儿到东门要多久?” 黑熊呆呆地看着他,“怎么了?” “快说。” “哦……小半个时辰吧,咱们这儿东宫,离东门近。” 黑熊刚说完,墨尘砚就丢下一句“有人来就说我睡了”匆匆跑了。 黑熊虽然不知何事,但也观墨尘砚脸色不好,知晓事情必然很严重,所以也谨慎起来,将墨尘砚换下的鞋子放在床边,隆起被子做出假装有人睡在其中的感觉,还像模像样地把墨尘砚换下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自己则打了地铺睡在帘幕外守夜。 墨尘砚一路疾驰,熟悉宫中运作的他轻易地躲开定时定点的巡逻侍卫,终于来到了东门下。 居然东门的侍卫都不见了。 墨尘砚心道不好,一看天,正是子时。 “尘砚!” 一声熟悉的呼唤,墨尘砚转过身去,千水熟悉的身影映在他瞳孔之中,那明亮的白衣在灯下犹如天外来客。 墨尘砚眸中泪珠晶莹,在眼眶里打着转,“你干嘛来!” 千水一笑,“我来带你走啊。” 本该感动的时刻,墨尘砚却心如刀割,还不等他说话,二人头上竟都出现了一张真气凝成的网,细看这网居然是纵横九九八十一条气丝编制而成。 千水几乎是在气网形成的瞬间就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他心叫不好。身形一动,躲开气网。奈何气网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朝他奔去,几个回合之间,他的衣服已是被刮破好几处。 眼看气网就要将他网住,他一咬牙,身形如钻,一下旋转着朝气网中心迎去。 “嚓……” 千水从网中穿过,气网发出一声怪异声响,居然裂了。千水站定身子,鲜血从身体中汩汩流出,松了口气,好在,还是应付过了。 他立即看向墨尘砚,然而墨尘砚没千水这么高的能耐,对于气网,他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就被网住,让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卫给擒住了。 千水着急地上前几步,“尘砚!” “千水别过来……” 墨尘砚还没喊完便是被人从后一击,晕了。 “放开他!”千水当即就冲了过来。哪知刚到城门下,前后左右竟同时迎来几张布满铁蒺藜的铁网,千水纵有万般神通,此情此景也心生悲凉—— 王兄、千下,我,可能回不去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五十九章 作秀(中)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布满铁蒺藜的铁网四面而来,千水绝望之中看向墨尘砚,墨尘砚昏迷的模样让千水看得心碎,忽然想起伤狂,胸口猛地一痛,难道,此生只能如此? “收!” 一声苍老之音,铁网瞬间被气网牵制住,戛然停在距离千水两寸之处,将他团团包围,气网这才散去。 千水睁开眸子,面门前的铁蒺藜看的他触目惊心,险些就死了,生命果然脆弱。 缓了缓,他抬眸看去,这才发现铁网是由几十个侍卫各执一绳牵扯而推送的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他反抗,这些人稍稍一动绳子,就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看向前方,这才发现墨尘砚的身边多了一个白发白须的威严老人,一身金金光灿灿的龙袍,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墨皇,心里忽然一阵凛冽——他们不杀我,必然是想从我身上套出不利北国的消息。 心念至此,千水已经做好了随时自尽的准备。 “逍遥王?”墨皇似戏弄地挑声问道。 千水看着他,等着下文。 “不过如此嘛。也没传说中地那样厉害。”墨皇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噙着戏笑。 千水冷笑一声,“墨皇的功力在本王之上,不知遇到这样下作的偷袭是否能应对呢?”千水不卑不亢地迎对上墨皇的眼睛。 墨皇嘴角抽搐一下,旋即镇定道:“嘴硬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久了。” 千水心一沉,狠戾道:“有本事现在杀了本王。”说着,他冷笑着扫过面前的铁蒺藜,“枉你还费心做这么个玩意儿抓本王,难为你了,墨、皇!” 墨皇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笑着从一个侍卫手中取过绳子,轻轻扯动了一下,“是啊,为了抓你朕废了不少心思,怎么样?这陷阱你还满意吗?” “呃。”铁网逼近,距离最近的铁蒺藜已经刺入了千水的小腿,千水气得两眼发红,“卑鄙!居然利用自己的儿子来抓本王。” “兵不厌诈,怎么,北国不读兵书?”墨皇笑得更加得意,丢掉绳子,对侍卫们道:“把他们二人关进天牢。” “皇上,这……”侍卫们犹豫地看看墨尘砚,又看看墨皇。 千水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墨皇余光扫了一眼千水,冷声道:“朕做得决定轮到你们过问了吗?” 侍卫们心一惊,“皇上恕罪。”说罢就匆匆拖着墨尘砚和被铁网牢牢困住的千水往天牢去了。 墨皇看着众人依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含笑,“你这计谋一石二鸟,可帮了朕大忙。” 话音沉入夜色中,他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黑袍人,黑袍下的人轻笑一声,“还是皇上的演技高。” “呵呵……”墨皇笑着吸了口气,正色道:“那个逍遥王认识你么?” 傅锦一怔,微微躬身,“曾经见过几面。” “那你还是不要去天牢了,省得让他看出端倪。”说着墨皇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傅锦,黑袍将他完全地包裹,连下巴看得都有些模糊。墨皇伸出手,“东西给朕,朕自己来。” 傅锦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墨皇,“皇上小心,此物不可直接接触,叫他直接对瓶吞下就是。” 墨皇眼中划过一丝震惊,没想到傅阳文练毒的技艺越来越好了,难道摸一下也会中毒么。他不禁又对面前的年轻男子心怀了几分警惕,生怕他在不知不觉也下什么毒坑害自己。 “好。你回去吧。”说罢,墨皇就转身往天牢去了。 傅锦自然不知道墨皇接过药的一瞬间想得是什么,但他却还是对墨皇有些失望。疑心实在太重了!自己打扮成这样,就算日日都与千水在一起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也就见过几次——墨皇摆明了是不相信自己。 无奈,父亲的叮嘱仍在耳畔,万事听君命!他只好走掉。 天牢中,墨皇静静端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看着铁栅里的千水,铁网仍缠绕在他身上,蹲下、站起,他不管怎么动,软趴趴的铁网都跟着他,而且越变越小,铁蒺藜一直刺着他,他气得痛得只好一动不动,盘膝入定。 “你饿了吗?”墨皇忽然打破寂静,问道。 千水闭着的眸子睫毛轻动,冷笑一声,幽幽道:“本王说饿了,你就会大摆宴席招待本王吗?” 墨皇哑然失笑,“逍遥王真幽默。” “呸。”千水睁开眼,“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本王套近乎。”千水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表情一僵,旋即恢复镇定,打发下侍卫,无人了,这才道:“你来大天就是想拐走朕的皇储是吗。” 千水冷看他一眼,“明知故问。” “你倒胆大。” “笑话,这天底下还没什么让本王怕的事。”千水高傲地扬起嘴角。 墨皇淡淡一笑,“你是不怕,可是你落在了朕的手里,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置你呢?” “不管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本王都只有两个字奉陪——没、门!”说完,千水露出一口白牙,不无痞气。 墨皇错愕一下,旋即笑了,“是吗,你这么有持无恐是因为朕的手上没有让你屈服的把柄。” 千水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没接他的话。他牵挂的人都在北国,这里只有一个尘砚,尘砚还是墨皇的儿子,他根本不担心。 好男儿何惧一死? “看来你还挺得意。”墨皇笑着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着千水。 千水也戏谑地看着他,“当然,本王死都不怕,看你拿本王没办法,真痛快。” “呵呵。是么。”墨皇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突然,眉目凛冽,对外面命令道:“把皇储带进来!” 千水眉头忽然一跳,这家伙,难道真要用尘砚威胁我? 不过旋即觉得不可能,因为谁也知道墨皇疼儿子是出了名的,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淡定下来,要看墨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一会儿,侍卫们就拖着昏迷的墨尘砚进来了,看着墨皇,“皇上……” 墨皇冷冷地看着他们,“绑起来。” 侍卫们一怔,千水也愣了,都看着墨皇。 墨皇看到千水眸中的吃惊,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冷声道:“没听见?!” 侍卫们赶紧低下头,将墨尘砚用麻绳绑在十字形木桩上。 “泼醒。”墨皇冷冷地命令道,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千水。 千水心一沉,这大天虽然没有北国的冬天冷,可温度也并不高,这么大冷天墨皇居然要用水泼醒他。 不过看到墨皇的眼睛,千水忽然心定下来,不对,他一定是在看我对尘砚是不是真的有感情,想做戏假装伤害尘砚叫我妥协。 他一定不会伤害尘砚的。 心意敲定,千水笑了笑,“墨皇,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伤害你自己的儿子我就会告诉你什么北国的机密吗?” “唔。”墨尘砚睁开眼,打了个哆嗦,“父皇?”这一看,他也看到了牢中铁网之下遍体鳞伤的千水,就欲扑去,“千水!”却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眉头一皱,瞪着侍卫,“你们竟敢绑我?” 侍卫们匆匆低下头,拿着水瓢的侍卫更是吓得掉了手中的水瓢,谁都知道墨皇年纪大了,随时有可能登天,而墨家人寿命都长得可怕,皇储今年才二十,等以后登了皇位,万一想起今日之景,就算不杀他们,后面几十年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吧? 谁能在寿命上熬过墨尘砚?也就是说,他们要是这一刻被记住了脸,等于后半辈子都交待了。 “朕命令的也不行吗?”墨皇冷冷地扫过去目光,墨尘砚一怔,不语了。 “你们下去吧。”墨皇对侍卫们道。 侍卫们如释重负,匆匆垂首告退,生怕让墨尘砚看到他们的真容。 天牢之中只剩下墨皇、尘砚、千水三人。 墨皇扫过他们的脸庞,忽然盯住千水,狠戾道:“你在乎朕的皇儿吗?” 千水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墨尘砚,墨尘砚显然也没想到墨皇会问这种问题,一脸错愕。但也期待地看着千水,似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千水当然是在乎墨尘砚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离开家跑到异国他乡来。 可他能说吗? 万一,墨皇就是准备用尘砚来威胁自己呢? “在乎?呵,算在乎吧。”千水戏笑着。 墨尘砚眸中忽然暗淡,墨皇一笑,“算在乎……好啊,好一个算。”点着头,墨皇看向墨尘砚,“皇儿,听见了吗?他根本不在乎你,你居然还相信他会带你走。岂不知你今日跟他走了,以后要受他多少冷落。” 千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刚才他想着那封信可能是墨皇设的一个圈套,听他这么说,莫非,那封信真是尘砚写的?他真想和自己回北国? 墨尘砚看到千水投来的目光,心中一阵凄冷,“是儿臣想错了。”墨尘砚低下头。 千水心中一痛,忽然想起曾经伤狂在御书房门前听见自己对帝君说的不爱他的话,岂不知那只是因为自己以为帝君是在试探,唯恐帝君因为自己喜欢敌国之人而更下决心伤害伤狂,可这一切,他终究没机会告诉伤狂了。 如今,尘砚居然也误会自己…… “知错就好。”墨皇似乎心疼了,语气柔和了不少,“你说,要朕怎么处置他才能解你心头之恨。” 墨尘砚猛地抬起头,“父皇……” “怎么?心软了?”墨皇从墨尘砚眼中看到担忧之情,脸色不由变冷。 墨尘砚微微动容,哽咽道:“求、求父皇饶他一命。” “逆子!”墨皇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抄起手边桌上的一只茶碗就砸了过去,“朕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东西!”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章 作秀(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啊!”墨尘砚膝盖微曲,阵阵刺痛。他万万没想到父皇会这么对自己。 千水的眼睛也看直了,怎么也没想到墨皇会下这么重的手,激动地险些就要跳起来,好在身子刚一动铁蒺藜就刺醒了他,他忍住情绪,镇定地坐着。 墨皇见千水不为所动,心里竟也吃不准了。微眯双眼,“既然你这么不争气,好,朕成全你。”说着,墨皇从腰间取出傅锦的玉瓶,递到墨尘砚面前,“喝了它,朕就放那个逍遥王一命,只废了他武功。” 墨尘砚震惊地看着墨皇递来的瓶子,“这、这是什么?” 千水也坐直了身子,好奇墨皇拿出来的是什么。看墨皇的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奇怪,他怎么一直伤害尘砚而不动自己呢? “毒药。”墨皇冷冷地说,“朕下了绝杀令还从未不见血就收回成命的,所以,一命换一命,他活,你死!” 墨尘砚愣了,“父皇……” 千水眼睛瞪圆了,细汗涔涔布满额头,墨皇这是玩真的? “喝了!”话音一落,墨皇手如利刀,真气割断束缚墨尘砚四肢的麻绳,待他站稳,将玉瓶又向前递了寸许。 墨尘砚看着他,见他眼中毋庸置疑,不禁看向千水,千水铁网之下的眼睛满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他仍在做最后的一搏——墨皇怎么可能用他自己儿子的命来换我的命呢?一定是做戏!他一定要死撑到底。 看到千水眼中神色,墨尘砚只觉凉薄。神色黯淡,看着玉瓶,轻声道:“千水,我输了,到底我是爱你的……” 千水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墨尘砚抬起的玉手——握住了,他接过瓶子了!墨皇!你还不阻止吗? 千水的眉头突突乱跳。 墨尘砚将玉瓶送到唇边,看着墨皇,眼中的水雾泛着莹莹的光,“父皇,儿臣不孝。” 墨皇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跳一下,冷冷地看着他。 墨尘砚心灰意冷,握着玉瓶,一狠心,一饮而尽。 “慢着!” 玉瓶刚碰上墨尘砚的唇瓣,动作戛然而止,墨皇眉头一跳,还好,赌赢了! 二人看向千水,只见千水满脸惊骇,不顾铁蒺藜的刺伤激动地伸出长臂,“给我!我,该我喝的。” 墨尘砚反应过来,“千水……” 千水看着他,生怕他这个动作下去就无可挽回了,像那夜侵入他的身体一样,从此他再不能回头。他不想再后悔一次。 虽然明明觉得一切都很蹊跷,可是他还是不敢再和墨皇赌下去,这是他孩子的姮父,是他的第一个姮子。万一那真是毒药,一切就都完了。 “给我!尘砚,别喝。刚才我是骗他的,我在乎你,在乎到想和你一生一世……你不能死,把瓶子拿过来。我喝。” 墨尘砚摇摇头,“不、不,我,”两行泪流下来,“听你这么说,此生足矣。”说着,他破涕一笑,千水瞪着眼睛,“尘砚不要!!” “啊,父皇!”墨尘砚正要一饮而尽,却发现手一空,玉瓶已是到了墨皇的手中。 “下贱的东西!”墨皇冷看他一眼,转眼看向千水,千水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看着墨皇,眼神忽然凌厉,“虎毒还不食子,真么想到你连畜生都不如!居然让亲生儿子喝毒药!” 墨皇冷冷一笑,向千水走来,将玉瓶递了过去,“关你什么事,说,你喝还是他喝。” 千水看了墨尘砚一眼,墨尘砚对他摇头,他却收回目光看向墨皇,“我喝!” 墨皇满意地看他一眼,就要将玉瓶递过去。然而就在千水从铁网中伸出的血淋林的手就要接住玉瓶的时候,墨皇突然收回握着玉瓶的手,另一只手仿佛有巨大吸力一般冲墨尘砚的方向一伸,墨尘砚的颈部立即传来一阵窒息感,一下被吸过来,颈部紧紧地被墨皇的虎爪扣住。 “你干什么!”千水激动地站起身,身上的铁蒺藜滴利叮当的碰撞着,刺进千水的皮肉之中,痛得他眉头深锁。 墨皇冷眼看向他,奸诈一笑,“怕你耍把戏,把这药倒了。”说着,他一手钳住脸涨得发紫的墨尘砚,一手将玉瓶递了过去。 千水狐疑地看向他,接过玉瓶,握在手中,“这是什么毒药?不是要命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皇的凑近墨尘砚的耳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享受样,“你说,男人干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墨尘砚满脸惊恐。 “你?!”千水瞪着他,“那可是你的儿子啊!你疯了吧!” 墨皇目光陡然泛出寒光看向千水。 墨尘砚苦涩地投去目光,“我,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孩子……呃。” “孽种!”墨皇钳住他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千水一怔,踉跄一步。脑海中忽然想起最初见尘砚时,黑熊嘴快提起尘砚惜命的事,说他就是为了好好活着才会到北国来,当时自己并不明白,想着一个备受恩宠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原来…… 他不是亲生的! “不要伤他!”千水紧张地喊道。 “那你还不喝?”墨皇凌厉地看向他。 “我、我喝。”千水迟疑了一下,看看玉瓶,又看看墨尘砚,墨尘砚想要摇头,却无奈被扣着,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两行泪滚流,一遍又一遍用眼神告诉千水不要。 千水看着他,“尘砚,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千水格外顿出来的“照顾”二字听在墨皇耳中只是一句平常的嘱咐,因为千水当时哽咽了一下,墨皇并未在意。 但墨尘砚却看到了千水眼中的郑重,他知道,这是千水在托付他孩子的事,他哭得眼前越发模糊。 千水……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千水目光温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温柔,会叫你的名字。尘砚,对不起。” 叮铃啷当。 玉瓶滚落在地,千水身子僵直,向后仰去,轰然倒地,铁蒺藜自背而入,刺穿了他的皮肉,然而他却再也感知不到。 “呜!”墨尘砚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倒下地千水。 “狂儿?” “啊!我去,官人,你要吓死人啊!” “你!你不是狂儿?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大爷的衣服都让你弄脏了,喂喂喂,你要干什么!啊!” “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不然我让你再也走不出这个巷子!” “……好凶啊。人家好怕怕。吓得想不到了。” “哼。好好想!” …… “尝尝吧,千水。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吐了。” “那可得看你这道行了。难吃的饭我可是不会咽下去的。” “是是是!……欸,你还别说这做饭啊,真是个好玩的事。我要是从小练,也不会这个模样,你说是吧?” “就是啊,你们那大天朝的男人,光会脱裤子放屁,一点正经事都干不了。” “说谁呢!” “噗,说谁谁自己知道啊。” “哦,反正不是我。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天好儿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走得了战场,跑得了禾场。” “得了吧,还吹不死你。” …… “你还好吗?” “我好的很!” “千水?” “嗯?叫我干嘛,姮子。呵呵……” “千水……” “别光叫本王!你谁啊!一个、两个……欸,好多人。” “你到底怎么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挡着我,我要喝。” “你别喝了,你都喝醉了。” “你别管!你算老几!别拦着本王。” “你是不是去找无伤臣了?” “别给我提这三个字!” “千水……” “谁叫我?” “走吧,外头凉。” “狂、狂儿……” “我不是什么狂儿。千水,你醒醒。” “你就这么讨厌我,呃。” “你喝多了。” “过来!” 回忆一点点侵入墨尘砚的脑海,千水喝醉侵入他的那个夜晚,羞愤的心,撕心裂肺地哭喊,剧烈的疼痛,耳边一声声唤着的“狂儿”呢喃。他一直不愿意想起来,却一直在想。 没想到,千水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会叫自己的名字? 他喜欢上自己了吗? 墨皇看到千水决绝地喝下毒药,也是愣了一下。男人间真有这样牺牲的爱吗? 忽然,墨皇被虎口间的湿润冰凉到清醒,一看墨尘砚脸色紫涨,早已哭成泪人,心觉烦躁,手一松,“废物!”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天牢。 墨尘砚猛咳了几声,心中挂念千水,忙扑向千水,奈何铁栅相隔,他只能将手臂伸进去,够到千水的指尖。 “千水!千水!”他呼唤着,“你醒醒,我是尘砚!求你了,醒来看看我吧。” “……” “啊,不要玩了千水,我愿意和你回北国。你快起来,你武功那么高,你把毒逼出来啊!呜呜~你怎么这么傻,你干嘛要喝毒药,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 “……” “啊!!千水!!你醒过来啊!呵啊!为什么啊……”墨尘砚哭着抓着铁栅,泪水汩汩流淌,望着一身血渍的千水,只觉得连呼吸都不能自已。 “殿下。” 墨尘砚猛地转过脸,一脸狠戾。 只见一个侍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站着。 墨尘砚只是恶狠狠盯着他,不说话。 他只觉得寒毛竦立,腿脚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殿殿殿殿殿下。皇皇皇上让让让你准备备备后后……” “滚!” 墨尘砚冷冷吐道。 侍卫吓得一颤,噤若寒蝉,头点得像被电击中一样,“是。”应了一声便是落荒而逃了。 墨尘砚又转过头来看千水,一见血淋林的千水,泪又止不住地倾淌而下,恨天地拍着铁栅,“父皇!父皇!父皇!我成亲就是了,你为什么要逼死千水!啊!”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一章 送别 - 夫君在北 - 胤修 “太傅,快。”伤狂解下救生船的绳子,一手抓着从甲板上抛下来的绳子,对仍在船上放风的易老喊道。 易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伤狂的呼叫,匆匆转头看去,见伤狂已经站在船中,心稍稍放下一些,又看了看四周,这才转身要跃身到救生船中去。 吃饱喝足们的士兵准备换岗,船舱内的阴暗使他们刚一出舱迎上朗朗晴空,不得不被这刺眼的光芒激得眯起眼睛,步子仍是没停,前行两步,“啊!”最前头的侍卫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草,什么东西!” 众人的瞳孔适应了光线,低头一看,竟然躺着两个士兵。 “不好,有敌情!” 一个士兵最先反应过来,紧忙四下寻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看到了准备跳船的易老。 “有细作!”士兵大喊道,另一个负责吹角的士兵也反应过来,立即从腰间解下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 易老闻声一变,当即斩断了伤狂与甲板牵连的绳子,“快走!” 伤狂脸色一变,“太傅!我不能丢下你,你快跳船!” 士兵们已经围了过来,他们还没有看到伤狂的身影,以为只有易老一个人,易老也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等着被抓。 “太傅!”伤狂喊着,这声音只有他和易子喻才听得见,但易子喻却不理他,仍坚定地站着。 伤狂心急如焚,他忽然想起与自己同来时的肆秦,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难道自己注定保护不了忠于自己的人? 不,我不能再让一个肆秦为我牺牲。 “抓住他!”一个士兵发号施令,众人如虎如狼,当即扑了上来。 “住手!”伤狂腾空而起,真气一震,最前头围过来的士兵像波浪一般被激荡回去,一阵刺耳的叫声。 “又来一个厉害的。” “这下怎么办,我们好像打不过。” “叫主将来。” 士兵们暗地窃窃私语,眼睛却一丝不错地盯着伤狂和易老,二人也看着对方,谁也不动,似乎都担心对方有什么后招。 “你们是什么人?”派出一个士兵寻主将去,另一个士兵拖延时间地问。 伤狂看他一眼,用真气夹着声音对易老说:“他们恐怕是在拖延时间,我数一二三,你跟我一起跳。”说着,伤狂还看了一眼军舰下的小船,如果不是站在他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对方以为他们插翅难逃就没有急着拼命,所以伤狂才敢如此放手一搏。 易老以眼神回应了伤狂,伤狂紧紧地攥着易老的衣袖,唯恐他欺骗自己。 “我乃嵇康……七皇子是也。”话到嘴边,伤狂终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听说了帝君将嵇康皇子斩首的事,他明白那是帝君在给他出路,这个时候他就算想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号,也要顾念帝君在北国人心中的威信。 “啊,他说他是嵇康七皇子。” “听说他带兵在嵇康边境驻扎很久了。怎么?他们进攻了?” “不好,要打仗了!” “……我还等着回家呢。” “……” 士兵们议论纷纷,为首的士兵喊道:“不知阁下潜入我方军舰意欲何为?” 江上忽然起了雾,伤狂快要看不清对面士兵的神情。 真是天助我也。 伤狂心中一喜,扯动一下易老的衣袖,“就是现在,一、二、跳!” 易老本欲变卦,可见这忽然弥漫的雾气,当即也是一喜,听见伤狂号令,立即就随伤狂跳了下去。 “不好!人没了!”一个眼见的士兵指着前方的云雾喊道。 为首的士兵立即冲过去,果然没有了踪迹,“该死!” 江上的大雾起的诡异,几乎是在眨眼间,众人就分不清楚方向,看不到临近之人了。 “全军戒备!” 主将从舱中出来一声令下,士兵们都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皇子,连上天也帮我们。”易子喻笑着看向身后白茫茫的一片,隐约能见到高大的军舰黑影。 伤狂本也为上天相助兴奋,可缓过神来却又觉得不对,四下张望起来,“不对,这雾起的……像是人为。” “人为?”易老忍不住一笑,“皇子,这么大的雾怎么可能是人为,人哪有这样的力量。” 经此一问,伤狂心中豁然明亮,“有一个人!他有这样的能力。” 心怦怦地跳着,他一直想告诉那个人一句话,可那人却躲着他不见他。 “什么人会有这样的能耐……”易老看伤狂无心与他说话,兀自低声喃喃道。 伤狂四下寻找着,奈何江中云雾弥漫,他聚敛真气,喊道:“千下!” 是,这天下有一个人能动用天地的力量,他就是仙家的化身,千下。 也只有这一个人会默默地陪着他,保护他,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时间默默退出,只有他——千下。 “千下!!”伤狂用尽全力地呼喊着。 军舰上的士兵慌乱不已,“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好像是有人在喊。” “喊的什么?” “听不清楚。” “该死,让那两个细作跑了!” “……” “千下!”伤狂真气扩散,将周身的云雾散去,想一看究竟,但空空如也。 “千下,我知道是你。”伤狂小了声音,但仍是以真气推进,让江上都布满了他的声音。 云雾之中浅浅地红光,一声叹息。 看看军舰上骚动的人群,他正以真气阻挡着伤狂的声音,不叫船上的人听见。又回过眸子来看小船上卖力呼喊的人儿,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缓缓地向江中行去。 “云狂。” 伤狂身子一惊,迟钝地转过身,一头红发,一双红眸,一袭红衣。 “千下……” 易老看到千下,着实一惊,以为是什么妖孽。 “一路走好。”千下妖邪一笑,无尽心酸。他不能离开红楼太久,他不能陪伤狂太久,他能做的只有叫他平安离去。 伤狂胸口微微一滞,“千下,谢谢你。” 千下吸了口气,“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怪本王交出一航……” 伤狂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唉,你也是为了我好。” “呵,你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怪本王自私,为了你出卖他。” “……”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走吧。本王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知道的,本王不能走得太远……”千下的笑容里夹着酸楚,那是只有伤狂才看得懂的笑容。 伤狂摇摇头,“千下,我一直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怪你,从来也没有。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千下神情一滞,愣在了那里。 伤狂眼眶已经发红,他不敢再停留,北国的一切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太多太多的地方,他生怕回忆被勾起,他就再也没有勇气渡江而去。 “你自己多保重。就此别过。”说罢,伤狂就真气一震,推开江浪,将小船推行而上,遥遥远去。 千下望着重新合上的云雾,轻轻闭上眸子,身子微微发颤,“你也多保重……” 易老本想问伤狂那个人是谁,可看伤狂低落的情绪,他只好将问题深埋心底,看来,皇子可能动了真情。 想要教育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想北国那个环境,他想,也许只要回到嵇康,回到正常人中去,皇子他自然就能回转过来。况且,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上来! 小船离军舰越发遥远,终于安定地向着嵇康行去。 ----- “咳咳咳……” 午川刚走到承欢殿门前,就听到一阵咳嗽声,他心头一惊,看向身边的午杰。 “看来帝君真的病了。”午杰低声道。 午川皱起眉头,走到币元跟前,待币元对他行过礼,他道:“币大人通报一下,本宫要见帝君。” “帝后……”币元一脸为难。 “怎么?帝君现在是谁也不见了吗?准备让后宫变成冷宫?千家无后,北国无后?” 午川不怒自威的气势惊得币元是一阵发愣。 “这都一个月了,帝君是想禁欲吗?”午川冷冷地看着币元,币元扑通跪下,“帝后,你不要再为难我了,帝君他确实说了,谁也不见。” 币元话音刚落,里面的咳嗽声又想起。 午川的脸上抹了忧色,“不行,今天说什么本宫也要进去。” “帝后!”币元立即起身拦下。 午川瞪着他,“帝君病了这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怎么一点起色也不见!” 币元心中一惊,生怕午川给他扣一定照顾不周的帽子,紧忙俯首道:“帝后有所不知啊,起初太医以为帝君是感染风寒,开了药,可收效甚微,一直不好。后来太医们说帝君这是心病,得解开心结。可您也知道,伤大人他……” “够了!”午川一抬手,打断了币元的话,“本宫要进去。”说话间对午杰和浮华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币元正要阻拦,午杰浮华就已经上前挡住,午川的手就按在了门上。 “吱呀”推开,眼前的一幕让午川胸口刺痛一下,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二章 戒毒(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只见帝君正裸着身子伏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那男人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但帝君却还是在卖力的动着腰身。 门开的瞬间,帝君一怔,转过头来,逆光迎见门前的午川,伤狂站在那里的错觉让帝君一阵恍惚,“伤儿?” 午川飞快地眨起眼睛缓着神,赶紧关上门不让人看见帝君不堪的一幕,“帝君万年,我是安初。” 帝君一愣,哑然一笑,“哦,对,伤儿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来看孤呢。”说罢,也不顾午川脸色是否难看,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咳咳咳……” 午川虽然万般心痛,但听见帝君的咳嗽声,他也顾不得什么,紧忙上前来搀扶,这一接触,帝君臂膀上滚烫的温度令午川心中一惊,暗暗地看了帝君一眼。 别人或许不知,可他深知帝君所练的凝冰诀对人体的影响,无论怎样,他的温度都只会是冰冷的,就算控制真气,也只能达到寻常人温度的一半,勉强与人接触而已,如今这般滚烫…… 午川暗暗摸上帝君的脉搏,帝君似乎有所察觉,一把推开他,“滚出去!咳咳咳……” 午川被帝君一推,心下更是怀疑,跌倒在几案上,他终于看到帝君身下男子的真容,一张略显陌生的脸孔。 “帝君,这是谁?”午川看着熟睡的男子,心痛地问。 帝君顺着看去,一见男子的容颜,眼神顿时迷离,“阿修……” 午川身子一震,他目光立即向陈唐修的腿根看去,大片的炎人印迹清晰地印在午川的眼中,“啊!帝君你疯了!”他一把推开帝君,帝君居然真的被他推开了,踉跄坐倒在地。 午川为帝君如此弱不禁风心惊之余,当即取过一旁丢弃的大氅给陈唐修盖上,狠狠地转过头瞪着帝君,“您可是北国之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帝君微微一愣,冷冷地站起身,捡起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推开午川,就要抱陈唐修,“孤与他是真心相爱的。” 午川拦住他抱陈唐修的双臂,瞪着他,“你胡说!你若是真的爱他,怎么会不分场合、不顾他是否愿意,不顾这冰雪的天气就在这里这样对他!” 仿佛被人摘掉面具一般,帝君的脸涨红,“不干你事,起来!把他给孤,小心孤将你打入冷宫!” 午川冷冷一笑,“帝君,现在的临仙宫和冷宫有什么区别?现在的后宫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将自己多日来的委屈全都变成了泪水,倾流而下。 也不知是声音让帝君清醒,还是这眼泪打动了帝君,他的眸子忽然动了动,蹲下身来,“让、让你受苦了……” 奈何午川一肚子的火气在帝君这温柔的语气之中也只能化成无尽感动,他闭着眸子轻轻摇头,“川儿不怕受苦,可帝君,您的身子这般异常,您自己都不自知吗?” 帝君闻之脸色顿然阴沉,“孤看你是渡劫之钥才一次又一次容忍你,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你是孤的妻子,真以为你是什么帝后吗!” 帝君一字一句恍如刀子一般扎进午川的心上,午川愣愣地看着他,笑了,“终于、终于说出帝君的心里话了吗?” 帝君脸色难看,不语。 午川继续笑着,“好啊,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不是帝后……” 帝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发什么疯。 然而,午川笑着的脸突然凝在脸上,转脸就是一张无情的面孔,“那我就不用跟帝君客气了!” 帝君一怔,“你想做什么?”帝君警惕地看着他。 他冷冷地看着帝君,“我想做什么?”他冷笑一声,喝道:“午杰浮华!” 一声令下,二人推门进来,币元阻挡不住,站在了门口低着头。 “把帝君给本宫扶到床上去!币元,你去把公子修送回陈唐府!”午川简单吩咐下去,帝君陡然站起身,“安初!你不要太过分!孤才是北禁城的主人!” 帝君话音刚落,午川眼疾手快点了帝君的穴位,帝君沉沉地倒在他的身上。 “啊帝君!”币元紧张地就要冲过来,午川看他一眼,无奈道:“帝君没事,本宫只是点了他的穴位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看帝君这神色,怕是许久都没休息了吧?” 午川看了看怀里眼眶深陷的帝君,忧心忡忡。 币元也低下了头,“不瞒帝后,帝君这样已经快一个月了,以前都是晚上,可最近不分白天夜里,帝君只要看见公子修就……” 顿了顿,“我劝了帝君很多次,公子修为这事都哭过,唉,可帝君就跟着魔了一样,怎么都不听。” “着魔……”午川喃喃着看向帝君。 币元担忧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笑容,“好在,还有帝后能管着帝君。我这就把公子修送回去。” 说着,币元就要动手,午杰却是喊了一声“慢着。” 三人看向他,他走向午川,“主子,公子修在这里受尽委屈,若是他这样回去……” “是,这个时候不能乱了帝君的名声。”午川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沉吟道,“这样吧,你们把他带到临仙宫去,小心照顾,别叫人发现了。” 午杰浮华对视一眼,立即领了命把陈唐修悄悄带走了。 午川看向币元,“来,帮本宫把帝君扶到床上去。” 币元立即上前帮忙。 看着帝君深锁的眉头,坐在床边的午川一震叹息,“怎么会这样……” 币元以为是问他,忙道:“太医都说是心病。” 午川一愣,这才想起币元还在,轻轻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什么一般,说:“这样吧,你去给帝君煎一副宁神的药,这些日子,就换本宫来照顾他吧。” 币元感激地点点头,“劳烦帝后了!可一定要让帝君好起来啊。”说着,币元的眼睛都红了。 午川叹息一声,“难为你这么忠心了。唉,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币元擦干眼睛,退了出去。 午川见房中只剩下他与帝君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布置起结界。 刚才自己到门前和币元说话,若是以前的帝君,早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可自己进门时帝君的错愕表情告诉他,帝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出现。 而后自己又察觉到帝君异常的温度,想要替帝君号脉,帝君竟然推开了自己。想必,帝君自己也察觉出了什么吧? 可是,那他为什么还如此放纵**呢?难道帝君真的放不下伤狂,所以要这样糟蹋自己吗? 刚才自己推帝君的时候,帝君就算没有戒备,以他的功力,最多也就推寸许,但事实是帝君竟然倒在了地上。 自己没有爆发功力,以一个寻常人的速度去点帝君的穴位,然而帝君连这个也没躲过。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明一个问题…… 午川的心揪在了一起,缓缓地把手放在了帝君的脉搏之上。 号脉的过程是平静的,偌大的承欢殿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帝君的呼吸急促没有规律,完全不像一个熟睡的人。 午川号着号着,眼泪就默默地流了下来。 “帝君……” 他失声痛哭着。没想到真的是这样,是谁害帝君!竟然下这种毒! 不知哭了多久,午川擦去眼泪,神色坚定,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谁害你,我也要他加倍偿还!” 帝君醒了,午川微笑地端着冒着热气的粥坐在他的面前。 一见午川的脸,帝君瞬间就记起了所有的事。 “滚。”帝君冷冷地看着他。 午川微笑着,“以帝君现在的功力,恐怕赶不走我吧。” 帝君身子一颤,坐起身靠在床边,“你、你知道了什么。” 午川心中阵阵刺痛,帝君果然已经发现。 “帝君,你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呢?油尽灯枯么?”午川一字一顿地问。 帝君躲开目光,“你胡说什么。” 午川收敛笑容,“我胡说还是帝君不敢承认?我不知道陈唐修到底有什么魅力,可帝君对他的样子就像毒瘾发作!” “你放肆!”帝君心虚地怒斥着。 午川神色忽然温柔,拂上帝君的脸庞,“帝君,让我帮你,把他戒掉……” 帝君神色动容,“孤……” 话未出口,帝君忽然感觉心中燥热,脸上顿出凶戾,拍开午川的手,“不用你管!把阿修给我!” 午川神色凛然,“当”一声放下碗,“看来帝君不饿。币元!把饭端走,帝君今夜不吃了。” 门开了,币元匆匆跑进来端碗,慌乱间看到帝君泠泠的目光,撇了一句“帝君您还是听帝后的吧”就匆匆跑了。 帝君气得浑身发颤,“好啊,你的野心终于暴露了。你接近孤果然有特别的目的。” 午川轻笑一声,“帝君,你真是是非不分了。我有特别目的?我有野心?还是别人有?你中毒了不自知吗?毒是怎么来的?你非但不查,你还反口指责关心你的人?” 帝君冷冷的看他,不语。 “既然帝君是非不分,我也不必跟帝君多说什么了。”午川站起身,褪去衣衫,帝君看着他,“你作什么?”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三章 戒毒(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冷冷一笑,“帝君不是想要吗?上谁不行呢?” 帝君慌乱了,“不、不行,孤不能碰你……” 午川神色微动,看来自己猜的**不离十。帝君应该已经想到自己身上中的毒是从何而来了…… “为什么?”午川赤身站着,靠近帝君,神色妖娆,“难道我不够美吗?还是我的身子没有公子修那特殊的体质……” 午川伏在帝君耳根呵着热气,帝君身子顿觉燥热,“起开。”他一把推开午川,可身子松软,这一推显得孱弱无力。 午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贴近帝君,呼着热气,“毒是借阴阳扩散的对吗?” 帝君神色一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帝君知道自己体内的毒是借阴阳传播还是因为他翻阅了古籍,可午川只是才知道自己的情况就能准确推断出,着实可疑。 “我在淮口那个地方长大,世间的毒辣阴谋我自幼就听过许多、见识许多。”午川神色痛苦,却仍卖力的牵动帝君的**,在他身上缠绕着。 帝君一怔,“川儿……” 午川微微一笑,“帝君,就让我替你承受……” 帝君摇摇头,“孤对不起你,孤不能再让你替孤受这样的罪。咳咳……” 午川将帝君的脸正向他,“帝君,你看着我,我这张脸,我这个人,都是因为帝君才存在的。求你了,要了我吧,让我来承受。” 帝君闭着眼睛,“你死了这条心吧。孤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再因为孤受更多的苦。” 午川眸里闪着泪花,“有帝君心意如此,安初死也无憾了。” 说罢,午川将帝君一推,帝君瞪着他,“安初!” 午川置若罔闻,解着自己的衣衫,帝君震惊之余想着要怎么办,以他现在的体力居然连个姮子都制服不了,那毒实在狠辣,可自己竟一错再错,抵制不了陈唐修那半阴半阳体质的诱惑…… “孤想到了!”帝君忽然伸出双臂抵向午川的肩头拦住他的趋势。 午川看着他,一脸茫然,“什么?” “你就算现在把毒过到你的身体里,也于事无补,因为孤的功力已经散去,毒就算入了你的身子,只会让你变得和孤一样虚弱、无法控制。不如这样,孤戒毒,不再碰阿修了,你看着孤,如何?”帝君一本正经地看着午川,生怕他听不进去。 午川迎着帝君的眸子,他虽然猜出了帝君体内的毒的传播方式,可他并不知道那毒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散去帝君功力有什么用?一国之君岂是靠武功坐在这宝座之上? 这毒一定还有后招,即或不然,下毒之人也该后续的行动。 “好,不过帝君要告诉我,这毒你是从谁那里受的。”午川猜帝君一直不告诉别人他中毒了,一是要稳定民心,二是要掩饰那个令他中毒的人。 帝君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伤狂咬着红唇,眨着他那对迷人的水汪汪的蓝眸看他的场景,那一声“帝君就不想要我吗”在他心中泛起轩然大波,犹如火海淹没了帝君的心脏,痛不欲生。 “伤狂……”帝君的紫唇轻轻颤着。他曾以为伤狂是心甘情愿的,可这段日子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一次未免有些蹊跷,伤狂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初次对陈唐修有反应的形态。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难怪伤狂可以如此轻松地离他而去。 “果然……”午川叹了口气,“那帝君可知道是什么势力利用的他?” 帝君摇摇头,他让绝影去调查过伤狂曾经被掳走是何人所为,但未果,他当然不能把绝影的事告诉午川,所以也没有说话。 午川沉思着,摆摆手,“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帝君先把瘾控制下来,咱们再慢慢想戒毒之法。” 帝君愣了一下,嘴角淌出一抹苦涩,“你知道这毒的原理么?” 午川惊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帝君,“难道帝君已经知道了?” 帝君淡淡一笑,“是啊,这毒如蛆附骨,孤当然要对它费心了解一番。事先那些人将此毒藏在伤狂姮子的体内,然后借阴阳交合又过到了孤的体内,不得不说这招实在是高。” “帝君……” “说起来这毒是需要半阴半阳的事物来激活,但世间这样的东西何其少,所以下毒之人应该本是还要潜入一次。但岂料世间竟有半阴半阳的人,提前激发了孤体内的毒。他们应该有计划,孤事先毒发,可能会让他们乱了阵脚,或许,什么阴谋已经开始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孤在明,他们在暗,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只是可恨,他们下的毒……就算解了也没有用,因为功力不会再回来,它是不可逆的,孤这一生所学都已经流失……” “怎么会……不可能。”午川的眸子闪出了泪花。 帝君看着他,有些不忍,“孤现在连常人都不如了,这毒不仅侵蚀人的真气,还消耗人的元气,你看孤,是不是苍老了许多?” 失去了凝冰诀修炼出的真气,帝君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声音中也不再有着过去那冷冰冰的温度,但慢慢的绝望之音听得午川一阵心惊。 他看向帝君,那张脸还是自己日夜所思的脸,但鬓角处隐约可见几缕白发,触目心惊,帝君的眼角若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那细密的纹路,颈项上的横纹也提醒着午川——帝君开始衰老了。 “哪里,”午川笑了一下,“帝君才三十岁,正值壮年,哪里会苍老……” 他躲开了目光,帝君却留意到他眼中闪过的痛苦,内心也是一阵寂寥。 没想到最后陪他的会是安初。 也是,命运曾经让他在最初遇见了他,安之若素,复旧如初,这不也是自己为他起名的含义吗?最后是他,不正合了命运之轮吗? 微微闭起眼睛,轻轻唤道:“安初,你还记得孤最初遇见你的时候吗?” 午川一怔,心中划过一丝疼痛,但却笑着说:“当然记得。可是帝君,现在不要回想这些了,安初只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咱们把毒瘾戒了,然后再慢慢修炼回来,天无绝人之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帝君宽慰一笑,拍了拍午川的手,“你有心了。”闭上眸子,帝君侧身躺卧,道:“孤累了。” 午川眼中动容,心中叹息,“那帝君睡吧。” “……”帝君睫毛轻动,哽咽了,轻轻吐出一个让他觉得屈辱的字,“冷……” 话音一出,午川险些落下泪来。他的帝君,他的帝君!是谁这样毁他! “川儿在……”午川替帝君盖好被子,顺势搂着帝君,想让他感觉到温暖。 曾经的帝君任冰封雪飘,哪里会觉得世间寒冷?如此高傲的帝王,哪里曾这样承认过自己的软弱? 午川一遍遍地在心中祈祷着,他甘愿自己折寿,也不愿帝君受这样的屈辱。 ----- 站在花海之中的千下望着一地枯萎的花瓣,隐约间他甚至感觉自己能看到伤狂坐在那里碰着花笑的场面。 他恨,恨自己不能陪伴伤狂。他虽然不理政事,可也深知伤狂这时候回去会遇到多么大的阻碍。 “不行,本王一定要去帮他。” 千下红眸凌厉,地上的花瓣瞬间化作齑粉,随风散去。花海荡然无存。 ----- “滚开!” 叮铃啷当。 一只瓷碗滚到午川脚边,瓷碗里还流淌着饭食。午川眸中清冷,弯腰捡起瓷碗,放在一旁币元捧着的托盘中,“你先出去。” “可是帝君……”币元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这个时候不能心软。”午川决绝地说,“午杰!绳子拿过来。” “是。”午杰不假思索地抱着一盘麻绳走上前来。 午川和他对视一眼,便是上前要捆帝君。 “孤看你们谁敢!”帝君呵斥道,“币元!去把公子修给孤找来!” 币元为难地看向午川。 午川冷冷地看着帝君,“帝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把公子修送回陈唐府了。” “你!” “午杰!”午川命令道,午杰立即将绳子的一头递给午川,午川二话不说就扯绳子绕了帝君一圈。 帝君哪里受过这样的事,从他出生就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又是武学奇才,武功只必千下逊色一些,后来当了帝君,就更是叱咤风云,而且有通天之能,可知过去未来。 谁人对他不是敬仰? 竟然有人敢绑他! “安初!你再动一下,休怪孤不念旧情!”帝君瞪着一双黑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币元!把他赶出去!” 币元看不下去,一跺脚,跑了,“帝君还是听了帝后的吧。” “币元!!”帝君气得够呛,一阵气喘,“好啊,反了!” 午川捆好帝君,见帝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禁柔了语气,“帝君,你就忍耐一下,过了这阵,就好了。” “呵。”帝君冷笑一声,浑身颤栗,嘴唇苍白,但眼里盈满了怒气,“你、你等着…呼、孤迟早要杀了你!呃!”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四章 南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呃!” 帝君痛苦地挣扎着,青筋自额头涨到四肢,模样可怕至极。 午杰看得心疼,躲开目光,浮华在一旁也是不忍,告退了出去。只有午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帝君,帝君最后一丝尊严也荡然无存。 帝君心里恨着,可身子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午川心里痛着,可脸上却没有半分不忍。他要从生理心理上除去帝君一切的障碍,哪怕为此得罪帝君,让他恨上自己。 “啊,该死!”帝君痛得打滚,心中的屈辱让他只想扑上去把午川撕个粉碎。 “你以为孤为什么宠你!都是因为你长得像伤狂。”帝君不顾自己颤栗痛苦的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午川。 午川心一惊,不过旋即镇定下来,“帝君,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帝君翻着白眼,身子颤得越发剧烈,话也说不出了,只是一阵怒火令他喘着粗气。 终于帝君忍受不住,昏死过去。 午川松了口气,但心下难过,看向午杰,没有气力地说:“去准备热水,等帝君醒来需要沐浴。水中预备些宁神静气的草药。再让膳房做些清淡的流食来。” “是。” 午杰同情地看了午川一眼,默默离开了承欢殿。 午川看向帝君,拂过他的苍白的脸颊,上面的汗渍让他的指尖感觉到潮湿粘腻,他的心更是在哭泣。 他只是伤狂的替代品。当初为了能够嫁给帝君,改变容貌受了多少的痛苦,如今被帝君说出娶他的实情来,纵然知道帝君是故意说这话来刺激自己,可他仍为这张脸、这个身份、这句话而抬不起头来。 他永远是躲在面具背后的小丑。 帝君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谁。 他轻轻地深吸一口气,“帝君,你还记得我吗……” ----- “该死!”千下一拳打在地上,瞪着流转着白光的神玉坐台。 “三弟。” 千下身子一怔,这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逆光之中站着一个熟悉的黑影,“二、二哥?” 黑影上前两步,神玉发出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竟然是离开了数月的千水。他身着一袭白衣,头发用玉冠束着,脸颊边落着几缕青丝,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像极了飘逸的剑仙。 “三弟。”他微微一笑,张开臂膀。 千下激动地眼眶一红,站起身来,大大地给千水来了一个熊抱,“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千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无比沉重,“是啊,好不容易,可……” 千下听出千水声音中的不对劲,松开千水,“二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千水一怔,苦笑一声,“我才进北国,就听说了狂儿他……” “二哥莫担心。”千下拍了拍千水的肩头,“云狂他没事,那是帝君做来骗别人的。他让伤狂回嵇康登基了。” “什么?”千水眉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千下。 “呵,二哥,看把你激动的。”千下打趣着他。 他匆匆回神,一笑,“是、是啊,我激动了……没想到,狂儿,他还活着。”千水目光深远地看着前方。 千下也高兴地笑着,只是忽地又叹起气来,“现在是还活着,可嵇康还有许多的危难等着他呢。” “哦?千下你知道什么?”千水抓住他的胳膊。 千下摇摇头,“嵇康政局很乱,云狂他此次回去危险重重,本王想到嵇康去助他一臂之力。” “那还等什么。”千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千下看了他一眼,低垂下眼帘,“二哥你忘了本王月圆……” 千水一怔,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是,你不能离开红楼太久……” “唉。”千下脸色难看,坐回神台之上,一副颓然之态。 千水忽然想到什么,惊道:“所以,刚才你蹲在这里又搬又打的,是想、想把白玉坐台搬走?” 被戳中心事的千下默然不语,他已经尝试了上百种办法,但神台纹丝不动,寸许也挪不开。 “你傻了吧,这可是神祗放在这里的,是神的力量,你以蛮力怎么可能搬动。”千水白他一眼。 千下忽然眼前一亮,“听二哥的口气,你有办法搬走了?” 千水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你的身世只有王兄和我知道。这白玉神台是你还是狐仙的时候放在这里的时候放在这里的,那时候我和王兄都在场,你说这神台是你灵魂的一部分,若是想要移动,必须用意念之力。” “什么?那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本王!”千下微带愠色,要知道因为他没有神台庇护而失去了多少保护伤狂的机会,甚至当时就是因为离开红楼太久没有神台相助,才让他在嵇康的月圆之夜丢掉一条命。 千水吃了一惊,为难道:“都是王兄不让我说,他嫌管不住你,怕你乱跑。说只要神玉在红楼,你就不会走。” “呵,又是帝君!”千下气愤地对着墙壁打了一拳。 “千下,王兄也是为你……” “你别替他说话!当年就是因为他怕本王惹是生非,在宫里给本王设了个红苑,用结界困住本王。只有月圆夜才把本王放回红楼修养,呵,他把本王当妖孽一样,他和世人没有什么分别!”千下气得胸前一阵起伏,站在他身旁的千水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立即喝道:“三弟!控制气息!” 千下心头一惊,立即敛住毁灭之力,一阵唏嘘,“二、二哥,对不起,险些让你……” 千水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呼,好啦,不是好好的嘛。当务之急是快些去支援狂儿啊。” “对,本王先守了这白玉坐台。”说着,千下意念一动,神台竟凭空消失了。 二人一怔,千水问他:“怎、怎么没了?” 千下一脸茫然,正想说自己不知道,却是发觉丹田中微微异样,赶紧敛住心神内视一看,竟发现白玉坐台微缩的模样,在丹田之中静静地悬浮着。 他心中一喜,“二哥,这白玉坐台真是神物,居然能收进丹田之中。” 千水一怔,旋即笑了,“本来也是你灵魂的一部分,能收进丹田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快些去嵇康吧。” 千下点点头跟着千水的步子迈出门去,却是一听,“二哥,你也去吗?” 千水停住脚步回眸看他,“什么话,狂儿有事我当然要去。” 千下摆了下手,“不是,你不是去大天找孩子的姮父了吗?他们你不用照顾吗?” 话音刚落,千水的表情僵在脸上,一脸阴沉。 “怎么了?没见到?”千下关切地看他。 千水冷笑一声,“没见到还好了。” “嗯?” 千水深吸口气,“孩子被杀了,他姮父……和别人成亲了。” “什么?”千下红眸中闪着火焰,“他们怎么敢!本王要替二哥出了这口气,杀了那个无情的大天皇储!” “欸三弟!”千水拦住冲动的千下,“救狂儿要紧,我已经不想那些事了,随他们便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千下见千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也深知他的脾气,叹了口气,“好吧,为了云狂,本王先忍了这口气。不过二哥你放心,等咱们帮云狂登了基,本王就去大天,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千水感动不已,揽住千下的肩头,“好兄弟。” 千下宽慰一笑,就和千水往红楼外行去,却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二哥,还有件事。” “怎么了?”千水驻足看向千下。 “你离开也很久了,帝君他,你不去看看就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千下看着他。 他眨眨眼,“冬天快过去了。以咱们的速度,不出春天就能回来,到时再见也不迟。” “可是……” “欸,千下,你不是不想见王兄嘛,怎么,是你想见他吧。刚还骂他呢。”千水戏谑地笑着。 “没有的事。本王当然不想见那个人。”千下红袖一甩,“谁都知道你恋家,本王是怕走得太久你路上哭鼻子。”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千水对着千下弹了一指。 “呵,也就你敢打这世间人人都怕的邪君吧!”千下没正经地拈起自己一缕青丝把玩着。 千水对他肩上就是一拍,“得了吧,你就不喜欢别人叫你邪君,你自己还调侃上了。” 千下撇撇嘴松开头发,不语。 千水呼了口气,“不闹了。其实不是我不想回去见王兄,只是分别的场面我真的受不了。” 话已至此,千下沉默了。 “好了,怎么你还多愁善感上了,快走吧,不想帮狂儿了?”千水嬉笑着。 千下轻笑一声,“本王几时多愁善感过。只是……”千下顿了顿,千水看着他等着下文,“嗯?” 他摆摆手,“没事,走吧。” 千水纳闷地看着他,他又是妖冶一笑,“看什么!走啊!” 千水耸耸肩,二人便是腾空而起,如飞而去。 但千下在心里轻轻呢喃——只是本王说过,走了,便不再回来。 帝君,此生本王与你的兄弟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五章 大事(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哦!!将军万岁!”士兵们将一身黑袍的苏玉哲高高抛起,为他成功刺杀蛮夷部落首领博格尔的首级凯旋归来而欢呼。 这一仗他们将嵇康南部最后一个没有归顺的小国蠹囵都纳入了嵇康的版图,意味着整个疆南都划入了嵇康的版图。从此,嵇康国将和北国一样——各占一个大陆。 北国居疆北,嵇康国居疆南。自此,北海以南的疆界上只有两个国家。 “行了行了,快把将军放下来,还有大事商量。”郑浩南摘了头盔挤进人群中说道。 士兵们听了动作,苏玉哲躺在士兵们用手臂撑起来的蹦床上侧头看向郑浩南,“什么?” “将军!”郑浩南皱着眉头别有深意地唤道。 苏玉哲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对士兵们摆了摆手示意将他放下来。 “回营说吧。”苏玉哲语气沉闷,先行走了。 士兵们似乎猜出了是什么事,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郑浩南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跟着苏玉哲回帐中去了。 待苏玉哲坐定,郑浩南已是走了进来,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苏玉哲南征北战,甚至曾经皇上苏炳璨调他回京城任官他都不去,其实是早就瞄上了二皇子苏玉哲无量的前途。 苏玉哲手握重兵,战功赫赫,郑浩南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以苏玉哲的能力能够平定异邦一统疆南,如今终于到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他岂有不鼓励苏玉哲去一分皇位的道理? 按照他的想法,听了苏炳璨的回京任官当然是好,可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四品官,太子苏玉珑与他又有过嫌隙,若是太子上台,自己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但他若是抱着苏玉哲的大腿,成为二皇子的心腹,以他的才智和二皇子的实力,某朝篡位那是只有成功的份。到时什么丞相啊、上将军啊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眼下太子苏玉珑被废,皇上病危,岂不是天意?他郑浩南一定会一鸣惊人,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肱骨之臣。 “将军,是时候班师回朝了吧。”虽是问句,却不无命令的口气。 苏玉哲抬眼看了他一眼,深思着抚摸起案上叠放整齐的闪烁着银光的铠甲来,“你说,这身衣服代表着什么。” 郑浩南一愣,“将军不是说过,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军队都有自己的标志,这军装是国家的象征,是军人的生命。” “更是骨子里的印迹。”苏玉哲掷地有声地说道,眼睛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郑浩南。 “呃,将军……”郑浩南有些心虚。 苏玉哲目光坚毅却又清冷,劈刀阔斧的脸上无处不透露着威严。他站起身,一袭黑衣肃穆又庄重,虽然上面有许多灰尘和血渍,但谁都知道这是死士无上的光荣。 当苏玉哲脱下军装换上这死士的夜行衣去刺杀博格尔的时候,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是嵇康人。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皇子,他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 所以他拉直了衣襟,“你的心思我知道,可军装——是不容玷污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我苏玉哲一生,都不会为了虚名去伤害嵇康的子民。” 郑浩南心一沉,这个傻子,又在装清高! “可是将军!” “你别以为本帅不知道你做得那些事!”苏玉哲忽然变了脸色,语气狠戾。 “将、将军……”郑浩南眼如铜铃,心虚不已。 苏玉哲从铠甲下取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的信纸,愤怒地丢了出去,“这你不会不认得吧。” 信纸飘忽着落在地上,郑浩南眼皮一跳,看向地上的信,赫然是他写给京中亲二皇子派的谋反信。 “你当初选择跟着我,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思。但你这些年随我南征北战,着实贡献不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竟然打着我的旗号想先斩后奏逼我上位,陷我于不忠不义,你居心何在!” 郑浩南吓得一哆嗦,扑通跪下,“将军恕罪!我也是替你不值。” “你是替我不值还是替你自己不值,你心里清楚!”话音未落的瞬间苏玉哲就暴怒地接过话来,惊得郑浩南脸色一变,不敢接话了。 “你若是安分守己,等咱们回了京我还能替你请功,若是你再这样,休怪我以谋反罪将你当场斩首!”苏玉哲威严地喝道。 “是将军!”郑浩南飞快抱拳叩首,将满心的愤怒和不甘都埋进了心底。 正这时候,帐外忽然响起了惊呼声,苏玉哲一怔,郑浩南先反应过来问:“难道那些人是假装投降,又打过来了?” “不可能。”苏玉哲抬手止住郑浩南的猜测,细细听了一耳,却实在太过嘈杂,听不出所为何事,摆手对郑浩南说:“起来吧,随我去看看。” “是。” 二人出了营帐,只见士兵们团团围着什么,苏玉哲随手拍了末圈的一个士兵,“什么情况?” 士兵转过头来,惊了一下,匆匆行礼,“将军!” 苏玉哲抬手止住,“怎么回事?” 士兵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千夫长从里圈挤了出来,抱拳行礼道:“将军,有两个人擅闯军营,其中一个看着像……易太傅。” 苏玉哲一愣,他身后的郑浩南忽然激情澎湃,易子喻?莫非他是来恭迎二皇子回去登基的? 郑浩南的心情犹如一夜春风来,千树梨花开般,顿时神采奕奕,“将军,怕是来找你回京商量大……” “住口!”苏玉哲低吼一声镇住了郑浩南,郑浩南闭口不言,但眼神中的欣喜与兴奋还是不加掩饰地放着光芒。 “领我去看看。”苏玉哲对千夫长说道。 众将士让开一条路,苏玉哲缓缓走进,只见士兵们正驾着长矛对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苏玉哲看的是背影,感觉有些陌生,可那玄龙杖的模样却是刻骨铭心,他出身皇族,断然不会认错。 而手持玄龙杖的人一头白发,年纪也与太傅相当…… “太傅!”苏玉哲试探性地唤道。 易子喻身子一颤,引着身旁的人缓缓转过身来,士兵们的长矛也随之移动,贴得更近一寸。 “二皇子。”易子喻神色激动,指着身旁的人,颤着声音问:“您看这是谁。” 苏玉哲眉头一皱,因为那人没有梳发髻,是松散着,皮肤又白皙,所以方才余光扫过以为是个女子就没在意,这被易老特特一提,他才细去打量,然而视线刚落在那人脸上,就愣住了。 一双碧蓝的眼眸惊得苏玉哲快要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二哥!”伤狂些许哽咽。 苏玉哲的眸中也被骄阳映得一片粼粼,“真的是你,十一弟。”苏玉哲激动地上前一步,摆手让士兵们撤去长矛,紧忙上来端着伤狂的胳膊打量,“你已这般大了!” 伤狂苦笑着摇头,易老在路上听伤狂提起过苏玉哲是他在皇宫时为数不多地几个对他好的人之一,只是可惜伤狂常年被软禁一般困着,苏玉哲只偷偷去看过他几次,后来参军之后就没再见过,这对少年兄弟此时见着,不禁感慨万千,连易老都感动得红了眼眶。 “二哥还能认出我……我却认不得二哥了,黑了……”伤狂尽力扯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苏玉哲也忍不住笑了,“若不是你这双特别的眼睛,我也认不出你。高了,比小时候结实了,嗯……你习武了?”苏玉哲好奇地退了一步,感受着伤狂身上的气息。 伤狂皱了皱眉头,点点头。虽说苏玉哲在他年幼的时候照顾过他,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且这次面对的是皇位、是江山,对方究竟可信不信,他还难以捉摸。 “什么时候学的?贤妃可知道?没有为难你吧?” 伤狂一愣,苏玉哲那关切的眼神可以作假,但身上流淌出的气息却骗不过伤狂——那是真诚的气息,是爱的气息。 没想到,二哥还是这样好。 伤狂摇着头,“二哥……我去了疆北,在那里练的武功。” “什么?”苏玉哲震惊地失声叫了出来。 易老一看周围士兵们纷纷注目的目光,低声道:“是不是到帐中再叙旧?” 苏玉哲一怔,忽然想起易老还在,一时间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好端端地十一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北国学了武?北国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啊! 他留了个心眼,笑着,“是是是,玉哲草率了。太傅,请。” 易子喻淡淡地点了头,然后看向伤狂,极为恭敬,伤狂有些不好意思,对苏玉哲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哥先吧,我们不识路。” 苏玉哲吃了一惊,没想到连父皇都不放在眼中的易老居然对十一弟如此恭敬…… 他怀着疑惑,笑着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 一直从旁看着的郑浩南眯起了眼睛,“这个十一皇子,这时候来,只怕不简单呐。” “那参将的意思是?”一个士兵问。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六章 大事(中) - 夫君在北 - 胤修 郑浩南惊了一下,转过身,只见一个腮下长着黑痣的士兵谄媚地笑着看他,他忽然怒发冲冠,“呵,狗剩,你还没死啊!” 狗剩点头哈腰地笑着,“参将你别生气啊,我也是不得已,你也知道将军治军严明,我还没把信偷带出去,就被将军逮了个正着……欸欸,不过将军说了,这次就算了……” “滚!”郑浩南气呼呼地喝道 狗剩舔着脸继续站着,“参将,您别生气啊。你看,这太傅来了,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呵,机会,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老头儿是怎么对什么十一皇子的?”郑浩南恶狠狠地看着营帐,此时伤狂一行人正掀帘子进去。 “看到了。唉?参将,说不定是个冒牌货,太傅是什么人啊?连皇上的帐都不买,能对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皇子毕恭毕敬,可能吗?”狗剩摸着下巴的黑痣说道。 郑浩南忽然神色一凛,“是啊,谁说拿着玄龙杖就是太傅了……”想着,他咯咯地笑起来,摸着狗剩的头,“聪明啊,不愧是本将养的一条好狗。” 狗剩巴巴地笑着,只是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无人察觉。 帐中的苏玉哲给易老和伤狂指了座位,自己则是坐上了主将的位置,叫人把他的盔甲收回箱去,这才带着一抹官笑,问:“太傅,您和十一弟怎么到这儿来了?十一弟,你刚才说去北国习武是怎么回事?” 伤狂和易老对视一眼,易老对他点点头,自己转向苏玉哲道:“二皇子有所不知,十一皇子他是去年被皇上一道圣旨派去任北国地方官的。” 苏玉哲眼睛一瞪,同情地看向伤狂,谁都知道嵇康之于北国如同草芥,居然派伤狂去北国?那根本是如卵击石——找死。 “结果阴差阳错被北国二王爷保了一条命,北国三王爷教了十一皇子一身功夫自保。”易老只字不提帝君,唯恐被二皇子抓了把柄。虽然他也听说二皇子的刚正,但毕竟没有亲自接触过,所以还是留了心眼。 但寥寥两句,苏玉哲听得已是惊心动魄。北国二王爷保他命?北国三王爷教他武功?他现在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帐中,证明北国帝君也没想取他性命,嘶……他现在回来,莫非? 定了定心思,他低垂眼帘,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那太傅是父皇派您随十一弟一起去的北国吗?” 易老白须微动,“不然。十一皇子出宫时只有一个侍从。入北国时就死了。” 苏玉哲眉头一跳,“十一弟……” “现在不是没事回来了。”伤狂脸色难看,眼睛望向一边。北国的事,他一件都不想再提起。若非要借用苏玉哲的名头回宫见苏炳璨一面,他根本不会来自揭伤疤。 “你受苦了。”苏玉哲安慰一句,但见伤狂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便是转了话题,“那太傅是几时见得十一弟?你们怎么回来的?又到了我这里……呵,这南塞。”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易老正了正身子,“我们可以相信二皇子吗?” 苏玉哲一惊,看了看帐幕,匆匆起身,“稍等。”苏玉哲到帐外打发了士兵,小心翼翼地放下帘幕,顿了顿,“是皇位吗?” 伤狂望着他小麦色的皮肤,不想说话,故作没有听见。他才不想当什么皇帝,但有些事对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己说不说、承认不承认都没什么用。 易子喻点点头,“我们可以相信二皇子吗?” 苏玉哲看了伤狂一眼,对易老道:“父皇选了十一弟?” 易子喻一怔,站起身,玄龙杖已是直指苏玉哲,“二皇子可信吗。” “你敢在我营中对我动手?”苏玉哲目光清冷,一脸严肃。 伤狂一见不妙,站起身扯住易老的袖口,“太傅,冷静。” “皇子,国事上切忌心软。”说罢,易子喻犀利的目光又盯上苏玉哲,“二皇子,你为嵇康所做的一切,易子喻十分钦佩,但若是你阻拦皇上的旨意,我不会客气。” “呵,太傅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吧?”苏玉哲说着手已经拂上了壁上悬着的剑,一脸阴翳。 易老目光凌厉,“二皇子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话音刚落,就见苏玉哲握着剑柄,缓缓地将剑从剑鞘中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金属声来。伤狂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易老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没想到竟然压错了注。二皇子不可信! 嗡。 就在剑被抽出一半之时,苏玉哲陡然发力,将整支剑瞬间抽了出来,竟是让人短暂失聪。伤狂不由重视起苏玉哲手中的剑来,传闻苏玉哲曾获得剑阁祖师的传承,拥有剑阁镇阁之宝干将剑。 应该就是这一把。 “太傅觉得我现在一声令下,你们是否能逃出去?”苏玉哲拂过剑身,手指贴着剑刃游走,让人不禁替他的手揪心——这剑光都隐隐透着杀气。 易子喻瞥了一眼干将剑,冷笑一声,“没想到二皇子忠心为国也不过如此。” 苏玉哲一怔,哈哈一笑,“太傅,激将法对玉哲无用。” 易子喻胸口微微起伏,南塞兵力部署他十分清楚,苏玉哲的实力本身可能不如伤狂,二人联手可以轻易将他俘虏,但加上这把干将剑,他的剑道就不是二人可以轻易对付的了。 一旦他们被拖住,那么被擒甚至被杀都是有可能的。他绝不能让伤狂的未来断送在自己手中。 心里敲定主意,他上前一步,“咚”的一声将玄龙杖立在地上,“二皇子可认得这玄龙杖!” 苏玉哲淡淡一笑,剑锋划过地面,不费力地就在地上开了一个三寸深的口子,“我若说不认得,太傅能如何呢?” 易子喻当场愣住,显然没想到苏玉哲居然如此态度。果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日自己出现在朝堂之上,连代政监国的四皇子都不敢反驳他,没想到在这南塞居然会被人装作不认识。 伤狂在一旁看着,起初心里还担心,但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却平淡了许多,苏玉哲一直在暗中打量他,见他越发平静就心里起了疑惑,莫非他们还有所凭仗? 正在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帐外的郑浩南对狗剩说:“看来咱们不用行动了,将军只是表面清高,其实还是想反的。” 狗剩点点头嘻哈笑着,“是啊,参将英明。” 二人得意地笑着走了。 精通武学听觉强于常人的苏玉哲和嗅觉灵敏的伤狂都发觉了二人的离去,伤狂笑了,“二哥的演技真是高。” 易老一怔,不解地看向伤狂,伤狂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玉哲。 苏玉哲严肃的脸忽然绽放出二月阳光般的灿烂笑容,“然而还是让十一弟识破了。” “嗯?”易老看着两个人,凭着多年的经历和智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警惕到:“莫非这军中有人想激二皇子谋反?” 苏玉哲投去一眼敬佩的目光,凝重了神色,微微颔首,“可他在军中立下功劳不少,无端治罪会让将士们寒心。” 伤狂蓝眸轻动,“所以二哥想将计就计,先安抚下他们,让他们以为二哥早有反意,这样他们就不会暗中做手脚,使之成为不可控的局面。” 苏玉哲笑了,“十一弟聪颖过人,难怪父皇会选你。” 伤狂眉头轻锁,“二哥莫说此话。我无心皇位,只想见父皇最后一面,也和二哥一样,希望嵇康免于战乱,不想让这皇位的争夺成为百姓的疾苦。” 忽地,苏玉哲的眸子中被感动和忠诚充满,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望着伤狂,“知我者莫过十一弟也!” “可是皇子,你们的眼光要长远,皇上看得不是眼前的粉饰太平,而是嵇康的未来。常年来嵇康战争不断,需要的是一个仁厚宽和的皇帝,一个有智慧懂分寸的皇帝。更重要的是,不会残害手足的皇帝。”易老郑重地看着伤狂,最后一句话尤为语重心长。 苏玉哲眉头一跳,看向伤狂,“圣皇子为人孤冷高傲,又生性多疑,父皇子嗣众多,难免会有一场因猜忌而引发的流血之争……” 伤狂为难道:“我在皇子之中的地位二哥你是知道的。我若是登基,自然不会残害手足,但是手足却会自持势力过于我而对皇位继续虎视眈眈,同样也是一场流血之争。” 苏玉哲轻笑一声,“这不正是太傅带你先来见我的原因吗?”说着,苏玉哲的目光就落在了易老身上。 易老赞许地看他一眼,“皇上众子之中,唯有二皇子可托付也。” 苏玉哲微微垂眸,笑着,“太傅说笑了,只是玉哲手中有兵权罢了。” “那也得皇子配合才行。” 易老和苏玉哲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二人已是达成了共识。 伤狂听在耳里看在眼中,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继续争论毫无意义,日后推托了便是。 “不管怎样,先商量回京计划才是。父皇的时候可不多了。”伤狂岔开话题,二人看向他,一脸凝重,“十一弟说的是。”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七章 大事(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刚才你们演了一出戏,那我和十一皇子就不能在军中随行了。”易老道。 苏玉哲摇摇头,正想说什么,伤狂却是从沉思中扬起头来,“非也。二哥,我们可以……” 话说一半,对上苏玉哲闪亮的黑眸,二人心心相印,看来想到一起去了。 易老一怔,“你们不会是想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秘密关押皇子和我,从而可以跟着军队前行,又可以牵制那些意图谋反之人,观察他们的动向?” 二人一笑,“太傅智者也。” “是你们聪明。”易老一笑,“倒是我老了,慢了一步。” 三人又商榷一些细节,话毕,刀光剑影之间,伤狂已是尘满面,狼狈不堪,勉强用手撑着地,嘴角也溢出鲜红的血丝来。易老更是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苏玉哲冷漠地扫过二人的脸庞,“真是傻,居然相信我会帮你们……来人!” 正巡逻到帐前的卫兵一怔,领头的匆匆跑了进来,正准备询问何事,就看到虚弱不堪的伤狂和压在玄龙杖上昏死的易老,眉头不禁皱起,但还是规矩地行了礼,“将军有何吩咐!” 苏玉哲冷冷地看了伤狂一眼,“别恨我,谁让你觊觎皇位呢。”说罢,他对士兵说,“去把参将叫过来,我要让他亲自看押这两个意图谋反之人,等回了京城把他们交给圣皇子定夺。” 士兵一怔,这两个人想谋反?困惑间,他抱拳道:“是!” 正欲走,苏玉哲却叫住他,他一脸茫然地转过身,苏玉哲低声说:“此事不可声张,以免军中异动,知道吗?” 士兵愣愣地点点头,他是不太懂这些政事上的事,但是他知道,将军在军队里就是天,他说什么只管做就是。当下领了命就走了。 郑浩南带着人来,将伤狂和易老秘密关押了起来。 翌日,苏玉哲下令全军拔营回京,将士们归家心切,一路上都激动不已,谁也没有注意队伍中关押的伤狂和易老。 如此隐瞒也是为了伤狂和易老回到嵇康的消息不要那么早的传到京中。他们想要的效果,是出其不意。 ----- 刚下早朝,苏玉风就急匆匆地回了东宫,这段日子他都住在苏玉珑原先的太子府。 “七皇子呢?”一进宫门,苏玉风就扯住一个宫女问道。 宫女立即行礼,“回圣皇子,七皇子已在堂中等候多时。” 苏玉风一喜,大步从宫女身边走过,他心情大好,仿佛两旁的枯树都要开花一般。 “七弟!”苏玉风推门而入,苏玉城正在把玩柜上的古玩瓷器,忽然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一见是苏玉风,连忙迎了上去,“参见圣皇子。” 苏玉风笑着拉过他行礼的手,“无须多礼,快来,本宫找你有要事相商。”说着,他随手打发了宫女太监侍从,胡尹冬乖乖地带上门,将空间留给了玉风玉城二人。 “贤妃之事本宫甚是头疼,你回来就好了。”苏玉风引苏玉城来到一副悬着的地图前,“你看,这是京城兵力布防图,东、北两方的禁卫军将领都是贤妃亲族,西面禁卫军也不是本宫的人,对贤妃和本宫的态度模棱两可,不能指望,是个墙头草,只有南面的军队是本宫的亲信。 这样的局势一旦发生宫变,对本宫实在不利,所以本宫才急着召你回来。”苏玉风一脸凝重地盯着布防图,咂着嘴,“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斗。” 苏玉城皱起眉头,“贤妃的势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他本以为贤妃最多也就是收买几个文臣,谁想贤妃竟然在皇宫禁卫军上做了手脚。 “父皇病重,朝臣们各怀心思,禁卫军不仅是欲夺政权之人都想巴结的对象,他们也在挑选着我们。呼,本宫还是小瞧了贤妃的影响力,呵,她跟着父皇几十年了吧。”苏玉风冷笑着。 苏玉城翻了个白眼,“是啊,害了我和圣皇子的母妃,自己独当老大,切,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连个贵妃名分父皇也没给她。” 苏玉风摇摇头,沉思着坐下,“按道理贤妃跟着父皇多年,父皇对她也是极为宠爱,她以前没有子嗣就罢了,可生了十三弟之后父皇还是没有晋升她的位分,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苏玉城轻蔑一笑,也随便坐下,“这有什么,兴许父皇根本就知道她是个外表温柔内心毒蝎的女人,只是不拆穿罢了。” 苏玉风轻轻一笑,“你说的也有可能,不过本宫这些日子想得可不止这些。你说,会不会是贤妃自己故意不让父皇晋升她位分?” “嗯?”苏玉城一怔,“她有病?位分晋升可不仅是多几石粮食那么简单,那可意味着尊荣、地位,甚至十三弟继位的凭仗。她除非疯了,不然怎么可能故意为之。” 苏玉风看着他,久久不语。 苏玉城怔怔地看他,微微要站起,“怎么?……我说错话了?” 苏玉风摇摇头抬手虚按,示意他坐下,“没有,只是七弟你太过单纯。本宫问你,你扶本宫监国的时候,你最忌惮谁?” 苏玉城愣了一下,笑了,“还能有谁,不就是二哥和云狂那个扫把星吗。” “你忌惮过十三吗?”苏玉风紧跟着问。 苏玉城表情僵住,“没、没啊……十三弟年纪小,又没有城府,哪里会管这样的事。就算他会,贤妃位分不比你我母妃死后追封的位分高,贤妃家族势力又衰败,论资排辈也挨不到十三,忌惮他什么啊。” “是啊,不忌惮,就会放松警惕,他就容易出、其、不、意。”苏玉风重重地敲了几下几案,神色凝重。 “可十三他不像是这么有城府的人。”苏玉城坐不住了。 “他没有,但是他母妃有。”苏玉风一脸杀气,“你知道在你软禁父皇后,贤妃是怎么做的吗?” 苏玉城不解地看他,等着后文。 “她暗中找人非议你,谣言都传到本宫耳里了,若非本宫治理,恐怕弹劾你的奏折早就铺天盖地了。” “什么?她算计我?” “唉,这个女人不简单。从你告诉本宫父皇病重起,本宫就注意着禁卫军的动向,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贤妃似乎是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那天上朝,东、北禁卫军将领被百官弹劾,罪状列得本宫都数不过来。呵,你说怎么办。”苏玉风冷冷一笑,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 苏玉城跳起来,“撤了也不能换成贤妃的人啊。” 苏玉风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可是不知贤妃使了什么手段,就连丞相都跟着百官附议推荐她亲族之人。本宫只是监国,根基不稳,只能任人摆布。” “十三弟还没登基呢她就这样只手遮天了,登基了还得了?”苏玉城咋呼起来。 “嘘。隔墙有耳。”苏玉风紧忙拉住他。 苏玉城一怔,低声道:“她都敢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苏玉风叹了一声,“七弟,如今全靠你了。” 苏玉城一笑,安慰道:“放心,圣皇子,我的兵符还是你为我争取的,我手下的兵一定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贤妃噌地一下站起身,袖袍不小心拉过点心盘,绿豆糕轱辘滚了一地,吓得地上俯首的侍女浑身颤栗。自从皇上病了,她就不敢再直视温柔如水的贤妃了。 侍女缓缓抬起头来,“回、回娘娘,今、今早七皇子一到太子府,奴婢就赶紧跑来告、告诉娘娘了。” “呃啊!”贤妃怒得将桌上幸免于难的点心盘也摔了出去,“都在和本宫作对!” 侍女匆匆俯伏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个。 贤妃目光凌厉,“好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贤妃嘴角扯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哼,当初怎么除了你们的母妃,现在也一样能除了你们。都在找死……” “娘娘英明。”侍女害怕得又拜一次。 贤妃一笑,“英明?呵,抚姑!”贤妃伸出手,碧绿的镯子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抚姑匆匆在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放在了贤妃手中。 贤妃盈盈一笑,打开锦盒,两只白瓷小瓶卧在盒中,她玉手拿起一只来,递给抚姑,眼神一动,抚姑会意,拿给了侍女,冷声道:“把这药下在圣皇子和七皇子的饭食之中,否则,娘娘就让你亲自喝下去。” “啊!”侍女吓得浑身哆嗦,不敢解药,不停地磕头,“娘娘,刺杀皇室可是死罪,要杀头的啊,求娘娘放过奴婢……” “你忘了你弟弟还在本宫手里吗?”贤妃目光清冷,高傲得不可一世。 侍女一惊,脸色苍白的接过抚姑手中的玉瓶,“是、娘、娘。” ----- “明天就到京师了,今天吃好喝好哈!”苏玉哲畅快淋漓地闷了一口酒,豪爽地喊道。 “是!将军!”士兵们群情激动,每个人都盼望着回家。 郑浩南从他身后出现,“将军,那两个人要怎么处理?” 苏玉哲心中不快,没想到郑浩南还是不知悔改,但却还是笑着低声咬牙道:“一切等明日进了京在说。你不是在京城中有安排吗?先知会一声,可能随时都有一场腥风血雨。” 郑浩南心中一喜,“是!”心道:“这将军可算开窍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八章 盛夜(一)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好了,圣皇子,二皇子的军队就快到京城了,难道不做什么准备吗?”胡尹冬急匆匆从外面领了回来报信的人进来说道。 苏玉风看他一眼,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品着茶,转而对对面的苏玉城道:“七弟,你觉得本宫要怎么做?” 苏玉城坐不住了,“还怎么做,马上派人去把兵符拿回来,省得到了京师看见你坐皇位他眼红。你若不肯,我亲自去。”说着他就要起身。 苏玉风抬手一按,“你这样去了他就算不想反也反了。” 苏玉城一怔,坐下了。确实,这样有些打草惊蛇。 苏玉风挥挥手,示意胡尹冬和报信之人先下去,这才对苏玉城说:“曾经二哥他写过信给本宫,说……算了,取给你看看。” 苏玉风起身从书架上第三层中的一本闲书里取出一封信来,递向苏玉城的时候,苏玉城愣了片刻,因为那信连同信封都俨然是被小心保护着,四角平整,苏玉风甚至下意识地用双手递给他,看来这信对四哥很重要。 这么想着,他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信来看。 圣皇弟: 数日前吾闻君代政监国,欲上书坚信,然因战情缠累,是生死存亡之必杀之时,故待此役大胜后再修书于君。果大胜不辱使命!本该凯旋班师,然吾忧蛮夷残率之兵鱼死网破再回旋又乱我边关,故而吾欲乘胜追击,破蛮夷之土以绝后患,还望圣皇弟恩准。 国事说尽,始谈吾心所挂之家事。父皇病重,吾军事缠身不能尽孝,烦圣皇弟代之问候。君知,吾此一生系吾胞弟,此次出京六月有余,劳君遣人往山庄去看望他。吾必为嵇康守好疆土,圣皇弟安心。 ——臣子哲 “嘶,二哥如此深明大义,应该是不会反了。”苏玉城收好信递回给苏玉风。 苏玉风接过信,笑了,“原来本宫也这么觉得,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苏玉城一怔,“照你的话,二哥他这封信只是为了作秀安抚?是权宜之计?” “不知道。”苏玉风把信又夹进了书中,放回到书架上,“本宫希望是真的,可是皇位的意义你也知道,本宫输不起。” 苏玉城点点头,“那怎么办?明着去不行,又不能不管……不如我去偷?” 苏玉风一怔,无奈地摇头道:“亏你还总说自己是本宫的智囊,怎么净出些馊主意。”坐下来,“刚才那封信白让你看了?” “嗯?”苏玉城云里雾里,脑海中回想着刚才信上的内容,苏玉风鼓励地看着他,他忽然一拍脑门,“是啊,我这个脑子,他那么看重那个病痨,直接把病痨子抓过来就好了啊!” 苏玉风一笑,“这才是智囊。” “还是四哥……圣皇子你英明啊。”苏玉城笑着。 “没人的时候叫四哥就行了。圣皇子……听得本宫自己都难受,这些大臣们真会起名号。”苏玉风笑着摇头。 苏玉城也不做作,“是,四哥,反正不多时就可以叫你皇兄了。” 苏玉风笑笑,“叫不叫得成,全看你我兄弟的努力了。” 苏玉城郑重看他一眼,“四哥放心。我现在就去山庄把他抓起来。” ----- 越靠近京城,阴谋的气息就越发浓郁。伤狂坐卧不安,终于放弃了睡觉的念头,睁开眼来默默地看着残阳与弯月同辉的景色。 他被关在放战利品的大箱中,束手束脚,只能睡了醒,醒了睡,像当初被押送往北国京郡去的路上一样。不同的是,郑浩南会给他送饭菜,还时不时来敲敲箱子问上不上茅厕,十分在意他的生命。 正像苏玉哲说得那样,只要他决心造反,他的这个参将就会对他唯命是从。 郑浩南还特地在伤狂的箱子上开了一个通风眼,不让他憋死。伤狂自己也靠这孔了解外面的世界,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和易老被关在不同的箱子里,无法联系。他惶恐不安,想出去看看,因为担心易老像肆秦一样,在同被押送的路上被人杀害。虽说这绳索对他根本形同虚设,只需真气稍稍用力就可以破箱而出,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易老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等二皇子出现再说。除非郑浩南要杀人灭口,不然不要暴露武功。 箱外士兵们兴奋的嚎叫声让他推断出大概已是到了京城边界,他忽然有些紧张,苏炳璨的音容笑容在他脑海中盘旋,贤妃、苏玉璞……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皇宫的靠近使思念如疯长的野草遍满了心间。 “咚咚。”伤狂隐约听见远处的箱子被人敲出闷响声,伤狂一怔,这不像是郑浩南平日拍打箱子的响声,觉得有些小心。莫非是易老想联系自己? “十一弟!” 伤狂正思索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他勉强地翻了个身,“二哥!二哥!我在这里。” 苏玉哲似乎听见了伤狂的呼唤,猛地转过身来,在众多的箱子之中辨别着声音的源头。 “二哥!” 又是一声,他假装喝醉般四处看了看,呼隆倒在一个箱子上,低声道:“十一弟,今夜你趁机溜走,快些潜入宫中见父皇,我觉得安静过头了,不像圣皇子的做派,恐怕明天是一场恶战。” “二哥就不能扶四哥上位?”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说这些。我愿意扶他,他愿意相信我吗?好了,见父皇要紧,你负责找太傅,我不知道郑浩南把他关哪了。”说罢,苏玉哲就假装醉醺醺地晃回去了。 伤狂急得恨不能跳出来说他不想当皇上,但苏玉哲气息的远去让他只得出了一口气,闷闷地呆在箱子里。 父皇怎么可能愿意把江山交给我?他明明那么不喜欢我。 想到这里,伤狂泯然一笑,对啊,见了父皇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叫他另立四哥就好了。 这样想着,伤狂就静静等着夜幕的降临。 ----- 夜色下,皇宫某处,抚姑冷漠地睨着一个宫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遵从娘娘的吩咐把药下入圣皇子他们的饭食中?好容易他们现在起居都在一处,下手只需一次,你不是这个时候反悔吧?!” 宫女怯懦地低着头,“抚姑,你还是和娘娘说说吧,奴婢真的做不到。圣皇子的饭食每天都有人以银针视察,胡公公他们甚至还亲自试吃,奴婢、奴婢真的不敢。” “你还想让你弟弟活命吗?”抚姑冷声喝道。 宫女万般委屈都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了。 抚姑笑了一下,挽住她的手,语重心长般地说:“你要知道啊,娘娘也是器重你。你想,如果这事成了,十三皇子登基后,娘娘会不记得你的好吗?到时还不是荣华富贵任你挑?” 宫女神色一动,叹息一声,却也不敢辩驳。十三皇子登基之后,娘娘会不会记得她的好她不知道,但如果失败了她被处死的时候,娘娘会怎么落井下石她倒是可以想象。 抚姑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你弟弟,娘娘找了太医院的院傅给他看过,院傅说,他的腿是可以治的。” 宫女猛地仰起头来,“真的?奴婢的弟弟,真的可以重新站起来吗?” 抚姑笑着点点头,“自然。不过,治不治全看你的努力了。” 虽然有些怀疑抚姑话里的真假,但能让弟弟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大过一切,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好,请抚姑转告娘娘,碧螺一定会完成娘娘的托付,不管碧螺是否能活下来,都请娘娘不要忘了她说的话——让奴婢的弟弟,重新站起来。”碧螺行了一礼,在抚姑点头答应后她才悲喜交加地回太子府去了。 这一去,注定是九死一生。 ----- 萌惠从盆架上取了水盆准备去倒,月明阴阳难分的声音忽然自帘幕后响起,“三皇子呢?” 萌惠一怔,刚触到铜盆的手收了回来,规矩行礼道:“主人,您是知道的,每天一到晚上,三皇子就不知去向了。明天准又是一身脏兮兮的。” “这些用得着你说吗?”月明的声音渐渐靠近,淡青色的帘幕掀起,一身单衣的月明披着一件褐色绒毛披风走了出来,一脸阴翳,“不是叫你偷偷跟着他,这都多久了?你是不是想跟那些宫女一样?” “萌惠不敢。”萌惠扑通跪在地上,阵阵颤栗。当初跟着苏玉禾来到山庄的除了月明一个太监外,还有八个宫女,但如今,被月明折磨地只剩下萌惠一人。 她亲眼见证了那些宫女们是怎么在月明残忍玩乐的手段中死不瞑目的,那凄惨的叫声到现在都能令她在梦中惊醒。 “那你还不快去找那个瘸子!”月明呵斥道。 “是!”萌惠连声应着爬起来,想端水盆去倒水,却又怕月明呵斥,往返不定,步子摆动了好几下,终于还是跑了出去。 月明看着她奔逃出去的身影,一阵恶心,“什么玩意儿!”说罢,嫌弃地看了一眼被萌惠碰过的盆子,转身回帘幕后去了。 他从梳妆的桌柜抽屉里取出一个圆方的银质镂空花饰储物盒,“嘭”,盖子被弹起一道缝,他缓缓打开这个边缘略略发黑的盖子,扑鼻而来的草药香让他为之一振。 这是苏玉禾为他配置的草药,是治他隐秘处的炎症。那段日子苏玉禾总是亲自为他上药…… 想着,他忽然身子一颤,一个冰冷的硬物抵在了他的背上,他咽了口唾沫,“什么人……”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六十九章 盛夜(二) - 夫君在北 - 胤修 “肆秦,最近我总是感觉眼皮跳得很快,似乎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苏玉禾淡拂过肆秦黑乎乎的手臂,略作愁容。 肆秦担心地看着他,发出呜呜地声音。 苏玉禾望着他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是胡说的。” “呜。”肆秦反握住他的手,黏稠的黑色液体从苏玉禾指缝间滑落。 玉禾叹了口气,“好吧,我是骗人的……”苏玉禾扬起脸来看天空,“其实这些日子我听萌惠和月明聊起外面的事,听说父皇病了,玉风代政监国了。我怕哲哥会有危险……”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惊了苏玉禾一跳,肆秦几乎是立刻就跳回了古井中。苏玉禾转过轮椅看向竹林之中,一道粉色的身影正在林中瑟瑟。 “萌惠?”苏玉禾的声音古怪,听在萌惠耳中犹如鬼魅。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呜呜,三皇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萌惠抱着头哭诉着。 苏玉禾眉头轻皱,肆秦的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如果必要,他不介意下杀手。 “你来干什么。”终于理智压过了**,他木讷地问道。 萌惠哭着,“主人叫我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我我我……”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苏玉禾见她吞吞吐吐惶惶恐恐,冷声问道。 萌惠摇着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苏玉禾一副呆呆病态的表情,“是吗,明天会不会带着月明过来烧井?” 萌惠还被刚才肆秦那可怕的模样震惊着,一听苏玉禾说这种话,再加上苏玉禾本身那病殃殃的神态,她吓得靠在树上,“不、不会,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您放奴婢一命,奴婢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苏玉禾猜这个萌惠应该是把肆秦当作什么了不得的鬼怪了,干脆将计就计,冷笑道:“最好如此,不然,到时候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怪不得我。” “是是是……”萌惠跪在地上不停地叩着头,闭着眼,时不时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像是求什么神明。 苏玉禾木讷地看着这一切,忧忧地瞥了古井一眼,心想,今夜是没法再见了。 “行了,别拜了。”苏玉禾推着轮子向她行来,萌惠惊得站起身后退,苏玉禾呆呆的眼神看向她,她吓得忙站住了步子,惊愕地望着苏玉禾。 “还不推我回去?”苏玉禾呆滞的眼光犹如僵尸。 萌惠吃了一惊,飞快地点头,“是。”她冻得生疮的手握住椅背上的扶手,苏月禾身子一侧,“怎么冻了?” 萌惠一怔,赶紧用袖子遮住了手,握在扶手之上,“没。” 苏月禾坐直了身子,“回去我给你开点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萌惠心念一动,不说话了,推着轮椅往前行去,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渐渐远去,古井里的肆秦又爬出来,远远地望着萌惠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痛,难道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靠近屋子,明晃晃的灯火让两个人都觉一暖,苏玉禾忽然问:“月明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萌惠低着头,脸色灰白,冷汗涔涔。一路推着苏玉禾回来,她才发现这个山庄原来这么大,大到她被困在其中都不自知。残暴无常的主人,与鬼相伴的皇子……她只觉得后背寒毛竦立。 来到屋前,萌惠停住步子,到前面去开门,手刚摸到门环,苏玉禾忽然道:“我还是不进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想去洗个澡。” 萌惠一怔,看了看苏玉禾,见他一身污泥,有些迟疑,“那、主人有事怎么办。”她可不敢两手空空地去见月明,万一又是一顿毒打…… “那好吧。”苏玉禾呆滞地看向一边,静静地等着。 萌惠擦了把汗,推开门,帘幕被风吹得飘起,又很快地落下,一切都像往日一样,她转过身,将苏玉禾推了进去,冷风袭袭,她关上门,对苏玉禾说:“我先去禀告主人。” 说罢她掀开帘幕进去,绕过屏风,苏玉禾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静静地等着。 然而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唤道:“萌惠?” 屋子静悄悄的,无声到有些可怕。 “月明?” “……” 苏玉禾心一沉,手缓缓地放到了轮子上,吱呀声才起,轮子才前行一寸,一道戏谑地笑声就从屏风后传来,紧接着苏玉城那布满玩味的脸从屏风后露了出来,他悠哉地走过来,掀开帘幕,“三哥?三皇子?怎么把自己搞得这副脏模样?还记得我吗?” 苏玉禾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穿着蓝地绣金丝华虫锦袍的小孩用石头砸他的景象,那砸中后得意的笑声他一世都忘不掉。 “苏玉城。”苏玉禾抬起眸子,冷漠地看着他。 “呵呵,痨病鬼,你还记得我。”苏玉城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扔掉刀鞘,玩弄着刀锋,“你猜,我今天是来干嘛的。” 苏玉禾看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木讷地偏过头,“威胁哲哥而已。” “好啊,谁说你没用的,这脑子还是很可以的嘛。”刀背拍打着苏玉禾的额头,本能使苏玉禾挤上了眼睛,惹得苏玉城一阵大笑。 “你把我的下人怎么了?”苏玉禾后退了一尺,淡漠地问。 苏玉城也不上前紧逼,笑着道:“听说他们对你不好,我就替你把他们解决了。给你换个地方,换些懂规矩的下人,怎么样?我待你不错吧,三哥?” “你!”苏玉禾苍白的额头上暴起了一根青筋。 “哟,哟!看看哦。”苏玉城夸张地在屋子里吆喝,“咱们的三皇子,这个痨病鬼居然会发脾气!唉,好怕怕。”他拍拍胸脯,皱着眉头嘟起嘴。 苏玉禾看着他,吸了口气,表情又变回了呆滞。月明,萌惠,我会安葬你们的。 他在心里如是说。 苏玉城心道这个死瘸子从小就是这个鬼样子,石头砸得他头破血流他都不哭一下不叫一声,永远是个僵尸表情,实在无趣,便是上前抓住了轮椅扶手,“好了,不逗你了,随我走一趟吧。” 苏玉禾默默闭上眼,像是认命的模样,只是苏玉城没有注意到,轮椅所过之处都留下了些许白粉。 ----- “皇子是怎么找到我的?”易老从箱子里甩掉已被割断的麻绳,顺着伤狂的搀扶跨了出来。 伤狂看了看四周,“抓了那个狗剩。” “那……” “放心,打晕了。”伤狂扶着易老,“快走吧,今夜要秘密进宫,不能给二哥带来麻烦。” 易老点点头,随着伤狂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不行,玄龙杖还被那个参将拿着,这东西不能落在他手里。” 伤狂一怔,他也知道玄龙杖的厉害,犹豫了片刻,沉吟道:“这样吧,你在营外五里处的十里亭等我,我轻功快,取了玄龙杖就来。” 易老不放心地看着他,他点点头,“放心吧,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说罢,他转身就走,易老也知伤狂说得不假,便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伤狂猜测郑浩南会把玄龙杖随帐安置,便是悄悄潜到了郑浩南的帐篷外。这时候将士们应该都酩酊大醉了才是,他轻轻吸了口气,察觉帐篷中无人,这才掀了厚重的棉帘进了帐内。 幽黑的玄龙杖在火光下琉璃着光彩,伤狂顺势取下,一溜烟就跑了。 易老在十里亭外徘徊,生怕伤狂出了什么意外,正忧心着,伤狂就飞身而来,“太傅。”玄龙杖立在易老面前,易老感动不已,握着杖,苍老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跟了我几十年,这段日子还真是不习惯。” 伤狂一笑,“快走吧,父皇还在宫里。” 易老点点头,二人上路,一路上谈论着宫里的形势,觉得明日将会是恶战的开始。 到了养心殿外,望见森严的戒备,易老看了眼伤狂,“皇子,我引开他们,你趁机进去。” 伤狂看向易老,“太危险了,我引……” “皇上只想见你。而且在北**船上你说你有办法让皇上清醒,我可没办法了。”易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不想当皇上,你就自己去和皇上说罢。” 伤狂看着易老,出了口气,“好吧,那太傅你小心。” “放心。”说罢,易老挑准时机,投了个石子在一边,侍卫们警惕地握上刀柄,“什么人!” 只见易老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奔袭向另一边,成功逃窜。眼尖的侍卫大叫一声“在那儿”,所有的人都随着他追了上去。 看着养心殿门上的铁锁,伤狂隐隐有些不忍,看了眼追着易老去的侍卫,他决心从上潜入。 落进养心殿,伤狂四处看着,他很少有机会能到父皇的寝宫来,这样仔细地打量还是头一次,金碧辉煌的,却又像帝君的御书房一样,透着冷涩的气息。 一个帝王,不过是生活在一个金笼子里的囚犯。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章 盛夜(三) - 夫君在北 - 胤修 环顾一圈,他定睛向黄色纱帐后的身影,依稀看去,那人已经躺卧。 伤狂的眼眶红了,他仍记得那年在雪神鹿身旁看到苏炳璨威风八面的模样,而如今,却是再也无法策马奔腾了。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自己从没有回来过。如此,父皇也不会因为觉得愧对自己而一病不起。 想着,他的步子已是到了纱帐前,轻轻掀开,躺在床上的苏炳璨斑驳的白发看得伤狂阵阵心惊。居然这样老了。 伤狂跪在床前,颤巍巍地拂过苏炳璨的鬓角,忽地,苏炳璨眸子一动,醒了。 “你是谁!”苏炳璨跳起来大叫,躲在被子后面瑟瑟发抖。 在回嵇康的路上他已是听过易老对苏炳璨病情的描述,心里有过准备,但当他亲眼看见的时候,鼻头还是忍不住酸了。 不管在人前有过多少风光,都会有被岁月抛弃的一天。 “父皇,是我,云狂。”伤狂哽咽道。 被子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竟如孩童一般悄悄露出眼睛来打探,伤狂红了眼眶,伸出手,“父皇,我回来了。” 苏炳璨被伤狂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又缩回了被子里,双手露在外面,满是紫青的痕迹。这段日子总有人对他拳脚相向,他怕极了。 本欲上前拉他的伤狂刚靠近他的手,忽地注意到那上面新旧交加的伤痕,一向平淡如水的伤狂竟突然觉得胸口有团团怒火呼之欲出,他强行忍了下来,温和道:“父皇,我是云狂,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炳璨捂严了被子,“你们骗人,你们都说自己是云狂,我不吃,我不吃……” 伤狂无奈地看向别处,余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他投去目光,竟是看见角落上有个铁盆,盆边洒落了许多米粒和菜叶,盆上也粘了许多不知道已经覆了多少层的剩饭残渣。 绕是伤狂这么好的脾气,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怒了。 这是他的父皇!不管他对他再怎么冷漠,终究也是他唯一的父皇。这些人,居然让他吃狗食! 阵阵的怒气在伤狂心中激荡,他快要忍不住了。 “你真是云狂?” 忽地,苏炳璨露出眼来窥探,问道。 伤狂一怔,看向他,他也仿佛看出伤狂和往日骗他的人的不同来,伤狂的眼神是善意的,语气是柔和的,似乎是真的关心他。 “父皇?你不记得我了?”伤狂伸出手,压下怒火,“我可以让你恢复神智,你相信我吗?” 苏炳璨童真的目光瞅着伤狂,怯懦地点了点头,满是伤痕的手缓缓地向伤狂伸去,正要碰上,却又忽地收了回去。伤狂看着他,纹丝不动,他又试探了几次,却见伤狂一直微笑着看他,他的戒心才放下了不少。 “什么是神智?好吃吗?”他双手紧握,看着伤狂。 伤狂笑了一下,“神智是这世间为数不多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东西,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你想要吗?” 他眼中露出神往之色,点点头,“可以给我吗?” 伤狂点点头,再次地向前伸了伸手。 这一次,苏炳璨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是把手完全地放在了伤狂的掌心之上。 伤狂抓住他的手,二指探上他的脉络,一探,眉头不禁蹙在了一起。果然就像易老说得一样,已是病入骨髓,再难康复。 心中无限哀叹,却还要笑着。 自伤狂体表流淌出滚滚淡金色的真气向苏炳璨涌去,苏炳璨看着伤狂,感觉那是来自天堂的神仙,这些日子以来惶惶不安的心忽然沉静下来,眼皮微微有些沉重,他恍恍惚惚,沉睡了去。 外面追易老的侍卫已是反应过来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全都撤了回来,领头的侍卫赶紧查看门锁,见是完好的,顿时松了口气,“还好,皇上还在。” 一旁的侍卫们点点头,当下也不敢马虎,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丢了皇上,没了脑袋。 ----- 碧螺回了太子府,因为心虚而一直冒着虚汗,一旁的侍女看她一眼,不禁关切道:“碧螺?你没事吧?” 碧螺吓得一怔,旋即马上摇摇头,“没、没事。” 侍女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但是只以为她是不舒服,马上又关心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夜我给圣皇子熬补汤就是了。” 碧螺正要矢口拒绝,却突然想到什么,立即顺势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捂着太阳穴点点头,“啊……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圣皇子怪罪下来……” “没事,圣皇子每天只是要喝这补药续精力,才不管送去的人是谁呢。你回去吧,以前我病了你不也替我洗过衣服吗,没事,回去吧。”侍女推着她,她勉强一笑,“那好吧。我、就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碧螺把抚姑给她的药倒进了砂锅旁预备好的药材上,旋即捂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 侍女忧心地目送她离开,转身煎起补药来。 转到拐角的碧螺猛地靠在墙上,捂着心口,闭着眼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那可以指证她罪行的药瓶,她倏地一震,手立时松开,玉瓶落在草丛中,隐匿在了黑暗里。 碧螺吓得四处乱看,见无人,这才慌慌忙忙地跑了。 ----- 伤狂看着睡过去的苏炳璨,不忍叫他,但却不得不在这个很有可能会爆发的战争的前夕叫他起来,叹了口气,玉手掐了把苏炳璨的人中。苏炳璨略略发白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那深邃犀利的目光就浮现在了他露出的瞳仁之中。 伤狂欣喜地抓住他的手,“父皇!” 苏炳璨一怔,偏过头来,那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面孔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现在,是在做梦吗? “云狂?”苏炳璨的声音格外苍老,竟是有几分哽咽。 他看着伤狂抓住他的手,实在不敢相信他所牵挂的孩子居然真的回来了。 “是我,父皇,我回来了。”伤狂的眼睛盈满了水雾,竟看不清苏炳璨的模样了。 苏炳璨也是红了眼睛,“你、朕的孩子,你……父皇让你受苦了。” 话音未落,受苦二字撞在伤狂心上,那眼泪竟是没能忍住,夺眶而出。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床上,伤狂赶紧低下头摇着,“没有,孩儿没受苦,是孩儿不孝,现在才回来。让父皇挂心了。” “你……都听太傅说了。”苏炳璨闪躲开目光,不敢直面伤狂。敢伤狂走的是他,叫伤狂回来的也是他。究竟这苦是谁给谁受的,其实都是自作自受。 心里不断地叹息,但是已经无法挽回逝去的岁月。 “嗯,父皇,你为了孩儿实在不值得,我……” “不是的,不是的。”苏炳璨见伤狂愧疚,马上就要坐起身来,伤狂惊慌地要扶他躺下,他却拦住说:“朕一直是喜欢你的。从最初在山上看见你,把你带回宫里,朕就一直在关注着你。” 伤狂震惊地看他,眼泪擦干了却还是又止不住地流。原来父皇一直看着他吗?那他自幼受得那些委屈,父皇都是知道的吧……可是,他却没有出现…… “只是朕太过恨,恨你的母亲,居然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朕,居然宁愿进冷宫也不和朕多解释半句谋害皇后的事……”苏炳璨说得激动,猛地咳嗽起来。 伤狂紧忙扶住他,要给他倒水,他实在不想听这些事,他宁愿苏炳璨不知道他受的委屈,这样他还可以自己骗自己,父皇只是不知而已,并非不爱他。 苏炳璨拉住他,“云狂,都是朕的错,朕错怪了你母亲,却还因为帝王的颜面而一直不肯认错,你娘她性子,看似柔和,实则刚烈,为父因为面子,就看不得她不肯低头的模样,也拗着,一恨就是这么多年,让你受尽委屈,都是父皇的错……” “父皇,你说这些做什么。”伤狂侧过头,不让苏炳璨看见他难堪的表情,可怜的眼泪。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和帝君的一幕一幕,他与帝君何尝不是如此。原来这样悬殊的两个人,结局只能是悲剧。 “朕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苏炳璨情不自禁地拂上伤狂的侧脸,伤狂下意识地躲开了,苏炳璨苍老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有些失神。他给的父爱,也太晚了一些。 “父皇别乱说。”伤狂不自然地低下头,他从来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这么卑微的吧?当初一道圣旨让他去北国,临行前也没有送行,唯一陪着他的人也不在了。 如今物是人非,重提旧事,说多了也只是徒增眼泪。他就算有万般委屈,可也从没想过让这个一直高高在上冷冰严峻的男人去死。 “朕知道自己的时候,”苏炳璨收回手,自嘲一笑,“你从前不是拜过太医院的人作师傅吗,刚才摸朕的脉,你应该也清楚了。” 伤狂错愕地看他,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偷偷地拜了太医院的几位师傅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到如今想来,却莫非……是父皇特意恩准的? 苏炳璨看到他的眼神,凄然一笑,“孩子,父皇不是不爱你,正是太爱你,才有太多的怨,咱们父子错过的太多,都是父皇的糊涂。” “父皇……” “如果再给为父一次机会,朕一定会好好地疼爱你,咳咳……”苏炳璨紧紧地抓着伤狂的手。 “父皇,父皇……”伤狂泪流满面,拼命地摇着头。 “朕的孩子,噗——” 苏炳璨胸腔一震,竟是喷出一口鲜血。伤狂大惊,“父皇!”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一章 盛夜(四) - 夫君在北 - 胤修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苏炳璨老泪长流,无奈地摆着手,剧烈地喘息着。 伤狂让他躺下,“别这么说,父皇,我们可以重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苏炳璨摇着头,嗓子一阵痒痛,猛烈地咳着,仿佛要使劲毕生的力气把五脏肺腑都吐出来才能平去这腔中的难受。 伤狂拍着他的背,真气滚滚而出,只是人油尽灯枯之际,万般措施也无可奈何,苏炳璨缓了气息,仰着脸粗重地呼吸着,顺着伤狂的手缓缓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尽哀戚。 谁也知道这是最末的时刻,可让人去承认它,偏就是那样难。 哭着,无声的哭着,伤狂不敢让自己发出那痛哭的啜泣声,他强露出笑容,只是那泪还是汩汩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时间终究不可能倒流,他们到底是错过了彼此的一生。 “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苏炳璨闭着眸子呢喃着,渐渐打开眼睛,已然浑浊的目光在看到伤狂泪眼婆娑的那一刹那,他笑了,“云狂,父皇活着没能给你什么,死了,却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伤狂摇着头,泪水浸湿了床榻,“不、不,孩儿不想要,父皇,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别说傻话,你身上有和父皇一样的印迹,你生来,咳咳……” “父皇别说了,让孩儿替你续命。”伤狂真气赫然滚滚,周身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犹如神祗。 “不要浪费力气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苏炳璨欣慰地抬起手要抚摸他,却是手一直颤着,再无力气够到伤狂。 伤狂紧忙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苏炳璨心受安慰,灰白的唇角微微扬起,“叫、叫朕一声爹,好吗……你娘她一辈子,都想和朕做对平凡夫妻。” 苏炳璨期待地看着伤狂,伤狂却犹豫了——爹?若不提起他孤独逝去的娘亲,他是会叫他一声的吧? 见伤狂迟疑,苏炳璨的眼中渐渐蒙了灰色,“只一声……” “啊……”正说着,苏炳璨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哽在喉中,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呻yin声,神色极其痛苦,抓着伤狂的手青筋暴起,枯瘦的骨骼把伤狂白皙的手压出了青红分明的印子,只是伤狂却顾不得疼痛,赶忙要运送真气为他续命。 然而真气还没送进苏炳璨体表,就见他两眼血丝暴涨,瞳孔骤缩,另一只枯槁的手在半空中足足僵了三秒,终于——爱、恨、嗔、痴都化作了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永远的松开了伤狂的手,留下的,不过是那带着疼痛的红印,只需一点时间,连它们也会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 伤狂张着嘴,震惊地看着苏炳璨重重垂下的手,那死不瞑目的表情让伤狂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爹? 爹?! “爹……” 一声轻唤,带着疑问,带着悔恨,声音小得像飘过了一个世纪才来到这世上,只是,终究也飘不到那个人的耳中了。 他抓着苏炳璨的手,神色慌张,“爹,你醒醒,父皇,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求你了……”他不断地晃着苏炳璨的手臂,只是那突出来的眼睛再未眨动过,仿佛是想一世刻进伤狂的脑海中,让他后悔那一刻的迟疑。 泪水已经不能表达他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也是不能。 他不过是个弃子。 他不能在这里哭。 他只能一个人躲进无人的角落里,像受伤的野兽,在无尽的黑暗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抬起手,拂过苏炳璨的眼睛,为他将这世上最后的一幕永远的锁在了眼帘后。 一世的帝王,薨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未免太过无常。 突然地,他想就这样随父皇去了,或许,还能在阴间一家团聚? 凄然一笑,伤狂回眸看向这偌大的宫殿,隐约仿佛看见飘渺的云雾中苏炳璨和云絮晴正对着他笑,冲他招手。 “娘……” ----- “圣皇子,养心汤来了。” 胡尹冬引着一个侍女上前来。 苏玉风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感觉脖子有些酸痛,锤了锤,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放这吧。胡公公,给本宫锤锤,有些乏。” “是。”胡尹冬赶紧上前替苏玉风按摩,侍女将养心汤放在了书案上,等着苏玉风让她退下。 只是胡尹冬给他按着,他一时没有继续批折子的念头,想要休息一下,扫到侍女的脸上,“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侍女一怔,赶紧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 胡尹冬抬眼提醒道:“金锁,圣皇子问你呢。” “金锁?”苏玉风看着她。 她扑通跪下磕头,“圣皇子饶命。奴婢只是见碧螺不舒服才替她煎药的。” 苏玉风皱起眉头,偏头问胡尹冬,“碧螺是谁?” 胡尹冬忙停了手,微微俯首道:“就是平日煎药的那个宫女。今儿她身子不适,就换了金锁来。” 苏玉风点点头,“嗷,本宫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旋即对金锁道:“没事,起来吧,不必惊慌。” 金锁后怕地谢了恩站起身,“那没有事,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恩。”苏玉风扫开目光,对胡尹冬一抬手,胡尹冬又给他按摩起颈椎来,他闭目休憩着,金锁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一离开苏玉风的寝居,金锁俏皮地咬起舌尖,“吓死我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人跳到她面前,她惊得要叫,却被捂住了嘴巴,“是我!金锁!是我!” 金锁听声音熟悉,侧过目来,这才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来人的面目,一把轻推开她的手,拍拍胸脯,“怎么是你啊碧螺,吓我一跳。”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去送药。”碧螺紧张地问。 金锁拍拍她肩头,“放心吧,我已经送去了,欸,你不知道,圣皇子他还问我叫什么来着,我还以为要被砍头了,吓死了。” “什么?”碧螺抓着她的手臂,“他为什么问你的名字?他怎么了?他把汤喝了?” 金锁一怔,“没、没有啊。怎么了?” 碧螺惊魂未定,摇摇头,竟是兀自跑了。 “什么啊?”金锁愣在原地,“怪怪的。”耸耸肩,她大步走了。看这个样子,碧螺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另一边苏玉风在胡尹冬老练的手法下疏解了筋骨,晃了晃脑袋,引得骨头嘎嘣作响。 “舒服。”苏玉风舒了口气,却扫到养心汤,叹了口气,“天天和这个,本宫真是不想喝了。” 胡尹冬端起汤来,搅了搅,递向苏玉风,“可是太医说圣皇子每日日理万机,若是不靠药物调理,您的身子……” “好好好,别提了。”苏玉风接过药,“说起这病本宫就心烦。”说着,他兀自搅起汤药来,一阵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的其他孩子都没这个毛病,自己却随母亲,天生心脏上有缺陷。上天真是不公。 胡尹冬默默退在一旁,陪着苏玉风。 在苏炳璨身边久了,他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假装空气。 想起苏炳璨来,他还是有些挂心。其实他这个年纪还求什么呢?一生无妻无儿,陪在皇上身边,一呆就是几十年,现在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养心殿,也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 正想着,苏玉风已是吹温了汤药,迎上唇边。 “圣皇子别喝!” 尖锐地喊叫声,苏玉风惊得手一抖,汤药洒了一半。 碧螺看汤药洒了,立时松了口气,靠在门边任人将她扣住。 胡尹冬惊得连忙替苏玉风端过药,“圣皇子没事吧。”他一边要替苏玉风擦去汤渍,一边骂道:“什么人!这么没规矩!拖出去杖刑!” 苏玉风一脸不悦,站起身来,挡住胡尹冬的手,烦躁地说:“算了,本宫去换一身。那个宫女,打发去浣衣局。以后别让本宫看到。” 胡尹冬正要领命,只听碧螺喊道:“圣皇子还请听碧螺一言!” 只见碧螺忽地仰起头来,挣脱开侍卫的扣押,跑到几案边扑通跪下,呼道:“圣皇子,碧螺实在有要紧的情报。” 苏玉风看着她,“你就是本来该送养心汤的宫女?” 碧螺点了点头,“是,圣皇子,那汤里有毒。” 苏玉风心头一惊,面上却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就恢复了常色,可看向洒了一半的养心汤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有毒? “你没看?”苏玉风看向一旁的胡尹冬。胡尹冬扑通跪下,任他有十个脑袋他也担不起玩忽职守害皇子中毒的罪名,忙解释道:“奴才用银针使了,没见有事,况且天天都……” “好了!”苏玉风怒地呵道,“不要给本宫解释,自己把这汤喝了。” 胡尹冬一怔,仰起头来,“圣皇子!” 碧螺看着胡尹冬,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胡公公不过就是没有发现这汤药有毒就要被赐死,那自己这个下毒之人会怎样呢?自己是不是赌错了? “怎么?还让本宫喂你喝吗?刚才本宫若是喝了这汤药,你说,会是什么后果?你身为侍监,居然不替本宫尝药,本宫要你何用!喝!”苏玉风冷冷地看着胡尹冬,他早想找个借口把胡尹冬撤了,如今不管他是否参与了下毒,他都绝不能放过这个除掉苏炳璨原势力的机会。 胡尹冬百口莫辩,看着剩下的半碗汤药,犹如看见了阿鼻地狱,早已魂飞魄散。 “圣皇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二章 盛夜(五) - 夫君在北 - 胤修 “饶命?”苏玉风冷冷一笑,“若不是碧螺及时赶来,你觉得现在求活命的会是谁?” 胡尹冬仿佛被抽了筋,一个激灵,浑身都软榻下来。脑袋嗡嗡作响,从来伴君如伴虎,他一个过气的奴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圣皇子摆明了是要他的命,他还能怎么办呢? 鬼使神差地伸出颤栗的手,捧起碗,汤药将他苍老的面容映得分明,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在人群中被苏炳璨点到时苏炳璨说的话—— “就你,那个小太监,出来,以后你就跟着本宫了。” 那时的苏炳璨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太子,他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就这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侍监。 转眼,当年即将登基的太子已经成了半截入土的皇上,而他,刚进宫的小太监,也马上要成为新太子的汤下亡魂了。 皇上,奴才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胡尹冬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轻松。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的,如今却是不用怕了。如果死后还有一个世界的话,他希望还能继续服侍皇上…… 苏玉风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心中一阵后怕一阵欢喜。终于要除掉这个老不死的了。可是,是谁要害本宫呢。 如是想着,他瞥向了一旁跪着的碧螺。 碧螺正在一旁看着,对上苏玉风怀疑的目光,顿时心惊胆战,嘴唇失了血色。 苏玉风在心里一阵冷笑,又盯着胡尹冬,冷漠非常。 碗至唇边,胡尹冬忽然停住,平静道:“圣皇子知道吗,奴才这一生都跟着皇上,奴才知道,就算十一皇子不在世了,这皇位也不会传给您。因为您疑心太重,只会让您其他的手足惶惶恐恐,悲悲戚戚地离开人世。” “你……” 苏玉风来不及斥责胡尹冬,就见胡尹冬捧着碗一饮而尽。 瓷碗叮铃啷当落地,胡尹冬应声倒下,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溢淌,噗噗吐着,痛苦至极,然而他的眼神却越发安逸,继而得意地扬起头来看苏玉风,咧开嘴,嘿嘿地笑着。 苏玉风顿觉毛骨悚然,喝道:“来人,把这个逆贼拖下去!” 几个侍卫匆匆进来拖走了胡尹冬,只余下几个站在碧螺身后等着命令。 苏玉风冷冷地看着碧螺,缓缓走近,等碧螺完全屏着气息,紧张地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他才道:“你是如何知道这汤药有毒的?” 碧螺身子一震,叩首,“因为这毒是奴婢下的!” 苏玉风一怔,他虽然隐约猜到一点,但对方敢亲口承认倒真出了他的意料。他不禁冷笑一声,“你倒爽快。” 一抬手,侍卫搬了椅子过来,他坐下,如猎人玩弄猎物一般,道:“头抬起来。” 碧螺紧张地抬起头,一张姣好的面孔透着几分英气,眼眶中虽然吓得水雾弥漫,却迟迟不肯落成泪滴掉下来。 “恩,模样还好,说罢,你演这出戏目的是什么?想获得本宫的宠幸?” 碧螺一怔,“圣皇子误会奴婢了。”碧螺又是一拜,呼道:“奴婢的弟弟被贤妃娘娘抓去,她让奴婢下毒害您,但奴婢不敢,迟迟没有动手。可今天贤妃娘娘身边的抚姑姑姑又一次威胁奴婢,奴婢才一时蒙了心下了毒。” 苏玉风听得浑身气颤,好一个贤妃,我不理会你,你倒先动起手来了。 “那你为何又跑来告知本宫,就不怕本宫把你杀了吗?你弟弟都不管了?” 碧螺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圣皇子殿下,奴婢的爹娘从小教奴婢,举头三尺有神明。奴婢一生从未坑害过谁,奴婢想,如果仅是为了弟弟和自己可以苟活下来就伤害别人,那弟弟也会不耻奴婢的行径,奴婢死后更无颜面见爹娘。与其如此,倒不如痛快死去。弟弟也会觉得光荣。奴婢多戈尔佳氏整个家族都会为奴婢而自豪的。” 苏玉风听得动容,越发看碧螺越觉得欣慰,怜惜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杀你,你也是被逼无奈,何况还及时回转。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以后你就是这太子府的掌事姑姑了。” 碧螺一怔,看着苏玉风,“掌、掌事姑姑?” 苏玉风心情大好,笑着站起来,“吓傻了。” 碧螺回过神,大拜,“谢圣皇子隆恩,只是奴婢不想做什么掌事,奴婢只想要……” “要你弟弟是吧?”苏玉风笑着,见碧螺愣愣的,他更是开心,甚至上前去扶她,“来来来,快起来。” 碧螺顺着苏玉风的手站起来,但仍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什么苏玉风突然龙颜大悦,难道他看上了自己? 不知所措的碧螺看着苏玉风,苏玉风见她真是不懂,便挽起她的手,行至一旁,笑问:“多戈尔佳碧螺是吧?” 碧螺点点头。 “贤妃让你下毒害我是吧?” 碧螺又是点头,一脸迷茫,自己难道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那现在她一定在等着你的消息对吧?” 碧螺继续点头,心中忐忑。 苏玉风笑得更甚,对站着的侍卫道:“你们,现在去请太医,然后和宫上下去通知,说本宫中毒,让全宫上下戒备起来。” 侍卫毫不犹豫地抱拳领旨退了出去。 碧螺忽然恍然大悟,“圣皇子是想将计就计?” 苏玉风捏了捏她的下巴,“真聪明。等本宫登基以后,一定会给你个位分。” 碧螺忽地一怔,脸一红,垂首下去了。 苏玉风看着碧螺,隐隐有些春风得意,今夜除掉了父皇的一大心腹胡尹冬,又抓住了贤妃的把柄,等那边她确定造反,自己就能让她一夜道行全丧,永世不得翻身。 “圣皇子!”苏玉城匆匆跑了进来,一见苏玉风正牵着一个宫女的手,他一怔,“没事啊?” 苏玉风一看他,笑了,“连你都当真了,那贤妃没理由不相信了。” 苏玉城愣愣地看他,他却深汇莫测地笑了。 ----- “圣皇子中毒了!” “圣皇子中毒了!” “全宫戒备!” “……” 正欲了断的伤狂忽地一怔,侧耳听去,只听门外侍卫喊道:“嘿!什么情况?” “欸?圣皇子中毒了,不知道谁下的手,七皇子让全宫戒备,说很有可能宫里要哗变了。”然后就听见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伴随着“全宫戒备”的呼喊声。 门前的侍卫道:“什么?那岂不是贤……” “住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外面马上鸦雀无声了。 伤狂听说这些看守苏炳璨的侍卫有的是贤妃派的,有的是苏玉风派的,两方阵营不同,目前的情况看来,一会儿外面的人很有可能互撕。 没想到母妃还是等不及了,居然对四哥动手了…… 伤狂忽然精神一振,看向苏炳璨,“父皇,孩儿现在还不能去陪你,璞儿他还需要孩儿的保护。” 三叩首,伤狂从房顶飞了出去,侍卫们听见动静,抬头看去,“不好!有刺客!” 领头的侍卫吓坏了,匆匆在腰间找着钥匙开门,另一边叫人去追,门一开,一队人跑进苏炳璨床前,见那死气沉沉的苏炳璨和一地的血,一个侍卫惶恐道:“不会是死了吧?” 领头的侍卫没有斥责他,而是也心有所想地上前唤了两声皇上,上前探试鼻息,手一抖,“皇上崩了。” 侍卫们全都吓得后退,面面相觑。 为首的侍卫镇定下来,“快,通知圣皇子。” 侍卫中有贤妃一派的,也趁机溜了出去要通知贤妃。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皇宫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一时间皇宫流光四射,把四周照得宛如白日。 伤狂的轻功能甩侍卫几条街,到了和易老约定的地方,二人朝皇宫看去,一阵悲凉。 “父皇没了。” “我猜到了。” “走吧,去见二哥。” 贤妃听到“圣皇子中毒”的消息还没片刻,皇帝驾崩的消息就接踵而来,她先是一怔,旋即眼中流出泪,笑道:“终于崩了,终于崩了,哈哈哈,天下是璞儿的了。” “娘娘,真是天助十三皇子。”抚姑也笑中带泪地托着贤妃的手。 其实贤妃是爱皇上的,可是皇上的爱从一开始就给了皇后,给了丽妃,甚至给了那个宫女云絮晴。 她开始没有孩子,皇上怎么偏心她都只能怪自己,可是自从自己有了璞儿,皇上虽然对自己宠爱有加,可是每每如夜,皇上的梦里总是住着一个女人——云絮晴。 他所念叨的孩子,在白日就是璞儿,在夜里却是那个叫做云狂的人。 她恨。 这一切的爱都化作天地的恨。 皇上,你去了阴间可别怨本宫,既然你想云絮晴和云狂,那你们一家三口就在阴间团聚吧。 笑着,贤妃道:“快,叫禁卫军迅速占领皇宫。” 来报信的侍卫和守宫的太监都跑了出去。 抚姑提醒道:“娘娘,十三皇子他……” 贤妃恍然,“是,这么大的动静,璞儿一定醒了。快,先喂上一碗安神药。” “可皇子他……” 贤妃脸色一变,“就是灌,也要灌进去!”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三章 盛夜(六) - 夫君在北 - 胤修 皇宫上下都骚动了,硝烟味弥漫而来,很快军队的脚步声像鼓点一样跃进了人的耳中。 正在洗衣的宫女停下了。 准备入睡的太监起来了。 全宫都炸了。 “怎么办,禁卫军进来了。”碧螺抓着苏玉风的手。 苏玉风拍拍她,“不用怕。”然后胸有成竹地看向一边的苏玉城,“可以放了。” 苏玉城会意一笑,跑出放去,没过一会儿,只听一声礼炮,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 贤妃正与侍监交代,一见空中的烟花,脸色一变,“不好,有诈,碧螺那丫头应该是被抓了!” “娘娘,那我们……” “该死,早该想到这是个陷阱。”贤妃急得乱转,但这仍改变不了苏玉城的军队围宫的攻势。 禁卫军共有四支,两支属于贤妃,一支属于苏玉风,还有一支贤妃允许他可以不加入自己,但也不能帮苏玉风,也就是给他钱,让他中立。 如果没有苏玉城的军队,就算硬拼,贤妃也能取胜,可加上这苏玉城底下的军队,她的胜算就几乎为零了,除非,她家族外面的军队能赶到京城,但起初为了不让苏玉风起疑,她就没敢走这步棋。 如今,只能先集中火力干掉苏玉风了。 没了苏玉风,那些军队就没了一战的理由。 急中生智,她对侍监道:“让禁卫军先去围了太子府,不惜一切,给本宫拿下苏玉风的狗头!” “是,娘娘!” ----- “圣皇子,贤妃现在应该已经坐不住了吧?”苏玉城笑道。 苏玉风叫人搬了棋盘棋子来,听苏玉城有此一问,他笑着打开棋筒,“先陪本宫下一局。” “好啊。”苏玉城也打开棋筒,是黑子。 “啪。”苏玉城的第一颗黑子落在了右上三三。 苏玉风毫不犹豫地打在天元上,苏玉城一怔,笑道:“看来四哥你势在必得啊。不过,这样下棋,容易孤立无援。” 说着他又落一子,打在左下星。 苏玉风又是不假思索地敲了一子,打在天元右位,“孤立无援好过有个人在你旁边虎视眈眈。” 苏玉城看了眼苏玉风,“四哥是担心二哥他……” “毕竟他的军队就在京城外,万一这消息传到他那里,他也来凑个热闹,这皇宫最后会是谁的,可就不好说了。” 苏玉城忘了下棋,怒道:“他敢!他要敢来,呵,那死瘸子我也不是白抓的。” 苏玉风笑了,“下棋吧,很快就会知道他敢不敢了。” ----- 军营中,全军上下喝得一塌糊涂,郑浩南心急难耐,伏在醉醺醺的苏玉哲耳边道:“将军,明天还要进京,你和将士们喝成这样,万一……” “什么万一!”苏玉哲笑着摆手,“我可是嵇康第一将,喝醉了照样能打!呵呵呵……” 郑浩南急得干上火,他可是和京中的人都商量好了,明天事变。可这主力军成这个样子,明日能不能把枪抗稳还是个问题。 正焦灼,忽然一只白鸽飞过,在空中盘旋,苏玉哲不露声色地眯眼看着,郑浩南神色紧张,见众将都忙着吹牛喝酒,他这才悄悄退去,在帐幕后伸手引飞鸽下来。 苏玉哲故意装醉乱走着,倒在了一旁地地上,引得士兵们一阵哈哈大笑,他自己也放声大笑,只是视线却正好落在郑浩南的身上。 郑浩南从白鸽脚上取下信筒,展开,脸色忽然欣喜,但只是一秒,他的脸色就瞬间阴暗,转过头来看向将士,苏玉哲赶紧躲开眼神,只用余光看着。 只看郑浩南叹息一声,坐在帐脚下生闷气。 苏玉哲隐约猜到可能是宫里有什么哗变,莫非是…… 他心一惊,呢喃道:“父皇。” 继而想到伤狂,他隐隐有些担心来。站起身,笑着喊道:“都尽兴了没有!” “尽兴了!”头脑还稍稍清醒的士兵笑着回应道,声音震天响。 “那就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回家。”苏玉哲笑着,将士们也嗷嗷着,“回家”二字落在将士耳中犹如给他们打鸡血,一下子全灵醒起来,陆续跟苏玉哲告别,趴着回各自的帐篷去了。 郑浩南看得一怔,可算结束了。 见苏玉哲往营帐去,觉得机会来了,紧紧跟在后面,苏玉哲前脚入帐,他后脚就进来了。 苏玉哲晃晃悠悠地正快摔倒,郑浩南紧忙扶住他的胳膊,“将军。” 苏玉哲早料到他会跟来,但还是装得迷迷糊糊,贴在郑浩南脸前眯着眼,“谁啊,不睡觉,还想喝啊?本将不行了,改天再喝吧。”说着就要推掉郑浩南的手。 可郑浩南哪能轻易就走,皇宫里正打的热闹,现在不去,等明天到了,就只剩下拜见的份儿了。 他握紧苏玉哲的胳膊,“将军,皇上崩了。” 简短的四个字,虽然苏玉哲已经猜到了,但当他亲耳听见的时候,心还是意外地揪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仍装着醉,“什么崩了!谁啊,皇上死了才说崩呢。去去去!”他一把推开郑浩南,踉踉跄跄地朝床榻走去。 郑浩南急了,上前去,“将军,就是皇上崩了。” 苏玉哲心疼得厉害,忍着泪,甩开他,笑着,“胡说什么呢!皇上怎么可能崩啊,别吵我,本将军要睡了。”说着,他就鞋也不脱地倒头就睡,郑浩南急得干瞪眼,这可如何是好! 盘旋一圈,郑浩南一拍手,“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玉哲眼缝中瞧得郑浩南急匆匆地掀帘而出,这眼泪才顺着眼角滚烫的贴着肌肤流下。 “父皇走了……” 他眼前的景色已是模糊,从他母妃走后,他还没这样哭过。 “二哥。” 正悲痛,忽地听见帐外一声呼唤,苏玉哲紧忙抹了眼泪坐起身子,伤狂就掀了帘子和易老进来了。 苏玉哲起身迎去,“十一弟,可见到父皇了?” 一说苏炳璨,伤狂才平复的心情又是一阵翻腾,红了眼眶,“二哥,我,我没能医好父皇,他病得太严重了。” 说着,伤狂哽咽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又忍不住了。 苏玉哲被这悲伤的气氛引得也是一阵难说难分,深吸口气,“别说了,十一弟。” 伤狂抽泣一声,“二哥,都怪我,父皇他……他全身都是伤痕,那些人都欺他失了心智,竟然!竟然还让他如狗一般舔食!” “什么!”苏玉哲气得顿时血海翻腾,“玉风……圣皇子他居然如此不顾父子情分?!” 伤狂吸了口气,止住眼眶中欲夺眶而出的水雾,隐忍道:“二哥,我已经决定了,这个皇位,只有你适合坐。” “不可!”苏玉哲托住他的胳膊,“父皇的心愿是你,二哥也觉得你适合。都怪我,我要是早些回来,父皇便不会到这般境地……” “二哥……” “十一弟……” 兄弟二人皆是自责内疚,两相泪眼,他们都亏负了他们的父皇。 人生最悲戚的,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两位皇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宫里已经乱了,不管四皇子和贤妃谁赢了,他们都不会放过对方。该是你们出面的时候了。”易老语重心长道。 苏炳璨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也很难过,但一百二十岁的他已看过世上太多的悲欢离合,他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也知道什么时候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今时局瞬息万变,一刻一步都不容有失。 苏玉哲最先恢复过来,军人出身的他在战场上他经历过许多死别,送走太多的兄弟,每一次他都是把这样的悲愤化作下一次进攻敌人的力量。听到易老的话,他握紧了伤狂的臂膀,“十一弟,随我一同去讨伐乱军吧。” 他们事先已经商量好,适当的时候会逼郑浩南一党的人去造反,然后他们可以以讨伐郑浩南为由出师入京,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宫,从而解决政变危机。苏玉哲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在告诉伤狂,他头脑还很清晰,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理智。 伤狂虽是在苏炳璨尸过誓,说要让那些伤害过他父皇的人血债血偿,但他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还记得二人原先定下的计划。于是点点头,也握住苏玉哲的手臂,郑重道:“二哥,嵇康的江山是你保住的,军队是你带出来的。无论如何,今夜一过,你都要登基。” “十一弟!” “好了,先平政变再说!”易老在伤狂身后给苏玉哲使了个眼色,苏玉哲马上会意,对伤狂道:“好,十一弟,先去救下小十三再说,老七的兵马比较多,贤妃她的胜算很低。” “不然,贤妃的势力都是禁卫军,如果她直捣黄龙,直接对四哥出手,结局是什么也未可知。”伤狂谨慎道。 “那十一弟的意思?”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易老商量过了。”伤狂看向易老,易老道:“十一皇子是想先带一队精锐混入皇宫擒住四皇子和贤妃,二皇子你随后带兵围住七皇子的军队。里应外合,一举将他们拿下。” “好,我这就叫亲卫队来。” 苏玉哲出营帐去喊人,一个将领看到他,靠过来道:“将军,你猜得果然不错,那个郑浩南就是想造反,已然带了些人马往京城赶去了。” “可看见其他军队?”苏玉哲举目观看着,黑压压一片。 将领道:“有,刚才皇宫礼花一放,他们就进京了。我们都按照将军的意思,全装醉,恐怕这会儿咱们全营喝得烂醉如泥的消息就能传进宫里去。” “很好,去,把我的亲卫队叫来,跟着十一皇子先进宫去,保护好他,他很有可能是嵇康未来的皇上。”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四章 盛夜(七)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好,母妃果然是想先抓四哥。” 看着目的明确、行军迅速的禁卫军,伤狂眉头深锁,对身旁地易老道。 易老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们就该先抓贤妃来要挟禁卫军。” “恩。”伤狂会意看他一眼,共同朝着后宫行去。 以伤狂对贤妃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呆在她原本的宫殿束手就擒,她定会为了防备苏玉风而藏于其他宫殿。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一定是呆在一个出其不意的地方。 伤狂犹豫后,告诉了易老一个地方。 易老看他一眼,一怔,但也点头赞同了。 队伍随伤狂来到一座废墟前,伤狂心怦怦乱跳,这里承载着他最遥远的记忆,更是他童年的噩梦——冷宫。 当年是谁刺杀的他呢? 是谁将他抛尸荒野呢? 如果曾经不明白丽妃母亲的那句话,如今这般年纪,看了这么多阴谋诡计,这么复杂人伦情理,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父皇……” 他在心里呢喃着。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结束了。”伤狂兀自说着。 易老刚想问他,却忽然记起别人曾提起过的关于伤狂的身世,他就默然了。 “十一皇子,这里一看都是废墟,人能藏哪?”苏玉哲亲卫队队长薛麟上前问道。 伤狂看了眼一览无余的废墟,笑了,“自然不能是让人看一眼就能发现的地方。” 薛麟疑惑地看向他,他笑着上前两步,凭着久远的记忆走着奇怪的曲线,然后俯身蹲下去,摸了一把什么,只听“嘣”的一声,似乎什么机关触发了,他沿着地面打开一个类似铁质的门,回头看去,易老和薛麟正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意外,二人对视一眼,便是跟了上去。 ----- “娘娘,这里安全吗?”抚姑看着四周,尘土覆盖了所有的家具装饰,有的甚至已经残损,但仍可以看出曾经的辉煌了。 据说这是冷宫被称作冷宫前的一个娘娘住在里面,深得当时皇上的喜爱,特地在她宫殿下修了令一番天地。 贤妃绢丝裹着手指,指尖从桌面上划过,尘土被剥开,露出深红的桌面,她笑了,“这个地方连先皇都不知道,自然安全。” 抚姑有些愣,方才她也是来的路上才听贤妃介绍起这里,按道理先皇应该比妃子更熟悉宫殿,如果皇上不知,那贤妃是如何得知?她可是贤妃的陪嫁,一直跟着贤妃,从未偏离左右,如何竟有贤妃知而她与先皇皆不知的道理? “怎么会。”抚姑困惑道。 贤妃看了看囤放干粮的下人,有个宫女给她擦干净一把椅子,她坐下,冲那宫女点点头,便是对身旁的抚姑道:“其实原先本宫也是不知的。说来也巧,先皇后当初想要害本宫,却被本宫移花接木,让她把丽妃送了进来。丽妃带着她的好姐妹云絮晴,贱婢在这儿生了那个孽种十一,丽妃机缘巧合发现这个地方,却没想本宫收养了十一,十一偶然将此地告知本宫,这冥冥间,倒是这些下贱的人为本宫做了嫁衣。” 抚姑忽然想起曾经贤妃收养十一皇子时确实提过许多冷宫的事,只是没想到,居然冥冥之中会有今日的安排。 她泯然一笑,“天都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嘣!” 正说着,众人忽然听见一声响动,全都静止了动作,唯有眼珠子在互相传意。 “什么声音?”贤妃眼神中仿佛说道。 抚姑摇摇头,神色凝重。 贤妃心里咯噔一下,这里除了她就只有丽妃和云狂知道,但丽妃已经死了,难道……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正欲说话,却见走廊那头下来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她整个人仿佛石化,僵直地立在那里。 “云、云狂。” “参见母妃。”伤狂笑着打了一躬,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德高望重的易老和意气勃发的薛麟,无不威严。 看见伤狂身后的士兵,贤妃不禁倒退一步,抚姑护在她身前,呵斥道:“十一皇子!你想干什么!你忘记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伤狂看她一眼,转而看向她身后的贤妃,笑道:“母妃,孩儿不敢忘了您的养育之恩。” “那你还……”贤妃看着他身后的士兵,意有所指。 伤狂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母妃不要担心,孩儿带这些人来只是为了保护你,怎么样,随孩儿走一趟,去个安全的地方吧。” 虽然语气仍如以前一样温文尔雅,但贤妃听在耳里,瘆在心里,不敢失了风度,挺着身子,说:“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里安全。” 伤狂四周看了看,轻笑出来:“母妃,这里是孩儿告诉你的,自然是安全。但若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封了那唯一的出口……” “你敢!”抚姑呵道,贤妃赶紧撤了一把她的衣袖,对伤狂温婉一笑,“好孩子,你对母妃还跟从前一样好,想得真周道。” 伤狂不置可否地微微躬了下身子,继而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道:“母妃,请吧。” 贤妃气得胸前微微起伏,但奈何伤狂有兵她没有,只能故作威仪的向通道走去。 伤狂和易老相视,虽然请得容易,可二人知道真正的大关还在后面,神色上不禁添了几分凝重。 ----- “缴械不杀!” 只见苏玉城的人马一路高呼冲进皇宫,所过之处无不是蹄声阵阵。 宫女太监闻风丧胆,四处乱逃,禁卫军一见来者不善,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谁喜欢政变? 兴亡,百姓皆苦,哪里有人喜欢掺和天家事。 无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各自为营,哪怕昔日兄弟,如今见了面,阵营不同,也唯有先打一番再说。 两兵相接,场面极其悲痛。 再说太子府,里里外外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苏玉风和苏玉城的棋局才刚有了两虎相争,旗鼓相当的局面,就听见外面兵戎相接的声音,苏玉风不禁敲了下桌面,皱起眉头,“聒噪!” “四哥猜是谁的军队?”苏玉城握着棋子,脸色有些难看。 苏玉风站起身,“肯定是贤妃那个女人。” “四哥要出去?”苏玉城拉住他的胳膊。 “当然,本宫要看看,谁担得起造反的罪名。”苏玉风怫然大怒,一甩苏玉城的手就夺门而出。 苏玉城急得一跺脚,跟了上去,虽说谁也不愿担当造反的罪名,可毕竟刀剑无情,万一伤到,后果则不堪设想。 “圣皇子!” 眼尖之辈在苏玉风开门的一刹那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玉风,苏玉风凛然道:“好啊,本宫想看看,是谁要逼宫!” 声音如波浪般层层推开,士兵们一怔,拿着兵器不知如何是好。上吧,人家是皇子,不上吧,军令又如山。两难的士兵面面相看,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退也不进,都等着什么。 苏玉城跟着出来,看见这一幕,心情稍稍放松,好歹皇子的威严还有点用。但他也不敢完全松懈,毕竟是皇位的事,谁也说不准别人的心思,他悄悄在苏玉风身后道:“四哥,权宜之计还是先拖着,等大军过来以后……” “恩。”苏玉风暗暗应道,目光仍咄咄逼着士兵,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呵道:“你们都是禁卫军,是这皇宫的守护者,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做的光宗耀祖的事!可现在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对得起在家等候你们的家人吗?” 禁卫军微微有些动摇了,军中甚至有了议论声。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商量的,只是军命所归,都乃无奈之举。 “百夫长,圣皇子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忽然军中有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 这时周围的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们似乎都能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了,一时间将刚才苏玉风煽起来的情感都丢到了一边,“军令如山!” 不知谁喊了一句,带头厮杀死来,全军如狼似虎,又重新杀红了眼。 苏玉城看情况不对,赶紧拉了苏玉风回屋,将门关上。 人群中有人时刻盯着苏玉风的动向,一见他退了,忙喊道:“圣皇子要跑,冲啊!” 有人翻了栏杆跳进走廊要迂回进屋,太子府的守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忙都退到门窗边与禁卫军厮打起来。 屋里的苏玉城气得干上火,怒道:“这些人,一会儿大军来了,定要统统杀了才解恨。” 苏玉风看向窗上变幻莫测的黑影,时不时有刀剑刺穿门窗进来,刀刃上鲜血淋漓,看得他不禁沉思起来,自己还能否做一个明君了? “四哥,你怎么了?” 苏玉风回过神,看他,摇摇头,“没什么,忽然想起父皇了。” 苏玉城一怔,瞥开目光,“父皇会体谅我们的。” “唉,或许父皇是对的,本宫根本不适合为君。” 苏玉城立即仰起头看他,“四哥胡说些什么!就算你不适合,你以为二哥适合吗?他不过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那十一呢?”苏玉风紧接着问,惊得苏玉城一脸惊诧,“他?四哥你开什么玩笑,他都不知道死哪里了。等他回来,江山早就落入你我之手,他算什么。” “也不知道遗诏的事是真是假。” 苏玉城一拍他的手,“我说四哥,你管它什么真的假的,只要过了今夜,真假还不是你说了算。” 苏玉风看他一眼,笑了,“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从后面走,甩掉这些烦人的禁卫军,和大军汇合。” 第七十五章 盛夜(八) - 夫君在北 - 胤修 “原来圣皇子没有中毒。”北禁卫军统领赵方坐在马上遥遥地看着苏玉风寝居的门,刚才苏玉风出来着实令他震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哪里会轻易就被暗算了呢? 他身旁的卫队队长林克看他一眼,“看样子,圣皇子会从屋后逃跑了。” “恩,七皇子不会让他冒险和咱们一战。”赵方勒住缰绳,看了看四周,前面是他的士兵和太子府守军打的不可开交,后面是他的军队为了托住七皇子的军队奋力抵抗。刀剑声刺得他耳膜一阵疼痛,心烦意乱。 虽说他是贤妃的亲堂兄,可真说造反这回事,他却是一万个不乐意。不过四皇子肯定会因为他是贤妃堂兄而不信他,他就是坚决不反,放在四皇子面前,也绝对是会落一个“奸细”的骂名。 没办法,只好一心站在贤妃的阵营里,硬着头皮背水一战。 “还好统领您有远见,叫赵传统领派了东禁卫军去圣皇子屋后的林子里埋伏。”林克崇拜地看着赵方,“如果今日胜了,统领,您就是宰相了。” “呵,现在说胜未免太早了些。” 赵方忧心忡忡地看向后边,七皇子的军队点起的火把将整个京城照得明晃晃的,嘶喊声震耳欲聋,所谓的胜负在他看来,不过都是命与命的交换。 ----- “七弟,有些不对。”苏玉风拉住前方的苏玉城,警惕地看向黑洞洞的四周。 他的屋后是一片密林,穿过就可以到太子府的后墙,翻过墙就是街巷,到那里可以找到苏玉城的军队。 只是他们刚到林中,苏玉风就被这里肃杀的氛围搅得心神不宁,靠在一颗树上,他小声道:“总感觉这里有埋伏。” “不会吧,这林子这么大,如果要埋伏,那他们哪还有兵力在外面拖咱们的军队。不可能。”苏玉城满不在乎地说着,以他对东、北两方禁卫军的了解,他们是绝对没有盈余的军队可以腾出手来埋伏的,除非他们放弃现在一口气阻拦他的军队的最好时机。 他不屑地看了看四周,“若真是如此,那东、北禁卫军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分散开,咱们的军队将势不可当,将他们逐个击破,胜利只会来的更快。” 苏玉风摇摇头,“玉城,你想的简单了。如果他们分出来的兵力抓住了咱们,这场战斗将更快的结束,而胜利者,是贤妃,不是你我。” 苏玉城心里咯噔一下,紧急道:“魏章呢?他的南禁卫军呢,贤妃只有那一点点兵力,咱们怎么反倒成了被动的。” 苏玉风也有些郁闷,看着和他一同逃出来的碧螺等宫女太监,不禁眯起眼睛,“本宫让他带兵去抓贤妃了,看这情况,他应该是还没抓到……” “怎么会,贤妃不就在宫里?她的人都快抓到咱们了,魏章怎么可能还没抓到她。” “不知道。也许出了什么变故。”苏玉风绞尽脑汁,吸了口气,“总不会她找了什么地方躲起来了也未可知。” “还有谁能比禁卫军更熟悉皇宫?她能躲哪里去?除非她出宫了。”苏玉城打量着四周,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不会。”苏玉风一抬手,“她又不知道碧螺今夜是否会得手,如果事先逃走那岂非打草惊蛇?她一定还在宫里。” “那魏章怎么可能还没抓到她。总不会连魏章也投奔她了吧。”苏玉城说了一句气话,但却令苏玉风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魏章反了?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苏玉城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他,干笑一声,“四哥,我是胡说的,魏章怎么可能反呢。他可是立过军令状的。” “怎么不可能。”苏玉风仰起头,看得苏玉城一阵窘迫,魏章是苏玉城亲自去摸的底,如果人出了问题,那他就罪过大了。但看苏玉风现在的态度,只怕说什么都是徒然——他已经信了。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偏偏苏玉风生性多疑,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军心。 “在事关皇位的争夺上,谁都有可能反水。”苏玉风看着苏玉城。 苏玉城一怔,退了一步,“四哥,你不是,连我也疑心吧……” “事先本宫让你去探他。”苏玉风靠着树,手心里出了汗。 苏玉城看着他,忍不住苦笑,“四哥,你不会真相信魏章反了吧?” 苏玉风不置可否地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苏玉城无奈地出了口气,“好吧,就算!就算他魏章反了,可我的心意四哥你岂能不清楚?如果我想要皇位,我当初干嘛在父皇病的时候第一先通知你呢?” 苏玉风心动了,看着他,有些摇摆不定。 其实怀疑别人他也很痛苦,谁喜欢过着这种无人可信的生活呢? 见苏玉风动容,他上前抓住苏玉风的胳膊,“四哥,咱们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谁都可能骗你,但我不会。你一定要相信我。” 终于,苏玉风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已是带了些许欣慰,勉强一笑,“是四哥错了。不该疑心你。” 苏玉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们兄弟要掰呢。” 苏玉风淡淡一笑,只是心上却提防起苏玉城来。 “四哥信我就好了。咱们快想办法出去吧,不管魏章如何,找到咱们的军队,胜算最少也是一半。”苏玉城拉着他,他点点头,环顾起四周来。 找准了方向,他们又继续向前走着。 “在那!” 一声呼喊,苏玉风一行人的脚步骤然停住,看向声源,只见那里也是一群黑影,仿佛正在看他们。 “不好,快走!”苏玉风对众人命令道,自己已是和苏玉城朝林子外跑去。 “包围起来!”东禁卫军的人喊着,一时火光四起,原来林子里藏着的军队不止一支。 苏玉风跑了几步,见前方亮起了火把,步子渐渐停住,四周看去,竟然火把连着亮了一片,到处都是人。 “四哥,他们真的用了一整支禁卫军来抓咱们。”苏玉城紧张道,“贤妃的命令应该是对咱们就地正法。” “难道真的要输……”苏玉风兀自呢喃,和苏玉城背对背靠在一起环顾着四周越缩越近的火圈。 渐渐的,一人一马从黑暗中走了过来,火光渐渐靠拢,打在他的身上,原来是东禁卫军统领赵传。 “圣皇子。原来你还没死啊。呵呵,中毒。”赵传从一个士兵手里取过火把,上前照在苏玉风一行人中间。 苏玉风仰着下巴看他,嗤鼻道:“反贼。” 赵传不禁笑得肩头都在颤抖,“反贼?圣皇子啊,你有没有想过,明天,十三皇子继位之后,反贼这个名号会落在谁身上。” “四哥,别跟这种人说话。”苏玉城挡在苏玉风面前。 赵传看着他,笑了,“七皇子,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拦得住我这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一个禁卫军而已,不至于吹这么大的牛吧。”苏玉城看着他,挑着眉头。 赵传得意地笑着,也不说话。 苏玉风拍了拍苏玉城挡在自己面前的臂膀,自行走到了前面。 “四哥!” “贤妃的命令是什么?”苏玉风不顾苏玉城的喊声,看着赵传,一字一顿地问。 赵传一笑,“自然是斩草除根,恐怕夜长梦多。” 苏玉风冷冷一笑,“那你的心意是什么?” 赵传笑得更甚,“手刃皇子,我还真没试过,应该会很好玩吧。” 苏玉风瞳孔骤缩,瞪着赵传,苏玉城径直站出来呵道:“你敢!” 这一声威严的呵斥声没有让赵传害怕,反而让他越发得意,也越发坚定了他杀人的决心。 抽出剑,戏谑地划过剑锋,瞥了一眼气得不轻的苏玉城,笑着对苏玉风道:“圣皇子也觉得我不敢吗?” 苏玉风看着一圈摇曳的火把,不甘地闭上眼睛,“成王败寇,你动手吧。” “四哥!” “好,痛快,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就见赵传后肘一撤,奋力一击,眼见那剑就要刺入苏玉风胸膛,苏玉城瞠目结舌愣在当场,根本忘记推开赵传,苏玉风闭着眸子纹丝不动,剑身带出的破空声犹如鬼魅鸣叫,死亡的气息布满四周,苏玉风默念了一声“父皇”,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 “住手!” 突然而来的呵斥声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赵传虽然向后看去有意收剑,但想法不及手快,已经来不及阻挡长剑的攻势。 苏玉风睁开眼睛,眼看剑尖即将刺穿自己,正悲戚,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声,赵传感觉手臂一麻,长剑应声而落,掉在草地上。 “谁!” 赵传转过头来朝苏玉风方向看去,只是苏玉风面前竟站了一个白衣男子,一双蓝眸正厉色地看他,仿佛天神的审判。他吓得脸色惨白,但很快意识到对方只身一人,立即挺直了腰板,不让自己丢了脸面,“你什么人,敢坏我好事!” “皇族你也敢伤!跪下!”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六章 盛夜(九)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什么人,凭什么命令我。” 赵传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看着白衣男子,对方刚才轻易打掉自己长剑的一幕还铭记于心,令他不敢造次。 苏玉风看着男子的背影,隐隐有些熟悉,不禁看向苏玉城,眼神好像在问“是谁”。 苏玉城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刚才那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这背影,啧,是谁呢。 “我?凭我手上有贤妃。”白衣男子微微偏头,众人不禁都瞪大了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远远地有一队人马在朝这边走来,而为首的几个人押着的女人正是贤妃无疑。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赵传顿时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白衣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不跪下!” 赵传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大人饶命!” 男子冷漠地看了赵传一眼,转过身来,“四哥七哥可能接受?” “你!”苏玉城惊诧地后退一步,指着男子的手指微微轻颤。 看见男子的一刹那苏玉风还有些迷茫,但见苏玉城的表情,他脑海中猛然跳出一副景象,一个亭子,一个少年揉着一个孩子的脑袋微微笑着,孩子的手上拿着一个蔷薇,他们在玩猜花的游戏。 “十一……”苏玉风的眉毛挑得快要成了倒八状。 伤狂微微一笑,“四哥受惊了。” “你竟然还活着。”苏玉城失魂落魄地呢喃道。 伤狂微微皱眉看他,一笑,“让七哥失望了。” “你来干什么。”二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伤狂睨了一眼二人后退的脚步,笑道:“我不来,二位哥哥可不就成了刀下亡魂。自然是来救你们的。”说着,他看了伏在地上的赵传一眼,淡然地露着微笑。 苏玉风打量着伤狂,只觉得火光下的伤狂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看刚才他击退赵传的那一下,就能知道他的武功已是超过了许多人。 只是几个月前,十一还是个连剑也不会拿的文弱书生,怎么现在竟有了这般实力。 最重要的,他还抓了贤妃。 他是为了皇位而来吗? 那他又为何救自己呢? 苏玉城就没有苏玉风这般心思了,他从来和其他兄弟都是不合,尤其对老三和十一,他从小就是百般奚落。如今伤狂的变化之大,让他一阵惶恐,骂道:“你会有这样好心?想慢慢折磨我们才是吧!” 伤狂不置可否地对他一笑,没有理他。 他就越发惊慌,苏玉风也忐忑不安起来,难道十一真是要慢慢折磨自己? 想起从前七弟欺负他时,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他该不会是要一点一点的报仇吧? “你不是一直说你自己从来都么想过和我们争,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你根本也是来争皇位的!”苏玉城故意激怒着伤狂。 伤狂看也不看他,对赵传说:“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什么!你到底是那一边的!”苏玉城惊慌地退了一步,怒喝道。 苏玉风也是不解,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满脸困惑。 赵传虽然也心存疑虑,可对方毕竟抓了自己的靠山,万一这个什么“十一”就是明日的皇上,自己现在不听他的,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匆匆爬起来,立即下令将太子府一干人等都绑起来。 苏玉城看着围上来的士兵,大叫:“云狂!你有病吧!救了我们又抓我们!” “顺便把嘴堵上。”伤狂淡淡地对赵传交代一声,就朝贤妃那边行去了。 苏玉城听见他对赵传说的话,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被人绑起来堵住了嘴,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伤狂的背影。 苏玉风眯着眼睛看着伤狂,猜测着他的用意。 抓了贤妃和苏玉风,伤狂对薛麟耳语道:“去把那个东禁卫军统领的兵符卸下来,把人抓起来。” 只见队伍里一个身影突然倒下,薛麟重新回到伤狂身边,暗暗一伸手,一块儿棱角分明的符节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伤狂赞许地点点头,“干得好。” 一行人朝太子府外走去,打算先平了太子府内守军与西禁卫军的争斗,意外地是西禁卫军统领赵方一见贤妃被抓,二话不说叫人停手,双手捧着符节就送到伤狂面前。 伤狂看他一眼,察觉到对方身上忠诚的气息,不是对他的,只是对这个国家,像苏玉哲一般,他不禁问:“你认识我?如何就把兵符给我了?” 赵方恭敬地低着头,“这世上蓝眼睛的人并不多,十一皇子!见到您,末将才明白先皇为何执意要找您回来。” 又是一个拥他为王的人。伤狂眉头微皱,余光看见苏玉风和苏玉城,一个是在算计,一个是在鄙夷,他心底里轻轻一叹,把赵方伸出的手推了回去,“先别说这些,你是个忠臣,这兵符你收好,以后好好守护京城。” 赵方一怔,造反不是他的本意,但无人听他辩解,可眼前这个人,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对方竟用“忠臣”二字形容他。言语可以骗人,但这兵符在自己手里确实不争的事实。 这个人是真的相信他。 “是!”赵方感动地抱拳道。 一行人出了太子府,赵方马上下令让西禁卫军的人都住手,被取掉了口中白布的苏玉城也不甘心地站在马车上要命令自己的军队归降。 可当他站在马车上时,忽然看见远处疾驰而来一支没挂旗的军队,似乎是另一股势力,他不禁看了马车前的伤狂一眼,有些得意,想当皇上,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这么想着,他喊道:“全军让道!” 士兵们不知所以,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伤狂先是一怔,但见一支队伍呼啸而来,他顿时明白了苏玉城的用意,这是想让他和这群人鹬蚌相争。 可惜,他认得这支雷霆的队伍,为首的那个人是他故意和苏玉哲放出来的诱饵——郑浩南。 他气定神闲地偏头看向马车上被束缚了手脚的苏玉城,微笑道:“七哥,你知道吗,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玉城以为伤狂是在逞口舌之能,得意地挑起眉头,“怎样,害怕了。” 话音未落,一道滔天的呐喊声自整个军队后方响起,似乎京城都震动了一下。 “什么?”苏玉城慌张地抬眸看去,车里的苏玉风眼睛一眯,“二哥……” 伤狂微微一笑,看着苏玉城,“这个参将要造反,二哥是来讨伐他的。七哥,你要多像二哥学习才是。” 苏玉城胸口一窒,踉跄地跌倒在马车上,“你!” 伤狂也不理他,看向迎来的郑浩南,此时郑浩南听见后方的呐喊声,见火光之中摇曳的帅旗,他激动地勒住马,喊道:“是将军!将军来了!” 伤狂无奈摇头,看来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苏玉城的军队见后面那虎狼之师袭来,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看得苏玉城是一阵羞惭。感觉死亡已经缠住了他的颈项,心灰意冷地靠在车厢里,不去看那不争的事实。 然而苏玉风确实忽地一笑,“七弟,别难过,还没输。” “恩?”苏玉城抬眸看他,见他露着笃定的笑容,忽地他想起什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坐起身,看着伤狂的背影,嘴角一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苏玉哲带着军队冲上前来,郑浩南笑着准备迎接他,问他怎么这么快就醒酒了,可话还没出口,苏玉哲就对伤狂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叫人捉住了郑浩南。 跟着郑浩南的人都傻眼了,不是将军吩咐他带着他们先行的吗?怎么将军把参将绑了? 苏玉哲许是看出了将士们的心思,解释道:“郑参将假意传军令,意图造反,本将带兵讨伐,决不姑息。你们不知情的,归队便是,本将不予追究。” 将士们松了口气,匆匆找了位置归队去了。 一旁七皇子的军队看得一脸茫然,刚才摆明七皇子就是被捕的样子,现在人家的队伍合并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苏玉哲下了马来到伤狂跟前,他手下的将士也随着他列队在其后,伤狂正欲和他说话,却不料苏玉哲突然单膝跪地俯首,气势如虹地说:“臣苏玉哲拜见皇上!” 众将士一见苏玉哲有此一出,愣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是想推将军为皇,可将军居然伏在十一皇子跟前…… 正踌躇之间,一个将士带头跪下,其他摇摆不定的人也都纷纷跪下,喊声滔天,“臣拜见皇上!” 伤狂愣了,“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他要扶苏玉哲,苏玉哲却是不起,非要拜他。 伤狂为难地看向易老,易老也只是对他欣慰地点头,他不禁举目望去,京城里火光一片,众将士整整齐齐地跪了一路,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好像在做梦。只有道路两旁尴尬站立的七皇子的军队才让他有几分清醒。 他不安地看向苏玉哲,“二哥为何要置我于这地步,你知道的,这皇位我根本不想要。” “十一弟你还是不要推辞了。”苏玉哲抬起头来语重心长地劝道,易老也从旁引导。 伤狂见他们都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叹息一声,道:“照顾好我母妃和四哥他们。” 说罢,伤狂就飞身而去,没了踪影。 苏玉哲震惊地看向易老,易老也显然没想到伤狂居然会选择逃跑,他们当初想着拿下京城,伤狂纵然不愿但也会勉强登基,谁想竟等到这样戏剧的一幕,两人都是呆了。 “怎么办。”苏玉哲站起身问道。 易老看向伤狂消失的方向,沉吟道:“先把军队都撤出京城,禁卫军由自己人控制。我去找十一皇子。看好车上的人,别让他们惹出乱子。”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七十七章 盛夜(十) - 夫君在北 - 胤修 “诶呀,笑死我了。 ()”苏玉城靠在车厢上,看着正驾车往皇宫行去的苏玉哲,笑得前仰后合。 苏玉哲懒得理他,自小就知道这家伙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自己正郁闷,才不会自讨没趣去听些挖苦他的话。 可苏玉城哪是那种你不招惹他,他就会放过你的主,也不管苏玉哲什么态度,他还是凑上前去,用被绑着的手敲了敲苏玉哲的背,调侃道:“我说二哥,人家十一根本不想当皇帝,你瞎cao个什么心啊。啊?哈哈哈,干脆你自己登基算了。演戏演得还挺逼真,商量好的吧?” “你胡说什么。”苏玉哲后肘微微一撤,将苏玉城挡了回去,苏玉城跌倒在后,却也不生气,讥笑一声,“怎么,说到你心坎上了。根本是你想当皇上吧。” “欤——” 苏玉哲突然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抬,马车震了一下,停在了原地。跟在他们后面的军队也随之停了下来。 苏玉城看向苏玉风,苏玉风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紧,他也就重新恢复了底气。 苏玉哲转过头来,眸中盈满了怒气,瞪着苏玉城,“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人封了你的嘴!” 苏玉城不惧不恼,看他一眼,笑了,“二哥好威武。这些年你在外面征战真是辛苦了,你骁勇善战的英名啊,嵇康无人不知呢。”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玉哲没了耐性,他是天生的战士,和这些玩弄权术的兄弟们实在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玉城暗暗看了苏玉风一眼,见对方点头许可,他迎上苏玉哲的眸子,笑道:“我想说什么?二哥,你这样厉害,你说,三哥他会怎么想啊。” 苏玉哲一怔,不知道苏玉城提起三弟来做什么,但看到车厢里苏玉风一脸淡定的模样,他忽然惊醒了,“你们!”苏玉哲扯住苏玉城的衣襟,“你们对你们三哥做了什么!” 苏玉城睨着苏玉哲青筋突起的手,冷笑道:“做什么?我们能对他做什么,不过是请他喝茶而已。” “你!你三哥从来不管皇位的事,你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他什么样的身体你不清楚吗!” “二哥何必动怒呢?三哥他是不管皇位,可你呢?你的军队今夜进京是干什么呢?讨伐反贼?那云狂那家伙身边跟着的薛麟……我怎么记得,是你的亲卫队呢?” “是啊,我是想让云狂登基,那也是父皇的遗愿,倒是你们,私自监国不说,如今父皇去了,你们还霸着皇位,用你们三哥威胁我,你们意欲何为呢!” “嗷,你想让云狂登基,我就不能想让四哥登基了?父皇的遗愿?你一个在外打仗的人,会比我们这些在京城侍奉父皇的人知道的更清楚吗?” “你还有脸提在京城侍奉父皇!” 苏玉城脸色顿时难看,那些宫女太监是怎么虐待苏炳璨的——他是一清二楚,可每次去见苏炳璨的时候,他都在吵吵着找云狂,难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 出于嫉妒,他就对苏炳璨的遭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今夜苏炳璨死去。 “那你又怎样呢?”苏玉城梗着脖子,“去年父皇一直召你回来,可你只想着对付夷族,你有几年没见过父皇了?难道边关一直在打吗?就没有几天时间回来看看他?哼,咱们谁也没资格说谁。” 苏玉哲脸色煞白,抓着苏玉城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沉默片刻,冷然道:“好,这件事不提。可你想让你四哥登基,他疑心的毛病能改吗?玉风,你自己说,你登基了,能让我们活下来几个?” “二哥是说我会残害手足吗?”苏玉风淡淡地看着他。 “你不用跟我抬杠,你自己对得起良心就行。”苏玉哲偏头看向一边,“就冲你用你三哥威胁我,你就该知道自己的底线有多低。” 苏玉城无言了,低下了头。 苏玉风却变了脸色,“好啊,既然二哥这么说,那我也不必解释什么了。反正,你扶我登基,我保三哥安全,否则,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苏玉哲身子一震,“就算给你登基又如何,你这样的人,明天过后你还是会疑心我要造反。最后是不是杀了我才甘心?” 苏玉风冷漠地瞥向一边。“二哥,你说这些毫无意义,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反正我无父无母又无妻儿,死了一了百了,可你不一样,你战功赫赫,受万人景仰,还有个三哥牵你的肠挂你的肚,若是他给我陪葬,我想,你是不愿意的。” “你!” “二哥,带兵打仗我不如你,可阴谋算计你却真的不如我。”说着,苏玉风抬起被捆绑的手,等着苏玉哲给他解开。 他在赌苏玉哲的人性。 如果苏玉哲解开了他的绳子,那么就说明苏玉哲是个有弱点的人,他根本不用怕他,天下将是他苏玉风的,明天他就能稳坐江山;而如果苏玉哲不给自己解开绳子,那自己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因为对方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输给这样的对手,他没什么丢人的。 一秒、两秒、十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玉城垂下的头都忍不住抬起来看个究竟,差点以为人都消失了呢。 苏玉风淡笑着看着苏玉哲,苏玉哲盯着他手腕上的麻绳,脑子里演算了上千种拒绝的场景,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拥立伤狂登基,可一想到苏玉禾在轮椅上惨死的模样,他就又倒退回来重演,反反复复,最终,他闭上了眼睛,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陡然睁眼的一瞬间,手起刀落,绳子落在了地上,他转身驾车,将绳子碾压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十一弟,反正你也不想当皇上,就让二哥自私一次吧…… ----- “皇子!” 易老跟了伤狂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却还不敢停下,走着喊着,只盼伤狂能回转心意。 伤狂见易老跟得辛苦,无奈地站住,转身,“太傅何苦纠缠,云狂的心愿只是见父皇最后一面,如今父皇已去,政变已平,何不让二哥去坐那个皇位,他一样不会对其他兄长痛下杀手的。” 易老深吸一口气,“你当真不愿继位?” 伤狂认真地看着易老,跪下,叩首,“求太傅成全。” 易老颤巍着手,两眼含泪,“十一皇子这是做什么,折煞老朽,快快起来。” 伤狂直起腰板,仍是跪着,再次叩首,“求太傅成全。” “好!”易老无奈地喊道,叹息着,“皇位本就是自愿去坐的,十一皇子既然不愿,那子喻也不好勉强。求皇子快起。” 伤狂抬头看着易老,确认了易老说得是真话,这才起来,“多谢太傅成全。” 易老无奈地摇摇头,“明天一过,你就是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伤狂一笑,“云狂不会后悔。太傅放心。” 易老又气又宠地看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你有自己的想法,太傅劝你不动。唉,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以后?”伤狂笑着看向东方发白的天空,“天大地大,还会无我云狂的去处吗?” “你要离开京城?” “恩,有了今夜的事,几位兄长还会放心我的存在吗?就连二哥,当权力在他手中的时候,他会不忌惮那份遗诏吗?”伤狂坦然地笑着。 “你看得开就好了。”易老也看向东方,隐隐地有光线从那里上来。 “等二哥登基后我就会离开京城。”伤狂看向易老,“还请易老以后多多照顾十三弟和我母妃,他们孤儿寡母,容易受人欺负。” “唉,皇子,若是你登基,岂不是能照顾他们所有人?”易老还不死心地劝说着。 “呵,太傅,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 “天要亮了。”苏玉虚坐在窗前,盯着天边越发淡泊的月牙,兀自呢喃着。 他是被昨夜的动静吵醒的,一夜没睡,在窗边坐着。 父皇死了,所有的兄弟都会露出原本的面目来,他从来也不看好这宫廷中的争斗,滴漏放在旁边,算着时间,等着晨钟的敲响。 谁会登基呢? 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干系。 因为他和所有的兄弟都是淡淡的交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但哪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定都会疑心他苏玉虚的阵营所属。 他是看得明白的,也不奢望谁能相信他真的不在乎皇位。 他心里曾经只住着一个父亲和一个叫做计含容的女人,如今一个流放一个离世,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水滴声啪嗒啪嗒地响着,他站起身,唤了仆婢进来,说要梳洗,还特地让下人替他找了件颜色灰暗却格外庄重的常服来换上。 一阵忙活后,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带上黑色的玉冠,粉饰了眼底的乌青,听见窗外有鸟叫声,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望向已完全变白的天空,发现了刚才鸣叫的鸟儿。 黑暗的夜已经过去,等待着人们的,是新的一天。 第七十八章 悬赏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上朝!” 号角吹起,百官依次进入殿内。今天本不是上朝的日子,但昨夜那动静谁都听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也随风潜入夜,五更天的时候公函就发到了每个人的家中,说是要在辰时集会。 因为还没有旨意说为苏炳璨发国丧,他们都没敢换斩衰,但又不敢穿那带着亮色的朝服,所以都不约而同地穿着白色的素净袍子,没有带头冠。 事发突然,绕是有心人多番打探,所知内幕也少之又少。百官都忍不住抬眸看去,然而龙椅上空无一人,今天会是谁坐在龙椅的宝座上——他们都不知道。 “新皇驾到——” 高亢的四个字响彻天边,百官都应声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百官的呼声,一只黑地绣白丝飞龙的圆头靴踩在了台阶上,百官不禁屏住呼吸,悄悄抬眸看去,无奈跪着的时候眼睛所能仰视的高度有限,他们只能看到来人的身上所挂玉佩上的玉花,那刺眼的白色龙袍让他们的心脏都怦怦地加快了速度。 十一皇子? 二皇子? 圣皇子? 分秒的时间仿佛有半个世纪般漫长,百官们额上的细汗有的已经凝成了汗珠,顺颊而下。 终于,那龙袍的主人坐在了龙椅上。 “众爱卿平身!” 威严雄厚的声音,似乎熟悉,但唯恐记忆模糊朦胧认错了人。百官仍是忐忑着,高声呼着“谢吾皇”站了起来。 这起身的一瞬间他们都偷偷地瞥向龙椅之上的人,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瞥,但他们仍是认出了龙椅上的人,心咯噔一下坠入了谷底——四皇子! 唉! 有人欢喜有人忧,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看爱卿们的表情,似乎对朕的登基有些意外呵。”苏玉风冷笑着扫过百官各式各样的表情。 百官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苏玉风轻笑一声,“放心,除了昨夜参与造反之行的人,朕一个都不会动。毕竟先皇的丧礼要紧。” 百官中一小部分人松了口气,一直站在苏玉风阵营的人只有得意,但还有很多的官员却悲上眉梢——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参与了“造反”的行列。 苏玉风看着百官们奇怪的表情,不禁在心里冷笑,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知四皇子可有诏书?难道不是篡位!”突然,队伍中出现质疑声,顿时官员炸开了锅,纷纷议论。 苏玉风厌弃地看向议论的官员,靠在龙椅上,皱眉道:“叫王爷们进来。” 宣侍宣了王爷觐见,话音未落,就见苏玉哲、苏玉虚、苏玉城三人走了进来,玉哲一身灰布衣衫,看起来没有一点王爷风范,一脸阴翳;玉虚则是一袭庄重的暗色棉服,神色平静,刚才他在大殿侧室——曾经的“皇子间”看见郁闷的苏玉哲和得意的苏玉城的时候就已经了然;玉城穿着月白色素衫,配上那得意的神情,从百官中昂然挺首地走着。 来到阶前,三人微微躬身,“臣参见吾皇。” 百官惊诧了,五王爷和七王爷俯首称臣他们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个手握兵权的二王爷如何也称臣了?莫非真是先皇的意思? 苏玉风也不叫他们免礼,而是扫过百官,淡淡地问:“刚才谁说朕是篡位来着?” 百官们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地退了半步,将一个年约三十的五品文官显了出来。 苏玉风淡扫了他一眼,冷漠道:“拉出去杖毙。” 百官瞠目结舌,玉哲玉虚玉城三人也是惊了,显然谁也没想到苏玉风登基第一件事居然是大开杀戒。 文官在众人面前被拖走,呼着“狗皇帝不得好死”一类的咒骂话,苏玉风皱着眉头看着他,在众人的忐忑声中,他突然道:“等等。” 玉哲三人以为事情有转机,都期待地看着,然而苏玉风淡淡道:“凌迟。” 那刚安静下来的五品文官又开始大骂,侍卫们拖得很快,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他就从大殿上消失了。 苏玉风免了苏玉哲三人的礼,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点了三公,让他们负责先皇的丧事,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在龙椅上,“今天不是上朝的时间,你们想要禀报的事呢就先放一放,朕有些人不得不处理。毕竟君臣一心,江山才可永固,不是吗?” 百官一怔,刚才五品文官的下场他们都看到了,不禁纷纷跪下,“臣等誓死与吾皇上下一心,振兴嵇康!” 苏玉城也跪下宣誓,玉虚看了玉哲一眼,轻声道:“二哥也不差这一刻吧。” 苏玉哲不甘地攥起拳头,和玉虚一起跪了下来。 苏玉风满意地看着面前俯首的臣子,淡淡道:“你们的誓言说得很漂亮,可朕知道,有的人是违心的。” 听苏玉风话里不依不饶的意思,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已经准备苏玉风再说什么严厉话就马上跳起来骂他,不愿受这份窝囊。 然而苏玉风却道:“不过朕不怪你们,先开始站错阵营,是一时糊涂,以后好好效忠朕,朕不会亏待你们。” 百官们愣愣地听着,不知道苏玉风的话是真是假,但这个时候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姑且先信下。 “但有的人,即使朕能容下他们,相信你们也是不愿的。”苏玉风虽然笑着,但语气却是冰冷的。 百官们互相看着,猜测是谁。难道是二皇子? 众人忧心忡忡看去,苏玉哲愤恨地抬起眸来,瞪着苏玉风,好似在说“你别太过分”。 苏玉风置若罔闻,继续道:“所以啊,朕为了你们,也不得不严惩他们。” 他们? 百官们忐忑起来,纷纷猜着会不会是自己。 苏玉风见火候差不多了,淡漠地一抬手,“念。” 宣侍站了出来,展开一卷圣旨,念到:“奉天承运,诏曰:先皇妃贤,赵氏,谋朝篡位,罪无可恕,然,念侍奉先皇多年,且未酿成大错,故赐其陪葬先皇……” “怎么可以!”贤妃一派的人中有人不满起来,但害怕苏玉风的报复,只能窃窃私语。 中立的官员们虽不说话,但心里却也质疑苏玉风的用意。百官都不禁看向前排的三位王爷,指望他们能说些什么,毕竟算是皇族的家事。 只是这三位对百官的注目竟选择了视而不见。 说起来他们虽然阵营不同,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的意见却格外的统一,如果非说他们有什么异议的话,那也应该是怪苏玉风对贤妃的判决过于仁慈了些。 因为他们母妃的死因都或多或少地和贤妃脱不了干系。 宣侍看了一眼苏玉风,有些为难,苏玉风扫过百官的脸,“怎么,你们也舍不得先皇,想要去陪先皇吗?” 百官结舌,垂下了头。 苏玉风冷哼一声,“继续念。” 宣侍咽了口唾沫,重新抻平诏书,念到:“十一王爷擅自离开疆北,盗取兵符,领兵入京造反,事败不降,罪加一等。朕恐其危及地方,特悬赏十万两黄金将其缉拿归案,若不归降,可就地正法。钦此。” 苏玉哲猛地抬起头,苏玉虚赶紧拉住他,咬牙道:“二哥别冲动。” 苏玉风似乎察觉到什么,睨眼看去,那高傲的神情让苏玉哲恨不能把他哦才能从龙椅上揪下来质问。 可是昨夜是自己亲手放了他!亲自送他登基! 今天他出现在大殿上俯首称臣,无疑是让其他还想造反生事的人绝了念想,巩固苏玉风新皇的根基。 他不知道早朝是怎么下的,直到感觉腿麻了,他才回过神,只见苏玉虚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他一怔,“五弟……” “我见二哥想得出神,就没叫你,已经下朝了。” 苏玉哲应声环视一圈,原来殿里已经没人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苏玉哲有气无力地问道,想要站起来,苏玉虚搀扶的手已是伸了过来,他也就顺着玉虚的手站起身,朝殿外走去,“不去祝贺祝贺新皇。” 满是嘲讽的语气让苏玉虚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淡淡一笑,“皇上监国许多日子,说新也不新了。夜里还要去灵柩前大哭,我得养些精神,昨夜……可是听你们闹了一夜,都没怎么休息。” 苏玉哲不禁看向他,“你都听见了?” “京城里谁听不见呢?今天都在装聋作哑罢了。皇上说是十一弟偷了你的兵符,我就奇怪,二哥治军一向严明,十一又不会武功,怎么偷到兵符呢?难道他演了苦肉计不成?” “五弟想说什么?十一的武功如今连我都比不上了。还至于演什么苦肉计。”苏玉哲模棱两可地说着。 苏玉虚一惊,看苏玉哲的表情也不像撒谎,可云狂离宫才几个月,他分明记得云狂从前是个文弱的书生,怎么能比得上常年征战沙场的苏玉哲呢?可二哥没理由骗他…… 莫非,真的是十一他偷了兵符? “难道真是他偷来的?”苏玉虚用怀疑的目光扫着苏玉哲,“可我看二哥在朝堂上的模样分明是偏袒十一的,而且对皇上的继位似乎很不情愿……” “你不要胡说!”苏玉哲退开一步,警惕地巡视四周,苏玉虚叹了口气,“这里没有旁人,二哥,你不用装了,我看得出你不是真心辅佐皇上的。告诉我,父皇临终前到底立了谁?” 第七十九章 质疑 - 夫君在北 - 胤修 苏玉哲看他一眼,凄然苦笑一声,“还有意义吗?” “没有,”苏玉虚眸子忽地暗淡,“不过……我想知道,是不是十一?他真的没死?” “你这么关心十一弟做什么?从前也不见你护他。” 苏玉虚尴尬地表情僵在脸上,“都是兄弟,怎会不关心。只是父皇他们都不待见他,我也不便出面,二哥不也是仅在暗中与他来往过几次么。” 苏玉哲一惊,看着他。 玉虚解释道:“呵,我偶然看见你接济过他一次,他也不容易,我就当没看见……” “想不到你……” “唉,我和十一弟没怎么来往,但每次见他,他都能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且他为人仁慈和善,出尘不染……父皇若是选他,说明确实是观察过的,是悉心思虑过。对我们都好吧。”苏玉虚兀自点着头,思索着。 苏玉哲苦笑一声,“选他又如何,他自己不想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不想?”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辅佐皇上?” 苏玉虚狐疑地看向苏玉哲,“哦?二哥,你知道我在兄弟当中并不站在谁的阵营,你为何一再对我说谎。” 苏玉哲沉默了。 玉虚继而道:“二哥,到底为什么你会辅佐皇上?” “你别再问了,我就是告诉你又怎么样,平白添了你的烦恼。”苏玉哲转开头欲往前走。 玉虚拉住他,“二哥,你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名利你都不要,皇上他还能用什么威胁你?” “够了,五弟!”苏玉哲甩开他,深吸口气,“别再问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他要通缉十一,我已经够惭愧了。” “到底为什么。”苏玉虚紧追不放,他对皇位是不感兴趣,对亲情也是点到为止,可当他在朝堂上看到苏玉哲满脸的不甘时,当他看到龙椅上傲慢的苏玉风时,当他听到那无理又残忍的诏书时,他实在坐不住了。 左右都是死,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还嵇康一片净土。 “你为什么如此紧b?”苏玉哲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非是皇上让你来套我的话?呵,我根本不知道十一弟去了哪里。” 苏玉虚一怔,“不是,二哥你想到哪去了。” 苏玉哲抬着下巴,没有说话,摆明是不信他。 苏玉虚无奈地扶上额头,“唉……好吧,实话跟你说罢,其实昨夜的时候我还在想,其实谁当皇上对我都没什么影响,因为我没有站在任何人的阵营,就不怕站错队。当然了,这样也容易被你们都怀疑是敌对的,可那又怎样,大不了就是被新皇疑心赐死。” “你倒想得开。”苏玉哲同情地看他一眼,因为懂得,所以也不免自嘲。 苏玉虚摇摇头,“这些想法在我早上来朝的时候还在,但当我在大殿上听到皇上的圣旨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苏玉虚某种的气节与认真看得苏玉哲恍惚了,“五弟?” 苏玉虚回过神,收敛了神色,凄然道:“皇上如此不放过十一弟和贤妃,是因为他们对他的威胁最大。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我,小十三,虽然威胁不大,可你觉得他会放过吗?” 苏玉哲沉默着。倒不是他不信苏玉虚说得,只是他太知道这老五的性子,整日摆弄琴棋书画,在兄弟当中从来也不突出地表现和谁亲近,但和每个人都有点交情,没有吵过架拌过嘴,说好听点这叫随和,说不好听点,他其实把每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人可以同情别人,但绝不会为了别人的生死太过上心。就像他对云狂同情,却从未伸出过援助之手。 看见苏玉哲眉宇间的怀疑,他颓了气,“果然瞒不过二哥,其实我,是担心大哥。” “大哥?”苏玉哲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大哥,曾经的太子。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苏玉珑和玉虚是一个女人生的,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关心他胜于自己这些个同父异母的“假”兄弟,倒也说得过去。 不对,老大家的那个妻…… “你,你是关心大哥,还是,关心大嫂?” 苏玉虚脸色苍白。 “果然,你还想着那个计家丫头。”苏玉哲恨铁不成钢地看他,“她的心在哪你不清楚吗?” “是。她是不爱我,可我就是放不下她,怎样呢?难道我看到她有危险,我可以放任不管吗?”苏玉虚激动地喘着粗气。 苏玉风今日可以因为造反事件杀贤妃,悬赏十一,那么明日也会因为疑心而召回昔日太子,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含容怎会独活?必是随了他去。 看苏玉虚眼中滚滚真情,苏玉哲不忍了,他如今忍气吞声是为什么,不也只是为了自己重视的人吗?生死之于他又有何意? “好,既然你说了实话,我也不妨告诉你。”苏玉哲攥起了拳头,“昨夜我本是帮十一夺皇位的,可,”苏玉哲隐隐地颤栗起来,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苏玉虚紧张地看着他,猜测着出了什么变故。 “可你的四哥,咱们的好皇上,竟然抓了你三哥威胁我!”话音刚落,苏玉哲的拳头就砸在了一颗柳树干上,枯燥的树皮硌得他指节擦出了血痕。 苏玉虚一惊,“三哥?他不是……” 苏玉哲狠狠地吸着气。 “皇上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三哥他从来也不曾和我们争过什么。” “呵,还有什么他干不出来。昨夜他明明是答应我放过十一,可如今呢?你听听那诏书上都说了什么!悬赏,就地正法?呵,我真是高估了他的人性。” “那二哥可有三哥的下落?” 苏玉哲气得窘迫,“若是有,我还在这和你发什么闷气。” 苏玉虚心一惊,退了一步,如今二哥有把柄在皇上手上,若是他供出我有反意…… “你做什么?”苏玉哲察觉到苏玉虚的动作,问道。 “二哥不会供出我吧?”苏玉虚已是暗暗地发了功。 “怎么?你想动手?”苏玉哲睨着苏玉虚背往身后的手,冷笑道:“真当我在边关的这些年是去享福吗?” “二哥,我不过是想保容儿一条命……” “你真以为我会和皇上同流合污吗?”苏玉哲心痛地皱起眉头,“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情!你三哥还在他手上!” “正是三哥在他手上我才怕……” “你若真想救计家丫头,你就去找十一,莫在我跟前再出现!我不想再见到你!”苏玉哲气得浑身打颤,他这一生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居然质疑他人格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苏玉虚自知解释无用,微微垂首,“抱歉二哥……” “快走!” “十一……” “我不知道他在哪,有心的话自己去找吧!” 苏玉哲拂袖扬长而去,玉虚一脸错愕惭愧地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 “欸,千下,他们都在看什么啊?” 千水望着涌在城门口的人群,好奇地问道。 罩在黑袍下的千下不耐烦道:“二哥你话也太多了。你管他们看什么,本王的目标是救云狂,助他登基好吗?” “诶呀,也不差这一会儿啊,咱们赶路快,应该赶得上吧。说不定你还能救一下那个老皇上。让狂儿免了登基之苦啊。去看看呗。”千水的眼珠仍是停在人群中,好奇地垫着脚尖。 千下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本王的医术岂是那种人可以受用的。左右云狂都是要登基的,本王还不如助那个老家伙早日升天。” 千水勉强站住,拉住千下,“不看就不看,发什么火啊。” “本王不是为这事发火,只是看你这一路上,哪里有半点担心云狂的模样,好像是来嵇康游山玩水!”千下不满地皱起眉头。 千水尴尬地褶起一片额头纹,“我是不想让你压力太大,而且,我还是那句话,能不用你,你就别出现,我动手就好了。你也知道,你这个样子吧……” “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千下转过头不看千水,继续朝前走,只是刚走一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议论皇上什么什么,他赶快竖起了耳朵听,千水正要问他怎么停了,他抬起手挡住千水的脸,听着。 千水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看了过去,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在城墙脚边说着闲话,他侧耳听去,就听见—— “没想到先皇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可不是嘛,唉,皇上监国的时候虽然不觉得什么,可先皇这一走我确实感觉有点瘆得慌。要说皇上监国咱们还有个盼头,可他这一登基,我真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下一个了。” “嘘,不怕杀头啊。他可是连先皇的妃子,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你这话让人听去,可是嫌活得长了。” “哦……忘了。唉,虽然没听过那个什么皇子,但皇上和他这么不对眼,总不能是一种人,他要是当皇上就好了。” “可惜了,皇上这次是要对他赶尽杀绝啊,悬赏十万两呢。嘶,要是我能抓到他就好了。十万两啊。” “啪!” “做什么白日梦,人家可是在宫里长大的!自然是学过武功的,就凭你?” “切,你孤陋寡闻了吧,他虽然在宫里长大,可你看他的名气就知道,先皇和皇上他们都是不喜欢他的,哪里会给他机会学武功?我听说他长得比女人还美,学刺绣还差不多。” 千水千下激动地对视一眼,“云狂(狂儿)!” 第八十章 继位(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照那些人的说法,狂儿岂非凶多吉少?”千水千下在皇城边停下,千水仰头望着宫墙上的侍卫。 千下眯起眼睛,“那咱们就擒贼先擒王。” 说罢,千下起身飞过城墙,动作快到让人们看不见身影,只以为是一阵风吹过。 千水一怔,旋即懂得了什么,一笑,也是迅速地掠过城墙,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进了皇宫。 二人俯瞰皇宫,但楼阁宫殿长相几乎相近,他们并不了解嵇康皇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 千水落地寻了个浇花的宫女,正要劫持她,千下忽地拦住,嗔道:“你这样过去问,是准备完事把她杀了?” 千水咽了口唾沫,“我没想杀她啊。我还没杀过女人。” “那你是准备一会儿怎么处理她?”千下挑着眉头看他。 “没、没想……” “那你就要贸然上去?”千下翻了个白眼,看向四周,“嵇康没有像样的武者,与其抓个女人问,不如直接打进去。” “呃。”千水喉结一滚,“不是说好了能不用你你就别上么……” “那怎么办,你真要去跟一个女人说话?”千下看着那浇花宫女的背影,一阵恶寒。 千水看了千下一眼,“原来你是介意这个。你二哥我可是来过嵇康,去过天朝的人,别说和一个女人说话,就是和女人亲热我也不怕。” 千下退后一步,别过头去,“那你去吧,问完直接打晕。” “好。” 不多会儿功夫,就看到千水得意洋洋地走了回来,“走吧,养心殿。” 二人疾驰一阵,落在了养心殿门前,站岗的侍卫站在台阶下,根本没看到两个站在廊中的人,他们正准备推门进去,却见门开了。 “什么人!” 开门的是碧螺,她见门前的一个人罩在黑袍里不见相貌,另一人正露着尴尬地微笑看她,对她说“我们是好人”。 话音未落,二人就跨进门槛,门“嘭”的一声关上。 碧螺害怕地后退一步,偏头喊道:“皇上快跑,有刺客!” 千下千水正思想着怎么应付过面前的女人,却听见“皇上”二字,一下回过神,对视一眼,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千下给千水一个眼色,千水毫不怜香惜玉地击晕了碧螺,越过碧螺的身子就往里去,却没走一步就见一个锦衣玉冠的男子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睨了眼晕倒的碧螺,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千下千水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衣着谈吐尊贵不凡,二话没说就上前擒住了他,“皇上是吗!嘿,你被捕了。” 苏玉城一怔,强转过头想要再看二人的真容,恶狠狠道:“你们想干什么!” 千水当即给他后脑勺一记巴掌,“干什么!抓你!叫你敢悬赏追捕狂儿,我先擒了你。” 不等苏玉城回嘴,千下就径直道:“跟这种小人说什么,绑起来,等找到云狂之后让这贼人亲自给云狂磕头让位。” 苏玉城正想说什么,却见屏风后正要出门来看的苏玉风,见抓着他的两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他忙挣扎了一下,分散二人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对苏玉风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 苏玉风皱着眉头,但看千水千下能一招抓了苏玉城,武功必是极高,他缓缓退回到屏风后,思想着要怎么营救苏玉城。 苏玉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四哥,怎么不跑啊! 想着,他冷眼睨向千下,“呵,就凭你,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贼?也配让朕跪着给那个窝囊废磕头?” “你说什么!”千下的气息微微波动,这个该死的皇上居然说云狂是窝囊废? 千水一惊,忙按住他,“三弟!” 千下吸了口气,退在一旁,“要不是本王还需要你退位给云狂,本王早就一掌拍死你。” “呵,口气不小嘛,本王?你是哪个王呢?笑话!”苏玉城以为对方是想伪装成二王爷苏玉哲来吓他,忍不住戏笑。若这是二哥,怎么会连自己和四哥都分不清楚?这云狂上哪里找的这么不靠谱的杀手!笑死人了。 “你听好了。”千水拍着苏玉城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北国王爷!” 苏玉城脸色一变,看向罩在黑袍里的千下,眼中充满了惊恐,“你就是那个北国怪胎三王爷?” 千下身子一僵,千水赶紧踹了苏玉城一脚,“放肆!你姮父……你母妃没教过你说话吗?”然后忙笑着面向千下,“三弟你别往心里去,这狗贼不会说话。” 千下冷哼一声,“本王怎么会跟这种小角色计较。”说罢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千水松了口气,生怕千下一激动把苏玉城杀了,到时伤狂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们了。 苏玉城却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屏风,千水立即捕捉到他的眼神,一怔,“你在看什么?!” 苏玉城一颤,把头转向另一边,“没看什么。” 千水狐疑地打量他,千下转过身看他们,“怎么了?” “这家伙一直盯着那个屏风,肯定有古怪。”千水警惕地说。 “本王去看看。”说着千下就要往屏风那走去。 苏玉城忙叫:“那什么都没有!” 千下顿住脚步,看他,冷冷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罢,脚步决绝地移向屏风。 “啊!” 尖叫声。 千水一怔,忙打晕苏玉城跑了过来。 一看,屏风后竟是一堆抱头哭的小宫女,委屈地呢喃着“别杀我”。 千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有什么妖兽。” “你处理吧。”千下淡漠地转身走了,宫女们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千水,两眼泪汪汪,然而千水对女人实在没有怜惜的**,袖跑一挥,沉睡了所有人。 “现在怎么办?” 千水走出来问道。 千下坐在椅子上,“本王去找云狂,你在这儿看着。” “嘶,怎么不是我去找狂儿,你在这看着?”千水挑着眉头。 千下笑着捻着自己的红发,看向千水,无邪地说:“因为本王一激动,这座宫殿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千水吃瘪地看着千下,恨不能上前撕了他,然而千下说的是实话,他只得认命地闭眼扯出一抹笑容应了千下的安排。 ----- 苏玉虚告别苏玉哲后去找了太傅府。 易老熬了一夜,身子着实吃不消,和伤狂分别后就回府埋头大睡。 苏玉虚来的时候他睡得正香,易老的家仆们死命拦着苏玉虚,说易老休息时不喜人打扰。 但苏玉虚恐怕伤狂走远再也找不回来,是拼命也要叫醒易老,他不顾形象的大喊着“太傅”,家仆们捂住他的嘴巴,他挣扎着。正巧看到一块儿石头,他趁乱摸进袖中,奋力一起身,把家仆震了开来。 他趁机丢出石头,当即砸破了易老的窗户径直而入。 家仆们吓得屏住了呼吸。 只听次郎郎一声瓷器碎地声,皆是痛惜地拍上脑门,“完了!” 苏玉虚看众人的表情,有些意外,但忽然听到里面一声苍老的吼声,他一瞬间就明白家仆们为什么这副模样,也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 “谁敢打老夫的镇宅之宝!” 易老气冲冲地拄着玄龙杖出来,端的是一副见人就要打的凶狠模样,家仆们纷纷后撤,苏玉虚的脚步也不禁后挪了几寸。 “是谁!” 家仆撤得比玉虚快,话音刚落他就成了头排。他顿时脸颊绯红,僵硬地拱手行礼,“太、太傅。” “五王爷?”易老纳闷地看他。 “昂……”苏玉虚心虚地应着,“我只是有急事要见太傅,没想……” “什么事。”易老见到苏玉虚就已觉事有不对,因为除了十三璞儿是他的学生和他走得近一些,其他的根本只是见过面认识而已,没有交情,更谈不上登门拜访。又听见苏玉虚说有事,立时就忘了镇宅之宝的事。 苏玉虚松了口气,但旋即忧上眉梢,“易老可知今日登基的是谁?” 易老一怔,“不是二王爷吗?”狐疑地看向他,“老夫记得你只醉心书画,如何也管起这些了?” 苏玉虚惭愧苦笑,“若是二哥我倒不用如此惶恐了。” “什么意思?” “太傅,今日登基的是我四皇兄。” “什么!”易老扶着玄龙杖,缓了一缓,“不可能,昨夜十一王爷已经把他抓了,交给了二王爷,怎……” 说着,易老忽然懂得什么,连下七级台阶到苏玉虚面前,脸色苍白道:“你是说是二王爷放了他,扶他继位?!” 苏玉虚点点头,“他抓了三哥。” 易老瞪大了眼睛,“你说他干了什么?” 苏玉虚低下头,“他用三哥威胁二哥,今日在朝堂上还说是十一弟偷了二哥的兵符造反,现在悬赏十万两缉拿他!太傅,皇上他这只是开始。” 易老惊恐地退了一步,“造孽啊!当初老夫就是看出他疑心的毛病才在他监国的时候去朝堂上提点他,谁想朽木不可雕,他如此颠倒黑白没有仁德,嵇康非要亡其手中啊!” “太傅,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回十一弟,助他登基才是。不是有诏书吗?” 易老忽地警惕地看向苏玉虚,“你有什么目的?” 苏玉虚一怔,苦涩道:“怎么太傅也问我。” 易老不解地看他,他将自己和苏玉哲的对话给易老讲了一遍,苦笑道:“太傅也觉得我替容儿挂心是多余的么……” 易老同情地看他一眼,千言万语化作肩头一拍,“走吧,去找十一王爷。”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八十一章 继位(中) - 夫君在北 - 胤修 苏玉虚和易老将将出了府门,迎面正瞧见一个人罩在斗笠下面向着府门,易老一眼认出了那面纱后的人,携了苏玉虚的胳膊就往前去。 那斗笠下的人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朝个小巷中去,这一切在人口繁杂众多的京城实在惹不起旁人的注目。 苏玉虚一面跟着易老走,一面问:“怎么了?” 易老没有说话,视线越过人群盯着那人,尾随着进了小巷,那人站在巷中,背影清瘦。 “是谁?”苏玉虚刚问完就反应过来,“十一弟?” 那人应声转了过来,摘下斗笠,微微一笑,“五哥。” 易老忧心地看他,“四皇子继位了。” “我知道。”说着,伤狂笑着看向身旁,易老也看过去,竟是一张画有伤狂画像的悬赏告示。 易老窘迫地皱着眉头,“所以王爷准备怎么办呢?” “本来谁继位我都没意见的。”伤狂走上前去,“即使疑心我要我性命也没什么。” 玉虚心头一震,若是真如二哥所言十一不想继位,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但,不管贤妃做过什么,她都是我的母妃。”正微笑的伤狂陡然变了脸色,凌厉道:“想要她的性命,先要踏过我的尸体。” “那王爷的意思?”易老期待的看着他。 “我要进宫一趟,必要的话需要易老拿先皇遗诏出来震慑一下皇上,”看了一眼易老和苏玉虚的神情,他又叮嘱道:“但我只是想护母妃和璞儿周全,皇位我真的无心去坐。” “这……” 苏玉虚正要极力劝说,易老拉住他,对伤狂道:“好。都听王爷的。” 伤狂嘴角刚要扬起一丝弧度,易老却沉声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如今的天真。” 伤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易老摇头叹了声气,三人便是朝皇宫飞去了。 ----- “好,商量好了,本王这就去找云狂了。”千下笑着对哭丧着脸地千水道。 千水不耐烦地甩了下袖子,“赶紧去!” 千下笑笑就朝门外走去,准备将帽子罩上掩盖自己的红发。 “千下?” “呃!” 千下握着帽子的手僵在半空,脚步怔在原地,喉结滚动,一脸震惊。 千水见他背影呆滞,走上前来准备打趣,却是瞧见门前的人,一呆,“狂、狂儿?” 伤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愣神的盯着千下。那绝世妖冶的容颜,那世间绝无仅有的红发红眸,除了千下还能是谁呢? 听闻呼唤,他微微侧目,只见那熟悉却遥远的眉眼正惊讶的盯着自己,他更是吃惊,“千水?你们怎么来了?” 伤狂以为在梦中,转身看了一眼,只见易老和苏玉虚皆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才恍惚过神来——这可能不是梦! “本王听说你要回来继位,怕你在此受到刁难,所以来助你一臂之力。”千下坦荡地说道。 千水忙点点头转开视线四处乱看,“昂,我也是来帮忙的。” 伤狂看着二人,和二人最后一次见面都是十分尴尬的场面,此次重逢,他着实有些窘迫。 “你们……我不想登基的。”伤狂躲开视线。 三人之中只有千下最坦荡,因为他的情商最低。对于伤狂抛弃他的事实,他基本上不以为是抛弃。 “这两位是……”苏玉虚听闻二人说要助伤狂登基,如今又出现在养心殿里,一个还容貌非凡,想必有十分大的能耐,不禁开口问道。 伤狂一惊,忙让开一点身子,对易老和苏玉虚道:“太傅、五哥,这是北国二王爷、三王爷。” 易老倒还好,因为在北国的时候也听到过些许传闻,知道伤狂和北国皇族关系不浅,只是稍稍露了点惊讶的神色。但苏玉虚却不知道,他只听过北国三王爷邪君的恶名,顿时脸色苍白。 千下别过头去,伤狂皱起眉头,“五哥,三王爷他并不像传闻……” “行了云狂,不必跟这种人多说。”千下微微一笑看着伤狂,“来,你看,本王把什么皇上给你绑了,叫他给你磕头认错,把皇位还给你。” “什么?你把我四皇兄抓了?”伤狂推掉千下拉着他的手,震惊地看他。 苏玉虚听得心跳一阵加速,这北国两个王爷徒手来了嵇康,打入皇宫不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就把皇上给绑了? 果然是最终之战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邪君——妖孽啊! 千下笑着点点头,千水看出不对来,忙从旁解释道:“没伤他性命,只是打晕了,你别生气。” 伤狂看向千水,确认之后稍稍缓了口气,苏玉虚看二人都十分紧张伤狂,不禁多看了伤狂两眼,这个十一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快带我去看看。” 千下千水匆忙领伤狂到晕倒在地的苏玉城身旁,千下随手指了一下地,“喏,都说了要让他给你磕头认错,怎么会不等你来就把他杀了呢。” 伤狂看他一眼,“就是我来了你也不能伤他,他毕竟是我哥哥。”说着伤狂就俯身下去要查验苏玉城的伤势。 苏玉虚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果然,皇位让给他,容儿就能平安。 伤狂将苏玉城揽在怀中,只是面容刚正过来,伤狂的脸上就血色顿失,扬起头来,“怎么是他。” 千水千下一怔,“不是说抓了皇上么……” “他不是皇上。”伤狂神色紧张,易老此时也发觉不对,绕到伤狂正面一看,惊讶地看向千下千水,“你们抓错了,这是和皇上形影不离的七王爷!糟糕,必是他以此番衣饰误导了你们——真的皇上已经逃跑了!” 千下千水一惊,苏玉虚也匆匆转到正面去看,果然看到苏玉城那张让人讨厌的脸,顿时忧上眉梢。 如此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万一苏玉风就此不露面,或是召集军队对付他们,他们岂非再无可能了? 伤狂将苏玉城扶到椅上安置好,神色凝重地对千下千水说:“我四哥他有时候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我担心他会用我十三弟来对付我,你们帮我照看一下这里,我要去找我十三弟。” “本王(我)跟你一起去。”千下千水异口同声道。二人意外地对视一眼,皆是不服地说:“我去!” 伤狂看二人争执不休,本就忧心忡忡的他推开二人,“别吵了,我自己去,你们在这里保护我五哥和太傅,”说罢看了一眼苏玉城,“还有他。” 说完就要出门去,千下千水无奈地站在原地,愤愤地看着彼此,都把不能保护伤狂的罪责怪到对方身上。 只是伤狂还没出门,就听见一道冷冽的小声,“哈哈哈哈哈,十一弟果然了解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呵。” 随着声音,苏玉风勒着苏玉璞的脖子就走了进来,刀尖比在苏玉璞的脸上,仿佛只要那握刀的手一抖,那吹弹可破的脸就会被划出一道深口来。 “十一哥!”苏玉璞激动地喊道,眼里满是悲喜交加的泪水。 “璞儿!”伤狂紧张地要上前,却被苏玉风一喝:“不许过来!” 跟着苏玉风进来的还有一堆禁卫军,里里外外将伤狂他们和养心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玉风站在禁卫军之中,冷笑着,刀尖在璞儿脸颊边盘旋,问着伤狂,“谁说你有遗诏?” “四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璞儿还是个孩子,你放了他,我答应你不和你争这个皇位。”伤狂紧张地看着刀尖,生怕伤了璞儿一丝一毫。 苏玉璞流着泪,“十一哥,他把母妃杀了,呜呜……” “什么!”伤狂瞪大了眼睛。 苏玉风正想呵斥苏玉璞多嘴,但看伤狂紧张的模样,不禁有些快感,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选择这个看似文弱从未从政的十一弟而不选择他这个经验丰富城府极深的四皇子。 他得意一笑,“怎么样?她对你那么不好,朕替你解决了她,你不该感谢朕吗?” “你!” “怎样?现在小十三在朕手上,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吗?”苏玉风的刀尖贴在了苏玉璞的脸上,苏玉璞全身僵住,仿佛一个颤抖都会使自己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迹。 “不要!”伤狂喊道。他在嵇康最在乎的只有这一个弟弟,他不可能眼看着他受伤。 “跟他费什么话,本王来。”千下上前一步,苏玉风一紧张,喊着“不许动”,那刀尖一下刺入苏玉璞的脸,痛得他大叫起来。 “璞儿!”仿佛那刀是扎进了伤狂的身上一般,他失态的喊叫道。他慌乱地拦住千下,对苏玉风说:“四哥、不,皇上你别冲动,他不过去,有话好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璞儿。” 千下还准备上前,千水却拉着他说救人要紧。他无奈地站在原地,愤愤地看着苏玉风,他想,只要云狂把那个孩子换过来,他马上就去摘了他的脑袋! “十一哥你不用管我。”璞儿哭着。 苏玉风用刀炳敲了他一下,“闭嘴。” 伤狂紧忙安慰道:“璞儿别怕,十一哥一定会救你的。记得吗,咱们还要一起玩猜花的游戏,你别怕。” “十一哥……” “行了,不要煽情了!”苏玉风紧紧地勒住苏玉璞的脖子,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干什么!你会勒死他的!”伤狂惊慌地喊道。 苏玉风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让身边的禁卫军扔了一把刀过去,眯起眼睛说:“拿起来。自尽。朕就放了他。” ps:之前的铺垫已经差不多了,后面的节奏就会快很多,咱们可以书评区去猜猜剧情或者说说自己的想法,后面本修呢会酌情加进文中,稍作变动。另外咱们的书友群号是384470309,因为是初期,所以先到先得管理头衔。欢迎鲜花、票票、盖章打赏,欢迎收藏、书评,晚安。 第八十二章 继位(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要啊,狂儿(云狂)。”千下千水和易老都上前劝到。 苏玉风一脸自信地看着伤狂,虽然他不曾与伤狂有过什么来往,但也听人说起他的性子,他有九成的把握伤狂会为救苏玉璞而自尽。如果伤狂死了,那即使遗诏是真的他也不必怕了。 “你说话算话。”伤狂盯着苏玉风。 苏玉风点了个下巴,“自然。” 看见伤狂俯身下去捡刀,苏玉璞激动地挣扎着,好容易脱开一点,立即喊道:“不要啊十一哥!” 苏玉风紧忙勒住了他,憋得他小脸瞬间涨红。 伤狂微微一顿,捡起刀来,对苏玉璞一笑,“璞儿,以后十一哥不再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泪水汩汩地从玉璞的眼中淌出,他拼命的摇头,却也只能摆出一点幅度,对于阻挡伤狂的行为来说实在过于卑微。 伤狂举起刀靠近自己的颈项,千下一把按住他,“云狂,你就是自杀了他也不会放了你弟弟。” 伤狂红了的眼眶看着他,还没说话,苏玉风就道:“你以为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朕讲条件?只有相信朕!” “你闭嘴!”千水瞪着他。 “啊!” 千水的话音刚落,苏玉风那刀尖就划过了苏玉璞的脸颊,流出鲜红的血液,尚还年幼的璞儿忍不住痛喊叫出来。 伤狂紧张地一哆嗦,“不要!四哥你不要伤他!”说着,他就挣开千下,对千水千下道:“你们不要再插手了,这世上我最疼爱的就是璞儿,求你们别再管我。” “云狂……”易老痛心地看他。和伤狂相处的这几个月,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可也知道他的心性,现在这个局面,不管劝说什么,云狂都不会听进去了。 “谢太傅让我回来。”伤狂感激地看易老一眼,旋即决绝地望向苏玉风,“皇位给你了,记得兑现诺言。” 说罢,刀身抬起,掠过阳光照she的地方,折出一道闪光。 “十一哥不要!” 苏玉璞拼尽全力挣开苏玉风,苏玉风下意识地用刀刺去。 “呃!” 苏玉璞满脸惊骇,低头看向自己胸腔前刺穿过来的血淋林的刀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正准备自刎的伤狂,伤狂的嘴巴张着,目眦尽裂,握刀的手僵在半空,倏地手一松,刀叮铃啷当的落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苏玉风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拔出刀,显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惊慌地后退。 千下千下愤怒地冲上前去,千下的毁灭之力几乎是瞬间就让一半的禁卫军消失在茫茫日光下。惊得禁卫军纷纷后撤。 苏玉风准备逃跑,可千下哪里会放过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扣住了。死亡带来的威胁让苏玉风失了态,正准备求饶,千水就愤愤地将他击晕了。 两个人凶神恶煞地看着禁卫军,无一人再敢上前,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伤狂却没有心情注意到外面的局面。 拔刀带来的痛苦比刺入更甚,苏玉璞眼珠凸起,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失去意识的双腿承受不住重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几乎是不能说话了,微微抬着手伸向伤狂,费力地唤道:“十一哥……” 伤狂当即回过神,冲了过来,“璞儿!” 他紧张地握住苏玉璞伸出的手,玉璞也紧紧地握着他,实在疲倦的身子忍不住倒在伤狂的怀中,鲜血淋满了伤狂的白衣,伤狂摇着头,“璞儿,不要睡,十一哥会救你的。” “十一哥,璞儿、璞儿好想你……”苏玉璞搂着伤狂的腰,小脸贴在伤狂的怀里,“他们都欺负、欺负我,把、把我关起来,父、父皇,他,被人害。” “我知道,我知道,我回来了,十一哥会好好照顾你,璞儿!”伤狂拂过苏玉璞的脸颊,看着那不停冒血的伤口,只觉得有心无力,一阵悲戚。 “母妃死了……”苏玉璞一脸悲痛。 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却承受着父母双双离世,兄弟手足相残的痛苦。看尽这世间的邪恶与薄情。 “别说话,璞儿,十一哥会救你的。”伤狂忍着不让自己哭,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他要怎么救璞儿?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正想着,千水易老一行人靠近过来,想要安慰他,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地沉默了。 伤狂抬起头看他们,人群中的红色是多么的醒目,让伤狂顿时看到一丝光亮,“千下!” 千下一怔,千水立即挡在千下身前,“狂儿你想干什么,他可没几条命了。” 伤狂片刻为难,但怀中的璞儿只有一条命啊,他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死? 伤狂放下璞儿,该坐反跪于地,磕着头,“求你,救救璞儿!求你了,千下!” 千下从未见伤狂如此失态过,他不禁看向奄奄一息的苏玉璞,那天真的脸上正因急剧的痛苦而扭曲着,纯粹的黑眸也蒙了灰暗,口中不停地冒血,只需片时他的灵魂就将彻底离去。 千下迟疑了。 救伤狂他是义无反顾,可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性命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他多少还是有顾虑的。 毕竟之前为了对伤狂的承诺,他也救过林雪和段一航。只是那时愿意用命去完成一个承诺是因为他的命还多,他以为自己有能力护伤狂周全,可看如今的形势,伤狂随时有可能有性命之忧,那他的命用一条将少一条,如果日后是伤狂临了死难,自己如何帮他呢? “求你了!”伤狂不停地磕着头,苏玉璞的眼睛开合的越发缓慢,想要拉住伤狂,手却是已经不能抬了,看着伤狂殷红的额头,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溢淌出来。 易老和苏玉虚并不明白伤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大致意思好像是他能救璞儿,也都不禁向这个红发男子看去,这人究竟是什么? “狂儿,别为难千下了,这样会害死他的。”千水俯下身拦住磕头的伤狂。 伤狂挣开他,看向千下,“就这一次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千下心一痛,“你说什么。本王什么都不要。” 千下俯下身抱起苏玉璞,转身进了屏风后,“三日,都别进来打扰本王。” 看见千下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伤狂是又喜又惭愧,高兴的是璞儿有救了,因为他每次求千下的事,千下都毫无例外地做成了,只是他欠千下的,他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这样有什么用!”千水微微有些愤怒,“你不当这个皇上,他们以后还是会用他来要挟你,千下能救他几次,能救你几次?狂儿,你有没有想过!” 伤狂一怔,看着千水,忽地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如今的天真。” 他转头看向易老,易老叹息一声,“唉,你无心争位,别人却以你有心。” 伤狂一直忍着的泪水默默溢出,为什么…… 苏玉风缓缓睁开眼睛,一看伤狂他们都没注意到他,无声爬起来就要溜,只是伤狂已是何等境界?早已发觉了他苏醒的气息,当他刚一站起来要跑,伤狂就一个飞身落在他面前定住了他。 苏玉风身子不能动,僵直地看着伤狂,“你,你要做什么。” 伤狂嗅到他身上慌乱惶恐的气息,知他是怕死,冷漠道:“我不会杀你,但从今天起,朕,就是嵇康的皇帝。” “什么?”苏玉风看着伤狂,他自称朕?! 赶出来的易老千水和苏玉虚都听到了这句话,愣在原地,“十一弟你说的是真的?”苏玉虚期待地问。 伤狂却没有理他,看着苏玉风,“你没听错,朕要继位,从今天开始,没有人再能伤害朕在乎的人。” 伤狂看向易老,易老惊觉伤狂的眼中已没有了那份平和,而是无尽的冷漠,虽然诧异,但在一夜一日的经历过后,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便也就释怀了。 伤狂道:“太傅,明日早朝你宣读先皇遗诏。” “是。” “五哥,你负责通知百官明日早朝。” “是。” “发丧的事按照礼仪来办。贤太妃和先皇合葬。” “是。” “至于你。”伤狂的视线重新扫到苏玉风的脸上,“四哥。”他一字一顿地唤道,惹得苏玉风一阵惶惶,他淡然道:“明日在百官面前说你今日只是监国,真正的皇上是朕,朕就不追究你某朝篡位之罪。” “你!” “怎么?”伤狂不怒自威,冷目扫过。 从来没见过伤狂这一面的众人都是一惊,直面伤狂的苏玉风更是感觉从头凉到脚,脊背汗毛直立。 “没……”他心虚地低下眉梢,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十一弟还是太妇人之仁。 然而伤狂好似知道他心所想一般,直望他的眼睛,忽地一笑,令人毛骨悚然。 惊慌见,只见伤狂袖手一起,一道真气就击在了苏玉风左腿之上,“啊!” 一道惊叫,骨裂之声响起,苏玉风当即单膝跪地。 “这条腿是为你折磨三哥。” 话音刚落,又是一起手。 “啊!” 苏玉风右腿也发出碎裂之声,跪在地上,“这条腿,是为你杀了母妃又伤十三弟,害朕的朋友需要用命来换。” 苏玉风已说不出半分话,倒在地上痛得抽搐,脸色苍白。 易老和苏玉虚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仿佛不认识伤狂了一般。 千水看着伤狂,因为那最后一句,他才懂得伤狂这义愤是出于对千下的愧疚——他还不起。 伤狂抬起蓝眸,看向殿内将将醒来的苏玉城,对他也是对众人说:“谁敢再伤朕的人分毫,朕绝不轻饶!” 残余的禁卫军面面相觑,齐刷刷跪地,畏惧地喊道:“誓死效忠皇上!”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八十三章 忙碌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又换皇上的消息迅速走遍京城,发往各地的悬赏榜文也都召了回来,一时间京城中议论纷纷,对于伤狂一日扭转局势的传奇故事众说纷纭,几乎神话。 伤狂严令看到千水千下的人闭紧嘴巴,在伤狂击伤苏玉风后禁卫军几乎无一不后怕,先不说对方是不是皇上,单是他个人的实力就足以让自己翻不了身,每个人都装聋作哑,对千水千下的存在充耳不闻。 按照嵇康的风俗,皇帝的丧事是要哭七日才搬动灵柩往帝陵去,百官在帝陵服孝三天,然后就是三年麻衣素食的生活…… 头七这段时间伤狂只去过灵柩前一次,但没人敢议论他,因为伤狂正式登基的那个早朝上,推进来两辆轮椅。一辆是二王爷苏玉哲推着三王爷苏玉禾,一辆是七王爷苏玉城推着四王爷苏玉风。 苏玉禾天生残疾是众人皆知的,但苏玉风在前一日还是四肢健全的威严王者,可一日的功夫他就这般模样,甚至还在朝上亲口说自己前一日的行为不过是继续监国等候十一皇弟的登基,根本没想过霸占皇位。 所有人都看得出苏玉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他连看皇上的勇气都没有,似乎极其恐惧,众人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看苏玉风的样子想必是皇上做过什么。 苏玉禾和苏玉哲兄弟二人相同的面孔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百官面前,只是他们二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苏玉风,仿佛一言不合就会冲上去将他从轮椅上扔出去。 百官将这些都尽收眼底,猜了个七七八八,二王爷怎么会支持四王爷登基呢?昨日三王爷可是不在的……今日三王爷出现,二王爷又支持起十一王爷来,真相不言而喻。 最令百官惊讶的是往日最嚣张跋扈的苏玉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伤狂那一言给吓到了,变得沉默寡言,整堂朝会都没抬起过头来。 加上五王爷苏玉虚,兄弟五个都对伤狂俯首称臣。 更重要的是连先皇都请不动的一百二十岁的老臣易子喻居然亲自来参加朝会,由始至终都拄着玄龙杖站在伤狂龙椅边的侧阶下,恭敬非常,更是在开始的时候宣读了先皇遗诏。 没人敢说那是假的,因为大家对先皇生前最末的日子都是有所耳闻,再加上易老的权威,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如今有望当皇上的都在第一排跪着,这事已然成了定局了吧? 还会有黑马出来吗? 在百官们举棋不定的时候伤狂又给他们下了一剂猛药,说头七、服孝三日过后就要整顿朝纲,什么意思?就是要把顺心的留下,不顺眼的踢出去。 如此事先放出这般狠话,自嵇康建国以来都是没有的事。因为新皇初继位,根基不稳,没有人会冒险让百官们人心惶惶动摇国本,所以对于伤狂的话他们除了震惊就是愤怒了。 正所谓法不责众,他们当时就议论纷纷,说此行并不合理。 议论之多就连易老都有些想劝伤狂了,只是伤狂出人意料地站起身,问了三个问题。 伤狂问:国为何需要官? 百官答:管理国家,为国分忧,治理百姓,为民解难。 伤狂又问:如此何人适宜为官? 百官答:忠义仁孝,廉明清正,善治理。 伤狂再问:忠对何人? 百官迟疑了,仿佛落进了伤狂的圈套。但为时已晚,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对君对国”。 听完答案伤狂就准备下朝,只是有执迷不悟者,其实也不是执迷不悟,而是事先站错阵营,如今怕伤狂日后报复,所以当时就站出来质疑伤狂,出言不逊。 易老正准备用玄龙杖解决,伤狂却是微微一笑,问那人因何发怒,岂是达不到为官的条件,那人冷笑说除了忠你,其他自然是达到的。 百官都替那人捏了把汗,伤狂却再问他忠于谁,他看了一圈在场的王爷,一脸鄙夷,说他忠的那人已不在朝堂。 众人都知晓他说的是废太子苏玉珑,那是他们最初忠于的储君,只是有人在局势变动中变了阵营,有人还在默默坚守,坚守的人有的选择一时沉默,有的就像这个人一样,选择在最后的时刻捍卫自己的信仰。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百官都为那人的愚忠感到惋惜,以为他必死无疑。谁知伤狂笑着看他,说,你可以留下,官升四品。 顿时朝野哗然一片,皆是不懂伤狂的意图。有贪图利益的小人站出来学那人的行径,岂料伤狂二话没说就革了几人的官职。 众人不解,伤狂解释说真正有忠心的人哪怕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也会站出来为他所忠的人说话,而看到利益才站出来的人却是贪图利益的小人。现在不忠于他的人本并没有什么,因为所有好的君臣关系都是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然后是彼此信任。 被革官职的人中有个正二品的武官,当时就眼红了,凭着拳脚功夫直冲上阶,所有人都替伤狂那瘦弱的身子惊呼,只是见识过伤狂手段的几位王爷都是替那人唏嘘一声。 只见那武官的脚刚踏上第一层台阶,伤狂就袖手一挥,真气径直将那人击飞出去,竟然落在了殿门前。 这是怎样的力量啊! 百官们都骇然了。 头七的日子里有官员看伤狂连为先皇哭丧都不来实在看不下去,就去谏言,谁知谏言的几波人去了就没再回来过。众人都慌乱了,默默在灵柩前按着更替大哭,不敢再去叨扰伤狂。 伤狂不去并非不孝,只是他初登基,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借机试探一下百官的品质,挑出能为其所用的人。 那些来谏言的人他并不是杀了,而是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在上书房中暂设的灵位前一起哭拜。并把自己的良苦用心告诉了他们,得到了许多人的信服。 他也在这段日子对嵇康的整个政局有了大概的了解,初步设定了许多新的利民政策。这都是他在北国的时候从帝君那里学来的。 头七的日子终于过去,伤狂“放”回了被他“拘留”的官员,一同上了帝陵守灵,三天,没有去谏言的官员看见那些被放出来却满面愁容的官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新皇上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自己只要不触到他的逆鳞就可以在官场上生存。 然而三天后的朝会却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从帝陵回来的清晨,伤狂就开了朝会,演了三天戏的官员终于如释重负,对伤狂笑着,伤狂也对百官们笑着。看得那些安然自得的官员不明所以。 直到遣散回家的诏书颁布,他们才恍然大悟。 京官们的巨大减裁给了地方官员进京的希望,众人争先恐后表现政绩,使嵇康出现了短暂的繁荣之景。 只是边关收服不久嵇康就出了如此大的变动,恐怕那些才归顺的夷族趁机作乱,伤狂就将兵符给了苏玉哲让他带兵去边关,并将自己多日来整理的治边之策交给了苏玉哲,给他全权执行的权力。 根基不稳的伤狂忙得焦头烂额,如山如海的奏章让他没有丝毫的时间喘息,有的人根本只是为了刁难他提起许多冤假错案甚至是十多年的无头冤案说是有人告御状,让他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 养心殿那边如死一般的寂静更是让他忧心忡忡。 千下是怎么了?如何这么多天也没有动静呢? 又翻到一纸无头冤案的奏章,伤狂无奈地扔到一边,一动,感觉颈椎酸痛,靠在椅上缓了半天,用千下交给他的调息法调息片刻,对养心殿那边的挂念就越发深重。 睁开眼,唤过太监豆包来。 豆包是他选的近身侍监,自幼阉割在宫,如今十七,带着几分天真,但做起事来十分精炼娴熟,深得伤狂的喜欢。 “皇上有何吩咐?”豆包拂尘往胳膊上一搭,问道。 伤狂揉了揉眼角,“乏了。想去养心殿一趟。” “嗯?皇上不是说过有神医在那里救十三王爷,不便去打扰么?”豆包提醒道。 伤狂摇摇头,“他说三日,可如今已经十几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朕放心不下。” 豆包一听“三日”,也有些慌了,这和神医说的日子差得太远了吧?就算没成功,也该支会一声才是吧? “是,奴才这就去备驾。” 伤狂点点头,豆包就出去了。 他一人靠在椅背上,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不像千下的风格。难道他救不了十三弟?不会,自己受过比那更重的伤都被他救活了,他是有那个能力的。 难道是他不想救,离开嵇康了? 不会,千下答应过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 嘶!难道是千水?他拉走了千下? 伤狂惊得坐直了身子,旋即一想不可能,若是千下不肯,谁也没有能强迫他的能力。 可不是这些,会是因为什么呢? 记得头七那段日子自己在上书局祭拜先皇的时候有养心殿的宫女来报告情况,当时人太多,自己听宫女说三日已到但殿里没有动静,自己也没在意,只以为千下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也就让宫女回去了。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对。 自己太过信任千下,根本没有想过他救不活或者不去救的事情。所以才敢一直在忙政事不去过问。但现在想想实在后怕,万一出了什么叉子,他将失去他在这世上最挂心的璞儿。 终于,皇辇来了。 伤狂一路催促着到了养心殿门口,然而殿外竟一个侍卫也没有。他心一惊,匆匆下了皇辇,豆包给他推开殿门,“皇上驾到——” 只是停了片刻,却没有一个宫人出来回话。 第八十四章 结仇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二人都觉不对,伤狂急匆匆绕过屏风来到后面,只见一个白衣的背影颓然地坐在地上,背对着伤狂,发髻都有些偏了。 豆包进来一看,先是看到床榻,见苏玉璞躺着,紧张道:“十三王爷他……” 伤狂紧忙扫向床榻,虽然璞儿脸色不好,但他仍是感受到了璞儿身上微弱却均匀的呼吸——他没事! 松了口气的伤狂,对豆包摇摇头,上前一步,“千水?” 只见白衣人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含恨的眸子瞪着伤狂,仿佛伤狂是他的几世仇人。 “千水?”伤狂错愕地看着千水,见他眼窝深陷,眼袋浮肿,面色乌青,极其颓废。那双陌生的充满怨恨的双眼和昔日里阳光的千水截然不同,他不明白千水怎会如此愤怒。心虚道:“怎、怎么了。” 千水几日来的颓丧怨恨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噌地一下站起身面向伤狂,“你还有脸来!” 伤狂一震,才看清千水刚才那奇怪的坐姿是因为怀里抱了东西,因也是白色,所以刚才自己就没有留意,这一看,他的心竟然漏跳了半拍。 “你、你抱得是……什么。”伤狂的眼里近乎惊恐,红唇都失了血色,轻轻地颤抖着。那雪白的绒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 千水一颤,凄冷地笑道:“这是什么你认不得么?”说着他双手向前一伸,那白绒绒的东西就挨近了伤狂的身子。 伤狂慌乱地后退,踉跄地险些摔到,豆包赶紧将他扶住,“皇上!” 伤狂躲着千水的眼睛,“我不认得,我不认得……我不相信……” 豆包看了眼千水手里的东西,他自幼在宫里,见过很多东西,这人手里拿的不就是几条罕见的白狐尾巴,怎么将皇上吓成这个样子? 千水冷然一笑,将狐尾收回怀里,“你不认识,你不相信,呵,当初是你跪着求他救的你弟弟。可他也是我唯一的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不会的!”伤狂喊道,又不相信地看向千水的怀里,匆匆躲开了眼睛,“不可能,最多只用他一条命,他还有四条命的,怎么可能全没了……” 伤狂记得千下说过,他的一条尾巴就代表他的一条性命。 千水哈哈地笑着,眼里充满了泪花,“只用一条?哈哈……因为他的性命多于常人就该为你的弟弟而死吗?这里是嵇康,不是北国!你搞清楚!” 伤狂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千水,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你是说,从前他救我都是在北国,灵气环绕,而嵇康却没有……所以,他消耗得就要比北国多数倍么……” 千水闭着眸子深深地吸着气,不想让自己对伤狂发火,痛苦地说:“他开始救人那天就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天地灵气,也就是他必须全部用自己的修为来。你知道,你说的话对他来说就像圣旨,何况还是你跪下哀求他,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你知道的吧!” 面对千水的质疑,伤狂心虚到不敢面对。他当然知道千下对他的感情,对他的守护,对他的一切付出,所以他才敢求千下救璞儿,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满足自己的要求。 可自己这太自私了不是吗。明明知道这对千下不公平,却还是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绑架了他。 “他努力了十三天!如此不寻常的时间,你居然连问也不曾问过!”千水终于没能忍住,愤然地吼道。 这吼声对于伤狂如一道惊雷,激得他全身僵直麻木,只有胸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揪痛。 “昨天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千水仍是喊着。他从未对谁发过这样的怒气,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对这个他曾爱过的人。 伤狂已经悲痛羞愧到不能自已,完全依靠着豆包才能勉强颤栗,豆包实在看不下去,喝到:“不就是十五嘛!神医!皇上他不是不来,政务太多啊,你怎么能这样和皇上说话!” 千水凌厉地眼神扫去,雷霆电掣之间,千水青筋突跳的手已是卡在了豆包的脖颈之上,“你算什么东西!” “千水!”伤狂几乎是用了半生的力气喊了出来,一下子重心不稳跪在了地上,千水睨眼看他,他睁着满含血丝的眼睛留着泪,哀求道:“不要……他是无辜的。” 豆包也显然没想到这个“神医”居然武功如此了得,浑身汗毛乍起,一阵惊悚。 千水不屑地将他丢了出去,他一下撞在屏风上,屏风轰然倒地,豆包也被摔得不省人事了。 气息尚存,伤狂松了口气,只是再看到千水手中的狐尾时还是一阵难以置信的痛。 怎么会死了呢? 千下怎么会死呢? 他可是有九条命啊! 他可是神仙啊! “他是无辜的,可你不是。”愤愤地说着,千水立即闪到伤狂的身前,宽大温热的手掌一把将伤狂细白的脖子勒得涨红。 伤狂皱着眉头,极其痛苦,口中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你、杀了、我。” 千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以为我不敢!” 只见伤狂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看得千水一阵悲戚。 千水蓦地放开伤狂,一个闪烁,人就从殿门急窜而出了。 伤狂一惊,睁开眸子,看着狼狈的殿宇,他悲痛地哭了。 怎么会这样。 千下怎么可能死呢? 千水一定恨死我了…… 他这样回去,帝君他…… 怎么会这样…… ----- “帝后。” 帝君虚弱地唤道。 “帝后去上早朝了,帝君。”币元端着药汤来到床榻边,扶起要起身的帝君,“先把药喝了吧,帝后交代过的。” 帝君看他一眼,“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帝后监国吗?” 币元一怔,以为帝君要怪罪午川,忙道:“帝后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只是二王爷不知去哪了,三王爷大人们又不敢去请,帝君又没有子嗣……” “行了,孤不是怪罪。”帝君接过汤药,缓缓地喝着。 币元叹了口气,“帝君明白帝后的苦心就好。” 帝君喝完药,把汤碗放在币远手里,“孤知道,你让膳房去煮点燕窝,等帝后下了朝让他喝点补补。” 币元一喜,忙应了一声,跑着下去了。 因为伤狂的缘故币元本是不喜欢午川的,但这些日子见他没日没夜的照顾帝君、批改奏折,应对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每日进了承欢殿还要受帝君的责骂,他实在是同情这帝后,也感念帝后的苦心。 他对帝君是真爱。 币元如是想。 独自卧榻的帝君想着当日午川要将蛊毒过在他自己身上的模样,不禁苦笑,“傻瓜。” 恍惚地又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影遮住了光线,不禁眸子轻动,“川儿。” “躺着就好,别起来了,我开了窗,进风。”午川紧忙扶住了要起来的帝君。 帝君仍是坐了起来,轻咳几声,笑道:“今日不用再绑着孤了吧。” 午川难为一笑,“昨日熬过去,帝君这瘾就戒得差不多了。那蛊已经有沉睡的迹象,只是要取出来……我想还是要请一趟三王爷了。” “嗯,等好些了,孤就去。”帝君目无焦距地说着,似乎只是敷衍。 午川心中叹息一声,不是帝君怕自己这副模样见到三王爷会难堪,而是他昔日武功超凡,凭着轻功可以无声无息地出入许多地方,但现在,他再想去做什么自己的事,就必须要经过无数双眼睛。 帝君只是不愿出门了。 “不如还是我去吧。”午川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地说道。 其实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为了帝君他当然会义无反顾去找千下,可他不是。他的气息一直用秘法封存着,远距离还能骗过世界武学第一人的千下,但近距离他就没有把握了。 发现他深藏武功事小,可若是因此牵连出他的身世就得不偿失了。 可帝君不愿去,这世上还有谁愿意为他去呢? 只有自己了。 如果蛊毒不除,帝君一辈子也无法再修炼,他还会比世人老得快,此生再想有孩子也不可能了。 帝君得到的本就不多,如果再把这些常人都有的一切夺去,帝君就几乎是个废人了。 他怎么能让这个骄傲的男人受这样无声的屈辱? “你不怕么。”帝君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那隐隐的慌张。 午川凝视着帝君,忽然笑了,“绑一国之君也是杀头的罪吧。” 帝君一怔,哑然失笑。 午川看着他,“不管怎样,帝君都不能再见……” “孤知道。” 午川没有说完帝君就打断了他。 午川心领神会地避开陈唐修,说道:“那等帝君再稳定几日,我就去红楼请三王爷。” “嗯。”帝君似乎不愿句句都在说这件事,佯作不经意地问:“最近后宫中有没有什么事?欣宫主怎么样了。” “我告诉他们你病了需要修养,他们都很安分,还去过宫里的神宫祈福。每个人都盼着帝君早点康复。”午川笑着说,那模样像极了伤狂,帝君看得有些恍惚。 但午川没有注意,继续说:“至于欣宫主,毕竟没了孩子。”午川哽咽了,“整日坐在屋里不见人,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吃饭,被履霜哄着还能好点,唉。” “都走了……” 想起自己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千水离去,伤狂离去,帝君也不禁悲痛起来。 午川握着他的手,“帝君,无论怎样,川儿都陪着你。”只是他心里还在说,杀帝嗣的凶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八十五章 朝堂(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的病情稳定的这天,午川替他画了淡妆,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如从前一般,在朝堂之上百官相距甚远又不能直视他,必然是看不出端倪。 让帝君去上朝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嵇康的政变和大天莫名的在边境陈兵都让北国的臣民人心惶惶起来,帝君不能再病着了,他必须要出来安定人心。 帝君临行前午川替他整理衣襟,玉手刚碰上衣襟,就听帝君问:“帝后,你说,北国是不是要亡在孤手中了?” 午川手一颤,淡淡笑着抬起头,“帝君怎么会这么没志气了。北国何时怕过大天和嵇康。” 帝君也是淡淡一笑,“是啊,孤不怕他们,孤的北国也不怕他们,但是……”怅然地望向东方发白的天际,“孤的北国怕水患。” 午川的心咯噔一下,好在头低着没让帝君看到他那片刻的失神。 水患?按照预言,只要帝君三十岁娶的是伤狂,北国就可以平安度过劫难,但自己却横插一脚,打乱了所有的事。从前他并不在乎北国发不发水患,觉得这些和自己无关,只要他和帝君可以逃出就好。可这些日子在帝君身边,代帝君处理国政,他忽然明白他和帝君的幸福只能建立在北国安康的基础上。 因为北国也是帝君的半条命,他是生来的天子。 北国没了,帝君活着的希望也就没了。如此,帝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更何况……帝君已经没有武功了,若要逃生,只能靠他一人。而北禁城在北国的最中间,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支撑两个人横穿北国。 他正犹豫要接什么话,谁想帝君只是在兀自感慨,很快回过神对他一笑,握着他的手,“呵,别生气,川儿,孤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可能来水患呢,你可是孤预言的渡劫之钥啊。有你在,孤心安。” 午川倏地仰起脸来看帝君,仿佛不敢相信帝君会说出那样的话。望着那璀璨温柔的黑眸,他的眼眶湿润了。 有你在,孤心安…… 呵,午川啊午川,你怎么心安理得地受帝君这般信任与温柔,你是个罪人…… “怎么哭了。”帝君指腹温柔地抹掉午川颊上的泪水,将他揽在怀里,轻拍他的背,“是孤不好,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帝君……”午川痛哭起来。这个世界最难言的苦不是忍受你所憎恶的人,而是你本该被憎恶却被人饶恕。 自责,内疚,却又不舍这份温柔。 是要释放自己的灵魂,还是继续欺骗下去。 “怎么了,川儿川儿。”帝君紧张地拍着他的背,“孤刚才那句话真是无心的。” 原来帝君以为午川是介意自己刚才说水患的事。 币元在一旁看着竟也感动了,如果帝君和帝后能熬过这段日子,在一起也是不错…… “帝君。”午川轻声唤道。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嗯?” 午川迟疑了。在心里问着自己甘心吗?早已把良心抛弃的自己现在捡起来还有什么意义?伤狂又不会回来,回来时间也不会倒流,不如…… “没事,帝君快去上朝吧,我去找三王爷了。”午川破涕一笑,从帝君怀里脱身出来,“北国一定会好好的。” 帝君笑了,“嗯,咱们夫妻一定会把北国治理得越来越好。” 咱们夫妻…… 午川几乎又要哭了,赶紧忍住对帝君一笑,催促他快走。 午川目送着帝君的轿辇离开,一阵心酸,他以前哪里需要坐这凡俗之物…… “主子,怎么又哭了。”午杰眼眶也红了,泪眼含笑,“帝君已经不怪你了,你和帝君会越来越好的。” 午川看他一眼,又见浮华也跟着点头,他长叹一声,苦笑,“你们怎会明白本宫的心意……备驾去红楼罢。” ----- 看见帝君如往常一般坐上龙椅,百官们皆是精神一振,连“帝君万年”都喊得比往日更有底气。原来冰山般的帝君也可以让人觉得这样亲切,这样安心。 帝君看着俯首一片的百官,眼眶顿时湿润了。只是正如午川说的那样,在朝堂上,没有人敢直视帝君,所以他的失态并未有人注意。 帝君飞快缓过神,平淡地说“平身”,开始了议事。 百官几乎都在谈论大天突然陈兵边境建造军舰的事,帝君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的汇报,居然说对方莫名其妙的施压是为了让北国重新用歌轩为相,歌轩肯定勾结了贼人。 帝君倒是没他们那么极端的评说,因为他了解歌轩,除了最爱凰龙以外,他先侍君,再爱民,是个难得的忧国之士。 念及至此,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记得之前歌轩来找过一次他,告诉自己他扣押了大天皇储,准备利用这个皇储做点交易。当时和自己商量的是以进为退——归还大天皇储,制造歌轩和百官极度不合,地位岌岌可危的假象,好让他们愿意相信以自己名义开出的期望他们在京郡陈兵五千力保歌轩的条件。 但那之后,皇储送是送回去了,大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歌轩说这是时候未到,对方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在静观其变。 但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出了伤狂身份败露的事,帝君真的革了歌轩的职位。如此一来就阴差阳错地证实了歌轩对那大天使臣乌运浩所说的话,他的地位需要外来的力量保住。 对方定是后悔没有早点相信歌轩,这次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要保歌轩罢? “帝君,依微臣之见,应该召歌轩回京斩首示众,让人都瞧瞧,这就是叛国的下场!”一个武官虎视眈眈地说。 帝君眉头一跳,没有反驳,但也不会答应。斩首歌轩?笑话!歌轩可是帝君的挚友。 “不可,大天的实力我们都是清楚的,北国如今劫难过去与否尚还不知,万一激怒大天,战事一起,你说,黎民百姓岂非又要受苦,北国如何应对?”一个文官站出来反驳道。 武官眉头一挑,怒气冲冲道:“什么啊!难不成让那个叛国贼当丞相不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咱们北国的人以后怎么在大天人面前抬起头来!” 文官本就文弱,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被那武官这么一吼,顿时哑口无言了,但还是不甘心地把眼睛瞥向一边。 武官气焰大涨,站出来对帝君一行礼,“帝君,快下令吧。微臣愿意亲自去抓那叛国贼回来。” 帝君眉头微蹙,环视一圈,见百官不是若有所思就是陷入两难没有主见,一时间有些为难,也感到几分悲凉,想自己和歌轩一起风风雨雨十几年,为了北国付出了多少心血,但如今却没人懂得自己想护歌轩的心意,更没人愿意为歌轩说一句话。 正悲凉之间,帝君忽然看见武官队伍后有个人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似乎有话想说。虽然百官穿得都一样,又低着头,但帝君仍是一眼认出了那人,他是负责监视防御嵇康的从五品兵部侍郎石建安,做事认真,观点新颖,最重要的是,从他当初在朝堂上特别介绍伤狂的出身就能看得出,这个人是有怜悯心肠的。 “建安。”帝君唤道。 百官一怔,不知帝君在唤谁。 谁是建安? 末尾的石建安身子一颤,激荡地吸了口气,扶正官帽,在百官们诧异的目光中走到最前端,那副感动又激动的模样实在滑稽,让百官们不禁嗤笑他的大惊小怪。 其实石建安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的名唤作康,一般帝君称臣子只叫名,从来也是叫他石康或者石爱卿,更或者什么也不叫,像这样叫他的字还是头一次,而且是在这个高手云集的朝堂上。 能进宣政殿的至少也是从五品的官级,所以他刚刚及格的兵部侍郎在这里不过是个小角色,所以刚才帝君唤他字的时候,百官都不认识他。 这绝对是意义非凡的时刻。 石建安站定,又深吸几口气,完全忘记了要行礼。 “建安!”陈唐武儿的位置正好在石康的斜后方,暗暗提醒着他。 石康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行礼道:“帝君万年!” “嗯,你对刚才李爱卿的话可有什么见解?”帝君压着自己期待的情绪,平淡无奇地问着。 石康皱起眉,欲言又止,与他刚才在队伍后的神情如出一辙。 帝君看他一言,鼓励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孤想听听你对这事的看法。” 石康心中又起波澜,一咬牙,决定什么都不管,先说出来在说! 只听他郑重道:“那臣就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他目不斜视,分析道:“首先,帝君曾预言的千河水患之劫的结果并不明朗,臣不建议在这个时候赌上北国的运数。” 众人皆是点头深思,不过也有人觉得他是剽窃刚才文官的话,不屑一顾。 石康却不管这些,继续说:“再说我北国实力如何大天是知道的,要真打起来,输赢其实是对半的。但他们还是如此兴师动众的陈兵了,要说他们没有什么凭仗,臣是不信的。但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呢?建安不知。想必在朝的百官们也无人所知。” 石康故意停顿一下,余光扫了眼百官,脸色都是极难看的绿色,石康继续说道:“所以臣不建议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做出任何表示宣战的举动。”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称是,但仍有一些激进派不为所动,觉得他越看也越像卖国贼。 帝君盯着他,“还有吗。” 石康微微又作一揖,“回帝君,对于不宜和大天开战,臣还有一点考量。” “嗯。” “嵇康!嵇康的二王爷荡平嵇康南部的夷族,彻底完成了嵇康对疆南地界的一统,而且此次嵇康十一王爷继位……” “你说什么?”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八十六章 朝堂(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百官全都炸开了锅,“你再说一遍是谁?十一王爷?呵,这嵇康有几个十一王爷。 帝君不是把他杀了吗!” “是啊,你真当我们都糊涂了。” “帝君才几天没上朝,你就当帝君可以糊弄了吗。” “……” 帝君多年来的权威使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没有人敢怀疑。 帝君倒是很淡定,因为几日前石建安写得奏章,午川已经告诉过自己,并且和自己商量说把一切的责任推到千下身上,就没人敢再议论什么。 镇定几分,帝君道:“建安没有说谎。” 百官们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帝君,帝君一下感觉到局促,唯恐自己脸上那层薄薄的脂粉会露了馅。好在朝堂的规矩和他的威严还在,百官们匆匆低下眉眼去,没再看他,但还是问:“怎么可能呢,我们亲眼看见他被处死的。” “嗯。”帝君沉吟一声,“但是他的尸体被三王爷带走了。” 众人一怔,顿时豁然开朗。 邪君那个变态,对他来说,使死人复活根本不算难事吧? “肯定是邪、三王爷把他复活了。” “那可坏了,咱们这样对过他,保不齐他都记恨着,正瞅着机会打咱们呢。”有人议论道。 “不能吧。”激进派仍是不甘心地辩驳道,“就算是咱们不该杀他,可救他的还是咱们北国人呢。” “你觉得凭三王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他,三王爷会记得自己是北国人么。” “说什么呢。”陈唐武儿白了说话的人一眼。 帝君冷漠地咳了一声,“行了,都别吵。建安,你继续说。” 石建安点点头,忧上眉梢,“嵇康新皇和北国的过节刚才大家都意识到了,而且从前他们打不过咱们是因为南边有人牵制着他们的兵力,可如今他们一统了,就会专心的对付咱们。帝君,有件事你恐怕想不到,昨夜微臣收到飞鸽,密探告诉臣,这次嵇康新皇顺利登基,有两个人对他的帮助很大。” “谁。”帝君淡淡地在心里想着,一个易子喻,还有一个,应该是个手握兵权的人吧。这有什么,不过是寻常国家的政变而已。谁助他登基又有什么要紧。 石建安立即道:“帝君,密探说那两个人自称是北国二王爷和三王爷,其中一个是红发红眸,和三王爷的特征无二。” “什么!” 百官还没来得及惊愕,帝君已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不管伤狂在那里,伤狂都是他的伤儿。 要帮忙也该是自己的。 该死,偏偏在那个时候自己限在毒瘾里。 “帝君。”币元扶住略显有些颤巍的帝君,帝君立即回过神,自己身子还很虚弱,不能让百官看出破绽,马上不动声色地顺着币元的手坐回龙椅上。 缓了缓,故作冷漠地问:“他们几时去的。”问话时他也在心里画起诸多个问号。千水不是说去了大天,怎么现在会和千下一起去了嵇康帮助伤狂? 从北国到嵇康,再到助住伤狂登基,这期间过去两个月圆夜,千下不在红楼是怎么应付? 莫非! 该死!千水还是把神玉的秘密告诉了千下,让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他们是要离开孤么。 一阵悲凉涌上帝君的心头,他从来都是多余的吧?在和伤狂的爱情中,在和千下千水的相处中,自己从来都是被疏远的哪一个吧。发生了任何事,自己永远是最后知道,永远是从别人口中知道。 “不知道。因为路途的缘故,密探的消息也有时差。”石建安低着头,以为刚才帝君是为了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帮助别国的皇上二生气,怕帝君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 “那这样的话,嵇康应该不会打过来吧。他们新皇登基可是咱们王爷扶持的呢。”又有主战派站出来说道。 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反对。 石建安沉吟道:“帝君,虽说嵇康新皇是由王爷们帮助,但也难保新皇不会记恨之前在北国的不快,同样是那句话,臣不建议用北国的命数去赌。” “如此,你就是想让歌轩回来当丞相咯?” “呵,大天收买了歌轩,嵇康收买了你吧。” “是不是过些日子嵇康要求咱们换朝臣也都得听呢?那我们还做什么官呢!回家算了。” 石建安眉头微皱,“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 帝君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让百官们都规矩地闭上了嘴巴。他扫过朝臣,道:“诸位爱卿说得都有理,北国不能屈服别国,但也不能使北国陷入战乱之苦,所以孤决定,先派人去和大天谈判。”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只是没过一会儿就抛出了新的问题——主意好是好,可派谁去呢?这可是关乎北国安危的事,处理不好,可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帝君看着他们,有人自荐,却被其他百官摇头指出不宜之处,就这样说了半天,最后陈唐武儿站出来拱手道:“帝君,臣等都是武官,谈判之事实在不擅长,文官又都欠缺些胆量和气魄,之前和外使臣交涉都是废丞歌轩在做,如今朝中谁能胜此任,臣等都看不出,还是帝君拿主意吧。” 帝君扫过一圈,见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显然是都知道自己不合适,帝君心中暗暗一笑,平静道:“既然如此,孤就推荐个人。” “这个人就是……” 百官们竖耳耳听。 “歌轩。” 谜底揭晓,两个平淡无奇的字仿佛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般微不起眼,却顿时激起轩然大波。 “什么?” “帝君?” “怎么可以。他可是叛国贼。” “对方就是想让他当丞相,怕他岂不遂了大天和他的心意。” “是啊是啊。” “……” 渐渐地,百官们意识到帝君一直没说话,那沉默让百官们都闭紧了嘴巴。 彻底安静下来,帝君轻声道:“孤知道爱卿们都不解孤的决定。那孤问你们两个问题。” “你们是不是怀疑歌轩的忠诚,觉得他肯定和大天有什么阴谋?” 是。 “你们是不是怕妥协了大天开出的要求会挫了北国的气节,让他们变本加厉?” 是。 帝君淡淡道:“既然如此,孤可以在这里对诸位爱卿保证,假如发现发现歌轩不忠,别说当丞相,就是想活着走进京城都是不可能的。北国从来也不会屈服于任何国家。” 百官们纷纷叫好,但还是不解地问:“那帝君为何还选丞相呢。” “爱卿们糊涂,孤派歌轩去,如果他和大天有瓜葛,那最后谈判的结果肯定是失败的,而且歌轩一定会找各样的理由,爱卿应该都知道歌轩的智慧在这天下间都很难能有人与他匹敌,所以他找的理由一定是无懈可击看不出端倪来的。但孤的目的只是为了试他,假如失败,不管什么借口,陈唐将军,你直接将歌轩抓回来斩首示众。” 陈唐武儿一怔,为难地接下这个命令。因为歌轩曾有恩于他,虽然他不能为歌轩美言,但也不至于亲手抓回来杀他吧? 君命难违啊。 陈唐武儿忽然亮光一显,问:“那他要是谈成功,让大天退兵不再为难咱们呢?” 帝君心里感激了一把陈唐武儿,平淡如水道:“那他就是退兵的功臣,该赏。” 多年来对歌轩不满地人一下子炸开了,“赏什么?” “帝君,他可是被贬去做猪奴的罪人。” “是啊,帝君不能再让他入京了。” “那你们谁去破敌?” 帝君正要开口,却见石建安回眸不怒自威地问了一句,呛得议论之人无话可说。 帝君摆摆手,“不要争执。歌轩是戴罪之人,此次若是退敌,就让他在京城府衙作状师吧,有个谋生的手段。” 一听,竟然是个这样官不官民不民的职业,反歌轩一派的人立时松了口气。 然而帝君又道:“还有凰龙。他本身没有什么大的罪过,也是和歌轩情深义重才做了些糊涂时。后来也付上全部家财来抵过了。这凰龙酒家自从收到国库之后一直低迷,北国需要经济的稳定,所以这次,顺带找个借口叫凰龙回来为国经营吧。” 百官对凰龙是没什么想法,但谁不眼红凰龙的财产?一直都想去经营凰龙酒家捞油水,这次居然便宜凰龙? “帝君英明。”兵部尚书公疏桐站出来作揖道。 本来百官还想说点什么,但有人先认可了帝君,他们再站出来说话就显得有些司马昭之心了,也只好附和帝君英明。 从宣政殿回来,帝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躺回了床上,脸色苍白,显然上朝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币元端了碗热汤扶帝君喝下,正喝着,殿外就响起了车马停驻的声音。 “应该是帝后。” 币元话音未落,就见午川跑了进来,“帝君,三王爷没在红楼,你知道他还会去哪吗?” 看着午川红扑扑的脸颊,帝君五味杂陈,勉强一笑,“不用找了。他去嵇康了。” “什么?难道伤狂登基是三王爷……” 见帝君嘴角淌出苦涩,午川声音渐小,犹疑地问:“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帝君的情绪彻底崩溃,叹息一声靠在床上,双目紧闭,沉痛道:“孤不知道,孤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事需要密探回报,孤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这两个弟弟。” “二王爷也……” 午川激动地看向币元,币元点了点头,午川顿时了然了帝君的心情,蹲下身握着帝君的手,“帝君,川儿还在。你放心,就算没有三王爷,我也会翻遍医术找到逼出蛊毒的办法。” 帝君侧目看他,勉强地笑着点头,只是那心里的酸涩和伤痕只有他自己看得见。 第八十七章 真凶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勉强早朝之后,召了歌轩回京派他去与大天人和谈。午川就腾出了处理朝政的时间,开始着手后宫的事。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帝君,有些事他没有管,但不代表他没看见,更不代表他会忘记。 夜辛昀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他午川是怎么被陷害的,欣宫主九清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这个宫里一而再再而三有人触碰他的底线,他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现在帝君病情稳定下来,朝务不用他处理,他第一时间就是派方化去追查帝君中毒一事,找出那个利用伤狂的势力,也四处寻找解毒之法。初步推测这个势力应该是在淮口,因为伤狂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魔音会和沅香会,让方化重点调查,但不要暴露。 第二件事当然是要清君侧! 他对帝君说他要调查帝嗣的事,帝君知道他有心结,又感念他这段日子的付出,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他召了所有的妃嫔到御花园,说是赏花,其实还不是花开的季节,每个人都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 午川为了让自己处理起事来更方便,所以事先找到夜辛昀和九清,告诉他们要早日除掉后宫之中的害群之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两个人都激愤得不能自已。 妃嫔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见帝后还没到,顾文敏故意打着哈欠说,“干什么啊这一大早的,他要侍奉帝君,陪帝君早起,怎么我们没有帝君陪还要陪他受这个罪。” “唉,这花都还没开,赏什么呢。”夜诚楼是真的困,趴在石案上流着眼泪。 “欣宫主和兰妃都没来。”朱岑扫了一遍众人,淡淡地说。 “管别人呢。”李玄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文敏,故作不在乎地说着。 顾文敏知道他是在警戒自己,当下也心慌起来,万一那事情…… “帝后来了。” 林雪身后的烟雨提醒着正神游天外的林雪道。 几位妃嫔都是听见了,纷纷看去,只见午川带着夜辛昀和南宫九清还有众多宫侍朝亭子走来,气势如虹,仿佛要做什么大事。 顾文敏心一惊,看向李玄剑,李玄剑却全然不看他,摆出与他平日无二的粗人形象,顾文敏当下安慰到自己,就算真是调查这事,他们也没留下任何证据,空口无凭,就算是帝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参见帝后、兰妃、欣宫主。”妃嫔一众行礼,九清对朱岑行了平礼。 午川看他们一眼,冷傲地坐在主位上,“都坐吧。” 按着位次,辛昀和九清也入了坐,众人这才坐下。 但看着乌泱泱又面生不善的宫侍,众人还是有些忐忑,这是要干什么? “知道本宫为什么召你们来么?”午川随手给浮华一个手势,浮华引着提食盒的宫侍放了几盘点心在桌上。 “不是说赏花吗。”夜诚楼也忍着困意坐直了身子,心无城府地回应到。 众人看他一眼,无不觉得他是蠢笨,居然连这样明显的事也看不出来,帝后这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吗? 然而午川却是一笑,“是,是赏花,夜佳人说的不错。” 说话间,桌上已经放好了杯盏,也倒好了温酒。 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扫了一遍御花园,只是却只零零星星看见几朵早熟却因寒冷而要夭折的花,又迷蒙了。 午川看了辛昀和九清一眼,二人对视一眼,都凝重地点了点头。 午川也深感沉重,对午杰使了个眼色,午杰便领着两个抱着黑箱的宫侍走上前来,在午川的失意下,宫侍从箱子里捧出两盆枯萎的花来放在桌上,当时满席色变。 “这!”顾文敏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李玄剑本想拉他,但看午川一直注视着他,也就没有动,表情也十分不自然。 难道这个帝后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文敏和李玄剑的心里都打着鼓,但显然顾文敏没有这样的经验,妖姬一出他就坐不住了。 夜辛昀冷漠地看他一眼,“顾佳人如此激动是对本宫的孩儿有感情吗?” 顾文敏一怔,立即顺着夜辛昀的话说,“呃,是……”他渐渐坐下,“我看不得这种事,太残忍。”他微微别过头去,似乎真的是在悲天悯人。 林雪心性胆小又好怜悯,见到两株枯萎的妖姬在自己面前,当下眼眶就红了,也暗暗避开目光。 夜诚楼心无城府,又是真的神经粗,听顾文敏说出了他的感受,也点着头带着哭腔附和,“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害死你的孩子。” 夜诚楼和辛昀本就是亲戚,算起备份来夜辛昀还要叫他一声小叔,所以他对夜辛昀丧子之事,一直感同身受。 夜辛昀当即心生悲凉,暗自叹息。 他本打算忘了这事,可这种切肤之痛哪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呢?当午川来找他说要挖出孩子的尸骨重验时,他是没有犹豫的。对他来说,如果不给孩子报仇,才是真的让他无法安息。 午川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说,“诸位都知道,兰妃的孩子是叫一种来自嵇康的胡蔓草毒害的。而这里只有本宫一人来自嵇康,所以当事情出来的时候,本宫被软禁在宫。” 众人低着头,盯着面前的酒,谁也没端起来喝。 “这事本宫一直没有忘记,这些日子帝君身子不好,本宫一直照顾着他,但追查凶手的决心从未有一刻松懈。”午川说话间,视线落在顾文敏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眉头一跳。 “那凶手是谁?帝后可是查到了?”夜诚楼急切地问道,脸上的肉嘟嘟地动着。 午川看他一眼,淡笑,“不急,两件一起说。” 林雪一愣,不禁看了眼妖姬,文弱地问,“难道欣宫主的孩子也是叫毒害的?” 顾文敏一颤,他可从未害过九清的孩子,若是这笔账也算在他头上,他岂不冤死? “太医不是说是病死的吗。”顾文敏匆匆说道。 九清的目光忽然凌厉地扫向他,“病死?!”噌地站起身,“本宫也以为是病死,就一直怨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可!” 午川见九清气结颤栗,知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立即安抚着拍他的背扶他坐下,“放心,今天新仇旧账谁也逃不掉。” 九清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对凶手的仇恨和对午川的信任与期待。 他也以为孩子是病死的,可昨夜午川给他分析了诸多蹊跷之处,劝他把孩子尸骨挖出来重验。他本是不肯,可午川与他促膝长谈许久,说了许多心里话,透露了些帝君的病情,说帝君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有孩子,把帝君身体里的潜伏的毒和他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说这凶手极有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该还孩子一个真相。 终于,他愿意挖出骸骨,然而没想到的是,孩子的死因竟真的有蹊跷。 午川扫过众人,指着一盆显得极其枯萎的妖姬说:“这是欣宫主的孩子。你们自己看。” 众人定睛去看,林雪心细,一惊,“这里,怎么有……” 众人顺他的手指看去,竟然发现在那妖姬的枯叶下竟还有一个枯萎的残草。 “不可能。怎么会长出别的植物来。” 顾文敏心惊胆战,这手法比他的不知高明几倍,居然想到利用其他植物来分养分。 “呵,这个人真是好心思。欣宫主的孩子本来就动过一次土,太医们细心呵护,用药、养料都是按照妖姬所需精密配置的,然而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药土里种下其他的植物,使妖姬长期需用不够而亡。你们说,这样的歹毒缜密的心肠,在这后宫中,你们住着放心吗?”午川语气冷峭, “帝后你说到底是谁!我一定不放过这个小人!” 夜诚楼撸着袖子说。 午川看向顾文敏,温柔地问:“顾佳人,你觉得呢?”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顾文敏,真相不言而喻。李玄剑竟也和众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顾文敏。 顾文敏震惊地看他一眼,但不得不回午川的话,避着目光说:“这样的人该死。” “是吗?”午川看辛昀和九清一眼,见二人同仇敌忾的模样,他不带感情地笑了,“那好。来人!将顾佳人打入宫正司,不日转交刑部!” “什么?”顾文敏震惊地站起来,后退一步,“帝后,我、我冤枉。” “冤枉?”午川咄咄地看着他,突然头一偏,喝道:“上来!”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宫侍队伍里走出一个宫侍,踌躇地走上前来,不敢抬头。 顾文敏眉头一跳,“你、不是让你回老家……” 话说一半,他就结舌了。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他,真相不言而喻。 “小主,我也没办法,帝后的人找到了我家……” “该死,我早该听李……”李玄剑趁众人都看他的时候立即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闭嘴,冲那一直颤颤的宫侍“哼”了一声。 午川下令叫人带他走,他立即喝道:“帝后!兰妃孩儿的毒是我下的不错,可欣宫主的孩子却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狡辩!”九清瞪他,眼冒血丝,恨不能杀了他。 午川立即叫人带他下去,他撕心裂肺地喊着骂着,说害死欣宫主孩子的人不得好死,怨毒之语听得众人心惊胆颤。 李玄剑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妖姬,其实当初他有想过要杀九清的孩子,但是发现这孩子营养不良,成活率很低,所以就打算静观其变。 没想到有人会比他先下手。 李玄剑不禁扫过桌边的人,隐隐猜想着会是谁。但午川的审视让他无法自在,有人说沉默是最大的折磨,他倒希望午川说点什么。 但这场戏就这样落幕了,直至吩咐各人回宫自省,都没有人再对他说什么。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第八十八章 推断 - 夫君在北 - 胤修 李玄剑回宫后,就见秋榕一路跟着他,最后径直跪在他跟前,委屈地求道:“佳人,求你救救我家小主。” 李玄剑脸色难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宫能怎么救他。”他还在想那九清的孩子会是谁下的手,也在想午川看他的眼神究竟是何意。 难道只是为了诈他? 对,他肯定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就是指使顾文敏的人。因为顾文敏有动机,更有认证证明。表面看,他完全不需要一个策划者。 “我听见过你和我家小主的谈话……” “什么谈话。”李玄剑飞快地截过他的话,嗔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们主子这点规矩也不教你的?” 秋榕本就是来求人,奈何对方这样翻脸不认人他也不能发火,磕头道:“佳人恕罪。是秋榕不懂规矩,还望佳人看在与我家小主同住一屋檐下,唇亡齿寒,救救我家小主吧。”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唇亡齿寒。”李玄剑对身边的侍从打着哈哈,“本宫和你家小主一向不和,众人皆知,何来唇齿之连。你真是不懂事。” 秋榕急得想哭,这李玄剑看似大咧,但这话里却比谁都精明。然而他不能急,再次求道:“佳人你是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为我家小主说说请吧。他也是一时糊涂。” 秋榕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跑去供出李玄剑,不仅救不出顾文敏,也断了顾文敏的活路。 “秋榕你好糊涂啊。”李玄剑无奈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秋榕立时会意,紧紧地跟了上去,下人们都自觉地没有跟过去。 二人到了屋中,李玄剑就沉下脸来问他:“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跟着本宫回来,可知让旁人看去会是怎样?” 秋榕一惊,不语。顾文敏和李玄剑二人本就是同住一宫,这下再不清不楚地来往的话,就算再怎么狡辩不知情也说不过去。 “不是本宫不帮你家小主,刚才帝后和兰妃、欣宫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是死路啊。”李玄剑看着他忽然颓丧的脸,微微一笑,道:“其实本宫早知道你偷听了本宫和你家小主间的对话,而且还几次三番劝他不要买通人做掉兰妃的孩子。” 秋榕惊得抬头看他。 “呵,你别怕,本宫喜欢聪明人。实话告诉你,本宫就是看他表面精明其实内里蠢钝冒失才利用他,所以本宫根本不会救他,你若是愿意,以后就跟着本宫。” “我要是不愿意呢?”秋榕浑身冰凉彻骨,眸子麻木地看向一旁的地毯。 李玄剑哑然失笑,“那本宫只好让你在你家小主前头开路了。” “你这个魔鬼!”秋榕忽然瞪他。 他嘎嘎地笑起来,前仰后合,“哎呀,好词!你知道吗,本宫由始至终都只是在幕后出谋划策,从未动过手,一切出面的事都是你家小主做的。你说,他就算供出本宫,谁又会信呢?” “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明知道就算兰妃失宠,帝君的恩宠也不会落在叶康宫,你为何还要做这种事!难道所谓的和好只是作秀吗?你其实还是记恨我家小主对你的不敬,所以特地挖了个坑推他跳吗!” “哈哈哈哈!”李玄剑笑出了泪花,“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吧。” “你!” “来人。”李玄剑笑着伏着胸口,待宫侍进来,他打趣地说:“毁尸灭迹,你们会吧?” ----- “帝君。”午川盈盈行礼。 “川儿,来得正好,听说你找到了真凶。”帝君本是在床上盘膝而坐,一听午川的声音就起来接他去了。 午川快步上前执住他的手,“手这样凉了。”嗔怪道:“帝君可是又强行修炼凝冰诀了?” 帝君撇开眼神,不语。 午川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等蛊虫取出来再重新修炼武功么,帝君不信川儿能找到化毒之法?” 帝君不置可否地笑了,“怎么会。” 其实还是不信。 午川心中暗叹一声,淡淡一笑,“那帝君就不要这样毁身子了。”说着,就把他扶到床边坐。 帝君抓着打算转身给他倒水的午川的手,“川儿,凶手是谁?” 午川回眸看他,那眼神和九清辛昀的如出一辙,只是那仇恨的意味被深深地掩藏了。 午川心微微一痛,他就算能抓到凶手又如何?孩子已是不能回来。而且帝君这身子,只怕,那两个夭折的孩子就是他今生仅有。 “顾氏。”午川淡淡地说道。 帝君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是新州人,在北国的大西北,是后宫中离嵇康最远、最不可能接触到嵇康草药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这草的用处。” 午川心里虽然替帝君难过,可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别人就是不可能,他午川就是很可能。 “帝君,胡蔓草确实只有嵇康才有,可在新洲的一些偏远小地方,有一种花叫做火把花,因为数量极少,医书典籍上都没有记载,只有土生土长的新州人才有可能听说过。” “你说辛昀的孩子中的毒不是胡蔓,而是火把花?”帝君有些怀疑,毕竟东古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午川心底凄然,“帝君啊,胡蔓和火把花是一样东西。只是两地的人叫法不同罢了。” 帝君一惊,“当真?” “唉,案卷我已交给宫正司整理,等帝君看过后再决断是否把顾氏交给刑部。川儿累了,先告退了。”午川疲倦地转身,一字也不想再说。 顾文敏肯定没想过嫁祸他,但谁知天意弄人,他选的自以为罕见的毒药在大太医东古那里竟然能认出,只可惜东古认的是它另一个名字,于是就有了这段冤情。 缓缓地走着,床榻与殿门之间仿佛隔着巨大的鸿沟,他筋疲力尽,一切都是天意。上天也在阻拦他替代伤狂,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一步步小心算计到今天,却被天意逼得哭笑不得。 最重要的,是帝君从未信过他。 人无法与天斗,他打算认命了。 身影渐行渐远,帝君却都没开口叫住他。 其实不是没有阴影的吧,自己那些日子使帝君狼狈尽出,一个高傲的君王怎么能容忍别人看见他那么不堪的模样呢?还是在他的妻子面前。 午川想着,或许这一次跨出承欢殿的门,再进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帝君……”币元着急地唤道。 帝君却摆摆手,“孤也乏了,你送送帝后吧。”说罢,就盖上被子侧身翻了过去。 凶手是顾氏?胡蔓不是嵇康才有?只是东古不知道? 怎么听也像是在牵强附会。 他不会对顾氏屈打成招吧? 帝君心惊起来,想想午川都敢绑自己,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 到底他的心思在哪里,是真的爱孤,想替孤找到真凶,还是在一步一步地除掉孤的后宫……甚至,是孤。 ----- 平淡两日,顾文敏的案卷被帝君审阅后递交了刑部处理。 消息传到临仙宫,浮华跑着进来禀报,“回帝后,交了!顾佳人的案卷交到刑部了……” 浮华喘着粗气,午杰立即喜道:“主子!帝君果然还是向着你的。” 午川却只是淡淡一笑,“向着本宫?不过是因为本宫是渡劫之钥,他才选择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推出了顾氏。” 见午川如此悲观,浮华劝道:“帝后要相信帝君啊,反正最后帝君选的是你,日子还长,还怕帝君不疼爱帝后吗。” 午川苦笑着看向窗边,悠扬的白云在蓝天中变幻,随意施展着自己的拳脚,“曾经本宫也这样想。只要熬到最后,还怕帝君不喜欢么。” 沉默片时,吸了口气,“可是呢,伤狂走了,兰妃就有了,兰妃的孩子没了,欣宫主又有了,你说,本宫的出头之日在哪呢?今日送走一个顾氏,明日还会有多少个顾氏再来呢?春花秋月,何时是个头。” “主子……” “你们说,顾氏真的是凶手么。”午川兀自看着茶杯似是自言自语。 “帝后不要因为帝君的怀疑就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还有人证,新州的火把花,他要不是凶手,还能是谁!”浮华以为午川是在自我放弃,鼓舞道。 “是啊,主子,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你啊,想这么多干什么。” 午川看他一眼,摇摇头,“顾氏肯定是直接杀害兰妃孩子的凶手,这是无疑的。可他宁死不承认欣宫主孩儿的那一桩,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余下的妃嫔中,就还有一个是凶手。” “不是同一个人做的?” “看起来过程都是润物细无声,可手法却一个低俗至极,一个高明巧妙。”午川细细回想起在御花园中众人的表情,灵光一现,问:“你们说,会不会是林氏?” “林佳人?”浮华一怔,和午杰同时摇头,“他那么胆小,又没怎么出过自己的寝宫,不会是他。”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午川似是在对他们说,又似是在对自己嘀咕。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 林雪安静,不善交涉,他的生活无人知晓,有作案的时间;朱岑乖觉沉稳,顾氏阳谋冒进,二人都属于有脑子却情商太低的,善被人利用,有作案的动机;夜诚楼天真骄傲,心无城府,但有时也会冲动。 唯独李玄剑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每日练剑痴迷武学,除了顾文敏他和任何人的关系都算友好。 然而。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 “李佳人!”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面面相看,都是笑了。 第八十九章 窥探 - 夫君在北 - 胤修 约莫黄昏的时候,午川让午杰把着门禁,暗暗溜了出去。 李玄剑被早上的事烦扰到没有胃口,晚膳也不吃就在屋里点了香要强行入睡,只是每每闭眼,午川那带着怀疑的眼神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心寒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浅浅睡去。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贴在他的额上。 不等他醒来,数条蛛丝般纤细的光束就向他的脑袋飞扑而来,而光束的另一头连着的,是那手的主人,午川。 “呃。” 李玄剑的眼珠飞快地滚动着,仿佛在做梦。 “你养过花吗?” “当、当然,可是这和对付丽妃有什么关系?”李玄剑看到的是顾文敏一头雾水的表情。 “当然有,你说现在丽妃最重视的是什么?” “帝君啊,还有他那个孩子呗。母凭子贵……等等,你是想要害……” “欸,别说!” “噢……”顾文敏压低了声音,“你想怎么做?丽妃对那孩子可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怕什么,他寸步不离,可也不能替那孩子汲取养料啊。” “你的意思是?” “收买个他身边的人,趁个机会,把毒药洒进妖姬的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后把那人打发回老家,他们就无从查起了。” “这样可以吗?” “废话,只要这毒偏僻难认,就算人看见也不会发觉。” “偏僻难认……嘶,我倒是听新州的老人们提起一种草,叫火把花,似乎有剧毒,不过这边的人似乎都不怎么认得。” “火把花?那是什么?” “新州的一种草,长得不多,应该快灭种了。我们那连医书都没有记载。” “太好了。天意啊!文敏!老天是给你们新州人机会,快托人找这草药。” “啊?真的要?”顾文敏也是有些期待,但还是有些怯懦,然而最终还是做了。 场景切换到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大抵是皇宫某处偏僻的地方。 李玄剑四周环顾着,似乎很慌张。 不一会儿一个宫装的侍监就低着头跑了过来。 那人一抬头,李玄剑就嗔怪地说:“你怎么才来。”午川看清来人的脸,原来是顾文敏。 “我不得等没人了再出来吗。还有啊,在叶康宫说多方便,非要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来……真是不懂你。” “你懂什么。叶康宫人多眼杂的,万一你我的话被窃听了去,呵,你知道谋害帝嗣的结果吧。” 顾文敏打了个寒噤,撇撇嘴,“反正帝后当了替罪羊,谁也不会疑心咱们。” “你还说呢!这个东古,真是见多识广啊,居然连这么偏门的毒药他都认得。万一他知道这是你们新州的火把花……” “呸呸呸!说什么呢。这都是天意,谁也没想到那嵇康也会有火把花,而且还给它起个什么胡蔓的名字。都怪帝后自己倒霉,这事你可不要乱说。” “呵,看把你怕的。” “本来就是啊,帝后去探望丽妃,咱们的人就趁机下毒,欸,你说巧不巧,偏偏东古认识这毒出自嵇康,唉,天意。这下一石二鸟了,开心。” “……” 午川睁开眸子,眉头轻皱,看着熟睡的李玄剑,“你倒是算盘打得好,一直让顾氏给你当马前卒。” 厌弃一眼,继续在他脑海中扫荡,只是全无谋害九清之子的事件。 午川不由进入得更深,脸色顿时煞白。使用窥探术翻看人的记忆对他消耗已是极大,这连人的心思也要查探就几乎是他的极限了。 午川选择了看上午在御花园中李玄剑看到两盆妖姬的时候的心思。 “该死!这个难缠的帝后,居然还在查帝嗣的事,可挖南宫氏的孩子出来干什么?不是病死的么?” 顾文敏被带走时。 “这个蠢货,一点也不懂掩饰。敢暴露出我,就让主人杀你全家。” 午川体力不支,光束统统被震了回来,一下倒飞出去,撞在了桌上。 “噗。” 李玄剑上半身忽然弹震一下,一口鲜血自口喷出,便如死尸般一动不动了。 午川看着他,眉头深锁,主人?这个李氏背后应然还有人。 是了。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谋害帝嗣,似乎根本不惧生死,动机也不是出于嫉妒,除了是受人指使之外,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解释了。 午川飞快地点了自己几处穴道,盘膝而坐运转真气恢复体力,心中不禁忐忑。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盘旋。 李玄剑唆使顾文敏毒害夜辛昀的孩子。 南宫九清孩子被害,凶手不明。 曾经伤狂被神秘组织抓走,却突然平安回宫,害帝君因他中毒。 …… 看似杂乱无章,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地成了这盘棋中的棋子。 背后的那个人针对帝君,残害他,更断了他后嗣的活路。 而他午川曾设计骗伤狂到淮口,使他不幸被人抓走,体内让人暗下毒蛊传给了帝君,使帝君功力尽丧,衰老加速。 后来帝嗣被害,他无端替别人顶了罪名,致使真凶一直逍遥法外,延误了了解敌人的时机,使现在完全被动。 更因为自己的私心,几次三番违背天意欺骗帝君,暗中构陷伤狂,使他的身份暴露,导致帝君不得不处罚他唯一的无伤臣和他最信任的朝臣歌轩,断了帝君的左膀右臂。 而帝君身体还没好,大天又为歌轩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帝君不得已要上朝鼓舞士气。 前因后果,似乎都和他沾点关系。 他似乎成了那个始作俑者。 他渐渐睁开眼睛,懊悔之情充斥着他的心,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变成了伤狂?也学了他那悲天悯人的心肠? 不,我是午川!曾受尽世人白眼非议的午川!是渴望改变,俯瞰所有人,让他们都畏惧自己的午川!我放弃了一切才到了今天,我不会后悔!帝君是我的。 然而越安慰自己,他的心就越痛。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帝君,可却一直在骗帝君。也一直在伤害帝君。 他已无法容忍自己对帝君的伤害。 眼眶湿润了。 午川撑着疲倦的身子再次站起,玉手按在李玄剑头上,光束再次从他发间飞出—— “我知道你的姮父是大天战俘。虽然你炎父是兵部侍郎,可那些人还是欺负你母家出身卑微。”一个黑衣人站在李玄剑面前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炎父每次喝醉都会对你拳脚相向,所以你才要学武使自己强大,其实你根本不喜欢习武。” “你……” “我是什么人是吗?”黑衣人轻轻一笑,缓缓掀开风帽,温柔唤道:“玄儿。” “……姮父!” “噗!” 李玄剑和午川同时吐血,蛛丝般的光束根本没有来得及抽离,就已经断裂,午川虚弱到不能自已,眼前的李玄剑都是重影的,他摇摇晃晃几乎要跌倒。 “小主?” 宫侍敲着门,“吃点饭吧小主?” “怎么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进去看看?” 午川心一惊,扫过一眼床上气息已经微弱到快消失的李玄剑,眼看外面的人就要进来。 “吱呀。” 门开了。 “小主!” 两个宫侍几乎是同时奔到床前的,看着锦被上的血,他们都吓坏了,“有刺客!” 外面的宫侍都跑了进来,一眼看见床上的李玄剑,有人反应道:“快传太医!” 另一个人问道:“刺客在哪?” 两个宫侍一怔,对视一眼,他们进来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的,根本没有入侵的痕迹,更别提看见刺客了。 见二人茫然的表情,众人都是拧起了眉头。 帝君听见这事,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打发币元去让帝后处理,说这是后宫的事,让帝后他也小心,给各宫都加派些侍卫。 午川听见这话是午杰给他复述的,浮华在旁边困惑道:“好端端的,李佳人怎么会被刺客伤了呢?” 午杰和午川对视一眼,午杰道:“肯定是他招惹谁了,被人雇凶害的。” “也许是来害帝君的。”午川随意说道。 “啊,那……”浮华紧张道。 “担心什么啊,帝君武功那么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午杰看他一眼,笑了,“反正少一个人争宠,主子就轻松一点。管他被谁害的呢。” 浮华虽然担心刺客之事,可也知李玄剑受伤另一方面也利于帝后的生存,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事实,点了点头,“嗯。说的也是。” 看午川脸色不太好,他便道:“帝后,你看你虚弱的,肯定是这些日子忙得,没休息好,这事出的真是……都打扰你休息了,不如我替你往叶康宫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吧,让午杰给你熬点燕窝补补,你再休息休息。” 午川微微一笑,“有心了。可是这事帝君交给本宫了,本宫不能叫人抓了把柄。来,扶本宫起来,去叶康宫看看。” “是。” 二人扶午川起来更衣,浮华找不到衣服有些纳闷,他哪知道午川早把那带血的衣服毁尸灭迹了。这时午杰急忙出来打着圆场,说是他不小心泼上墨了,就拿去火炉烧了。 重新找来衣服换上,午川就要往叶康宫去,谁知走到半道就碰上出来报信的宫侍,只见他们神色慌张,刚一看到午川的车辇,就扑通跪下大呼:“帝后——李佳人殁了!” 第九十章 本性 - 夫君在北 - 胤修 “怎么死的。” 帝君批改着奏章,眉目的冷峻不改,轻描淡写地问道。 太医一怔,迟疑道:“像是自己突发急症死的。” “急症?”帝君抬眸看他,觉得太过敷衍,这样的说辞可无法对兵部侍郎解释啊。 太医扑通跪下,“回帝君,臣和几位太医都实在看不出死因,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但是又七窍流血,人都死了,但尸体还在冒血。” “哦?这么说,真是得了罕见的病死的?”未免也太过巧了吧,早上刚处理帝嗣之案,晚间就出现妃嫔死亡,是巧合,还是李佳人知道什么真相?被人杀人灭口? 太医无奈地摇摇头,“臣也不知,看样子是。” 帝君看他真是不知的模样,毕竟太医们的医术虽高,却并非所有病症都精通,何况是这样诡异的死法,他们不是东古,更不是千下,不能要求太高。 “帝后在哪。”帝君软了语气,问道。 “帝后在替李佳人处理后事,说要派人去侍郎大人那里安抚。”太医怯懦地回答。 帝君点点头,倒还周全。 安了心,便道:“嗯,你们没事了多去临仙宫替帝后把把脉,熬些补药给他,这些日子他为孤为国都辛苦了。” “是。” ----- 李玄剑的死因蹊跷,太医们几次尸检无果,最后迫于兵部侍郎的让死者安息的要求,他们只好发丧。此案就归到了无头案,存放在宫正司。 但兵部侍郎却暗暗记下了这个仇,他根本不信他的儿子是会得急症死的。一定是那个顾文敏,自己被抓不甘,竟然害我儿! 时隔两天,顾文敏吊死狱中。说是自杀,但是仵作发现尸体的脖子上除了吊绳的勒痕之外还有一道极细的伤口,根本是人将其勒死之后做出的一个吊死的模样,以乱试听。 人死在刑部,狱卒们无一例外地接受调查,最后查到了兵部侍郎的身上。 午川本想找个机会去兵部侍郎的脑子里看个究竟,但无奈在李玄剑身上消耗太多精力,日前太医又莫名其妙来给他把脉说他身体亏损严重,要卧床休息,还开了极苦的药。 闷闷不平的午川撑着腮帮坐在桌前,又一次被太医要求把脉。 正此时,帝君来了。 “帝君?” 午川站了起来。 太医匆匆也收回手站起来行礼。 帝君问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摇摇头,“帝后的身子还是很虚,要好好调养一番了。臣还要再开些药给帝后服用。” “嗯。浮华,你跟太医去抓药吧。”帝君摆摆手,兀自走到午川身边,执起他的手,“李茂已经招供了。说李氏确实提过要利用顾氏谋害帝嗣的事。” 午川眸中波澜一下,这算什么?直到人证物证摆出来,帝君才会真的相信他不是在撒谎吗? 淡淡一笑,“那就好。” “你还在生气?”帝君引他坐下。 “没有。”午川仰起漂亮的蓝眸,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看得帝君身子一僵,忽地松开了手。 “帝君?”午川以为是自己的情绪被帝君看出来了,当下觉得自己不该 如此小气,毕竟帝君是一国之君,就算质疑你也有他的道理,自己怎么能搏了他的面子? 然而帝君却站起来,背过身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们太像了。你越来越像他了……” 午川身子一颤,莫名的哀伤,苦涩溢出嘴角,“帝君……还在想伤狂吗。” 伤狂。 这个名字已多久没人在他耳边提起。 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你们实在是太像……”帝君暗暗攥着衣袖。 午川淡淡地瞥着帝君的袖子,心中自嘲,如何不像?自己这副模样可不是当初帝君你在破庙中告诉我的吗,你记得越清晰,我便模仿的越相近。 十五年了,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是吗。可帝君的心里却只有他吧。” “不是的,安初。”帝君转过来,情急之下喊出的名字让午川身子狠狠颤栗了一下,激得他体无完肤。 安初。 是啊,不管帝君心里是伤狂还是安初,那个人都不是午川。 “帝君请回吧。川儿累了。”午川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帝君本就在午川面前狼狈过、碰壁过,眼下又毫无面子地被下逐客令,脸色瞬间阴沉到极点,他的帝王风度让他勉为其难地保持着冷静,“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午川这才抬起眸子来看那背影。 从前他是懂得的,可如今却越来越模糊了。 到底什么是爱呢? 自己当初以为爱他,义无反顾地修炼上古黑法秘术,将自己脱胎换骨变了容颜,一步步算计走到他的身边,以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以相互懂得,相互珍惜。 可原来他根本不懂,那根本不是爱。 当他用同一张脸去争宠的时候,他才明白,帝君爱的从来不是这副相貌,他只是喜欢伤狂眼底的赤诚。 真正的爱应该是坦诚的,纯洁的,而他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他不是输给了伤狂的脸,而是输给了伤狂的心。 假如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以真正的午川的模样告诉帝君,自己是多么的喜欢他,想靠近他。 可是时光已无法回转,他错的太多。他赶走了伤狂,才发现自己给不了帝君幸福。 爱情是无法复制的。 但他越陷越深,已经从安初的影子里、伤狂的音容中,迷失了自己。 他变了。 同样变的还有午杰。 破庙中的相依为命的兄弟,本来都是自卑又要强的“坏孩子”,从被欺负变成欺负人,傲慢无礼,阴谋算计,一副小人物的嘴脸。 然而因为伤狂,他们都不知不觉地变得“善良”,变得“自尊”。 他们从前没有感受过光明,以为自己只有黑夜就够了,但是当他们遇到如阳光一般明媚的伤狂,他们才发现他们是如此的需要光明。 他们不是坏,只是从没有人教过他们好,在淮口那样凶残的地方,善良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午川一直这样觉得。甚至以自己在淮口骗到伤狂的扇子,夺走了本属于他的地位而沾沾自喜。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从来没有赢过伤狂。他是偷走了伤狂的地位,可伤狂也偷走了他的壁垒——保护他脆弱人性的壁垒,让他看到自己的丑陋,让他后悔错过的友情,让他深深地自责,错过了通往光明的机会。 伤狂不在乎地位,他夺走便夺走,可他在乎弥足珍贵的真情,便输的一败涂地。 他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有一个如伤狂般温柔的朋友,有一个如午杰般关心自己的弟弟,有一个如方化般忠心的下属亦朋友,或许他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另一半。 为什么非要痴迷于帝君呢。 躺在床上,他忍不住翻身看向卧榻下守夜的午杰,轻声叹息,“如果告诉你,你会不会恨我。” “小主?” 原来午杰也只是潜睡,听见午川轻飘飘的声音,还以为他在说梦话。 午川一惊,因为帝君的武功尽失,他对自己体内真气的束缚便减去了许多,因为无论怎样帝君也感受不到他的功力了,但没想到的是,他恢复了真气却居然没有察觉到午杰还醒着。 他是怎么了? 窥探术对自己的损耗已是到了这个地步么。 “小主?” 午杰半坐起身子,轻声唤道。 午川的心一阵翻涌,他多想和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相认啊。 “嗯。”午川激动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说罢! 说罢! 午川,就任性一次罢! “小主怎么还没睡,你刚才说什么,可是想要什么?”午杰完全站起来了,披了衣裳侯在床边,恭敬地看他。 午川借着月色打量他,忽然问:“你觉得本宫是个怎样的人?” 午杰一愣,迟疑了。 其实他以前不挑主子,感觉只要有钱赚有权势就好,甚至从前答应午川去刺杀伤狂的时候,他都只是为了名利和地位,但现在午川若再叫他去,他想,他应该是不会去了。 后宫里每个人都在为了谋生而耍尽手段。所以他不觉得午川的行径有什么,但是在他一直监视无伤宫的那段日子里,他看到了后宫里的另一种生活,或者说是他在这世界中看到的另一种生活。 主仆说话间就像朋友。 他无法体会那种亲密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直到那一次伤狂对他一个无意的搀扶,使他瞬间领悟了。 “小主想听实话吗?”午杰出人意料地坦诚。 似乎这个夜晚注定是要倾吐心肠的一夜。 午川淡淡一笑,“如果你准备说实话的话,就坐下吧。”午川往里面坐了一点,将床边留给了午杰。 他半信半疑地坐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思。 午川叫他坐在那一头对着自己,同被而盖,他忽然湿了眼眶,说:“其实主子你并不坏,唉,是命不好,受了太多苦,才害怕失去得到的。做了很多错事。” “就像你?” “还有我哥哥。” 午川心一颤,“嗯?” 只听床那头的阴影中轻飘飘传来一声淡淡地笑声,“哥,你终于忍不住要告诉我了吗。” 第九十一章 回忆(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 午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午杰抬起头来,“主子是好奇我怎么会知道吗?” 午川不置可否地抬起眸子来看他。毕竟他自己对着镜子都找不到半点曾经的痕迹,时隔十五年,午杰如何透过这张脸认出自己? “虽然你长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说话的方式、语气,甚至是声音都变成了另外的人,但……哥,人不可能完全和过去脱节的,对吧?你尽力地改变外貌,改变动作,改变品味……可这正是你不是吗?你害怕面对自己,你总觉得咱们长得丑,出身卑贱没有后台,必须靠着争才能得到想要的。” “从你入宫以来就一直在和所有人斗,或明或暗,好像所有人都是你的仇人。这是只有淮口那样的阴暗的地方才能养出来的性子,我们相同的地方太多了,我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破庙里的生活。” 午川如五雷轰顶,已经全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 “什么时候确定的。”午川吃吃地问。 午杰吸了口气,“嗯……其实之前只是觉得你们像,因为完全是两张脸,所以根本没想过会是同一个人。但你总是提起从前,问我想不想哥哥,就那次夜里我偷哭的时候,你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苦衷。我不懂,但当我看到你为了帝君一次又一次地流泪绝望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从前在破庙中的一件事。” 午川身子一震,“你还记得……” “唉,是小杰粗心,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十五年前,那时帝君才将将十五岁,从嵇康救了伤狂,走到嵇康鹿城的时候正好遇上那里饥荒,看到人吃人的景象,不禁想起当年北国濒临灭国之难时的场景,心生慈念,在那里救了一个瘦弱的险些被吃的孩子,他叫币元。 因为帝君是微服出行,而且年幼,性子孤傲,不喜欢人跟随,所以一路是步行回京郡的。他们在加州迷了路,找了人问出京郡的方向,人家告诉他们说陆路崎岖,不如水路方便,因为顺着千河北主脉而下就能路过京郡。 于是二人乘了船往京郡去,适逢雨季,路过京郡的时候天气不好,船家没看出来,致使越过了京郡,到了京州的一个小镇。 他们倒回来走陆路,又遇连绵阴雨,机缘巧合下误入了淮口的势力范围,在淮口边缘的一间破庙里避雨。 这些事都是帝君的随行币元讲给他们兄弟二人的。 只是那时候币元管帝君叫公子,他们只当帝君是个有钱人,想要捞他一笔。 夜里,午川和午杰起来,要窃取帝君的钱财,被帝君抓了个正着。但帝君没有像寻常人抓到小偷就一顿打骂或者送官,而是淡淡地说:“不要再犯了。” 然后往二人的手里各塞了一锭银子。 那一年,午川十三岁,午杰十岁。 第一次感觉到世间上有温暖。 在那阴雨连绵的十多天里,他们给帝君讲了许多淮口的事,那也是帝君第一次听说北国还有这样一个三不管的黑暗地带,隐隐同情起他们的遭遇来。也发誓在有生之年他一定会将淮口化作一片净土。 虽然这个誓言看起来那么遥遥无期,但 天真的少年们仍是为了这句话热血沸腾。 有一天,来了几个人避雨,凶神恶煞的,为首的恶霸似乎还藏着什么宝贝,一直窝着身子护着什么,他身旁的人身上还挂着血迹,几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心情糟糕透了。 帝君四人分头去找食物了,还没有回来。 几个人检查了一番破庙,懊丧地坐在那骂骂咧咧地聊着什么,似乎是做事的时候碰上了同伙。 午川最先回来,听见破庙里有人的时候为时已晚,被放风的人抓住了,一手就将瘦弱的他提起来扔到了首领面前。 接着就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地毒打。 在淮口这地方,打你不需要理由。 就在午川奄奄一息地时候,帝君出现了。 他飞快地身影和雷霆之势将一伙盗贼击退,把午川护在了身后,因为修炼凝冰诀的缘故,帝君的手特别的冰凉,但当那手掌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心里的什么东西仿佛被融化了。 “你没事吧。川儿。” 那冰冷却温柔的声音改变了午川的一声,他从未忘过那一天帝君是怎样的为他遮风挡雨。 盗贼人多势众,被一个少年欺负,都是心有不甘,想挣回面子,要和帝君拼个你死我活。那时的帝君还没有三十岁的他那般厉害,一挑七对他来说他过艰难,他几次被打得倒飞出去,又几次爬起来重新冲过去,冷静、决然。 那时候,那张脸,那副神情,就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最后七个盗贼被帝君引到雨地里,借自然之力将他们全部冻住,持续了半个时辰,彻底终结了他们的生命。 凌冰散去的一刹那,帝君也昏死过去。 币元照顾两个人,直到午杰回来,午川才清醒过来,从那时就一直痴痴地看帝君,想要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想要闯入他的世界被他呵护一世。 可惜帝君没有告诉他自己真实的身份,反而为了安抚他的伤痛,让他入睡,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并不长,但帝君讲得很动情,那是他去嵇康救了一个苦命孩子的故事。他说那个孩子只有四岁,比他小十一岁,当他受到卦象指引的时候,他是排斥的。因为要在三十岁的时候娶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陌生孩子。 但是当他见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帝君自己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是蓝色的,他很娇小,却又很坚强,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却也能咬着牙忍着。他才四岁,竟然已流露出不凡的气质。他长大一定很美,像出尘不染的白莲,像黑夜中的一点星光,仿佛高高在上,和我相仿,却不尽相同……” 帝君冰冷的眼中是淡淡的温情,怜爱。 午川第一次嫉妒地想杀人。 清晨起来,天就放晴了,阳光格外的好,但午川的心却似阴雨的天气,闷闷的。因为雨停了就意味着帝君要走了。 这个陌生的少年闯入他的世界,偷走了他的心之后却要永远的离开他。 在破庙里拒绝送帝君,假装熟睡,午杰把帝君送到庙门,回来跟他说公子走了,他坐起来哭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飞奔出去,直追到淮口边境 ,抓住了帝君的肩膀。 帝君看着他,“你醒了?伤好了?” 午川摇着头,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从未这么认真过,他气喘吁吁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帝君看他一眼,忽地眸子扫到天边,“我的世界离你太远,还是不知道的好。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帝君的背影仿佛一道闪电,把午川的人生劈成了两半,一半被丢弃在历史的角落里腐烂,一半被一个梦想盛满打包装进了午川的心里。 自午川回来,午杰就没再看他笑过,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 那天他们清理尸体的时候,午杰因为有伙伴叫他去乞讨,午川就自己主动担下了这个事,要点火烧尸之际,适逢阳光直射下来,照进盗贼首领的胸膛之上,有个明晃晃的东西照的午川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他缓缓走上前去查看,竟然是几根金条。 他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打算用这笔钱让自己和弟弟先吃一顿好的,离开淮口找个地方做买卖,等出人头地之后就到京郡去找那个人。 仿佛梦想并不像最初那么遥远了,他兴奋地收好金条就要烧尸,然而那尸堆最顶上的盗贼首领因为失去金条而重心不稳,从顶上滚落下来,这一掉,他怀里的东西就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落在了午川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捡起来看,深红色的布袋口被紧紧地扎了死结,他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东西,猜不出来,一把火烧了尸体,转身回去要看个明白。 好奇心催促他打开了那布袋,里面放着一个卷轴,他拿出来看,却见卷轴封面上写着三个狰狞霸道的血字——弑神诀。 他吓坏了,没敢打开看,想要把卷轴重新装回去,总觉得那带着几分阴森森的恐怖气息,但却发现布袋里还有东西,似乎是个小物件,他把布袋倒了过来,一动,一颗黑色的珠子就蹦蹦哒哒地滚到了他手边。 他拿起来,却不料刚握到手中,脑海中就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股阴暗的力量和庞大的信息飞速地掠进他的大脑,他慌张地把珠子丢了出去,才脱离那带着死味的恐惧。 稍稍镇定,他才回想起刚才那黑珍珠里蕴藏的信息,什么时空流、窥探术、化骨掌、易容术…… 等等! 易容术! 午川惊到了,望着被他扔出去的黑珍珠,恐惧的眼神里竟然添了几分贪婪。 “所以,那个公子就是帝君对吧?他可以把人冻住,帝君也会,他们根本是一个人,对吧。” 午杰的声音并不大,却把午川从记忆力带了出来。 “嗯,我后来才查到的。” “所以,那天我被人骗出去乞讨,回来之后你就不见了,你……” “那几个恶霸你记得吗?”午川忽然打断午杰,看着他。 午杰一怔,点点头,“帝君不是把他们杀了吗,我回破庙的时候也看到你把他们的尸体烧了。” “嗯,”午川的思绪又不自觉地回到多年前,轻轻地苦笑,“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嗯?” 第九十二章 回忆(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后来才查到,他们是一伙盗墓贼,有人出钱让他们去一个古墓里偷一件东西,但不知从哪来了另一伙势力和他们相争,所以咱们看到他们的时候是那副样子。” “那哥哥你是怎么变成……”午杰话说一半,又不敢说下去。若非感觉帝后和哥哥有太多相像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张脸和哥哥是同一个人。 “呵,他们盗的是邪神的墓,二十年前北国大祸之时,许多仙人陨落,邪神也没有幸免于难,但是他毕竟是神,他的意念被封存在一块儿黑石之中,那伙人偷了黑石,却落在我的手里。成就了我的一生。” 午川不自觉地摸上脸庞,他曾经历过脱胎换骨,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而且和邪神打交道,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心酸的语气听得午杰一阵揪痛,“哥,你幸福么。” 午川沉默了,久久,叹了口气,“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来了,却还是如他当年所说的,他的世界离我太远,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怪我自己执迷不悟。” “所以哥,你是想通了吗?”午杰怜惜地看着他,十五年了,他在心里把这个哥哥骂了千万遍,可当真的认出他时,却又狠不下心像自己臆想的一般伤害他。 午川看着他,“太晚了。帝君已经过了三十岁,真正的安初没有嫁给他,北国快完了。” “嗯?”午杰不解地看着他,因为从午川登后位之后,不仅没有发生过水患,反而鸳鸯坪的水势还平复了。 午川苦笑一声,“你一定是在想,至今并未看到什么天灾**,或许那预言、那卦象不过是吓唬人的,或者是帝君算错了。” 午杰不置可否地眨眨眼,像是在说“不然呢”。 “你看我从当帝后以来有什么变化没有?”午川笃定不移地看着他,他知道午杰一直在他左右注目他,从前以为他是忠心,现在才明白那是亲情。既然如此,他一定能说出自己的变化。 午杰震惊地看他,难以置信道:“所以,你的身子越来越差是因为你当了帝后,夺了本来上天安排的人的位置,上天在惩罚你?” “哈哈,小杰,你还这么相信神啊。”午川轻笑出声。小时候在破庙里午杰就总拉着他在神像前跪着念叨什么,可他的经历从来都是阴暗的、不甘的,他根本不信神会有什么怜悯之心,他在淮口被人欺负的时候是这样,伤狂被他这个恶人伤害的时候也是这样,上天从来没有救过谁。 “难道不是吗?”午杰不懂。明明也是哥哥给自己讲的神祗是如何拯救北国的,可从来不信神的也是他。 “当然不是。大抵那些神明都死完了吧,才不会管谁被欺负,谁占了便宜呢。” “那你怎么会越来越虚弱。” 午川有片刻失神,轻轻一笑,“还不是为了平水患。” “什么?你不会用真气强行……” 话说一半,见午川在黑夜中荧荧摇曳的蓝眸,嘴角不由淌出一丝苦涩,“你竟真的……哥,你怎么那么傻,为了得到帝君?值得吗?” “现在还说值不值得是不是太晚了?”午川自嘲一笑,“小杰,难得你还愿意和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聊这么久,哥哥很开心。” “哥。”午杰屈膝蜷缩在一起 ,轻声的呼唤反复是在诉诸着寂寞。 “小杰。” “我们回淮口吧,你告诉帝君真相,让他把真的安初找回来,让他当帝后,说不定北国还有救。”午杰忽然眼神大放异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是很爱北国的,不愿北国沉沦,更不愿自己的亲哥哥做这个千古罪人。 “太迟了。”午川仿佛预感到什么,看向紧闭的窗户,月光洒落,冷冰冰的,他木讷地说:“真正的安初已经走了,而且……他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他见过帝君吗?我们去求他回来,他一定会救北国的,帝君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午川看着急切的午杰,觉得有些天真,不禁伸出手臂,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伤狂就是安初啊。” “什、什么。”午杰迅速在脑海中闪过记忆的碎片,蓝眼睛,四岁,十五年,蓝眼睛,十九岁……渡劫之钥! “你也觉得不可能了吧。因为我,他们永远也不敢再正是彼此,永远也抹不去心里对彼此的恨了吧。”午川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 已经入春了,天气没有冬季那般寒冷,何况午川是习武出身,这温暖的大殿却让他觉得有些孤独、害怕。 有人说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无法回头,但继续走下去却又做不到,他十五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茫然。 为了一个目标奋斗了十五年,却发现到头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他根本不可能拥有帝君。 “哥,那北国……” “如果必要,我会用生命去给帝君、给北国一个交代。”午川攥起拳头,心里终于做出了那个让他迟疑许久的决定。 曾经只是因为还没有看透一切,还没和午川相认,他有些放不下,可今天面对帝君时那一刹的自尊和今夜午杰给予他的亲情,让他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帝君逃不掉。 午杰逃不掉。 那他逃走,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如此,不如和邪神做个交换。 -----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临仙宫,浮华就推门进来要伺候午川梳洗,结果却看到午杰和午川同塌而眠之象,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帝后一定是耐不住寂寞另寻出路养了男宠…… 他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看到了主子的丑事,是该提醒他,还是? 浮华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要全当没看见。 他从来都是明哲保身。 “浮华?” 身后的声音微微有些冰冷。 浮华身子一颤,转身扑通跪下叩首,“回帝后,浮华什么也没看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 午川冷漠地眸子扫在他的脸上,他又呼一声“浮华真的没看到”。 午杰因为和午川聊到后半夜才睡下,所以也睡过了头,当下听到动静,才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看到午川,一声“哥”字还没喊出口,就顺着午川的眸子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浮华,一时心惊胆颤,忙跳下床跪在地上,“ 求主子恕罪!昨夜实在太冷了,我才会……” 浮华心头一惊,眸子轻抬看到前面跪着的午川,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家伙也太胆大了吧。 午川知道这是午杰在帮自己隐瞒身份,不禁有些感动,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轻易感动了? “自己下去领二十个板子,关禁闭一天!”午川威严到不容侵犯,午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慌乱地说着“谢帝后”就跑出去领罚了。 “浮华,你刚说你没看到什么。” 浮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时间也分不清刚才午杰的说辞是真是假。他慌乱摇头,“没、没什么。” “以后你在这守夜,叫午杰不要来了。” 午川表现得一副怒气冲冲地模样,浮华咽了口唾沫,连连称“是”。 只是这一出戏还没闹完,那边退朝的钟声就响了,午川立时就联想到帝君,心烦意乱得禁,说想吃点清淡的填填肚腹。 膳房熬了些清粥送过来,饭还没送到嘴里,就听外面一道高呼:“帝君驾到——” “帝君怎么来了?”午川捂着屁股,心有不安地看着午川。 浮华看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帝君来了不是应该高兴吗?”他又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只觉得jian情满满。 “你忘了帝君是怎么欺负咱们主子的,动不动就怀疑主子。” “那帝君也是帝后的夫君。” 浮华这话说得巧妙,似乎是在提醒着午川什么。午川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帝君就已经进门了。 “怎么,现在孤来临仙宫都无人迎驾的么。” 宫侍们匆匆行礼,“帝君万年。” 午川神色淡然,也盈盈起身作了一礼,“帝君万年。” “你觉得有你在,孤能活到万年吗。” 陈述句。 不是疑问句。 午川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帝君是知道了什么?昨天不过就是生了他的气,如何今天就这个态度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午杰,因为自己的身世除了方化之外他只告诉了午杰。 午杰慌乱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安初不懂。”午川刻意强调了身份来试探帝君。 “你不懂?”帝君的唇角咧出一抹轻蔑的、厌弃的嘲笑,转而对浮华午杰道:“你们先出去,孤有话要和帝后单独说。” 二人领了命就往门外去,但午杰还是不放心地停在门前看午川,午川暗暗使了个眼神让他快走,别叫帝君起了疑心,他这才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了帝君和午川。 “你没有什么想对孤说的吗?”帝君镇定自若地坐下,但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午川心虚地坐下,“不知帝君想听什么?” “还在装!” ps:感谢纯柏和梦幻人生的收藏。么么哒。欢迎书友评论加群打赏。 第九十三章 清宫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还在装!” 帝君噔地一拍桌子,明明已经武功尽失,但那气势却还是让武功高深莫测的午川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心虚了?”虽然午川看起来镇定自如,但刚才帝君明显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 “安初不知道帝君在说什么。”他急促地呼吸起来,不是已经让方化去淮口销毁证据吗,为什么帝君还能查到? “不知道?”帝君冷笑一声,睨眼看他,“真是孤的好帝后,从来都是在孤的背后捅刀子。” “帝君说什么?”午川不解地看他。 “来人,把临仙宫全都封锁起来,所有的宫侍全都撤走,让帝后一个人再次反省!”说着帝君起身就往外走。 午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应声而来的带刀侍卫,不明所以,“帝君?你让我反省什么?” 他一把抓住帝君的袖子,想要留住帝君,然而帝君无情地、冷漠地抽回手,眼中盈满了隐忍过却还是按不住的怒火,“孤告诉你!”帝君指着踉跄跌倒在他脚边,正用无辜的蓝眸子望着他的午川,一字一顿地冷言道:“不要以为你是渡劫之钥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孤的底线。” “到底怎么了?”午川委屈地看着帝君。 “怎么了?安初!孤信任你,才把很多事告诉你,但没想到,你如此不可信。孤早该清醒,你是沅香会送来的,怎么可能为了孤和他们一刀两断。” “帝君在说什么,我早已和他们没了联系。” “那满族人是如何知道芙蕖宫的事!” 五雷轰顶般地震惊。 午川瞪着眼睛,“什么?” “不要装了,安初,给彼此留点颜面吧,孤真的不想再和你多说一句话,你知道三王爷在孤心中的分量,你还比不上他。” 说罢,帝君华丽而无情的转身将午川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击垮,颓然坐在地上。 他比不上邪君? 有人公布了向灵之死的真相? “嘭。” 随着帝君和宫人的撤退,侍卫们也匆匆推出去,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有人锁了门。 继而是敲窗钉钉的声音。 然后就是可怕的寂静。 临仙宫所有的人都被带走了。 帝君这次是真的怒了。 可他只是曾经想过要用这一招陷害伤狂,却没有真的出卖过帝君,为什么,最后是他被怀疑? 伤狂走了,所以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我了吗? 午川看着地上凌乱斑驳的光影,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的结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谁会知道芙蕖宫的真相? 难道是伤狂暗地摆了帝君一道? 不会,他那么爱帝君,就算心里怨恨,可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那日的情景,确实再无人会知晓了。 等等,为何帝君要将我和沅香会再扯在一起? 莫不是…… 午川一个疾驰闪到窗边,用手动了动。 “呲吟——” &n bsp;   刀光闪过之音,几柄长剑已是透过窗纸直逼午川面门,惊得他一头冷汗。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稳定水势已经消耗他太多的真气,窥探李玄剑之心更是将他耗到这个地步,连外面站着人都感受不到了。 怎么办,逃不掉了。 午川忧心着帝君的安危,不是他和沅香会勾结,那就必然还有另一个人。而帝君认定是他,就必然会放松对真凶的警惕…… 怎么办! “开门,放本宫出去!本宫要见帝君!本宫是冤枉的!” 午川拍打着门,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又一排冷森森的穿门剑,逼得他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不由坐下让自己镇定下来,关心则乱,就算帝君现在愿意见他,也必然不会相信他。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先一步找到真凶,识破阴谋。 李玄剑背后有一个主子。 兵部侍郎李茂娶得是大天战俘。 顾文敏不过是李玄剑利用的一颗棋子。 杀害南宫九清孩子的另有其人。 伤狂被神秘组织抓走下毒。 满族人得知向灵之死的真相,但报信者不是他。 沅香会和这件事有着关系。 帝君一口咬定就是他,必然是有人谏言。 究竟是在主导着这一切。 午川深吸着气,手印变幻,凝出来一只银色小飞鹤,“告诉方化我被困。时空流!” 话音刚落,飞鹤周身的空气波澜了一下,飞鹤就不见了,只听见一声飞鸣,屋内又趋于了平静。 ----- “帝君!” 午杰一路追着皇辇呼喊道,宫侍们一再拦他,甚至拳脚相向,捂住他的嘴巴,却还是被他挣扎出来喊着。 帝君皱起眉头,漠然地看向币元,“停轿。带他过来。” 不一会儿午杰就被按着跪在了帝君面前,他倔强地抖了一下肩膀,帝君看到,摆摆手,叫那些人松开了他,问:“你想干什么?替你家主子求情?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么?” 午杰以为是午川的身世败露,咬着嘴唇,扑通磕了个头,“帝君要怪就怪午杰吧,都是午杰的错。” “你的错?”帝君看着他,好笑地扯出一抹轻蔑地笑容,“你是他和沅香会的联络人?” “沅香会?” 出身淮口的午杰对这个组织何其熟悉,仰头纳闷地看着帝君。 帝君一怔,漠然笑了,“你这副神情,若不是和帝后长得有些差距,倒真有几分神似。是否你们临仙宫的人都惯会这一套?” 午杰立即回神叩拜下去,“还请帝君告知,午杰哪里说错了。” “行了,孤不想再提这件事,还好三王爷远在嵇康,不然,拼了北国不要,你家主子的项上人头孤也是要定的。退下吧,不许去找他。”帝君愤愤地靠在轿上。 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事先知道满族族长向飞龙已经到了京郡,居然在今天早朝的时候突然出现让他下不来台,非要重新调查向灵之死,开棺验尸,甚至还想让他召千下入宫对质,实在目无君上。 朝臣控告他没有天子召见竟私自进京,有谋反之嫌,可那向飞龙却说自己是帝后托沅香会的人送信请他来的,而且他儿向灵死得不明不白,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满族列祖 列宗,若是帝君拒绝重审,那他不敢保证满族人是不是会质疑帝君有人种歧视而发动战争。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清晰可见,但好在帝君执政十五年威信与谋略还在,当即在朝堂上说“向爱卿从谁那里听来的就让谁亲自去找三王爷对质,但不要指望用这种借口就能破坏北国的安定”。如此倒打一耙,让向飞龙反倒是像故意找托辞造反一般。 几经说辞,向飞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宣政殿,但是仍扬言若不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他不会离开京郡半步。 谁都知道北国现在不能内乱,但这突如其来的满族,却让所有京官都捏了把汗。 不管真相到底是不是邪君杀的人,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都要一口咬定满族公子是死于疫。 好在官员们都还和帝君上下一心,帝君呼呼地喘着气,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一系列的变故。 歌轩那边还没应付下大天,北国自己倒是先要乱了。 “帝君,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相信帝后是爱您的,他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来。求帝君让我回临仙宫侍奉帝后……” 午杰的声音越来越远,是帝君叫人拖走了他,帝君心烦意乱,让币元摆驾回宫。 他需要冷静。 ----- “十一哥。” 苏玉璞欢快地跑进养心殿,在伤狂的桌前拨弄着笔架上吊着的毛笔。 伤狂放下手里的折子看他,淡淡一笑,“怎么了?哥哥还有很多折子要批。” “十一哥。”苏玉璞忽然盯着他的眼睛,惹得他一阵不解,“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当皇上。” 伤狂怔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去,低头瞥向奏章,“怎么又问起这个。” “十一哥你看着我,你不是告诉璞儿如果可以的话,千万不要坐皇帝吗?”苏玉璞窜到了伤狂跟前,从桌下仰头盯着伤狂避开的眼睛。 伤狂偏开头,“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可以。” “他们说你是为了保护璞儿。四哥的腿是你打的?” 伤狂肩头一颤,木讷道:“你觉得十一哥残忍?” 苏玉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他杀了母妃,你只是打断了他的腿。” 伤狂转过头看苏玉璞,只见他低着头,额头纹深深地嵌在额上,伤狂不禁有些心疼,抚上他的脸颊,“璞儿说了违心的话吧,虽然他杀了母妃,可你也不愿意看到十一哥做那样的事,对吧?” 苏玉璞忽然扑进伤狂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伤狂先是一惊,然后淡淡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抚上他的后脑勺,“放心吧,十一哥只是吓唬他,等过一段日子他想明白了,我会治好他的。还有三哥,知道吗?都会好好的。” “真的?”苏玉璞眨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看着伤狂。 伤狂点点头,揉着他的脑袋。看着十几岁的璞儿个头还像个孩子,不禁想起当年璞儿还在贤妃腹中的时候太医就说贤妃体质太差会流产,但贤妃还是执意要生下孩子,最后在一碗又一碗的保胎药下生了璞儿,却没想孩子吸收极差,一直营养不良。 “嗯,还有你,哥哥都会治好的。” “十一哥医术几时这样厉害了?”璞儿崇拜地看着他,“是那个救了我的神医教你的吗?” 伤狂倏地失神,“……他啊,什么都教给我了,甚至起死回生……我却没有那么多条命。” 第九十四章 长空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来给帝后送饭。” 一个侍卫不耐烦地打开门叫送饭的宫侍进去。 午川坐在书案上看着宫侍,其实是看宫侍背后的门外站着有多少人,侍卫们的眼睛一丝也不错地盯着宫侍和他,仿佛一转眼他就能飞了似的。 若是强行逃出去,以后就不能再回来了,和向帝君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一样的结局,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放弃了强冲的念头,他吸了口气对宫侍说:“放这儿吧。” 宫侍放下食盒,噌噌噌把碟子碗筷放好,“快吃,我还要收拾!” 午川抬眸看了他一眼,见那宫侍眼中的不敬之色,他固然气愤,却又碍于自己已经落魄至此,若是再惹是生非,只怕帝君会把他幽禁到别的地方也未可知。 他拿起筷子,食之无味地扒着米饭,还好,不是馊的——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快点啊。”门外的侍卫们看得烦了,想去赌几把,催促道。 宫侍见侍卫们脸色难看,但午川才吃了半碗饭,他左右为难,权衡之下,他忽然夺走了午川的筷子,飞快地收回了碗筷,“别吃了,这么慢,下次吃快点。” 午川还停留在被夺筷子的错愕之中,听宫侍这么说,他眉头微皱,看着他。 “看什么看。”宫侍扣上食盒,“在北禁城没有帝君的器重,你什么都不是。” 宫侍提了食盒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门重新被关上锁起,留下午川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哑然失笑,“我什么都不是……” “主子。” 空气波动一下,桌前竟出现一个人。 午川不禁抬眸,“方化?你来了。” 方化眉头紧蹙,“主子,你何必受这样的气,那些人,你手一动他们就活不成,何苦……” “算了。”午川闭眸轻吸了口气,想来如果是伤狂受这样的委屈,他一定会一笑了之吧。 “主子,你!”方化不禁退了一步。 “嗯?”午川睁开眼睛,不解地看他。 “你的脸。”方化忍着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但还是惊骇于眼前的场景。 午川心头一惊,飞速地跑到铜镜前照看,这一望,竟是看到自己的脸在微微的波动,极其诡异,但是他本人却又没有感觉。 “怎么会这样。”午川抚上自己的脸。 “主子。”方化站在他背后看着这一切,“你的力量在流失。” 午川回眸看他,“流失?” 午川想起自己用邪神珠在鸳鸯坪布阵镇压水势,又对李玄剑两次深入窥探,力量消耗到极致。可尽管如此,也只是虚弱而已,不至于到连真气都会固守不住。 “嗯,我感觉你的真气一直在溢窜。”方化静心感受着。 “可是我没有感觉啊。”午川看着自己的手,筋脉不停地起伏,诡异至极,“怎么会这样,我的真气在消失。” 方化紧忙抓住午川的肩膀,虽然他的心法并不是午川修炼的邪神诀,但因为都学过功法时空流的缘故,他对午川的真气还是比较熟悉的,静静感受了三息,他皱着眉难以置信道:“不是消失。” “什么。”午川抬头看他,不解, 他现在已经快感受不到自己的真气了,而全身的骨骼皮肤又在窜动,忽然间又痒又痛,像极了当初易容时的感觉,让他来不及思考。 方化陪着午川经历过那段易容的岁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变化、他的痛苦,不禁有些心疼,“主子,你的真气都朝一个方向去了,恐怕是有人在吸收你的真气。” “嗯?呃!”午川咬着牙忍着痛,方化紧忙布下结界挡住声音,扶着他,他反手抓住方化的胳膊,“方化,我是不是要变回去了。” 方化太知道午川有多么珍惜这张脸,看到他的脸一点点变黑,他有些不忍,“没有、没有,主子,你快坐下运功,把真气稳住,感受它的流向,我们好知道是不是人为。” 午川也反应过来,忍着痛盘膝而坐,强行运功让自己静气。 方化焦急地看着他,生怕午川控制不住局势,气息扩散了一把,却没发现周围有人藏着运功,他一时稀奇是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这么远吸走人的真气,而且为何独独吸的是主子的,明明自己也在这里站着。 想着,午川的呼吸已稳住不再局促,脸色也渐渐恢复,皮肤也不再起伏,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眼睛的蓝色已不再纯粹。 “恐怕我知道原因了。”午川收了手捂着胸口,心脉因为真气的涌动而阵阵揪痛。 “是什么?”方化蹲下身看他。 “该死,原来邪神诀真有另一半。”午川攥着拳头,这些年他感觉自己的武功虽然很厉害独霸一方,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方化一怔,忽地明白了,问道:“莫不是当年和那伙盗墓贼人争夺的另一帮人拿到了另一卷?” “不知道,但肯定有人正在修炼邪神诀下卷。我要尽快找到他,他竟然能吸我的功力,看来上卷是培固真气,下卷是化用真气……呵,他没有上卷无法自己凝练邪神真气,就用下卷来吸我的……真是好能耐。”午川忽地感觉自己心口又一痛,飞快打了自己几个穴位,结了手印布下阵法。 “这样抵抗不是办法,陪我一起找到他。”午川抓住方化的胳膊,神色痛苦。 “好,我这就带你出去。”方化环顾一圈想着是破门而出还是穿过房顶。 “不要让人发觉。”午川摇着头,他还想再回来。 方化看午川那执迷的样子,真想告诉他就算他还能回来,帝君也不会真的宠爱他,可话到嘴边又不忍打碎主子的希望,他这一世已受过太多的苦,不应该连希望也给他夺去。 暗自叹息一声,方化点点头,只能他在这扮演午川了,“那我留下吧,主子,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 “嗯。”午川痛苦地点点头,“帮我。” 方化轻叹一声,手印一结,午川就凭空消失了。 某河水中,咕噜噜地冒了几声泡,哗啦啦水下窜出一个黑影,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渍,竟是午川。 原来时空流可以穿梭空间,但出现的地方是随机的,而且永远都是在水下,万一不幸穿到水底,就有可能憋死在其中。 午川四面看了看环境,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他迅速游到岸边,稳住真气,感应起真气的流向,目光不禁望向东南方,那里—— 适逢有个人路过,午川迅速从身上扯下一条白布蒙在眼上,靠着听力走上前去,“兄台,可否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见他衣衫尽湿,头发还滴答着水,眼睛似乎也是 瞎的,不禁同情起他来,“这是远淮村,公子要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远淮村?”午川一怔,没想到又到了淮口。 远淮村是淮口边境的一个村落,因为居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远离淮口,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方化。 “嗯,公子如何流落在此?可是家在附近?” “兄台有此一问必然不是村人了。”午川从小在淮口长大,熟悉淮口就像熟悉自己的手纹一样,在一个村落中住的人就更是会熟悉村落,不敢说谁都认识,但碰到也都能确定彼此是见过的。 而这个人却问自己是不是附近的人,想必不是远淮村的居民。 “呵,不瞒公子,我曾经失忆过,我夫君不常让我出门,所以对村里的人就不太认识……所以公子的家是在村里吗?” “失忆?” “嗯。公子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午川正想说不用,却发现真气似乎不再涌动了,应是那一头的人停止了运功,断了联系,想找到藏匿在暗中的对方犹如大海捞针。 但已经出了宫,没理由不抓住这个人就回去,看对方今天的动作,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了,只不过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才能察觉到而已。 对方成长的速度似乎很快,他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吸干。 “其实我家不在这里,我能去兄台家中借宿一晚吗?” “……嗯,我夫君他不太喜欢见人。” “哦没事的,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找客栈,兄台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客栈吗?” 那人看他一眼,想说不知道,可对方确实可怜,他又于心不忍,“还是去我家吧。” “那你夫君……” “没事的,他是个好人,应该会帮你的。”那人搀起午川的胳膊,“来,走吧。” “嗯,多谢兄台了。” “呵,哪里。欸,公子怎么称呼?”那人笑着问道。 午川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和,有点像伤狂,但却是因为失忆而留下的空白造成的天真。 或许让自己忘了这一切也会变得像这个人一样呢? “安初。”午川也难得温柔。 “安初?很好听的名字啊。什么意思?” 午川忽然一怔。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人有些慌乱,他很少和人打交道,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了午川。 午川立即摇摇头,“没、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这名字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起名的人希望安初不管到哪里和他的感情都是最初的模样。” “起名的人?是你的夫君吗?他给你起的名字?” “呵,算是吧。”午川不想再回忆别人的回忆,插嘴道:“兄台呢?怎么称呼。” “燕长空,你可以叫我长空。” ps:感谢命运の我手中841281919、曼珠沙华258980912、孤夜冥魂。。逸、絕╅戀の吥茬愛迩的收藏。么么哒。 第九十五章 杀机 - 夫君在北 - 胤修 “长空?”午川表情一僵,些许奇怪。 “嗯。燕长空。”燕长空又笑着咀嚼一遍。 午川的表情极为微妙,仿佛窥探了什么,他记得调查林继德案子的司正官似乎也叫个什么长空,不过方化和那几个回来的人都说他失踪了,不知道去哪了。当时午川就感觉奇怪,因为能让方化跟丢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那人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失踪便失踪了,午川也不屑于去管,想着方化他或许是老马失蹄,但如今在方化的故里碰到一个叫做什么长空的人,他的神经不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说他失忆了。 分明没看到头上有伤,却是失忆,呵。 “嗯,你和你夫君很恩爱吧……” “是啊,他很爱我。”燕长空一脸幸福。 午川觉得心有些刺痛,一股莫名的被背叛的愤怒盈满心头。不过旋即他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想多了,笑道:“那你呢,喜欢他吗?” “嗯……喜欢的吧。” “怎么会这样说?” 燕长空望向天边,“就是失忆,你知道吧,那种感觉,就好像不管做什么都缺点东西,说不上来,或许是喜欢的,也或许不是。嗨,反正不管怎样,日子过得也都还好。除了他不怎么让我出门,他又总是神神秘秘的,神出鬼没,呵呵。” 午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故作随意地问:“啊?神出鬼没?做什么的啊,居然说他神出鬼没。” “我不知道,他只告诉过我他在替别人做事。”燕长空随意地笑了笑,但那笑声中明显透着几分酸涩。 也是,谁不希望对另一半的事了如指掌?谁会愿意在旁人问起自己另一半的时候却尴尬到到答不上来。 “是吗,替别人做事……”午川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格外诡异。 “嗯,他叫方化,人很好的。” 呲!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午川的心弦上扫过,发出呲吟呲吟的刺耳声。 “安初?你怎么了?” 午川忽然摘下眼上的布,一双明亮的蓝眸对上面前人的面庞。 “你……” 燕长空退了一步,惊奇对方的眼睛如此迥异。 “怎么?”午川笑得不带一丝感情,那双眼睛如果是剑的话,此刻只怕燕长空已经跌入血泊。 “为什么是蓝色的?”燕长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好奇地盯着他。 “若不是特别,我何必遮住。” “是特别了些。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怕的,确实是没见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哦。”见燕长空目光单纯,午川的怒火下去了一半,偏过头去,高冷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嗯?”燕长空一怔,“我夫君吗?” “嗯。”听燕长空称呼方化为夫君,午川不是滋味极了,没好气地应着声。 &nbs p;“可能是在平州吧,听他说我们之前在平州有个家,不过因为匪徒,家被毁了,孩子也没了,我就寻了短见,他救回我之后,因为不想再在伤心地,就带我回了他的老家。”燕长空不太确定地说道。 “孩子……”午川的神色诡异,但看在燕长空眼中却以为他是在同情自己的遭遇,忙道:“没关系的,我都忘了。” 午川干笑一声,这方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编故事,不择手段得到另一半。甚至不惜隐瞒欺骗自己…… 既然对我不忠,那也别怪我不义。 午川一手扣在燕长空肩头,“既然你忘了,我就帮你彻底忘记吧。呃——” 午川突然左腿一软跪在地上,神色痛苦。 “你怎么了!”燕长空紧张地看着他,还来不及问他什么叫“彻底忘记”,午川就昏过去了。 虽然失忆了,但他的体能并没有退化,毕竟是在宫里当差做司正的,背个人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把午川放在床上替他脱了湿衣衫,盖好被子,看着熟悉的家居,都是方化新置办的,按着新房的样子装的,说希望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忽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还没回来。 为什么这个人听到夫君的名字就突然生气了呢? 燕长空看着午川,总觉得有些熟悉。 难道他认识夫君?难道他们之间…… 忽然心里有些纷乱,闷闷的,他关上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要等方化回来问个清楚。 可他哪知道方化正在遥远的北禁城中作午川的替身,能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 北禁城中的帝君头疼着向灵一事要怎么给满族人一个交代,如果对方执意开棺验尸,那么向灵死于时疫之说就不攻自破,因为棺材里根本没有向灵的尸体。 “帝君,喝药了。”币元迎面端着汤药进来。 “嗯?”帝君抬头看他,眼中盈满了血丝,失去真气庇护的他比常人更易疲劳,更别说他还是北国最忙的人。 看着币元手里的药,失神问:“币元,你说孤是不是又冤枉他了?” 币元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帝君是在说帝后,微微苦涩,“币元也不知道,但帝后对帝君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人都说无利不起早,这件事对帝后一点好处也没有……起码币元现在没看到帝后哪里好了,他又没有家人又不需要钱,地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没必要做这种事。” “你说的孤也想过。”帝君若有所思地搅动着药,在他瘾最深的日子,所有的汤药全是午川灌的,虽然让帝君觉得面上无光,可也深知他用心良苦。 “可是这次又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是沅香会推荐入宫的,三王爷一事除了他和伤狂,没有人知道真相,而现在却闹得人尽皆知……”帝君越说越烦躁,最后甚至将勺子狠狠地丢在了汤碗里,溅出一堆水花。 “帝君说得也对。”币元想了一想,“但帝嗣一案也是所有矛头都指着帝后,又是罕见的嵇康胡蔓,又是他去探视之后……” “孤不明白,如果他这次也是被陷害,那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这一切?他不是渡劫之钥吗?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渡不过?”帝君郁 闷无比,他到底是不是该相信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 可那满族族长却又不像是会撒谎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君这话就太冤枉帝后了,您的卦象还说伤大人是渡劫之钥的。不也是命运多舛。”币元颓丧地说,“帝君已经永远失去伤大人了,若是这次再误会帝后,币元真不敢想帝君的余生要怎么过。币元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从前的帝君了。” “从前的孤么……” 帝君不禁失神,以前的他可以日理万机不觉辛劳,但现在只要批上一个时辰的奏章马上就会头昏眼花,以前的他可以一眼洞察事物,但现在只要听见稍稍逻辑不清的事就会让他心烦意乱,无法静气。 也许是他太莽撞。 可如果朝令夕改,他仅存的威信也将轰塌,在国情动荡的时刻,他的一举一动皆影响着北国上下的局势。 “算了,先关几天吧。” 帝君将汤药一饮而尽,币元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歌轩那边可传回来信?”帝君放下碗问道。 “没有。”币元摇摇头。 帝君不禁皱起眉头,看来大天没那么好糊弄,歌轩这次出击只怕成败一半,谁也不好拿捏。 “后宫可有什么事?” “嗯……丽妃听说向族长来了京,想去见一面。”币元带着困惑的神情传达道。 “丽妃?”帝君一怔,不知道夜辛昀和向飞龙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什么好来往的。 “嗯。” “他不知道向飞龙的来意么?还是孤的后宫已经留不住他了,想要另寻个夫君?”帝君看着币元,币元哑口无言,他自己倒先冷笑一声,“币元,你说,孤的后宫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倒不如当时逆天娶了无伤臣,如今专心应付水患就是了!” “帝君……” 币元眉头一跳,**还好说,天灾来了,人只能说无力回天…… 帝君冷静一瞬,颓然道:“孤只是随便说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孤已经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了。” 他仰天长叹,从前迷蒙时还能卜卦问天,但如今连真气都凝聚不成的他,只能如同凡夫俗子一般静看苍天。 “唉。”币元不禁想起从前宫里还没有妃嫔的时候,帝君每日坐在那里批折子,他挑剪灯芯、磨墨送纸、泡茶替水,偶尔还能和帝君闲聊几句,真是惬意的时光。 那时候二王爷还时不时来做客,就连三王爷也会来一两次和帝君对坐手谈——虽然两个人关系看着很僵,甚至有时候会互相冷言冷语几句不欢而散——但币元知道,即使如此,帝君和三王爷也都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总是希望关系会再进深一点、自然一点。可如今两位王爷都离开帝君了,不管帝君的希望是怎样的,现实都是一样的——帝君的家支离破碎了。 就算是只有伤大人的日子,帝君也是惬意的,后宫里没有那么多的是非波折,可如今,伤大人走了,宫中除了是非,就没有其他的了。 “到底天意为何……” 帝君沉重地闭着眸子靠在椅背上,默默叹息。 第九十六章 尸变 - 夫君在北 - 胤修 “呃!” 午夜,午川忽地蜷缩在一起,把床边守着他的燕长空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点了灯来照看,“安初!安初?你怎么了?” “啊!”午川痛得大汗淋漓,感觉真气在一点点的离散。 “安初!” 午川陡然睁开眸子,看到面前的燕长空,忽地面目狰狞,“是你!”他一把掐住燕长空的脖颈,“原来是你在害我!” “咳……安初!安初……你弄得我喘不过气来了……你怎么了……我没有……咳……没有害你……”燕长空痛苦地挣扎着,不停地掰着午川的手,却没能挣脱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隐约都看不见午川了。 不然他此刻定会被午川的脸诡异的波动吓个半死。 “是你!”午川感觉自己的真气顺着燕长空流失,十五年的心酸在这一瞬间爆发,他费尽心思修炼武学改换容颜,吃了这世间最多的苦,却让别人不费吹灰之力从他身上攫取他殷勤的果实——他岂是圣人! “安初……” 燕长空被午川陡然爆发的真气一震,整个人顺着午川的手被按倒在地,午川的手力道更甚,他的脸已涨得通红,他从未感觉死亡离他这么近,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呆板的笑容,对他说:“夫人,等我帮主子达成愿望,我就带你去游遍天下,陪你到老,永远也不分开……” “夫人,以后咱们生两个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一个随你姓,一个随我姓,大的随你,叫燕梦,因为得到你于我而言就像做梦一样,你是上天给我最美的礼物,真的,欸,你别笑……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长空?” “上次还没跟你说完呢,小儿子随我啊,叫方长燕。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夫人啊,我本以为这世间我已经很不爱说话了,怎么我觉得你的话比我还少呢?还在为孩子的名字生气?那我让你起,我不管了,怎么样?或者两个孩子都随你姓……欸,怎么又笑了,夫人,我只是个粗人……唔……” 燕长空的泪顺着脸颊淌下,从他失忆以来,那还是他记忆中第一次主动吻方化。那个男人太笨了,总是什么都要他说出来,如果他不说,那个男人就永远不知道他的心思。 可他太含蓄,什么也没告诉过那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气息渐渐虚无,他尽着最后的力气推了一把午川的手,终于还是没有推开,眼前已经模糊了,午川念叨着许多凶狠的话,但他的耳边却只能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柔、怜惜—— “夫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恨我?嗯……别回答!我同意你恨我,但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因为只要你还在,我就还有机会让你爱我。所以你爱我吗,夫人。” “长空啊,你不要苛待自己,你夫君我呢很会赚钱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觉得那个师傅做得饭好吃了,就直接雇他到家里来,独做给你吃。喜欢了一条街都包下来。当然了,谁也没你夫君我做的好吃……你别笑啊,我这不是吹嘘。有人说呢,用心做的饭啊,人吃了可以长寿,还可以变美……夫人!夫人!你去哪!我不是说你丑……” “夫人,我这次离开可能会久一点,主子遇到了麻烦……不危险!当然不危险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回来见你的。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承诺。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可不希望回来了你会变得又黑又瘦……啵。我爱你……夫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我走之前……你 爱我吗?……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问你这个问题,可是,我还是亲口听你说一次。就一次。夫人。你……好好好,你别生气,啵,我爱你,真的要走了,等我回来。” 我还等得到你吗…… 一刹那间,庞大的信息冲入他的头脑之中。他忽然记起燕长空是什么人,记起了北禁城,记起了平州,无数的案卷在他脑海中飞驰,画面定格在那无尽的黑暗中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进了屋子,抱着他说长空坚持住,我帮你拿到了解药。 那陌生却温暖的怀抱让他找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他温柔地拨开自己的衣衫,不断地说着对不起,然后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你救的我…… 方化…… 方化…… 我还能有机会回答你的问题吗。 我从没爱过,从没被爱过。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我不在乎你骗我,我不恨你,更不会离开你。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我是真正的燕长空,你是真正的方化,我会紧紧地抱着你,告诉你我也和你一样珍惜你。 深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泪水汩汩流淌,燕长空的唇瓣间倾吐出半声“方化”,便是再没了挣扎,闭上了双眼。 “你为什么要害我!” 午川仍是痛苦地缩着身子,但手却没从燕长空的脖颈上撤下来,直到发现燕长空不再挣扎,他这才有些清醒。 收回手盯着自己仍在波动的身子,他忽地一怔,刚才分明感觉到燕长空吸食了自己的真气,怎么他死了,真气仍然在消逝呢? 难道不是他? “长空?”午川震惊地晃了晃燕长空的身子,却没有回应。他缓缓伸出食指去探长空的鼻息,然而却没有清凉的气息扫过他的指背,他触电般收回手,两眼失去焦距,慌乱地站起身,“我本来就要杀你的。” 他兀自盯着燕长空的尸体呢喃着。 忽地站起来,“我本来就是要杀你的。” 他慌乱退了两步,没注意脚被长空绊着,踉跄一下险些跌倒,他狼狈地伏着地,又看了一眼燕长空的尸体,慌张地跑了,“是你的错,你不该抢我的方化,他这一生只能有我这一个主子。是你的错……” 拖着痛苦的身子跑到河边,他一脚踩入泥泞的河岸,失去重心的他一下跌进河中,只穿了单衣的他被水浸湿,衣衫后的皮肉波动清晰可见,十分诡异。 “啊!” 午川痛苦地仰天长啸,河水都因为他的吼声而振动爆破,林中哗啦啦飞起一片鸟儿,整个远淮村的人都不禁抬头望天,还以为是天在怒吼。 “轰!” 一道天雷劈下,电光火石之间午川定睛一看,飞速运转真气,竟硬生生抗下这一道夹杂雷霆之怒的闪电。只是刚接下,他头顶的天空就浓云密布,习武这么多年他已经经历过上百次的雷劫,看这架势,只怕是他要冲破邪神诀上卷的最后一层了。 他不敢再多想,紧忙敛住心神应对。 而在新房之中的燕长空的尸体却忽然七窍流血,通体发黑,面目可怖地永远离开了人世。 北禁城临仙宫,方化躺在床上假装身体不适,才把送晚膳的宫侍应付走,就觉得心口没来由得一痛,大脑闪过一丝新房内的景象,旋即摇摇头,笑着对自己说:“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真是的。” 远淮村的居民看见天色大变都纷纷躲回屋中避难,午川独自坐在浅水处,也不管周身冰冷,专注地应对着雷劫。 不知过了多久,浓云中忽然闪出几道黑色的光芒将午川罩在其中,黑色的云雾缭绕在午川的周身,他的皮肤和骨骼又重新更替了一次,肌如凝脂,俊美非凡。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眸子轻开,碧蓝碧蓝的眼眸竟与伤狂相差无几——这是他一直在脑海中想得形象。 从前易容时,对于安初形象的把握全靠帝君的描述,而如今他是见过伤狂的,再经历脱胎换骨时他不由自主地就按着伤狂的模样改变了自己。 他缓缓偏过身子看向水中,惊了一跳,这张脸固然和伤狂的有分别,却也和他之前的那张脸有分别,完全像是帝君所认识的安初和伤狂之外的另一个人。 “该死……” 午川摸着自己的脸,现在回宫是不可能的了,没有天雷的洗礼想要重新易容少说也要用个十天八天的,他四周环顾一圈,打算回燕长空的房子去闭关。 经历了雷劫,他的功力又增长许多,真气磅礴,让他感觉到连走路都带着股疾风。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他现在的轻功只怕和千下鼎盛时期只差三成,比如今的伤狂和从前的帝君要厉害上一成。 镇定了心思,不停地告诫自己是方化不忠在前,他杀燕长空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杀了他之后没一会儿,自己的真气就不再流失了,甚至还提升了。 定然是这个燕长空使了什么办法利用方化来盗取自己的真气,拖着自己的修为不让提升。 这种人,杀了便杀了! 下定决心推开门,看到燕长空尸体的一瞬间,午川的眼皮还是下意识地跳动了一下——尸体怎么会这样?! 他迅速上前查看,要不是他十分清楚燕长空是他掐死的,他看到燕长空这副模样一定会以为他是毒死的。 “鸠——” 突然传来的鹤鸣声让午川的心倏地漏跳半拍,这是他和方化之间独特的传信方式,但是方化肯定是不知道他在这里,所以这飞鹤只能是来找燕长空的。 午川心虚地看了眼燕长空的尸体,飞鹤已是飞了进来,在尸体周围打转,不知怎地,午川忽然有些害怕,万一方化知道自己杀了他的妻子,会不会一怒之下离开自己? 鬼使神差地,午川接过了飞鹤。 “夫人,我感觉到你有危险,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疑神疑鬼的,可是我这些天回不去,不放心你,我教过你飞鹤传音,你报声平安叫我安心吧。” 午川一惊,赶紧抖掉了飞鹤,飞鹤报完信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午川有片刻失神,怎么办?如果没有回音,方化会不会回来? 他会为了这个燕长空而不顾我在宫中的安危吗? 好,假如他回来,便是他不忠,到时我杀了他送他们夫妻阴间相聚,也算成人之美呵! ps:感谢“白秋恋“的鲜花。么么哒:) 第九十七章 归来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苏玉哲的努力之下,嵇康边境的局势终于稳定下来,没有外患,内乱处理起来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伤狂清去许多官员,从地方上引进了许多新面孔,一时嵇康的朝廷上起了诸多声音,有些应接不暇。 璞儿的课程全权交在易老的手中,其他几位王爷都恪守本位,日子倒也平静。 政务的忙碌让伤狂暂时忘记了北国,忘记了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 但夜深人静独自卧榻的时候,那些回忆就如潮水一般袭来,最多想起的竟然是在花海中看到千下的那一眼,他那么美,尖俏的耳朵,红如焰火的眸子,妖冶明媚的笑容,宛如天上的仙。 想起在红楼里他死而复活时露出的真身,雪白雪白的,那般滑腻,那般亲切。不管千下变成什么样子,都一心一意地护着自己。 翻了个身子,伤狂幽幽地睁开眼睛。 他去北国的路上,千下暗中看着他,在他迷路饥肠辘辘的时候,千下给他送果子充饥,无聊时千下会听他说话,虽然他并不认识它。 刚到北国受伤昏迷,是千下救了他。他初见帝君以下犯上,是千下带走了他,护他周全。 无伤大典的时候,所有的人——甚至是帝君都质疑他,千下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带走了他,连他自己都放弃了生命,千下却以命换命救了他,最后还让千水告诉自己,说他不曾来过。 “都是你吧……” 伤狂呢喃道,心口阵阵发痛。 不愿去想,回忆却越发汹涌。 在淮口被人围堵,奄奄一息,千下横空出世,将方圆百里的活物化作齑粉,又救他一次。 他想入宫,千下便亲自替他梳妆,让他在万众瞩目之下回到帝君身边,替自己撑足了场面,他永远都是那个成全自己的人。 帝君为了预言册午川为后,千下大闹神庙,虽然他当时是责怪了千下,但其实谁不喜欢有一个人在你最尴尬最难过的时候站出来替你说出你不敢说的话。 他明知向灵要杀千下,却执意求千下救林雪,自己的离去害千下错手杀了向灵,陷入自责、被人质疑的境地。 离开皇宫,千下陪他游历,明明心里不愿意,却还是因为他的要求而收留段一航让其住在红楼之中,委身照顾。 “为什么从来也不拒绝……” 这些日子,伤狂都不敢去看苏玉璞,生怕见到他就会想起千下是因为自己而死,不可一世的邪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陨落,想起千水愤怒的眼神,他甚至能想到帝君看到千下断尾时的震惊。 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是不懂。 如果明知道自己要死,就不要勉强救他啊。 璞儿是好了,可你不在了,我也是一样的痛啊! “皇上?” 伴随着叫声,传来几声敲门声。是豆包。 伤狂紧忙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翻身装睡。 “皇上?” 豆包又一次敲门,他假装才睡醒,迷糊道:“怎么了豆包?” “啊,皇上,你睡着了吗?奴才刚听见有声音,以为皇上睡不踏实……” “没有,朕睡得很好。”伤狂坐起身,盯着门外的黑影,“你回去睡吧。” r /> “……那皇上你有事了唤奴才一声,奴才就在外面守着。小厨房还温着安神汤,想喝了奴才给您倒一碗。” 伤狂本想说不用了,可想到明天还要上朝,如果再想太多,只怕明儿起来没了精神,便道:“那好吧,端一碗来吧。” 豆包似乎很兴奋,应了声转身小跑而去,再回来的时候已是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补汤来,推门进来看见伤狂坐着揉眼角,疲倦非常,就知道他定是没睡好,但皇上不承认,做奴才的只能旁敲侧击,暗地关心。 “皇上。” “嗯。”伤狂端过安神汤,搅动了两下,一抬头看见豆包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不禁有些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朕脸上又没有花。” “皇上,你不知道,你是奴才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人。”豆包一脸崇拜地说着。 伤狂一时恍惚,竟有种身在北国的感觉,暗暗摆了摆了头,冲他佯作正经,“不要拍马屁,朕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没!没有啊!”豆包举起三根指头,“豆包发誓!” 伤狂情不自禁,笑了笑,“好了,还让不让朕喝汤了,明儿还上早朝,你讲些惹人捧腹的话作甚。” “是,皇上教训的是。”豆包笑着低头搔着后脑勺,一脸羞涩。 伤狂摇摇头,入了口汤,有些烫,却还能忍受,不禁又舀了几勺喝下,迟疑地放下汤勺,“这安神汤怎么是甜的。” 豆包一怔,“前日豆包尝了感觉太苦,怕苦着皇上,就放了点糖……是不是和其他药材冲突了?皇上,奴才不是故意自作主张的。皇上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说着,豆包就扑通跪在地上了。 伤狂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做错事惊慌的模样,忙道:“没事,朕只是随口问问。放点糖毒不死人的,快起来。” 豆包一听没事,这才半信半疑地站起身,但又后悔地懊丧道:“奴才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好了,没事的。”伤狂将安神汤一饮而尽,把碗放在豆包手中的托盘上,“你该自己给自己盛一碗喝下,朕怕你这自责起来要一夜辗转了。快去吧。” “……皇上。” “唉,你这孩子。朕真的没生气。没关系的,只是放了点糖……不过下次别再随便添东西了,朕不太爱吃甜食。”伤狂拍拍他的手,“好了,快去睡吧。朕乏了。” “哦……欸,皇上。”豆包走了一半忽然转身,“奴才刚想起来,明日十三王爷学骑射想请您去马场陪他,奴才还没给那边回话,您去吗?” 伤狂一怔,酸涩道:“朕有多忙你是知道的,明日你挑些好的马具送去,替朕表表心意。” “哦。”豆包点着头回身走了。 独留伤狂一人在房中对着无尽的夜叹息。 算着日子,千水也该到北国了吧。 帝君知道那样的事,会如何看我呢…… ----- “币元,帝后身子好些了吗?” 从宣政殿出来,帝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币元聊着。 币元摇摇头,“听临仙宫那边的侍卫说一连几天帝后都身体抱恙,躺在床上,连饭也没怎么吃。” “太医呢?孤不是说只是禁足,太医还是可以去照料的么。”   ;   币元为难道:“帝君,不是我没传话,太医署的人都去过了,但是帝后说他是小病,不需要看。把太医们都谴回来了。” “胡闹。”帝君坐起身子,“莫不是他在等着孤去看他?你再派太医去一次,若是还不看,就随他去吧。” 币元一怔,暗自叹息,“是。” 心情郁结地回到承欢殿,币元刚推开殿门,帝君就看到书案前站着一个人,白衣长发,背影修长,竟有几分熟悉。 帝君忍不住上前几步,币元紧忙扶住帝君怕他绊倒,提醒道:“帝君,门槛。” 帝君看都不看匆匆跨过门槛,朝那背影走去。 币元这才看到殿内有人,一见那影儿,币元一时失神,“那是……” “千水!” 帝君走到那人三米开外的地方,耐不住激动唤道。 那人身子一颤,转过身来,清瘦的脸庞转过来的一刹那,帝君的心都要化了。 “真的是你。” “王兄……” 千水的眸子红了,快步上前和帝君来了一个久违的拥抱。 “你怎么会回来。”帝君不敢相信地问道。 “王兄不知我想家么。”千水退开一步,忧喜参半地说。 “是,就是一直知道你是个恋家的人,孤才对你很放心。可你这次去完大天去嵇康,孤还以为你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哪有……” 帝君心情微微有些开朗,但看殿内再无旁人,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千水脸色有些难看。 帝君以为是千下不愿回来,便假装镇定,“没事,千下大了,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了。咱们也照顾他这么多年,想在哪生活……都随他吧。反正他日行千里,总会回来看看这个家吧……” “不是的,王兄……”千水的眼眶里泪水打着圈盘旋。 帝君看他的神色,一怔,苦涩道:“难道他真的不打算回来……孤知道这个家是有点不像家,可是孤真的一直在努力维系着咱们兄弟的关系。” “王兄……” “你告诉孤。”帝君看着千水的眼睛,“他是不是真的要和孤断绝关系。” “王兄!”千水扑通跪下,惊了帝君一跳,“这、这是做什么。” “王兄,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千下!”千水忽然间泪水决堤汹涌而下,泣不成声。 “什么你的错。千下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神玉失了效用?又没了一条命?”帝君紧张地看着千水,他太了解千水,不是那种他别绝望的事,他不会哭成这样。 千水摇着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什么了,你倒是说啊。”帝君焦急地看他。 千水忽然叩首在帝君脚边,哀戚道:“他死了!千下死了!九条命全没了,他不会再复活了……” ps:感谢寒£、我就不信还有重名的收藏,么么哒。然后呢,有一个读者要特别鸣谢,kannimei8,貌似从上架的时候kannimei8就在看,算起来有一年了吧。。。谢谢谢谢 ps:另外咱书评区也太萧条了,求黑!沉默比黑还可怕:-( 第九十八章 进攻(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说什么!”帝君屈身抓住千水的肩头,“你说千下怎么了?你们在和孤开玩笑对吧?你们想要什么?不想回来?可以啊!孤不会强求你们留下的,没关系,不需要说谎的……” 千水泪水长流,死命地咬着嘴唇摇头。 币元眼皮一跳,意识到还有很多宫人在场,关于三王爷的事都只能是秘密,便立即带着宫侍们退了下去。 “不可能的对不对?他有九条命的。”帝君眸怀冀翼地望着千水,希望他的脸上突然喷出笑容来,说是在逗他玩。 然而千水只是摇头。 帝君的心渐渐拔凉,缓缓松开千水,摇着头,“你们别玩了,孤真的不介意你们都走。行了,你想去嵇康就去吧,你们想在伤狂的身边就去吧,孤不再管你们了。” 这一晃眼,他忽然看到书案上白绒绒的狐尾,心倏地漏跳板拍,脚步不由自主朝书案移去,“这、这是……” 他鬼使神差地到了书案前,眉头深锁,伸向狐尾的手颤巍巍地,仿佛那距离很远,够了半天也没碰到皮毛,千水羞愧地别过头去,“是我不好,没能救得了他。” 帝君恍如没有听见一般,轻轻拨开狐尾,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为什么会脱落。”帝君难以置信地问,声音就像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一般,“以往他陨落,狐尾都会消失,这次怎么会是脱落。” 千水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谋杀!一定是谋杀!”帝君紧紧抓住狐尾,仿佛那上面还带着千下的余温,“孤要替他报仇!” “你说!”帝君忽然转过头来,眸中凶狠异常,吓了千水一跳。 “是谁!是谁害死他!” 千水一愣,旋即垂眸,“王兄,还是算了吧。” “算了?”帝君的声音痛得诡异,“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三弟!你居然说算了!你还是不是他二哥!” 千水双手撑着地,泣不成声,“王兄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千下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帝君目眦尽裂,悲痛异常。他真的无法接受千下已经死了的事实,毕竟他那么珍惜自己的九条命,怎么会全没了? 这都是假的! “王兄你别说了!”千水哭着喊出来,“你别说了……” “你知道是谁害死他的对不对?”帝君屈身伏在千水跟前,“告诉孤。” 千水摇着头,“没用的,王兄你知道也没用的。” “不会的,嵇康的天地灵气不如北国,以千下和你的能力,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们……你们不是去帮伤狂登基吗,到底……” “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千水忽然失控低吼一声,痛苦非常,眼里盈满了不甘。 “伤狂?”帝君错愕一瞬,“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他能怎么样!有千下在,他能怎么样!” 千水眸中的怨恨让帝君的眉头不自然地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帝君忽然想起伤狂似乎知道千下的身份,也知道他月圆之夜的时候会变得极其虚弱,难道会是伤狂要报复自己…… 不会的,伤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他的十三弟被逼自尽,他跪在地上求千下救他的弟弟,啊……”千水吸了口气,稳住泪水,“他明知道千下救人是以命换命,却还这样苦苦哀求,那额头都磕青了,千下自然是答应了。” 帝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隐 约猜到了什么。 “呵,可是那是嵇康啊,不是北国。缺乏天地灵气的支持,千下只能自毁修为,以为三天可以救活他,却用了十几天……”千水虽然强忍着,可眼中的泪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倾淌而下,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天月圆,” 他的声音隐隐发颤,帝君也预知到了什么,渐渐悲戚,“我劝他停手,可他说如果现在停下来,那孩子就会死,他不能让云狂伤心……王兄,我亲眼看见他变回真身,四条命顷刻陨落,我却不能帮他,我!” 千水哽咽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是伤狂害死了千下? 帝君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报仇吗? 伤狂也没想到这一切吧? 可千下的命怎么算? “更可恨的是,十几天的时间……云狂一次也没出现!”千水闭着眸子深吸一口气,不无怨怼地说:“千下至死都念着他,我虽然没杀他,可我这一世都不会原谅他。” 帝君的心乱了,千下死亡的消息还没消化,伤狂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就击垮了他报仇的信念。 他怎么能怪伤狂。 “我知道王兄你不会替千下报仇的。”千水擦了把眼泪,起身要收走千下的遗体,“我去把他葬在红楼,替他守灵。” “等等!” 千水的步子刚走到门前,帝君忽然喝住。 他站住了身子,却没回头。 帝君颤着声音,“千下不能白死。” “可是我们都下不去手……” 帝君缓了缓神,“杀他下不去手,毁嵇康却是可以。” ----- 这天,北国的军舰整齐划一在千河上朝着嵇康方向进军,天下都沸腾了。 北国边境的百姓看着浩浩荡荡离去的军舰,脸上大写的懵,“这是要去哪?” 已经走了的士兵站在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北国,不禁问将领,“将军,我们真要去打嵇康?” 将军也是一脸茫然,“本将也不知道,上头只说进军。” 还在北国年休的士兵们一大早都被征集在了村口,“农活都放一放,全都回去收拾收拾告别家人,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去哪啊!谁又来欺负咱?!” “管他呢!谁来就打谁!” “是不是大天!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天天在北海关外叫嚣!” “哪呢么多废话!午时之前到这儿集合,都快去!” 午时之前,所有年休的士兵都扔了锄头和铁锹,到各个村头聚集。有的拖家带口地稀稀拉拉交代着家常,有的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有没有家口在一旁看着艳羡。 无论怎样,都没有人想到这是一场侵略战,而且是北国建国以来,第一场侵略战争。 淮口的人暴动了,立定心志要洗心革面不再做恶徒,从戎上阵杀敌,做民族的英雄,要借此机会翻身,说乱世出英雄。 各种帮派满天飞地联系京州府衙、新州府衙,甚至有人说自己要组建一支军队打到大天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但所有人都一致的热血沸腾了。 沅香会里。 “什么时候的事?” 正坐在椅上捧着茶碗想着伤狂的马井忽 地一口水喷了出来,慌张地看着报信的探子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北国还从没主动攻打过谁。 “不知道,太突然了。就连今天出发的军队都是在千河上才知道自己是去打嵇康的。” “你确定是打嵇康?” 马井理着思路,觉得奇怪,不要说从前从没有过侵略史,是个向往和平的国家,就算北国是个好战的民族,那现在嵇康登基的也是昔日的无伤臣——帝君所爱的人,给他一万个理由也不该打嵇康啊。 “……不然呢。”探子觉得莫名其妙,“整个南千河的兵力全派去了,不能是去助维权的吧?” 马井也觉得不可能,摇着头,“太多了些。而且也太晚了些。” 探子见他沉思,也不便打扰,也揣摩起帝君的意思来。 “首领知道了吗?” 探子一本正经地抱拳道:“属下不敢越权。” 马井点点头,旋即觉得不妥,帝君此番若真是下了决心除掉嵇康,那凭嵇康目前的实力胜算只有一成。 “你去通知首领,我去前线看看。” “可是……” 探子话还没说完,马井就雷霆电掣地走了。 探子找到叟尼,告诉了他所查探道的一切,叟尼只是稍稍震惊,就平淡地说:“沅香会不插手此事,你去追马井回来。” 大天的探子看北国上下都炸开了过,一时摸不着头脑,向上禀报的信件中说北国大量征兵,不排除有进攻的可能。 但这个时候歌轩还在大天边境谈判啊! 大天使臣接到信件,二话没说就把歌轩绑了。 歌轩稀里糊涂地被软禁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帝君要攻打大天的原因,因为这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帝君不可能不通知他就临时变了计划。 可如果不是打大天,帝君如此大声势地征兵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打嵇康?! 大天的守关将领们观望了半天也没在水面上看到北国的军队,是探子在撒谎,还是北国要暗度陈仓? 不管了,先布防再说。 消息一层层递上,传到墨皇跟前的时候,墨皇正在和墨尘砚手谈,他也不急,问墨尘砚,“砚儿,你说,北国这是要干什么?” 他落下一子。 墨尘砚索然无味地放下一子,“反正不是打咱们,不问也罢。” 墨皇赞许一笑,“你如何得知北国不是进攻大天?” 墨尘砚见他不落子,这才抬眸起来看他,“还用说吗?歌轩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人尚且在我军手中,他岂会进攻?就算要弃车保帅,用歌轩迷惑我们,趁机进攻,也不该是这样唯恐天下不知的声势, 帝君该知道他北国和我大天打起来胜算各半,即使如此,我若是帝君,必然是偷袭,不然歌轩这颗棋子就变得毫无意义。好了,你还下不下?” 墨皇笑着打散棋局,“不下了,你赢了。过不了多时,朕就可以放心的把大天交给你了。” “不下我就回去了。”墨尘砚漠然地起身,规矩地行礼,不等墨皇说话,他就走了。 墨皇面色一沉,“为了一个北国的孽种,就和朕置气到如今!” 墨皇勃然站起,棋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满宫的婢女立即俯身去捡棋子,“等朕夺得天下,你就知道朕给你的是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 第九十九章 进攻(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远在嵇康的伤狂还沉浸在新政的推行之上,他在北国观察过帝君惠民的政策,打算也在嵇康效法,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 不要说远在皇城的伤狂,就是边境布防的军队都是一片安逸的松散状态,根本不知道敌国的大军已经靠近。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稀稀拉拉地凑齐了士兵们到校场上训练,不知道教头哪根神经不对,突然地就发了怒火,觉得这根本不像个军队,一声令下,叫所有的人全去沿着苏河跑,他什么时候停,这些人才能停。 也不管众人说得“这地方连鸟都不回来,怕什么”,径直带着一万驻防军到苏河负重长跑。 春日升起,渐渐拨开江面的云雾,几个刺头士兵故意跑得很慢,把队伍拉开了一大截,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时不时骂几个脏字,故意拿远在前头的教头开着恶俗的玩笑,惹得后面的士兵们哈哈大笑。 怀着梦想投入军队的士兵在这群人中间感觉到十分厌恶和不自在,偏开头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可谁知这一偏头,忽然瞧见江面上似乎多了一座连绵的山,他紧忙揉揉眼,定睛一看—— “艹!军舰!” 听见声音的刺头们看了他一眼,认得他是经常和他们叫板的那个木鱼脑袋,一个人冷笑一声,“什么军舰!你想建功立业想疯了吧?苏河边境哪有过战事?!神经。” “懒得跟你废话!”那人翻了个白眼,急切地喊了一声报告。 百夫长回头看了他一眼,显然也不待见他,冷声道:“又要干什么,内部矛盾自己解决,别老找上面给你解决,是不是爷们儿!还当兵呢!” 刺头们见百夫长不理会他,捧腹大笑着,“唉,回家种地去吧。” 他们笑着摇头互相打趣,这一面向苏河,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只见江面上未散开的云雾中有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江面袭来,随着阳光地洒入,军舰的模样竟渐渐清晰了,船头上插的“北”字旗在空中闪闪夺目。 “妈的!敌袭!” “敌袭!!!!” 刺头兵们的声音引去了士兵们的注意,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听见哗啦啦地兵器落地声,有的人腿哆嗦着呢喃:“疆北来人了……魔鬼来了……” “快跑啊!疆北敌袭!” 一万人的军队顷刻间乱成一片散沙,教头看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士兵,恐惧间更是愤怒,敌人还没到,全军就自乱阵脚,这样的军队——何愁不输! “集合!集合!”教头怒吼着,可在一片尖叫声中他的声音像无力的呻-吟,被声浪掩盖过去,气得他脸红脖子粗的。 “你们他-妈-的还是军人吗!国家养你们就是让你们这样逃跑看的吗!”教头怒喊着。 有人听见了,回头看他,“那是疆北啊!他们不是人!你叫我们送死吗!” 教头心痛到可以滴出血来,参加过最终之战的他都没有因为恐惧而退缩,这群人…… 他愤然地叫了那些跟着他的人迅速持兵器拦住逃跑的士兵,这才有点缓和,他铿然有力的站在高台上,喊道:“都给我停下!” 这高处的一声似乎起了作用,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 他国字脸上凝重愤然的眸子扫过士兵们的脸,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裳,露出狰狞交错的刀疤来,其中最恐怖的一条是自他脖颈一直划到他腰间的,皮肉之上还有很多烫伤的印记,触目 惊心。 这还是正面的伤口! “老子十六岁从军,今年五十八岁,大小战役参加过上百场,从没逃跑过!这些伤口都是在战争中留下的,老子没为此流过一滴泪!你们很多人注意到我不在人前换衣服,说我没有种!说我是母的!我特-么不屑跟你们解释!因为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男人都是在刀口下说话的!!” “你们没有种!!”教头愤力喊了一声,全军都激愤了。 哪个男儿不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哪个军人不希望一战成名? “你放屁!”有人捡起兵器大骂一声,啐了口唾沫来到了教头的身后,“老子没跑!” “你才没种。” 众人纷纷捡起兵器站到了队伍中。 然而还有一些人是真的畏惧,看着回了队伍的士兵,为难地不知何去何从。刚才那么多人逃跑他们不怕军法处置,可是眼下只剩他们了…… “你们去收拾行李回家吧。”教头平静地穿着衣服说道:“没有胆量的人上了战场也只是白白送死还会拖累全军,趁早滚=蛋!” 逃兵们如释重负就要走人,却听教头又说:“等前方军队牺牲了,疆北的人打到后方百姓家里去的时候,我希望你们的家都在最南头,或许他们打累了会掉头回去,不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 声音平平,逃兵们却再也跑不动了,腿如铅重,垂头丧气地捡起兵器回了队伍。 “现在!”教头喊道,“全军穿戴兵甲!五十息内到城楼里集合布防!” 将士们诧异一瞬,想着怎么不直接江面作战,但转念想到北国人变态的军舰和异类的王爷,都打了个寒颤,还是路面布防会占点优势。 教头又让亲兵们带了口信去其他驻防军处禀报,还特地让五个人从不同路径往皇城传信,一时间整个嵇康边境都炸开了锅。 北国的军队抵达苏河岸边的时候,所有的驻防军们都已经设下埋伏,等着北**队攻城了。 他们从来没有和北国人在陆地上做过战,因为每次都是他们去侵略北国,而北国水面作战又格外厉害,他们从没赢过,连北国边境百米外的江线都不曾越过,可以说他们根本没见过北国。 但他们常年有陆战,所以十分还是有几分应对的信心。 可是北**队似乎根本没有下军舰的意思,嵇康军队等了一天,到了子时,军舰都还老老实实地停在苏河上,他们不禁都愤怒了。 “搞什么!” “可能是要休整?” “休他老母!打就打不打就不打,吓唬人还是怎么着!” 有的士兵实在熬不住了,抱着长矛杆子头一栽一栽地睡着。 而北国人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他们也很懵,上面传了命令,说让他们该吃吃该睡睡,不用有心理负担。 士兵们都躺在一起,第一次打侵略战,每个人都很兴奋,说让他们睡觉,可没一个人睡得着。 “真的要打别人吗?” “是啊,人家也没招惹我们,虽然嵇康却是挺烦地,老骚扰。” “帝君这是怎么了。” “唉,可能是被大天气的,收拾不了大天就反过来打嵇康,杀鸡给猴看。” “你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大天那边不是派了丞相去游说吗?” “不是丞相!是歌轩!” “你怎么对丞相不敬,竟然直呼丞相的名字。”有的在乡下的士兵们茫然地坐起来问道。 “欸,你们这些村里人。” “行了都别说了,明天可能就要第一轮进攻了。” “咱们从没打过攻城战,那些嵇康贼人都躲在土壳子里不出来,到底有没有胜算?” “不知道,管他呢,上头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反正不能丢了北国的脸。” “那倒是。唉,我还打算下月初八成亲呢,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 “别说了,烦!好端端地打什么仗!” 一时间全军都沉默了,没人敢接这句话,却都在心里默默地认同着。 他们本就是个爱好和平的民族,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杀戮。 经常被外国觊觎攻打,饱受战乱之苦,他们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什么帝君这次要主动出击? 一夜无话,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北**队召集全军秘密集合,而嵇康城头上的守军们都打着哈欠陷入了梦乡。 “你们确定?这一进攻,北国不能回头了。”主将常平问着北禁城来的史官杨子航和监察嵇康防御使石建安。 石建安有些为难,看着杨子航。 杨子航叹了口气,“唉,帝君下了死命令,说一定要打。北国注定要有这个污点了。” “帝君到底在想什么。”常平也叹了口气。 石建安却是似乎知道些内幕,叹息一声,“帝君也很无奈啊。”恐二人多疑问他,他又补充道:“谁让嵇康没事老骚扰咱们,万一和大天谈判失败,应付大天的时候帝君可不希望嵇康出来生事。” “可这侵略我总是有些不喜欢。”常平无奈地叹息,也知道石建安说得在理。 “快点吧,要打的话就赶紧进攻吧,不然天亮了变数就多了。”杨子航拧着眉头攥着笔。 他多么不想在北国的历史上记下这么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啊。 可身为史官,他必须要对得起历史啊! “好吧。”常平拿起军印,站起身。 “再等等。”石建安拍了拍他的手。 他愣着看向石建安,“怎么了?” “我前日往京城飞鸽传书,帝君的回信应该快到了,等收到信再打也不迟。” “可是错过这个时机再进攻就难了。”常平为难道,他虽然也不想打,可是如果必须打的话,他身为主将一定要把伤亡降到最低,把胜率提到最高。 “是啊,建安兄,帝君又不会改变注意,战争这可不是儿戏。”杨子航也凝着神色附和。 石建安摇摇头,“或许呢?帝君和我们是一样的,没人想打这场仗……”他觉得自己的辩解实在太苍白,不禁又补充道:“万一大天那边谈妥了,说不定帝君就回心转意了。就再等一天?行吗?就一天!” 常平和杨子航对视一眼,杨子航赶快低下头,能拖当然好了,他的任务只是记录史实,做决定的事就交给将军吧! 常平沉思片刻,咂了一下嘴,石建安赶紧满怀期待地看他,他无奈地吐了口气,“就一天,不能再多了。” 第一百章 告别 - 夫君在北 - 胤修 北国来袭的消息传入皇城已是北**舰停靠后第二天夜里的事了。 伤狂匆匆起身梳洗,急招军机大臣议事,并派人往边关去说切莫轻举妄动,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北国开战。 北**舰上石建安一行人坐在船头看着嵇康边城昼夜不息的烽火,常平攥了攥手里的信,“这场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帝君居然要亲自来。” “我想,无伤臣应该也会来吧。” 军师上官一良摇了摇手里的茶,慢慢品道。 “他也配叫无伤臣!居然是嵇康皇族!”副将骏承尧啐了一口,极为不快。 常平揉了揉眉目,“你就别起哄了,叫运粮队多送些粮食来,也不知道帝君什么时候能来,这仗什么时候能打,打起来什么时候能结束。真愁人啊!” 嵇康皇城内,近乎一个时辰的决议,伤狂终于说服了大臣们他要退位易主的决议。 这批军机大臣都是伤狂亲自挑选的,他们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好容易当了京官被皇上赏识,可偏偏皇上说自己可能要退位,谁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非伤狂搬出家国大义,又极力游说,他们是绝不会允许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按照伤狂的设想,他退位去和北国谈交易牺牲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们这些新上任的京官们的前途,更有嵇康富强的未来——因为伤狂一走,新政必然付之东流。 “皇上,北国向来低调,此次为何主动进攻?”有一个大臣忍不住问。 伤狂眉头一锁,“都是冤孽……朕要亲自去赎罪。” “皇上,现在嵇康今非昔比,已经一统的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完全可以一战。况且北国一直都是擅长水上作战,论陆军他们不一定强过我们,最重要的是咱们地理位置高于他们,他们长途跋涉逆流至此已是筋疲力尽,嵇康又易守难攻,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另一个大臣不甘心地劝说道。 伤狂按下手,“刚才不是已经商议好了吗?朕先去边关稳住北**队,然后就着手易位一事。” “难道皇上放心的下十三王爷?” 有人突然问道。显然他是听说过伤狂登基的原因只是出于对手足——尤其是十三王爷的保护。 “早知今日,朕早该放心的下。”伤狂愁上眉头,如果他当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见父皇最后一面而是留在北国等死,那千下千水也不会来助他登基,嵇康皇族的一切争执都与他无关,或许四哥就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举动逼得璞儿自尽,那千下也不用因为救璞儿而丧命。 说来都是自己不好,如果早看开一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生死有命,何必让千下逆天而为。 大臣见伤狂没有回转的意思,不禁都沉默了。 悲戚的气氛萦绕,伤狂勉强一笑,“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朕会为你们找个好皇帝。”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向伤狂,只见伤狂望着投射-进来的夜光一脸笃定——他已经想好让谁继位了。 ----- 千水躺在床上,回想着前夜帝君召他的谈话。 “王兄你真要去?” “嗯,如果非要说谁错,也怪孤不曾援助他,不曾注意到千下,才酿成今天的错。” “可是军队已经去了,难道你要反悔吗?” “……孤不知道。两千年了,北国从没有侵略过。” “防御使给你写封信你就动摇了对不对?你根本下不了决心对不对?你治理北国十五年,一直想当一个贤明的君主,你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太偏激了对不对?” “……” “算了吧,王兄。这是家仇,不是国恨。” “……” “行吗王兄,算了吧,这仇不报了。把军队召回来,你也不必去了。” “……” “我去叫币元来拟旨。” “千水!” “嗯?王兄,算了……” “孤感觉,伤狂会去。” “……” “其实孤不是真的要打,你猜的没错,孤根本下不了决心。”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呵,伤狂那样的性格,一定不会让他的国家因为他而遭受战乱,你早就知道……你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去见他……” “千下会不会怪孤……” “他怎么会怪你!我们都鬼迷心窍了!都疯魔了!可,云狂根本不会领情。” “总要去见面说个清楚。” “那北国怎么办?你不要了?” “……千水。” “干什么!你不会是指望我吧!” “……” “什么?!你还真想让我帮你管江山!” “千下没了……” “你不要用千下来说事,我的王号是什么你记得吗,逍遥!逍遥!我才不会弄个北禁城来禁锢自己。” “孤的武功全废了。” “……” “……” “你再说一遍……” “孤的武功……” “……你!谁干的?!” “中毒。蛊毒,解不了。而且不会再有后嗣了。孤一直想找个机会等你回来了就把北国交给你。” “你胡说什么!没有子嗣?!你自己生命有没有影响?你还能活多久?到底是谁干的!饮食不是都有人监管吗,怎么会中毒!王兄!” “别问了。总之孤的身子是废了。这几天都是在强撑……现在千下也没了,你要记得自己姓千。你是北国人。北国皇族。” “我不……千下走了,你告诉我你也……我不要,我只是想一家人好好的,你的无殛呢?神祗不是说可以救你一命,拿出来用啊。” “那只有死的时候才有用。” “不管什么时候,能救你就行了啊,等你死了,我用无殛救你。无殛呢?” “……我给伤狂用了。” “……!!你疯了!神祗说无殛只有一次……” “千水……” “你别说!我不听!” “千水……” “你们都疯了!都疯了!一个伤狂搞得我们家破人亡,千下九条命都因为他废了,你唯一保命的无殛也给他用了,你们都疯了,要留下我一个人守这座催拉枯朽的江山,我不要……我也死了算了,谁爱当帝君谁当去吧。” “千水,这不是你心里话。你也喜欢伤狂,如果可以,你也愿意为他舍命的……是吧。” “别说了,我们这个家,全因为他毁了。” “北国靠你了。” “你打算见他最后一面就自杀对不对?” “……” “你本来没有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对不对?” “……” “我在你心里就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不对!” “不知这样的。” “那是怎样!” “小水……” /> “呜……家没了,大哥,家没了。” “大哥和三弟会在天上守护你的。” “……” 翻了个身坐起来,环视一圈承欢殿。 明天,帝君就该到嵇康了吧…… 明天,这个宫殿就属于自己了吧…… 躺在门外守夜的币元攥着被子,凉凉的夜色罩在他的身上,也不禁缅怀起帝君来。 “帝君,您真的要……” “好好辅佐二王爷。” “可是。当年你救币元性命的时候,币元已是发誓生生世世都服侍你。求帝君……” “没有你宣旨,二王爷他登基还是有些突兀的。帮孤最后一次。之后你若想离开宫,孤已交代二王爷给你最好的去处,这些年……谢谢你。” “帝君……你从没对币元说过谢谢,你这样和币元说话太生分了,币元不习惯。” “十五年了,一声谢谢你还是值得的……以后,想起孤了,就到千坟山脚下……” “帝君,你真的会死……吗。” “……别告诉帝后。满族的事二王爷之后会处理,若是牵扯到帝后,你记得用这东西救他一命。” “这是……” “你收好。二王爷他——他初出茅庐,处事还不妥当,交给你孤放心。” “可这是遗诏,我、我,帝君,我做不了这事,币元舍不得你。” “别哭。这弱肉强食的宫廷里,以后再没有孤救你了,你要学会自己战斗。” “帝君……” “行了,孤要走了。交代你的事要尽心的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币元怎么觉得帝君是有些不放心……” “可能是孤想太多。你尽心做事就好,别听、别看、别管,护自己周全。” “是,币元记住了……” “把眼泪擦干,孤现在是以振军威的名义赴前线的,不要让别人看出端倪来。” “可是帝君这一走,币元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也是好的。替孤向陈唐家的公子说声抱歉。孤欠他的。” “嗯。” “好了,走了。” “帝君!” “……” “币元若是做完了宫里的事,能上哪里找你?” “……千家祖宗都在千坟山,孤不配上去,你就在山脚下拜孤吧。” 币元蜷缩起身子,虽然已是仲春,但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还是觉得阵阵寒冷。 帝君永远的离开北禁城了。 他一个嵇康难民,凭什么在这里立足? 二王爷? 毕竟没有过命的交情,二王爷能像帝君一样对自己吗? 显然不能,因为他心里的帝君也没人可以取代。 不禁看向殿门,明天自己就要助二王爷登基了…… 十五年前陪着帝君登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才十五年,自己就要助旁人继位了。 “这是你给币元最后的嘱托,币元一定会好好完成……但是,当币元做成这些,币元就会去找你,别怪我不听话。我只是放不下……” 币元默默地流泪。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最后的时刻里孤独死去。 帝君,等我。 第一章 重逢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河畔,两军对垒,已僵持四日。 这日破晓时分,江雾迷蒙,两军主将一个立于边城城头,一个立于主船船头,遥遥相望,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却能从那人的气场上认得那就是自己的对手。 打,还是不打? 皇上说不能打,等他来。 帝君说等他来,再打。 可是皇上没来。 可是帝君没来。 嵇康军:疆北军队几日都不曾有过动静,今日为何列阵了?莫非要进攻? 北国军:嵇康军队一直都严阵以待,为何昨夜全军休息?莫非要休整进攻? 两军将领犹如黑森林中的猎手,瞪着一双鹰眼要察觉出对方的动静来,唯恐被先发制人。 嵇康教头心想:他们要是冲过来,我们就放箭,是他们先动手。 北国主将心想:动手啊!你动手我就不算侵略。是你们先打客人。 只是眼珠子都瞪得猩红,却都没从对方身上发现要动手的意思。 等待,是最难熬的。 捕猎最忌讳打盹,丢了猎物事小,丢了自己的命可就赔大了。 清晨的风并不柔和,甚至有些瑟瑟,将士们起先还斗志满满,可从后半夜站到现在东方都发白了,士气早已低落到极点。 打,还是不打? 两军的心里来来回回地琢磨着,却都没有结果。 等吧! 等皇上来了就好办了。 等吧! 等帝君来了就攻城! 似乎上天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变了色。 “糟糕,要下雨!” 风起云涌,两方士兵都傻了。 “嵇康边境的地遇水多泥泞,如果下起雨来,攻城的难度就更大了!将军,打吧!”骏承尧劝道。 上官一良沉默地摇着羽扇,听他一说,蹙眉道:“没看对方也急了吗。咱们攻城难,他们守城遇到这天气也难啊。这城墙一看就是随便修的,根本不经打。” “是啊,淋过雨这城就好打了。让士兵们准备地毡,雨过后迅速铺路。”常平欣喜,虽说地难走,可他们有办法解决,对方那是城墙有问题啊,他们想要修建,也得有时间不是? 果然上天是恩待北国的啊! 他如是想。 嵇康教头站在城墙上,脸上忽然湿了一点,仿佛雨滴透过皮肉直穿心肺,凉了一片。 “好了,不用皇上吩咐,这仗也不必打了。输了。” “教头何以如此悲观?” “一场仗要赢,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天时我们没有,人和不如疆北军队,地利本是强于他们,可如今也没了。边城城墙修得过于脆弱,淋了雨将不堪一击。败了,败了!” “那我们……” “教头!!皇……” “不必担心。” 城下的通报声还没喊出来,城墙上的教头就听到了身后那温和的陌生的声音。 不必担心。 他不禁好奇是谁,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常服的长发男子正温和地对他笑。 一双摄人心魄的蓝眸里盈满了温柔。 “您是……皇上?”教头的舌头都仿佛打结了。士兵们也都愣住了。 听说了新皇很美,但没想到这样美。 若不是他衣服上的龙纹和他碧蓝的眸子以及那出尘的气质,谁也不会将这样如诗如画的男子和“帝王”挂上勾。 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有幸见到皇上了! “朕来晚了。” 伤狂略带愧疚地说。其实他已经日夜兼程地朝边城赶来了,生怕北国军队打过来自己的军队无法招架。 为了以防对方拒绝谈判,伤狂还召了苏玉哲的军队来支援,他先行到边关。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教头反应过来立即跪下行礼,众将士也都哗哗跪下,声音滔天。 岸边的北国军舰上的常平本就是一直看着他们,嵇康教头的消失让他愣了一秒,以为对方要开打了,都叫了吹角人来要吹角进攻,却还没待角声吹起,城墙那边的呼声就悠悠荡荡地飘了过来。 “我怎么听见是他们的皇上来了?”骏承尧皱着眉问道。 上官一良一言不发,看着对方的堡垒。 “你没听错……”常平沉吟道:“没想到无伤臣居然会亲自来。” “难道他知道帝君要来?”杨子航抬起眸子问。 “应该不会。”石建安咂了下嘴,“帝君的行踪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连士兵们都不知,他应该不会知道。” “呵,难不成他和帝君真有什么心灵感应?!”骏承尧嗤之以鼻地说。 “也未可知。”上官一良忽然沉吟。 “你发现了什么?”骏承尧期待地看着他。 常平和杨子航听骏承尧一问,也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纷纷看去,石建安却是心一紧,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这些人不该知道的事。 “都看着我干什么,”上官一良扫了众人一眼,扫到石建安的时候别有深意地停了一瞬,只有他和石建安彼此知道,石建安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上官!果然是老谋深算! 完了!帝君说过不让告诉别人的! 石康啊石康,你的仕途就要完了! “我说未可知是因为毕竟他和帝君之间缔结过无伤契啊,或许真有心灵感应呢。”上官一良说话间又看了一眼石建安,明显带有几分笑意。 石建安松了口气,感激又嗔怪地看他一眼,便是专注起对方的动静来。无伤臣居然也来了,看来帝君真的不是想打仗,只是为了引他出来…… 但是帝君又下不了手为三王爷报仇,引出来又怎样呢? “什么啊,还以为你知道。”骏承尧翻了个白眼,往他身上靠了靠,上官笑着搭手在他肩上,“我又不是神,只能看看你的心思。” “行了,你俩,这是战场,回家在腻歪。”常平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 骏承尧脸一红,上官笑着收回手,不再言语了。 自从千下告诉他肌肉横生的骏承尧居然是个姮子,他就诱使骏承尧亲口告诉自己他的阴阳属性,然后略施小计就捅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还让别人看起来像是骏承尧倒贴他。 等战争结束,他们就要成婚了。 骏承尧偷偷看了一眼上官,见他一直盯着敌军,也忙收敛了心思加紧了警惕。 嵇康城楼上伤狂免了众人的礼,困惑道:“疆北军队还没进攻?” “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第一天停靠就吃吃喝喝,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教头懊恼地说。他倒希望痛痛快快打一仗,这样猜来猜去实在煎熬。 “那现在……”伤狂看着军舰上整装待发的北国军蹙着眉头。 “唉,皇上你不知道。臣昨夜好容易下定决心叫士兵们都去休息,可谁知这一直吃喝的疆北军居然后半夜就开始列队,臣只好叫将士们再起来集合,但您看,这队伍就这么耗着,站了几个时辰了,天都亮了,也没见他们要动手。诚心逗咱们嵇康玩呢。”教头越说越气,只盼望能引起皇上同样的激愤,好下一道旨让他带兵杀过去。 “……嗯,北国军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定是你让士兵休息激起了他们的警惕,才会列兵的。”伤狂说完,兀自沉思,低语道:“只是,他们在等什么呢。” “皇上一语惊醒梦中人,那现在怎么办?撤兵?还是打?这雨要下起来咱们必输无疑……” “不会打仗的。叫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伤狂笃定地说。 “可是……”教头看看伤狂,看看岸边的军舰,为难道。 “听朕……” “唔喔!!吼!!” “怎么了?” 伤狂看着哗然声骤起的军舰,不禁问道。 教头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啊,他们从没这样过啊。” “嘶,有新的军舰来……” 伤狂习武视线极好,透过江雾看到原本的军舰后竟多了一只。 “新军舰?”教头努力挤着眼睛,却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 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下,打在他的眼皮上,他忍不住眨眨眼,看向伤狂。 只见伤狂的脸忽然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皇上您怎么了?”教头关切地要扶他。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下了,让教头尴尬地被晾在原地。他忽然省得自己在北国落下的区分男人的毛病又犯了,忙道:“朕没事,教头快带着士兵们回去休息吧,这仗打不起来了。” “嗯?” “原来只是为了激我出来……” “皇上说什么?” “没、你们收兵吧。朕要……” “皇上教头你们看!” 伤狂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卒就惊呼起来,二人紧忙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排排严谨排列的军舰上居然下来一个人。 其实这么远又有雾本是看不清晰的,但那人一身黑色却撑了一把红纸伞,实在太刺眼,好像怕人发现不了他似的。 “那是北国三王爷吗?!”有人惊悚地问。 教头心一凉,因为看不见伞下人的面目,有些恐惧,“皇上,你快走,北国的三王爷不是人!” 伤狂看他一眼,忽然没了温和之色,淡淡道:“他是人。” 教头一怔,忽然想起来日前听人说皇城的政局更替其实是因为有北国两位王爷的帮助,莫非,皇上和他们关系很好?所以才说不会打仗? 难道对面的人只是来做客? 还是……皇上要拱手送江山?! “不必疑惑,他是来见我的。” 说罢,伤狂飞身而下城墙,那速度看得士兵们一阵惊呼,这是我们的皇上?!好厉害! 伤狂下了城墙,决定还是走过去比较合宜。真气护着身子,雨点落不到他的身,脚也不沾泥泞,他冲着撑伞的人看了一眼,却看那人的脚步沉沉,一脚一印,不禁有些奇怪。 缓缓走近,约莫离那人三米之外,就见那纸伞忽然仰起一半,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眸子就深深地嵌在了他的眼中。 “帝君……” PS:最后一卷已经开启,倒计时吧。群(一世痴狂)号:384470309。感谢陪我走到这一章的你们。么么哒。 第二章 双生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来了。”帝君平淡地问候道。 “千下的事我……” “你跟孤之间只有别人的事了么。” 帝君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伤狂微微一怔,一抹苦涩划过嘴角,“那云狂还能当帝君是只为云狂来的吗?” 帝君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孤,若说是呢?” 伤狂震惊一瞬,旋即自嘲低垂眉目一笑,“您身后的军队已经告诉我了,不是。” “孤要说是呢?”帝君定睛看着他。 他目光闪烁,“帝君何苦问这样的问题来为难云狂?你若不是为千下报仇,派这些军队来做什么?北国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过吧?大天的军队你摆平了吗?你这样的声势不会让大天疑心是要开战吗?帝君如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会是为了云狂?” 伤狂连番轰炸的问题让帝君无从开口,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却什么也没说。 伤狂吸了口气,闪烁着看向别处,雨帘已让他看不清楚军舰。 “恕云狂不能信,帝君若是为千下报仇而来,云狂在此,命任帝君处置。只请帝君不要为难我身后的嵇康。” “呵。”帝君忽然轻笑,伤狂蹙眉看他,不解。 “你比从前更理智了,嗯,当然不可能是只为你来的。”帝君淡淡地说着,伤狂眸子忽然黯淡,看向了地上外翻的泥泞。 帝君继续道:“不过这些军队只是为了引你出来。真正的仇孤要亲自向你讨。” 伤狂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飞快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来,点着头,“好,多谢帝君放过嵇康……不过帝君能不能给我几日的时间,让我处理完嵇康的事,再来此偿命。” 帝君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可以,但报仇的方式孤要自己选。” “只要帝君不为难嵇康,云狂……”伤狂顿了顿,屈辱地合上眸子,“全凭帝君处决。” 帝君看着他,“你不会以为孤是要继续让你留在孤的身边吧?是不是对自己的美貌太自信了些?连别人找你报仇也会以为是用那样的方式赎罪?” 伤狂的睫毛轻动,隐忍着什么,缓缓睁开眼,平静道:“反正几日后的云狂将不再有什么羁绊,帝君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是吗……”帝君冷漠道:“可惜孤对你没兴趣。” “……” 帝君骤然转身,“七天后,还在这里,你为你的侍卫,孤为孤的三弟,做个了结。” “什么……”伤狂一怔。 “一人一掌,生死由天,绝不留情。”说罢,帝君便踩着泥泞回军舰去了。 伤狂一人站在雨中,有些错愕,他为肆琴?帝君为千下? 什么叫一人一掌?帝君要和他对掌吗? 呵,也好,反正也打不过你…… 如此,我也算没对不起肆秦。 ----- “帝君呢!” 夜辛昀站在承欢殿门外,瞪着一直垂首的币元问道。 “太妃,您就别再为难币元了。都是帝……君上自己的意思,现在的帝君是昔日的二王爷。您还是请回吧。”币元一直低着头,微微摇首。 他还是不习惯为另一个人接驾、守夜、端茶、研墨…… 不会习惯! 不管多久! “自己的意思?他不是去军队振军威吗?不是要打嵇康吗?!奥,本宫明白了!他根本是去找伤狂的是不是?什么打仗只是个幌子是不是?”夜辛昀不等币元回答便是凄凉一笑,“呵,他才三十岁啊!就能放下江山去找他的美人。” “连嵇康那种地方他也愿意去!一座北国都留不住他的心!” “太妃……” “亏本宫还担心他。”夜辛昀吸了口气,“好啊,他不想要北国了,那满族进军的事本宫也不管了!随他吧!” 币元一听,抬头看他,“太妃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向飞龙在京郡多久了?帝君不怕他们打过来,可以放任不管到嵇康去,本宫操什么心!” “太妃不要说气话,君上已经把一切都交给帝君了。帝君这几日正为满族的事发愁,您有退敌之策吗?”虽然极其不愿服侍千水,但北国毕竟收养他十五年,他总是不肯让帝君的心血毁于一旦。 夜辛昀自然也知道帝君为北国付出了多少,他一直以为帝君当北国是自己的第二生命,所以才想要为北国做点什么。刚才也都是气话,不管帝君当不当帝君,他也要为北国的安定做点什么…… 只为他是北国人——帝君曾经的妃。 只为他是满族人——满族现在的大祭司。 “自然有。”夜辛昀看他一眼,“不过我只与帝君说。” “太妃,您这……” “本宫知道!本宫说的是里面的帝君!不是已经退位的君上!”夜辛昀不甘地承认着这个事实。 伤狂有恩于自己,帝君去找他,给他幸福,自己不是不能接受,可总需要一点时间…… “哦……”币元反应过来,立即一笑,“太妃请稍等,币元这就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千水忽然拉开门走了出来,“孤都听见了。王嫂,你有什么办法。” “本宫可配不上称你的王嫂,你真正的王嫂只有临仙宫的那一位,本宫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很清楚的。”夜辛昀高傲地扬着下巴。 千水浅浅一笑,“有什么差别吗?太妃在后宫陪了君上十五年,一声王嫂还是配的起的。” “不用恭维本宫,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对付满族的办法?” “太妃请。”千水屈尊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夜辛昀看他全无帝君的架子,不免也觉得自己太过小气,毕竟这个二王爷的性子他也是了结的,如果不是君上甩手不干,二王爷怎么也不会自己挑起这个担子吧? 想着,他便进了承欢殿。 来到书案前,千水引了他入座之后自己才坐上主位,让宫侍上了茶,屏退了所有人之后,这才问:“王嫂的退敌之策是什么?” 夜辛昀刚送到唇边的水还没送下,便是放下杯子,正经地说:“就是本宫。” 千水一怔,“嗯?” 夜辛昀忽然掀起袖子,千水忙偏开了视线,“王嫂自重。” “想什么呢!你看!”夜辛昀喝到。 千水迟疑地转回眸子来,只见夜辛昀掀起的半管袖子下的玉臂上竟有个火苗状的红印。 “这是什么?封印?” 夜辛昀收回手放下袖子,“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什么封印!这是满族祭司生来的胎记。” “胎记?满族祭司?”千水越听越懵,“王嫂不是太师的孙子吗?据孤所知,夜家并无满族人啊。” “夜家是没有满族人。可满族有夜家人。” “嗯?”千水无奈地摇头苦笑,“王嫂就别跟孤打哑谜了。” “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称本宫是太师的孙子而从来不提本宫的两位父亲吗?” “不是因为太师的名气更大吗?” “这是原因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本宫的亲生炎父并不是现在的炎父。” 千水瞳孔皱缩,看着他。难道这个夜辛昀是抱养的?可是他和太师长得这样像…… 夜辛昀眸子忽地一颤,陷入了回忆,“小时候爷爷就让本宫学满语,起先本宫不知为何,直到本宫成年的时候回家省亲,爷爷才告诉本宫,原来本宫现在的炎父出生的时候其实还有个和他一起的兄弟。” “双生子?”千水一怔,他从未听说过太师还有一对双生子。 “嗯,双生子。只是那个从小身子就不好,被爷爷托付给了一个满族人照顾,没让别人知道。他是以前爷爷打仗的时候认识的战友,会医术,后来爷爷才知道他是满族的祭司。” “所以那个让满族祭司养大的才是你亲生炎父?” “嗯,他和满族祭司的孩子生下了本宫,没想到本宫会有祭司印记。左右他身子不好,本宫一岁多的时候他就死了。姮父或许和他感情真的很深吧,居然也不管本宫,随他去了。” “自杀?” “不然呢。” “对、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本宫现在的炎父和姮父都对本宫很好。” “那你是……” “是怎么到爷爷家里的是吗?是爷爷亲自去把本宫抱回来的。过继到现在的炎父名下。反正都是一条血脉……”夜辛昀看他一眼,“君上都不知道这些。” 千水错愕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孤……” “只是为了北国。本宫需要出宫去见向飞龙。”夜辛昀淡淡地说。 “他认识你?” “不认识。但他是满族的族长,会认得本宫的胎记。更何况,本宫学的满语是比他们更上等的祭司语。他儿子向灵都能认出来,他怎么会装糊涂。毕竟爷爷请来教我满语的就是那个满族祭司。” “那他不也算是你爷爷……” 夜辛昀眸子忽地黯淡,千水一怔,“孤、说错什么了吗?” 夜辛昀眉宇间添了几分苦色,“他是我爷爷。只是从前本宫不知,他死的时候爷爷通知人来宫里叫本宫回家,但本宫觉得无关紧要就没回去……” “那时候你不知道……” “都是成年的时候爷爷才告诉本宫的。” “王嫂……” “行了。本宫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只是要你一道不会为难向飞龙的旨意和出宫的许肯。” “呃。好。”说着,千水便铺展开一张白纸草拟起圣旨来。 “拜托王嫂了。”千水将圣旨双手捧上,夜辛昀淡淡接过来,站起身,行至门外币元开了门,他忽然顿足,回眸看向来送他的千水,道:“本宫要见君上。” 千水一怔,“这,恐怕王嫂要到嵇康才能见了。” “那本宫就要去嵇康。” “这……” “我也去!”千水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旁的币元也站了出来说道。 “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向千水。 “……好吧。那王嫂你办成这件事之后孤就派人把你们送去……但是你们还是要回来的啊,嵇康可不太欢迎这么多北国人。” “嗯,一言为定。” 第三章 名利 - 夫君在北 - 胤修 向飞龙得知夜辛昀身份之后大喜过望,他一直以为满族祭司令狐氏绝了后,没想到竟然…… 他二话不说要随夜辛昀去拜访夜太师,谢他为满族福泽保护祭司后代,但夜辛昀却拿出圣旨给他,说让他退兵,止下干戈。 他岂肯依,他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他岂能如此忍气吞声的回去?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夜辛昀。 “你可想清楚了?你真以为满族能在北国一战?”夜辛昀用满语问他,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尊贵的身份。 向飞龙不甘地低着头,“可我只有灵儿这一个孩子!他若真如谣言所说乃为邪君所杀,我到地下去的时候,可怎么见他?” “那你为了向灵就大动刀兵,下去了如何见满族列祖?” “我!” “何况谣言还不一定是真的。”夜辛昀扫他一眼,“还有,这谣言你是如何得知的?可别让有心人拿你做了文章。” “不可能。这消息是太后本家沅香会递给我的,应该是太后的意思。” 夜辛昀眉目一皱,太后?原来临仙宫的那一位又被禁足是为这事… “若说是旁人本宫还能信,要说是太后,本宫可以明确告诉你,绝无可能。” 夜辛昀见向飞龙茫然,便道:“在这个宫里,除了曾经的无伤臣,就只有太后最爱君上,就凭着这份感情,即使你听到的谣言是真相,太后也一定是隐瞒而不是昭然若揭地告诉你。还引起君上的怀疑。” “可是那消息真的是沅香会送来的。我还拿去让君上看过。听说君上把太后禁足了,可见君上是有意欺瞒。”向飞龙极力劝谏。 “你知道什么。”夜辛昀心中虽也满腹猜疑,但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所以有意避重就轻,“左右这仗不能打,对满族没好处。你带兵回去,本宫去见过君上便回满族肩负祭司之责。” “真的?”向飞龙兴奋地看他,旋即颓然道:“可是我这样带兵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吧。” 夜辛昀还在想自己没有和千水说过自己未来的打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行。 一听向飞龙说没面子,他不禁嗔他一眼,“没看到本宫帮你请的圣旨上怎么写吗?只有你答应安定,满族就可以减免赋税一年,也算是对向灵的一份纪念。你还想怎样?你儿子是得病死的,还想北禁城贴多少?大不了等本宫回了满族,便求上天再给你一个孩子。” “真的?!多谢大祭司!” ----- 北禁城,币元收拾着行囊,左右看了半天,一堆君上赐得珍珠宝物,带也带不走,都赠送给了白舜宇、司马橘一行同为宫官的人,还有些碎银子都赏了自己的徒弟。 分来分去却还有很多家当,不禁苦笑,当初自己来的时候只有一身破衣裳,没想到才十五年,自己竟也是一方富甲了。 “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淡淡的声音。 币元一怔,转过头去,一见逆光着立着一个衣着素朴的人,不禁 眯起眼,“谁?” “币大人。”那人进来微微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的时候币元猛地一惊,忙执手问道:“法印?这些日子你和裴度都到哪里去了?伤大人走后我四处寻你们,你……何顾这样清贫?” “我回宫好些日子了,不过一直在夜房当差,露不得脸面罢了。裴度在外面没回来,听说是去做了买卖,倒也能活计。” “夜房?你好歹是一宫掌事,如何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大可来找我……” “你我结缘都是因为小主,如今小主不在了,我找你难免伤心。而且临仙宫那边被锁宫禁足,他们那的宫人也都被七七八八地分到了别处,我在夜房遇到了大个儿,便和他一道,也能过去。”法印搓了搓通红的手,说得格外平静。 币元听孟匚惑提起过法印和大个儿的事,只知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想还有这后来的患难之情。倒也算是天公作美,当下泪雾弥弥,“唉,好想回到曾经的日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也没想到君上会让位。他是去见我家主子了吗?”法印期待着帝君去找伤狂再续前缘,二人寻个无人的地方度过余生,倒也结了伤狂的相思之苦,圆了法印的一片忠心。 但币元一听法印提起帝君,两行热泪不禁涌出,“是去见了。” “这是好事,你哭什么。今晨我去幽兰宫见那边人在收拾东西,说太妃要去嵇康送君上,还道你也同去,我便来寻你,看有法子将我一并带去,你侍奉君上,我服侍小主,找个桃花源地,了却此生,岂不快活?”法印憧憬地说,“如果可能,我还想带着大个儿。他一个人年幼,落在夜房那种地方也无出头之日了,你能帮衬一下就帮帮吧。我还有些积蓄,可以一并带上……” “别说了……”币元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怎、怎么了……你若为难,只带上我的积蓄去也好……小主和君上日后生活总需要钱财。这些与我都是身外之物,主子们幸福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开心。”法印说着便从怀中摸索着钱柜的存单塞进币元的手里。 币元摇着头,“没有……没有幸福,没有桃花源地,没有君上。” “你在说什么呢?”法印云里雾里,“什么叫没有君上。君上不是去看小主了吗?” 币元看着他,眸中挣扎半响,叹息一声,“告诉你也无妨,左右你开口了,我是一定会带你去见伤大人,迟早你也瞧得见……” “什么……你说话越来越费解了。” “你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很多事听见了知道了也必须烂在肚子里。”币元看着他,脸上抹了一层凝重。 法印不禁被他感染,“可是事关君上让位的事?难道君上不是自愿的?” “你别胡猜。是自愿的。”币元关上门,引法印坐下,“你还记得有段日子君上称病不上朝吗?” 法印点点头,旋即眸子大动,“你的意思是君上得的是不治之症?他所谓的痊愈只是个幌子?他要选择默然离世?” 币元一惊,示意他小声,他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币元点点头,“和你 说得差不多,但并不是不治之症,而是中毒。有人故意给君上下了无方可解的蛊毒,散去了君上所有的武功,侵蚀着君上的性命。” “什么!”法印压低了声音吼道,“何人如此大胆,饭菜你不是在君上之前都尝过吗?” 币元苦涩地摇摇头,“我也不知,听说这毒并非从口而入……细节我也不知,反正君上此次去见伤大人,只是为了不留遗憾。然后选个地方自杀的。”说着,币元又哭起来,“我怎么能让君上一个人……我一定要去陪他。” “怎么会这样……”法印不禁沉闷起来,幻想了半日的美好全都化成泡沫,“君上若是没了,依小主的性子,只怕也不会活了。” “唉……”币元长叹一声,“若真如此君上黄泉路上还不孤单,怕就怕他二人错过的太多,捡不回这段感情。” 法印心一沉,“当初在神庙里,小主已是不再想见君上。说此生都不会原谅他。” 币元吸了口气,“若非如此,君上也不用数万军队逼伤大人出来了。” “原来打嵇康是……” 币元点了点头,法印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既是如此,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总要让君上的心意被小主知道,不能让君上带着遗憾离开。” ----- 嵇康某庄园深处,竹林中,一人一椅两座坟墓,一壶浊酒,两碗清茶。 “三哥。” 轮椅上的苏玉禾身子一颤,缓缓磨过轮椅来,只见一袭白衣束着高冠的伤狂正站在竹林中看他,眼中满了温柔。 “皇上。”他微微欠身行礼。 伤狂走上前来,绕过他来到坟墓前,念道:“月明之墓……萌惠之墓。他们,就是七哥说的对你百般虐待的侍从?” 苏玉禾呆滞的表情忽然凝了几分沉重,抬眸看他,“他们只是因为生活太难,跟着我没有出头之日,也是受尽委屈的人,对我如何并不代表他们的本质。” “他们的本质?” 苏玉禾忽然觉得伤狂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不禁瞥开眸子,“正如老四和老七,他们之所以做出那些卑劣的事并非是因为他们的本性,而是他们所在的那个冰冷的皇宫,没有人情的家逼得他们必须步步谨慎,去争、去抢、去夺……但是谁不想做人人心中的好人、英雄?像你现在这样。名利双收。” 最后的四个字格外轻蔑。 伤狂哑然失笑,“名利双收?三哥这样觉得?” 苏玉禾不置可否地扫着墓碑前的凉茶。 伤狂忽然蹲在他膝边,抬头看他,如黑夜中的烛火般温暖而明亮地笑着,“那,朕给三哥这样的机会,三哥……可喜欢?” “什么?”苏玉禾不想理他,却又好奇他言语间的意思。 只见伤狂微微一笑,他正想再问,却忽然感觉膝上一暖,他不禁低头看去,只见伤狂的手掌搭在他的膝上,有淡淡地金光流淌在他的下肢,他惊奇地看向伤狂,“这!” 第四章 站起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对他点点头,旋即郑重地闭上眸子,结起手印,千下一次性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与他分享,他俨然是一代神医。 只可惜,他没有以名换命的能力。 心再痛一分,他抛开杂念,屏心静气,站起身,手掌落在苏玉禾的天灵之上,忽然间,磅礴的真气铺天盖地而来,朝着苏玉禾滚滚奔去,苏玉禾赶紧闭目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伤狂心中暗自惊讶,这嵇康的天地灵气果然少的可怜…… 他不禁加速了功法的运转,持续地将真气注入苏玉禾体内,替他打通经脉。 “啊!” 苏玉禾眸子忽开,叫声中仿佛都带着伤狂的金色真气。 伤狂心中一喜,迅速收回手敛住真气,蹲下身,鼓励地看向苏玉禾,“三哥,试一试,可否站起来?” 苏玉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己在轮椅上已经坐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学过站立,现在伤狂竟然让他站起来? 若是从前他一定以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在嘲弄自己,可他现在分明感觉到一直无力的腿正灼热着,一种新奇的感受正盈满他的心田。 “三哥!试试!” 伤狂伸出手,期待地看着他。 “可、可以吗?”苏玉禾一直呆滞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期待。 伤狂点点头,“嗯,你可以的。” 苏玉禾缓缓地将一只手搭在伤狂手上,明显的有些颤栗,伤狂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鼓励着他,他渐渐地压住伤狂的掌心,一手撑着扶手,尝试着动了下腿,“……” 他亲眼看见那白地蓝丝祥云的鞋面嵌在青嫩的草地中,仿佛那是别人的脚。 “三哥!”伤狂越发期待。 苏玉禾的手抖得更加厉害。真的可以吗?!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狠狠一咬牙用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撑起—— “啊!” 他的腿第一次承受这样的力度,膝盖当即扭曲了一下,失重感让他以为跌倒,却在最后的时候被伤狂扶住,稳稳地站在地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奇妙异常。 他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另一个高度的世界,一片春意盎然地竹林正随风摇曳,发出哗哗的响声。 难以言说。 “站起来了!”伤狂笑着看他。 他这才回过神,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确实是他的腿。 再抬头,确实还是这个世界。 “我,”他的声音颤抖着,“站、站起来了?” 伤狂用力地点着头,“是啊三哥。走走吗?”伤狂微微偏头,示意着。 苏玉禾迟迟地看向他,“走……走?” “嗯,我已经打通了你全身的经脉,你只要尝试学会平衡,走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学马术、剑术,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得事。” 苏玉禾被伤狂的话激起了他内心深处一直掩藏的对这个世界的热情,他不是生来就那样冷漠孤僻,只是这个世界没有给他平等的权利。 “我,可以骑马?可以习武?可以去任何地方……” 苏玉禾呆呆地问,像是自言自语。 伤狂的眸子忽然盈起水雾,笑着点头, “嗯、嗯!任何地方。” 忽地,苏玉禾双膝一曲,跪在伤狂面前,没有心理准备的伤狂下意识退了一步,“三哥,你这是……” “多谢皇上再造之恩!”苏玉禾敬重而感动地深深叩首,久久不起。 伤狂本想劝他起来,却体会到他现在的心情,不由心生怜悯。俯身跪下,手搭在他肩上,“三哥,比起我要让你做的,这不算什么。” “嗯?”苏玉禾抬起头,有些意外,旋即想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顿时心中五味杂陈,生怕伤狂借此掌控了他的自由。虽然他很期待如常人一般,但比起内心的自由,肉-体的禁锢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伤狂明显察觉到他变乱警惕的气息,忙道:“三哥不要误会,云狂绝不以此要挟三哥。医治你是出于血缘至亲,还有……惺惺相惜。” 苏玉禾一怔,他不是不知道伤狂的身世,但听伤狂提及还是头一次。 这“惺惺相惜”四个字别人无法体会,如果伤狂不说,他也无法感知太深,但伤狂说出口,他的神经就立即被牵动了。 这无关身体的残疾。 因为这是心的体会。 这是痛。 这是孤独。 这是任时间匆匆流去也无法填平的沟壑。 这个世界给他们的爱太少,只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平伤口。 这些都是真实的经历,都是无法改变的历史,别人无从得知,知道也无法体会,体会也难以言说——只有同样遭遇的他们能一语道破天机,两厢意会。 “好一个惺惺相惜。”苏玉禾飞快地看向天空眨着眼睛,只是再怎么努力掩饰,眼睛还是红了一片。 伤狂握起他的手,平静却郑重地说:“三哥,云狂欠了帝君一条命,要去偿还,想把嵇康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什么?”苏玉禾震惊地看他,今天所经历的实在太过震撼,先是与生俱来的残疾被医好,再觅得一个知音,现在这知音又要把一座江山交给他,这是怎么了?上天要把欠他二十多年的债一次还清吗? “云狂必须要走,但十三弟年幼我放心不下,看家中其余兄长,思来想去,只有三哥与我心意相通,能解这家中的冤结。” “你要去找北国帝君?求死?”苏玉禾紧紧攥住他的手,虽然和伤狂相处时间短暂,但竟还有些舍不得他。 伤狂眸子黯淡,“三哥莫要多问,只消一句肯不肯接着江山,护苏家周全?” 苏玉禾闪烁不定地看着伤狂坚毅的眸子,那蓝眼睛中似乎有什么魔力,催促着他答应,可他凭什么继位? “不、不……我不行的。”苏玉禾闪躲着眸子,低下了头。 伤狂猛地一拉他的手,“三哥!你看着我!你可以!你可以的。” 苏玉禾缓缓抬头看他,目光闪烁。 “三哥,你听我说。他们任何人继位都会伤害手足,你能替恶待你的婢子厚葬、辩解,那这些兄弟们,我们的亲兄弟,你一定会饶恕他们的。这个家不缺暴力、不缺冷漠,只欠一个人,给予饶恕。饶恕。” “饶恕?”苏玉禾眸中迷茫,他能饶恕苏玉城吗?那个从小用石头砸他的孩子?那个杀了他的婢子的人?那个用他威胁自己胞兄的人? 玉城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幼没养在亲娘膝下才会伪装出如此恶劣的品行引入注意吧…… 大家,都是群没娘的孩子,用各自的方式争夺着一个父亲的宠爱。 这个家,确 实太过残酷,太过难过…… 确实,需要饶恕。 “三哥……”伤狂期待地看着他,生怕他回绝了自己。 “你说的对。”苏玉禾忽然定睛看他,“我们苏家,需要饶恕。每一个人。都需要被饶恕。” “三哥……” “皇上,我可以答应你替你接管江山,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苏玉禾下了决定,眸子便出奇地坚定,闪闪发亮。 伤狂暗自认定自己没有看错人,点点头,“嗯,你说。” 苏玉禾看他一眼,酝酿片刻,平静道:“三哥希望,你能在求死之前,尽力一求帝君的饶恕。” 伤狂瞳孔皱缩,“……” “你若不肯,便当我没有说过。皇位,你想找谁坐,我都没有意见。” “三哥!” “怎么?” 伤狂为难地皱着眉头,“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是血债,他不可能饶恕我。”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这……” “还是你自己无法原谅你自己?” 伤狂猛地抬起头,深深震惊着苏玉禾的洞察力。 “别这样看我,我不是神,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血债。只是我盼望你能活下来,所以,尽力一试,好吗?” 伤狂看着他,那闪闪的目光里满了兄长对弟弟的怜爱,他不由心动一瞬,噙泪点了点头,“好,为了三哥,我求他……” “是为自己。” 伤狂一怔,闭着眸子点了点头,“嗯,为自己。” ----- 千河北脉,军舰上。 “币元法印,你们两个怎么一直看着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夜辛昀的手在盛满了奶-水的铜盆中浸着,抬眸问着身旁站着的币元和法印。 二人对视一眼,都扯起一抹假笑,“没有啊。” 夜辛昀狐疑地看他们一眼,对旁边拿着干巾的大个儿说,“从上船来,你见他俩笑过吗?” 大个儿一怔,看向法印,法印挤眉弄眼,他却跟没看见一样,嘟着嘴怨念道,“没有,我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的。老发呆。” 夜辛昀忽地一笑,“你这孩子,倒是诚实。你和法印不是相好吗,这样说他。” “太妃我们不是……”法印忙解释。 大个儿脸色一沉,“他说不是,便不是。” 夜辛昀怪异地扫过两人的脸,“怎么,你们还没说开?本宫看你们挺配的啊。” “太妃!”法印脸色涨红,他二十多岁的人了,大个儿也太小了一点。况且,他这次去嵇康,还不知道情况会怎样,带大个儿出来,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在夜房受欺负。 这几天看大个儿照顾太妃,太妃明显很中意大个儿,想来大个儿跟着太妃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好了好了,不拿你们打趣。还有几日能到嵇康,本宫从出生都没坐过这么久的船,好烦……” 夜辛昀懊恼地扫向支开的窗子,河水波涛,愁绪又添,这次去,就是和帝君最后一次见面了。 期待早点见到,却又害怕见到,只盼这船能开到天的那边去,永远别停下来。 第五章 家宴 - 夫君在北 - 胤修 嵇康国,上书房中,列了一张长案,摆满了罩着金罩的菜肴。 案首坐着一身素衣的伤狂,他随意地束了发,额间坠着一颗水滴状红宝石的吊坠,手里把转着一方鹅黄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来了。” 豆包神色黯淡地从门外进来通报道。 伤狂忽地回神,收起扳指,仰起头微微一笑,“请进来吧。” 豆包叹息一声,将门大开,恭敬地对着什么人行了礼,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五个男子就鱼贯而入了。 “参见皇上。” 直至最后被几个太监抬着的苏玉风进来,众人才齐齐行了礼。 伤狂见苏玉风面上难堪,知晓他心高气傲,这些日子自己行动不便,一直需要求人做事,着实让他羞愤难当。 伤狂摆设家宴本不是为了奚落他,当下免了众人的礼,招呼入席。 豆包引了一众侍从揭了金罩,倒了酒,便带着所有的下人退出了房屋。 几个王爷面面相觑,不知道伤狂请他们来是做什么。 “家宴吗?”苏玉哲带着点愠色,最先开口。从刚才没看到苏玉禾就已经很不快了,现下还发觉自己的座位旁紧挨着苏玉风,摆明了是没把他的弟弟放在眼里。 哪有二王爷座次下坐着四王爷的道理? 伤狂淡笑着点点头,“嗯。” “我竟不知自己就只有这几个兄弟。”苏玉哲面色不快,苏玉风眉头一挑,暗暗看着伤狂,担心他发飙。 苏玉城也替苏玉哲捏了把汗,怕他触了伤狂的逆鳞,会牵连这一桌的人都跟着遭殃。 自从伤狂打折苏玉风的腿之后,他们就对伤狂深深地恐惧起来。 苏玉虚咽了口唾沫,也觉得伤狂这事做得不太妥当。毕竟如果是嫌弃苏玉禾的身子残疾的话,那苏玉风也当不被请才对。 苏玉璞坐在最末的位置上,低着头不说话。从伤狂当了皇上之后就很少与他来往了,他身边的太监们都说皇上并不是真的亲近他,只是利用他博得一个贤名。他也计较不出真相了。 “当然不会只有这几个。”伤狂深意一笑,也不发怒,“二哥稍安勿躁,有惊喜。” 苏玉哲皱眉看他,不明所以。但见他们兄弟五个都坐在一边,主位上的伤狂右手边的坐席却是空的,难道伤狂还宴请了别人? “还有三个席位……皇上还请了什么人吗?”苏玉虚看着对面的三套餐具,问道。 伤狂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遍众人的脸,觉得再卖关子就失了趣味,当下一笑,微微偏头,“可以出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只听屏风后微微异动,都不禁看去。 只见一座轮椅被推了出来,苏玉禾正坐在其上。 “三弟!”苏玉哲兴奋地站起身。 只是那推轮椅的人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哥……” 苏玉虚禁不住轻喃道。 唯有坐在最后的苏玉璞不明所以,三哥?他怎么没看见? 但是见苏玉珑走出来,他还是忍不住叫道:“大哥你回来了!” 苏玉珑淡淡一笑,推着苏玉禾朝坐席走来,他身后竟又从屏风后走出一位,顿时明晃晃的殿堂都暗淡无光——计含容清丽脱俗倾国倾城,婷婷之姿看得在座者都惊叹了。 “大嫂……” 苏玉虚禁不住微微离开了坐席寸许,被身旁的苏玉城拉扯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偏开了视线,看向伤狂。 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把废太子接回来。 苏玉哲也摸不着头脑了,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和往日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好在伤狂是请了他的,也算是平等对人。 “璞儿!这是三哥。”伤狂知晓璞儿自小没有见过苏玉禾,特地介绍道,“三哥,那是璞儿。” 苏玉璞微微皱眉,没有城府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三哥不是人高马大的吗?怎么……” 话到一半,众人的脸色都蒙了几分尴尬。苏玉璞也察觉话语伤人,忙闭口了。只是母妃确实是那么告诉他的啊…… 苏玉哲关切地看着苏玉禾,生怕他听进心里去。 只是苏玉禾置若罔闻,淡淡笑道:“十三弟说笑了。定是听错了传闻。” 苏玉哲嗔怪地看了苏玉璞一眼,玉璞悻悻地缩回脑袋,暗暗求助地看向伤狂,忽然觉得这个家宴好不自在。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伤狂对璞儿示意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袖手一伸,“大哥大嫂三哥,你们也入席吧。” 苏玉珑和计含容恩爱的对视一眼,落座在伤狂右手边的第二、三席位。 众人看得一阵惊讶,帝王右位尊贵无比,右位之首更是如此,可长兄居然退坐其次? 众人不禁看向苏玉禾,他的手放在轮子上,苏玉哲以为他要推动入席,还犹豫要不要起身帮衬,却不料,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玉禾竟然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最先喊出声的竟然不是苏玉哲,而是一直嘲笑玉禾的七皇子苏玉城。 苏玉禾黑眸淡淡扫过他,自信地笑着坐入了右位首席。 “皇、皇上?”苏玉哲惊叹地看着伤狂。 “是皇上医好的我。”苏玉禾淡淡说着,眸子还不忘感激地看向伤狂。 伤狂却把目光移向了苏玉风,只见苏玉风暗暗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双腿,心情不言而喻。 “皇上……”苏玉哲激动不已,当即跪在地上叩了一首。 这些年对于苏玉禾的残疾他一直愧疚难当,没想到伤狂竟然治好了他的顽疾。 这就像一个常年带着枷锁的罪人听到大赦天下的消息时的心情,他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伤狂拍拍他的肩头,扶起他,“都是一家人。” 苏玉风身子一颤,桌下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皮肉里去。 苏玉城因为中间隔了一个五王爷苏玉虚,也不好上前安慰,只能在心里怨念伤狂几遍,无奈地接受着别人“合家欢乐”的事实。 “是,一家人。”苏玉哲喜极而泣,抹了把红了的眼睛,重新坐回席间,看向苏玉禾的时候,又忍不住热泪盈眶,“三弟……” “二哥,你再哭我可要告诉你底下的将士了。”苏玉禾淡淡一笑,苏玉哲这才发现了苏玉禾究竟是哪里不同与往日——从前的三弟表情一直呆滞,就算笑起来,眼睛都是灰暗的,可如今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与高贵。 是伤狂给了他新生! “好,不哭。”苏玉哲这才看向一旁十指相扣的苏玉珑夫妇,“大哥大嫂,好久不见。” 计含容淡淡颔首示意,苏玉珑微笑着,“嗯,二弟在外征战辛苦。” “好了,别光顾着说了,菜都凉了。用膳吧。”伤狂见苏玉风和苏玉城的脸色难看至极,出来缓和道。 众人都拿起了筷子,却是伤狂没有动,谁也不敢动。 奈何伤狂怎么说不要拘谨,他们也无法把这当成寻常人家的团圆餐饭来吃,伤狂只好先动了手,众人才陆续夹菜。 只是苏玉风一直闷头喝酒,也不吃菜。 苏玉禾看在眼里,见伤狂无动于衷,只顾着和其他人嘘寒问暖,知晓这是伤狂在等他开口,不由夹了一筷子菜,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苏玉风的碗里。 众人不禁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苏玉风微微抬起头,一怔。 “光喝酒对身子不好。”苏玉禾平静不失关切地说。 苏玉风眉头深锁,哽咽一瞬,“三、哥。” 他从没这样叫过苏玉禾,甚至没有把他当作过家人。 苏玉禾微微一笑,看向伤狂,“我想,玉风已经知错了。你不必再试他了。” 苏玉风一惊,也看向伤狂,伤狂迎上他的目光,温柔地起身来到他的轮椅旁,五指一动,几道蓝色的精光就从苏玉风腿中呼啸而出钻进了伤狂的掌心之中,“四哥,欢迎回家。” 他伸出手,苏玉风一怔,刚才腿上那一瞬的炽热感让他觉得焕然一新,盯着伤狂伸出的手,有些瘦小,却十分有力,他知道,这手的主人已不是他可以对付的了。 欢迎回家? 他还可以回家吗? 这个家…… 苏玉风怔怔地盯着伤狂的掌心,不知道要不要搭上。 他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腿恢复了正常,可是他还有颜面做一个正常人吗? 苏玉珑看着目光复杂的苏玉风,想到伤狂对自己说“欢迎回家”的那一幕,自己也是这般失措。 “四弟,咱们都是一家人。” 苏玉珑知道他们这些人除了苏玉璞都是没有亲娘关爱的人,他还有兄弟老五、老七,苏玉哲有胞弟玉禾,唯独他和伤狂没有兄弟。 在这冷冰冰的后宫中,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苏玉禾也鼓励着说,说话间,眼睛也扫到了苏玉城。 苏玉城复杂地看着他,像是在问我们的仇恨也能过去吗? 苏玉禾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关切一笑。苏玉城立时眼中水雾弥漫,气氛不由温情。 “四哥。”伤狂唤道,手又往前进了寸许。 苏玉风犹豫地伸出手搭在伤狂手上,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接受伤狂的时候,他忽然抬起眸子,问:“为什么。” 伤狂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因为,”神色郑重,“我们都姓苏。” 第六章 同意 - 夫君在北 - 胤修 我们都姓苏。 波澜不惊的五个字。 却是掀起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谁都知道当初因为苏炳璨不认他为子,伤狂的姓氏便一直随母姓,这是他的痛楚,登基后也没人敢提这件事,但没想到伤狂此刻说,他们都姓苏,一时间所有人都羞惭了。 苏玉风目光闪烁,哽咽道:“父皇选你,我心服口服。因为你比我们都有情。” 说完,他站起身,跪下行了大礼。 伤狂紧忙扶起他,“四哥,今天是家宴,让我们忘了礼仪,只是寻常的家人,好好吃一顿饭,行吗?” 一席温情,九个兄弟齐齐举杯喝了许多,又行酒令,就连璞儿也没放过地喝得一脸醉醺的模样,格外畅快。 “皇上,我敬你!”苏玉风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伤狂回倒一杯,二话不说饮尽,引得全桌人拍桌叫好。 “难得全家人在一起。”伤狂笑着说出来,最末却带出了哭腔。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然后飞快地掩饰了过去。 从开始家宴到放开痛饮,他们的心都跟明镜似的,伤狂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才会召集所有人在一处。 他不放心兄弟们之间的感情,怕手足相残,便聚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重记自己苏家人的身份,这一桌都是手足。往日只知争逐夺利,忽视了家的温度。 只是伤狂现在不说,他们也不想过早的醒来——一醉方休吧! 醉生梦死吧! 去他的嵇康! 去他的皇族! 只有家! “皇上若愿意,我们兄弟还可常在一处。”苏玉哲常年在军队,这样的酒宴对他感触最深,不由温肠道。 “还在一处……”伤狂扫过仪态尽失的一桌人,各个面色通红,醉眼迷离,想笑,却更想哭。 他回不来了。 永远。 在场的只有苏玉禾一人知道真相,不由也添了几分伤感,拍拍伤狂的手,“只要皇上对自己、对我们有信心,咱们苏家人,便可一生一世守护在一起。” 其他人也被苏玉禾的话感动了,都感到伤狂用心良苦,看着他附和起玉禾的话。 伤狂喝醉了,指着末尾的璞儿,道:“朕只求你们护好璞儿。” 苏玉风眉头一锁,看向苏玉璞,当日他自尽的一幕还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让自己后怕惊醒,好在伤狂认识什么神医可以起死回生,不然他一定会一世活在良心的谴责与悔恨之中。 他当即站起将醉醺醺的璞儿揽在怀中,“十三弟,四哥对不起你,以后四哥会护你周全。” “真的吗?”苏玉璞醉眼迷糊糊地看向苏玉风的脸。 苏玉风郑重的点头,伸出一只手,“男人之间的承诺。” 苏玉璞神色微动,盯着那只手,重重地拍了过去,两手相握,兄弟言和。 伤狂紧紧抿起嘴,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啜泣起来。 一桌人的酒都醒了一半。 “皇上……” 伤狂摇着头伏在臂间,“朕没事,你们喝,朕只是高兴。” 苏玉哲再也看不下去,挪到他身侧,将他肩头拦住,兄弟们纷纷起身也走来,九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二哥在。” “都是四哥不好……” “七哥也有错的错……” “是五哥太冷漠。” “是大哥没把你们照顾好。” “大哥……” “我们是一家人……” “十一哥!呜……” 众人越发温柔,伤狂就越发不舍,最后竟演变成兄弟九人抱在一起哭,看得计含容的心都化了——苏家,终于称上一个家了么。 ----- 月上柳梢时分,肆秦爬上古井,坐在井沿上,呆呆地仰着月光。 他没来…… 叹息一声,看着自己长满黑色毛发的几乎恶心的双手,上面焦灼的痕迹令他紧紧地闭上了眸子。 那日苏玉城带走苏玉禾,第二日肆秦没在古井边等到苏玉禾,便起了疑心,尝试走出去找他,看到草屋里的尸体和草屋外的白粉,他便知道苏玉禾有危险,要去救他。 可因为相隔一日,白粉的痕迹已是黯淡,有的甚至被风吹走,肆秦苦苦寻索,终于到了太阳越过地平线的时刻也没能跟到白粉的线索,反而被灼灼阳光烧得遍体鳞伤。 他如疯狗般到处乱窜嚎叫,终于找到一个池塘在池底待了一日,晚上才拖着几乎被烤焦的身子回到古井中修养。 他还担心苏玉禾会不会有危险,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苏玉禾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问他还好吗。 他躲在井中没有回话。因为他的模样本就可怕,如今被阳光一烧,就越发见不得了。连他自己那日在池边都被自己丑陋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不敢想象苏玉禾看到他这样子会是怎么样。 苏玉禾明显察觉到他在底下,与他说话,他却不理。 苏玉禾以为是自己被绑走没有如约来到,肆秦不知自己的去向当自己是故意爽约,便自认过错在井边求肆秦原谅。 只是肆秦哪里是为这个,只能在井底狠心不见。 一夜、两夜、十夜…… 他的身子在结痂,痛,丑,恶心。 他不出去。 苏玉禾渐渐疲倦,“你若真的不愿见我,我不来就是。” 肆秦不知道那天苏玉禾是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来到井边想要告诉他自己痊愈的消息,但肆秦没有出来,他就什么也没有说。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心灰意冷,默默转身。 “呜。” 肆秦坐在井边呜咽。 明明是自己不愿见他,可他不来了,自己为何却这样难受。 没有下人照顾他,他那样的身子一个人在这山庄,可会饿肚子?可会受伤?可会寂寞? 肆秦再也坐不住,决意去偷偷看上他一眼便回来。 可他哪知道等他的是一座空屋,山庄里再没有苏玉禾的身影。 他走了? 肆秦只觉得脑袋发沉。 或许自己还没有休息好? 他摇摇脑袋,当这是做梦,晃晃悠悠地要回井里去,双手刚撑到井边,他就咧了一下嘴,虽然毛发深长,但仍能见到他表情中的苦涩。 你只是个怪物! 你不配拥有他! 深深闭上眸子,肆秦便一跃而下。 ---- 翌日,计含容最先起来叫宫女备下醒酒汤给皇上和一众王爷。 最先醒来的是他丈夫苏玉珑,夫妻二人同心同德,相视一笑,喝下醒酒汤,他一吻计含容的额头,“容儿,若不是你,我就无法知道这世上原来爱可以这样多。” 计含容浅浅一笑,“你在说皇上?” “嗯。”笑着,苏玉珑地脸上不自然地爬上忧愁,“只是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为夫猜不到。想多陪陪他,尽些长兄的责任。从前我对他也太淡漠了些。” 计含容将脸埋在他心口,紧紧搂住他,“我都听你的。” 苏玉珑抚上含容的后脑勺,无限柔情地拥住她,享受着这美好的清晨。 陆陆续续众人都醒了,却只有伤狂的房门还紧紧地闭着,他们对视一眼,因为昨夜的家宴,他们都熟悉了许多,虽然还有些尴尬,但是他们都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谁去看看?” “我去吧。”苏玉禾走了出来,众人还是有些不习惯他站着说话。 “好。” 细心的苏玉虚早在昨日就看到伤狂和苏玉禾两个人似乎在隐瞒着什么,由他去最合适不过。 众人也都没意见,苏玉禾推了门,就见伤狂背对着门坐在一方茶案边,对着推开的窗子思虑着什么,他当即反身过去把门带上,朝伤狂走来,“皇上。” “他们都醒了?”伤狂没有转过身,淡淡地问。 苏玉禾沉吟一声,“嗯。你……” “三哥,你说世人争来争去地都在争什么?”伤狂遣倦地伏在桌上,眼睛始终都不离开窗外枝杈上的百灵鸟。 “名望,利益,权势……谁也不想自己百年之后就彻底与这个世界没了瓜葛,好似不曾来过。”苏玉禾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了眼他瘦弱的肩膀,玉手轻轻搭上,“答应我,活着回来。” 伤狂眸子轻动,微微侧目,“三哥觉得朕死了,是否就会彻底消散?人真的有灵魂吗?” “……皇上。” “许是有的。”伤狂又伏在案上望向窗外,只是百灵鸟已经飞走了。 苏玉禾不知还能再说什么,眉头轻锁,叹息一声,便没了后话。 “好了,是时候道别了。” 不知过了多久,伤狂忽地站起,挺直的背影带着几分寂寞。 “皇上。” “我叫你皇上才对。”伤狂微微一笑,拉他起来,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鹅黄色扳指推到了他的拇指上,“走吧,去见他们。” 打开门,只见七个兄弟都在门外站着,伤狂微微动容,但很快不留痕迹地以微笑掩饰过那一份惆怅,“让你们久等了。” “参见皇上。” 众人回过神,愣愣地行礼,因为他们看见苏玉禾手指上戴着那象征着皇权的玉扳指——那本该是属于皇上伤狂的。 一时所有人都困惑了。 “朕有话告诉你们。”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当伤狂将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了几分。 “臣不同意。”苏玉风第一个站出来,看了一眼苏玉禾,“臣不是针对三哥,但臣对皇上要去赴死一事实在难以接受,还望皇上三思。” PS:感谢包小甜的收藏,驱驰和小陈陈889392324的鲜花。 第七章 暗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手机阅读 “是啊,十一哥!你不要去找那个坏帝君。” 苏玉哲却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知道伤狂决定的事,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他既然要去偿命,必然是欠了很深的罪债,就算让他留下,只怕也会一生悔恨吧。 “二哥,你说话啊,你去带兵收拾了疆北的那些恶徒,咱们嵇康才不怕他们!”苏玉璞扯住苏玉哲的衣袖。 苏玉城看伤狂一眼,“我跟二哥一起去,哪有委屈皇上的道理。” “大哥……” 伤狂看苏玉珑一直皱着眉头,担心他是介意自己不把皇位还他,轻声唤道。 苏玉珑沉吟一声,面向伤狂,“既然你叫我大哥,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自家人,谁当皇上我都没意见,可你要离开我们,我们都不会同意。” “是啊。好容易兄弟们才坦诚相见。” 众人附和道。 苏玉禾也看向伤狂,期望他能改变注意。 伤狂却皱着眉,“你们若真是心疼朕,就该让朕卸掉心上的枷锁。如果朕不去,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何况真打起来,你们有把握赢吗?北国的实力,兄长们应该都见识过。” “……” “与其活着像行尸走肉,不如放朕的灵魂自由。”伤狂深深吸了口气,俯身跪地,三叩首,惊得一众人扑通跪地,“皇上这是做什么。” 伤狂直起身子,“昨夜朕很高兴,朕会永远记得。希望你们好好辅佐三哥。” “皇上要干什么?”苏玉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四哥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说着他就要扣住伤狂的手,哪知伤狂动作比他更快,站起来,脚尖一点,便是飞上了屋檐,“嵇康和璞儿就交给几位兄长了,不要让父皇和我失望!” “十一哥!!” “皇上!!” 余音回响,人却早已不见。 众人忽然觉得眸中一片凉凉,似乎是湿润了眼眶。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声对不起……” “我也没有……” “他还能回来吗?” “……” ----- 远淮村的一座一进一出的小院上滚滚浓云翻腾,村民们在外聚集,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 “这不是方化的家吗!” “那个杀手!哼!” “前些日子我见他带回来一个媳妇。” “我也见了,特别美。” “说来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了。” “这屋上的乌云是怎么回事。” “一家子妖精!” “我们放火烧了这屋子吧,看着就瘆人。” “我可不敢,方化知道了要杀人的。” “嘶,可别他现在就在里面吧?” “啊,他肯定在练习妖法!我们快走!” “……” 一阵吵杂,屋中的午川眸子轻动,冷冽地瞥向大门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外面的人,但那议论声着实聒噪。 他抚了把嫩滑的脸颊,对上铜镜——终于变回来了! 他收回心思,想来自己在这里也有十余天了,恐怕方化早就等急了。 “进去吧!” “直接趁他练邪功的时候偷袭他,省得他以后为祸人间!” “你先上。” “凭什么我先。” “欸,你们都别走啊,是不是远淮村的?!” “别管他们,咱们上。” “……” 午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趁着引来的雷云还没散去,他手指灵动,只见屋顶上噼里啪啦地炸出一道道闪电,还犹豫要不要破门而入的人群一时心惊肉跳,相视一眼—— “跑啊!!!” 午川不由轻笑一声,正正衣襟,“小角色。” 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决定要离开这里回宫去。 他发现自打燕长空去世之后他的真气就不再外泄,所以他就认定了燕长空是那个修炼邪神诀下半卷的人,期间还翻过一次土把长空的尸首挖出来,却没有找到帛书。 按他的想法,应该是这燕长空从前修炼过邪神诀下半卷,不过后来叫方化搞失忆了,自己也不知道练过这邪功,所以他见到燕长空的时候才会看到一个看似无辜的人。 一定是这样。 午川劝说着自己,如果方化知道这燕长空就是吸食自己功力的人,也会杀了他以绝后患吧? 姮子吗,再找一个便是。 想着,他出门一跃房顶之上,凌空起,袖手一挥,房子便是被一团火击中,熊熊地燃烧起来。 ------ 北禁城中,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蒙面男人一路追着面前着黑地绣金麒麟长衫的男子的背影,直到红苑那男子才停下,蒙面男人冷声问:“你就是暗棋?” 声音有些像曾经出现在大天皇宫里的傅锦。 “是我。”男子声音有些低沉,没有转过身来。 傅锦猜测着这人的身份,但恐怕隔墙有耳,只好四周望了望,问:“这里可安全?” “自然安全。”男子蓦然回首。 “你!”傅锦黑袍下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满是诧异之色,“逍遥王?” 千水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冷声道:“这里是帝君曾用来禁锢邪君的地方,无人会来。此地从前有结界保护,但帝君身子废掉后,结界就没了,不然你我都进不来这地方。” “是吗?”傅锦努力压住自己心中的震惊,四面随意扫了一遍,故作镇定,“那还真是安全。” “嗯。” 傅锦见他无心解释,心里顿觉烦闷,岔开话题,“好了说正事,舵主让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帝君去嵇康?” 千水面目无情,漠然道:“反正舵主的意思只是让他死,还管什么方式呢?” “你的意思是……” “他打算去见伤狂一面,就自尽。”千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云淡风轻。 “呵,他竟然会自尽。”傅锦嘲笑一声,却无法掩饰那嘲弄中带着的复杂的情绪,像是不愿所说成真一般。 “嗯。”千水淡淡地应道。 傅锦回过神,“好了,舵主说你完成的很好——关于杀了你亲弟弟的事。” 傅锦似乎有意试探他,瞧向他晦暗没有神气的眸子,却没发现一丝波动。 千水淡淡说:“我只知道舵主,不知道什么亲弟弟。” 傅锦一怔,哑然失笑,“是,你不知道……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除掉邪君的?我很好奇啊,他那么厉害,你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千水毫无感情地扫他一眼,“平日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月圆夜就另当别论了。” “月圆?” “他是狐仙托生,凡胎肉体受不起他的力量,每月月圆至阴时他便会变回真身,那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就是寻常人也能取了他的性命。” “哦?狐仙?”傅锦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格外好奇。 “嗯。二十年前大劫时陨落的狐仙,先君让他托生进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体内。”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医术这样了得。竟是仙人……”傅锦低头自语。 千水却不察,继续道:“在嵇康的时候,他偏要救伤狂的弟弟,嵇康缺乏天地灵气,治好嵇康十三王爷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地变回真身,不过我还是等了一天,到了月圆夜的时候一刀斩了他四条狐尾。断了他最后的四条命。” “最后的四条命?”傅锦不明所以。 “嗯,他有九条命。” “唔。”傅锦惊呼道。 “哼,多少条也是无用。”千水眸中无情,淡然道。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少人想有九条命!”傅锦轻笑一声,“所以,你是靠着这个,让帝君和伤狂都以为邪君是为救十三王爷丧得命?才闹起嵇康边境那一出?” 千水不置可否地看向别处,“可惜帝君并不打!只是为了见伤狂。” 傅锦笑了一下,“打不打不重要,有了这一次铺垫,等帝君死了,你派人去打也是可以的,百姓心里不抵触,打起来就容易多了……欸,有没有办法让帝君死在嵇康,直接把矛头指向嵇康?” 千水冷漠道:“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嗯。”傅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好奇地看向千水的眼睛,打探道:“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罪疚感?” “为什么要有。”千水无所谓地撇撇嘴。 傅锦哑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句话没说。这逍遥王看来是真的归向父亲了,自己竟然从前也没察觉,若非父亲今日让自己来见个暗棋,他也不会知道帝君最信任的人竟然会是父亲安插的一枚毒钉…… “没事的话我还要回宫批奏折。”千水推开他的手。 他本就反感千水的背叛,此番千水的态度又格外冰冷,一点也不尊重他这个少子,眸中微带愠色,“北国都要亡了,你还看什么奏章。” “嗯?”千水不解地看他。 傅锦一愣,似乎自己说错了话,旋即一笑,“哈,没事,开玩笑的,你回去批奏章吧。” 千水打量了他一眼,便是转身走了。 傅锦看着他的背影,厌烦地扫了一眼,想着等北国灭亡之日,便一刀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 “你说什么?”午川瞪着一双眼睛,几乎要发疯。帝君居然下令攻打嵇康?禅位给了二王爷千水?自己还亲自去嵇康战场? 他这是要做什么…… 见午川震惊不语,方化犹豫一下,闭上了嘴巴。 午川看到他的欲言又止,扬目看他,“还有什么一次说了罢!” 方化忙正了脸色作揖,“回主子,前日丽太妃和帝君的侍从币元请旨去见君上了。帝君允了。他们还带上了无伤臣曾经的侍从法印,还有您临仙宫里曾经的一个宫侍大个儿。” “哦?”午川眉头一挑,这群乌合之众去战场找帝君做什么? 不好! “方化!恐怕还要你在这里多留几日,帝君……君上他怕是要寻了短见!我要去找他!” 可是我还担心长空! 方化没能喊出自己的心声,午川就留给他一个大大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八章 决战 - 夫君在北 - 胤修 “求你了,帝君。 ” 林雪跪在千水案前,请求能出宫回家省亲。因为他父亲来信说他哥哥林月恐怕不行了。 虽然恨了这么多年,从小就被他欺负,但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去送他最后一程。 “不行。”千水头也没抬地说道。 “小主,算了吧。”烟雨在他身后拉扯着他的衣襟,他摇着头,“不行,林月是我唯一的哥哥。” 唯一的哥哥? 千水抬起眸子来,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温婉清纯,娟秀俊气,此时正因着急而面色绯红,更添几分可爱。千水淡淡问:“你是上佳人林氏?” 林雪见千水终于正面看他,忙点点头,“正是。还望帝君恩准林雪回家。”说着就是一叩首。 千水凝视着他单纯又着急的眸子,半响,沉静道:“若你走了,其他上佳人、上宫主也要求离去怎么办?孤这个位置还没坐稳,你们便接二连三走了,孤怎么照顾君上交托给孤的北国?” 林雪心头一惊,忙低下头,他不知道自己回家还能上升到家国安危的层面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他是真的想回去。 君上莫名其妙交付江山,他好像守起活寡,现在家中长兄又突然暴了疾病,他怎还能在宫中安稳度日? “帝君……”林雪越想越委屈,两眼婆娑,咬着嘴唇不让泪珠掉下来。 千水一刹失神,旋即无奈道:“这是家事,孤本该准了,可也是国事,是谓舍小家为大家,孤便不能准了。” 其实他才不想理会这些个后宫琐事,正如临仙宫那边拒绝见太医,不吃不喝,他只消随他去,死了更好,省得日后处理着麻烦。 若非林雪刚才提起什么唯一的哥哥,触动了他某些神经,鬼使神差地,他才懒得回话。 “帝君……” “好了,你若真关心你哥哥,孤可以派太医署的太医远行去瞧瞧。”千水退一步说道,实在不想看见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一哭,他眼前一张似伤狂又似墨尘砚的脸就晃来晃去,惹得他心烦意乱。 千水?!那天你不是在狱中……你没事?!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多难过,你是装死欺瞒过父皇吗,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逃掉…… 你、你举着孩子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别!不要……给我,千水,把孩子给我……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是让我照顾他吗?给我…… 你要干什么?!不要!你会伤到孩子的! 千水不要!! 啊!!! 孩子!我的孩子…… 你疯了!! 别碰我!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滚呐!滚—— “多谢帝君!多谢帝君!多谢帝君!”林雪的泪顿时梨花带雨般倾洒,深深三叩首。烟雨立即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千水忙拉回思绪,“好了,退下吧,孤还有很多事。”说着,千水便揉上眉心,一副遣倦的样子。 我到底是谁。 “那……”林雪还想再求,烟雨便先行了礼,林雪见状只好也行了一礼退下了。 千水看殿中空无一人,松了口气,两眼空洞地看着金碧辉煌的殿顶。 你是谁? 千水。 嗯,很好,你的记忆都还在。 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人。 嗯? 无需问这么多,你只需要服从我说的。 为什么? 嗯? 哦……是,主人。 叫我舵主。 ……舵主。 嗯,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救了我? 嗯,那日大天皇帝给你服了毒,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多谢舵主。 嗯,你知道谢就好。你恨帝君吗? 嗯? 你恨帝君吗?一直以来他都压你一头,甚至连你喜欢的人都抢。你说,如果你是帝君,伤狂会不会就是你的无伤臣,你的妻子? 呃?我的妻子…… 嗯,你以为帝君会好好对他,其实没有。你以为帝君会照顾好北国,其实现在大天、甚至北国满族都在给他施压,他根本没有管制北国的能力。世人都当你是个纨绔,其实你才最爱北国。 舵主…… 你不恨帝君吗?在你内心深处,你是不是恨极了你的两个兄弟?他们都比你名望大,所有人提起他们都是闻风丧胆,却唯独提起你都是不屑,就连无伤臣的那张脸上,都有两个人留下的戳记,却没有你的。 他们…… 他们都该死。 都该死? 你不觉得吗?千水。 嗯?我、、 你还犹豫什么?去取而代之吧。杀了邪君和帝君,你自己坐北国的江山,无伤臣一定会爱你的。把他娶回来。 娶狂儿…… 嗯,这些事你只需要稍稍计谋一下,便唾手可得。 是,我恨帝君、我恨千下,我要娶狂儿,北国是我的…… 嗯,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嗯? 伪装。把你这副木讷地神情收起来,继续做你的逍遥王,赢取他们的信任。你的身份只有我知道,会中其他人,甚至傅锦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来过大天的事你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我…… 说你可以。 我…… 嗯? 我可以。 好,去吧,别让我失望。 是,舵主。 ----- “肆秦,你……我真的要走了。” 苏玉禾走到井边,他没有再坐轮椅。 “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了?云狂把皇位给我了,他还治好了我的腿……” 苏玉禾朝井里看了看,黑压压的,望不到底。 “过几日,他要同国帝君决战,他说自己必死无疑。我劝不动他,你们主仆一场,你要去苏河送送他吗?” 没有声音。 “我明天就登基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 “到底为什么!”苏玉禾撑在井口上,神色痛苦,“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这样绝情……” “……” 半响无语,苏玉禾靠在井边待到深夜,终见不到肆秦,听不见半点声响,心灰意冷,呢喃道:“我不会再来了,你自己保重。” 月光深深,苏玉禾走出山庄,等候他的士兵们举着火把,队伍长得犹如夜间的一条火龙,他眸子里满是跳跃的火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山庄,八年前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孤独终老,一世无人问津,八年后离开的时候,他竟然会舍不得这里。 明月、萌惠……我终究没带你们出来。 “皇上,回去吗?”豆包一甩拂尘,恭敬地走上前问。 苏玉禾收回目光,“走吧。命里无时莫强求。” 豆包一怔,搔搔头,傻笑一下,“奴才听不懂。” 苏玉禾不禁一愣,笑了,拍上他的肩头,“改明儿朕教你读书识字。摆驾回宫。” “谢皇上!” 山庄外人声鼎沸,山庄内幽深僻静,古井中微微窸窣,不多时,肆秦就坐在了井壁上。 “呜。”他望着月亮哀叫。 若不是这一副鬼样子,他怎么会不陪着他去经历? 没想到爷居然治好了玉禾…… 肆秦露出一抹看似狰狞的苦笑,终究我是爷的人…… 玉禾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爷,你若要死,便算上肆秦一份吧。到地下,你也不会孤单了去。 灵魂总不会还是这个鬼样子。 纵然是,你也不会嫌弃肆秦的…… ----- 期满之日,伤狂如约而至,站在城楼上,望着升过地平线的阳光,不禁微眯双眼,“要下雨了。” “嗯?上皇说笑吧。这么好的天气。”教头干笑一声,京中易位的事他已知晓,不知面前的人何等大气,居然能舍弃江山?这才坐了没多久吧? 伤狂一怔,微微摇头,“可能是吧……”他奇怪地望了眼千河,不知怎得,他总能嗅到一丝水气,像要下雨的样子。 算了,无论怎样,过了今日这世界都与他无干了…… “帝君!!北国帝君!” 教头紧张地喊道。他是事后才听伤狂提起那日撑伞的人原来不是什么北国三王爷,而是帝君。 想来三王爷都那么厉害,他哥哥必然更加恐怖吧? 最终之战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禁打了个寒颤。 伤狂投去眸子,只见帝君仍旧撑着那纸红伞,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禁奇怪他难道和自己一样知道要下雨了?可明明万里晴空啊。 “上皇,您真的要去吗?总觉得那帝君来者不善。”教头劝道。 伤狂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今日北国就能退兵了。” “嗯?”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下来,北国和嵇康不能打。” “可是……” “上皇和皇上说话的分量差很多吗?”伤狂不怒自威道。 教头忙垂目道:“臣不敢。” 伤狂淡淡地点了点头,再向帝君看去,他已经走到了上次他们碰头的地方,他不再耽延,径直飞身而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惹得惊呼一片。 距离帝君三米开外,他不敢再上前,犹豫问道,“真、真的要……这样吗?” 纸伞微抬,帝君的黑眸望着他,复杂,“动手吧。一人一掌,生死由命。从此再无瓜葛。” “……”伤狂淡垂眼眸,“不管怎样,千下的事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纵然千死万死,我也是欠你们千家。” 帝君闭上眸子,“别说了。孤听不得。” 见帝君动情,伤狂也悲戚了,“他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你们。” 帝君忽然睁开眸子,“孤问你。”声音冷清。 伤狂抬起眸看他。 “你到底是爱他多一分,还是爱孤多一分。”帝君目光闪烁,似乎盈有水雾。 伤狂躲开帝君的目光,心痛异常,他更爱谁?如今也说不清了。 这心痛到底是为了千下的死,还是为了和帝君永远的阴阳相隔? “很难吗?”帝君不禁上前一步。 伤狂下意识退了一步,“我……” 帝君一扫他退去留下的痕迹,伤狂一怔,欲开口解释,帝君轻笑一声,“不必说了,孤懂了。动手吧。” 淡淡蓝光蕴在帝君的掌心,伤狂眸子灵动,“我……” 帝君忽地冷了口气,“若是留情,便是对死者不敬。” ps:这章更完咱们就一百万字了,写到手抽筋。感谢今日添加收藏的书友,感谢小陈陈的鲜花,感谢一路陪修走来的你们,因为少,所以弥足珍贵。爱你们。 第九章 怪物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知道不能再犹豫,掌上也罩起淡淡蓝光,轻声道:“我练了凝冰诀。” 帝君一怔,他是想说他记得和自己曾经的一切吗? “千下教了我很多,我却还是觉得帝君给的更合适。” 帝君瞳孔皱缩,他是在回应刚才的问题吗?他更爱自己吗? “帝君,今日若是我死了……”伤狂眉目低垂。 帝君闪烁着目光,等着他说出什么自己期待的话来。 “你会放过嵇康吗?” 伤狂的声音很轻,但划过帝君心尖的时候却犹如雷声,他目光顿时黯然,冷声道:“你死了,仇就算报了,但你若故意不施展全力,纵然死了,嵇康也休想得一日安宁。” “帝……” “不要废话了,快点吧。两军将士都等着今日的结果。”帝君故意拿捏着不耐烦的口气。 伤狂看向他,记得最初的时候见他,自己故意杀他寻死,若不是千下阻拦,那时候会不会已经成了他的掌下亡魂? 终究命运是这样写的。 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耽延了死亡的时间。 想着,他忽然一笑,心中豁然开朗。 曾经,他去北国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和所有人道了别,应该更不惧死亡才对。 左右是在帝君掌下死的,不算亏负。 “好。” 伤狂淡淡应下,二人就不再废话,掌中的光芒越发耀眼,蓄势待发。 “结束吧。” “嗯。” 话音落下,二人全力一击,当手掌即将碰触的时候,帝君忽然轻声道,“别怪我。” 伤狂一怔,但不容他多想,两掌就碰在了一起,接触的一刹那,帝君忽然一笑,伤狂瞠目结舌,眉头深深地嵌在了一起,只见帝君倒飞出数百米,轰然落在了千河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红伞在天空打了个圈,落在地上,终不动了。 “怎么会……” 伤狂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别怪我? 他说我? 为什么要怪他? 他…… “哦哦!!赢了!!上皇威武!!” 身后,城楼上胜利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惊得伤狂背后一个激灵,“帝君!” 北**舰上都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跳下去打捞帝君,伤狂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河中。 为什么,他的真气为何只有威胁的气息,却没有真实的力量? 他是故意打了个幌子吗? 他为什么要寻死? 为什么要让自己杀他? 他不要北国了吗? 还是…… 这是他报复的手段? 他为什么问自己是不是更爱他多一点? 自己更爱他,所以杀了他自己就会内疚一辈子吗? 帝君!你好自私! 我不会原谅你…… 你在哪里…… “唉。” 石建安站在船头上,看着伤狂跃下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上官一良拦住了要跳下水去的骏承尧,对他摇了摇头,目光也望向伤狂跳下去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帝君手里吧?帝君是故意送死的吧?不然怎么会被击出这么远,输的这么彻底…… 两个人是很相爱的吧……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上官一良不禁看向骏承尧,拦住了他,轻声道:“承尧,回国了我们就成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被上官阻止不得入水去救帝君的骏承尧本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不想理他,可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和问题震得毫无脾气,一片空白。 “嫁、嫁给你……?” 上官望向他的眼睛,轻轻在唇上碰了一下,“你愿意吗?” 骏承尧血脉喷张,脸煞红一片,“我……” 上官忽然转身,“不愿便罢了,当我没有说过。” “我愿意啊!我没说不愿意!”骏承尧一急,脱口而出。 上官微微一笑,这个笨蛋!每次都要自己用激将法。 水中将士们游窜一片,可帝君的身子就像消失了一般,竟然无人找到。 伤狂正游着,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以为是帝君,猛地转过身,却见到一个满身毛发的怪物,他几乎一掌就要过去,却是到了那人面门的时候忽然觉得熟悉,一怔,“你是?” 那怪物没有说话,呜咽一声,转身就游,伤狂一怔,回眸看了一眼到处游窜的士兵,便是跟着那怪物去了。 这么多人,应该能救到帝君吧。 刚才那东西的气息……好熟悉。 想着,他跟着那怪物游了约莫二百米,只见水面上浮着一块儿板子,似乎有个人躺在上面,伤狂心中一紧,飞快地越过怪物到了板子跟前,窜出水面一看——果然是帝君。 “你救得他?” 伤狂看向那怪物,说不出的熟悉,却知道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 那怪物望着他的眼睛,迟迟点点头,游入水底去了。 来不及伤狂询问,帝君就咳出许多水来,里面还夹着许多的血迹。 伤狂心一疼,抱起帝君的身子就往岸上掠去,“帝君,撑住。” 正此时,一辆加速前进的军舰穿过水雾,停靠在了岸边。 “太妃,你看!” 大个儿忽然指上天空,夜辛昀眸子一抬。 “伤狂……” “伤大人!” “小主!” 不等他们反应,水里露头唤起的士兵们就四向吆喝起来,“帝君被贼人带走了!” 他们不禁往水里看去,这才发现一群黑压压地头颅在水面上浮着。 “这是做什么呢……”夜辛昀没去过战场,有些懵,没听过北国将士水面作战厉害,原来真的是水面…… “太妃!” 常平最先看到军舰停靠,早就得到消息的他紧忙上前来迎,夜辛昀便问:“主将,这是在打仗吗?” 常平一见宛如落汤鸡的将士们纷纷骂着什么爬上了军舰,有些尴尬,“他们刚才是在救帝君。” “救帝君?”一船人的目光都是错愕。 “帝君怎么了?”币元紧张地上前抓住常平的手碗,这里只有他和法印知道帝君的身子有多差。 常平见来人穿着朴素,本想挣脱,却听夜辛昀说:“他是内务府大总管,帝君身边的人。”看来帝君退位的消息这些人还不知…… 常平立即不留痕迹地将自己轻蔑的眼神收起来,“被贼人打落水了。” “怎么可能!”夜辛昀是知道帝君武功有多么厉害的,在这世上,能打过帝君的人屈指可数,他根本不信。 “但就是事实……”说着,常平面露苦色地看向岸边,伤狂正在为帝君压出肺部的积水。 “帝君,你撑住。” “伤儿……” 帝君气若游丝,努力地伸着手,想要阻止伤狂的救治。 伤狂泪如雨下,“帝君别说话,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伤狂深得千下真传,只需一抹心脉,他就知道帝君被自己的真气震得五脏俱损,就是千下在世,也只能以命换命,他想救活帝君,便更不可能了。 但他还是哭着做着努力,帝君终于用尽力气抓住他的手碗,“伤儿……” “呜呜……帝君,你怎么可以……” “如果不是孤躺着,哭得人就不是你了。”帝君浅笑着,分外好看,只是嘴角的鲜血却道出残酷的事实。 他终究是活不成了。 “你太自私了……”伤狂哭着骂着,终于伏在帝君心口大声地啜泣起来。 “伤儿……咳咳。”帝君拦着伤狂的头,果然还是抱着他的感觉更好…… “帝君,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求你了……别这样伤害我。” “对不起……”话音未落,帝君就大口的涌着血,什么也说不出了。 伤狂紧张地坐起来看着他,拼命地摇着头,“不要、不要……帝君……你撑住!伤儿舍不得你,伤儿舍不得你……” 他舍不得我…… 他是爱我的…… 我没猜错。 帝君张着嘴,血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疼得撕心裂肺,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爱……爱……我……” 伤狂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暴起层层青筋,拼命地点着头,“我是爱你的,从始至终,我都是爱你的……帝君,求你了,不要让我内疚一辈子。我求你了……” 我是爱你的…… 够了,够了。足矣。 帝君深深凝望伤狂一眼,看到伤狂啪哒啪哒掉着眼泪,好想抬手为他拭泪,却什么力气也没了,周围静悄悄的,眼睛好累…… 缓缓眨了两下,却终于再也睁不开了。 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时候还没有彻底的死去,他一个人在残存的躯体中感受着孤独,忽然,自己到了御书房中,伤狂在案边研墨,忽地抬头对他一笑,消失了。 “帝君!!” 撕心裂肺地哭喊,帝君却再也听不到了。 伤狂紧紧地搂着帝君的尸首,几乎崩溃。 赶过来的夜辛昀一行人正奔跑着,听见这一声,都忽地站住了。 “帝君……” 军舰上的士兵们都傻眼了,死了吗?帝君是死了吗?北国要完了吗? “帝君!!!” 伤狂仰天长啸,声音凄厉。 他从未如此心痛,从来都是帝君看着他“死”,他没有想过原来看着爱人死去是这样的感觉。 “啊!!!” 他嘶吼着,却怎么也宣泄不出那份悲痛。 忽地,他周身蓝光乍现,光芒万丈,所有人都不禁用手臂挡住了目光,这光甚至波及到了千河的那一边,水面上看着这一幕的肆秦忽然一怔,感觉身子有些奇怪,再一看,那些凭空长出的毛发竟然都再消失。 夜辛昀忽然一愣,这光好似在哪见过…… 消失的记忆忽然袭来,他和伤狂去找林萧,进屋的时候林萧已经死了的…… 那时候伤狂身上放出这样的光,后来二人就晕倒了…… 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伤狂——到底是什么。 不等多想,所有人都昏厥了。 连着伤狂自己,也轰然倒地,方圆百里,除了肆秦,无一醒着。 第十章 白发 - 夫君在北 - 胤修 “爷!” 肆秦一见伤狂倒地,飞速地游上岸来抓了一个人的外衣裹在身上就跑到了伤狂身边,脚底硌地都是血迹。 “十一爷!” 肆秦晃着伤狂,期待他能醒来。 黑暗中,伤狂仿佛又听见每次在千河上那悠远模糊的呼唤声,“回来,回来。” “回去哪里?”伤狂问道。 却没再听见回声,只听见“十一爷”的呼唤声。 这声音? 伤狂眉头一皱,眸子不自觉地打开,肆秦湿嗒嗒的脸就浮现在了眼见。 “我死了吗?”伤狂晃着沉痛地脑袋坐起身。他记得肆秦是死了的,现在居然看到他,那么自己不是死了就是在做梦。 “没有,爷,你还活着。” 肆秦复杂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变回来…… “那你……”伤狂本是看他,余光却扫到一旁帝君的尸体,猛地收回手,“帝君?!” “爷?”肆秦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帝君!帝君!”伤狂惊恐地晃着帝君的身体,他明明记得自己今日是来跟帝君决战的,帝君如何就死了? “爷,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伤狂看向他,“记得?我该记得什么?你告诉我,帝君怎么了?我怎么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肆秦嘴角淌出一抹苦涩,怪异地看着伤狂,“是你啊,爷……你杀了他的……你不记得了?” 伤狂一怔,“你胡说!”他忽然站起来,只见四周尸横遍野——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他摇了摇脑袋,指着肆秦,“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爷……” 肆秦站起身想要接近他,他却忽然躲开,摇着头,“肆秦,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是想过帮你报仇杀了帝君,可我真的下不去手,今天我就要和帝君决战,他那么厉害肯定能杀了我的,我没法帮你报仇,我去阴间陪你。你不要怪我……” “爷……” “肆秦,快让我醒来吧,我和帝君决战以后就能去阴间陪你。” “爷。” “我不想让别人死。你不要再托这样的梦给我。” “爷……” “醒来,醒来。”伤狂闭上眼睛默念着,可却没有睡梦中的感觉。 他头微微转动,再睁开眼,一切都没有变化。 肆秦看到他眼中的困惑、痛苦、终至绝望,终于不忍,跪在他的脚边,“爷,肆秦没有死,你在水下看到的那个怪物就是我,我回了嵇康,刚才得到你体内发出的光的治愈,才变好的。这不是梦,您真的……杀了北国帝君。” 轰! 轰! 轰! 伤狂身子踉跄,连退数步终是跌坐在地,回忆如潮水,他渐渐清醒。 “我杀了他……” 伤狂看着自己的手,呢喃着。 肆秦上前道:“爷,这不是你想要的,是那帝君自己寻死,大家都看到的。” “他自己寻死?”伤狂忽然抬起眸子望向肆秦,痛苦道:“为什么?他在报复我吗。” “爷……”肆秦看了看四周,“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北国士兵们醒来非要杀你泄愤的。” 伤狂回眸看了看北国的军舰,那些人确实都还有气息,只是睡着了,当下凄然,“杀我?杀我岂不更好,不用痛苦了。” “爷!”肆秦正过他的身子,“你不要自暴自弃。北国帝君故意寻死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我看刚才你们对掌的时候,那帝君的真气似乎很虚,像是借用的真气,他似乎没有武功。” “帝君的武功除了北国三王爷,还没有谁可以一战。”伤狂立即辩解,但肆秦看着他,他忽然冷静下来,他距离帝君最近,那手掌接触的时候…… 不对,凝冰诀是非常冰冷的,可自己接触帝君掌心的一刹那,他的手比寻常人的温度还要高很多…… 他多年修炼凝冰诀,除非刻意提升体温,否则就一直是冰凉的,怎么会滚烫呢? 伤狂飞快地掠到帝君身边,只是帝君的脉息已然停止,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肆秦跟过来,看向远处地上的几个人,指着说:“那边似乎是北国宫里来的人,也许知道什么。” 伤狂顺着看去,他修习武功视力极好,一望就扫到了币元和夜辛昀的脸,他们身侧还横着两个人,却看不见面孔,他不禁一怔,“他们来做什么……” 伤狂看了眼帝君的尸体,心如刀割,等会儿北国士兵醒来,应该会带他回国安葬吧? 心下想着,他便是急急去晃了币元醒来,“币元!币元!” 币元脑袋一晃,睁开眸子,“伤、伤大人。”币元声音颤栗,俨然是被伤狂刚才那发光的模样吓到了。 伤狂似乎意识到什么,留了点距离,“我问你,帝君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币元眸子一动,迟疑了。 伤狂以为他是困惑,说:“帝君邀我今日一战,说一人一掌,生死由命。他武功本就强盛于我,我就应了下来,可我们对掌之时,我却感受不到他体内的力量。他怎么了?” 币元脸色一变,“原来君上是想死在大人的手下……” “嗯?” “君上本就活不长了。他是刻意求死。”币元忽然泪光闪闪,泣不成声了。 “什么意思?什么君上?” 币元啜泣着,肆秦已是来到伤狂的身侧。 “君上他中毒了,武功全废了,帝后用了很多办法,却也没能把毒全驱出来。君上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又听见二王爷带回来的消息……” 伤狂闻之脸色大变,“中毒?” “嗯,他已经命我助二王爷登基了,他告诉我是来见大人你最后一面,然后自尽的。却没想,他原来是……” 轰! “别怪我……” 帝君的声音在伤狂耳边阵阵回响,伤狂只觉得头疼欲裂。 “谁下的毒?怎么会中毒的?”伤狂抓着币元的肩头,不敢相信。 币元摇摇头,“我不清楚……帝君什么也不和我说……” 伤狂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他可以随意出入宫墙,而且处处刁难自己,威胁自己,一定是他。 “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毒!” 伤狂站起身,“我要杀了他。” “爷……” “大人……” 伤狂却什么也听不见,朝北国的方向急掠而去。 这个该死的混蛋! 竟然害我错手杀死帝君! 只是伤狂哪里知道,帝君正是因为他才毒根深重…… 伤狂走后,肆秦犹豫地看着北国和嵇康,左右为难,去哪里呢? 爷他如今武功高强,玉禾更需要我吧…… 币元看着肆秦离去,不知道他是谁,也就没有拦下他,想来是伤大人那边的人。 转念间,他又想起帝君,心中刺痛,赶到帝君尸首边,替他扫开黏在脸上的发丝,默默在旁边守着,哭着。 众人纷纷醒来,茫然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夜辛昀站起身,看见哭泣的币元,愣了一下,旋即注意到他身前的尸体,忽然记起了一切,匆匆赶上前来,“君上!” “我的病好了!” 忽然军舰上有一道声音喊了出来。 “天!我的伤没了!”又一道,在嵇康城楼上。 “我的伤口也没了!” “啊,上天显灵啊,我一点都不难受了!” 接二连三地有声音自两边响起,夜辛昀狐疑地扫视一圈,复又按下心中的困惑看向帝君,这一看,他忽然眉头一颤,“币元你快看!” 币元擦了两把泪眼看向夜辛昀,“怎么了太妃?” 夜辛昀却没理他,盯着帝君的尸首,满是惊恐和……兴奋? 币元晃了晃眼睛扫向帝君,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君君君君君君……上他他他他……” 赶过来的法印和大个儿见两人神色异常,往帝君身上一看,全呆了,“这是……” 北国将领们也全赶了过来,骏承尧刚一看到帝君,立即惊叫起来,“什么情况!君上的头发怎么白了!” 上官一良看着帝君的头发,那不是白了,那是正在变白…… 只见帝君的青丝一点点褪色,变得雪白一片,而他眼角因为被蛊毒蚕食掉的生命衍生出的细纹也渐渐褪去,更显几分俊逸。 “怎么会这样……” 币元惊慌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哇。” 帝君的尸体忽然一动,涌出一口血水,众人惊得后退一寸,只见那血水中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忽然展开它细长的三寸软躯,一身血红,扭动了半响,终瘫在了血泊中。 “那是什么!”夜辛昀胃浅,险些要吐,捂着嘴巴。 币元一怔,这就是那条蛊? “怎么办?”常平看着上官一良。 石建安站出来,“先把帝君带回去吧,退兵。” “可是……” “帝君是故意的,听建安的,撤兵吧将军。”上官一良从蛊虫身上收回诧异的目光,沉声道。 常平一愣,旋即愤恨地看了眼远处的城墙,“哼,撤。” 上官一良立即给了骏承尧一个眼色,骏承尧会意地抱起帝君的尸体朝军舰走去,币元紧紧跟着他,夜辛昀却望着帝君越来越远的白发若有所思起来。 “太妃?”大个儿托住他的手臂,要扶他起来,他这才回过神,忧愁一笑,顺着搀扶走了。 法印跟着他们,视线却扫在嵇康城墙上,寻找着什么。 偌大的一方天地,却没了伤狂的影子。 小主,你在哪里? 第十一章 跟踪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是……”午川看着浩浩荡荡离开嵇康河岸的军舰,不禁眯起了双眼。怎么撤兵了?莫非,已经打完了? 他眺望去嵇康边城,却不见一丝战争的痕迹,战场打扫地如此干净? 还是,帝君见过伤狂就下令撤兵了? 帝君! 帝君! 午川四处张望着主船,终于让他看到舰队中一艘插着帅旗的军舰,他悄无声息隐匿身影而去,只见五个男人围着茶几对坐,神色忧忧。 他只认得防御使石建安,因为曾经调查伤狂的时候见过这个负责监察嵇康的人的资料,伤狂在嵇康皇宫里的很多消息他也是从石建安的府上得知。只不过石建安全然不知罢了。 收回目光,他将视线定在首位上的常平,听得:“如今帝君已死,我等必须加快回京,恐怕消息散出去会引起异动。” 帝君已死…… 午川身子一个踉跄,跌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椅子一晃,发出哐当一声,众人警惕地看去,却只见椅子距离本位似乎挪了半寸。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骏承尧盯着那把椅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上官一良挑着眉头,没说话。 常平站起身,缓缓地抽出剑台上的宝剑,轻着步子朝椅子靠去。 “嗞——” 石建安一把拦住常平,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忽然挪动地椅子,骏承尧吓得腿直哆嗦,抬头扫了一圈,“帝君啊,帝君……我们什么也没说啊……” 午川站在舱门边,看了眼骏承尧,便转身走了。 帝君死了! 他如何不等自己就死了! 夜色终于笼罩住舰队,黑洞洞地,各船都纷纷点起灯,整个江面都倒映着粼粼的火光。 午川趁骏承尧熟睡,强行以窥探术一看究竟,白日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胆小怕死,便猜他意志薄弱,功力一发动,却没想到这人的精神力几乎为零,一侵便入,极为轻省。 他不敢耽延,飞速地寻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猛地,他收回神思—— 帝君居然死在了伤狂手下! 他惊得坐在高腿圆凳上,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让自己平静,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帝君居然自己放弃了希望。 只是,伤狂身上发出的光,和帝君尸体的异变…… 他急忙敛住心神,潜入到了主船旁的另一艘军舰上。那是骏承尧记忆中夜辛昀一行人居住的地方——却也是帝君尸首存放之地。 “帝君……” 还没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午川就听到了币元的哭声。循声而来,只见币元被火光映出的巨大影子在船壁上折着,午川紧忙来到屋中,一圈圈白蜡围满了房间,币元在中间跪坐着啜泣,帝君就在他身前静静地躺着——没有一息。 帝君…… 他不敢发声,也发不出声。 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涩疼,却挤不出眼泪来。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帝君身边,跪坐在币元的对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币元稀里哗啦的丧脸。 以往他看见别人哭丧,都觉得是在作假,总是会不屑地骂上两句,只是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想也能跟币元一样,光明正大地跪在帝君身边,不加掩饰地放声痛哭。 可惜,他不能。 他一双忧苦的蓝眸望向帝君,火光将帝君的白发映得金灿灿的,脸上也不似往日的僵硬生冷,却显得柔和温暖,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但习武的午川不必试探鼻息就能听到帝君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声,他确实是死了。 午川忍着痛,伸着颤巍巍的手去抚摸帝君的脸庞。为什么不等我,你怎么可以这样离去。 深深地闭上眸子,任苦涩的泪水倾流而下,涌入嘴角。 谁要来承担那个杀害帝君的凶手呢? 应该是自己吧?明知道伤狂就是那个渡劫之钥,却自己顶替了……所以,这后来的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根本是自己吧? 不,不是我。 午川无助又惊恐地摇着头,是那个给伤狂下毒的人! 对,伤狂。 找到他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他左顾右盼,却猛然惊醒自己根本不知道伤狂的下落。 “帝君……呜呜。” 币元仍在哭着,午川不禁看向他,一阵悲戚,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都怪币元没有照顾好你,才让贼人给你下了毒呜。”币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等币元安葬了您,听到伤大人给你报完仇的消息,币元就去下面陪你。呜呜……” 刚出屋的午川忽地停住了脚步。 ----- “撤兵了?!” 千水坐在龙椅上听着臣子的汇报,诧异问。 那臣子微微垂首,点了个头。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其实整个朝堂的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没人想过要打嵇康,但是君上下了命令,还亲自去了战场,似乎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一样,重新立了帝君,眼下牺牲在嵇康,军队打都不打一下就撤回来,让北国以后如何立足? 可,打回去吗? 终究对方也没有出兵的。 但,忍着这口气吗?那毕竟是为君十五年的君上啊! “谁让他们撤的兵!啊?!我北国的将士就这么怕死吗!敌人都杀了孤的王兄了,居然撤兵了?是否以后嵇康来袭,北国就全部投降啊!”千水愤愤起身,指着群臣怒骂,俨然一副义愤填膺的爱国志士。 群臣都汗颜了。 千水乘胜追击,“马上下令,给孤打回去!不把那个杀人凶手抓回来,北国誓不罢休!” 众人一怔,那个杀人凶手不是别人啊——他正是君上唯一的无伤臣、君上的结发妻、嵇康国的新皇…… 要把那个人抓回来,岂非要打到嵇康国深处的皇城去? “帝君,三思啊!”一个文臣走出来,“嵇康如今今非昔比,打起来咱们讨不到半点好处不说,可能还会被大天所挟制……” “休得废话!这场战争是北国的颜面!必须打!退朝!” ----- 日行千里的伤狂横穿千河要往北国去,却不料发现了北国军队的信鸽,他心有不安,就截了那信鸽一睹信件。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发现了北国新帝君要撤回来的军队重新打回去——这新帝君不是别人,正是在嵇康因为千下之死发誓永不原谅他的千水。 千水的眼神自己至今都记得。 如今自己又杀了他仅剩的兄弟,他如何不愤怒? 伤狂心口一痛,但还是把信取走了。 他想,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等自己替帝君报了仇,杀了那个人,就去千水跟前负荆请罪。 正想着,忽然发现极远处有一道雄浑的气息,他一怔,眺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见。 午川见伤狂突然回头,眉头猛地一跳,还好自己反应快,隐身了。 见伤狂转过眸继续掠向北国,午川松了口气。 他从币元那里窥探到伤狂要去找下毒之人,只是他在心里奇怪,莫非伤狂知道帝君是因为他中得毒? 不可能啊,这件事应该只有接触过帝君的自己和帝君知道才对,那伤狂要找的下毒之人又是什么人呢? 因为还在犹豫要不要坦白,午川选择了跟踪。 追了两天,到了平州,伤狂随手偷了一件黑斗篷,速度快到店家站在斗篷跟前没有发现他,只是看到斗篷突然没了,和脸上感觉到的一阵风。 店家还没回神,又是一阵风,桌上就凭空出现了一锭银子。 这银子是午川放的。他看伤狂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似乎是在找银两,但并没有。知道他的为人,就替他还了债——虽然伤狂并看不到。 店家拍拍额头,以为见鬼了,忙关门打烊,请了一堆法师来做法。 而伤狂换上黑斗篷后站在远处地巷子里看着那家店。 “永利衣橱。” 伤狂默念了一遍店名,将它记住,就往京郡去了。 看着这一切的午川觉得好笑,忽然惊觉自己居然又干起了从前的行当——跟踪伤狂。 记得第一次跟踪伤狂就是自己学会时空流的时候,自己去嵇康找这个叫做安初的男孩,却没想到见他的时候他已成了流浪山野的野孩子。 本来那时候就想偷了他的扇子,却无奈他身边时刻跟着一只雪神鹿,只得眼睁睁地看他被皇帝带了回去。 收敛神思,午川盯着伤狂的背影,那黑袍下的人此刻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自己杀了帝君,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吧?可惜…… 伤狂一路疾行,忽然停在了京郡的一个林子里,有些懊恼。 那个人,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要上那里去找他呢? 第一次见他,是在水牢。 第二次见他,是在北禁城。 最后一次和他相处,是在京郡的一家客栈。 他到底是谁?! 午川看着伤狂忽然停下的身影,有些慌乱,难道伤狂发现了自己? 可等了半天,伤狂却始终是在原地站着。 伤狂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决心从那家客栈查起。他寻思着那样的人所在的组织必定机密严整,那家客栈一定是他们的联络点,自己就在那里蹲守,必然能碰到他! 第十二章 客栈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跟着伤狂来到了一间客栈的门前,却看伤狂只是望了一眼,就住在了那客栈对面的客栈里。 () 他学着伤狂望了一眼那间客栈,“迎春客栈”四字板正地刻在匾额上,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忽然眉头一挑,转看向伤狂的背影。 只见伤狂走进新苑客栈,付了银两,似乎是要住下。 午川看着伤狂拿出的银子,一怔,想了一瞬,忽然笑了。 昨天他看伤狂夜里去了京郡的一个寨子,不过五息的功夫,进去就出来了,他还以为伤狂是迷了路才会去土匪窝,没想到是去顺点“不义之财”…… 正想着,二楼的一间屋子的窗忽然被推开,只见伤狂正站在那里观望着什么。 寻常人看见当然以为他是在欣赏街巷,可午川却感受到他目光的最终落点——自己的身上——而自己现在是隐匿的,他真正在看的,应该是自己身后的迎春客栈的大门。 他在找什么? 午川好奇地转过身去看迎春客栈。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沅香会在京郡的联络处,伤狂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午川忽然不寒而栗,如果叟尼那老狐狸就是抓走伤狂的背后主使,那这件事就复杂地多了。 因为他的势力虽然强大,可比起叟尼的沅香会——这个几乎遍布了整个北国地下的势力,甚至明面上的一些关系人脉,他就显得有些苍白了。他一直经营的是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这就限制了他许多的发展,更何况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叟尼就已经占据了北国地下,相比之下,他很难想象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有可能是叟尼那只老狐狸。 忧心忡忡地扫向二楼的窗子,却发现伤狂已经不见了。 他紧忙跃上窗台,却见伤狂在作画,他一愣,莫非伤狂是想画出投毒之人的模样?他究竟知不知道帝君是怎么中毒的? 继续看着,却发现伤狂画了一个轮廓就停笔了,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伤狂锤了两下额头,闭上眸子努力地回想,却发现记忆一片模糊。怎么回事,居然想不起来了? 忽地,伤狂猛地抬头,午川以为他想起来凶徒的模样要继续画,却不料伤狂胡乱地扯了一张白纸,笔走龙蛇般地画起另一幅图来,午川本是瞧着画的,却见伤狂似乎只为了在把纸张涂黑,不停地用狼毫小笔画着凌乱的线条,午川不解地看向他,却被伤狂那着魔般的眼神吓了一跳。 原来伤狂又莫名陷入入画之境。 午川惊悚地收回目光,复落入画上,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越来越澎湃。伤狂,越来越神秘了…… 一炷香的功夫,整张纸就被伤狂涂黑了去,猛的一看像是一间黑色的屋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投进一些微弱的光线。伤狂却还没停笔,如果伤狂此刻是惊醒的话,他一定会惊讶于自己这次入画时间之长。 画中间是极淡的黑色,伤狂迅速运笔在其上勾勒着什么,似乎是一个人的背影,午川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当啷。” 伤狂的手一抖,笔锋一下划过画中人的背,清醒了。 午川迅速后退三步,原来是他看得入迷不慎撞翻了伤狂的笔架,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伤狂抬起眸子去看笔架,歪了一下头,眼睛落在自己的画上,愣了一下,蹲下去把笔架捡起来,拿着方巾擦着,心思却在画上。原来他以为是自己失神撞下去的。 午川看他没有起疑,便也上前端详起画来。 这是一副未完成的画,画中人的背影还没有勾完,他们都愣住了。 “这是……” 伤狂皱着眉头,猛地一惊,这是关押自己的水牢啊! 见伤狂恍然大悟的模样,午川真想开口问他发现什么了,但却只能按住自己的好奇心,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一个和这画上相同的地方来——却是没有。 伤狂迅速卷起画,惴惴不安地点了灯把画烧了。水牢在他的记忆深处是极恐怖的存在。 至于画里的人是谁,他并不关心,因为他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都不会去那个地方,除了那个伤害自己的男人! 此番恨意腾腾,他又重新站回窗前看,不容一个面孔从自己眼前溜走。 午川却还是陷在那画里的情景中,因为那人实在他熟悉了,熟悉到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 “怎么样了。”叟尼睨眼看着马青。 马青捧上一碗清粥,愁容满面,“老爷子,帝君都死了,军队都撤军了,就把大哥放了吧。” “放了?”叟尼声音古怪,显然气愤。自己养了十多年的狗,居然为了一块儿不怎么好咬的骨头就跟别人走了,叫都叫不回来。 马青脸色一青,瑟瑟着。 叟尼看着他胆小懦弱的模样,恨铁不成钢,有才者无忠心,有心者无才能……就没一个称心的下属! “好了。”叟尼声音沉着沧桑,不怒自威。 “嗯?”马青愣愣地看他。 “叫他去迎春当几日门迎吧。哼。” 从叟尼那里仓皇退下的马青松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汗赶紧去了后院柴房把马井放了出来。 “老爷子气消了?”马井忽然停在柴房门槛前,没有跨步出去,望着马青问道。 马青回过神,有些错愕,旋即点点头,拉着他的胳膊,“大哥,你可不要再违背老爷子的命令了。我好怕……” “怕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嘘嘘嘘!”马青迅速捂住马井的嘴,四处张望着,见没有人,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老爷子好容易答应放你出来,你可别再进去了。这几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老爷子了。吓死我了。” 马井不屑地看向一边才发芽的柳树,这次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忤逆过一次叟尼,却是求他任自己去嵇康一次他都不准,自己可是跪了一夜啊! 不放不说还把自己关在柴房里! 伤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我,嵇康战事如何。” 马井一怔,“帝君被无伤臣一掌给打死了,北国收兵了。” “什么?!”伤狂几时这样厉害了?当初在魔音会抓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连武功二字都参悟不透的书生而已,竟然能杀了与叟尼一般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听说帝君是故意让他的。不然军队也不会撤回来。不过好像新帝君又让打回去,可是不知道那军队为什么还在往北禁城汇报着回返的消息。”马青搔着头。 马井的心猛地一紧,对啊!是老爷子种的那只蛊!帝君才会如此不堪一击啊! 如果自己是伤狂,只怕这会儿一定在四处找人宣泄吧?那个人,就是下毒之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马井忽然想隐瞒下这件事。 “老爷子说让我去哪了没有?” “他让你去迎春客栈当几天的门迎。” “……” 马青见马井皱着眉不说话,当他是看不上这个小差事,忙劝道:“大哥啊!你就委屈几日,老爷子说了,只需几日就好,估计就是想小惩大戒一下,你别往心里去啊。” 马井看他一眼,他哪里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伤狂根本不认识自己,如果想找自己,除了北禁城就是迎春客栈了。 说不定,他此刻正在那里等自己! “你还是和老爷子说,我更愿意待柴房。”马井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却不料一把匕首咣当一声插=进了他面前的柱子上。 匕首是擦着他的脸划过去的,疾风带得他的脸生疼,阵阵心悸。 这样精准的手法…… 他转过身去,颓然道:“老爷子。” 只见叟尼一身灰衣飞袭而来,“你这逆子!” 马井扑通跪在地上,“孩儿不孝,求老爷子处罚。马井愿意被关一个月。” 倏地一阵疾风,马青都没看到叟尼是怎么动的,但这一刻马井脆弱的脖颈已是被叟尼轻易地捏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挺着。 “老爷子……”马井痛苦地唤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是不是爱上那个无伤臣了!”叟尼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马青惊诧地看向马井,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凶狠的大哥会爱上姮子。虽然,那个姮子确实很美。 可是,他毕竟是老爷子讨厌的人,大哥怎么能…… 马井闭口不言,眼眸灰暗地扫向一旁。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叟尼又紧了一分手上的力度,对他而言,杀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大哥!”马青害怕了,紧张地攥着手,希望马井说点什么,但马井已然做好了死的准备,紧绷着嘴。 “呵,你现在这副模样算什么!我养了你十几年,还不如一个外人!” 马井眸子一动,忽然看向叟尼,“他不是外人。”说话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北禁城强吻伤狂的那一幕,嘴角忍不住浮出一丝笑容,怎么说,他也拥有过伤狂…… “逆子!”叟尼瞧见马井的笑容,一把将他丢了出去,生生撞断了靠在墙上的一根竹竿。 “大哥!” ps:感谢冷战506912846,匿名aa10e0,浮云278377901 ,温暖不到心里854600382的收藏。么么哒。求鲜花,票票打赏~ 第十三章 算计 - 夫君在北 - 胤修 马青紧张地想要跑过去,却跑了两步担心叟尼生气,哭丧着脸转身跪下磕头,“老爷子,大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就饶了他吧。 ”说话间已是砰砰砰几个响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马井躺在地上看着磕头的马青,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叟尼遇到他们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自己躺着,马青不停地给叟尼磕头,求他救救自己。只不过那时候自己是被别人打趴下,现在是被曾经的救命恩人打趴下。 给他当牛做马了十几年,却还是还不了这个恩情。 也罢,死了就还了。 闷哼一声,转头望向房梁,来吧,让我死得痛快点吧。 他在心里默念着。 叟尼本是愤然地看他,却见他神色忽然平静,不由一怔,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冷笑一声,“好啊,你既然不怕死,我杀你也没意思。不如,给你看出好戏——也算犒劳你这么多年替我办事的辛苦。” 马井一惊,侧目看他,只见他浑浊的双眼里晶亮晶亮的,闪烁着阴谋的光芒。 替叟尼办事这么多年,他太知道叟尼的手段,从他酿制蛊毒到帝君发作,每一步他都精心算计小心翼翼,甚至担心无伤臣靠不住,还另抓了一个安初做两手准备。蛊毒投放的方式也是匪夷所思。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叟尼要怎么算计他,脊背凉了一片,却只得到了叟尼的背影。 ----- “父亲。” 叟尼刚进内室就听到一声熟悉地呼唤,循声看去,只见窗前背光站着一个罩在黑袍中的人,叟尼目光微微闪烁一下,旋即恢复了平静,不声不吭地从书柜上随便取了本权谋书,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回来啦。” 手下却是已经翻开书签夹着的地方,眼睛投入地扫着。 傅锦停顿了一下,还是站到光里来,“嗯,我见过暗棋了。” 叟尼轻嗯一声,没有看他。 他沉吟一声,又上前两步,“父亲,您是怎么做到的?我始终不相信逍遥王会反水。你当初让我带过去的毒药究竟是什么药?真的只是假死药吗?”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吗。”叟尼继续看着书。 “没、孩儿多嘴。”傅锦低下眉目,不管他怎么努力,父亲出神入化的练毒术都远非他所能及,如何有毒药可以改变人的性情呢? 应该是父亲用什么东西威胁了千水吧。 “嗯。” “父亲……您、您没有告诉他您要消灭北国的计划吗?”傅锦还是不死心地问。 叟尼眸子轻抬,却看不见傅锦的脸,“你说漏嘴了?” “我……” “无所谓。”叟尼满不在乎地低目看书。 “呃……” 叟尼又翻看了约莫两页,手指在纸张上磨砂两下,傅锦心惊胆战地盯着叟尼的手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只见叟尼突然啪地合上书,往椅背上一靠,一双能刺透人灵魂的咄咄目光震得傅锦肩头猛地一颤,“父亲。” “帽子摘下来。”叟尼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傅锦身子晃了晃,“我……” “你记住!东古已经死了。” 凌厉的声音,无情地穿进傅锦的胸口,带着阵阵的刺痛。 “掀开!”叟尼呵斥道,不容置疑,“把脸露出来!” 傅锦猛地一颤,迟疑着抬起了手,低着头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顿了顿,缓缓地掀开自己黑袍的风帽。 帽子掀开的一瞬间,叟尼的眸子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对上傅锦眸子的时候,他已经镇定自若。 “父亲。” 低沉的声音因为面具被摘下的缘故变得亮丽,他有些羞惭地躲着叟尼的直视,如果现在有个地缝的话,他一定钻进去。 他知道自己又让这个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失望了。 自己怯懦了,后悔了。 他从小被叟尼寄养在外,每月只看他一次,见面从来不是说什么温情的话,而是检查他的武功和医术,再教他新的武功和医术。 他一直都是父亲的棋子。 他没有伙伴,他没有童年。他的一生都是在伪装中度过。 曾经他叫东古。 在那个美丽的村庄,因为医术超群,和那里的人都关系很好。直到有一天,叟尼来了——他虽然常来,可没有一次像那一次那般印象深刻。 叟尼说:“我教你医术不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还是北国人!作为惩罚,你今夜必须杀了这家人,否则我就屠村。” 叟尼口中的这家人便是养他长大的夫妇和他们的一个九岁大的姮子。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恩将仇报?他下不去手。 然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村庄被大火付之一炬,所有的人都在哭喊、逃跑,但叟尼带着他凌空在村庄之外,用结界封锁了整个村庄,任他们哭闹,然后……就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大火烧了三天,他在村庄外看了三天,哭了三天。 这一年,他十六岁。 这三天,叟尼一直在他身边,讽刺的是,这是从他记事以来父亲陪他时间最长的一次。 没有安慰,只有冰冷的目光和一句“记住这里,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忤逆我的命令”。 没有了村庄,他被叟尼打发到四处漂流,原因只是一句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沾染沅香会,以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等了三年,这件重要的事情就临到了他——进宫,做御医。 他叫东古,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悬壶济世的、妙手回春的医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一手针灸术助他拔得头筹,一举坐上太医署大太医的宝座。 他可以直接面见帝君,可以在宫里随意的游走,可以和大总管称兄道弟,可以在无伤宫里和朋友们谈天说地。 但他们每笑一分,他的心就痛一分,他的罪责感就深一分。他在笑,可是他的心却是在滴血。 他最内疚的事就是通知马井进宫,促成了伤狂和帝君的第一次…… 若非如此,帝君根本不会中毒,如今,也不会死——没有一个子嗣。 啊,是啊,差点忘记自己还杀了他的孩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下了欣宫主的孩子,背地里却又收集冰屑将那孩子活活冻死了。 他几时变成这样邪恶的人了呢?没有人会怀疑善良的太医会做出这种事吧? 可能只是因为父亲说的那句话——记住这里,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忤逆我的命令。 他一生杀过两个人——帝君,和他与欣宫主的孩子。 他离开北禁城的时候就给自己带起了枷锁,不敢再露出真面目,不敢再照镜子,仿佛所有人都是能看出来他是个杀人凶手。 “看着我!”叟尼喝道。 傅锦身子一颤,看向他,眼神中难以掩饰地都是恐惧。 “记住,你叫傅锦,是我傅阳文的儿子!你要是再畏手畏脚,我就让整个北禁城的人都生不如死!” 叟尼冷声喝道,字字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傅锦沉重地点了下头,“是。父亲。”他又低垂下眼目,和从前在北禁城中风趣幽默的他截然不同。 他从来也不是东古。 东古只是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他是傅阳文的儿子,他生来就是要帮助父亲完成大业的。或者……自己只是父亲的一条狗? “好了,去帮我办件事。”叟尼疲倦地揉揉眼角,显然今日义子马井和亲生儿子傅锦的态度都把他气得不轻。 傅锦恭敬地颔首,等候吩咐。 “马井曾经带无伤臣去过迎春客栈,如果猜得不错,他现在应该就在那里等马井现身。”叟尼有力的指节在桌子上敲着,似乎在琢磨,又像是犹豫。 傅锦不敢看他,只能在心里排腹,父亲不会让自己去杀伤大人吧? “嵇康的国情我现在还不清楚,暂时不要动那个无伤臣,但是马井敢对我有二心,就别怪我无情。”叟尼两眼望着倾洒进屋中的阳光,声音却把这温暖的春天带回了冬日一般。 傅锦的眉毛不自然地跳了一下,父亲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明天,你把他带去迎春。让无伤臣发现他。” “可是我……” 傅锦的心砰砰地跳着,难道父亲要撕毁他的面具? 叟尼斜眼看他,“怎么,我刚才跟你说得话你都忘了?” 声音不怒自威,傅锦紧忙摇着头,“孩儿不敢忘,孩儿是傅锦,东古已经死了。” 叟尼见他瑟瑟,心口不一,恨铁不成钢地扫向一边,“行了!反正日后也许还要用你,你先不要暴露身份。” 傅锦松了口气,但没多时又紧张起来,他说日后还要用自己?是继续让自己杀人吗…… “是。” ----- 翌日,傅锦来到柴房接马井去迎春,他一直在想叟尼为何非要等一天才让他带马井走,而且不许任何人去看他,直到见到马井的时候,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马井。” 他罩在面具下的声音沉着,却透着几分急切。 他和这个人没见过几次,但因为他也是父亲养大的孩子,所以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马井两眼空洞地看着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他废了,不能说话,不能动。他只能任人鱼肉…… 老爷子,我什么也不欠你了…… 第十四章 是我 - 夫君在北 - 胤修 傅锦纵然万般不愿把这样的马井带去迎春客栈,但父亲能这样算计马井,自己又怎么斗得过他? 他若是戳穿自己的身份…… 傅锦摇摇头,继续赶着马车。 ----- 伤狂站在窗前,盯着迎春客栈的门口,午川看着他,想得出神。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伤狂警惕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从街那头赶来,伤狂看着驾马车的黑袍人,不知怎得,觉得有几分熟悉。 “欤!” 车夫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儿,按车跃下,扫了一眼街上,见没人看他,正要往屋里去,却忽然转头朝伤狂看来,伤狂下意识地闪开躲在一边,午川不解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到窗边,正瞧见傅锦拿着令牌在暗处对店家交代着什么。 然后一堆人出来把车上的马井抬了下去。 这时伤狂已经缓了气息,重新偷窥着,当他看到马井的脸的时候,激动地抓着窗沿,恨不能冲上前一掌杀了他。 但理智告诉他,要忍耐,不然潜在的高手也许会突然出现扼住他的喉咙,取了他的命。 是的,潜在的高手。 他已经察觉好几日了,有一息极为隐秘又强大的气息一直跟着自己,但他找不到那个人,也不敢露出任何神色,以防打草惊蛇。 对方跟了自己多日都没有动手,看来并不急着杀自己。 很多事都特别的蹊跷,他必须要弄明白再下去见帝君和千下。况且,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在千水的手里,叫他报了仇才好。 午川看着伤狂阴晴变幻的脸,复杂地扫向被人抬进去的马井,疑惑地蹙起眉头。难道是叟尼的义子? 可他这副样子,是瘫痪了吗? 是夜,伤狂潜入迎春客栈,见有两个人站在最里间的厢房门前,屋里烛火明亮,他断定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他观察了半响,见无人走过,突然身形一动,房前的两个人就一头栽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侍立在房前的伤狂。 午川看着伤狂推开门,也跟了进去。只是有些好奇,沅香会的联络点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守卫。 伤狂却不知道这个客栈的猫腻,径直潜入进去,烛火悠悠,伤狂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马井。 曾经他躺在那里,马井推门进来,照顾他。 今日却是他进来,马井躺着。 他见马井正睡着,滔天的恨意顿时燃起,他还有心思睡觉!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入睡!这个杀人凶手!他不仅杀了帝君,更杀了自己。 从帝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伤狂便不再是伤狂。 没有冷静,没有理性,没有一丝一毫地同情。 他要杀了所有人!害死帝君和他的所有人! 伤狂愤愤上前,却不料刚抬手要逼进马井的面门,那双眸子却平静地睁开了。 伤狂的手生生地顿在半空,失神了。 马井的眸子斜看着他,千言万语,琉璃的火光在他眼中流转,煞是动情。 “你没睡?!” 马井微微一笑,你来了。 却是只能在心里想着自己笑了,自己说了。他的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是不是你给帝君下的毒!” 伤狂严词厉色,马井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多希望这个人马上承认,然后自己就可以为帝君“报仇”了,但又希望他不是,这样,自己就不用再背负一条血债了。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伤狂以为他那副神情叫做默认。 马井淡淡地闭上眼睛,不愿再面对伤狂的眼睛。他知道伤狂只是再给自己找个借口——杀掉帝君这个事实的借口,他只想心里好受一点,那自己就认下这个罪名吧。 “你说话啊!”伤狂暴怒地扯住马井的衣襟,马井却不为所动,眸子仍然紧紧地闭着,心里一直默念着杀了我杀了我。 然而,现实不总是如意的。 “马井!”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僵局,把伤狂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马井的眸子瞬间睁开,不好! 不等他二人反应,一道黑影已是推开了伤狂,把他和马井隔开了去,“救”下了马井。 “你是什么人!”那黑影怒然转身喝道。 伤狂认得此人就是下午带来马井的那个车夫,不由冷笑一声,“你又是什么人?” 傅锦学他冷笑一声,“你不会是杀了帝君的无伤臣吧。” 马井目眦尽裂,这个傅锦!他竟然在揭疮疤!他不是走了吗?他又回来干什么?叟尼的计划不就是让伤狂杀了自己吗!他们到底想怎样! 伤狂眉毛不自然抖动一下,“你是谁。”他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熟悉,“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吧。” 傅锦肩头一颤,却是忍住了。叟尼说如果他把这件事办砸了,便先杀了无伤臣。 午川看着那黑袍人,有些奇怪,不知沅香会几时有这样一个人物,看起来武功与伤狂不分伯仲。 “你休要打岔!我问你,何故来刺杀马井?!你看不出他受了重伤吗!你不是一向最以仁德著称吗?!” “仁德?”伤狂冷笑一声,“你问问他做了什么!他给帝君下毒!他毒死了帝君!你不是北国人吗!你不恨他吗!” 一提起帝君,伤狂的心又一阵阵悸疼。 傅锦看了眼马井,见他脖子以上都充血了,红得煞是急人,他虽然不忍,却还是厉声对伤狂说:“他是下过毒,可不是给帝君,是给你!” 完了,完了…… 马井的心碎了一片,眼中最后一抹希望也随着傅锦最后的余音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午川几乎要上前堵住那人的嘴了。他怎么可以说出来! 三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伤狂,果然,他踉跄了,“什、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起在水牢里他答应进宫的时候马井叫他服下的毒药。 自己答应进宫的条件就是服下那枚毒药,可,自己进宫到底做了什么不利帝君的事呢?他们通过自己进宫得到了什么呢?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自从那一次疼得要死之后,毒药就再没发生过功效,自己就忘了这件事。 只以为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典。 难道,另有玄机? “哼,什么意思?那个蛊虫就是通过你跑到帝君身子里去的,它只对炎人有效果,如果一直在你身子里,帝君就没事。你说,这和马井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你!是你自己要和帝君发生关系,怪得了谁!打死帝君的人也是你!你要报仇什么的,也该先从自己下手吧!” 字字诛心。 伤狂顿失花荣月色,“你胡说。” 他嘴上虽然说着胡说,可是记忆已经在脑里翻江倒海了,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都是那么的何宜。 “我胡说?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们还抓了那个安初,叫他也服用那个蛊毒,可他没有吃。你也可以不吃的,都是你自愿的。” “你、你说什么?安初?哪个安初?什么安初……” 伤狂的思绪如奔腾的野马把记忆的疆场扫得尘土飞扬。 午川愣了,两只眼睛瞪得斗大,不要,不要…… 傅锦却不知道伤狂的困惑是在那里,本着击垮他信念的目的说:“我们抓了他叫他服毒,他拒绝了。呵,所以这完全不怪别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在伤害帝君。” “你说的这个安初……是谁。” 伤狂又问一遍,只觉得浑身力气同被抽丝一般,隐约能看到另一双蓝眼睛噙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 “你姓安?” “……回来细说。” 伤狂的脑海里来回的浮现着一些往事。 “船漏了!进水了!” 为什么他坐的地方会突然漏水?为什么他们会流落淮口?到底是天意还是算计? “我叫午川。” 他明明说过他叫午川…… “我可是北国的灾星。” “那又如何!人活一世,只为得一知己,至于身世几何,何须介怀。况且你也不知我是何人,或许,我比你更危险呢?” 那时候,他说得那样真切。可细想来,这比我更危险……竟有可能是真的。 “我闻到血了……川兄,你这个时候还撑什么。都怪我,都怪我……” “跟你无关。是我自愿的。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不帮你,还帮谁呢。” “可是……” “好了,伤狂。说不定,你我今日都躲不过死亡的命运。咳咳” “川兄!” “我,咳咳咳,我没事。我们说会儿话吧,我想听你的故事。” “但你……” “不求,同年同月,呃,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兄弟……” 明明是这样的患难与共,怎么会…… “你要真想谢我,不如就把你腰间的扇子给我作为谢礼吧。” …… “你想听什么?” “嗯……就从那把、那把扇子……说起吧。” 扇子、扇子。 我是安初时候小哥哥送我的扇子。 他午川怎么就姓安了,他怎么和我长得那么像,他为什么对扇子那么感兴趣…… 傅锦睨他一眼,“还能是谁。帝后啊!你那个好兄弟。” 轰。 伤狂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浑身软绵绵地,再没有半分力气。 “安初……” 他苦笑着呢喃。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声音,那个身影,那些光芒…… 难怪见到帝君的时候会很熟悉…… 原来他就是小哥哥…… “孤在等一个人。” 帝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原来帝君一直等的那个嵇康孩子,就是安初! 就是我! 第十五章 面对 - 夫君在北 - 胤修 看着伤狂失意的模样,三人的心猛地一揪,他们都算错了什么。 曾经,他们是想过伤害伤狂,可渐渐到后来,他们都期望那些不曾发生过。然而只是期望,不是真的。过往的错误如同刀子一样,一把一把地插-到伤狂的身上,即使拔出,也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午川多想出现在伤狂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错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再抢他帝后的身份,不会和他抢帝君,一定会真心实意地和他做兄弟,从头来过。 可是,他不能。他只是个懦夫。 从来——都只是个藏在面具背后的胆小鬼。 “也不知道他这个渡劫之钥渡得是什么劫,一点用也没有。”傅锦怨念地说。如果那帝后真能渡劫,北国怎么会亡? 伤狂却没有心思在意他忽然流露出的真意,只是想起帝君在无伤大典后用他的名字算了一卦,说他竟然也是渡劫之钥。 想来北国的渡劫之钥就一个,那就是他。 帝君三十岁的时候该娶的是自己,而不是午川。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自己长得那么像,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得知扇子的事,但他确实冒名顶替了自己,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千家、让北国受到重创。 害自己直至帝君死,也没能认出他就是自己的小哥哥! 是他! 他是始作俑者! “午川!” 伤狂忽然站起身,找到了新的仇人,他的身子被注满了恨意产生的动力。 午川的身子猛地一颤,他彻底失去挽回这段友情的资格了。 “什么午川。”傅锦以为他在岔开话题。 伤狂冷漠的视线扫过马井落在他身上,却什么也没说就飞走了。 傅锦一怔,看向马井,“你听说过午川吗?” 马井看他一眼,瞥开了视线,听过又怎样,我又不认识,认识又怎样,反正不会告诉你。 傅锦却才反应过来马井已不能回答自己,微微顿了顿,淡淡道:“他既然没杀你,我也不好动你,还要请示……” 马井无所谓地闭上眸子,他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他还有什么畏惧呢?只是可惜没机会和伤狂道歉。 自己亲手毁了他的幸福。 这个世界爱他的人都一一离他而去了。 自己却无能为力。 “好吧,你睡吧。”说着,傅锦就带上门走了。 午川还一个人怔在屋里,不知何时,他都忘了运功,站在在屋子里,影子挡住了本该照在马井脸上的烛火,马井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吃了一惊。 午川忽然反应过来,见他发现了自己,未免夜长梦多,眼神忽然凌厉:“你利用伤狂害死帝君,你该死!” 说着,带着劲风的手掌就落在了马井的天灵之上,马井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一个曾经轻而易举就抓住的人手上,这个人和伤狂长得很像,却从一开始,那眼里就没有如伤狂一般的赤诚纯洁,空有其形。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他怎么会武功呢?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利用伤狂害死了帝君呢? 莫非…… 他会时空流! 最后的时刻里,马井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只能把午川那恨意滔天的脸牢牢记住,然后随着灵魂的离去,所有的记忆都烟消云散。 他死了。 午川看着马井嘴角流出的血,失去光彩的眼睛,松了口气,但又很快惴惴不安起来,他杀过很多人,可最近这段日子,他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个恶徒,但刚才…… 他退了一步,忽然凝住窗口,想起伤狂临走的模样,他喉结滚动一下,飞快地掠了出去—— 方化还在宫里。 ----- 站在临仙宫的屋脊之上,一身黑衣的伤狂和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一圈的侍卫都没有发觉。 只是他就这么站着,盯着自己脚下的瓦片犹豫。 要不要进去见他? 要不要杀了他? 是他把北国害成这样! 是他! 又对自己劝说一番,他掀开了瓦砾。 方化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仰头去看,正对上要下来的伤狂的视线。 伤狂担心他会叫,可他没有。 伤狂落下身来,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伤狂。 他们没有见过面,这么正视的见过面。 方化见过伤狂,因为跟踪过他。但伤狂从没见过他,瞧他气息浑厚,必是个武功极为厉害的人。 宫里的宫侍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就是侍卫也不会有。 “你是谁?”伤狂的视线透过他扫视了一圈冷清的寝宫。除了床榻,到处都是灰尘,桌上的茶杯七零八乱地躺着,茶壶的盖子不知去哪了,也狼狈地斜躺在桌上,里面都满了灰尘。 看来很久没有人用过。 “午川呢?”他没有看到午川的影子,地上只有两个脚印,一定是面前的男子刚才走动留下。 “你怎么会来。”方化看着他不怎么整洁的仪容,反问道。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大半个月,外界的一点消息也不清楚,若不是相信主子的身手,一定会以为他是除了什么事。 “你认识我?” “北国谁不认识你。”方化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午川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化扫了眼房门,担心外面的侍卫听见,但此刻又不好布置结界,因为自己一动,说不定对方会以为自己是想出手攻击而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 伤狂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随手一挡,将整件屋子与外界隔离起来。 “说吧,午川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去哪了?在这里囚禁的不该是他吗?” 听着伤狂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方化选择了沉默。 “他到底叫什么?” “……”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掩盖真相吗?他进宫的时候用的名字到底是不是安初?” “……”方化的眼睛随意的盯着一旁,继续沉默。但心里却掀起阵阵风浪,无伤臣怎么知道的。主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不用掩饰了,我已经察觉到你慌乱的气息。”伤狂微带愠怒,对这些撒谎之人痛恨至极。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的外表,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但却无法连着心也一并点缀。 方化错愕一下,已经被识破,再装下去只会徒增笑柄,他沉声回应:“你问这些想做什么?你是过来责骂一通,还是要杀他?” 伤狂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得这么直接。是啊,自己过来,是想怎么样? 阅人无数的方化趁此时机,乘胜追击,“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做,那你来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伤狂望着马井的眼神困惑、空洞,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明要去找下毒之人,却发现毒原来是自己传给帝君的;意外发现帝君所爱的北国今日的境地可能与渡劫之钥被冒名顶替有关,但来找那个始作俑者,又还有什么用。 帝君能活过来吗? 北国能变好吗? 时光能倒流吗? 自己下的去手吗?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错吗? “伤狂。” “主子!” 方化脱口而出,却意识到伤狂还在,连忙止住了口。 伤狂猛地转过身去,忽地,他愣了,“你的气息……” 午川眉头一皱,“我会武功。”轻声说道。 “呵。”伤狂忽然凄凉一笑,他到底有多少事是不知道的,“原来这些天跟着我的人是你。” 午川一怔。 “你忘了我鼻子很灵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笑言都成了今日的痛。 “伤狂……” “别叫我。”伤狂吸了口气,退后一步,午川刚迈上前的步子又顿在了那里,“你听我解释。” “解释……”伤狂眉头深锁,还有什么是不明确的吗? 午川自感羞愤,却从未有如现在般迫不及待承认自己的心情,他郑重地点点头,“求你了。” “有什么意义吗?你是安初吗?”伤狂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复杂。 午川想要说些别的,可是却无法避开这个问题,犹豫一分,“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骗取了我的信任,冒名顶替了吧?” 午川看着伤狂咄咄逼人的目光,忽然有些迷茫了,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 “你到底是什么人。”伤狂追问。 他看看伤狂,看看方化,“方化,你可以走了。” “主子。”方化扫了一眼伤狂,目光急切地落在伤狂身上。他们两个人加起来,对付一个无伤臣,绰绰有余。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午川淡淡地说着,只是对上方化的眼睛的时候,他忽然想告诉他自己杀了燕长空的事,可终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化看了眼伤狂,“你要是敢伤害我主子……” “方化!”午川忽然严厉。 “是!”方化恭敬地抱了一拳,飞身而出。他已经担心长空多日了。 看着方化离去的身影,伤狂淡淡道:“你武功在我之上,叫他走也没什么。” “伤狂。” “要杀我的话快一些。你跟着我,也一定知道帝君死了的事吧?听币元说,帝君中毒的日子都是你在照顾,”伤狂深深地看他一眼,“谢谢你。” “伤狂……”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事了。” PS:感谢江南竹风的鲜花,么么哒。 第十六章 密谈(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叫他走就是为了跟你说些我的知心话……” “知心话?!”伤狂冷笑,“你跟我说得已经够多!” 午川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说什么,却是知道再解释也是徒劳。 因为自己确实错得太离谱。 伤狂看着午川脸上哗然变暗的神色,有些后悔,但却坚持地瞪着他,宣扬着自己绝对正确的立场,他怕自己听到什么午川的苦衷,怕知道这事背后的隐情,那样他就没有办法让自己恨午川,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见帝君。 他不要听。 但又期待着午川说出什么来。 “好吧。”午川眸子黯淡,“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说帝君的事。”说着,午川就往桌前走去,伤狂也不知不觉地跟上了他,午川袖手一挥震去凳上的灰尘,手一抬示意伤狂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伤狂的对面。 “想喝水吗?我可以叫他们送水来。”午川抬起眸子看向伤狂,最后挣扎着一丝希望。通常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对伤狂这样心软的人来说最有用,他懂得的,虽然不想用什么手段,可他真的希望能获得伤狂的原谅。 虽然,明知那不可能。 “不必了。” 果然,伤狂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知道帝君的什么事。” 午川悻悻地看了一眼自己落在腿上紧张地撮在一起的手,拧着眉头,没有机会了。伤狂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你在拖延时间?”伤狂已经怕了午川的心机,只怕这会儿他又不知道在肚子里排腹着什么吧? 午川慌忙抬起头,“没!”旋即站起身,“没有。你不能这样看我,伤狂。拜托,就像从前一样,给我一点信任……就是这个眼神,求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淮口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怀疑。我看到的质疑已经够多了,求你不要……” 伤狂多想像从前的自己一样,微笑着对他说不要担心,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配吗。” 伤狂分明看到午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但他掩饰地极好,将那用轻笑糊弄了去,“对,我不配。” 伤狂眸子一变,喉中哽着千言万语,却嘴唇动动,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说的对。”午川笑了笑,“我不配。” 他又说了一遍,伤狂更觉后悔了。 “帝君中毒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那个马井,我杀了。” 轻描淡写的话,落在伤狂的耳中却犹如拍打礁石的海浪,震惊。震惊! “你怎么可以……”伤狂这辈子只错手杀过帝君,他至今都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我不是你。”午川眸子渐渐变冷,那如伤狂极为相似的容颜带上伤狂不曾有的冷傲,别有另一番美。 他冷漠的目光忽然落在伤狂的脸上,“你会心软,可我不会。他害死帝君,他该死。” “那我更该死。”伤狂忽然说。那样悲伤,那样愤怒。 午川一怔,皱起眉头,闪躲着伤狂的目光,“你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 “什么?”午川不解地抬起眸子。 “为什么没有人怪我!没有人杀我!为什么你们都在为我辩解。”伤狂撑起额头,“我才是那个该死的千古罪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我……” “伤狂……” “你虽然冒充了安初,可你从没害过帝君,反倒是我,先是伤他的心,然后……亲手杀了他。”伤狂痛苦地闭上眸子,想忍着不哭,泪水却默默顺着脸颊流淌。 “对不起……”午川伸出手,却在靠近伤狂的时候停下了。他甚至不配安慰。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来北国,不该在他三十岁之前出现……我该死在嵇康,十五年前我就该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和帝君是天造地设的……” “天造地设?呵。”伤狂闭着眸子苦笑摇头,“他救了我,我却杀了他。你说,这是天造地设吗。” “……” “求你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 “川兄。” 午川忽然惊讶地看向伤狂。 “不管谁对谁错,帝君都不在了。爱我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求你,给我个痛快。叫我好下去赎罪。” “那我呢?”午川还弥留在那一声“川兄”的震惊中,伤狂在心里还是承认自己这个朋友的吧?“我一生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让我再亲手杀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然后独自在余生中忏悔吗?你想过我吗?你想过帝君吗!帝君身后的北国,你真的在乎吗!” 说着,午川拉开伤狂撑在面门上的手,让他看着自己。 伤狂却愤然地甩开他,“可我呢!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午川早就看不下去伤狂在帝君死后那副颓然茫然的模样,没有谈笑风生,没有儒雅彬彬,没有一丝一毫的活下去的勇气,他受够了,一拳打在伤狂的脸上,“谁不痛苦啊!活着的人,谁不痛苦啊!”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 伤狂颓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就不能振作一点!”又是一拳。 “你打了没有!” 伤狂竟然愤怒地回了一拳。 午川一怔,动了一下险些脱臼的下巴,忽然笑了,“就是这样!反抗啊!”又是一拳迎去,伤狂抓住他的拳头,狠狠地送了他的一拳。 “你这个混蛋!” 伤狂拳如密雨,打得午川节节败退,直到将他按在地上打到伤狂自己都筋疲力竭到喘息的时候,伤狂才意识到午川一直没有还手,而且整张脸肿胀到看不出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笑意,和自己凶狠的模样。 他忽地清醒过来,“你、你怎么不打了。” 午川推开他坐在地上,轻轻一笑,“怎么样,气消了没有。” 伤狂见他还能开玩笑,马上回绝一句,“怎么可能消。” “那还打吗?” “杀了你都不过分。” “那你杀吗?” “你都不还手,没意思。”伤狂瞥开目光,微肿的脸上竟也多了一丝不可察觉地笑容。 午川淡淡一笑,“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我可没说。” “嗯,这条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来取。”午川忽然认真地说。 伤狂看着他,知道他话里有话,一定还有什么要说的,而且刚才他确实说有关于帝君的事要谈,想来帝君的死也多有蹊跷,他便等待着下文。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搞清楚害死帝君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有人要害北国?” “还不明显吗?” “也许只是想报复帝君。” “如果是寻常的毒药,寻常的人,我也会这么想,但这个毒药非常特别,下毒的那个马井,也大有来头。” “嗯?” 午川看了伤狂一眼,眉头微皱,“你被抓的那段日子,就什么也没听到?” 伤狂忽然一怔,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午川细心地看到了这一幕,想起帝君说伤狂在那里受过水刑,当下便是不敢再说了,忙转话题道:“那个马井是淮口沅香会的人,就是当时保举我进宫的沅香会。” 伤狂忽然想起那个黑袍人说曾经也抓过安初叫他服药,不禁问:“他们真让你吃过那个药吗?” 午川一愣,皱起眉头,他知道伤狂介意自己过毒给帝君,所以不想回答这个让伤狂难堪的问题,但伤狂的目光却咄咄地望着他,他硬着头皮,“有人救我,所以躲过一劫。” “哦……”伤狂低垂眼帘。 “其实我是故意让沅香会的人发现我。因为我知道沅香会头目叟尼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渗透进北禁城的机会,抓住我帮他们走通宫中关系什么的。这是个交易。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不是真的安初,也不知道我会武功,更不知道我……叫午川。” 伤狂一怔,“是不是我……” “罢了,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太早地查出我。”午川隐隐有些不安,凭着叟尼的能力,查出他应该不会很难吧。 只是希望,能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护住伤狂,护住帝君所爱的北国。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真的,伤狂,你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是你的错。不要总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 “我有必要跟你说件事。”午川忽然凝重了几分口气。 伤狂看着他。 “刚才走的那个人,叫方化。” “嗯?”伤狂不知午川为何忽然提起方化。 “他是我最信任的手下,以后你有事可以找他……还有,我,杀了他的妻子。” “……” “他还不知道。但是刚才他的气息往淮口方向去了,他只要回家,就会发现……” “你。”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他跟了我十年,但是他偷偷背着我藏了一个姮子,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那你也不能……” “是,这还算不上我杀他的理由,但他能吸走我的真气,他能让我变得一无所有,变回从前的模样。” “……”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你长得这么像。” 第十七章 密谈(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忽然惊醒了什么。 “我修炼了易容术,如果没有真气的支持,我就会变回去,甚至可能会死。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没理由让一个人从我这里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伤狂看着他,已然不知道说什么。知道他说得在理,可就是没办法接受。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但我真的没办法像你那样高尚。” “我不高尚。” “可你不会为了自己能活得更好就害别人。” “……” “我对不起方化,我怕他知道。” “他迟早知道,你自己也说了。” “是……他迟早知道。像你一样。” “……” “伤狂。” “嗯?”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告诉他真相。还有,我的歉意。” “什么、什么你不在了。你要干什么去?帝君的事没那么简单对吧?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告诉我,让我做点什么,至少……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伤狂……” “求你。” “对不起。” “你不打算告诉我?” “太危险了。”午川犹豫着蹙起眉头,望着一旁。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怕什么危险吗?” “可……” “嗯?” “总要有人活着。” “……” “我真的很后悔。”午川深深看了伤狂一眼,“后悔没一开始就向你坦白,告诉你我也深爱着帝君。” “……” “他从嵇康回来的那年迷了路,在一间破庙里避雨,我在那里住着……” 伤狂的呼吸有些局促了,他不明白午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些,他想打断,他不想谅解他,可却张不开口,任凭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嘴上却安静得要命。 “有一天,一伙匪徒,他们占据了庙宇,要杀我,帝君救了我。他在雨里把那些人全冻住了……虽然他才十五岁,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彻底让那些人断气,但在那时的我看来,他已经非常了不起。” “……”是啊,他一直都很了不起。伤狂在心里默念着。小哥哥。 “他和币元回宫之后,我在那些匪徒的尸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是关于武功的,不过是很黑暗的武学。但里面的易容术吸引了我。和帝君相处的日子他总是提起一个蓝眼睛的孩子,他说以后会娶他,他说他会一直等他……” 伤狂的心阵阵悸疼,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他这些。 “我嫉妒极了。他走那天,我追着他跑了很远,他却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我多想成为安初、成为帝君心里的那个人吗?” 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又同时闪躲开。 伤狂默然无声,我当然知道,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如是说。 “我抛弃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去修炼易容术。受尽折磨,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伤狂看着自己脚边的地,稀奇自己居然听了下去。 “……是的,我有个弟弟,你见过他。” 伤狂一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仰起头来,“你的宫侍?” 午川自嘲地笑了,“嗯,午杰。没想到他会进宫,我发现他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杀了他。可惜,我心软了。为了埋葬曾经的午川,我杀了很多人,我不想让午杰成为我的绊脚石,但我因为他刺杀你而对我效忠,就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不会发现我,而留下了他。” 原来是他! 伤狂的记忆被牵引到无伤宫里的那个夜晚,冰凉彻骨的水,汩汩倾淌的血,忘了疼痛,却清楚地闻到死亡的味道。 也是因为那次的假亡,让他继承了千下的毕生所学。才让他有机会亲手医好了三哥。 他本以为知道真相的自己会生气,可却意外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他也做过一些错事,所以学会了体谅? “但没想到他早就发现了我,只是没有说出来。他给我留尽了颜面,直到我自己忍不住道出了真相。那种感觉真好,说出一切的感觉。” 伤狂看着他,说出一切的感觉?自己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或许有的,在和帝君倾吐心意的时候。那什么时候变得糟糕的呢?也许就是在和帝君渐渐疏远的时候…… 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两个都因为你改变了,我们学会了饶恕,学会了接纳,学会了坦诚。这对于我们在淮口那个鬼地方长大的人来说,实在太奢侈了。”午川说得有些激动,两只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水雾。 “不,不是我改变了你们。”伤狂郑重地说,午川不解地看他,只见伤狂红唇轻碰,“是你们自己本性纯良。” “……” “只怪环境没给你们的本性生存的土壤。”伤狂的眼中藏了几缕悲伤。这世上的人都是身不由己。 午川凝视伤狂久久,终于泪如泉涌,默默地垂下了眼帘,“从没有人说过这些……” “这是你应得的。”伤狂叹了口气,“虽然我气你骗走安初的身份,造成了今天的一切。可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责任,生来就是不公的,所以谁也没资格埋怨。罢了罢了,我现在只想为帝君为北国做点什么,然后好下去见他。” “你不怪我了?”午川渐渐嗅到破镜重圆的希望,眼里闪烁着光彩。 伤狂看了眼他肿胀得脸,指了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的嘴角,咕哝道:“我们都收到惩罚了。” 午川咧嘴一笑,他从未觉得这样轻松美好。 “谢谢你伤狂。我是认真的。” 伤狂看他一眼,也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也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自己。” “嗯?” “若你刚才不说,我已经忘了自己还会饶恕。这些天我可能是疯了。”伤狂故意说些诙谐地话,却耐不住胸中沸腾的悲伤。 “我们都尽力了。” “是你尽力了。”伤狂淡淡扫过宫殿,“起码你陪他走过了最后的日子。” “可最后一面他是留给了你。” “……” “其实帝君从头到尾,只爱过你一个人。” 伤狂眉头轻挑,其实他是知道的吧?他从一开始就能闻到帝君身上的气息,就知道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为什么却还是埋怨他立了别人为后?明知道他只是在作秀,为什么要故意发脾气? 帝君宠幸了任何人,他都能感受到帝君心里的痛苦,他仿佛能窥探到帝君的心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缔结了无伤契之后,他就能轻易地了解帝君的心思。但是他假装不知道。 他故意生气,故意和帝君发生矛盾,故意任着事情越演越烈…… 却什么都没有做。 “我以为我成为安初就能住进他心里,可你以另一个身份出现的时候,帝君还是爱上了你。他爱的从来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你。” 伤狂的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早就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 可是他偏偏要听帝君说出来,偏偏要让自己像一个受害者,希望所有人都能站到他这一边——如果和帝君不欢而散的话,他希望所有的错都在帝君身上。 他是多么的自私!他亲手毁了他们的爱情。 “伤狂……” “别说了。”伤狂痛苦地抱着头,他好后悔,他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帝君去学五居试图挽留他们的感情的时候,那时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话,他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 为什么要选择将帝君拒之门外。 明知道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平添伤口? 肆秦的死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吧?哪有什么国家会给一个侵略者银两安顿他?其实自己早在心里原谅了帝君吧?为什么在帝君亲口承认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还要假装很生气呢? 对,就是希望他欠自己的。 可,帝君还他的债,却是他永远承受不起的…… 帝君用了自己的命。 “都是我的错……”伤狂的声音细到连自己都觉得轻飘飘地,午川茫然无措,不知他怎么了。 “伤狂,帝君不会怪你的,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是故意的呢?”伤狂忽然抬起眸子来。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帝君的不对吧?他的鼻子那么灵,就算帝君有意掩饰,他也能发现那些蛛丝马迹的吧。毕竟那么明显…… “什、什么意思。”午川的心四处乱撞,局促席卷了他的鼻息。可能吗?他可能是故意的吗? “我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伤狂残酷地戳穿了他们心底里多日来彷徨焦躁的真相。 午川研究伤狂很多年,他其实不愿意相信伤狂是故意的。但帝君那么明显的虚弱,凭伤狂的能力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但如果他是故意杀的帝君,那这一切就太可怕……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伤狂击垮了午川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要我的成全。”伤狂的记忆渐渐又回到嵇康边境,“我真正体会他的心情大概是在对掌的一瞬间。其实我可以收手的……” “……” “但是他自己上前了。” “……” “这些细节只有我和帝君知道。” “……” “他故意寻死,我犹豫了,没有敛住真气。” “……” “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伤狂的语气有些自嘲。终于说出来了,终于…… 午川看着他,久久,轻声道:“你如果真想让帝君死,就不会下去救他了。我知道你跳河了。” “可是我犹豫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让他死的。我是想杀了他的。”然后和他一起在另一个世界里做他唯一的妻子。 伤狂把最后一句埋在了心底。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午川甩开手想要忘掉这一切,但伤狂的话就像冷冽的风在心尖上刮了一层又一层,瑟瑟发抖。 伤狂竟然有些得意,他也会让人难过了。 “那你告诉我,帝君的事,所有的。” 第十八章 暴露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伤狂从临仙宫离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午川越来越像从前的那个自己。越看着,自己的心里就越是生出自卑来。 从前的午川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心情?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是淮口的方向。 午川说他要去监视沅香会,让伤狂留在宫里知会千水,拿出一个可行的应变方案来,但伤狂拒绝了。原因有三,他害死了千下,他亲手杀了帝君,他现在对于北禁城来说只是一个外人,而午川却是名正言顺的帝后。 又提起这层身份,午川只好羞惭地同意了留在北禁城,由伤狂去淮口。不过叮嘱他万事小心,不要鲁莽。 其实这话出口的时候午川也愣了,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要说这些。因为伤狂确实比从前不冷静太多。 伤狂也无从辩驳,和午川匆匆商定好飞鸽传书来联系后就离开了。 独自一人在空中疾驰,回望北禁城中一片辉煌的灯火,他暗暗攥住了拳头,“帝君,我会帮你保住北国。我一定会的。” 临仙宫里,午川想着离开临仙宫告知千水,又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或许是今天太累的缘故,他想着想着,就倚着桌子睡着了。 梦里他梦到帝君活过来,他也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帝君对他说,你这样也挺好看。然后帝君和伤狂两个人拉着手笑着,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午川心里欢喜着,然后感觉眼前一片橙红,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球。 红木的桌面,空荡的宫殿,四处被封的门窗,挤进几缕带着寒意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偏头躲进了藏青色的阴影里。 天亮了…… 自己竟然睡了一夜。 他站起身,腰有些酸痛,腿有些麻木,但他不打算用真气疏通筋骨,只要平凡一刻,一刻就好。 抬头望了眼伤狂草草拼好的屋顶,他忽然想到了办法,微微一笑。 ----- 宣政殿内,装着帝君,这时应该叫君上,装着君上尸体的棺材静静地躺在群臣的膝前,接受着众人发自肺腑地叩拜。千水伏在棺口,看着安详睡去的帝君,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欢喜,但更多的是麻木。 币元没资格上前来,跪在千水的背后,虽然他已经哭了很多天,但这个时候他开始没有形象地痛哭流涕,把整个殿宇弄得哀声四溢。 夜辛昀红着一双眼睛跪在棺材边,直着身子,令自己能看到棺材内的景象,他在等待着什么,已经很多天了,帝君的尸体一点变化也没有,没有满目疮痍的腐烂,没有熏天的臭气,一切都不寻常着。 但所有人都被哀伤冲昏了头脑,无人如他一般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千水似乎听那哭声听得烦了,随意看向外面,却正迎上夜辛昀的目光,四目相对,都迅速的闪开。仿佛窥探到彼此心里的秘密。 奇怪,这个夜辛昀怎么不太难过…… 逍遥王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哭…… 两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着。 千水想着,他一定对王兄没什么感情,看来外界传言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欢自己的侍从。 辛昀却想着,难道他知道什么秘密?伤狂身上的光……可以起死回生吗?林萧哥哥…… 辛昀的心怦怦乱跳,偷偷瞄着千水,千水却因为怕对方猜出自己的心思来没敢再看回去,不自然地装起几分悲戚。 辛昀错愕地收回视线,莫非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午川还没走进宣政殿就听到凄然的哭声,忙止住了脚步。这样出现未免显得对帝君太不敬了一些,毕竟帝君生前是禁足自己的。还是等千水回了承欢殿,自己再去找他吧。 默默隐匿起身子,他跨进了宣政殿,走到棺材边,他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夜辛昀——没有悲伤,甚至,还有……一点兴奋? 他在期待什么? 午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帝君的脸上,有些惊奇,帝君似乎有了点变化啊…… 他揉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眼花之后,又定睛一看帝君,果然!帝君脸上的皱纹呢?那蛊虫蚕食掉岁月留下的痕迹呢? 他的心怦怦乱跳,再看夜辛昀,只觉得有些神秘。他知道些什么?他在等什么? 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帝君的尸体又在水上漂泊多日,群臣们一致认为尽早入土为安的好,所以取消了一些繁文缛节,直接开始着手发丧。 千水忙了一天,和百官们把灵柩送到千坟山,也不管币元说得什么帝君只想葬在山脚下这样“无礼”的话,径直把帝君抬上了山。 因为帝君正值壮年,还没给自己另修坟墓,所以千水计划把帝君和先君合葬。 下葬的时间定到三日后的午时,这三日群臣和他都要在千坟山上守灵,午川也跟来了,默默棺前等待天黑。 千坟山上有专门的灵堂,还有祭祀用的天坛,灵堂里有休憩的地方,入了夜,千水便回去休息了。 午川看着灵堂里只剩下币元一人,望了一下千水的背影,便起身跟去了。 “什么人?”千水冰冷地向门前成林的榕树投去声音。 一阵窸窣,一身灰麻衣衫的午川从榕树后走了出来,穿过细长的枝杈,“帝君万年。”他规矩行礼。身上的真气已隐藏地丝毫不露。 “你是?” 午川从阴影中走出来,容貌渐渐清晰,千水身子一顿,旋即摇了摇头,再看那人,“王嫂?”真是的,怎么会以为是伤狂。 “嗯,可以谈谈吗?” “你不是在禁足吗?”千水狐疑地看他。 早就想好应对之策地午川不慌不忙地说:“是伤狂带我出来的,他有要事让我转告。” 千水眉头一挑,“怎么?道歉?他自己怎么不来?孤不会原谅他的。你竟然和他勾结在一起……” “帝君先不要动怒。”午川上前一步,“这事里有隐情,还请容我细细说与帝君。” 千水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说:“好,里面说。” 在千水心里午川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人,所以在午川把帝君中毒到伤狂发现沅香会马井的事讲述一遍之后,又说出宫里肯定有奸细之类的话时,千水心中的杀机就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来。 “你……” 午川惊讶地看着千水,是错觉吗? 只是下一秒千水忽然冷漠的目光如刀尖扫过他的脖颈时,他顿时醒悟了什么。 “是你!” 午川惊得后退一步。 “你知道的太多了。”千水一瞬间掠到午川的身前,扼住他的咽喉。 突入袭来的攻击让封印了真气的午川一时不备,满脸通红起来,气息不顺的他推着千水暴着青筋的小臂,那结实的肌肉却纹丝不动,他感到一丝气结,哽着喉咙说:“为、为什么。” 他记忆中帝君对两个弟弟都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邪君似乎不大喜欢帝君,也许是他们童年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至于逍遥王,他一直觉得帝君和他的关系不错,如果非要把帝君信任的人分个层次,那伤狂下来应该就是千水了。 只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背叛帝君。 帝君说他是个恋家的人,可他为什么会亲手毁了这个家?帝君的毒和他有关吗?难道他勾结了沅香会吗?是他,是他做了什么呢?似乎很多事都对不上。 “为什么?他们拥有的太多了,是时候夺走了。”千水冷笑着。 “什么。”午川只觉得大脑缺氧,眼前有些黑了,快要看不清楚千水,更别提思考了。 “反正你都要死了,知道这些下去了也会忘。还是直接送你去见帝君吧!多余的人。”千水故意讽刺着他,“从来也没走进王兄的心里吧。” “你!” “听你说伤狂在监视沅香会?你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不知道你下去了帝君会不会怪你呢?反正他从来也没爱过你……”千水惋惜地咂着嘴。 午川忽然清醒了几分,是啊,伤狂,伤狂还在做危险的事,他不能现在死了。 “什么。”千水震惊地穿过自己撑得很开的虎口看向另一边青丝被真气吹得四处摇曳的午川,那样的实力……自己根本无法企及。 他不该是个无用的书生吗? “你这个叛徒!”午川怒气腾腾地掠过身影掐住千水的喉咙,如同刚才他对自己所做的一般。 千水却仍沉浸在午川霸道的真气释放的一刹那的震惊之中,怎么可能?不记得帝君说过安初是个这样厉害的角色。他不是嵇康人吗?他怎么会武功的,还这么厉害。 “说!你对帝君做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叛变的!”午川封住了四周,防止动静太大被人听到,也防止千水逃跑。 虽然千水的武功不及他,但若真要死命逃脱,他也拦不住。 “呵。”千水牙缝中挤出一丝气流,便漠然地扫向一边去了。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这是什么神情!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千水却面无表情。 “你和沅香会勾结了吗!你们要做什么!” 千水看着越发激动地午川,心中一动——就是这个时候! 第十九章 玉棺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水趁乱反探入午川的穴位,午川身子一僵——被定住了。 “哼。”千水掰开午川的手指,揉了揉脖颈,不屑地哧出一声鼻音,“就这样?” 午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他,真气却在体内默默流转,冲击着穴位。 “想解穴?”千水挑起眉头,午川却没理他,暗暗加速真气,唯恐生变,心里暗叫自己大意。 “不如我帮帮你。” 果然! 午川心道:这家伙还有后招,小瞧他了…… 千水从腰间取出一个极小的琥珀色的瓶子,一根指头粗细,盖子被他弹开,发出戏剧的“啵”的响声,午川眉头一皱,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催逼了真气的运转——一定要逃出去! 千水将瓶子轻轻倾斜着往午川嘴边送去,午川想要躲开,却奈何全身硬邦邦的,不要!我一定要去通知伤狂! 只是不等他解开,冰凉的液体就顺着他的唇瓣流进他的口中。 “咯。” 就在这时,丹田中忽然发出一声气响,千水和午川都愣了一下,午川立即反应过来,冲开了! 瞬间,午川将自己隐匿起来。 千水震惊地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人,四面环视一圈,生怕从哪里突然袭来一掌。 怎么做到的…… 看千水一直环视着屋子,紧盯着门,他心叫不好,强行冲穴让他消耗不小,更何况他的身子本就没有恢复过来,千水又给他吃了不知名的东西,眼下硬拼起来实在得不偿失。 权衡之下,他猛地推开门逃窜了。 千水攥着拳头暗叫不好,不过旋即想到对方吃了那个药,立即就安心下来。但为保万全,他还是招来信鸽给叟尼修书一封。 午川逃出来本想去找伤狂,却路过灵堂的时候见币元还跪在棺材边,貌似带着泪睡着了,脑袋有规律的点着,脸上痛苦之色犹存。 午川心想自己此番去沅香会必然凶多吉少,万一错过帝君下葬的日子…… 他走了进来,指尖碰上微暖的玉棺,一直滑倒玉棺中帝君的脸上,这一碰,他的瞳孔居然缩到了一起。 因为——棺中帝君的手忽然钳制住了他。 “帝君……” 午川一怔,显出真身来。满脸的震惊。 帝君一见是他,松开了手,坐起身,缓了缓,忽然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奇怪,“这里是?” 午川还沉浸在帝君复活的震惊之中,瞠目结舌。 “帝后?”帝君敲了敲玉棺,“这是棺材吗?” 午川忙回过神,“帝、帝君……” “嗯?”帝君看到哭着睡着的币元,又看看午川空洞的眼神,兀自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们看不到孤吗?孤死了吗?” 午川摇着头,“不、看、看得到。可是……”他咬着嘴唇,“这怎么可能。” “嗯?” “帝君明明被……”他忽然想起从币元脑海里看到的伤狂蓝光乍现的模样,莫非那光真的能起死回生? 帝君一怔,头微微一痛,是啊,他不是被伤狂一掌打死了么?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伤儿呢?” 午川咽了口唾沫,“他、他去沅香会了。” “什么?!”帝君瞳孔缩到一起,“他去沅香会做什么?” “他知道下毒的事了。”午川心虚地扫向鞋面,和伤狂坦白一切的勇气在看到帝君睁眼的一刹那荡然无存了。 “下毒?他知道是他……”帝君戛然而止。 “嗯。”午川死命咬住嘴唇点了个头。 帝君倒吸一口凉气,“可、可跟沅香会……难道是?” “嗯。”除了点头,午川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如果帝君知道自己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会怎么样? 该死,早知道应该让伤狂留在这里,我去沅香会冒险。 不,一开始就不该和伤狂坦白一切…… 帝君怎么会活过来的…… 天啊,伤狂到底是什么! 这是做梦吗! “该死!这个沅香会!”帝君一拳锤到棺口,玉棺竟寸寸龟裂。 “帝君!”午川惊奇地看着帝君。 帝君似乎也愣了,看向自己的拳头,“孤、孤的功力……” “天啊,太好了,帝君,你……你好了。”午川兴奋地语无伦次,两眼噙泪。 “怎么回事……”帝君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手。 “一定是伤狂,他的光,治愈了你。” “伤狂的光?” “嗯,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对,他一定是上天赐给北国的礼物,帝君,我们快去把他找回来吧。他才是渡劫之钥。” “嗯?”帝君皱眉看他拉着自己的手。 午川却噙泪笑道:“帝君,这件事……等找到伤狂我们再一起告诉你,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伤狂也会很高兴的……太好了,你还活着,一切都还可以补救。” 午川滚烫的泪水嘀嗒在帝君的手背上,帝君忽然看向他,“午川。” “嗯?”午川看向帝君,丝毫没有意识到帝君叫得是他的全名。 “你病了。” “嗯?”午川看着帝君,忽然发现帝君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变黑了。 “这不是真的。”帝君望着他的眼睛,他忽然感觉帝君的背后灼灼跳跃的火光有些朦胧。 “什么?什么不是真的?”午川期待地看着帝君的眼睛,倏地有些惊慌,难道帝君已经知道了? “孤的手……”帝君反握住午川,午川感受到那掌心的温暖,突然惊醒,望向帝君,却哪里还有帝君,一刹那间,灵堂都化作虚无,他落尽一汪无尽的黑暗里。 帝君练得是凝冰诀,他就算功力复原也该是冰凉的,而且,帝君尸变后,头发应该是白色的才对…… 那么,这只是个梦! 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该死,那个药! 千水笑着走进灵堂,看着躺在地上的午川,撇撇嘴,将他抱了起来,出去了。 只是这一切,都落在了原本要进入灵堂祭拜帝君的夜辛昀眼里。 待千水彻底消失在转角处,夜辛昀才提起裙脚走进灵堂。币元不知道去哪了,阴暗的灵堂中过了些穿堂风,瑟瑟的。 夜辛昀席地而坐,轻轻靠在棺上,惆怅地望向外面被薄云锁在其中的冷月,轻声道:“神啊,如果真有什么奇迹,就让我看看吧。” 他已经等了很多天了,可帝君的尸体除了头发变色、身子不腐以外再没出现过异样。 “帝君。”他遣倦地眨着修长的睫毛,“林萧……” 如果伤狂的那道光可以治愈活人的顽疾,那死人的灵魂是否也可以修复? 他叹息一声,注定这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吗? ----- “帝君。帝君。” 午川一遍遍呢喃着,千水看着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你果然复活了。” 千水眉头一挑,这家伙在梦些什么。 “伤狂的光!太好了。” 什么光? 千水手里搓着琥珀瓶,舵主说这梦幻散对人并没有什么伤害,但是如果没有解药,一生都只会在一个梦境里反复经历,或好或坏。 显然,这个安氏一直在笑,应该是好梦。只是,这梦,是真实的写照?还是人的幻想? 就算是幻想,他凭空怎么会说什么光和复活这类的怪论? 不放心的千水忽然想起来刚才去灵堂的时候似乎暗处躲了一个影子,是夜辛昀吧?他半夜去那里做什么呢?白天都不见他难过,夜里才想起来去吊唁,是否太古怪了些? 难道他是在等帝君复活? 该死,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以为帝君会活过来? 他的心砰砰乱跳,不行,得去看看。 信步来到灵堂,千水心怀忐忑,见夜辛昀已经睡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可笑,自己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想着,他转身就走。 “呃。” 什么?我听错了吗? 千水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却没有转身。 “呼!” 又是一声呻=吟,这次更清晰了,自己没有听错! 他猛地转身,虽然和夜辛昀没打过多少交道,但声音明显不是夜辛昀的,那么,这间屋子里…… 千水的眼睛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如果夜辛昀现在醒来的话一定会被吓到——因为可以用得上可怖二字。 拖着沉重的脚走到玉棺两米开外的地方,确保自己这个距离还看不到棺材里的样子,又迟疑了。 怎么可能?复活?以为千下在世吗? 可如果不是,那声音是什么? 如果真的复活,自己要作什么?似乎当初就是不想亲手杀他才会同意他去什么嵇康的吧? 奇怪,为什么不想杀他? 心里应该只有舵主才是吧? 一番洗脑间,他已是又行了几步,只要伸头就可以看到棺中的情况,他却把目光投向了夜辛昀——是他的声音吧。 “千水?” 声音虚弱,却不妨碍那熟悉的音色传到千水的耳中,让他沉睡的记忆泛起微微波澜。 该怎么办? 千水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 但马上想到自己隐藏得极好,便任着脸上僵硬的震惊停驻,看向帝君,杀气腾腾的眼睛换做婆娑泪眼,“王兄?!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故意揉揉眼睛,帝君却比他还吃惊,看着自己躺卧的地方,“这、这是玉棺?” 第二十章 信鸽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水在心里合计着怎么处理掉帝君,不如现在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给他名正言顺的办下这个葬礼。 “小水?”帝君又换了亲昵的称呼。 千水有些烦躁,却带着破涕的笑容说:“这是真的吗?” 帝君扫了一眼灵堂,神色怪异,“这个地方好像是灵堂……孤……” “你、你复活了。”千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夜辛昀,这个时候他如果醒来自己要怎么办?一块儿杀了?那岂非打草惊蛇…… “复活?”帝君对此一无所知,毕竟千下已经不在了,这世上谁还能起死回生。 “我也不太清楚。”千水仍保留着震惊之色,“王兄,这太匪夷所思了,你什么都记不得了么?” 帝君回想着生前最后一个场景只是伤狂的模样,他摇摇头,“不记得……孤死了多久?” 怎么问都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帝君勉强站起身子要从玉棺里出来,却是有些有气无力。 千水见状忙上前去扶,但是心里挣扎着说就是此刻,动手杀了他吧,反正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十多天了。”千水终于还是把他扶了出来。 帝君“嗯”了一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混沌得一塌糊涂,显然所谓的复活不过是让他意识清醒了而已。 “王兄这样活过来……要怎么跟大臣们说呢。”千水故作轻松地问道。 帝君却是先解下身上的外袍给席地而坐的夜辛昀盖上,才说:“先不说吧,孤还没缓过神来……奇怪。”帝君自己咕哝一句,沉沉的坐在椅子上。 怎么就复活了呢? 自己到底死了吗?怎么也没有死时的记忆? 灵魂去了何处呢? “不说?”千水隐隐有些兴奋。 “嗯,复生……也太诡异了些。”帝君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遣倦,忽地抬起头,“对了,伤儿呢?他……你没有为难嵇康吧?” 千水忽然松了口气,还好那些士兵们不知为什么没有收到他的信,一路从嵇康撤兵把帝君带回来了,不然,帝君万一在船上复活,知道自己居然让士兵打回去……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有。我让军队撤回来了。”他违心地说着。心想着天亮了如果百官看不到尸体会怎么办? 真应该白天就下葬的。 “嗯,那就好。”最后一句帝君似乎是对自己说一般,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很累吗?”千水看着帝君一头的白发,不知怎得,有一种时光荏苒的感觉。自己该内疚吗?那样的情绪舵主不会喜欢的吧? “嗯,有点。”帝君揉揉眼角。 千水看了眼夜辛昀,“那,我扶王兄去休息吧?” 帝君点点头,“孤先叫辛昀起来。” “啊!”千水慌乱地拉住帝君伸出去的胳膊。 “怎么了?”帝君偏头看他。 他眼中慌乱的神色迅速掩藏起来,扫了一圈灵堂随意道:“呃,哈,王嫂他如果知道了你复活,肯定会吓坏的。而且他的性子又不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那一种,一知道肯定会忍不住说出口的。” 帝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夜辛昀,看看千水,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辛昀的性子确实有些直爽。”他沉吟一声,忽然想起去年替夜辛昀卜算的一卦,卦象说他会出卖自己,会是怎么出卖的呢?他在这里替自己守夜,怎么看也像是钟爱自己的人…… 可惜现在无法卜卦问天了,不然一定再替自己算上一卦。 “那?”千水试探地看着帝君。心想如果他执意叫醒夜辛昀,就先杀了他。 “嗯,先把棺盖起来。待我出去你再叫他回去休息。” 千水松了口气,“好,我这就盖棺。” 棺盖是一块儿通体血红的玉石,有八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合力才能抬起的重量,却见千水真气一动,只是稍稍费力,就把玉石盖在了玉棺上。 为了不制造出声音,他还极为精准的控制了力度。 “好了,王兄,到我房中休息吧?”千水上前来搀他,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玉棺,感慨自己曾经也有这样的能力。 “嗯。” 不知是不是帝君的影子挡住了光线,还是梦境不足以挽留辛昀的思绪,他睫毛一动,醒了。 那背影! “帝君?” 刚要跨出门的帝君和千水的步子同时僵在了原地。 夜辛昀匆忙扶起玉棺站起身,这才发现玉棺的盖子已经盖上。身上的外袍滑落,他的心里淡淡暖意,握住外袍,“帝君。” 温柔如水的呼唤把沉寂的夜推波散去,触碰到帝君心底的某处柔软,他转过身,“辛昀。” “果然……活了。”夜辛昀眼中泪光闪闪,满是激动。 帝君心中泛起一阵怜惜,却只是轻叹一声,“这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夜辛昀一怔,“为、为什么。” 千水的脸被藏青色的阴影埋着,谁也看不见他的心思。到底谁是帝君?他们忘记了我已经即位的事实吗! “有很多事孤还没想清楚。这个宫里有很多奇怪的事。”帝君坦白地说。 千水心中一惊,刚才他怎么不对自己说这话? 宫里有许多奇怪的事?难道他要开始查了吗?他会不会发现我? 不好!那个安氏还在房里…… “奇怪的事?”夜辛昀不懂这些政事,单纯地望着帝君。 “嗯。总之,先不要说就是了。”帝君的声音凉如夜色,带着点沙哑,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 只见夜辛昀呆呆地点点头,帝君这才把千水拉近火光中,“现在的帝君是千水,不要叫错了。” 什么?难道他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千水看了一眼帝君,“王兄,你才是……” 帝君摇摇头止住他的话头,“能活过来是上天给孤的一个机会,孤要好好把握,去找回一些东西……” 千水的心猛地一揪,找回一些东西?是和伤狂的爱情吗? “帝君确实……君上确实该感谢伤狂。”夜辛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快,听得千水一阵烦闷。 为什么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杀,还是不杀?他们两个都不会武功,杀掉的话应该不过三息时间。这个时候还不会有人来…… “感谢他?”帝君微微一怔,记忆里辛昀是个非黑即白嫉恶如仇的人,伤狂明明“杀”了自己,辛昀怎么会说让自己感谢伤狂呢? 千水按耐住心中的杀机,也看向辛昀,他确实好奇这跟伤狂有什么关系。帝君的复活是个必须要解开的谜。 对了,还要再些一封信通知舵主才是。 “是啊,一定是伤狂身上的光复活的你。那天在嵇康边境的所有接触过那光的人的伤口和顽疾都痊愈了。”夜辛昀越说脸上越是憧憬。林萧哥哥也接触过那光的…… “光?”千水下意识问出口。刚才那个安氏也提起什么光…… “是啊,蓝色的光。很舒服的……”夜辛昀回忆着。 “伤狂他……”千水和帝君对视一眼,显然都为此事惊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事……不过重要的是帝、君上活过来了。伤狂是功不可没的。”夜辛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千水盯着夜辛昀的手,眼皮跳了跳,必须要动手了。 帝君淡淡地笑了笑,僵硬的脸上抹出几道柔和的线条,“嗯。是该感谢伤狂。” 目光投向白蜡上跳跃的烛火,能令死人复生的光么…… “王兄,大臣们快起来了。”千水看了眼天色提醒道。 帝君回过神,“嗯,”轻轻推开辛昀的手,“辛昀先回去休息吧。孤的事记得要保密。” 辛昀看着千水严肃的表情,撇撇嘴,“好吧。辛昀告退。” 见夜辛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千水才松了口气。 “走吧。”帝君拉一拉千水的衣袖,千水恍惚地回过神,“嗯,王兄住我旁边的屋子吧?没有人会去。” 千水让自己的语气尽力显得自然。 “都好。” ----- 信鸽? 前往淮口的路上,有鸽子的鸣叫,伤狂回首一望,那鸽子的腿上绑着个小竹筒,他眉头微蹙,隐约觉得这信鸽和他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再三犹豫,伤狂拦住了信鸽。 就看一下,没有异常的话再给别人放回去也是没关系的吧。 伤狂想着,打开了竹筒。 信纸缓缓卷开,自己有些熟悉,他好奇地扫向署名——水。 伤狂匆匆扫向内容,“什么!”抓住信纸的手僵得发硬。 信上写道:安氏察吾身份,已喂之梦幻散,无伤臣欲监视沅香会,舵主小心。水。 谁是水? 安氏?午川暴露了吗? 他不是该去知会千水吗?千水…… 伤狂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不肯能,只是重名而已吧。 可是不是千水,川兄会是发现了谁呢? 宫里果然有奸细,可,怎么可能是千水。 攥紧信,伤狂放弃了前往淮口的计划,决意回去救午川。 ----- 长空! 方化看着残垣断壁的新房,张着嘴却唤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抓起地上的灰烬,仿佛能抓到长空的气息一般。 “长空……” 他呢喃着。 “你终于回来了。” 方化猛地回首望去。 第二十一章 凶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是你!”方化满是血丝的眸子更添几分凶狠,瞪着树下阴影里的人。 他没有犹豫,径直冲上去扯住那人的衣领,“你把长空怎么了!” 林月斜睨着他,一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厌弃,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这个人死了妻子,这么冲动也是应该的吧。 就这样被方化提着衣襟,摇摇晃晃地,方化却没留意到他的虚弱,愤怒地晃着他,“说啊!长空呢!你把他怎么了!我已经尽力满足你了——” 林月一怔,这么羞愤的语气。这个人,他一直都这么不情愿吗?只有燕长空才是你的姮子吗。 “为什么,”方化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长空。” 回忆如潮水将方化包裹,一丝悲凉和被欺骗的羞愤填满心间—— “你与我交合呢,势必会染上我的毒……你不比姮人,姮人属阴,可以一次性就化解我这毒药,而炎人属阳,非长久之日不可解也!” 当初想着救了长空,就算死也不再理会这个人,可没想到长空半个月后就开始咯血,而且自己也总是会头痛,根本不像他说的长空会没事。 为了长空,只好再去找他,竟是说他才不会那么傻相信自己会回来帮他,自然要用长空来要挟自己。每半个月必须去他取一次“解药”!不然他们都得死。 背着长空和别人苟合已是他心头的羞辱,可如今自己的委曲求全换来了什么? 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方化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林月,林月倒退数步却仍没能稳住身子,一下跌躺在地,喘了两声粗气,轻笑起来。 “你这个人,从来不动脑子啊。呵。”林月肆无忌惮地躺在地上,任凭肩头笑得发颤,任凭胸口处的隐痛作祟。 燕长空死了,他应该不会再愿意帮我了吧。 果然来这里也是自讨没趣啊。林月。 “什么意思。你、你怎么……”方化看着气息不均的林月,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堪一击。 “呵。”林月吃力地坐起身子靠在柳树上,“就算我没告诉过你,你也该发现我们三个是有所联系的吧。” “什么?”方化脱口而出,马上想起曾经林月对他说的话来—— “实不相瞒,我练此功,到这岁数必须要找一个炎人阴阳调和,否则阴气太盛,我会死的……本以为可以嫁给帝君,借助他的阳气,谁知道我一朝落选,又回到这个鬼地方来!” “你真以为这随便一个炎人就能调和这功法凝出的阴气?那肯定是要找一个也会武功而且实力要高于我的炎人啊!不然相合又有什么用处!” 林月看他阴晴变幻的表情,知晓他已经了然,笑容淡淡散去,低着头,皱眉道:“燕长空的事我很抱歉,但真的不是我做的。” 居然给他道歉了…… 方化燃起的怒火忽然被泼了一盆凉水,怎么也燃不起起来了,“你。” 林月低着头,呼了口气,“本以为上天安排你出现是帮我,现在看来,我还是逃不掉被这邪功反噬的命运。” 方化沉默了。 这个人,说这些干什么?以为自己会同情他吗?又不是自己叫他练的。 春风卷来一阵薄雾,带着滚动沙砾的沙沙声,令二人间的气氛更难以言说了几分。 林月咬了咬嘴唇,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你已经半个多月没来找过我了。” 方化一怔,他倒不是故意不去的,只是这半个月一直在宫里,况且……他并没有头疼,所以,竟然忘了。 难道这个人就是因为自己一次没去就虚弱成这样了吗? “我以为你和燕长空出事了。” 林月的声音很淡,却把方化的心搅得沸腾,“我想来找你们。但是……” 方化看着他,竟有那么一瞬看着他没了恨意。 怎么会,这个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和长空之间怎么会总有一些说不出的距离? 是的,他和长空虽然在一起了,可却总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始终有一层薄纱挡在二人之间,他一直觉得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让自己在身体上出卖了长空才会这样。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能顺利的运功了。前些日子,下床都有些困难了……” 方化的心跳得极快,他为什么要听这些? “说这些干什么。” 林月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那一瞬的错愕让方化有些后悔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对他说话。 可自己明明恨这个人恨到极点,管他做什么。 想着,他一双夹满血丝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瞪着林月,示意着自己和他之间一直都是对立的关系。 林月忽然笑了。 可能因为他平日的模样都是嚣张跋扈的,方化看到这样不带做作的笑容在林月脸上还是头一次,微微有些出神。 “没什么。嘿,反正燕长空已经死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了。” 和从前一样让人讨厌的口气。 方化皱起眉头。 林月站起身子,谁都看得出他在逞强,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不太狼狈。从前,为了和林雪争父亲的宠爱,他假装自己是个懂事的大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还是更疼柔柔弱弱的林雪。 为了替姮父争口气,他刻苦拼命的练习技艺想要入宫为妃,但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那个与世无争的林雪。 他一直不想让自己太难堪,可到头来,最落魄的那一个就是自己。 方化想要扶他,但手却僵硬地垂着,犹如千斤重一般抬不起来,等他下决心要上前的时候,林月已经站了起来。他权当心硬的站在原地,漠然看着。 燕长空已经死了。 七个字划过他的心尖,带起片片血肉。 却整颗心都刺穿的话竟是那淡淡的“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了”。 “他的尸体在屋后,有人把他埋了,我没给他立碑,身子吃不消,而且……这事该你这个作夫君的来。”林月与他擦肩而过,停在他身旁,消瘦的手搭上他的肩头说道。 “自然该我来。”方化忍着心痛,冷冰冰地说,肩头微低,把林月的手避开了去。 林月也不在意,悻悻收回手,看向面前的废墟,轻声道:“最后一次见了。看你帮我这么久的份上,我也帮你一次吧。如果想要替燕长空报仇,就去找修炼邪神诀上半卷的人吧。” 方化一怔,邪神诀? “你、你说什么。”方化猛地转过身。 林月回眸看他一眼,“怎么?听见这么邪气的名字你就不敢报仇了?燕长空可是死在邪神诀之下的。那味道,只有我知道。” 方化震惊未散,目光似是看着林月,却有些涣散。 林月当他是吓到了,撇撇嘴转过去,身子痛到连呼吸都会有撕裂感,他不要在方化面前露了败象,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也罢,反正你报不报仇他都不会怪你。” 方化却没听到林月那带着心酸的话,脑海中只是重复着邪神诀这三个字。 “这是时空流,你练练。” “时空流?” “嗯,你看看。” “……不行,主子,这东西太贵重了。” “怕什么,你修炼的心法不是我的邪神诀,就算练了这功法,也不会超过我的。总要比你厉害一点,快拿回去修炼。” 曾经那么亲近的声音,此刻想起来却让方化感觉到阵阵凛冽。 主子…… 方化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林月,“你怎么知道的。” “你弄疼我了。”虚弱的林月那经得起这猛力一抓,整个身子都朝方化偏去。 “你怎么知道是练邪神诀的人杀的!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方化咄咄逼人的目光把林月吓得也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愣愣地看着方化,“邪、邪神诀啊……下半卷。” “原来、原来如此。”方化握着午川的手不自然地滑落,踉跄两步。怎么会是主子?他杀长空做什么?他怎么会知道长空的…… “什么?”林月这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了。 “报不了仇了。报不了仇了。”方化靠在树上,身子一点点被重力拉着,终于滑坐到地面。 “什么意思?”林月隐约觉得方化似乎认识那个练邪神诀上半卷的人,如果真的是…… “你认识凶手对不对?” 方化看他一眼,见他眼里的期待,忽地扯住他领子,“凶手?!凶手就是你啊!” “什、什么,我都说了与我无关!”林月愤怒地想要推开方化,却奈何身子发虚,一推未果,反而被方化钳制地更紧,心里满是委屈。 这个人不可理喻。突然发疯。 “要不是你吸他的真气,他怎么会出宫,他怎么会遇到长空,怎么会杀了他啊!” 林月一怔,“你,干嘛这副口气。他是谁……”出宫? 方化忽然没了气力,颓然靠在树上,“呵,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娶长空的,是我害死了他……” “那个人到底是谁。”林月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方化。 方化悲凉地惨笑一声,睨眼看林月,“告诉你,你好继续窥他的真气是吗?” 林月一怔,悻悻地收回手,冷笑一声,“居然还有人比燕长空重要,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他。” “这不一样!”方化突然怒吼,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二十二章 潜入 - 夫君在北 - 胤修 怒吼一声,两个人都陷入无边的沉默中,时间沙沙流逝,却没人愿意打破这沉默。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对坐却没有人先说一句话。 终于,夕阳的余晖退到方化脚尖的时候,方化站了起身。 “你干嘛去。”林月忽然急得要站起来,却腿软到没动成,用极为正常的神色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不叫方化看出他无力站起的狼狈。 方化看他一眼,漠然地向废墟走去。 林月眸子一动,还是硬撑着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就是这儿。”林月见他一直往前走,以为他是在找燕长空尸体的位置,出言提醒道。 方化却只是看了眼他指的地方,便继续朝前走去。 “欸!再走就出村了!” 林月停住脚步唤道,回头看了一眼,已是看不到房子了。 方化不耐烦地停住脚步,回眸,“那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回你的平州吧。” 林月一怔,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方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索性背过身,“不要再跟着我了。”大步朝前走去。 林月果真没再跟着他,因为刚才的路程已是用去了他全部的体力,不然他也不会叫住方化。 只是,就这样让这个男人走吗? 不,我不是舍不得他,我只是因为他知道邪神诀的上部在哪里…… “我会死的!” 说出来了。 林月松了口气,却又紧张地提起了心,看着方化越来越远的背影,手心都冒出了汗。 很傻吧?那个人,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沉入地平线,方化的背影也终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心忽然地就落地了。 是啊,是时候安心的等死了。 他早已疲倦的身体随着夹杂一丝寒意的晚风跪坐在地,只有风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自己就不该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林月忽然有点想念那个总是委屈地被自己欺负的林雪,那个笨蛋回不来,却让太医来给自己瞧病,真是蠢啊。 还有天天埋首在卷宗里的炎父,不知道他如果发现杀人凶手就是自己会怎么样呢?和林雪那笨蛋真不愧是父子俩,燕长空一个外人都能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我头上,他却和我朝夕相处都没看出破绽。 姮父现在一定还是在哭吧。真是的,从自己无法下床的时候就开始哭,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 这个家,还真是奇怪。 为了让自己身子好受一点,林月彻底躺在了地上,但没想到地下涌出的寒气把他脊背冻得生疼,可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起来了。 他望着一颗颗渐渐明亮星星,眼皮渐渐沉重。 “听说每个星星都代表一个人……”他咕哝道。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有流星? 呵,反正是看不到了。 “真是辛苦呢……”林月轻呵一声,眼皮眨动得越来越慢,困意将他包裹,毫无招架之力。 ---- 如果午川知道方化猜出了他是凶手还为他开脱罪名的话,不知会是个什么心情,只可惜他没机会再知道。 伤狂折返回来之后,径直上了千坟山。千水究竟是不是那个叛徒“水”的问题押得他无法思考,想要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去看看。 借着夜色,他潜入到灵堂,看到玉棺,他愣了愣,忽然心口一阵刺痛—— 帝君。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却一个激灵后退数步,摇着头逃了。 见不了,见不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敢再见他了…… 伤狂捂着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川兄的事现在最要紧。 想着,伤狂抬起眸子来寻找着千水可能会在的地方。 君王的住处格外容易辨识,因为那里有最多的侍卫把守。 左闪右避地来到千水的房前,他摸了摸左手的食指,似是在想事情。 “我是内务府大总管,你们居然敢拦我。”气急败坏的声音。 伤狂循声看去。 币元? “币大人,我们识得你,只是帝君说了,谁也不能进去打搅他。”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无奈道。 只见币元碎碎念道:“来得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会儿又是从哪冒出来挡人去路的。” “币大人……” 伤狂一惊,所以是才设的岗哨吗? 又不禁看了房门一眼—— 千水,千万不要是你。 “好了好了,那你们谁能见到帝君就告诉他币元先回宫了,这里冷冷清清的……等我回宫收拾了东西,便再回来常驻于此替帝君守灵。” “大人……” “听到没啊!” “哦……” 见币元的影子没入阴影里,伤狂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忠心连个宫侍都不如啊。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眉心,曾经这里的印记…… 都没有了。 千下和帝君都死了,千家如今就剩千水一人,若是他叛国投敌,这北国岂非亡于他手? 吸了口气,伤狂静静地等起时机来。 突然增加的岗哨是为何呢? 如果千水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川兄没有被他杀害就应该是藏在了房中……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千水便不是那个人。 伤狂省去了更多的猜忌,盯着房门静静等着夜色沉落。 守卫一个个打起瞌睡,千水房中的烛火熄灭,伤狂又等着换了一班后的守卫打起哈欠,他就却越发精神了。 时机到了。 背对着侍卫,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真气裹着声音,不露出一毫去。 关上门的一刹那,伤狂松了口气,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他没来由心口一紧,砰砰砰跳个厉害。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伤狂闭着眸子祈祷了半天,终于能稍稍镇定地呼吸,他这才睁开眼睛巡视起屋子来。 脚步很轻,绕过屏风,几缕月光透窗打在凉凉的地上,映出入水的波光,他忽地一怔,只见地上有人打着地铺——是守夜的宫侍吗? 不然,那容貌,分明是千水。 伤狂心里咯噔一下,那床上的是谁?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从千水身边退开两步,然后急匆匆绕到床前,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是谁。”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冷漠得吓人,仿佛伤狂从没听过那声音,但却不是,那声音的主人他认得再清楚不过。 连他抓在自己肩头的手的温度都是熟悉的。 “千水……” 伤狂缓缓转过身子,却带着两行清泪。 午川那和他长得相似的脸在月光下阴晴变幻着,在同一个梦境里反复挣扎。 伤狂看到那面容的时候,心几乎是被碾碎的。 千水显然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伤狂,他其实早在对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想诱敌深入好一举抓获,却不料这夹着月光的眼泪把他心中的某处神经牵动了。 “怎么是你。”他有些慌乱。 听到这般复杂的口气,伤狂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水正手足无措,叟尼的声音就盈满了脑海—— “你就不嫉妒他们吗?明明是你先认识的他,可结果呢?你离他最远!无伤臣就该是你的无伤臣。你该得到他。” 千水慌乱的眸子忽然镇定,“不为什么。你发现了也好,反正孤是会去找你的。” “找我?”伤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表情陌生的可怕,这还是千水吗? “江山孤已经得到,美人却还差一个。”话音正响,千水的指尖就突如其来地点在了伤狂的身上。 “你!” 伤狂本想呵斥他伸来的手,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嗯?”千水露出一抹笑容,却和他从前大咧的笑不同,透着几分阴凉。 指尖淡淡扫过伤狂的脸颊,见他越发厌弃地想要躲开,心中就越发愤怒,身子猛地向前将他揽在怀里,高他半头的千水俯视着伤狂的眼睛,那蓝色幽怨地要将他的灵魂撕碎。 “你最好放弃冲破穴位的念头。因为你所谓的好友安初就是因为逼急了孤,才被孤喂下梦幻散,叫他老老实实任孤摆布。”千水狠狠地搂紧伤狂的腰,让他和自己贴在一起。 伤狂却跟没听见似的仍在运转着真气,“我这样和他有什么分别。” 愠色笼上千水的脸,“你最好不要逼孤。”千水认真地说。 伤狂却是不听,大不了也喂他什么毒药,送他去见帝君也算远离了这阴谋诡计的地方。 “孤是认真的!”千水忽然松开他闪到窗前,虎口钳在午川白嫩的脖颈之上,那狰狞的表情,伤狂丝毫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真气一下子就散开了。 “你想怎么样。” 妥协的口气让千水灿烂地咧出一个笑容,“做孤的姮子。” “你休想!” 伤狂几乎脱口而出。他已经伤帝君伤得够深了,怎么能在死后继续背叛他。 “休想?”千水的声音凉得彻骨。 伤狂身子颤了颤,喉结一动,终究没再说出半句,因为千水的手分明加重了力度,他已经感受到午川鼻息的粗重。 “呵,原来你喜欢用强的。”千水看了眼午川,忽然想到什么,笑容可掬地转向伤狂,“也许,你会喜欢孤用另一个人逼你就范。” 见伤狂脸色迷茫,他笑得更加灿烂,温柔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二十三章 认罪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不过现在会武功的你还是有点讨厌。”千水假装皱起眉头,旋即一笑,从腰间取出装梦幻散的琥珀瓶,在指尖磨砂两下,见伤狂的脸色难看,心头生出几分快感。 现在没有人敢对我说不。 “所以,要先让你委屈几天,等孤把他下葬,再好好……” “别碰我。”伤狂死死盯着千水要触上他唇瓣的手,千水一怔,眉峰骤冷,一把捏住伤狂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伤狂的眸子瞪得老大,气得身子颤栗却动弹不得分毫,正要咬他,千水却有预感似的松开了他,挑着眉头舔了一圈唇角,笑了,“这只是个开始。哼,下了山,你会乖乖求孤碰你。” “你休想。”伤狂狠狠地回绝,泪却还是呼之即出。 千水痛快地看着他的眼泪,“哭吧,孤就喜欢看你哭。”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伤狂还是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他认识的千水。 难道是人易容的吗? 他不禁看了一眼床上的午川——也不是不可能…… “变成什么样?”千水冷笑一声,“从前是孤太傻,不懂得争取,不然,你早就是孤的人!” 伤狂一怔,这一颦一笑分明是千水的样子,可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些话。 “你错了。”伤狂复杂地看他一眼,“不管再来多少遍,我爱的,只会是帝君。” “孤现在就是帝君!”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够了!”千水一把扣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嘴撬开,径直倒下梦幻散,无情地松开手,冷看着他,“过几天你就不说这些话!” 伤狂吸了口气,止住眼泪,“多少天我都不会背叛帝君的……我心里的北国帝君,只有他一个。” 说着,伤狂闭上眼睛,脑袋混混,不省人事了。 千水接住他的身体,把他和午川并排放在床上,思虑着怎么把他们带回去,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抬衣服的箱子,可惜这大小只够装一个…… 目光扫在午川和伤狂的脸上,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把衣服清出来,将伤狂放在了其中。 这一动,伤狂袖中忽然掉出一片帛纸,千水一怔,下意识地捡起来。 “呵,原来是偷看了孤的信。”千水一笑,将伤狂装在箱中,重新把信寄了出去,还在其上多加了一句“人留千坟,舵主自取”。 ----- 玉棺下葬后,百官哀鸣,叩首跪拜时个个都一脸沉闷,有的人辅佐帝君十五年,越是这个时候,心情越是复杂。一面感怀与帝君的过往,一面又为自己渺茫的前途担忧。 一朝天子一朝臣,终于也要轮到他们了。 下了千坟山,个人都回府等待着第二日的早朝。 帝君虽然没了,可北国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停滞几日的政事一一都要解决,众人都忙碌起来。 千水听说币元早就下山去了,不禁庆幸没有这样一个碍眼的人随行,瞧瞧让帝君上了他的马车,和他一道回了北禁城。而装伤狂的箱子则被他上了锁与其他行李放在一处被运回宫中。 他想,只要到了北禁城,他们就再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千水。”帝君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承欢殿前。自从他复活以后就嗜睡了许多。 “嗯?王兄,你醒了。”千水自然地扶着他的手臂,“刚好到了,下车吧。” “你先打发他们。”帝君侧目看向帘子,风拂过时露出几个侍从的背影。 “哦,差点忘了。”千水一笑,匆匆下车借故把人都支开了。 帝君由着千水搀扶走下马车,进了承欢殿。 装着伤狂的箱子正放在承欢殿的一脚,靠近床榻的地方。 “王兄,还是很累吗?”千水关心地扶他到床前。 帝君顺势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嗯,这两日总觉得睡不够。” “可能你才复活,一时间还不是适应身子。”千水看了眼箱子说道。 “嗯。”帝君微微颔首,身子又疲倦不堪地倚在床头,随时都可能入睡的样子。 “那王兄先休息一会儿吧。”千水要扶他,却被他突然睁眼拦下了。 帝君摇摇头,“不行,孤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一睡就梦见伤狂和北国……总要做点什么才踏实。” “嗯?” “这北禁城里恐怕潜伏着许多孤不知道的人。”帝君扫视一圈承欢殿,视线却仿佛透过殿宇看向更远的地方。 “帝君是说……” “嗯,这些细作一日不除,孤就不能歇息。”帝君揉揉眼角,让自己精神起来,却一松手,困意又如潮水般袭来。 千水眉头一跳,心渐渐冷漠起来。 ----- “币元,你真的要走?”白舜宇看着正给院子里的树浇水的币元,问道。 “嗯,是啊。”他微微一笑,继续浇着树,“君上从前告诉我,这些树就好像他,就算没有人照料,上天也会给它们阳光雨水,它们仍可以好好地活着。” “币元……” “嗯。”币元转过头对他笑笑,然后苍凉地抚摸着面前细如手臂的树干,“可是如果有人愿意照料它们,它们活得不是会更好吗?” 尾音带着稍稍地颤音,白舜宇捂住嘴巴,终是没有哭出来。 他想过等自己退位后就把权力交给币元,可没想到还没等到他退位,帝君就先走了。 币元能否入得了新帝君的眼还不好说,光凭币元无心侍奉二主,不懂得讨好新帝君,连他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这一点,新帝君怎么可能沿用他? 就算碍于君上的面子继续用他,这样的时光也不会持续太久。 所以,想过劝说,却都千言万语止在喉中,拍了拍币元的肩膀。 币元忍住泪水,继续灌溉。 生活总要继续。 自己当初以为会死在鹿城,却不想帝君出现在那里,将自己救出虎口。 当初以为无法适应北禁城的生活,却不想帝君委身教导,予以重任,给了自己这十五年的风光。 够了,真的够了。 帝君,是时候让币元守候你了。 浇完树,币元提着他不多的行李——两个墨绿色的包袱——只身前往承欢殿,要去和新帝君道别。 ----- “这些事就交给我做吧。”千水扫过地上倒映的阳光斑点,心中寒意腾腾。 “千水。”帝君没有应他的话,忽然唤道。 千水抬头望他,“嗯?” “你从前讲话都是看着孤的。”帝君淡淡地说。 千水分明从他眼底看到疲惫,笑着说,“现在不也是吗。” “不一样了。”帝君叹息一声。 千水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接话,眸子死死盯着床帏的一脚,额头上冒出涔涔吸汗。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武功尽失,为何却还让自己觉得压迫? 他不过是在吓唬自己…… “现在只有我们了,孤只问你一个问题。” “嗯。”千水心里盘算着何时出手,却又如这几日一样,每每想到动手,又每每犹豫。 “孤还能信你吗?” “嗯?”千水抬头看他,却对上他犀利的目光,心虚地躲开了,“王兄问这做什么,我若是不可信,还有谁能信。” “就是啊……”帝君忽然一笑,声音叹息到苦涩。 千水不敢接话,大殿陷入无边的寂静。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帝君抓着床榻,他本不想问的,可这些问题缠着他,他实在寝食难安。 “什么、什么为什么。”千水慌张地后退一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帝君睨眼看了一眼他退开的地方,他忽然醒得自己暴露了。 他惴惴不安,为什么,就连安初和伤狂发现他身份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帝君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自己怎么反倒怕起他来了? “看来是真的。”帝君凝着他的目光,“在大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问了。 千水的瞳孔忽然涣散,面具被撕掉了,没必要再伪装了。 “没什么。”千水冷漠地转过身,背对着帝君,“既然你发现了,我就没必要和你演戏了。” “和孤演戏?”帝君淡漠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是孤和你演了多日。” “什么意思?”千水惊讶地转身看帝君,见帝君眼神的扫视,忽然觉得可能对方实在诈降,暗暗感觉输了底气,“你早发现了?” 帝君不置可否地凝着他的眸子,“小水是个很阳光的人。” 千水一愣,明明帝君是看着自己,也说的是自己,可却总觉得他在说另一个人。 “可从你回来,孤就没在你眼里再见到半分那个眼神。” “那是因为千下死了。”千水还想替自己开脱。明明演技好到连伤狂都察觉不到,他不信帝君是看出来的。 “小水,你是孤看着长大的。” 轰。 千水心中有处沉的地方忽然波动一瞬,却又很快的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冷然道:“那又怎么样。是啊,你发现了,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还敢去嵇康受死,把北国留给我。” 帝君眉头一皱,“那时孤只是怀疑,以为自己多想了。可复活的这两天孤觉得有件事特别蹊跷,想来,和你的古怪联系在一起,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什么。”千水慌乱地游离着目光。 “千下的狐尾,是斩下来的,所以才没有消失,对吧?”帝君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重重地呼吸着,希望千水说出什么来。 却只见千水额头的汗珠凝得更加饱满,嘴唇都苍白了。 “孤和你有过约定,一辈子都不告诉千下他能离开红楼。可你违约了。孤起初信了你说的是为了伤狂,可那狐尾还有关于嵇康十三皇子的事,孤在嵇康的时候就打听了很多。甚至亲自尝试调动嵇康的天地灵气。” “……” “嵇康的灵气也没有那么稀薄……” “……” “以千下的能力,不至于赔进去四条命救人……” “……” “所以……” “不要再说了!人是我杀的!” 第二十四章 币元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水突如其来的招认让帝君猝不及防,张着口,却马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着龙凤呈祥的针织地毯,轻声呵气。 “你既然早都发现,还演这些做什么!”千水愤怒地背过身,又转回来,瞪着帝君,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伪装了这么久,他竟然早就看出来! “孤以为死了就好。”帝君淡淡地说。 千水眸子一怔,喉结滚动,眼睛飞快地眨着,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情绪?不,舵主说过,他们都只会霸占我的东西。 “那你现在又为何拆穿!你不觉得矛盾吗!” “千水。” 帝君抬起头,平淡无奇的语气,却格外的有震慑力。 千水微微失神,下意识咕哝一声,“恩。” “孤没什么放不下的,你如果想坐这个位置,大可以亲口告诉孤,实在不必去和外人……” “你说的轻巧!”千水回过神忽然打断他。 “……” “如果我要的不只是江山呢。”千水死死地瞪着帝君的眼睛。对,我才不是因为稀罕江山才夺位!不,我不是夺位,他根本没有治理好北国的能力,我是为北国好。 当然,也是为云狂。 “你想要……”帝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对,云狂,你肯给我吗!”千水肆无忌惮地说着。他没有必要害怕的,这个人又不会武功。现在自己才是北国的主人。 帝君似乎料想到他的答案,但还是在眉心凝起了怒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呵!” 帝君见他冷笑,生气又无奈地说:“伤狂不是一件东西,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孤没有霸占他,从来没有。” “笑话。” “这些你不是早都清楚了吗。现在又说这些是后悔吗?你大可问他愿不愿意。”帝君心尖莫名酸痛,白发因着说话用力在空中无助地摇曳着,“何必说于孤来。你不也知道我们恩断义绝的事……” “是啊,本来他不再念想你了。可你让他亲手杀了你,他一辈子都出不来了,被你圈禁在愧疚之中,你还不是霸占他?” “……”帝君皱褶眉头,不语了。他是有私心,可这仿佛是他和伤狂两个人互相默许的。掌心对触前的一刹那,伤狂分明是察觉的吧? 他甘愿记自己一辈子…… “没话说了吧?”千水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帝君沉默不语,千水更是涨起几分气焰,“呵,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是我的了。” 帝君错愕地看他,他凉凉一笑,走到衣箱边,在帝君震惊的目光中打开了锁子,一把讲盖子掀开。 “伤儿!”帝君激动地要起身,千水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王兄不要着急啊,他只是睡着了,你放心,我马上就让他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帝君盯着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警惕地看着他。这不是自己认识的千水…… “当然是做一些你对他做过的事。”千水嘟起嘴,“恩,不过这次没有蛊虫……真是替王兄不值。” “你……” “是啊,我知道下毒的事。”千水微微一笑,“而且啊,你的那个安初居然会武功,藏得好深啊……” “安初。”帝君的背僵直,“你把他怎么了?” 千水挑起帝君一撮白发,然后冷漠放下,站直了身子,“没怎么。交给了淮口的一帮家伙而已。” “你!” “你该庆幸我交的不是伤狂!”千水一把接过话头,势不可挡地说。 帝君身子一震,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吧?就算孤今天不拆穿你。” 千水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是啊,他非要说一生都不会背叛你,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说真的。” 帝君一怔,看向箱子里蜷缩在一起的伤狂,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旋即瞪向千水,“你有什么冲孤来,不要为难伤狂。北国的事与他无干。” “你还不明白吗?这跟北国无关,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千水几步走到箱边,挑起伤狂的下巴对帝君说,“他最开始就是先认识我的。你们都能拥有他,我凭什么不可以。” “你放开他。”帝君站起身子。 “太迟了。”说着,千水报复性地附身上去稳住了伤狂的红唇。 “孤说放开他!……呃!”帝君冲上前来的身子猛地倒飞出去,一下撞在摆件的柜子上,古董瓶子刺泠泠碎了一地。 “帝君?!” 千水瞬间警惕地回首看去,只见门被推开,一只被阳光拉长的影子落在屏风上。 “谁?”千水运足了真气。 人影绕过屏风走过来,帝君立即喊道:“币元快走!” 千水一怔,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帝君,也不管进来的币元反应过来与否,噌地一下闪到门前关上了门。 “帝、帝君。”币元看着杀气腾腾的千水,结舌道:“刚才那声音……” “很好,人来齐了啊。”千水凛然一笑,一把揪住币元往里拖拽,币元毫无还手之力,径直被丢在床榻前的阶梯上,令他喉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币元!” “帝、帝君?”币元费力地抬起头来,帝君的脸虽然叫白发遮住大半,可朝夕伺候他的币元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欲说还休,泪水汩汩倾流不止,“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币元……” “好了,主仆情深!”千水不耐烦地转了转腰间的玉佩,“说吧,你想他怎么死。”千水看着帝君,不管他眼神如何可怖,径直说:“你动手,还是我来。” “你。”帝君气到说不出半句话来,胸腔中快要炸裂的感觉让他呼吸都困难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我来。”说话间,千水已经重新抓住了币元的衣襟,将他拖拽起来。 “你就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帝君愤愤然站起身,眼神扣住千水的手,仿佛是看魔鬼,这一捏下去,他就再也看不见活蹦乱跳的币元了。他心里的千水也就真的死了。 千水瞧着那眼神,心中迟疑一瞬,旋即撇撇嘴,“是他自己偏要来,怪不得我。” “帝君,你不要管我。” “我才是帝君!孤才是帝君!”千水死死钳住币元的脖颈警告道。 “千水你放开他!”帝君紧张地吼道。 币元的脸涨得紫红,两只眼睛不停地翻着白色,帝君的拳头狠狠攥在了一起,“你到底要怎样!” 千水睥睨着帝君,“我不想怎样,是你们逼我的。你死了不就好了?活过来做什么?伤狂呆在嵇康就好了,来北国替你报什么仇?明明是他杀了你,该自杀的才是吧。” “你,你先放开币元……”帝君上前两步,却被千水的眸子一扫鞋面,又被迫无奈地站住。 “我给过他机会,让他走,他偏偏要回来……你说,这是不是他的错?”千水看看帝君,把目光定在币元那几乎没有生机的脸上,嗜血一笑,“都怪他自己。” “币元!!!” 千水随手将币元一丢,把整间屋子用结界封闭起来,以免又有人来打搅。 帝君震惊地看着被丢到自己脚边的币元,那毫无生气的表情和软巴巴的脖颈把帝君的一双眼珠都要瞪出来。 币元死了? “少爷为什么要救我啊?还给我吃的,这馒头好白啊。” “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不要问。” “哦……” ………… “帝君为什么对币元那么好啊?北国没人能辅佐你吗?” “因为你看着笨。” “哦,这样……可辅佐不是该找聪明的人吗?” “聪明的人太多了。” “所以币元是少有的了?” “……嗯,笨得不多见。” “……” ………… “帝君啊,币元跟您都五年了,您怎么都没笑过呢。” “因为你不可笑。” “……” ……………… “帝君和伤大人真的很般配啊。” “你再胡言乱语,孤就把你嫁出去。” “不、不要啊帝君……币元只愿意跟着你。” “那就给孤闭嘴。” “哦……” ………… “千水。”帝君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道。 “怎么?”千水心虚地睥睨着。 帝君看着币元的尸体,眨眨眼,沉静道:“不管你怎么了,孤都不会原谅你了。” 千水身子一颤,冷笑道:“谁要你的原谅,你们全都要死。” “那你快动手吧,多看见你一刻孤都会恶心。”帝君抬起深邃的黑眸来望着他,仿佛要把他肮脏的灵魂刺穿。声音冰冷到极点。 千水撇嘴一笑,“就这样你都受不了了?你放心,这还只是开始。” ----- “恩?”林月睁开眼睛,眼前牡丹暗纹紫色床帐让他感觉耳目一新,不禁偏头打量起所在之处。 “方化?” 看到桌前伏案的男人,他有些失神。他不是走了吗? 想要起身,却一动。“恩?”他使出浑身解数,却丝毫动弹不得了。 “我这是……”他感觉眼前黑星闪烁,急忙内视己身,原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 “恩……”方化似乎疲倦地沉吟一声,猛地坐起身,一转脸,正对上满眼惊惧的林月,一怔,“你醒了?” “你救了我?” “恩。”方化淡淡地应着,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其实那天没打算拐回去,可是下雨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林月一个姮子在淮口那种地方,毕竟林月已经今非昔比。 谁知道回去的时候却见林月躺在地上,想也没想地就把他抱走了。 这个人高烧两天,大夫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他现在这个表情,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吧? 方化上前扶起林月要把水给他喂下,他却头一偏,看不出情绪地说:“我这副样子,你还救我干什么……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救我。” 第二十五章 威胁(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把水喝了。”方化淡淡地说。 林月斜看一眼杯壁,“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那么恨我,还这样照顾我,这种语气!命令我!什么意思,我不喝!” 怒火顿生,方化按耐住性子,一把收回水杯放在一旁,“爱喝不喝。” 他正要起身,林月忽然就哭了,“你这个笨蛋!莽夫!!” 方化愣了,林月在他心里,是特别要强的姮子,他从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孤独,从来不会示弱,更不会低声下气求人。眼泪——就更不适合他。 这一番梨花带雨,方化失措了。 “怎、怎么哭了……” “谁要你救我……我都活不成了。”林月越哭越凶,仿佛要把一生忍住的眼泪都流出来。身子彻底瘫痪的他连拥抱这样的行动都是奢侈。 “你,胡说些什么。”方化闪躲着眼神。这个人怎么会哭。 “你这个笨蛋!!”林月啜泣着。自己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失去了燕长空这个媒介,方化也不理会他,他的身体被真气反噬,没有炎人的帮助,没有真气的供应,他很快就会死! “不要哭了……”方化说道。苍白无力。 林月哭得更甚。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笨蛋。 “是你说不喝。” 居然还以为是水的事! “想喝就直说啊。”方化端起水杯。 林月气得哭笑不得,“我不喝!我不喝!你这个笨蛋……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我快死了啊!我要死了啊!呜呜……” 方化愣了,攥着杯子的手悬在空中,沉沉地放下。笨拙地抱住林月,“你会没事的。” 突如其来,仿若一捧烛火落尽了干枯的草垛中,轩然燃起熊熊火光,把灵魂都照得光明。 原来被人关爱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林雪一直倍受呵护是因他的柔弱。 原来姮子生来就有这样惹人怜爱的能力。 林月埋首在方化胸膛,哭得像被人丢弃的小猫。方化本就不会说话,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紧紧的拥抱。 长空如果在世的话,一定也会希望我这样安慰他吧? ----- “帝君。”伤狂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案边上,也不行礼,将手中一米多长的轴筒放在桌上,径直取了坐垫放在书案边,跪坐在上面。 “来了。”帝君淡淡颔目。 “恩。我已经准备好了。”伤狂将桌上的轴筒打开,取出其间安放的卷轴,卷轴份量不轻,他拿得有些吃力,不过仍是笑道:“这图上的东西,我都已经记下了。帝君可以随意问。” “只是一夜,便记下了吗?”帝君轻松地接过卷轴,不相信地看了一眼伤狂,将卷轴放在膝上,想了想,问道:“北国有多少州、多少郡?” “回帝君,北国有九州十三关,三十六郡,一千九百一十二县,五万单八乡。”伤狂应道。 “哦?这图上可未曾说这县乡的数量,你如何得知?” 伤狂一笑,“帝君忘了,前些天你让我看那本去年修订的《州牧记事》,上面有记载。” “哦……孤倒是忘了。”帝君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北国的南边是什么国家?” 伤狂笑了,“帝君,是嵇康。自然还有些小部落,但是都不具备渡河的能力,对北国没什么威胁。” “恩,那西边呢?”帝君依旧面若寒冰。 “西边、东边均是无国,两片汪洋,拥着这北国。至于北边,对北国威胁最大的莫过两年前袭击北海关的大天朝。” “恩,答得好。”帝君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伤狂坐直了身子。 “你可看出,这千河在北国之中有何地位?”帝君抚弄着衣袖。 “千河?”伤狂想了想,“这千河的主脉从极乐山流出,在双江口分做两条,一条向东南,隔着嵇康,一条向东北,贯穿北国,旁支更是四通八达,甚至流经这北禁城。最后二脉在鸳鸯坪合一,又奔着东海去了……若说地位,千河供养这北国万民,谓之母亲未尝不可。哦,在北国,说做姮父。” “还不够。你只说了利。”帝君摇摇头。 伤狂沉思着,片刻,不确信地问道:“洪水么?” 帝君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嗯”了一声。他叫了人来,把膝上的卷轴挂在身后的屏风上。 卷轴展开,赫然是一副北国的地图。 谴退了人,帝君划过地图,一边指着,一边解说,“你看,这千河近乎通入北国的每一个角落,每年都会有郡县上报洪袭。然而这小水脉洪袭虽扰乱北国的秩序,耗费国家资财,但却不是最可怕的,凭借北国财力,应对这些绰绰有余。 你看这千河南边的主脉,再看这嵇康与北国的地势。嵇康位高,若是千河南主脉水漫,嵇康非但不受影响,而且……” “而且还会成为攻打北国的一大隐患。”伤狂似是恍然大悟,接过帝君的话说了起来。 帝君点点头,“不错。但是区区嵇康,饶是南主脉水漫,北国力不从心,却也抵得住这嵇康的攻击。所以,重中之重却是这北主脉。你看,它的支流多、而宽厚,若是北主脉水漫,北国这里、这里,一半的土地都会受到波及。” 帝君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凝重,伤狂也丝毫不敢马虎,留心的听着。 “如此内忧,必临外患!北边的大天朝对北国向来虎视眈眈,这样的好时机,他们定然不会放过。”帝君按住地图最北边的位置,沉重地敲了两下。 “那岂不是说,北主脉水漫,北国必灭无疑?”伤狂替帝君揪心。 帝君摇摇头,“还不至于。若说灭国,那一定是两条水脉一齐洪袭之时……” “两条?不可能,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如果那样的话,北国早就不存在了吧。”伤狂摇摇头。 帝君却是无声地盯着地图,久久,他说:“以前确实没有,但到先帝那时,孤却经历过。” 伤狂震惊地瞧着他。 只见帝君回过身来,缓缓地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应该还没有出生。” 帝君渐渐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天先帝带着孤去北禁城城墙上欣赏国之安泰。走到北城墙之时,却发现其后的千河旁支有些异样,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狂风大作,骤雨瓢泼。 两条主脉同时洪袭。水势凶猛,孤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水漫过一寸寸的土地,久久不已。那时几乎整个北国都是被水笼着。好似末日一般。 大雨下了七天,死伤无数。还不待水退,敌军靠近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孤还记得,先帝听到这个噩耗时,竟生生地跪在了地上,大呼‘天要亡孤北国’。那是孤第一次见先帝失色。” “那后来,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后来……” 后来怎么了呢? 伤狂站在一旁看着,他知道,不多时这幕场景又要重来一遍。 只是,帝君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竟然一直也没问过他。 那样的灾难都可以解决,北国应该没什么应对不了的吧?如果我知道那办法,是不是就能解决北国现在的难题? 想着,他已做好了准备再来一遍梦境。 梦幻散么?只有一个梦来回往复。川兄的梦是什么呢? 正想着,场景又再演一遍。 反反复复。 “后来……” 嗯? 伤狂眸子一动,一丝光线刺痛了双眼,不自觉地眯眼去看,只见逆光里有个人正俯视着自己,他遮住一半光线,反而令折射的光线越发刺眼。 “醒了?” 伤狂忽然一怔,适应了光线,全然睁开眸子,警惕又厌恶地挪了半寸身子,“千水。” 千水笑着直起身子,“你该叫孤帝君。” 伤狂借着他让开的空处打量起房间来,竟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像是密室一类。 “看什么呢?”千水笑着凑到他脸前,鼻尖有意无意擦过,刹那间伤狂还以为从前的千水回来了,但很快他的眸子侧过千水的耳根后看到了一个挂在十字桩上的人影。 “那是谁?”伤狂目光如炬,一把拨开千水的肩头看去。 十字桩上用铁链绑着的男人垂着头,但他一头的白发和熟悉的轮廓还是让伤狂的心漏跳了半拍。 气息! 那个人! 在呼吸! “帝君……” “欸,真乖。”千水抚着他的脸颊,坐在他身旁。 “帝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伤狂无视了千水的挑弄,震惊地结舌道。 千水缓缓侧目,看了一眼十字桩上的帝君,凉凉地笑道:“真不乖,看他做什么。孤才是帝君。” 伤狂犹如看鬼厉一般看他,“你对帝君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千水眸子忽冷,站起身,“你想让孤对他怎么样吗?”说着,千水拿起墙上的挂剑,呲吟一声抽出冷峭的剑,笔直地戳在帝君的心口,“想要怎样吗?” “不要!” 伤狂激动地半个身子已是越出了床榻,一阵撕裂感贯穿全身,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力气全无,“我、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伤狂看着自己的手,竟然是在颤栗。 “孤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帮你把丹田封印了一下而已。会武功的你一点也不有趣。” 第二十六章 威胁(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 “怎么?”剑锋将帝君的衣服按下去一个褶子,惊得伤狂捂住了嘴巴。 “孤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孤杀了他,要么你从了孤。” “你疯了吗!他是你的亲大哥!”伤狂见剑锋更深,似乎有鲜血流出,他激动地喊道。 千水无所谓地看他一眼,专注地盯着剑身,像是在打量艺术品,“这把剑可是削铁如泥呢。” “千水……” 正此时,帝君忽然开口,虚弱地仰起头颅来,醒了。 “帝君!” 伤狂挣扎着想要下床,竟是连人带被子都滚落在地。 “伤儿……”帝君不忍地抬眼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伤狂不顾疼痛,努力抬头去与帝君对视,四目交接,恍如隔世。对掌的一瞬间,他们心意相通,成全那个想要被成全的,知道从此阴阳相隔,再不会有未来。 已经在那一眼中道别,却在这一眼中看到光明。 “帝君……” “呵。”千水冷笑道,“孤是耽误你们了吗?” “你放过他。”帝君看着他,“孤什么都愿意做。” 千水扫过他的脸,打量起他的全身,不屑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还活着,只是因为我要让他——” 千水剑锋一转,指向伤狂,对帝君说:“自愿爬上我的床!” “你!” 帝君身子骤动,铁链哗啦啦地响,伤狂的身子忽然一颤,水牢之中自己的落魄涌上心头,痛苦的回忆如潮水将他淹没。 “伤狂。”千水转过脸来不带感情地叫道。 伤狂下意识抬头看他。 “决定权在你手里。”千水冷冷地说,“他说从来没有逼过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也民主一回,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你禽兽!”帝君怒不可遏。 “我禽兽?呵,对,我是禽兽,就你们是人。”千水点着头,“可那又怎样?”他狰狞地笑起,“我杀币元的时候你有什么办法?我叫他伺候我,你又有什么办法?啊?!你能做什么!一个废人!” “币元死了?” 伤狂看向帝君。 帝君眸中的悲伤回答了他。他身子一挫,面色青灰。 “是啊,我杀了他,怎么样呢?”千水傲慢地看向伤狂。 “你!”话到嘴边,他竟不知要说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此嗜血,如此无情…… 那个曾经从天而降拯救自己的白衣男子,曾经同自己纵马驰骋的人,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呵。”千水剑锋缓缓擦过帝君的脸,“一个币元算什么,千下我都下得了手,现在你若是不肯,我还能杀了他北国帝君。” “你说什么?”伤狂蓝眸中满了血丝。自己幻听了吗?他说他杀了千下? 帝君紧紧地闭着眸子,头靠在木桩上,泪水顺着脸颊倾淌而下。父王,孤没能看好这个家…… 千水看着帝君流下的眼泪,“哭,你也会哭——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看流泪……他才是你弟弟吧。我死了,你不会为我留一滴眼泪吧。” 帝君默默地吸了口气,却没理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会不留一滴眼泪?只是他不理解,自己的辩解又有何用?所以是因为嫉妒吗? “不是这样的……”伤狂双手撑在地上痛痛地哭泣着,“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千水愤然看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偏心的吗?千下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在他心里,我只是个外人!” “不是的……”伤狂哭着摇着头。在他记忆里,帝君对千水和千下的爱,那么纯粹,那么坚固。怎么会偏心呢?怎么会是外人呢? 不是这样的。 “你不用替他解释了!你,快些做决定。”千水的剑抹到帝君的脖子上,决绝地说。 “不要!” “那你快选择!”剑锋说着已是带起一道血丝。 “不要——求你!”血丝密布的眼睛连眼泪都不敢留下来,生怕一眨眼、一流泪,那双黑色的眸子就用不再看自己。 他以为自己可以坦荡地成全帝君去死,可真抱着帝君尸体地时候他却撕心裂肺,不知道要哭谁,要往哪里去送这断肠。 千水侧目看他,等他说话。 他双臂撑着地,无力地低下头,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泪珠落在红色被褥上的金丝比目鱼花纹上,哽咽道:“求你,放过帝君,求你……我,我什么都愿意……” “伤儿……” “你闭嘴!” “不要!!” 剑锋切入帝君的脖颈,伤狂张着虎口的手仿佛要抓什么,惊恐地摇着头,“千水!不,帝君!求你了!我愿意做你的人,求你,放过他……” 伤狂挣扎着起身跪着,磕头声砰砰砰犹如重锤一下下地撞着帝君的心脏。 “呵。”千水看着剑锋上的血,扫过伤狂,对上帝君的眸子,“王兄,你看到了吗?他在求我,求我占有他。我就知道,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一定会是选择我。” 说着,他把剑往地上一扔,叮铃啷当的声音激地伤狂身子猛地一颤。 “走。孤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千水走到伤狂身边,就要将他抱起。 “你不要碰他!”帝君怒不可遏地吼着,铁链叮铃铃响个不停。 伤狂看帝君一眼,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流泪。 千水微笑着抱起伤狂,正视帝君,“有本事,杀了我啊。哈哈哈……” “你放开他!你放开他!!” 帝君的声音越来越小,夜色越来越深,伤狂的身子就越发僵冷。 “没事,放松一点。”千水笑着低头在他耳边呵气。 伤狂只觉喉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想作呕。 千水带着他出了关押帝君的密室,外面是一间伤狂不熟悉的厢房,静悄悄地,把这春夜逼得寒冷。 微风扫起墨绿色的纱幕,千水绕过屏风把伤狂放在了床上。 伤狂死死地闭着眼睛,他想,只要千水碰他,他马上就咬舌自尽,死也不能背叛帝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千水淡淡地说,指尖勾起伤狂的一缕青丝,“不过我劝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然我就抱着你的尸体去他的面前玷污你。” 伤狂的身子狠狠一颤,从头到脚仿若被人泼了冷水,一阵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全身,认命地睁开蔚蓝的眸子。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不会得到我的心……” “我不要你的心!”千水忽然抓起他的手碗,“只要人就够了!心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你的心给了他,他能怎么帮你?还不是要任我宰割?” “你明明不必如此……” “那你会给我吗?你刚才还想死!真当我是好糊弄的吗?” “千水,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只想……” “你什么都别说。你现在,只有一件事,就是好好伺候我,伺候的好了,我就让他多活几日,伺候不好,我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 “你是真想让我在他面前表演一番吗?” “……”伤狂袖中的手暗暗攥在一起,久久,又无力地放开,静静地躺着,任千水褪去他的衣衫,亲吻他,拥抱他,占有他…… 泪水从眼角倾淌,感受着下体的疼痛,他死命地咬住嘴唇。 没有帝君的温柔,没有爱意的抚摸,赤=裸的占有欲,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默默闭上了眼睛。 “看着我。”千水卖力之余,扭过伤狂的下巴正对着自己,“看着我!”他又提高了几分音量,直到看到伤狂蓝色的眸子,才狰狞地笑起来,“舒服吗?” 伤狂屈辱地偏过头,一言不发。 “舒服吗?!”千水忽地用力。 “啊!” 伤狂忍不住痛叫出声。 千水侧目看了一眼密室的通道,更是加重了力度,“叫啊!” “鞥……”伤狂咬着嘴唇闷哼一声,死死地攥着拳头,眼泪如开闸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十字桩上的帝君不停地挣着链子,一听伤狂的喊声,阵阵屈辱感爬满心头,红色从脖颈窜到耳根,青筋一根根突起,他忍不住低吼一声,犹如狼的悲鸣。 “帝君……” 伤狂听见那哀嚎,委屈地低声呢喃。 “孤才是帝君,你听到了吗!”千水察觉到伤狂和帝君的心意相通,不禁又愤然冲撞,搅得伤狂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紧绷的嘴唇都忍不住发颤,溢淌出几丝低吟来。 “听到了吗?!”千水正过他的脸看着自己,用怒吼掩饰住自己的自卑。 “听到了……”伤狂一字一顿不无屈辱地回答。 千水满意地笑了一声,汗水自他胸膛顺着腹肌的线条滑落到伤狂的皮肉之上,屋子里满是YIN靡之声,伤狂头下之枕被泪水浸透,他已不知滋味。 翻云覆雨几个回合,千水紧紧地抱着伤狂,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良久,伤狂睁开眸子,微微侧头看向密室的通道,虽然明知帝君不在,可就是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帝君都如同那个雨夜一般在远处眺望着,看得分明。 他不是有意做这些,却怎么也解释不清。 就算帝君懂得体谅又如何?自己始终不会原谅……自己。 第二十七章 走了 - 夫君在北 - 胤修 细瞧了一眼千水,长长地睫毛轻轻抖动,眼皮下的珠子来回的动着,是真睡熟了。 伤狂暗暗挪了寸许,见千水没醒,这才放心大胆地把千水整个人都推到一旁去。 被封掉丹田后的无力感已缓和大半,他勉强撑着身子迅速地下了床,一步三回头的绕过屏风,直奔暗道。 “帝君、帝君……” 伤狂压低了声音急切切地呼唤着,密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都看不到。 “伤儿。”帝君匆匆抬起眸子回应。 说话间,伤狂的手已经摸到了十字桩。 “帝君……你还好吗?”伤狂顺着十字桩摸到铁链,沿其而上,和一双清凉的大手碰到了一起,忽地就被抓住。 “你好吗?”帝君的手抓得用力,伤狂能感觉到那其中的愤怒。 他知道这怒火不是对着自己,可心还是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嗯,嗯。”他胡乱地点着头,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匆匆替帝君解开铁链。 “伤儿!” 没了束缚,帝君一把将伤狂揽在怀里,大手把他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肩头,感受着那阵阵的颤栗,想要拂去这一夜的伤痛。 “帝君别这样。”伤狂脱身出来,“你快走,一会儿千水醒了,就跑不掉了。” “不,你和孤一起走。”帝君一把携起他的手。 “不。”伤狂忽然抽出手,身子往后退,摇着头,“我不能走……” “你说什么?” 虽然彼此看不见,但伤狂还是被那声音中的错愕激得仿若一百只猫在心头乱抓。 明知道帝君会生气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千水他,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当然不对劲,他都对你。”做了那种事! 帝君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伤狂看着眼前的漆黑,他甚至能感觉到帝君正在原地徘徊。 这又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不能提起的话题了吧? “我,我想试试……” “试什么!跟孤走。”帝君虚手一抓,却没能捕捉到伤狂的手。 “你非要这样不可吗?”帝君皱着眉头,对着一片黑暗说道。他只觉得和伤狂的距离越来越远。 伤狂连退几步,“我、你相信我……” “呵。” 清凉的冷笑,伤狂的心忽然一沉,只听帝君说,“有的时候,孤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帝君……” “你别叫孤!让他杀了孤!你好试着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一点!”说着帝君就负气地转身,伤狂急匆匆追上,却被脚下不知什么的东西绊了一下,“鞥!” 他无力地抬头看着,只感觉空气忽地一动,一双大手就扶住了自己的肩头。 一声叹息,“不要闹了,一起走……” 眼泪簌簌而下,伤狂吸了口气,推掉了帝君的手,“我没闹。” “你!” “帝君,你若真为我好,就快走吧。有个人,还等着你去找他……” “你不走,孤哪都不会去,你懂吗!” “帝君。”伤狂吸了口凉气,肺疼得要炸开,却还是故作冷静地说,“安初,” “嗯?”帝君的身子忽地一震。 “安初他……”伤狂忍着心痛,就继续骗你一次,只一次。 “被千水交给了沅香会,你一定要救他。他,”伤狂顿了顿,“他可是你等了十五年的人。” 仿佛浑身被抽丝一般,帝君忽然凝住了前方的黑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们才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伤狂继续沉静,却感觉自己的心被凌迟。 沉默。 沉默。 “你确定,要和千水……”帝君的声音沙哑到说不下去。 只听黑暗中一道如蚊声般大小地飘来一声“嗯”。 帝君骤然起身,点着头,“你保重。” 两声愤愤决然的脚步。 伤狂的心正揪得厉害,死命捂着胸口,想要把那疼痛按回去。 忽然脚步戛然而止。 “这辈子孤只爱过你一人。等着孤,你的命是孤的。把千水,找回来。” 远去的脚步。 伤狂望着黑暗,呆呆地流泪的眼,忽然破涕而笑,“帝君……” ----- “喝水吗?” 方化呆呆地端着杯子,看着一地的衣裳,眉头皱在了一起。怎么会——帮他呢? 林月娇羞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一看水杯,想到昨日,偷偷笑了,故意板起脸来,“不喝!” 方化眼睛一瞪,又怎么了这个大少爷! “你!” “略!”林月忽然吐出娇俏的舌尖,手一伸,“逗你呢,拿来。笨蛋。” 方化脸色唰地一下红如苹果,“你再说一声笨蛋试试!” “怎样?睡我啊?”林月坐起身,仰起脖子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逼得方化额间都黑了几分。 “你能不能像一个姮子……” “怎样?左右你也不喜欢我,管那么多。”林月揭开被子,三步并两步地下床夺过方化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把空杯子塞了回去,“我就喝了怎么样。” 方化被他气得干瞪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注意到他没穿衣服,视线一闪,把目光落在一方窗脚上,“别闹,把衣服穿上。” 林月瞧他正经的模样,忽然想逗弄他一番,点着头,玩一般地从地上挑起一件淡青色的单衣,那是他的衣服,但他故作为难地攥在手里,“诶呀,你这个笨蛋,穿成我的衣服了,我才不穿你的。” 说着,单衣一把塞进了方化的手里,把杯子都挤掉在地,叮铃啷当。 “你。”方化羞愤地低头一看单衣,气不打一出来,“你看清楚,这是你的!” 林月瞧他眉头气得突突乱跳,忽然一笑,犹如绽放的昙花,把方化的视线又不得不逼到窗脚。 昨夜已经对不起长空了,怎么也不能再听他胡言乱语了。 方化在心里默默念着长空的名字,压住自己热腾腾的血。 “傻。”林月笑着拿过衣服,认真地穿起来,说:“我知道你放不下你夫人,我也知道自己对你而言不过是个外人,甚至还是个坏人,所以呢,昨夜我就当你是乐于助人了一把,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话音刚落,最后一根带子系好,他又出落地亭亭玉立了。昨日的狼狈已在他身上找不到分毫。 “你要去哪?”方化看他一副要走的样子,问道。 林月看他的表情,好笑地挑起眉头,“怎么?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要深入了解的地步了吗?” “你别胡说。”方化忽然冷峻。 林月悻悻地笑了笑,“那就是了。你放心,欠你的人情我会还的。我向你保证,昨夜,是最后一次。” “你不需要……” 话一出口,方化就后悔了。该死,难道自己还想帮他吗?可,可他不是每半个月都需要自己…… 昨天不还因为没有自己而一副要死的模样吗…… “我要死了啊!我快死了啊!” 明明昨天哭得那样真切…… “呵?”林月认真地打量起他,“你,不会是,对我,有感情了吧?” 方化一把拂开他,“我恨你还来不及,什么感情,少自作多情。”方化捡起地上林月的披风,塞进他手里,“要走快些。既然是最后一次,人情你也不必还了。” 林月一怔,淡淡一笑,披上披风,“嗯,你说了不算,我说会还,就会还。”他的声音轻的仿佛自言自语,忽然仰起头,“好了,真走了。” 方化还正盯着窗脚,听他如此一说,抬眸看去,林月已是走到了门前,脚步就要越过门槛,方化张开嘴,手几乎要抬起来了。 “有缘还会再见的。” 林月的声音。 脚已是迈了出去。 方化的心忽地一空,合上了嘴。 走吧,走吧…… ----- “老爷子。”马青揉着眼睛走进来。 叟尼看了他一眼,顿觉烦躁,“没完了,都已经下葬了,还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看重的不听话,听话的看不中。 “我就是……难过……”马青委屈地抹着凹陷的眼眶,红得骇人。 “好了!”叟尼提高了分贝,语气毋庸置疑,马青安静了。本来像马井这样的叛徒是谁也不能替他收尸的,可马青苦苦哀求,叟尼才勉为其难让他葬了马井。 马青不怀疑如果自己惹恼了老爷子的话,老爷子也许会掘坟鞭尸。 “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叟尼一抬手,有人给马青搬了个凳子,倒一杯热茶,就识趣地退下了。 自从马井被关押起来,马青就暂代了他的位置,如今马井死了,马青就正式成了叟尼的左膀右臂。 马青战战兢兢坐在凳子上,捧着茶杯,被眼前的氤氲笼罩,这才想起了换气,点个头,“嗯,带回来了。” “你说,要怎么处置他?” 马青一怔,看向叟尼,“问、问我?” 叟尼扫过他茫然无措的双眼,叹了口气,“没。”一敛衣袖,“人关在哪了?我去会会。” “哦,在柴房里,中了梦幻散,睡得可老实。” 叟尼点点头,正要开口,却是被门前的一个黑影引去了注意。 “舵主,有事禀报。” 门外传来声音。 叟尼沉声道了句“进来”,黑影就应声而入。 马青认得他是看柴房的小厮,不禁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可是柴房那有什么动静?” 叟尼听闻,看小厮一眼,好奇中了梦幻散的人能有什么动静。 “参见舵主。堂主。”小厮一一行礼。 “嗯。”叟尼抬手让马青给他倒了水,咂了两口,才问:“何事?” 小厮恭敬道:“有个人在柴房外被我们发现,硬闯进去了。” 第二十八章 交易(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叟尼随着小厮来到柴房,门口倒了一地的护院,他皱着眉头推开柴房虚掩的门,只见午川旁边跪坐着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 “你是什么人?” 听见叟尼的声音,徐徐回头,林月轻轻扯动嘴角,“这个人,你们抓他做什么?” “哼。”叟尼打量他一番,不屑一笑,“你武功虽然不错,可是想从我沅香会带走一个人,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林月闻言站起身,恭敬行下一礼,“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叟尼左嘴角微微下垂,“欲擒故纵在我这里也是没用。” “您是传言中沅香会的舵主叟尼吧?”林月直起身板问。 叟尼轻笑一声,苍老的声音中满是不屑,“沅香会到我这个年纪的只我一人,猜出来并不算什么。看你身手不错,从我手底下过的了三招的话,人你就带走。” 林月闻言低头一笑,旋即扬起眸子来,满是城府的眼睛凉凉扫扫叟尼身后的众人,“叟尼老爷还没听我说出来意,就直接开出条件,您也不怕损失过什么。” 林月拨弄起白里透红的指甲,不无悠闲。 叟尼扫过他的脸,瞧他不像是装出来的镇定,莫非还有后手? 气息施展,却并未感受到附近有任何强者的气息,不禁对林月上下又打量一番,功力虽然深厚,气息却并不稳,但小小年纪有这般能力,若是放任其成长,日后也难保成为一大威胁。 何况这两只眼睛——也太不老实。 沉吟思量一番,他随手屏退了侍卫,待柴房里只剩他二人,叟尼才走了两步,顿住,“说吧,你有什么值得我听的事。” 林月轻轻一笑,“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啊,是怎么坐上沅香会舵主一位的。” “哟,难不成你想坐我的位置?”叟尼沉沉冷笑。 “信不信,我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林月歪着脑袋,露出一副与人无害的表情。 叟尼心中一惊,又权衡了下两人的功力,就算对方想要拼命,自己也有力阻挡,这个人——是真的狂傲到看不清自我了吧? 凉凉一笑,“口气不小,你如何杀我?就凭你这虚幻的真气?” 林月咬着嘴唇俏皮地点了几个头,脖子又绕了一圈,像是在打量柴房,往前迈了两步,“你啊,真是老了。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毒嘛。笨。” 掌心刚要拍到叟尼肩头的时候,叟尼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笑话,我用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世上还没我叟尼解不出的毒。” “啧。”林月眼睛一眯,“我啊,真要好好说说你了。”又上前一步,叟尼白眼一翻,推开了他。 林月站稳身形,打了个响指,“好吧。叫你看看。” 话音未落,林月指尖上倏地燃起一团黑色的火苗,叟尼眼睛忽然一亮,张着嘴巴,不自觉抬起的手指颤得厉害,看看火焰,看看林月,“是你、是你……是你劫走了邪神诀!” 叟尼鬼使神差地走到林月身前要用手触那鬼火,林月却是故意气他一般袖手一挥背在身后,身子一侧,将叟尼放了一空。 “欸——” 林月俏皮看他,“怎么?我现在,是不是有资格和你这个舵主聊一聊了?”笑着,他的手掌拍在了叟尼的肩头。 当年林轩昂抓捕的那伙盗-墓贼中在狱中窃窃私语被林月听了去,原来这群人是奉沅香会舵主之命从坟里抢一样东西,事情败露,为了不被人刑讯逼供,头目要求他们全都自尽。 说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抢的是什么东西,最后竟然便宜了林月这个入室窃取的人。 从那时候林月就知道了沅香会这个名字。 不过真正理解还是在修炼邪神诀之后。 这些年,不停有人暗里打探当年盗墓贼的下落,每每查到林府,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有一点头绪。林月看着这些暗中躲藏的人,对沅香会舵主的职位也就越发憧憬起来。 不过,邪神诀岂是凡人可以随便练的? 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想着,林月已经被叟尼不情愿地请到密室一叙,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月微眯起双眼,笑笑,“邪神诀的存在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叟尼愤愤又无奈地瞪他一眼,“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别以为你掌握了邪神毒我就真的怕你,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夫都这把年纪了,换你青春岁月还是值了。” 林月噗嗤一笑,扇扇鼻前的空气,“好了好了,真无趣。”一敛神色,认真道:“虽然我抢了你的东西,不过呢,这东西你得到也没用,因为只有姮子才可以修炼。” 叟尼瞳孔突然一缩,却又恢复平静。 看了一会儿叟尼的反应,林月才继续道:“不过,这东西啊,你是从别处窃听来的吧?邪神不会和你这种人说话的,又老、又丑。” “你!” “欸!说你两句还急上了!别动气别动气。”林月上前扶住捂着胸口的叟尼,委屈道:“我只是说实话,快消消气。” “放开老夫!”叟尼一把甩开他。虽然他嘴上说大不了同归,可他的野心和报复,怎么会允许他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哦。”林月乖觉地松开手,一笑,“那你告诉我,原本这东西是谁要拿的?是被你关在柴房里的人吗?” 叟尼一怔,睨眼看他,“你问这做什么?邪神诀你都练了,难道还想要把寻它的人杀尽吗?年轻人,做人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邪神诀,修炼这种神功,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林月心一沉,悻悻一笑,岂止是代价,他的灵魂都出卖给那个邪神了……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这么说吧,我随时都有能力杀你,而你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知道你不想死,我对你这个沅香会啊也没有兴趣。你痛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兴许高兴了能借你看看邪神功法。” 叟尼眼睛忽然一亮,旋即沉住气,“哼,你刚也说了,只有姮子才能练,我看那做什么。” “欸,您这个人啊,鼠目寸光。真是。”林月撇撇嘴,不管叟尼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邪神诀是只有姮子能练,可那只是心法,功法呢,炎人也可以练的。像什么时空流啊、易容术啊、驻颜术、往生咒的……” “往生……”叟尼刚压制住的激动又噌地一下冒出来,两只眼睛里丝毫不掩饰地闪着亮光。 林月看他露出的不加掩饰的贪婪,心里敲起了鼓点,因为邪神功法他根本没有,他只有邪神诀下半部。刚才柴房里的那个人的气息根本是上半部的修炼者,兴许他知道功法…… 可那个人似乎中了什么毒,虽然像是睡觉,可体内的真气却是不流动,这不正常。 他那个情况,自己就没办法吸食他的真气来供养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诓一把叟尼这个老家伙。 “是啊,延年益寿呢……”林月笑得更加神秘。 叟尼看向他,“你可是说真的?让我看。邪神功法。” 林月无辜地点点头,“当然啦。” “不对。” 叟尼忽然狐疑看他,把林月心虚地几乎要冒汗。 “你练了邪神诀,这世上能和你一决的人就只有神祗化身的邪君能和你一斗,如今他死了,你根本无需担心任何人。你还与我打听这些没用的问题做什么?当年想抢夺的人,根本也从你手里抢不走。” 一听,林月忽然松了口气。这个老狐狸,只是小心谨慎…… 哼,不给你下个大饵你还不上钩了!看我怎么逗你。 “你管那么多!邪神说了,那些没用的办不成事的人,不配知道他存在。他让我杀,你敢说一个不字?”林月目光陡然凌厉,不怒自威。 叟尼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他的心里直打鼓,真恨不得现在就毒死这只老狐狸。 叟尼忽然一咋舌,“当然不敢。” 林月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就在柴房,你去杀吧。”叟尼忽然一笑。这个蠢货,量你也想不到当初真正受邪神指引去找他坟墓的会是大天皇帝墨皇。 林月一怔,“真是他?” 叟尼点点头,认真道:“是啊,老夫这么配合,你可不要食言啊。” 林月睨他一眼,“不对吧?” 叟尼脸色一沉。 林月道:“邪神当初找的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这才多少年,你就把你的头目之类的人制服了?还能把他关在柴房里?啧啧……” 叟尼眼一眯,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一笑,叟尼道:“我是怕你真知道那个人,会死。这样我就看不到邪神功法了,我也是为你我好……” “哦?说来听听。” 叟尼惋惜看他一眼,“何必呢。” “说。”林月板起眼。 “好吧。”叟尼叹了口气,“大天。墨皇。” 林月一怔,“你……你……” 叟尼看着他,苍老却不浊的眼珠无辜地看着他,“嗯?” 林月头一偏,扫向密室,嘶,不对,从刚才进来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起来,这房子的风格,不对…… “你不是北国人!” 第二十九章 交易(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对不起,停电,没有多余的办法,明天补这一章…叟尼随着小厮来到柴房,门口倒了一地的护院,他皱着眉头推开柴房虚掩的门,只见午川旁边跪坐着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 “你是什么人?” 听见叟尼的声音,徐徐回头,林月轻轻扯动嘴角,“这个人,你们抓他做什么?” “哼。”叟尼打量他一番,不屑一笑,“你武功虽然不错,可是想从我沅香会带走一个人,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林月闻言站起身,恭敬行下一礼,“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叟尼左嘴角微微下垂,“欲擒故纵在我这里也是没用。” “您是传言中沅香会的舵主叟尼吧?”林月直起身板问。 叟尼轻笑一声,苍老的声音中满是不屑,“沅香会到我这个年纪的只我一人,猜出来并不算什么。看你身手不错,从我手底下过的了三招的话,人你就带走。” 林月闻言低头一笑,旋即扬起眸子来,满是城府的眼睛凉凉扫扫叟尼身后的众人,“叟尼老爷还没听我说出来意,就直接开出条件,您也不怕损失过什么。” 林月拨弄起白里透红的指甲,不无悠闲。 叟尼扫过他的脸,瞧他不像是装出来的镇定,莫非还有后手? 气息施展,却并未感受到附近有任何强者的气息,不禁对林月上下又打量一番,功力虽然深厚,气息却并不稳,但小小年纪有这般能力,若是放任其成长,日后也难保成为一大威胁。 何况这两只眼睛——也太不老实。 沉吟思量一番,他随手屏退了侍卫,待柴房里只剩他二人,叟尼才走了两步,顿住,“说吧,你有什么值得我听的事。” 林月轻轻一笑,“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啊,是怎么坐上沅香会舵主一位的。” “哟,难不成你想坐我的位置?”叟尼沉沉冷笑。 “信不信,我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林月歪着脑袋,露出一副与人无害的表情。 叟尼心中一惊,又权衡了下两人的功力,就算对方想要拼命,自己也有力阻挡,这个人——是真的狂傲到看不清自我了吧? 凉凉一笑,“口气不小,你如何杀我?就凭你这虚幻的真气?” 林月咬着嘴唇俏皮地点了几个头,脖子又绕了一圈,像是在打量柴房,往前迈了两步,“你啊,真是老了。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毒嘛。笨。” 掌心刚要拍到叟尼肩头的时候,叟尼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笑话,我用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世上还没我叟尼解不出的毒。” “啧。”林月眼睛一眯,“我啊,真要好好说说你了。”又上前一步,叟尼白眼一翻,推开了他。 林月站稳身形,打了个响指,“好吧。叫你看看。” 话音未落,林月指尖上倏地燃起一团黑色的火苗,叟尼眼睛忽然一亮,张着嘴巴,不自觉抬起的手指颤得厉害,看看火焰,看看林月,“是你、是你……是你劫走了邪神诀!” 叟尼鬼使神差地走到林月身前要用手触那鬼火,林月却是故意气他一般袖手一挥背在身后,身子一侧,将叟尼放了一空。 “欸——” 林月俏皮看他,“怎么?我现在,是不是有资格和你这个舵主聊一聊了?”笑着,他的手掌拍在了叟尼的肩头。 当年林轩昂抓捕的那伙盗-墓贼中在狱中窃窃私语被林月听了去,原来这群人是奉沅香会舵主之命从坟里抢一样东西,事情败露,为了不被人刑讯逼供,头目要求他们全都自尽。 说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抢的是什么东西,最后竟然便宜了林月这个入室窃取的人。 从那时候林月就知道了沅香会这个名字。 不过真正理解还是在修炼邪神诀之后。 这些年,不停有人暗里打探当年盗墓贼的下落,每每查到林府,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有一点头绪。林月看着这些暗中躲藏的人,对沅香会舵主的职位也就越发憧憬起来。 不过,邪神诀岂是凡人可以随便练的? 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想着,林月已经被叟尼不情愿地请到密室一叙,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月微眯起双眼,笑笑,“邪神诀的存在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叟尼愤愤又无奈地瞪他一眼,“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别以为你掌握了邪神毒我就真的怕你,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夫都这把年纪了,换你青春岁月还是值了。” 林月噗嗤一笑,扇扇鼻前的空气,“好了好了,真无趣。”一敛神色,认真道:“虽然我抢了你的东西,不过呢,这东西你得到也没用,因为只有姮子才可以修炼。” 叟尼瞳孔突然一缩,却又恢复平静。 看了一会儿叟尼的反应,林月才继续道:“不过,这东西啊,你是从别处窃听来的吧?邪神不会和你这种人说话的,又老、又丑。” “你!” “欸!说你两句还急上了!别动气别动气。”林月上前扶住捂着胸口的叟尼,委屈道:“我只是说实话,快消消气。” “放开老夫!”叟尼一把甩开他。虽然他嘴上说大不了同归,可他的野心和报复,怎么会允许他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哦。”林月乖觉地松开手,一笑,“那你告诉我,原本这东西是谁要拿的?是被你关在柴房里的人吗?” 叟尼一怔,睨眼看他,“你问这做什么?邪神诀你都练了,难道还想要把寻它的人杀尽吗?年轻人,做人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邪神诀,修炼这种神功,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林月心一沉,悻悻一笑,岂止是代价,他的灵魂都出卖给那个邪神了……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这么说吧,我随时都有能力杀你,而你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知道你不想死,我对你这个沅香会啊也没有兴趣。你痛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兴许高兴了能借你看看邪神功法。” 叟尼眼睛忽然一亮,旋即沉住气,“哼,你刚也说了,只有姮子才能练,我看那做什么。” “欸,您这个人啊,鼠目寸光。真是。”林月撇撇嘴,不管叟尼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邪神诀是只有姮子能练,可那只是心法,功法呢,炎人也可以练的。像什么时空流啊、易容术啊、驻颜术、往生咒的……” “往生……”叟尼刚压制住的激动又噌地一下冒出来,两只眼睛里丝毫不掩饰地闪着亮光。 林月看他露出的不加掩饰的贪婪,心里敲起了鼓点,因为邪神功法他根本没有,他只有邪神诀下半部。刚才柴房里的那个人的气息根本是上半部的修炼者,兴许他知道功法…… 可那个人似乎中了什么毒,虽然像是睡觉,可体内的真气却是不流动,这不正常。 他那个情况,自己就没办法吸食他的真气来供养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诓一把叟尼这个老家伙。 “是啊,延年益寿呢……”林月笑得更加神秘。 叟尼看向他,“你可是说真的?让我看。邪神功法。” 林月无辜地点点头,“当然啦。” “不对。” 叟尼忽然狐疑看他,把林月心虚地几乎要冒汗。 “你练了邪神诀,这世上能和你一决的人就只有神祗化身的邪君能和你一斗,如今他死了,你根本无需担心任何人。你还与我打听这些没用的问题做什么?当年想抢夺的人,根本也从你手里抢不走。” 一听,林月忽然松了口气。这个老狐狸,只是小心谨慎…… 哼,不给你下个大饵你还不上钩了!看我怎么逗你。 “你管那么多!邪神说了,那些没用的办不成事的人,不配知道他存在。他让我杀,你敢说一个不字?”林月目光陡然凌厉,不怒自威。 叟尼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他的心里直打鼓,真恨不得现在就毒死这只老狐狸。 叟尼忽然一咋舌,“当然不敢。” 林月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就在柴房,你去杀吧。”叟尼忽然一笑。这个蠢货,量你也想不到当初真正受邪神指引去找他坟墓的会是大天皇帝墨皇。 林月一怔,“真是他?” 叟尼点点头,认真道:“是啊,老夫这么配合,你可不要食言啊。” 林月睨他一眼,“不对吧?” 叟尼脸色一沉。 林月道:“邪神当初找的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这才多少年,你就把你的头目之类的人制服了?还能把他关在柴房里?啧啧……” 叟尼眼一眯,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一笑,叟尼道:“我是怕你真知道那个人,会死。这样我就看不到邪神功法了,我也是为你我好……” “哦?说来听听。” 叟尼惋惜看他一眼,“何必呢。” “说。”林月板起眼。 “好吧。”叟尼叹了口气,“大天。墨皇。” 林月一怔,“你……你……” 叟尼看着他,苍老却不浊的眼珠无辜地看着他,“嗯?” 林月头一偏,扫向密室,嘶,不对,从刚才进来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起来,这房子的风格,不对…… “你不是北国人!” 第三十章 粪车 - 夫君在北 - 胤修 “皇上,有人拿着这个东西,说你见了一定会见他。奴才不敢私自做主,就来通报了。”豆包恭敬地端着个托盘举过头顶。 “哦?”苏玉禾从奏章堆抬起头来,一见盘上的东西,心一酥,“快,快呈上来!” 见皇上急切,豆包匆忙上前呈上托盘。 此时托盘上的竹叶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辉,苏玉禾忽然一笑,“谁送来的。”忽然想起古井,面色略沉,“没吓到你们吧?可有人指点什么?议论什么?” 豆包不解地看着苏玉禾,干笑一声,“为、为什么会吓到奴才……” 苏玉禾奇怪地看他们一眼,饶是自己这么镇定的人,第一眼看到那副模样的肆秦也着实吓了一跳,他们如何这么淡定? “哈,没什么。”苏玉禾谦谦一笑,“送东西的……人在哪里?朕去见见。” “哦,就在宫门外,皇上想召见,奴才这就去宣。” “欸,还是朕亲自去吧。”苏玉禾可不想让这么多人像看怪物一样打量肆秦,在背后风言风语——自己曾经受过这些委屈,绝不能让肆秦…… “嗯?”豆包一愣,“那好吧,奴才这就去备轿辇。” 苏玉禾一颔首,豆包就跑下去了。之前一直担心伤狂走后新皇帝会和自己有隔阂,却不想这两位都是亲民和蔼的好皇上,豆包不觉双手合十,再次谢过老天。 等宫门打开的时候,坐在皇辇中的苏玉禾心情忐忑,手攥着衣角,抚抚鬓角,指尖由太阳穴划到唇边,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却又极具陌生。 他来找自己了? 为何还是这么的不真实。 明明当初那样祈求他都不出来…… 奇怪,现在不是白天么?他如何出来的? 难道,不是肆秦? 正犹豫折返,车外却传来豆包恭敬不失俏皮的声音,“皇上,那人就在车前。” 苏玉禾心里一咯噔,一想到不是肆秦,自己居然这样屈尊前来,实在对君威有所折损——算了,来都来了。 “嗯。”苏玉禾一掀车帘,豆包眼明手快地弓腰伸手扶住苏玉禾,苏玉禾高贵雍容地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目不斜视,望着一众跪地行礼的人,淡淡道:“平身。” “谢皇上。” 众人站起,苏玉禾这才问豆包,“人呢?” 豆包尴尬地褶起额头纹,搓着左脸,“咳,皇上,人家就在你后面。” 苏玉禾一怔,顿觉尴尬,迅速板起脸来对豆包来了一通口形,“怎么不早说。”然后腰板一挺,转过身去,“谁要见朕……肆……” 苏玉禾舌头仿若打结一般,干扯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肆秦正恭敬地对他点头一笑。 两人相见都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因为从苏玉禾离开皇宫去山庄已经八年多了,这时的肆秦早已没了少年时的青涩,古铜色的皮肤更显他的轮廓分明,刚硬健朗,让人一见就有几分安心。 而这一年肆秦虽然和苏玉禾日日相伴,但都是在夜间,像这样白天的打量是八年来头一遭。而且这也是苏玉禾病愈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病好之后的苏玉禾明暖如春、温文尔雅,眼中的自信让人看他一眼就不得不记住他的俊逸——貌美、心美。 “好久不见,皇上。”肆秦眼中闪烁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苏玉禾不敢相信地呵了一口气,水雾盈上眼眶,他飞快地看天眨着眼睛,手一抚额,“朕是在做梦吗?豆包。”他伸手乱抓,豆包立即握住他的手,“没有,皇上,您醒着呢。” 看皇上似乎喜极而泣,豆包不禁打量起马车那边站的人来,衣着普通,不是王公贵胄,健硕硬朗,一副硬汉的形象,该不会是皇上在山庄里要请的那个什么侍卫吧? “肆、肆秦,怎么可能。”苏玉禾强忍着泪水,又打量起肆秦。 活生生的,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皇上。”肆秦又带着温柔地呼唤一声。 苏玉禾一伸手,两个人同时移步,久违的拥抱,刹那间,眼泪再也不甘留在眶中打转,蜂拥而下,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这么多人看着。”肆秦悄声提醒。 “怎么,朕如今登基了,难道还不比从前自由?连看见兄弟都不能失态一下……”苏玉禾抹着泪爽朗地说。 豆包马上给周围的人一记扫光,“皇上九五至尊,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围人搓着脸当没看到,肆秦笑着退了一步行礼,“到底您现在是皇上,草民还是要守一份礼仪。” 苏玉禾知道他是帮自己找个台阶,吸了吸鼻子点着头,“嗯。好了,既然你……”又上下扫了一遍肆秦的身子,在肆秦的微笑中,他故作正经,“你的事办完了,就赶紧到宫里报道,把朕给你的差事办了。” “皇上……”肆秦一怔。他可不记得苏玉禾给他的什么差事。 “好了,不许推辞。都说朕现在是九五至尊,难不成你想让朕说的话再收回来?”苏玉禾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悻悻地低下头,“草民不敢。” “还草民?” “臣!臣不敢。”肆秦瞧瞧抬眼瞪了一下苏玉禾,竟然给我摆起谱来了…… “嗯,跟着队伍吧。”他随意一摆手,转身抚上豆包的胳膊,“回宫。” ---- “咚咚咚。” “咚咚咚。” 法印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咚咚。” “嗯?”法印忽然醒了,竖起耳朵来。 “咚咚咚。” 奇怪,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自己? 揣着心思,法印迅速下床披了件薄衣拉开了门,“谁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推着进了屋子。 “你谁啊。” 法印惊惧地推开那人,那人却翻身过去把门关上,法印害怕地抱着胸口,“干什么,你……” “是孤。” 帝君转过身,皱着眉头。 “帝、帝、帝帝帝……”法印激动地咬住了舌尖都忘记松开。 “是孤,孤没死……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孤现在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说着,帝君就引着法印来到桌前,坐下。 法印都忘记了行礼,傻傻地看着帝君,见帝君坐下,他下意识地提了水壶给帝君倒水。 “别忙这些了,真的是十万火急。” 见帝君神色焦灼,法印马上停住动作看他。 “你先坐。”帝君一抬手。 法印看了看帝君对面的凳子,咽了口唾沫,摇摇头。 “……那好吧,孤长话短说,孤还活着,但是现在的帝君是二王爷,嗯……他的情况有点复杂,他可能勾结了外敌,所以你家小主现在在他那里……” “我家小主?”法印皱起眉头不解道。因为他现在服侍的是夜辛昀。 帝君点点头,“无伤臣。你从前的主子。” “他、他来了?”法印略显激动。 “嗯。不过情况不太好……”帝君皱着眉头,沉吟一声,“总之一句话,二王爷不可靠,你家小主是被他幽禁,你一定不能露了马脚。” “什、什么……”法印听得云里雾里。 帝君一抚额头,“总之你记住孤说的话就是,二王爷不可靠,千万不能告诉他孤来过你这里。” 法印愣愣地点点头。两个都是帝君,这下可难办了。难道自己卷入了政-治纠纷? “好,孤拜托你两件事。” “不敢,臣不敢。” “法印,事关重要,举目宫中,伤狂告诉孤你最可信……孤能信你吗?”帝君看着他,目光中闪烁着犹豫。昨天他没能出宫,因为宫禁太严,趁千水上朝,他去找了伤狂,伤狂告诉他可以来找法印。 若不是币元死了,他怎么会在宫里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想过找自己曾经的妃嫔,可林雪弱小,夜诚楼心直口快,九清自打没了孩子就一蹶不振,再加上年纪幼小,保不齐被千水一吓就会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至于辛昀……当时为他卜卦,卦象说他会出卖自己。 也许就是这件事。 所以,他不能冒险。 安初和伤狂都在等他。 “嗯……”法印下意识地答应了,旋即回过神,又郑重地点了几个头,“嗯嗯,嗯。可以,帝君可以信我。” 帝君松了口气,认真道:“好,那孤就托付你两件事。” “帝君请说。”法印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严肃起来。似乎这关系着北国的生死存亡? 心砰砰地跳起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侍,可做不来保卫国家的大事…… “嗯,第一件事,就是把孤送出宫,你,能办到吗?”帝君有些为难地看着法印。他在世的时候,把宫禁制度设置的极为严密,如今作茧自缚,没办法打通什么关系混出宫去。 法印为难地皱起眉头,看着帝君忽然暗淡下的眼光,他一咬牙,“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委屈帝君一下……” “孤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委屈不能受。你说吧。” 法印挤着眉毛,“呃。就是每天会有粪车……啊,帝君如果不急,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的……”法印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帝君神色一沉,“不用,就粪车吧。” “……” “还有第二件事。” “帝君请说。”法印低着头,不敢看帝君。自己出了这样的注意,就算帝君能重回宝座,自己也难逃一罚吧? “暗中看着承欢殿那边,伤狂在里面,不过,千万别让二王爷发现了。”帝君忧心忡忡。 法印郑重地点点头,“帝君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嗯。”帝君微微颔首,沉思一瞬,忽然抬起头,“还有,这些事,只有孤与你知道,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特别,是你现在的主子。” “嗯?”法印一怔,他心里的丽太妃并不算阴谋城府啊? “总之你盯着他就是了,没有异心就最好……粪车什么时候出宫?” “呃,寅时。” “那岂不是现在?” “啊……嗯。帝君着急?” “快。” 第三十一章 解救(上) - 夫君在北 - 胤修 “解药拿来了?” 见门被推开,林月斜着眼睛问。 “呵,把他给我扣起来。”叟尼跨入门槛,自他身后鱼贯而入十二个黑衣侍卫,将林月团团围住。 “你、叟尼!”林月冷眸一转,瞪着他,“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 叟尼一咋舌,“解药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吧?” 林月心一凉,“你、你怎么知道……” “老夫可是听过邪神和墨皇一夜的谈话。这二十年,老夫日夜反复思量,你说,会不会记得特别清楚?”叟尼阴险地笑着,手指来回把玩手上的玉瓶,嘲讽之意十足。 林月腿一软,踉跄地后退几步,还没稳住身子,叟尼就冷漠地一摆手,让人将他扣住。 “你敢!” 看着叟尼不怀好意上前的步子,他狠狠地呵斥。 叟尼无所谓地笑了笑,“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尽过人事了。” “滚!” 林月忽然感觉胸腔中阵阵翻涌,从未如此恶心一个人。 “这么不听话,老夫可是要用强了。”叟尼凉凉一笑,手中的玉瓶打开,信手就往林月嘴里灌。 “呸!呸!”林月一直往外吐,却还是有液体灌了进去。 叟尼冲他笑着,他还没骂出口,就觉得叟尼变成了数十个,身子一阵燥热,面前的叟尼似乎变成了方化。 他摇着头要看得清楚,却仍是模糊一片。 叟尼一个眼色,十二侍卫便松开了他,他身体顿时一轻,摇摇欲坠了。 “方化……” 他摆着脑袋,搭在叟尼肩上。 叟尼对一个侍卫耳语,“查查方化是何人。” 十二个侍卫鱼贯而出,只留下林月与叟尼,关上门,听里面几声轻喘,黑衣人们不禁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方化到底还是不放心林月,暗中跟着他却没想到跟到了沅香会。 “进去一天了,他做什么去。” 方化在沅香山庄外徘徊,犹豫不定。主子说过,不是特别情况,不要和沅香会有任何干涉…… 不,主子,没有主子了。他杀了长空…… 算了,救人要紧。 方化心一横,隐匿进了山庄。 “唉,那个人真可笑。” 十二个黑衣人走在出山的路上,其中一个轻笑着。 “是啊。”另一个人附和,“居然敢对舵主用毒,真是可笑。” “最让人捧腹的却是他自己竟然是解药。” “哈哈哈……” 刚从他们身旁急掠过去的方化不禁折回来,只听见又一个人说:“他还不知道呢,以为舵主真去拿什么解药,其实是拿情-药……哈哈哈。” 黑衣人们笑声越发刺耳,方化的拳头不禁攥在了一起。 趁着夜色,方化将落在末尾的一个黑衣人撸去,拐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钳住那人的喉咙,“说,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 那人瞧四处无人,又喊不出声,眼前的人实力可比舵主,悬殊之大,他立即放弃了逃生的念头。冷笑一声,嘴角就溢出黑血。 “你!” 方化的声音钻出喉咙,就随着那人僵在脸上的嘲笑一起消散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可恶!”方化站起身踢了那人两脚,仍不解气,一拳打在树干上,震得树上鸟巢中熟睡的鸟儿不安地扑腾起来。 “什么人!” 拐回来寻那人的十一个侍卫看见树下的方化,一喝,就是冲了上来。 他们是叟尼的亲卫,擅长阵法,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不用商量,就朝四面八方散开,意图包围方化。 可方化的轻功岂是他们可以媲美的,方化脚尖几个点地,就窜得无影无踪了。 十一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先禀告舵主有人夜袭,再出庄打探那个方化。” “是。” 十一人远去,只见空气一波动,方化又出现在原地。原来他轻功窜出去之后立即隐匿了自己,然后又折了回来意图打探。却不想那为首的人说什么要打探自己……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 难道是林月说出了我?可说我有什么用…… 心下疑虑,他匆匆跟上十一人。不管他们找自己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林月。 舵主,就是叟尼那个老家伙吧? 悄无声息地跟着黑衣人,方化来到了一间普通的阁楼前。 “舵主。”为首的黑衣人在门外抱拳唤道。 “嗯。怎么回来了。”门应声而开,方化借着空隙看到叟尼身后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林月,心没来由地一紧——可恶! “有人夜袭,汉典死了。” 短短八个字,叟尼的脸色当即一沉,“什么!”他头一偏,才留意到只有十一个人。 一日之间,竟然有两个人潜入他的山庄!还杀了他的人! “布防吗?” 头狼问。 叟尼正欲说话,忽然眸子凝住头狼的身后。 方化心一惊,该死,这老家伙发现自己了。隐匿术可以完全骗过比他功力低的人,可却无法糊弄住比他厉害一些的叟尼。 他的气息暴露了。 他不敢动。 因为一动正落实了那老家伙的猜测,到时自己只能被抓现行。 “舵主?”头狼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了叟尼的视线。 叟尼看他一眼,又看向他背后,一怔,难道刚才是自己幻觉了? 原来方化已是趁刚才那一瞬间逃窜去了远处。 叟尼收回心思,点点头,“恩,布防,务必把人抓到。我到要看看,是谁竟敢闯我沅香会。” “是。” 方化见叟尼和十一人走远,静等片刻,心里有些发虚,这些人走的这样彻底,会不会有诈?可如果现在不救林月,一会儿生出变数…… 头疼。 方化揉揉眼角,怀念起午川来。如果主子在,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多想无用,他叹息一声,闪到房前推开了门,“林月。” 一听声音,那地上的身子本能地抽了个冷子,迅速扯过衣服胡乱地挡住胸口,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眼睛,不叫人看出他在想什么,“怎、怎么是你。” 不必看,只听声音他也知道那是方化。 方化见他紧张地恍若惊弓之鸟,心中一阵疼惜,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叟尼! “林月,我们回家。” 说着,方化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上林月的肩头,林月身子猛地一颤,推到墙角,“别碰我!” 他忽然扬起的眸子好像看陌生人。 方化眉头一皱,“是我,林月,我是方化啊,你看清楚。”他微微弯腰,冲蜷缩在墙角的抱膝姮子伸出了手。 却不想林月眸子一扫方化的手,冷漠道:“我知道你是谁。” 方化一怔,“那、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干什么!”林月羞愧地遮着身子。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要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幕! 或者…… 为什么你才出现…… “我,我担心……你。”方化艰难地舔着嘴唇说道。明明是恨他,怎么如今反而越来越照顾他? 就因为几次床第之间的欢愉吗?可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要他啊。每次都是如同交差一般把他当成一个任务…… 除了,他快不行的那个晚上。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林月轻轻笑起,肩头都在发颤,尽是嘲弄与苦涩,“担心?”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方化,“你是不是有病?” 方化一怔,他没想过自己千辛万苦来救他,会得到这样一句话。连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你知道我来沅香会干什么吗?” 方化沉默着看他。林月做什么事,他怎么会知道原因。 林月嘲弄一笑,“你告诉我,安初和你是什么关系。” 方化瞳孔骤然一缩,“你怎么会知道……” 林月凄凉一笑,“你喜欢他?” “你胡说什么。”方化羞愤地瞪他一眼,却又被他的遭遇激起一阵的怜惜。这个姮子有毒,叫人又爱又恨…… 是,又爱又恨!原来是这样的感情…… “他是我的恩人。我对他只有敬意。”方化的目光落在别处。 林月深深望他一眼,“你的时空流是他教的?” 方化忽然一愣,“你,你要知道我背后的人就是练邪神诀的人……” 林月目光顿时呆滞——他还是想到了。 “你!你是故意诱我上当!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接近他!你……你把他怎么了……主子……”方化一瞬间懊悔到肠子发青,什么必须需要一个炎人来调和,什么每半月一次…… 全是假的。只是他为了找到主子而耍尽的手段。 “不错,我一开始发现你练的时空流,我是想通过你来找他,可……” “别说了。”方化一阵冷漠,“主子在哪,我不会让你把他吸干。” 林月心一沉,看着自己Luo露在外的胳膊,终究是他心里的一个过客。算了吧,反正也只是想让他快逃…… “他被关在柴房里,中了毒,解药在叟尼身上。你快去吧。”林月疲倦地看向一边,一副不愿再说话的模样。 方化看他一眼,眼中虽然带着恨意,却还是咬着牙问:“那你呢。” 林月心中一暖,笑了,“我又死不了,他半个月就得解一次毒,离不开我的。” 方化心头一紧,皱着眉头。 “行了,你快想办法救那个安初吧。如果真惦记我,等他醒了就告诉他我这儿有下卷,救我出去我才告诉他。”林月见方化不动,知道他倔,撇撇嘴,“那老头儿比你对我温柔多了,放心,死不了。” 方化神色一动,看着林月强做无所谓的模样,五味杂陈,“那你……自己保重。” 林月没有说话,方化看他两眼,隐匿走了。 如果真像林月说的那样,主子也中毒待救,那么以他的能力最多只能救一个人…… 所以,林月,你最好能撑到我回来…… 第三十二章 解救(下) - 夫君在北 - 胤修 柴房、柴房…… 方化在脑海里回忆着曾经在午川那里看到的各势力山庄的地形图,沅香会,因为午川说过不准介入,就未曾仔细留意,如今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方位。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一处林子走去,越走心里越是没底。他隐约可以看到林子外移动的火光——那些人已是在寻找自己,必须尽快了。 他加快了脚步,几个呼吸,穿过了林子。 “都给我看仔细了,一定把夜袭者找出来!” 方化刚出林子就听见一声趾高气昂的命令声,立即躲到一旁,虽然已经隐匿,但还是怕遇上叟尼。 “是!”一队人应着声就是朝林子里走去。 方化松了口气,擦着队伍的肩往反方向去了。 走了约莫百米,他看到一座圈着篱笆的灰墙院,可见处站着几个两人抱的水缸和数十个整齐摆放的木桶和扁担。 柴房! 方化毫不犹豫地急掠到房前—— “没有人来吧?” 叟尼的声音。 刚转弯过来的方化立即闪到了十米开外,惹得门前的叟尼不禁又朝他的方向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他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 侍卫的声音把叟尼的目光吸引过来,叟尼点点头,“看仔细一点,一丝声音都不能错。那个人——” 说着,叟尼的目光又打向方化,“或许会隐身。” “隐身?”侍卫们像听天书一般褶出一头额头纹。 方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家伙竟然什么都知道。 “嗯。是有些匪夷所思,你们只管看着,如果那人是来救里面这位的,那必然要从我手里讨解药,所以,就算真让他劫走了人也不怕。”说着,叟尼的眸子像是嘲弄般投向一旁的空隙。 方化看着那眼神,犹如自己衣不遮体般站在人前,浑身毛骨悚然。 “走。”叟尼带着马青转身就朝议事堂走去。 方化犹豫地看了一眼柴房,难道不能把毒逼出来? 看看叟尼远去的背影,方化咬咬牙,还是从柴房顶上跃入了柴房之中。 午川静静地躺在草垛上,微笑着,却是熟睡。 “主子。”方化布起了结界,唤道。 午川却没有回应。 他晃着午川的身子,午川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方化立即替他摸起脉,却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只是陷入了沉睡吗? 正想着,门口传来开锁的金属声,他一惊,忙从房顶跃了出去。 “哼。”叟尼看着没来得及恢复原样的屋顶,冷哼一声,睨眼看向地上的午川,看来,你也和邪神诀有点关系…… ----- 林月呆呆地蜷缩在墙根看着地板,一动不动,二十多年的记忆在脑海里像过场戏一般演了一场又一场,淡淡的求死之念油然而生,他不禁看向自己麻木的手。 真气被封,连自杀都不能称心…… “吱呀。” 林月警惕地看向被推开的门,却没有人。 “谁?”林月拉紧了衣服。 “是我。”空气一动,方化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林月震惊地看着他,旋即看看他身后的门,眉头一皱,“你是傻吗?叟尼来了怎么办?快走!” “我……主子他的毒必须要从叟尼那里拿解药……” 林月一愣,“你找个机会去偷不就好了,反正你会隐身。” “他,功力太深,我在他面前,气息根本瞒不过。”方化低着头,受挫地攥着拳头。在他心里,除了午川,就属林月脑子好使了。 他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求经。 林月看着他,无力地抚上额头,“我能怎么办……自顾不暇……” “……” 看着皱起眉头失落的方化,林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 “行了,与其在我这里耗着,不如出去动用你的势力,从内不行,从外施加压力还不行吗?叟尼不是北国人,他和大天的墨皇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好好调查一翻,可能的话借用一下宫里的力量,安初……再怎么说也是北国太后,你找帝君对沅香会施压,把人先救出去再说。” 方化猛地抬头看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主子还是北国太后,帝君一定不会不管的。 看方化喜形于色,林月撇撇嘴,“行了,快走吧。” “那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方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林月沉吟一声,摇摇头,“应该不会,要杀早杀了,还会派人看着吗?” 方化一想,点点头,“嗯,也是。” “行了,快走,小心。” 林月不耐烦地催促道。 方化点着头就要走,却是意识到林月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转过身来,才发现林月还是那副狼狈的样子,眼睛里也没有往日的生气,但一看到自己,马上又是一副漠然的神色,“看我干什么,还不走?!” 方化一结舌,犹豫道:“我……” “什么啊,婆婆妈妈的。快走!” 方化咬咬牙,努力吸了口气,“一起走吧。” 林月一怔,一起走?呵,我可不会隐身…… “你忘了我是怎么算计你的?”林月一脸鄙夷的神色,“还想让我继续骗你?你不嫌烦,我都觉得无趣。” “我。” “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你快点走。不要耽误我成大事。” 方化一愣,想到林月是那样的聪明,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叟尼制服了呢?难道他是故意的? 顿时,方化心头又生起几缕羞愤,“好。不耽误您了。后会有期!” 空气一动,屋中就只剩下些许残息。 走了。 林月身子一软,靠在墙上,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傻瓜。” ----- 黑。 午川一怔,这梦怎么断了? 不应该啊,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怎么突然情节断了呢?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之黑?难道这梦幻散也有尽头? “你醒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午川的后方响起,他不禁转过身,“什么人?”正要运功,却想起这不过是梦,当下也就随意站直了身子,“装神弄鬼。” “啧。你刚才是想运功吗?”声音又响起,午川一愣,怎得那人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 哦,不对,这是梦,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是有怎样。”午川无所谓地席地而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倒是很放心啊,不怕我杀你?” “这里死的了吗?”午川无所谓地撇撇嘴,“不过是个梦而已,要杀就杀好了,反正一会儿还会从同来过,尽快吧,好歹那个梦里还有帝君。” “呵呵呵……”那声音忍不住颤笑,有些随性,也有些诡异。 午川却满不在乎,这声音听着没什么印象,他不知道这是自己曾遇到过的谁。 “你见过邪神吗?” 午川一怔,投向声音的源头,正襟危坐,“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显然被午川的动作引去了注意,咋舌一声,“梦里的人。” “哼。梦里?”午川冷眸一扫四周,“差点被你骗了。”他站起身,欲运功,却突然一怔。 “哈哈哈……被你拆穿了。”叟尼抬手点起一盏壁灯,顿时屋子的一角被照得昏明。 “叟尼?”午川不怎么吃惊地冷笑一声,心中却是阴沉至极,因为他的丹田似乎被封印了。 “是我。”叟尼笑着坐在太师椅上,端起一杯温茶,拨弄两下杯盖,看不出心思地低着头看漂浮的茶叶,“安初。当初小瞧了你。” 午川一面冲着封印,一面冷笑,“我也小瞧了你的野心。” “哦?”叟尼笑着抬起头,被火光映得半阴半阳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老夫会有什么野心?” 午川不屑地扫向烛火,“帝君的毒,逍遥王的反水,甚至无伤臣在嵇康的政-变能顺风顺水,都少不了你的暗中策划吧?” 叟尼不置可否地笑出了声。 “你胃口不小啊,一个北国都喂不饱你,手都伸到嵇康去了?”说出这话,午川细细地打量叟尼的表情,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很多事,他都是在梦境中想的。 “哈哈哈……所以,你从小长在北国,却还是念着嵇康吗?我的北国太后。”叟尼老脸上满是不可捉摸的笑容。 午川不输阵仗地扯动嘴角。 叟尼一拍扶手,沉吟一声,笑道:“不过你还不够聪明。” 午川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里寻思着叟尼竟然知道邪神,保不齐是为了邪神诀而来。 “昨天啊,老夫遇到一个与你一般大的姮子,生得也算可人,就是和你一样,城府太深,眼睛不干净。” 午川听着叟尼话里有话,知道重头戏还在后面,不禁加快了冲封印的动作。 “这样的姮子,和炎人有什么分别?不讨人喜欢。”叟尼惋惜地敲了两下扶手,“太聪明。竟然猜出了老夫的身份。” 午川眸中一惊,看着他。 他的身份? 他什么身份?不就是沅香会舵主?一个野心勃勃的头目? 这需要猜吗? 看着午川眸中的困惑,他笑了,“你果然没他聪明。” “你到底想说什么?”午川最反感别人把他与人作比。 叟尼藏着谜一般的笑容,“老夫不过是告诉他当年盗-墓的两伙人分别是老夫和大天墨皇,他就猜到了老夫是大天朝的人。是墨皇的死士。” “你!” 午川的记忆一瞬间带回到十五年前那个雨天,帝君在雨中冻死的那群人…… 第三十三章 应画 - 夫君在北 - 胤修 “邪神诀下卷在你这里?!你才是那个吸食我真气的人?!”午川愤怒地看着他。 如果真是这样,他杀了燕长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方化面前抬不起头,被愧疚缠身吗? 叟尼却是听得一惊,下卷?邪神诀难道有两卷? 他佯作镇定,笑着,“怎么可能。邪神诀只有姮子能修炼,这帐可不能赖到老夫头上。” 午川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家伙明明像是在套话,可又总能道出一些事实,究竟他知道多少? 见午川眸中谨慎,叟尼轻松一笑,故意说道:“你说有人吸食你的真气,恐怕应该是那个人。” “谁?“午川下意识地问,旋即感觉自己暴露了情绪,沉下脸来。 叟尼见怪不怪地扯着一张皱脸,笑着,“还不就是那个昨日闯进山庄里来的姮子,一下就猜出了老夫的身份,还对老夫下了毒……唉,也真是笨,毒药就是他自己,当老夫不知道吗。” 午川眉头一皱,亲自和邪神打过交道的他当然知道叟尼在说什么,可叟尼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不怕他逃出去坏了他得计划吗? 想着,午川更加卖力地冲击着封印。 叟尼睨眼看了看他的小腹,“所以,你会下毒吗?” 午川冷笑一声,“当谁都像你一般歹毒吗?”午川没有正面回答,是因为他上卷的真气本是无毒的,只有经过下卷的加工才会有毒素。 但这些他为什么要告诉叟尼呢?让他心存忌惮,自己才有时间解开这该死的封印。 叟尼一怔,桀桀地笑了起来,“是,老夫歹毒。行了,不想跟你绕太多话,我问你,你的邪神诀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午川席地而坐,“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 叟尼看他不像是作假求死,哑然失笑,“杀人算什么本事。昨天那姮子以为自己得了邪神诀老夫就制服不了他,最后还不是乖乖的让老夫带他欲仙-欲死?” 说着,叟尼上下打量了一翻午川,“再怎么,你也是帝君睡过的人,总会比他更有韵味吧?啊?呵呵……” “我说,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注意,实话告诉你,邪神诀早就被我毁了,全在我脑子里,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一字一句。” 叟尼面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你好了。”午川气定神闲地坐着,在梦境里往复,他早已学会了做一个看客。 叟尼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却不温不火,仿佛不在意午川的态度,站起身,“那好,你就好好享受吧。” 午川满不在乎地看着叟尼叫人开了铁门出去,又嘭地一声关上,独留他一人,他无所谓地向后靠了靠身体,撑着地,打量起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来。 叟尼点的那一盏残烛奄奄一息,午川只能瞧得那一角墙壁,见有个龙头一样的东西,好奇想要走过去细看,却听见墙壁上轰隆隆一阵响动,他忽然一愣,猛地转身—— 这里! 这里! 这里不是伤狂画中的地方吗? 他猛地一拍额头,难怪看那个背影觉得眼熟,原来竟是自己! 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哗!” 不等午川多想,四面的墙壁忽然喷出几道水柱朝他砸来,地上传来一阵窸窣声。 “水刑!” “哈哈哈……” 水牢外传来叟尼得意的笑声,午川可恨的一砸墙,只听叟尼说:“其实吧,邪神诀什么的,老夫又练不了,不如毁了,省得世上多几个你们这样糟心的姮子。” “老狐狸。”午川低声骂了一句,加快冲击封印。 这水刑分很多种,伤狂领教的不过是那种不致死的,而眼下午川所面对的,却是极为阴毒的红色千足虫,如果同时被八百只咬,他将活不过明天。 烛火早已被水冲灭,午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啃咬声,头皮发麻,他是不谓死亡,可被千足虫咬死落得面目全非…… 对于千辛万苦易容的他来说比死还折磨。 “快点,快点……”午川闭着眼睛念念着,可丹田之上的封印却牢不可破。 天啊,要怎么办。 千足虫越来越近,午川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难道就要死在这里?这样死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邪神,邪神…… ----- 帝君离开了北禁城,千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叟尼这个消息,看见一旁默默研墨的伤狂,他不禁捏住他的下巴,“你为什么还不跑?” 伤狂看他一眼,又继续磨墨。 这两天,千水已经问了他不下十次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准备打回来?” 又是这样。 伤狂无力地磨墨,解释了多少遍,他就是以为自己是在和帝君里应外合。 “你到底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他一把拉住伤狂的手碗,“别磨了!” 伤狂终于抬眼看他,良久,淡淡道:“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只是不信这是真的你。千水,醒醒吧。” “哼。”千水一把甩掉他的手,站起身,兀自徘徊,“你们一定有什么计划,会是谁呢。会借谁打回来呢,他会去找谁……” “千水!” 任伤狂叫他,他就如着了魔一般朝殿外走去,丝毫不担心伤狂会逃跑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倒希望伤狂逃跑,他也不明白,总觉得看到伤狂淡定的模样会让他有一种自己很肮脏的感觉。 出了承欢殿,他就朝幽兰宫走去,那里是丽太妃夜辛昀的寝宫。 这几天,夜辛昀出宫的次数频繁到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没想到,派人一查,真叫他收获不小。 敛住心思,他眯起眼看向天际,“就算你打回来孤也不怕,北国,只能是我千水的。” ----- 淮口,疆边。 帝君望着一池江水,无力地坐在大石上。来到这里,他才发现他的能力是多么的有限。 从前只在地图上瞧过淮口的势力分布,可来到此处却发现真实的地形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根本找不到沅香山庄的位置。 左眼皮突突地跳着,帝君心乱如麻。 丢了伤狂,也没能救到安初。 神啊,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帝君。” 帝君一愣,只见将水里自己的影儿边上还多了一个影子。 “绝、绝影?”帝君转过身,正见绝影站在石边,像一阵薄雾中的幻象,“你,还活着?” 无伤契的缔结者就算任何一方死了,也不会影响另一方的生命,但残伤臣却不同,因为他们的灵魂寄生是在帝君的真气之中,从帝君丧失武功的时候,他与残伤臣的缔结就彻底断掉。 更别说,他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所以此番见到绝影,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绝影一怔,“您听见我说话了?” 帝君不解地颔首,“听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活着?” 绝影摇摇头,“我死了,从无伤契失败的时候,我就死了。” “不,孤是说……” “我一直跟着您,只不过您现在才看到我,听见我说话……”绝影有些失落地低着头。帝君遭遇的一切,他都见证了。 帝君一怔,“那,为什么现在孤能见到你了?” 绝影一顿,看着帝君,“不知道,您的丹田没有什么变化吗?我感觉有气息涌入您的身体。” 帝君皱着眉头看他,半信半疑地内视着身体,却发现不知何时丹田的混沌状态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还在自行吸食着天地灵气。 他急忙退出身体,“原来丧失掉的功力也在慢慢恢复!”他大喜过望,站起身,“只是之前复活的时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丹田之处才凌乱不堪——孤的身体……” 帝君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集中注意力,竟然有淡淡蓝光泛起,“恢复了,真的在恢复……” 绝影不可思议地看着帝君,也忍不住笑了,“无伤臣真乃神人也!” 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之中的帝君忽地一愣,“你们为什么都把这事和伤狂联系在一起,你一直跟着孤,那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快告诉孤。” 绝影眉头一皱,回想起来,“其实帝君死的时候,我本该也随之魂飞魄散,可是那时候无伤臣的身体里突然发出刺眼的光,照在身上,就像重新回到身体里一般,很难言喻。 方圆百里看见光的人身上的暗疾旧伤也全好了,实在匪夷所思。知道看见您复活,我才信了他那光有神效。” “光?”帝君一顿,“长什么样?” 绝影吸了口凉气,“不好说,蓝色的,带着很浓郁的灵气,像我曾在您那里看到的一样东西。” “嗯?”帝君隐约猜到了绝影的答案。能令人魂魄回转,世上恐怕只有神祗千下和神明当年留给自己的无殛…… “无殛玉。” 果然。 帝君顿时陷入无限沉思之中。难道用过无殛的人还能重现无殛之光? “帝君,当务之急,是找到帝后。”绝影提醒道。 “……嗯。你知道沅……” “在那边。我早就想告诉您……”绝影皱着眉头指着西边。 “带路……” 第三十四章 功力 - 夫君在北 - 胤修 “那是——” 方化一怔,顿住脚步。 “你确定是这里?”帝君停住脚步,看向绝影,因为他面前的景象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面山墙。 方化躲在一旁看着,再三确认自己不是眼花,竟然是帝君! 他不是死了吗? 他在对谁说话?分明没有人啊! “嗯,是个暗道,现在白天,从正面上山的话会被发现。沅香会的防御很严。”绝影不苟言笑地说。 帝君沉吟一声,“可从这里进去,一旦被发现,就只有被堵死的份儿。” 绝影也沉默起来,想了想,“总要拼一拼。” 方化看得一怔一怔,隐匿着自己往帝君跟前凑,却怎么也看不到帝君在和谁说话。 “什么人?” 帝君眸子一动,睨眼看向身侧。 方化心头一惊,急忙闪到旁边,心虚地喘着气,“什么情况,不是说功力尽失么……” “怎么了?”绝影看向帝君。 帝君困惑地看向方化刚才停留的地方,“总感觉有人。”说着,他又不放心地四处打量,方化不禁屏住呼吸,藏得更深。 心中不免纳闷帝君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嘶,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会时空流?那个人隐匿起来了?不对,就算那样,他说话的声音是藏不住的,可自己分明也没听见有人说话。 “怎么会。”绝影也巡视起四周来。 “或许是多想了,救安初要紧。”说罢,帝君的视线落在绝影说的机关上,一动,身子便是一倾,从地下张开的口中滑进暗道去。 绝影不受空间束缚,紧紧跟上帝君,机关又重新关闭,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方化上前来看,奇怪,这里有暗道?自己都不知道,帝君常年不出北禁城,怎么会对沅香山庄如此熟悉? 他哪里知道帝君有绝影这样谁也看不到的密探,绝影不知道来沅香会调查过多少次,曾经看叟尼的十二护卫从这里进山庄,他就留了个心眼记住了。 “嘭。” 方化也通过机关滑进了暗道,却没想到暗道很短,只有十米多的距离,平滑光净,不费力气地把他送到了一间宽敞的密室之中。 “从这里往前走,就能出去。”绝影给帝君指着路,帝君七拐八拐地绕着,登上楼梯,手指沿着墙壁摸索了一会儿,只听“嘭”的一声,墙壁竟然裂开了一个口。 原来这块儿只是一个粘着土的金属门,帝君一推便是打开了。 方化紧紧地跟着,看帝君关上门,等脚步声稍远一些,方化才打开门上了地面。 竟然是一处林子。 “他们这里关押人的地方有很多,要想知道帝后关在哪里,光凭这样找恐怕不行。” 找了四个所谓的“牢房”都没能发现安初的下落,甚至刚才还险些被发现,绝影无奈地说。 帝君点点头,望着无垠的山庄,他有些无力,“守卫太多,简直比北禁城还夸张。” 绝影皱起眉头,“从前没有这样多,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加强布防了。可能有人闯进来。” “嗯?”帝君不禁侧目看向绝影的后方,又是那个气息! 方化眉头一皱,心生怨气,都已经躲了这么远了,还是发现我了吗?比叟尼还厉害啊…… 绝影却没注意到帝君的心思,继续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危险。” 帝君回过眸子来,“你说得对,可能真有人闯进来。” 绝影一愣,感情帝君还在他的上一句话上停留。他只得点了个头,“嗯。” 帝君越过他,朝方化走去,方化的脊背一凉,只听帝君说:“跟了一路了,出来见见吧。” 绝影皱着眉头看着帝君,他可没察觉到被跟踪。 “怎么?不敢示人么?”帝君自信地扫着四周,那个气息分明在咫尺,可自己竟然没看到半点踪迹,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真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他的丹田,新生般的力量让他感觉脱胎换骨。 方化纠结地眉毛都缠在了一起,他这个样子突然出现,岂非暴露主子? 可不出现,又该怎么办呢? “帝君。”绝影转了一圈回来,帝君看他,“没人。” 帝君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分明有人。 他怀疑地打量起四周,伸出手,抓了一把空气,莫不是那人能隐身? 想着,他不由自嘲,怎么可能。 “算了。”帝君盯着方化看了好半天,终于道:“看他样子也没有恶意,跟着吧。” 说着,帝君就转身,方化松了口气,绝影和帝君同时对视一眼—— 那个呼吸声! 方化汗毛忽然乍起,该死,自己完全忘了声音!竟然呵地那么大声! 他懊悔不已,但帝君和绝影都已经锁定了他。 他正要逃跑,却见帝君忽然一扬手,淡蓝色的真气把空气中的水元素凝结成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果然有人! 帝君一把按在方化的肩头,“出来吧。” 方化郁闷地闭上眼睛,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露出真身来。 看到方化凭空出现,虽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是隐身的,但绝影和帝君还是惊诧了一瞬。 这个世界,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事不知道? “帝君万年。”方化懊丧地抱拳道。 “你认识孤?”帝君看着他,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号人。但这个人的功力…… “帝君哪里话,北国谁不认识您……”方化尴尬地低着头,他总不能说我都在北禁城转过好几圈了,见过您有什么稀奇的吧。 “你是什么人?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方化为难地看着帝君,忽然灵光一现,故作艰难地说:“帝君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是和你一起来救帝后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绝影,那一团空气里是不是也藏着个人? “救帝后?”帝君看了一眼绝影,绝影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他们调查过的安初可是一个生活在淮口的毫无势力的贫苦人。怎么会认识这样厉害的角色? 方化指着帝君旁边的空气,“这里,有人吗?” 绝影看着穿过他身体的手,眉头一皱,帝君道:“有的。你看不见,不过他和你是不同的。你那是什么功夫?” 一听又扯到这个话题,方化连连叫苦,干嘛多此一问! “我这……独门密术。以前在淮口遇到过一次帝后,他劝我好好做人……虽然他听啰嗦的,不过这次他有难,我有能力,不能不救……” 方化顾左右而言他,只言片语的交代着。 帝君仿佛听懂了,点点头,“他确实是一个……啰嗦的人。” 脑海里闪过午川帮他戒瘾时的场景,没来由地心中一暖。 方化见帝君认可他,更是添油加醋地说:“当时觉得挺讨厌,不过他说的做的都确实在理,这种人,总不能任他被害……” 帝君一拍方化的胳膊,“嗯,一起把他救出来。” “帝君。”绝影挡着帝君的去路,提醒着他。这个人来路不明的,又是在沅香会遇到的,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方化看帝君突然停住,不禁心漏跳半拍,帝君啊,我真没有恶意…… 帝君却是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叫绝影放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辨识人的本事多少还有一点。 再说,这个人的功力在自己之下,以凝冰诀的威力,制服他,只需一瞬。 “走吧。”帝君转身对方化说,“先找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 帝君一皱眉,他马上看向别处,上前几步,“我带路……” 帝君和绝影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帝君?” 大个儿刚打算去端些安神汤,就撞上走廊那头的千水的眼神。 “帝君万年。”他匆匆跑上前行礼,千水看他一眼,点点头,“平身。孤和太妃有要事相商,你盯着门,不要叫人打扰。” “是!”大个儿认真地行了礼,目送着千水推开夜辛昀的房门,像个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门口放哨。 夜辛昀斜躺在藤椅上等着大个儿的安神汤,他已经失眠几日了,眼眶乌青,正闭目努力入睡。 明明已经有了他的下落,可怎么会突然断了线索? 听见开门声,他没睁开眼,手一伸,讨着安神汤。 千水见状一笑,上前往他手中放了一块儿令牌,察觉到不对劲地夜辛昀怒上眉梢,一敛衣袖,睁开眼就是说,“大个儿不要玩—— 帝、帝君。” 夜辛昀愣愣地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看你憔悴不少。”千水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头,夜辛昀本就疲倦,当下也不客气地坐好,点了个头,“帝君万年。” “嗯。”千水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不看看是什么吗?” 夜辛昀袖子里的手感觉抓到的东西坚-硬冰凉,方方正正的,心生疑惑,摊开手来,脸色哗然愠怒,“这!”他瞪向千水,“你敢查本宫?!” 千水脸色一沉,低斥道:“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夜辛昀愤愤地吸了口气,“是,帝君!” “知道孤是帝君就好。”千水目光冷冷,“你不打算解释解释你和他的关系吗?” 第三十五章 试探 - 夫君在北 - 胤修 明天补。 “那是——” 方化一怔,顿住脚步。 “你确定是这里?”帝君停住脚步,看向绝影,因为他面前的景象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面山墙。 方化躲在一旁看着,再三确认自己不是眼花,竟然是帝君! 他不是死了吗? 他在对谁说话?分明没有人啊! “嗯,是个暗道,现在白天,从正面上山的话会被发现。沅香会的防御很严。”绝影不苟言笑地说。 帝君沉吟一声,“可从这里进去,一旦被发现,就只有被堵死的份儿。” 绝影也沉默起来,想了想,“总要拼一拼。” 方化看得一怔一怔,隐匿着自己往帝君跟前凑,却怎么也看不到帝君在和谁说话。 “什么人?” 帝君眸子一动,睨眼看向身侧。 方化心头一惊,急忙闪到旁边,心虚地喘着气,“什么情况,不是说功力尽失么……” “怎么了?”绝影看向帝君。 帝君困惑地看向方化刚才停留的地方,“总感觉有人。”说着,他又不放心地四处打量,方化不禁屏住呼吸,藏得更深。 心中不免纳闷帝君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嘶,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会时空流?那个人隐匿起来了?不对,就算那样,他说话的声音是藏不住的,可自己分明也没听见有人说话。 “怎么会。”绝影也巡视起四周来。 “或许是多想了,救安初要紧。”说罢,帝君的视线落在绝影说的机关上,一动,身子便是一倾,从地下张开的口中滑进暗道去。 绝影不受空间束缚,紧紧跟上帝君,机关又重新关闭,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方化上前来看,奇怪,这里有暗道?自己都不知道,帝君常年不出北禁城,怎么会对沅香山庄如此熟悉? 他哪里知道帝君有绝影这样谁也看不到的密探,绝影不知道来沅香会调查过多少次,曾经看叟尼的十二护卫从这里进山庄,他就留了个心眼记住了。 “嘭。” 方化也通过机关滑进了暗道,却没想到暗道很短,只有十米多的距离,平滑光净,不费力气地把他送到了一间宽敞的密室之中。 “从这里往前走,就能出去。”绝影给帝君指着路,帝君七拐八拐地绕着,登上楼梯,手指沿着墙壁摸索了一会儿,只听“嘭”的一声,墙壁竟然裂开了一个口。 原来这块儿只是一个粘着土的金属门,帝君一推便是打开了。 方化紧紧地跟着,看帝君关上门,等脚步声稍远一些,方化才打开门上了地面。 竟然是一处林子。 “他们这里关押人的地方有很多,要想知道帝后关在哪里,光凭这样找恐怕不行。” 找了四个所谓的“牢房”都没能发现安初的下落,甚至刚才还险些被发现,绝影无奈地说。 帝君点点头,望着无垠的山庄,他有些无力,“守卫太多,简直比北禁城还夸张。” 绝影皱起眉头,“从前没有这样多,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加强布防了。可能有人闯进来。” “嗯?”帝君不禁侧目看向绝影的后方,又是那个气息! 方化眉头一皱,心生怨气,都已经躲了这么远了,还是发现我了吗?比叟尼还厉害啊…… 绝影却没注意到帝君的心思,继续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危险。” 帝君回过眸子来,“你说得对,可能真有人闯进来。” 绝影一愣,感情帝君还在他的上一句话上停留。他只得点了个头,“嗯。” 帝君越过他,朝方化走去,方化的脊背一凉,只听帝君说:“跟了一路了,出来见见吧。” 绝影皱着眉头看着帝君,他可没察觉到被跟踪。 “怎么?不敢示人么?”帝君自信地扫着四周,那个气息分明在咫尺,可自己竟然没看到半点踪迹,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真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他的丹田,新生般的力量让他感觉脱胎换骨。 方化纠结地眉毛都缠在了一起,他这个样子突然出现,岂非暴露主子? 可不出现,又该怎么办呢? “帝君。”绝影转了一圈回来,帝君看他,“没人。” 帝君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分明有人。 他怀疑地打量起四周,伸出手,抓了一把空气,莫不是那人能隐身? 想着,他不由自嘲,怎么可能。 “算了。”帝君盯着方化看了好半天,终于道:“看他样子也没有恶意,跟着吧。” 说着,帝君就转身,方化松了口气,绝影和帝君同时对视一眼—— 那个呼吸声! 方化汗毛忽然乍起,该死,自己完全忘了声音!竟然呵地那么大声! 他懊悔不已,但帝君和绝影都已经锁定了他。 他正要逃跑,却见帝君忽然一扬手,淡蓝色的真气把空气中的水元素凝结成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果然有人! 帝君一把按在方化的肩头,“出来吧。” 方化郁闷地闭上眼睛,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露出真身来。 看到方化凭空出现,虽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是隐身的,但绝影和帝君还是惊诧了一瞬。 这个世界,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事不知道? “帝君万年。”方化懊丧地抱拳道。 “你认识孤?”帝君看着他,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号人。但这个人的功力…… “帝君哪里话,北国谁不认识您……”方化尴尬地低着头,他总不能说我都在北禁城转过好几圈了,见过您有什么稀奇的吧。 “你是什么人?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 方化为难地看着帝君,忽然灵光一现,故作艰难地说:“帝君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是和你一起来救帝后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绝影,那一团空气里是不是也藏着个人? “救帝后?”帝君看了一眼绝影,绝影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他们调查过的安初可是一个生活在淮口的毫无势力的贫苦人。怎么会认识这样厉害的角色? 方化指着帝君旁边的空气,“这里,有人吗?” 绝影看着穿过他身体的手,眉头一皱,帝君道:“有的。你看不见,不过他和你是不同的。你那是什么功夫?” 一听又扯到这个话题,方化连连叫苦,干嘛多此一问! “我这……独门密术。以前在淮口遇到过一次帝后,他劝我好好做人……虽然他听啰嗦的,不过这次他有难,我有能力,不能不救……” 方化顾左右而言他,只言片语的交代着。 帝君仿佛听懂了,点点头,“他确实是一个……啰嗦的人。” 脑海里闪过午川帮他戒瘾时的场景,没来由地心中一暖。 方化见帝君认可他,更是添油加醋地说:“当时觉得挺讨厌,不过他说的做的都确实在理,这种人,总不能任他被害……” 帝君一拍方化的胳膊,“嗯,一起把他救出来。” “帝君。”绝影挡着帝君的去路,提醒着他。这个人来路不明的,又是在沅香会遇到的,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方化看帝君突然停住,不禁心漏跳半拍,帝君啊,我真没有恶意…… 帝君却是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叫绝影放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辨识人的本事多少还有一点。 再说,这个人的功力在自己之下,以凝冰诀的威力,制服他,只需一瞬。 “走吧。”帝君转身对方化说,“先找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 帝君一皱眉,他马上看向别处,上前几步,“我带路……” 帝君和绝影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帝君?” 大个儿刚打算去端些安神汤,就撞上走廊那头的千水的眼神。 “帝君万年。”他匆匆跑上前行礼,千水看他一眼,点点头,“平身。孤和太妃有要事相商,你盯着门,不要叫人打扰。” “是!”大个儿认真地行了礼,目送着千水推开夜辛昀的房门,像个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门口放哨。 夜辛昀斜躺在藤椅上等着大个儿的安神汤,他已经失眠几日了,眼眶乌青,正闭目努力入睡。 明明已经有了他的下落,可怎么会突然断了线索? 听见开门声,他没睁开眼,手一伸,讨着安神汤。 千水见状一笑,上前往他手中放了一块儿令牌,察觉到不对劲地夜辛昀怒上眉梢,一敛衣袖,睁开眼就是说,“大个儿不要玩—— 帝、帝君。” 夜辛昀愣愣地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看你憔悴不少。”千水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头,夜辛昀本就疲倦,当下也不客气地坐好,点了个头,“帝君万年。” “嗯。”千水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不看看是什么吗?” 夜辛昀袖子里的手感觉抓到的东西坚-硬冰凉,方方正正的,心生疑惑,摊开手来,脸色哗然愠怒,“这!”他瞪向千水,“你敢查本宫?!” 千水脸色一沉,低斥道:“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夜辛昀愤愤地吸了口气,“是,帝君!” “知道孤是帝君就好。”千水目光冷冷,“你不打算解释解释你和他的关系吗?” 第三十六章 真相 - 夫君在北 - 胤修 在沅香山庄潜伏一夜之后,日出东升,帝君一行人从密道离开了山庄,一路无话,帝君和午川始终保持着距离,方化又似乎心有所想,一路上低着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他是想救林月的。 可是若非林月,午川的真气也不会被吸,长空也不会被杀。 如果让午川知道林月的存在,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把他杀了吧?怎么可能救他…… 邪神诀下卷对主子来说,也没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如果唯一学会下卷的人死了,反而对主子来说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方化沉沉吸了口气,把一腔心事重重地按回心底。 “帝君,再走就到京郡地界了。” 绝影提醒道。 帝君忽地放慢了脚步,一看,确实已经到了京郡外界。 京郡——眼下还是个不能碰的地方。 因为京郡现在的主人,说不定正满天的找他。 也不知道伤狂怎么样了…… 一想到伤狂,帝君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停停吧。”帝君驻足说道。 午川忙刹住脚步。一路上跟着帝君的速度着实不易,眼瞧着方化都有些吃不消了,轻轻喘着。 帝君四面环看,“前面就是京郡,千水的事,伤狂说你都知道了。” 午川一怔,见帝君看自己淡漠的眼神,心中一颤,点点头,“嗯。知道了。” 帝君见他头都不敢抬一下,想想自己是否太严苛了,可,他毕竟向自己隐瞒了武功——还是那样神秘邪气的武功。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帝君淡淡地问着,决定再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 午川迷茫地抬头,“二王爷?我知道的不多。” 帝君眼睛一闭,睁开,“孤说的不是这个。” 午川愣了片刻,心道,帝君莫非是指自己的身世?伤狂已经全告诉帝君了吗?那,他为何还来救自己? 见午川呆滞,他只好说得再明白一些,“你的武功。” 方化一惊,看向午川。 终于还是问这样的问题了…… 主子该怎么回答呢? 午川看着帝君,正要和盘托出,却见帝君头一偏,盯着远处,眉间骤然燃起一团凝重。 “怎么了?”午川心觉不好。昨天自己逃出来的动静那么大,整个山庄沸沸扬扬了一夜,以叟尼的脾气,不把他抓回来定是誓不罢休。 果然,帝君紫唇轻启,“追兵。” “帝君先走吧。我和方化应……” 午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帝君正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反感他的话。 “孤的功力已经恢复,没理由叫妻子再任人摆布。”帝君的声音冰冷到极点,眼中杀气腾腾,盯着远处越发靠近的气息,盛气凌人。 午川和方化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帝君的真气实在过于寒冷。 他们不知道帝君何以这样愤怒,难道真是为了午川? 午川虽然感动,却也觉得莫名。只有一路跟着帝君的绝影知道帝君那句话里,还含着对无伤臣的愧疚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恨。 他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呢? 谁赶碰他的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那里!” 十一护卫感受到帝君不加掩饰的气息,立即锁定了他们的方位。 十一护卫急行至京郡边界,只见三个人站在那里看他们,他们冷哼一声,站稳了。 “头狼,那个好像是……” 三星凑上头狼跟前低声道。 头狼顺着三星的视线,这一看,十一人皆是面面相觑—— 帝君还活着! “不可能。”头狼眉头一皱。 帝君冷冷地看着他们,丹田之中的真气蓄势待发。午川盯着帝君的背影,红了眼眶。 十五年前,帝君就是这样站在他前面,替他挡下所有的伤害。 够了,已经够了。 午川,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坦白了…… 拿定主意,午川打算在这场恶斗结束后,就向帝君坦白自己是十五年前破庙中的午川,而真正的安初,就是他所爱的伤狂。 吸了口气,午川站直了身子,快点结束这一切吧。如果告诉帝君真相,从此他就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 “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头狼光看着帝君头皮就已经发麻——毕竟那是和舵主一个级别的人。 更何况帝君身后的二人的实力以他的功力也无法探其深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他们十二缺一的阵法,别说抓人了,就是能从对方手下逃走也是极渺茫的。 伯仁扯住头狼的后衣角,“用秘法通知舵主,尽量拖延时间。” 头狼也不看他,以免叫帝君看出他们在商量对策,他轻声一“嗯”,牙缝中飘出一句“你知会舵主”,便大大方方上前。 伯仁给其他人几个眼色,他们会意地走在了伯仁前面,从容淡定,极为自然。 “末尾的那个好像要通风报信。”午川眸子一眯,就要动身,帝君却拦住他,“拦不住的,是秘法。”他眸子一递,午川这才看见伯仁身后飞起一团拳头大小的白乎乎的云朵,那速度简直比帝君的轻功还快上几分,一眨眼就消失在视野之中,确实拦不住。 “可叟尼那老家伙极为难缠,就算我们三个联手,也防不住他阴毒的招数。”午川特特咬重了“阴毒”二字,提醒着帝君叟尼的毒术。 帝君眯着眼,“那就快点解决他们。” 十一人走上前来,头狼冷笑着,“帝君竟然还活着。” 午川担心地看着帝君,如果是他的话,哪会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直接上去一招毙命,然后逃跑…… 可帝君不出手,他怎么敢先动。 只见帝君嘴角扯起一丝冷漠的弧度,也不应话,盯着十一人脚下的草地,久久,叹息一声,“可惜了。” 头狼眉头一皱,正欲问什么可惜,却只听身后的三星惊惧的声音,“脚!脚!” 他忙低头去看,只见刚吐新绿的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冰层,而且还在持续向上蔓延,将他们的脚冻在了地上。 头狼只觉得双脚刺痛,惊恐地看向帝君,“你!” 帝君却没有理他,十一人头顶下起了雪,他们紧张地拔着脚,甚至有人用真气击向脚下的冰晶,却不料被冻成冰块儿的脚一下子也被炸开,疼得撕心裂肺地倒在地上,迅速被冰晶爬满全身。 午川看得头皮发麻,虽然是第二次见帝君这样将人活活冰死,却仍是难以消化。他自己也杀过很多人,但看自己心爱的人杀人又是另一番滋味。 帝君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十一尊冰雕,帝君淡淡道:“走吧。” 方化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和帝君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午川瞧瞧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转身跟上了帝君的脚步。 “很残忍?”帝君侧目看他一眼。见他脸上写满了同情,心里不禁原谅了几分他隐瞒邪功的事。 午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向一旁,如果是伤狂会怎么说呢? 也许帝君冰冻他们的时候,伤狂就会阻止了吧。 自己到底不是伤狂。 他轻轻摇了摇头,“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残忍。” 帝君一怔,哑然失笑,“孤很好奇淮口都教会了你什么。” 午川不禁看向帝君,并不刺眼的阳光把帝君照得金灿灿的,格外温暖。 “淮口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但帝君和伤狂所生活的世界,就像无孔不入的阳光,”午川眯起眼睛看朝阳,感慨道:“迟早啊,会照进淮口那片地方。” 帝君微微失神,忽地盯住午川,旋即瞥开眼睛,奇怪道:“孤想起一个人。” 午川的呼吸霎时间凌乱。 帝君古怪地看着他,“曾经在淮口,孤也遇到过一个人,他说他叫午川……他还有一个弟弟——” 说到这儿,帝君的眉头不禁拧在了一起,“临仙宫的掌事——是否叫午杰来的?” 午川眼眶一红,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好在临了的一刹那,他忍住了。 吸了口气,笑笑,“帝君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是记得我的。” 帝君退后一步,“不可能的,他的样子……” 午川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庞,确实,他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的模样。 本来打算等夜幕降临的时候再和帝君坦白的,如今帝君自己发现了,倒也顺了他的心意…… “变了很多吧。”午川轻轻笑着,“毕竟,帝君当时讲故事的时候,把安初描述地那么完美……” 轰! 记忆碎片光怪陆离地在头脑中盘旋,午川、安初,他如何也把这两张脸拼凑不在一起。 方化扯住午川的衣角,午川相信如果自己现在说逃跑的话,方化一定毫不犹豫用时空流把他传送走。 但,他已经打算和盘托出。 他拍拍方化的手,“如果有下辈子,记得继续做我兄弟。你妻子的事,对不起。” 方化一怔,他从没有听过午川对谁说过对不起,毕竟自己的主子是像林月那样不可一世的存在。 他们那么聪明,那么骄傲。 却都对自己…… 低下了头。 午川转身对帝君轻轻一笑,“早就想告诉帝君的。那把扇子,是我从伤狂那里偷来的。” “他?!”帝君的眸子里盈满了懊悔和不可思议。 午川愧疚地低着头,“帝君第一次见伤狂,不觉得他熟悉么。” “可他是宫廷中人,孤当时明明把安初托付给了一对夫妇……” “那对老夫妇在帝君走后一年就死了。”午川打断了帝君的话。他不忍击垮帝君,但真相总是残酷的不是吗? “他一个孩子,自己在山里生活,无依无靠的,好在苏炳璨狩猎的时候,安初还记得自己——叫云狂,还记得他父皇长什么样子,还……” “够了!”帝君身子一软,险些倒下。 如果伤狂就是安初,那他做错的,就不止一星半点——他将对不起整个北国,整个千家! 第三十七章 还债 - 夫君在北 - 胤修 走在京郡的路上,帝君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午川远远地跟着他,. 他把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和伤狂的一切都告诉了帝君,谁想帝君没有对他发火,只是怪自己对伤狂太不关心,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他的过去。 不然,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让午川走吧,永远不要再见。 午川犹犹豫豫地叫住转身的帝君,帝君没有看他,他鼓足了勇气才问道:“帝君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对川儿——哪怕一刻也好。” 就连现在想到自己的问题,午川都会莫名地紧张。 帝君的回答算什么呢? “嗯。” 他说的是嗯吗? 午川摇摇头想让自己暂时忘掉这一切。帝君丢下一个鼻音就走了,自己都不敢叫住他,不敢再多说一句。 只能这样狼狈地跟着他,远远地看着。 帝君脚步软绵,仿佛被人抽尽气力。 真正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帝君只觉得自己爱得太假。 原来安初和伤狂是一个人,他早就发现不对了不是吗?从第一次见他,那双眼睛,根本和那个叫他“小哥哥”的孩子一模一样啊。 为什么,一句也不愿问他? 无伤大典之前带他去密室,自己在他的幻境中不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吗? 竟然,还以为那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替他卜卦不是发现他是渡劫之钥了吗?为什么,不再多了解一点! 是啊,老天怎么会出错,怎么会一时之间出现两个渡劫之钥呢? 都怪他这个帝君失职愚钝,才有了今天的笑话。 “呵。” 帝君昏昏沉沉地走着。伤狂是怎么被千水欺凌的,他是听到的,可自己竟然还能放心地走了。 为什么? 还不是以为有个更重要的存在…… 可笑。可笑。 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救什么安初呢?等了十五年的人,出现了,。 笑话。 “主子。”方化担心地看着午川,“帝君再这样下去,就要到北禁城了,逍遥王不会放过他的。” 午川摇摇头,“帝君的功力已经恢复了,还有我跟着,没什么问题。” “可帝君这样……” 方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午川,他不想让午川觉得尴尬。 午川戚戚然一笑,“是我错了。如果能弥补……就是死,我也甘心。” 方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你帮我救一个人吧”,却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主子能这样对帝君,是因为他爱他,可对自己……只是主仆吧。就算说是兄弟,也不会愿意救一个可能有损他生命的人吧。 “过了这个城就能看见北禁城了。”午川郑重道:“叟尼的阴谋远没有那么简单,方化,你走吧。” “主子……这是什么话。”方化微带愠色,“方化几时怕过危险,主子,我们说过生死都在一起。” 午川忽然一怔,这个男人…… “你爱燕长空么?” 方化一愣,视线闪到一旁,“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杀了他,你一点也不恨我?” 方化眉头深锁,“主子心里不是已经很自责了吗?方化还要再怎么给您添枷锁……” 叮咚。 好像一滴清水落在了深潭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音响,激起一圈圈不痛不痒的波纹,却溶进了潭水。 他一直都这样懂得自己。 午川感动地泯了泯嘴唇,“对不起。”他拥住方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方化身子一僵,“主子……” 他们从没有拥抱过,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兄弟?还是…… 方化不敢想下去,他们已经相依为命十多年,自己习惯了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事,习惯了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习惯了做他的影子。 他从未奢望过有一天主子会回头看他,. 可,这个拥抱,代表他回头了吗?他的心里,有那么一处地方是留给了自己么? 他忽然有些害怕。 “我、我有一件事求你……” 方化身子一颤,自己!怎么说出来了。 “什么?” 午川松开他,眼里没有一丝地不自然。 方化看在眼里,心头没来由地失落一瞬,果然,只是兄弟之间的拥抱。 也好。 毕竟,他是主子。 吸了口气,方化还是没有勇气正视午川,低着头,低声道:“你,能不能……” “嗯?” 午川看着方化,他在自己跟前,几时这样忸怩?他要求得是什么呢? 有那么一刹,午川竟然想让他永远不要说,因为直觉告诉他,方化即将要求的事他不喜欢。 “算了。” 方化泄气地上前两步,“我们快看着帝君吧,一会儿走远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事。”午川在心里恨自己多管闲事,为何要问呢?他不说,就让他憋在心底好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就因为他那失落的眼神吗? “……”方化沉默着盯着鞋面。 午川在心里默念着“别说”,如果方化这次再拒绝说,他正好顺水推舟不听。 因为能让方化如此难以开口的事,以前是没有的。 他害怕着。 方化一吸气,午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句“别说”几乎脱口而出,却终于还是随着唾液倒回了肚子里。 “邪神诀……” 午川不解地看着他。 说出邪神诀三个字的方化突然抬起头,镇定地伸出手,“求,主子,把邪神诀给我。” 午川愣愣地看着他,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不放心方化,所以只教给了他功法,没有传授他邪神诀,后来熟悉了,他主动要教他,他却拒绝了,说做主子的该有点独门绝技。 本来他还想坚持,但后来遇到了邪神找他讨要一些“代价”,他就再没有提过教授方化邪神诀的事——原因?他不知道,或许只是不想让方化陷得太深。 好在,方化也再没提过邪神诀的事。 他从没有贪图过自己的东西。 如今,为何反常提出?难道,他和叟尼达成了什么协议么? “为、什么?”午川的心有些微微的凉,一双眼睛看了看进城的帝君,突然觉得这世界满是荆棘,刺得他遍体鳞伤。 “你欠我的。”方化拧着眉头,他不想这样的,可为什么说出话来的时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主子并不是故意杀长空的,就算是故意——也是他误会的…… 自己为何用这副口气伤他? 不,不该是这样。 方化想要说出什么补救的话来,却见午川嘴角流出一丝凄苦,笑了。 “邪神诀啊,不适合你,选一件别的吧,就是我的命,你愿意,也可以拿去。”口气中淡淡地疏离感,激得方化心口没来由一痛。 不是的,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忠于你的…… “我只想要邪神诀。” 又是心口不一,方化,你在干什么。 方化不忍地看着午川,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不管怎样,林月,都曾帮过自己,都是——他的人。 午川眯起眼睛,“这一路上你欲言又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都是为了这件事?” 方化捉摸不透午川的神情,在午川面前,他从来都觉得低他一头。 “嗯。”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不断地和与主子一样狡黠聪慧却愿意委身于他的人发生碰撞么? 如果是那样…… “邪神诀不好,你开别的条件吧。”午川还在做最后的掩饰。 为什么挑邪神诀呢?为什么偏偏要这个让他一生陷入悔恨之中的东西呢? “哪里不好了?”方化下意识地说出口。他不知怎得,一听午川用那样替他决定的口气说话,就觉得自己渺小。 “你根本不愿意给我。” 他继续把这把火燃得更旺。 午川凄然一笑,“做兄弟这么久,我对你怎么样?” 方化鼻子一酸,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好…… 可是为什么你对我好,却偏偏还要和我保持距离? 一开始我跟着你,你的聪明,你的倔强,你的一切…… 我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做兄弟…… 我几时说过要做你兄弟。 方化摇着头,闭着眼睛,“别说这些。” 午川心一痛,点点头,“好,不说……可是邪神诀不适合炎人修炼,你……” “别再找借口了。”方化斩钉截铁地说。看到午川瞳仁中的震惊,他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伤害眼前的这个人。 果然,午川蓝色的眼睛蒙了曾灰色,“既然你执意。” 方化轻轻摇着头——他以为自己在摇头,却只是僵硬地摆着看午川运功的手印。 不要,午川,我并不要这些。 你看看我,我是让你回头看我一眼——你默默无闻的影子。 “我就给你。”午川清灵地吐出几个字,青丝间牵出几根银丝,朝着方化奔去,速度之快,方化都来不及说“不”。 一息之间,银丝抽回,午川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淡漠说:“从此,互不相欠。” 漠然转身,一个人撑起一片青天。 方化还沉浸在大脑中突然涌进地信息,他忽然一回神,午川已是带着落寞的背影走走出了十几米。 他们中间仿佛隔了一条巨大的沟壑,无法弥补,无法逾越。 高兴了吗? 终于伤害了他。 终于,在他心里占了一点地方。 也许,还要更多…… 方化看着脑海中的邪神心法,看向午川的眼神渐渐迷蒙,“午川,你心里……是有方化的吗。” 第三十八章 复位 - 夫君在北 - 胤修 “没有。” 走出十多米的午川忽然听见风中那一丝余音,他朱唇轻碰,呢喃道。 方化,你竟然为了别的姮子伤我。 原来午川进入方化的一瞬间也拨弄了他的记忆,才知道沅香会里关着一个能吸食干他真气的邪神诀下卷修炼者——林月。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杀了方化吧? 该死,不就是杀了一个燕长空?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为什么总是挥不去那些讨厌的愧疚感? 邪神诀上卷?他当真以为是如此轻易就能得到的吗? 吸了口凉气,午川跟着帝君进了城,方化左右看看,进退两难,终于还是选择了往沅香会的方向。 帝君一路向南,毫不避讳周围的人,眼看着离北禁城只有一城之隔,午川终于忍不住拦住了他。 “帝君。” 午川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少。 帝君像是有些意外,看着他,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话都不说完就绕开午川继续向前。目的地在哪里呢?他也不知道,只是那个人说让自己去救安初,自己就去救安初吧。 再也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 “逍遥王一定对帝君有所防范,还是从长计议吧。”午川忍着心痛,上前劝道。 帝君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前去。再危险,他也不会畏惧。 “就算您不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该为北国的百姓着想啊。帝君!” 午川狠狠地咬重最后两个字,敲得帝君脚步一震,定在原地。 是啊,纵然再危险,以他的功力也可以带伤狂全身而退,只是,百姓怎么办呢? 按照午川的说法,鸳鸯坪的水势是他用邪神珠震住的,而且有随时爆发洪水的可能,北国再经不起任何内乱了。 他顾及北国的百姓,可千水呢? 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千水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毕竟他连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狂儿都…… 一个所谓的“恋家”、“爱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经不是千水了。 “帝君。”午川趁热打铁,上前道:“我手里还有些人,如果要夺政的话,必须要快。” 帝君看向他,他的脸孔和伤狂的时常让人混淆,猛地一看总是恍惚。 “你有多少人。” ----- 夜半时分,伤狂忽然被人粗-暴地拉起来,还来不及问就听见那人咬牙切齿地说:“早就料到你们会来算计我!” 伤狂辩认出那是千水的声音,“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千水一把将他丢出去,在月色下徘徊,“该死,一早就该禀报他复活的消息。” “你怎么了?”伤狂勉强撑起身问道。 他明显察觉到这几日的千水不似前几天的暴戾,但为何现在的他又开始焦灼易怒了? “还不是你的好帝君!”千水愤怒地丢去一个厌恶的眼神,“你们都不想我好过!” “怎么了?”伤狂一头雾水,站起身,“帝君做什么了?” “他打进北禁城了,你高兴了吧!呵,他来英雄救美了!”千水嘲讽之意十足地冷笑,不等伤狂消化,他就一把冲上前用小臂勒住伤狂的脖子,“不过我不放手,看他能怎么样!” “千水你不要冲动……” “你闭嘴!”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沉重地推门声自外院响起,“伤儿。” 伤狂瞳孔骤缩,只见月光下一袭黑袍的帝君散着如瀑般俊逸的黑发款款而来,他雄浑的气息冲击着伤狂的鼻息—— “你的功力……” 伤狂话还没说完,千水就死死地梗住他的咽喉,挤得他满面通红,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千水!”帝君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放开他,孤可以答应你既往不咎。” “呵。”千水嘲弄道:“币元死的时候你怎么说得?现在说既往不咎?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到底要怎样?”帝君瞪着他。 千水看看他,又看看伤狂,“你死,我放了他。” “不……”伤狂喉咙中挤出一声轻飘飘的声音。 帝君看他一眼,“那把扇子……” 伤狂目光忽然一滞,心虚地躲开目光。川兄还是告诉帝君了吗…… “北国完了。”帝君哽咽着说。 伤狂看向他,眼神中满是并不意外的震惊和难过。从他知道午川扮演的是安初之时,他就想到了那个预言。 只是,他还侥幸地期待会有什么奇迹。 因为,凭他和帝君的婚姻怎么能改变北国的命运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如果当认出彼此,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是啊,他们会很幸福,这些外忧内患就不会成为现在他们中间的一道道荆棘墙。 “你们打什么哑谜!”千水愤怒地勒紧伤狂的脖子,瞪着帝君,“快点自杀!” “小水。”帝君忽然温柔。 “什、什么。”千水身子一颤,额上的汗珠饱满混元,但凡他动一下,那些汗珠就会顺着他的睫毛滚落下来。 帝君凝望他片刻,道:“如果没有未来要发生的事,王位孤并不在乎,你想坐都随你,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二十年前的事我们都记得,当年曾一起发誓要保护好这片土地……” 千水的胳膊有些微松,伤狂感觉进入鼻息的空气多了许多,立即去给帝君递了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孤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沅香会联手,但他们的目的明显不单纯,守护北国是千家的责任,孤与你是千家仅剩的两个人,如果你……” “闭嘴!”千水忽然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瞪着他,“不要说了!少废话,快自杀!不然我就和他同归于尽!反正我也跑不掉!” 帝君眸子划过一丝惋惜和痛苦,“那,孤只能下辈子和你做兄弟了。” “快!”千水以为帝君是要自尽,畅快地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伤狂却一瞬间懂得了帝君的意思,眼睛顿时睁大,“不要!千水快跑!” 他用力撞了千水一下,以为他耍花招的千水正要抓伤狂回来,却发现自己脚底不知何时竟然开始爬上霜雪,他惊魂未定,难以置信地望向帝君,“你竟然要杀我!” 短短的六个字刺得两颗心鲜血淋漓。 帝君没有说话,眼里却像是说“孤也不想的”。 千水愤怒地运功抵抗住帝君真气的缠绕,一跃破顶而出。 “不是这样的千水!”伤狂喊道。 只是愤怒的千水却根本听不进去,怒吼声充满了整座殿宇—— “不死不休!” 伤狂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不是这样的……”他无力地辩解着。 “伤儿……” “帝君为什么要吓他!”伤狂眼中泛泪地看着帝君,“我本来已经快成功了。” “他……” “你刚才不是想杀他的对不对……” “孤……” “你不是真的要杀他对不对!”伤狂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但刚才怎么看来帝君都是下了杀机。 “你这是什么语气,他是孤的亲弟弟。” “那你怎么会下的去手!”伤狂忽然觉得脑袋发晕,用力按住地才勉强撑住身子。 “伤儿你怎么了。”帝君来不及发作,急忙关切地扶住他。 伤狂摆摆手,扶着额头,摇摇头,“没事,没缓过气来。休息一下……就好。” 帝君疼惜地揽住他的肩头,叹了口气,“孤怎么会杀他,不然你以为他能轻易逃跑吗?” 伤狂看他一眼,眼睛瞬间水雾蒙蒙,伏在帝君怀里,“千水怎么会变成这样……实在太痛苦了。” 帝君紧紧地抱着他,“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伤狂哭着点头,只是真的能变好吗? 等伤狂睡醒已是翌日清晨,北禁城易主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激起北国一片哗然。 逍遥王是反贼? 帝君只是诈死? “为什么不把伤狂真实的身份公布出去。” 奇怪,这声音…… 伤狂站起身,缓缓靠近声音传出的房间,不自觉地还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对的,丹田一切正常,看来是昨天自己睡着后帝君替他解了封印。 “有什么用?”帝君的声音。 “起码可以替他更正名分。” 是川兄! 伤狂终于认出了那个声音。 “没必要。”帝君生硬地拒绝,显得敷衍。伤狂的呼吸微微局促,仿佛窥探到帝君心底的想法。 “帝君是担心午川会举步维艰吗?” 伤狂的心骤然紧缩,帝君会怎么回答?川兄为什么要问…… 只听帝君沉吟一声,“发生的事改变不了,没必要让事情变得更糟。” 是谁会变得更糟?我,还是川兄? 原来不管我是伤狂还是安初,帝君的心里都已经住进了川兄…… “可这件事对伤狂只有好处。” 是啊,对我只有好处。 “可他还会顾及你的感受。” 帝君…… 伤狂的心一紧,他只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会顾及川兄…… “原来……”午川的声音有一丝失落,不过旋即平静,“帝君说的是。他一直都更为别人着想……” “鸳鸯坪还能撑多久?”帝君转移了话题。 “就这两天了吧。”午川忧心忡忡地说。 “千水那边有什么动静?” 却没有回答声。紧接着听见午川又问“怎么样”,伤狂只觉得云里雾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告诉他们自己醒了。 第三十九章 乞求 - 夫君在北 - 胤修 “.” 绝影? 伤狂探着屋里的气息,分明只有两个人,却他们的对话怎么也连接不上,绝影是谁? “满族?”午川的声音有些惊讶。 “嗯。”帝君沉吟一声,“满族人的心思孤一直摸不准……绝影,你再去打探,一旦满族有异动立即来禀报孤。” 没有应答。 伤狂更是纳闷,还打算听下去,却不知何时帝君已是走到了门前,声音几乎就在伤狂耳边,“孤先去看看伤狂,他最近承受了太多……” “嗯。”午川的声音也近了几分。 伤狂心一惊,自己并不是有意偷听的,可如今若是被发现,怎么看也会尴尬,犹豫间他退了几步,假装正要推门。 这时门开了,伤狂一脸惊讶,“帝君?” 帝君和午川一怔,对视一眼,以他们的功力竟然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但这个人是伤狂,他们也就没多想,帝君温柔道:“你醒了。” 说着就上前搀住他的胳膊,伤狂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午川,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刚才还吃了他的醋,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会不会大打折扣。 但好在午川只是对他一笑,然后对帝君说:“那帝君午川先告退了。” 帝君对他一颔首,他就转身走了,自然极了。 “你们……” 伤狂看看午川消失的地方,看看帝君。 帝君微微一笑,“他什么都和孤说了,孤也什么都和他说了。十五年前认识他,就说过,孤的世界不适合他。” “可……” “不想孤生气的话就别问。孤心里只有你一个。下次再把孤推给别人,小心家法伺候!” 帝君煞有其事地说着,将伤狂横抱在怀中,惊得伤狂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什么家法啊。”他急匆匆地说出来。 帝君一低头,伤狂立即挤住了眼睛,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吻,他睁开眼睛,只见帝君一本正经地把他放到床上,不等他坐起身,帝君就按住他的肩膀:“.” 伤狂一惊,喉结滚动,“现在可是白……唔。天。”伤狂被帝君吻着,执意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然后坠入帝君无限的柔情之中。 “孤想你了。”帝君沙哑低迷的声音钻入伤狂的耳蜗,伤狂身子一颤,“可现在是白天……你今天才复位,还有很多政事吧,你……欸!” 伤狂的手迅速挡住帝君扣上他衣襟的手,“帝君!” 帝君一咬紫唇,淡漠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可怜,伤狂全然融化在帝君的撒娇之中,“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 伤狂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加速的心跳慢下来。 帝君抓住他的手腕,“生个小伤狂么。” “什么啊!”伤狂难为情地偏过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北国的事么,你……” “孤的后嗣也很重要啊。”帝君眨着无辜的眼睛。 伤狂忽然一怔,认真地看着帝君,他的双臂撑在伤狂耳侧的鸳鸯枕上,雄浑的气息冲撞着伤狂的神经,伤狂眼中泛红,“是不是,”他顿了顿,“这次的事,很难办。” 帝君愣了愣,在他额上轻啜一口,“会好起来的。” “你怕自己熬不过去吗?” 帝君目光一躲,伤狂温柔地抚上他的脸,“你怕北国撑不住吗?” “伤儿,”帝君忽然正视他,“我们忘掉这些,过几天只有我们的日子,好吗?” 伤狂鼻头一酸,看来事情比他想象地还要严重,他点点头,蜷缩在帝君撑起的身体造成的阴影下。 帝君温柔地贴着他的耳郭亲吻,不在乎白天黑夜,只管良辰美景。 他们夫妻携手,风雨总会过去。纵然过不去,也该把一切的时光活得美好。 ----- “你叫本宫出来干什么。”夜辛昀没好气地说,他竟然没猜到千水和帝君貌合神离,. 千水冷笑一声,“神气什么。”他头一偏,“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小厮就拖着一个遍体鳞伤带着沉重的手脚镣的人,他披头散发,完全看不清面孔,但夜辛昀还是凭借对那人的熟悉,两只眼睛一瞪,“林萧!” 林继德身子一颤,头低得更深,一言不发。 千水一脚踢到林萧的腿上,“你主子跟你说话呢,听不见?!” 林萧闷哼一声,却还是没有说话。 夜辛昀瞪向千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满族兵符。” 千水镇定地看着他,从之前的观察来看,他有九成的把握夜辛昀会就范。 夜辛昀激动地伸出手指着他,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看向林萧,他不甘地收回正被千水瞪着的手,问道:“是不是我给你兵符,你就把人给我。” “小主!”林萧猛地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戳的夜辛昀的心一阵刺痛,“林萧哥哥……” “少废话!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千水一把扯过林萧的手链,将他膝后一踹跪倒在地,对夜辛昀说:“两天。”他伸出两根指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天之内我要见到兵符,不然我就让你们陪葬。” 夜辛昀愤愤地瞪着他,只见林萧冲他摇头,但他越看那眼睛,便越是无法放任他死去,第一次是自己没能看好他,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 “好!”夜辛昀话一出口,林萧颓然地身子一软,“辛昀……” 夜辛昀身子一震,毅然地走了。 千水冷笑一声扣住林萧的腮骨,“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原来林萧叫夜辛昀后还要说话,却被千水悄悄点了穴位。 林萧说不出话,愤恨地瞪着他,他使劲一甩手,“带走!” ----- 墨皇和墨尘砚对坐互看,两厢沉默。 良久,黑熊在一旁耐不住了,“奴才去给皇上换杯茶。” “放这儿!”墨尘砚一把扣住他端起杯子的手,凉了的茶当即溅到黑熊和他的手。 他却全然不在意,瞪着黑熊,“你是我的奴才,不许给他换茶!” “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墨皇睨着他扣在杯子上的手,苍老的声音沙哑低沉。 “是,我没您聪明。”墨尘砚眼睛向上一翻,努力地眨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父皇原来心计这么深,居然打着北国的主意。 今天他终于听了母后的劝,来找墨皇和解,却没想到走到门口就听到他和别人密谋吞吃北国的事。原来他一惊在北国安插了二十多年的细作,力量大到惊人。 呵,可笑自己被北国人扣押的时候,他竟然从没想过要动用这份力量来救自己。 “没您如此阴险可怕的城府!”墨尘砚一字一顿地说。 “可笑!”墨皇威风凛凛地一拍桌子,墨尘砚本能地像桌上的茶杯一样当啷一颤。 他心里还是很畏惧这个自幼对自己疼爱有加却也管制有加的父皇。 “北国人如此低贱,凭什么霸占着这世间最好的土地?我大天的资源越来越少,你不知道吗!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朕的儿子!” 墨皇愤怒到非要站起身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地步。 墨尘砚不自觉地低垂眼帘,“北国人哪里低贱。”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墨皇怒然道,“他日大天弱下来,北国将毫不犹豫侵略进来。” “北国人才不会!”墨尘砚底气十足地抬起头反驳道。他心里北国是个向往和平的国家,才不会和大天朝的人一样趾高气昂,野心勃勃。 “你知道!”墨皇冷笑一声,“就你喜欢的那个逍遥王,他正在召集军队进宫北禁城,自己人都下得去手,你以为他不会休憩足了就掉头反咬大天一口?” “提他干什么!”墨尘砚怒不可遏地喊道。 黑熊的眼睛都瞪直了,这些日子殿下只要听到逍遥王就会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墨皇见怪不怪地冷然一笑,“朕是想让你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砚儿,”他口气忽然一软,“北国人根本不算人,他们就如同禽兽,你何苦让自己陷入其中。” 墨尘砚没有开口。千水怎么杀死他们的孩子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每次闭眼他都能看到碎瓷片和一地的尘土与一朵瞬间枯萎的花。 他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拆了那个人的筋骨。 他怎么如此冷血! “听父皇的,这件事你不要管。”墨皇拍拍他的肩膀,“父皇都会处理好的,以后,这大天、北国,甚至嵇康,都是你的。” 墨尘砚浑身不自在,他就算想管又能怎么样? 算了,北国,终究和他无关。 “儿臣告退。”墨尘砚无力地颔首行礼。 “嗯,等父皇批完折子就去你宫中看你,梁国进贡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到时候给你开开眼。” “嗯。” 墨尘砚走后,墨皇立即修书一封,飞鸽传书。 信上写道: 歌轩有鬼,不可信。杀之。 ----- “帝君,您终于登基了。我之前求了二王爷很多次,他都搪塞了我。歌轩和您是多年的君臣,好友,求您……” 凰龙走投无路地说。歌轩已经被大天扣住月半有余,之前还有平安信,如今连信也没有了。 “求您派人去交涉一下吧!”凰龙大大地行叩拜之礼。 伤狂看着身侧神色凝重的帝君,叹了口气,眼下帝君自身难保,毫无多余的力量再应对大天了。 只是这话,帝君定然不会说。 似乎为了验证伤狂的想法,只听帝君冷声道:“歌轩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可能回不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你又何必来求孤。” “帝君!”凰龙眼神挣扎着,残存着希望。 PS:感谢初小蓝和萧溪的鲜花,么么哒。 第四十章 功法 - 夫君在北 - 胤修 “好了,凰龙酒家的事最近你就不要管了,孤已经找人接手。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凰龙震惊地看着他。 歌轩和凰龙酒家都是他的命根-子,如今帝君竟然是要齐齐斩去。 看见凰龙眼中的绝望与愤恨,伤狂眉头一皱,帝君只是怕大天利用歌轩来要挟凰龙对北国进行经济牵制,更怕凰龙搅入这淌浑水,使歌轩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也难于幸免。 更重要的事,歌轩和凰龙已经有了孩子! “凰龙大人,帝君说得对,你该好好休养才是。歌轩还不知道你有孩子的事吧?兴许,他能回来呢?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 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应该远离尘嚣才是。”伤狂咬重了最后一句话,凰龙惊讶地看着他,帝君不快地扫了一眼伤狂,何必要弄得人心惶惶呢? 凰龙观察到帝君的小动作,忽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帝君才复位,逍遥王躲在暗中还不知道筹谋着什么,帝君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来牵制大天呢? 如果是歌轩,他一定早已为帝君出谋划策了。自己没有夫君那般聪明,但也不该给帝君添堵…… “谢伤大人提醒!谢帝君召见……”凰龙重重一拜,他这一走,便是连最后一丝救歌轩的希望也投进风里,听天由命了。 吸了口气,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凰龙告退。” “你说得太多了。”凰龙走后,帝君不悦地说。他保不住歌轩,只希望能保住歌轩的妻儿,让他们平安度过余生。 “我只是不想看他太难过……” “你是好心,可也是办了坏事。凰龙的性子啊,知道的越多,就越放不下。他太爱歌轩了,一个孩子算什么?他宁愿折了孩子去救歌轩……” 见伤狂眼中震惊,帝君一摆手,“说了你也不明白,他那个人,就算全世界都不帮他,他为了歌轩也能干出一翻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帝君的眸中闪烁着回忆的目光,记得歌轩当上宰相的时候,凰龙还是一个商队的随行小仆,他听闻歌轩才高八斗,仰慕非常。在人群后看过歌轩一眼,便从此再放不下。 他从一个小人物变成北国首富,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遭过多少讥笑都无人知晓,不可估量,但他能撑下来,全靠他对歌轩的仰慕。 爱一个人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看凰龙就知道。 曾经他跟行歌轩三个月,不管歌轩反对包揽了丞相府的一干事宜,年少有为的歌轩本就是京中热议的对象,凰龙一捣,两个人从此成为京中人人指点的对象。 直到歌轩嗜睡症病发,凰龙的不离不弃,细微入理,方使二人成为北国的一段佳话。 “在想什么?”伤狂见帝君走神,忧心问道:“歌轩大人的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帝君回过神,淡淡地摇摇头,“没有。歌轩他……”帝君忽然想事出神。 “嗯?” 帝君摇摇头,“没什么,回宫吧。” ----- 方化被抓了。 为了防御时空流的修炼者,叟尼在山庄的所有通道上都洒了白粉,并要求全庄上下不能在庄内使用轻功,一旦路面上多出脚印或风痕,便是代表有入侵者,需要第一时间吹哨。 方化最初进来料想过会有很严的防御,但他想着自己可以隐身,只要小心,还是有望找到林月,用时空流强行把他转移走。 但万万没想到叟尼放弃了对普通修炼者的拦截,单单抓他这个炼邪神功法的人。 “说,你叫什么名字。” 叟尼看着被浸泡过特殊药物的铁链捆绑的方化,冷漠道。 方化垂头丧气地盯着鞋面,一言不发。 行踪被发现的时候自己就该逃走的,偏偏心存侥幸以为杀了那个人就万无一失,却没想到那个人会吹哨,叟尼又来得这样快,几个招数之间就制服了自己。 如果主子在,他一定又会说自己莽撞。 “方化。” 方化不自然地抬起头,见叟尼眼里藏着的笑意,他猛地又低下头。心里骂了一声可恶。 “呵,没想到你就是方化。他的床上功夫,你**的不错。” 方化拳头一攥,心里默念着午川曾告诉他的当别人激怒你时,一定要冷静——冷静! “老夫很好奇,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似乎并不会邪神功法呵,不然安初能逃走,他怎么不能?” 方化的眼睛来回的转着,要不是低着头,恐怕早就被叟尼窥去了他心虚的模样。 “我不也没逃走。” 叟尼一怔,笑着站起身,拍拍方化的肩膀,“那是老夫没给你机会。”顿了顿,“也不会给你机会。时空流有多厉害你和我都很明白。” 方化闷哼一声,睨向叟尼扣住自己右肩连青筋都在突突跳动的手,他看向叟尼,痛苦之色分明,“你想干什么。” “把邪神功法给我,我知道你是个炎人。”叟尼眸中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方化冷笑一声,“凭什么。” “凭你现在的命在老夫手上。”叟尼嘴角微微扯动,像是在笑。 “呵,要杀要刮,快些动手。”方化满不在乎地仰着脖子,从他当杀手的那天起,就放下了生死。在淮口这种地方长大,如果不是碰到了午川,以他的头脑恐怕不是被人当炮灰使,就是早已死在了冲动之下。 “那他呢?”叟尼眼睛一横,他对面站着的人就会意地走出去,三息的功夫哗啦啦的铁链声就响满牢房。 “林!” 方化被林月一瞥,止住了声音。看来叟尼还不知道林月的身份,不然林月的家人早该被抓来逼供了。 方化偷偷捏了把汗,差点又帮了倒忙。 叟尼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冷笑一声,一脚踩在林月的膝后,使他没有防备地跪在地上,骨裂声刺耳惊心。 “啊——” 林月迅速咬住嘴唇,虚汗涔涔。 “叟尼!”方化喝到。 “舵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一旁看守的人鞭子一动,方化的背上就翻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我没事。”林月忍住痛对方化说。 方化不忍地看着他,多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得到了邪神诀上卷,只要你学会,立刻逃出去便是。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一早把时空流教给林月。 林月却不懂他眼中另外的含义,低着头,说:“叟尼,不管你想打什么算盘,我死了,对你都没有好处。” “是啊。”叟尼微微一笑,俯下身子贴在他的耳边,褶皱的皮肤蹭得林月鸡皮疙瘩四起,却被叟尼按着,动弹不得,生生地压抑着恶心。 “每半个月,老夫还要宠幸你一次。啧,怎么办呢。”叟尼抬起头看向方化,方化愤怒地瞪着他,他更加肆无忌惮,脸擦脸地在林月细嫩的皮肤上摩挲,“你看不惯,不如把功法写给我。” “方化别理他。就算你写给他,我还是要……” “闭嘴!”叟尼一脚踩中他的后背,令他的脸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口鲜血。 “叟尼你够了!”方化挣扎着。 他多希望午川现在出现在这里,因为他知道午川一定会有办法办得更好。 叟尼凉凉一呵,“够了?你写不写?不写的话,我就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世残废!” 方化眼中挣扎,倒在地上的林月却冷然一笑,“我这副样子和残废有什么区别。方化,别理他,我知道你能逃走。” 叟尼好奇地看着方化,“你能吗?”他觉得林月说的是大话,因为方化如果能逃走,刚才就可以跑了,何必留到现在。 方化看着林月,暗暗摇着头,“我不能……” 林月猛地扬起眸子来看方化,“你不走我马上咬舌自尽!” 叟尼一怔,手下人眼明手快地往林月嘴里塞了一团东西,“想死!想得美。”叟尼的脚踩到他的头上,“你不过就是我养得一条狗。” 方化眼睛大入铜铃,看着林月血红的眼睛和屈辱的泪水,方化大喝一声,“拿纸笔!” “呜呜!”林月拼命地投去眼神,叟尼一脚将他踢到墙角,他口中的白布瞬间浸红,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你!”方化瞪着他。 “你以为你还能和我讲条件?”叟尼眨着矍铄的眼睛,口气毋庸置疑。 方化瞪着他,久久,妥协道:“快些拿纸笔!” 叟尼耸耸肩,叫人端来文房四宝,打趣道:“怎么样,还齐全吧。” 方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叟尼也不和他置气,叫人松了他腰上的链子,把他牵到桌前,打发掉其他人,亲自牵着链子盯着方化,担心他做什么小动作。 方化看他一眼,深吸口气,冷静地拿起毛笔,看了眼林月,算了算时间和距离,心平气和地沾了一点墨汁,写下了“时空流”三个大字。 叟尼看他气息平稳,确实也在一行行地写着功法,便是放了心,不过还是一丝不错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方化放下毛笔,手刚一动,叟尼就紧张地扣住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方化白他一眼,抖掉他的手,拿起写满一页纸的功法,“这就是时空流。” 叟尼扫了一眼,有些尴尬,因为他对修炼神祗功法的人还是极度害怕的,就林月那样普通的修炼者都能放出他无法解的毒。 “把往生术也写下来!”叟尼命令道。 第四十一章 水患 - 夫君在北 - 胤修 方化冷哼一声,把时空流放到一遍,又执起毛笔来,不过只是刚做了一个假动作,就忽然后肘一撤,撞到叟尼的穴位上,把他定住了。 叟尼瞪着眼睛,方化也不动身,因为铁链在叟尼的手里,以叟尼的功力,半盏茶的功夫就能重开穴位,他实在没有时间解开束缚。 他把时空流的功法揉成一团朝林月一抛,手印变换,缠在手臂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几息的功夫,空气忽然一动,林月就消失了。 “你!” 叟尼一掌将方化击飞出去,“你竟然敢把他放走!” 叟尼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冲上前,又把方化提了起来,重重扔出去,几个呼吸之间,把方化已是摔得肺腑之血横流。 “呵呵呵……”方化咧开一口红牙,没心没肺地笑出声。 叟尼气得更甚,他宁愿不抓这个方化,也不能把解药看丢了啊! “你!”叟尼气急败坏地掐住方化的脖颈,方化本能地挣扎了两下,旋即嘲讽地笑着等待死亡的来临。 叟尼忽然回过神来,方化不能死! 他忽地一笑,真气钻入方化的体内,方化瞳孔一缩,“你干什么。” “是老夫轻敌了。”叟尼笑着把方化的丹田封住,铁链勒得更紧,“不过你肯为他来冒险,他肯定也会回来救你。” “你想多了。”方化强作底气十足的模样。林月的脾气是谁也摸不准的。 “是吗?那我们等十天再看。大不了最后老夫拉一个垫背的,也算值了。”叟尼算定没有林月的存在,方化肯定不会再给他写邪神功法,甚至有可能轻生,所以他命人拿了梦幻散给方化服下,这才眉宇阴翳地走了。 “父亲。” 叟尼刚进屋,听闻声音,惊讶地抬起头,眼神中划过一丝复杂,旋即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模样,“你怎么来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书案前,像往日一样拿起一根笔在宣纸上绘写着什么。 “我听说你的解药逃跑了。”傅锦看着他,犹豫地说。 叟尼笔锋一颤,抬起头,“你消息够快啊。人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不过今天没带你那珍贵的面具,我倒不认识你了。” 傅锦没理会叟尼的打趣,上前道:“听说那毒十五日便需一解。” 叟尼愣了一下,旋即不见深浅地埋首于画,“你在担心我吗。可笑。” 傅锦一抬手,刚到小腹,拳头不自然地攥起来,放下,“没有……” “那就好。”叟尼凉薄一哼,“我傅阳文的儿子,不该有一丝感情。哪怕,是对他的父亲。” 傅锦咬着嘴唇,难道您对我也没有一丝感情吗? “是,父亲。” 屋里的气温低到了极点,叟尼见他还站着,笔也不停,说,“这件事你不要管。他们虽然厉害,但看样子不怎么和气,而且我身上这毒也不只有那一种办法……” 叟尼胸有成竹地说了一半,看傅锦眸中奇怪的目光,他顿了顿,“行了,我自有办法。你下去吧。” 傅锦张张嘴,满腔的关心之语生生咽回腹中,“是。” “等等。” 傅锦刚跨过门槛的脚激动地停住,兴奋地转过脸来,“需要我做什么,父亲。” 叟尼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锦一怔,旋即板起脸来,低下头,“是,父亲,您有什么吩咐。” 叟尼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便是从身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灵牌。 傅锦的眼睛一瞪,那是! “过来。”叟尼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只有听惯了他冷言冷语的傅锦察觉到他那不同寻常的变化。 “嗯。”傅锦快步走过来。 叟尼用袖子把灵牌上的些许灰尘擦掉,放在桌子上,“你带着它,去嵇康。” 傅锦没听见叟尼说的话,只是盯着灵牌上的字出神—— 傅阳文妻锦氏晨之位。 “锦晨……”傅锦呢喃出声。 “说什么呢。”叟尼低喝一声。 傅锦立即回过神,却来不及顾及礼数,“这是姮父么……锦晨。所以我叫傅锦?” “你不要问那么多。”叟尼显然不愿意提起过去,匆匆把牌位塞到傅锦手里,“带着,去嵇康。” “姮父是怎么死的。”傅锦紧紧搂着灵牌。 叟尼不悦地皱起眉头,“与你无关。速速带着它去嵇康。” “我就连知道自己亲生姮父的一点点事情的权利都没有吗!我到底算什么啊!” 傅锦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去,叟尼的真气就已经把余音包裹进了结界里。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姮父的事吗!”叟尼低喝道。 傅锦惭愧地看了一眼结界,低着头,“那,父亲能告诉我吗。” “不能。”叟尼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为什……”么。 傅锦的话生生地被叟尼的眼神瞪回了腹中。 “听话,带着它去嵇康,什么时候我写信叫你回来,你再回来。知道吗?”叟尼忽然语重心长。 傅锦眉头一皱,“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你别管。我说什么,你照作就是!”叟尼又冷起面孔,他发现一旦给傅锦好脸色,傅锦就会得寸进尺地问问题。 果然,一板脸,傅锦就沉默了,他趁热打铁地说:“现在就动身,需要多少钱去找马井取,在嵇康缺什么告诉我,我再找人给你送。” 傅锦看着他,怎么都觉得像临终遗言。难道那个毒解不了吗?他是不是要死了。 “一定不能回来,否则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姮父的事。” 傅锦眉头一跳,这句话如同蛇的七寸之地,死穴! 父亲从来都知道我的弱点…… “是。”傅锦更是攥紧了牌位,“孩儿这就动身,父亲保重。” “嗯。”叟尼重新笔走龙蛇,再也没抬起头,哪怕他看到了傅锦一步三回头的犹犹豫豫,也始终没再叫住他——和他说一句话。 ----- 鸳鸯坪水患是凰龙离宫后第二天夜里突然爆发的。 鸳鸯坪一带的居民没有发现一点征兆,正在睡梦中,几乎无一幸免。 邪神珠惫懒地在空中转了个圈,一会儿跳到往北禁城去的方向,一会儿又转向正北方,徘徊一阵,它忽然奔着北方去了。 消息传到京郡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帝君还没完全起来,他还正和伤狂如新婚燕尔般熬着夜窃窃私语,特殊的号角声就一声接一声地从远方传进了北禁城,并由着下一位号手吹到更远的地方,告诉着人们—— 水患来临。 “什么声音。” 这是伤狂第一次在北国听见这种如泣如诉的声音,他见帝君从床上弹起来,猛地抓住帝君的手,“是有敌情吗?” “比敌情还严重。”帝君的声音有些轻颤,他匆匆起身,叫人传京官进宫。 谁想去传召的人走到一半就碰到官员们急急碌碌的马车,便是一道回来。 帝君算着百官们到的时间,却没想到快了一半,愣了一下,便是对宣侍说礼仪一切从简,速传百官觐见。 议会匆匆展开,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伤狂站在宣政殿后面,看着渐渐淡去的月光,浅灰色的天空上滚着淡淡的一层乌云,他想,只要一阵强风来过便能把这些黑色吹走,可风来了一场又一场,乌云却越发浓郁,似乎那风是把别处的云儿都吹来了。 伤狂无助地靠在墙上,他听不见帝君和百官的声音,但他只靠嗅觉,都能感受到墙后沉重的气氛。 为什么,上天,求你,不要这样对北国,不要这样对帝君,他真的很努力地在治理国家。 时间飞逝,宣政殿内已进行了一个时辰,期间不断有信子快马加鞭地离开,伤狂知道那些都是帝君的诏书,每发出去一道,就意味着事态严重一分。 伤狂的心紧紧地绷在了一起,然而老天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号角声自东向西又一次响起,意味着又有一个地方水患爆发。 伤狂的膝盖一软,他忙用手撑在墙上不让自己倒下,宣政殿内的百官面面相觑,拳头都攥到了一起。 “帝君,外面变天了。” 又一个信子出去,靠后的大臣无意间瞥到天空,沉声道。 帝君一怔,命人开窗,夹杂着暴雨气息的风席卷而来,从帝君鬓角呼啸而过,猖狂至极。 “关窗。”帝君心一沉,抓着龙头扶手,那金色的龙头似乎比他的手掌还要冰凉。 “帝君……” 老一辈的官员们都面露哀色,因为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呜——呜——呜——” 屋外的伤狂听着这与水患号角不同的角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谁又雪上加霜! “这号!”陈唐武儿蹭地站出来,“帝君,敌袭!” 帝君一怔,脑海中飞快闪过几张面孔,不等他想,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帝君,丽妃借了满族兵符给二王爷。部队已经进入京郡了。” 帝君没有转头也知道身侧的人是绝影。 他脸色一沉,“京郡布防,守住北禁城。” 第四十二章 攻城 - 夫君在北 - 胤修 满州部队趁着夜色进入京郡,被发现时他们已经深入腹地。 绝影一直跟着千水,却没想到千水根本没有亲自出马,以此才延误了战机。 京郡布防的速度虽快,却还是打的很吃力,一时间帝君焦头烂额。 “小水,你会后悔的……”帝君无力地摇着头,一闭上眼睛,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脑海,击得他手足无措。 官员们全都被分了任务退下,伤狂从偏门走进来,看帝君撑着额头坐在龙椅上,那身影仿佛融入了偌大的宣政殿,像是一座孤凉的雕塑。 “帝君。”他缓缓踏上台阶,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却最后只是站在帝君的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 林月是被号角声吵醒的,他的身体痛到连呼吸都能感觉肺部传来的炸裂感——他几乎不能动了。 脸颊上忽然落了一丝冰凉,他痛苦地睁开眼睛,又是一滴砸在他迅速闭合的眼皮上。下雨了? 刚才那个号角声…… 身为北国人,又是紧挨着千河主脉的平州人,他对水患再熟悉不过,警报水患的号角声他时常听见,可这声音似乎并不是只是一条线…… 他来不及思考,因为雨似乎要下大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淋雨了,他勉强地翻过身,要爬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可就是这一翻身,他忽然发现自己腰下竟压了一团纸。 他猛地想起自己本来是在沅香山庄的监牢里,被叟尼打晕了才是,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死了,就弃尸荒野了?那方化呢? 他收敛心思,抓起纸团往怀里一塞,就要爬走,却感觉有哪里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影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微微偏头,才留意起这地方青砖铺垫,似乎是个贵族的场地。 “林月。” 陌生的声音,他身子一颤,转头向另一边,一双圆角黑地纹金丝祥云的鞋子,他吃力往上看,却只能看到那人腰间贵重的玉佩。 他放弃地往地上一趴,“谁啊!杀了我吧!” 他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声音回答他,他不禁睁开一只眼睛,“欸!” 他忽然被人从背上一提,半个身子都悬了起来,他痛得无法呼吸,脸色通红。 然而也是这个动作,让他看清了面前的人的脸——帝后,安初。 “是你。”林月努力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午川却懒得和他斗嘴,真气一裹,将他悬在半空,带往了最近的房间。 不等林月问他,他的周身就燃起了黑色的真气,原本邪神诀修炼出的真气就是黑色,但午川为了掩人耳目,几乎没有直接使用过。 但如今他已不必隐藏。 “你要杀我……”林月本能地缩了一下,旋即坦荡地躺着。死在谁手上都一样。 午川没理他,手印变换,真气突然朝林月飞奔而去,林月猛地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来临,却突然感觉丹田一阵温暖,“你。” “别说话。”午川吃力地供应着林月。真是个无底洞呢。 “不是,叟尼封印了我的丹田,你这样真气进不来的。”林月好心提醒道。 午川一怔,忙替他解了封印。两人的关系微妙,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林月能勉强下地了,他坐起身子,“你为什么救我?方化他……” “他被叟尼抓了吧?” 你怎么知道? 林月没有问出口,因为午川给他的感觉很聪明,这样聪明的人能猜出方化那个笨蛋,也不是什么难事。 “嗯。”他沉重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四面看看了看。 “这是北禁城。”午川主动替他解答。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团纸,一展开,他愣了一下,“时空流可以控制吗?” 午川一瞥他手中的“时空流”,分明是方化的笔迹。他摇摇头,忽然想起上次方化把自己传到燕长空那里,当初以为是巧合,但看现在这个情况,恐怕自己以为不可控是因为自己没有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叟尼还需要我,应该不会杀方化。” 午川看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和自己有些像,似乎是性格,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冷静的分析。 “我们还有十一天的时间。”林月看向午川,午川忽然避开视线,“没有十一天了。” 林月愣愣地看着他,他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没有人能逃掉。” “什么?”林月不解地看他。 他忽然站起身,“好了,你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逍遥王的军队快打进城了。” 林月一怔,“怎么会……” 午川没有回应他,关上了门。 雨势越来越大,帝君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战车上气宇轩昂的千水,他用真气送去一句话,“北国完了,王位还有何意义。” 千水看着雨帘,冷笑道:“就是死,我也要顶着十二旒冠死。”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他又说。 帝君脚步一沉,伤狂扶住他的胳膊,“帝君。” 帝君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伤狂忧心地看他一眼,还是放开了他。他扫过雨幕中的山河,悲壮辽阔,重新定睛向千水,“好,那就从我们这一代,结束吧。” 千水一怔,“你疯了!”他几乎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他就捂住了嘴巴——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伤狂眼睛一喜,激动地看看帝君,看看千水,眼神中充满了对千水的鼓励。 帝君也看向千水,“小水。” “别叫我!”千水捂住脑袋,茫然地看向四周,前方是帝君的军队,后面是他带来的军队,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千水,你醒醒啊!”伤狂忍不住地送去一道声音。 千水猛地抬头看他,脑海中全是伤狂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他眼睛一红,“不,不是真的。” “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天空中忽然传来的悠远空灵的声音,千水身子猛地一颤,“舵主。” 帝君和伤狂听见千水的称呼,不自觉地对视一眼,朝天空看去,只见叟尼带着百人团临空而至,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叟尼。”帝君怨念地唤道。 “帝君,你果然复活了。”叟尼说着话的时候视线从帝君的身上落到了伤狂的身上。 传言,就是这个无伤臣身上的光复活的帝君,而且——被光照的人一切的旧疾暗病都被治愈了。那么,也能解毒吧? 伤狂不解地回应他的目光,他很快地挪开了眼睛,侧耳用真气包裹着声音对旁边的人说:“那个无伤臣,要活的。” 然后他看向千水,落了下去,“千水。” “舵主。”千水犹豫一瞬,还是翻身下车,恭敬地抱拳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忠心啊。”叟尼替千水掸着身上的灰尘,“这北禁城,怎么会易主的呢。” “北国要完了,舵主。”千水忽然挣扎着目光看叟尼,他为什么要忠于这个人?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叟尼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冷,“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马上,把北禁城给我拿下来!” 千水身子一颤,手忙脚乱地抓着衣袖,“是。” 帝君看一眼伤狂,“不好,要攻城了。” “帝君。”伤狂死命地抓着帝君的手,下面可都是北国的子民啊,不管他们想干什么,他们都是北国人,如果帝君下手,即使过了这一劫,帝君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帝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北禁城不能亡,无论如何,孤也要守住……” 伤狂挣扎地看了一眼准备发号施令的千水。 不,不能打。 “千水!”伤狂用力地喊。 千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帝君一说从这一代结束北国,他的心就如撕裂般疼痛。 北国,这是他的家啊。 “千水!你不能打!” 帝君看着伤狂,叹息一声,都是徒劳的吧? “看什么,快动手!”叟尼催促道。他就不信,帝君敢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凝冰诀是神祗的功法,那力量足以毁天灭地,他丝毫不怀疑帝君能利用这一场雨冰冻住在场的所有人,但,他手里有千水——帝君的亲弟弟。 千水忙收敛心思,举起了军旗。 “不要啊!”伤狂眼眶中的瞳孔缩得可怕。 “打!” 千水终于还是放弃了那些让他烦躁的情绪,选择了直截了当地听从命令。 反正北国也撑不过去了。 他这么想着。 叟尼看着攻城木一下一下地撞在北禁城厚重的城门上,忽然想起二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天自己也在这个位置站着,不过那时自己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自己还不叫叟尼——只是傅阳文。 “你没地方去吗。” 傅阳文转过身去看那温柔的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正摆着能穿透迷雾的阳光般的微笑,见他看过来,那张脸的主人笑得连眼睛都迷成了月牙状,“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他撑着绘有“锦”字的淡蓝色油纸伞,向前靠了两步,把傅阳文也罩在了伞下,“不介意地话,可以先到我家避雨,我家就在附近。” 第四十三章 锦晨 - 夫君在北 - 胤修 傅阳文抬眼看向那阻挡雨幕的油纸伞,眉头轻皱。 他忙紧张地摆手,“啊,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如果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这把伞给你……” 他慌乱地要把伞塞到傅阳文手里,却怎么也拉扯不动傅阳文的手,他有些尴尬,脸色通红,“对、对不起。不想要的话……也没关系的……打扰了。” “要怎么办啊……”他懊丧地小声嘀咕道。进退两难了呢。 傅阳文耳力极好,看他一眼,“就去你家吧。” 这时候的傅阳文心里只是想着反正是奉墨皇的旨意来窥探北国敌情的,有个人想掩护他,他还求之不得呢,自然不可能错过。 “啊。”他显然没想到傅阳文会突然答应。 “麻烦的话,就算了。”说着,傅阳文就要走,反正他本来就是打算在这里看看墨皇朝思暮想的北禁城的模样,然后就去找住处的。 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北国,第一次见北禁城。 “没、没有的。请你,到我家吧。”他谦逊有礼,傅阳文曾有那么一瞬怀疑他是精明的北国帝君发现自己之后特地派来的细作。 不过,他那么呆,如果是细作的话,北国应该早就被大天打下来了。 “我叫锦晨,你呢。” 吃晚饭的时候,锦晨忽然介绍道。 傅阳文停下进食的动作,看着他,又是那副把眼睛眯成月亮的笑,他忽然有些烦,低下头继续吃饭,“傅阳文。” 自己竟然说了真名。 傅阳文狠狠地扒了两口米饭。为什么,这个人连米饭蒸的都这么香,是北国的米好吗? 后来傅阳文才知道不是北国的米好,而是那个人从洗米到蒸饭都带着满满的温柔和包容,他很用心地去做每一件事。 “什么?什么文?” 傅阳文抬头看他,自己说了三个字,他竟然只听清了最后一个。算了,是你自己错过了知道我真名的机会。 “傅阳文是吗?” 想法还没从傅阳文的脑海中闪完,锦晨就猜测地问了起来。 傅阳文冷漠地低下眉眼,“嗯”了一声。他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刚才根本听清楚了,只是为了找话题才又问一遍吧? 北国人果然无聊又古怪。 “你家在哪儿啊?”锦晨给他夹了几片青笋,说:“你尝尝,我自己种的。” “你就一个人吗?’他终于忍不住问。 锦晨一怔,抱歉地笑了,“是啊,是不是太冷清了。可是姮父炎父在我很小的时候都去世了呢……” 傅阳文一怔,“对、对不起。” “没关系啦,你不介意就好。”锦晨看他碗里的饭扒没了,站起身够到他的碗,“再给你盛一碗吧。阳文。” “嗯?”傅阳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比这个人大十多岁不止吧。 “还要吗?”锦晨毫无察觉地看着他,“一碗够不够。” 傅阳文拿他没办法地撇了一下嘴,“够了。”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直到墨皇召他回去,他所打听的关于北国的消息都只是皮毛,墨皇便打发别人来做这件差事。 他和锦晨就没再见过。 不过墨皇派来北国的人不是被发现就是莫名死亡,墨皇最后还是找了这唯一的幸存者傅阳文继续监视北国。 别人可能以为傅阳文比那些人更适合当细作,可是只有傅阳文自己知道那些墨皇派去的细作都是怎么被发现或怎么死的——因为都是他找人做的。 是的,他在北国的三个月里发现了淮口这么一个三不管的地区,里面鱼龙混杂,他也粗糙地成立了一个小帮会,叫沅香。有那么几个亲信。 他把这样的行为看成是他想得到墨皇重用的手段。直到他重新回到北国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他忽然对一个的思念让他质疑了自己的观点。 我到底是为什么做那些事? 他不想细究,他回到了京郡,回到了那个有点陌生却多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地方。 “阳文?” 大杨树下的傅阳文一怔,缓缓转身,那双月牙般的眼睛正对着他,他忽然懂得了一种东西——爱情。 这样的想法把他吓坏了,他逃跑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那个人也不过是像个女人一样会给他洗衣做饭;不过是一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地和他分榻而眠,说炎姮有别;不过是在他早出晚归的时候都在门口送他或迎他,说一声“路上小心”或一声“回来了”…… 还有什么呢? 或许是那件事。 傅阳文忽然想起来和锦晨住在一起的第二个月的一个晚上,他迫于墨皇来信催促他拿出些重要消息的讽刺与挖苦就多喝了点酒,被酒馆老板扔在门口,他迷迷糊糊地回了家。 锦晨一直在路口等着,他看到锦晨的那一瞬忽然觉得他好美。 当然,那一眼他把他错看成了女人。 其实他比锦晨大十多岁,从一开始不过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掩护他的笨蛋。 但这个人真的有一种魔力,能让你想对他敞开心扉,能让你不由自主地说实话,向他靠近。 “阳文!”锦晨撑住了他要倒下的身子。 他咧嘴一笑,摆摆手,“我没事。”话还没说完,他就不争气地倒下了。 锦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一晚上,因为他上吐下泻的,似乎身子对北国的酒有些不适。 后半夜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身上乱抓,锦晨一看他身上红得一片一片,吓坏了,但半夜又找不到郎中,锦晨只好不顾炎姮有别,亲自替他脱了衣裳擦身。 第二天他酒醒以后锦晨就躲着他,直到几天后他假装身子不舒爽,锦晨才急忙从屋里跑出来看他,被他一逗就脸红了。 他说:“别再躲我了,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锦晨才娇羞地点点头。 似乎自那时起,他们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对,就是那个时候。 可男人之间看到彼此的身体又能怎么样?傅阳文不懂,因为他在大天的时候,经常和别人在一个河里洗澡。 他跑了很远,买了离开京郡的船票,去了淮口。 他把沅香会打理地有声有色,在灵气浓郁的北国,他的功力突飞猛进,也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给墨皇发去。 不管怎样,他是做了一些事的。墨皇肯定了他的作用,让他长期驻扎北国。 他在两国之间往返,事业蒸蒸日上,他渐渐忘记了那个叫做锦晨的姮子,忘记了那双月牙般的眼睛。 时光飞逝,一眨眼距离他第一次到北国已经过去三年。 这天他站在北禁城的门口,想着几时能打进去,暴雨就来了,水患的号角声吹遍了北国遍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所有人都在跑,城墙上的帝君和储君似乎看到了他,一个士兵在上面冲他喊快逃。 他不知道逃什么,因为他没有接收到墨皇的任何消息,不可能打过来,而嵇康这样的小国就更不可能打过来,北国人因为什么如此骚乱? 他没有理会士兵的劝告。 等他看到北禁城后翻滚过来的水,他愣了。 比他还高的浪掀了过来,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阳文。” 那声音仿佛穿过了一个世纪,他觉得灵魂都融化了。 他忽然心神一震,一个跳跃揽住锦晨的腰逃避了洪水。 他们逃到了神庙山上,看到北国几乎遍地都是水患,笑容第一次从锦晨的脸上消失了。 不对,第二次。傅阳文忽然想,那天他照顾自己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笑。 大天和嵇康都在远方趁火打劫,他们被水困在山顶上,只觉得似乎是末日。 锦晨半夜做噩梦,像个孩子一样呢喃自语,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傅阳文第一次觉得自己该拥抱一个人。 他搂着他,安抚他,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唤醒。 搂了一夜,不知不觉睡去。 锦晨醒来的时候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傅阳文忽然觉得可爱。 他看着滔天的洪水,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他说:“我们成亲吧。” 神祗拯救了北国,洪水退去,墨皇的信传到傅阳文手里,他看着锦晨,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如此不冷静? 可是,他们有了孩子啊。 他把信撕了。从此,墨皇以为他死了,他和大天的联系就断了。 他抛弃了带给他罪恶感的身份,以为自己从此就是个北国人了,他感到无比的快乐——和锦晨在一起的日子。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北国人也没有大天人说得那么不堪。 但他只是个假北国人,他努力伪装,却还在背地里寻找大天远征时遗留在北国的人。 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寻找这些人。 可惜,没有如果。 他们加入了沅香会,要和傅阳文一起共谋大事,傅阳文不敢告诉他们自己有一个北国妻子,他渐渐疏远了锦晨。 他想,锦晨那样的人完全可以一个人带孩子,反正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要每个月准时给他们银两就好。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锦晨会死,所以才一直忍着没去找他。 要不是邻居在京城贴告示找他,他都不会知道自己给的钱从来都没到过锦晨手里。锦晨体弱,为了孕出孩子,他变卖了所有的家当,用药来维持孩子的生命,最后选择了舍大保小,托邻居把孩子带给他。 他看到那个冲他笑的孩子时,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 那孩子长得很像锦晨,笑起来眼睛会弯得像月牙,他给他起名叫傅锦,把他托付给一个村庄的一户人家养大…… 想着想着,叟尼的眼眶湿润了。 第四十四章 宿於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还好在下雨。没人看得出他在哭。 叟尼敛住心神,攻城木终于撞开了北禁城的大门。 二十三年了,门开了。为他叟尼而开。 天在下雨,却没有人撑着淡蓝色的油纸伞对他说“你没地方去吗”。 他恨大天,恨北国,更恨自己。 他的锦晨再也不会醒来。 他要所有人替锦晨陪葬。 “轰隆隆!”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邪神!”叟尼大叫一声,一道黑色的闪电自大天直劈向北国的天空,数千万里,仿佛把天空撕成两半。 闪电直击叟尼的身体,一瞬间,他的眼白变成了黑色。 远在大天的墨皇此时通体发黑,倒地抽搐。 林月爬上城楼的时候正巧看到邪神附体叟尼的一幕,他心一顿,他猜错了。原来不是叟尼偷听了墨皇和邪神的谈话,而是墨皇偷听了叟尼和邪神的谈话。 “哈哈哈……本座又重回人间了!”邪神狰狞地笑着,正带军队攻进城的千水忽然一怔,“王兄!快逃!” 帝君惊讶地看向他,只见千水的眸子明媚——是他。 “千水!”帝君和伤狂都欢喜地看他。 邪神忽然不解地问,“欸?你们那个眼神是什么?忘记了他是怎么伤害你们的吗?” 三人同时看他。 帝君鄙夷地说:“你这种仙人怎么还能活在这世上!” “呵,帝君哪里的话,要不是你的枕边人源源不断地供给本座,本座还赶不上北国这场戏呢。”他说着,眸子往远处一看,手一动,一个身影破空而至。 是午川! 午川毫无招架之力地被邪神拉扯到咫尺之处,狠狠地钳制着他的脖颈,笑着说:“多谢你了啊。午川。” 午川瞪着他,他无辜一笑,“别忘了你在水牢里和我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听闻,午川无力地咬住嘴唇,他知道城楼上的眼睛都在看他,他却不敢回应。 他答应邪神只要让他离开水牢,他就用身体来换。 “你放开他!”伤狂的声音。午川的头低得更甚,对邪神说:“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叟尼的身体,何必还多此一举。” 邪神笑了笑,看向伤狂,“你别急,啊。等等还有你。”他可是听说了伤狂的能力,能起死回生……呵,越来越有趣了。 你的背后是什么人呢。 他转向午川,在他耳边说:“一个躯体怎么能装得下本座全部的能力呢。” 说完,一阵黑雾将二人包裹,一息之间,午川的眼眶里也全盈着黑色,露着和叟尼脸上一样的狰狞。 “川兄!”伤狂难以置信地喊道。 帝君拉住伤狂,“你快走。” “我不……帝君,午川他……”伤狂摇着头。 “快走,邪神一定想要你的能力。”帝君将伤狂挡在身后,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对策,可凡人怎么能和神比? 他不禁看向天空,天神,你们看到了吗?救救北国吧。 “还有你!”两尊邪神目光一转,城墙上的林月身子一震,他想逃,却怎么能逃过两个邪神的吸扯,几息的功夫,他黑着眼睛,站到了午川的身后。 “大哥!”林雪爬上城楼的时候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 邪神笑笑,“本尊的功法岂是那么容易叫凡人学的。” “你!”伤狂又急又恼,却奈何对方气息强大,他根本不是对手,现在冲上去,无疑以卵击石。 那可是三个堪比千下的存在。 “啧啧。”邪神贪婪地看向伤狂,“还不下来乖乖让本尊看看你吗?” “叟尼,你够了!”千水说着就要冲过去,帝君眼明手快地临空拦住他,把他抓回了城楼上。 “啧,叫他过来啊,帝君。你不是想要他死吗?”三个邪神拨弄着手指异口同声地说着,声音叠在一起,诡异至极。 “这个傅阳文,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叟尼身后的百人团纷纷后退,叟尼转过身,一笑,“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大天人,是时候死了。” 百人团一怔,布起阵法,却还没形成,就全都化成骨水,随着雨水流淌进地表。 城楼上的士兵们吓得连兵器都拿不住了,帝君手印变换,一掌按在城楼上,冰自城墙蔓延直墙角,顺着地面层层冰去,邪神冷笑一声,“太小瞧本尊了。” 他们凌空一跃,踩到冰面上,冰层寸寸龟裂,一阵黑气顺着龟裂的痕迹爬上城楼,狠狠地将帝君击飞到墙上。 “帝君!” “王兄!”伤狂和千水紧张地冲过去看他。 邪神凉凉一笑,“兄弟情深吗?”他好笑地咂了一声,“千水,你不会觉得难堪吗?” 三人同时向邪神看去,邪神耸耸肩,“本座根本没对他做什么,那些不过是他隐藏在人性深处的丑陋。”他犀利地看向千水,“不是吗?你自己最清楚的吧。” 千水腿一软,踉跄一步,邪神继续说:“本座可从来没让你杀自己的孩子。” 帝君和伤狂震惊地对视一眼,看向千水,千水只觉得满目羞愧,低着头,心如刀绞。 “也没让你玷污无伤臣。” 邪神笑着,色-眯眯地看向伤狂。 千水的脸色难看至极,伤狂咬住嘴唇,“千水……”这么说,对千水太残忍了。 “你都没告诉叟尼你的王兄还活着,说明你的意识还是很清晰的啊。”他们微微笑着。 “小水……” “王兄,对不起。”他看看帝君,看看伤狂,“对不起,狂儿……” 他咬着嘴唇,一直,他都是清醒的……可怎么会顺着那些邪恶的想法继续。 “千水,承认吧。你和本座一样,不属于他们那个世界。来吧,我们一起开辟一个新世界。”邪神鼓舞着他。 “千水。”伤狂紧张地唤着他,生怕他再次跌倒。 千水看着他,“对不起……” 伤狂和帝君的心一紧,那个眼神,他是想干什么? “算我一个!”千水冷漠站起身,邪神一笑,张开双臂,“来吧!” 千水回头看了帝君和伤狂一眼,伤狂对他摇头,帝君低吼着“不要胡闹”,他淡淡一笑,转过脸去的时候,脸上只剩下勃勃野心。 邪神笑着迎接他,“来吧,本座赐予你力量。” “谢邪神!”千水俯伏在他跟前宣侍效忠,邪神乐得合不拢嘴,看着帝君,“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帝君和伤狂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怕吗?”帝君轻声问。 伤狂摇摇头,“只要帝君在……” “可惜孤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帝君幽默道,伤狂笑了。 千水看着他们,点了个头,邪神忽然觉得不对,转过身要看千水,却忽然背上一痛,林月单膝跪地,痛得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你该死!”午川和叟尼欲攻击千水,帝君和伤狂却突然从叟尼背后击了两掌,叟尼瞬间倒飞出去,落入泥泞之中,闭上了眼睛。 “你们太小瞧本座了吧!”午川怒吼着,叟尼和林月忽然站起来,三人各中一掌,到飞出去。 邪神愤怒地瞪着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北国。”帝君默念一声。 伤狂紧紧拉住他的手,“帝君,来世,伤儿还与你做夫妻……” 他们闭上了眼睛,等着那致命的一击。 “放肆!” 那声音! 那声音! 那声音! “是你!”邪神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要击打在伤狂他们身上的手瞬间收了回去。 三人同时睁开眼睛,起来看向来人。 “千下!” “千下!” “千下!” 碎冰上,千下一袭仙气缭绕的紫衣,如瀑的紫发因他的真气而飘逸纷飞,他绝美妖冶的容颜带着几分尊贵,他看看昔日的人,一笑,“本尊来晚了。” “他不是千下。” 帝君勉强地坐起身子,看着千下身旁古怪凶狠的小鬼,对千下说:“上仙。”他抱拳行礼。 千下微微一笑,看向邪神,“当初没杀了你,怎么,又活腻了?” 伤狂悄悄靠近帝君,“什么上仙?那不是千下吗?” 帝君摇摇头,看着千下和邪神剑拔弩张的战场,“他叫宿於。旁边的孩子是他的守护灵童,叫小鬼。” “宿於?”伤狂隐约记得在神庙居住的时候似乎有一个牌位上写着这个名字。 宿於和邪神对面而立,邪神狠厉地看着他,“得意什么,本座不过是还没有凝练真身!” “你觉得本尊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宿於笑着看他,妖冶灿烂。 邪神紧张地后退一步,宿於眉毛一挑,“怎么,三打一,你还怕输吗?” “哼!”邪神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逃遁了,“你等着。” 临走,他看了伤狂一眼,若有所思。 “帝君。”宿於上前来扶他,温和的金光笼罩着帝君的身子,帝君只觉得浑身毛孔舒展,舒爽极了。 “上仙。”他退了一步,以示尊敬。一面扶起伤狂,宿於和伤狂对视一眼,他也不说话,转身去把千水治愈了。 “你……”千水羞惭地低着头。 宿於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你,本尊还无法这么早历尽劫难。” 小鬼龇牙咧嘴地瞪着千水,宿於拍拍他的脑袋,重新回到伤狂跟前,“准备好了吗?” “嗯?”伤狂不解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宿於比千下还让他熟悉。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那感觉却十分不同。 “我们认识吗?”伤狂问。 帝君不禁看向伤狂,毕竟伤狂曾经放出过无殛之光。 “等你认识了帝君,你就认识本尊了。” 第四十五章 名字 - 夫君在北 - 胤修 往千坟山去的路上,伤狂和帝君走在宿於和小鬼的身后,千水在远处跟着,没有人说话,昔日的三兄弟已不复存在,弥留在其中的只剩下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伤狂看看前面,看看旁边,再看看后面,雨已经停了,千坟山却离他们还有一段路程。 宿於说要避免被邪神发现,所以他们选择了徒步走到千坟山。 “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伤狂打破了沉默,帝君看他一眼,和他一起看向了宿於。 为什么宿於会说认识了自己,就会认识他呢?帝君也很好奇。 千坟山上面会有什么秘密? 宿於回头看了一眼伤狂,视线错过他的肩头,看向更远一些的千水,“千水的心性还没完全恢复,本尊现在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们。” 伤狂和帝君都不禁看过去,千水皱起了眉头。如果邪神说的是真的,他什么也没改变自己,那一切不过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那他也太可怕了一些。 千水不由自主地低下眼帘,他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仿佛水声和难民的呼喊声就在耳畔,千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家国危难之时做出离经叛道的事。 他自取“逍遥”二字,却到头来是执念最深的那一个。 五人继续上路,宿於无意间看到帝君和伤狂紧紧相握的手,他有一瞬间恍惚,或许就算重来一遍,云狂还是会选择帝君,而不是他。 算了,左右自己不再是千下,云狂,也很快不再是云狂。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千坟山到了。” 帝君看着高耸入云的山,说道。上一次他来这里,是被人用棺材抬上去准备下葬的,现在站在山脚下,总觉得有几分离奇。 五人简单地在山下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上了山。 帝君问宿於:“那个邪神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上仙也打不过他吗?” “什么邪神,不过是个上位蜈蚣仙人,练了些鬼魔之术,自以为媲美神祗。自封的称号罢了。”小鬼咬牙切齿地说。 千水三人看向小鬼,他们都没听说过邪神的来历,宿於在一旁说,“他本人是没有多厉害,但他可以吸食别人的真气化作己用,可以唤醒人灵魂深处的邪恶……” 说着,看了一眼千水,很快地瞥开,“如果意志不强地话,极容易被利用,甚至像午川和林月那样直接修炼邪神诀的人一样被寄宿,就像傅阳文,竟然自愿请他上身。” “傅阳文?”帝君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叟尼。”了然一切的宿於解释道。 帝君忽然一怔,记得曾经在先君的无伤臣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就是傅阳文?”帝君显然很意外,“他是不是有个妻子?叫锦晨?” 宿於看他一眼,“你认识他?” 伤狂也看向帝君,他从没听过帝君提起这些人。 帝君摇摇头,“孤不认识,但先君的无伤臣就是因为那个锦晨死了才自杀的。孤听说锦晨死前生了个孩子。” “嗯。你认识他。”宿於点点头。 帝君一怔,他可不记得自己见过锦晨的孩子。 “东古。”宿於解惑道。 “东古?”三人都是震惊地看像宿於,千水径直问:“你是说,傅锦就是东古?” 宿於看他一眼,知晓他和傅锦说过话,点了点头,“说起来,欣宫主的孩子还是他做的手脚。” 帝君被宿於这一看,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九清自从没了孩子以后一病不起,和他初来宫中时的天真烂漫一比,实在心痛。 伤狂皱着眉头,他怎么也想不到东古会是叟尼的孩子,而且他那样一个温柔和煦的人会做出这等残忍的事。 要知道他在学五居的时候,一直都是东古替他治病。东古和孟匚惑还是宫里被传为佳话的忘年交,无伤宫里的人谁不称东古是个老好人…… 法印生病的时候,东古也不嫌弃他身份低微,亲自替他熬药…… 南宫家的人心脏不好,东古主动提出帮九清治病…… 一桩桩,一件件,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背面是另一副模样。 “那他现在在哪里。”帝君问。东古是他亲自选的大太医,他怎么也算不到叟尼一早安排好了陷阱给他。 宿於看了眼神色哀鸣的伤狂,他知道伤狂和东古的关系很要好。他故作随意地说:“傅阳文让他去嵇康了,带着锦晨的牌位。这件事他走了也好,不必再违心地搅进是非之中。” 伤狂看他一眼,会意了。自己和东古呆在一起那么久,他什么样的为人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有那样的父亲,他一定不会做这些事。 罢了,谁还没犯过错呢? 一路无话,五人来到祠堂。 “要做什么?”帝君问。 宿於沉吟一声,看向千水,“介意本尊给你号脉么?” 千水一怔,摇着头,把手伸了出去。 袖子提起一半,宿於微微颔首上前,指尖搭在脉上,摸了半天,问:“你的孩子是你杀死的吗?” 千水自脖颈至额头瞬间紫红,眉头皱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想要瞪宿於,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伤狂和帝君似乎也在看他,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忽然间想要逃走。 或者,杀光他们。知道真相的,让他难堪的,都要死。 千水身上腾腾燃起的杀气令伤狂心头一震,紧握帝君的手,帝君对他摇摇头,他才按耐住性子看着宿於,看他要怎么收场。 千水摇起头,捏着“不”字的口型许久,却迟迟没有说出声,宿於看着他,“你的孩子,是你杀死的吗?” 又一声追问,这次的问话显得温柔。 千水忽然哭了。 “千水……”伤狂在心里呼唤着。 “是我。”千水哽咽道,“是我杀的,是我!我是恶人,你们……杀了我吧。”扑通跪地,低下了头。 宿於回头看了帝君和伤狂一眼,他们正拧着眉头看千水,他转回身,托住千水的胳膊,“起来吧。只是试试你。” 千水却痛苦地摇头,不愿起来。现在恐怕只有一死才能谢罪。 伤狂复杂地看着宿於,他这个受害者都不想提起那些事让千水难堪,但这个长得像千下的上仙却直接掀人伤疤。 就算知道他是想试试邪神是否还作用于千水,可这样未免残忍。 宿於读懂了那个眼神,也没多言,继续对千水说: “忘了吗,那个孩子,本尊也曾经过手,所以,给他一个机会。” 千水忽然仰起头,不懂什么叫“一个机会”,是让孩子重生吗?可是他的灵魂会不会早已转世? “本尊遇到了他的魂魄。”说这话的时候,宿於含着笑看向伤狂,伤狂尴尬地避开目光。 帝君不太喜欢上仙宿於看伤狂眼神,虽然千下也经常那样看伤狂,但是一想到这个“千下”是已经恢复了记忆的千下,不再是他的三弟的千下,他就无法接受这个人仍用这样暧-昧的目光看他的人。 他本能地遮住了伤狂一半的身子。 宿於悻悻一笑,回应上千水期待的眸子,“不过要等这些事结束。” 千水感激一拜,“多谢上仙。” 宿於眉头一皱,看看千水,看看帝君,不管怎样,他都在人间生活了二十年,这两个曾为兄长的人…… 还是怪怪的。 “好了,都是兄弟……” 千水和帝君错愕地交织了一下眼神,看向宿於,宿於一撇嘴,“本王还是千下,好吗?别再客气……” 千水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砍下虚弱的千下的四条狐尾时的场景,泪流满面,“千下……对不起。” 宿於叹了口气,“都过去了,起来吧……二哥。” 帝君复杂地看着扶起千水的宿於的背影,就算他说自己是千下,可他们都明白,已经物是人非了。 试验过千水,一行人进了祠堂。 “祠堂有什么秘密么?”伤狂四下环绕,问着帝君。 帝君摇摇头,宿於转过身来看伤狂,“帝君的名字就是最大的秘密。”宿於对帝君笑了笑。 一刹那,帝君真以为是他三弟千下在他面前站着。 他记忆深处,那个儿时牵着他的手为自己所毁坏的东西担惊受怕的千下,那个在虚弱的时候唤他“大哥”的千下,那个嘴上说世人与他何干,却在战场上力挽狂澜的千下——是那么,那么的让人思念。 “帝君?”宿於提醒道。 “嗯。名字的事,先君并未告诉孤。”帝君回过神,“而且,这与眼下北国的危机有什么联系。” 宿於的眼睛投向伤狂,“自然是有联系。” 在伤狂变得不自然之前,他收回了目光,扫过祠堂,“所以,族谱在哪里?我们需要知道帝君的名字。” 帝君怪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想起先君病逝前交代自己的遗言里,似乎特别提过一句“你的名字孤封存在祠堂里,别忘了”。 那时候先君交代了很多事,帝君也没把名字放在心上,现下看来,这其中大有玄机。 族谱很好找,放在祠堂右边的祭坛上,一个约莫有三尺长二尺宽的特殊质料的本子,封面上书四个大字“千氏族谱”。 帝君和千水的心都忽然加快了,宿於也有几分激动,可能曾为千家人,所以面对这厚厚一本载着千家历史的名册,实在无法平静。 众人看着帝君,因为只有他——北国帝君——在这个时候最有资格翻开族谱。 帝君深吸一口气,翻开厚重的书页,仿佛看到一个个千家列祖,三人眼眶潮红,感染得一旁地伤狂都有几分严肃。 翻到最后的记录之处,从右往左的三个名字—— 千下,千水。 伤狂忽然一愣,“帝君……” 帝君不解地看向伤狂,宿於好奇地看向帝君的名字,“刅?” “千刅。” 第四十六章 昏倒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千刅。”伤狂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帝君,他怎么会突然如此熟悉这个名字? 帝君从未听过自己的名字,诧异地看向伤狂,“怎么了?” 伤狂忽然捂住脑袋,头疼欲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帝君正要上前,宿於拉住了他,“等等。” 帝君转脸看向宿於,他正一丝不错地望着伤狂,好像他知道伤狂看见他的名字就会有这样反常的状况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隐隐觉得伤狂背后的秘密是他所无法企及的。 就像,现在的千下。 凡人怎么能跟得上神的步伐? 他不想再继续了。 “伤儿。”帝君不顾宿於的阻拦,上前扶住伤狂的胳膊。 “痛。”伤狂顺势往帝君怀里钻,头顶着帝君的胸膛,想要缓解脑仁撕裂的感觉,却都是徒劳。 “伤儿。”帝君心疼地想要搂着他,他却越发挣扎,一恍惚,伤狂就窜到了柱子前,要往上撞。 “上仙!”帝君喊道。 宿於摇摇头,“再等等……”他拦着帝君,着急地看着伤狂,这么久吗?还是想不起来吗? “伤儿!” 帝君惊呼一声,紧忙接住承受不住痛苦而昏倒的伤狂,怨恨地看了一眼宿於。 宿於正要开口。 “主人,那条老蜈蚣来了。”小鬼稚气却凝重的口气令在场的人一惊。 帝君看着他,明明在场的人都封存了真气,限制了感知,为何这小鬼却仍能感知? 而且,邪神是如何找上门来? “他和伤狂有一样的嗅觉。”宿於看向伤狂,淡淡的蓝色真气从伤狂的体表流出,若是肉眼凡胎,这样稀薄的真气谁也不会察觉。 “伤狂的真气暴-露了……”他沉吟一声,“本尊带着他,你们先走。” 说着他就要上前从帝君怀里接过伤狂,帝君一把挡住,“他在哪,孤就在哪。” 帝君的目光笃定坚毅,宿於看着他,纵然是上仙,却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也摆不起架子。 “好吧。”他收回手,“反正北国也不一定撑得住,千家仅剩的血脉,没了也没什么。” 帝君一怔,如果他和千水都死在这里,北国的结局可想而知。 “千水,你先走。”帝君道。 千水一言不发地看着伤狂,没有要走的意思。 宿於一泯嘴唇,无奈道:“本尊真欠你们了……好吧,都不用走了,同生共死吧。本王的王兄们。” 千水和帝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千家人,与北国共存亡。 邪神分出一个身子(叟尼)去了大天,因为他击杀了墨皇,墨家的神树他势在必得。他要尽快从墨尘砚口中知道进入神树的办法。 他已经想好了,墨尘砚这样的人比墨皇好对付多了,感情用事,墨皇后宫里佳丽三千人都把墨尘砚视如己出,对他犹如生身母亲,自己一个一个杀,不信墨尘砚不招。 就算这些不行,等他抓到千水,以墨尘砚对他的感情,呵…… 想着,邪神(午川和林月)已是到了千坟山脚下。而此时,邪神手里还有另一样东西——邪神珠——他的真元。 已经找到他们,就不怕他们再逃。 邪神狰狞一笑,盘膝而坐——午川和林月对坐,变换着一样的手印,邪神珠升到他二人中间,发着幽黑的光芒,将二人笼罩。 他在看,谁的身子更容易承受这股力量,但是打量半天,却发现这二人的体质都有些欠佳。 收回邪神珠,他又惦记起伤狂来。那个人的身子若是可以为我所用,必然是上等的替代品。 他抬头望向山巅,这样上去根本赢不了宿於那个家伙,更别提旁边还有两个凡人高手…… 他眼珠一转,计从心生。 ----- 话说傅锦前脚离开沅香会,后脚鸳鸯坪就发了水患。他本该乖乖听话离开北国往嵇康去,可是为水患而鸣的角声拉住了他的心,他爱北国,他爱北国人,他走不了——在这样危机的时刻。 他毅然地往东去了。 那里有很多的难民需要他这样的神医。 他沿途一路救人性命,难民们将他奉若神灵,只是几天的功夫,他的名气就在人群中传开了。 “先生,你叫什么?” 傅锦转过身,说话的那人眉峰尖俏,杏眼炯炯有神,麦色的皮肤和他略显橘色的唇瓣格外的般配,他挺着胸膛,带着几分儒雅的书生气。 “你是?”傅锦瞧他衣着整洁,手拿羽扇端庄之态实在不像是落荒的难民,上下打量一番,有心离开。 “在下上官一良,特来拜会先生。”他微微一笑,转身道:“快过来。” 傅锦这才注意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壮实的男人。 骏承尧上前来将右手袖管一捋,傅锦一惊,“这是?” 上官一良谦谦一笑,“还请先生给他看看。” 傅锦把目光从上官脸上挪回骏承尧的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正被一圈圈黄色的脓液所侵蚀。 “怎么会这样?”傅锦忧心忡忡地看向骏承尧。 骏承尧眉头一皱,飞快地收回手放下袖子,“我都说了不用看,过些日子自然好了。”他不喜欢别人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他。 上官冲他摇头。 “再不用药!”傅锦说,两人的目光看向他,“会死的。” 二人同时一惊,他们知道这伤口看着有些严重,但却不知竟然这般严重。 骏承尧转过去的脚尖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上官把他的胳膊拉过来,袖子捋起,“先生,求您……” “别这么说。”傅锦不好意思地皱起眉头笑笑,“我会尽力一试。” “多谢。”上官递给骏承尧一个眼色,骏承尧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蹦出一个含混的“多谢”。 傅锦也不在意,从药箱里取出几味草药替他敷上,包扎好后,说:“这伤口溃脓不一般,不像寻常的感染,你们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吗?” 上官一怔,摇摇头,“没有啊,我们奉命去赈灾,吃穿都是在一起,你也知道,水患之处,除了水,就是水了……” “那可能是不小心被水里的什么东西感染了吧。小心点。”傅锦一面叮嘱,一面写起药方,“按照我写的药方先用两天,如果没有好转的话,再来这里找我。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这个地方。” 上官接过药方感激地点着头,“多谢先生。” 傅锦温柔一笑。 “哦,还不知晓先生的名讳。”上官抱拳问。 傅锦本想回绝,可看他真切的目光,还是说,“在下东古。” “东古?”上官转眼看向骏承尧,骏承尧也有点吃惊,“可是北禁城大太医东古?” 傅锦脸色一红,“你们听过我?” 骏承尧忽然改了脸色,对方可是帝君都青睐的人,他哪有资格摆架子,热情道:“当然听过……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傅锦干笑一声,回头看了看荒凉潮湿的街道:“如果你们没事的话,我还要去几户人家复诊……” 上官立即会意,对方明显不想提起那些沽名钓誉的事,他抱拳颔首,“东大人慢走。” ----- 跪在灵柩前的墨尘砚哭到流不出眼泪,悲痛到发不出声音。他是不喜欢自己的父皇做的那些事,可他从没有想过让他去死。 他曾经是那么地疼爱自己。 就算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但还是决定把江山让给自己坐。 就算他说话总那么严厉甚至无情,但自己仍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爱,不是吗? 自己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父皇……” 墨尘砚无声地唤着。身后是妃嫔和大臣们的哭声,他分不清楚真假。这些人已经和自己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他突然想,如果那些人并不是心甘情愿跪在这里,会不会这会儿正在心里咒骂自己,或者父皇? 他自嘲一声,这时候居然还能想这些无聊的事。 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腿麻。 “嘭。” 石棺上忽然出现一个人。 墨尘砚震惊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你是谁!” 墨尘砚的冷喝声被尖叫的浪潮淹没。 邪神微微一笑,“你别管我是谁。进入神树的方法是什么?” 墨尘砚忽然一回头,见众人都退避三舍地躲避着这个身上不断散发黑雾的人,根本没心思留意那人的问题,这才回过头对那人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神树可以进去?” 要知道,外人只知道有颗神树守护着大天皇族,却不知道那颗树到底是怎样守护的。 邪神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这些女人,也不是太爱你哦。躲得远远地,不是说视如己出吗?” 墨尘砚回头看了一眼,母妃们都颤颤巍巍地看着他,他眉头一皱,“女人,本就该由男人守护。” 邪神一怔,笑了,“那就好。” 墨尘砚不解地看他。 “那我们,就从……”邪神的指尖在妃嫔中摇晃,“从谁好呢?”他故作为难,“就她吧!皇后是吗?”他自问自答。 墨尘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正走进来的女人明显一怔,“砚儿,那是谁?” 墨尘砚站起身,“母后!” 邪神却快他一步,径直扣住皇后的头颅,“怎么样?说吗?” “来人!”墨尘砚这时才反应过来叫护卫。 但谁是邪神的对手呢? 邪神冷冷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指尖一动,距离墨尘砚最近的一个妃子忽然倒下,身子瞬间黑化,和墨皇的死如出一辙。 众人瞪得目眦尽裂,原来这人就是杀墨皇的凶手! 第四十七章 附体 - 夫君在北 - 胤修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我们无法左右,生老病死,我们都无法控制。对于身边的人,究竟能做些什么呢?似乎越亲近,越伤害。不到末了的那一刻,我们都意识不到自己给予的爱还远远达不到让我们不留遗憾的地步。 ===== 一个接一个的妃嫔倒下,“够了!”墨尘砚惶恐地喊道。 一切发生地太快,只是几息的功夫,他身前就已经倒了大片的尸体。 邪神停住正指着一位妃嫔的手,微笑道:“怎么了?要告诉我了吗?” 墨尘砚眼神里划过一丝挣扎,“嗯。”他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其实神树的事他只知道些皮毛,因为墨皇要告诉他地那一天……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没有听到后来的故事。 但当时父皇要告诉自己神树的秘密之时特别地谨慎,如今意图窥探神树的这人又如此大张旗鼓,神树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墨尘砚看着在邪神怀中被紧紧扣住脖颈的墨皇后,抛弃了脑海中的思绪——不管怎样,神树都是身外之物,救母后要紧。 他深吸一口气,避开邪神似有似无含笑的眼神,继续在前面带路。 神树约莫一丈高,枝叶繁茂宽大,通体墨绿,有荧光的绿丝在树干中游走,即使有风吹过,神树上的叶子也都纹丝不动,犹如谁用上好的翡翠雕饰的一般。 邪神一把丢开墨皇后,指尖抚摸过神树的枝干,贪婪的眼神里映着神树的绿光,他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折鸳,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杀我的机会。” 他双手环抱住神树,这颗三人抱的树干里的绿丝正不要命一般疯往邪神所在的位置涌动,却都堵塞在如玉质的墨绿色树皮之后。 墨尘砚安抚着墨皇后,眼睛却一直看着邪神,黑熊在他身后,轻声问:“殿下,他在干什么。” 墨尘砚摇着头,突然,邪神转过身,“怎么进去?” 那凌厉的眼神丝毫没有吓到尘砚,尘砚看了眼墨皇后,毅然地说:“黑熊,带母后出去。” “砚儿。” “母后,你安心。”说罢,尘砚反抓住墨皇后伸过来的手交付给了黑熊。 黑熊纵然不情愿这样离开主子,却被墨尘砚的眼神中的凝重盯得叹息一声,将墨皇后带了出去。 邪神也不在意,因为他的能力在这里想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院子里仅剩下墨尘砚和邪神,墨尘砚盯着他,“神树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你垂涎?” 邪神嘲弄一笑,“一个凡人,竟然敢这样质问我?” 墨尘砚心中一惊,难道这个人不是人? “快点告诉我如何进入神树,不然我就血洗京城。”邪神毫不客气地说。 墨尘砚恨得牙痒痒,却亲眼见识过这人的能力,根本无可奈何,不过一想到对方要求自己的事,他笑了,“进入神树对你很重要?” 邪神目光一冷,一个箭步冲到墨尘砚跟前扼住他的喉咙,“不要再说废话拖延时间!我没有耐心!” 墨尘砚凉凉一笑,“你杀了我也没用,因为进入神树的唯一办法已经让你亲手毁了。” 邪神一怔,“你说什么!”邪神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胡说!我可没有……” “没有多余的耐心是吧?”墨尘砚替他说道:“你就是有也没什么用。神树只有墨家血液才能开启。” 邪神突然一笑,自己手里抓的不正是墨家人? 他猛地扯过墨尘砚来到树前,二话不说在墨尘砚臂上划开一道口子,把伤口径直贴到树干上。 鲜血顺着树干往下流,神树却没有变化。 “你敢骗我!”邪神眯起眼睛,一把将墨尘砚的头按在神树上。 墨尘砚忽然想起墨皇当初要告诉他神树的秘密时带他来到这处禁地,自豪地告诉他只有墨家人的血液才可以开启神树,让他亲自试试这奇妙的感觉。 他激动地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神树却也如此时一般,毫无变化。 他仍记得墨皇当时怪异的脸色,他努力地尝试了十根手指,弄得鲜血淋漓,却都是徒劳。 后来,他就逃去了北国…… “哈哈哈……”墨尘砚凄凉又快意地笑着。 邪神揪住他的头发,“快说!进入神树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你想死吗!”说着,墨尘砚的头就被一遍遍地撞在神树上,涔涔血滴涌出额头。 墨尘砚咧着嘴,“我都告诉你了,哈哈哈……只有墨家人,墨家人的血液才能开启神树。” “你!”邪神愤怒地又要把这装蒜的墨尘砚撞树,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愣了,“你是说?你!不是墨家人!” 墨尘砚笑得更灿烂,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有一天能毁掉一个恶人的心愿。就算神树有什么秘密,从墨皇死的那一刻起,都将长埋地下。 “可恶。”邪神丢开墨尘砚,一拳击在神树上。 进不了神树,他就无法重塑真身,拿什么和折鸳比?该死的!当初应该留下墨皇那个老东西的一滴血才是! 墨尘砚躺在地上笑得背过气去,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这样死了吧。就不用操心了。 反正也不是真的墨家人,下去了,也不必见那些祖宗。他一个野种,根本不用对得起列祖列宗。 “你!”邪神忽然抓住墨尘砚,“既然你不是墨家人,那我也不必怕你。” 突然,银丝飞快地从邪神发丝间涌出进入墨尘砚的大脑,将他一生的记忆一览无余。当银丝进入墨尘砚的体内时,墨皇才真的信了墨尘砚不是墨家人的事。 因为墨家人的身子受神树保护,如果强行使用窥探术,神树就会摧毁侵略者的意志。而他直至看完了墨尘砚的一生,也没有被攻击。 他退了出来,墨尘砚哇地一口血喷在神树之上,奄奄一息。 “既然进不去神树,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 骏承尧没能撑到夜里。 上官一良紧紧地搂着他,他却仍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上官……” 他虚弱地呼唤着。 他们计划了下个月成亲的。 但似乎不可能了。 “我在。”上官一良抓住他到处摸索的手。 骏承尧哽咽一声,“我,恐怕……” “别乱说。”上官摇着头,“我这就去找东古先生。” “不要。”骏承尧抓住他,“陪我一会儿……再陪、喔!呕——” 骏承尧翻身吐出一口黑血来,忽然间身子抽搐颤栗,上官拼命地想要按住他,他却抖动得越发厉害,上官无助地环视四周,“来人啊!来人啊!” 他突然后悔没叫几个卫兵跟着就来寻医。 “上官!”骏承尧突然用力喊着。 上官心痛地抓住他的手,“我在。承尧……” “上官!!”他更用力地喊着,似乎看不到他面前的上官。 上官闭着眼睛痛心疾首,“我在!承尧,我在这里。” 他正要拥抱住骏承尧,骏承尧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承尧。”毫无心理准备的上官一怔,探向骏承尧的鼻息,无风。 “骏承尧!”上官喊道,“你还没有嫁给我!你不能这样走!你个胆小鬼!从来都是胆小鬼!!!” 上官撕心裂肺地喊着,骏承尧却想一只断线的木偶,一动不动。 心痛。心痛。 上官几乎昏死,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骏承尧怎么可能死呢?他可是比自己还强壮的存在啊?他可是个军人啊!一个小伤口,怎么会死呢? 他不信。 他晃着骏承尧,“承尧,醒醒。帝君让我们去治理水患,你还没有完成,你不能睡。” “骏承尧!” “骏承尧!!” “骏承尧……” “我不能没有你……” 上官一良无力地靠在床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灰暗了许多。 “呵啊——” 低沉沙哑地吼叫,上官猛地转头,只见骏承尧的尸体忽然坐起来,他一惊,“承尧?” 刚才分明没有气息了啊。 “承尧!”他忘了思考,激动地抱住他,“你醒了!” “啊!” 骏承尧猛地震开他,下了床。 “你上哪去!”上官匆匆站起跟上。 骏承尧忽然一停,转过身,上官一惊,因为那双眼睛没有眼白,缭绕着黑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骏承尧的身体。 他不敢说话,狠狠地盯着骏承尧,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骏承尧也没有要杀他的样子,吓了他一下,便怒匆匆地转身往外去了。 愣了一瞬,上官握紧扇子追了出去,约莫三息的功夫,他又跑了回来。 因为外面不止一个人——不止一个像承尧那样黑着眼睛的人。 上官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只见他们都麻木地往一个方向走,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上官在不少人的脖颈或脸上或露出来的其他地方上看到了同骏承尧伤口旁一样的脓水。 他心中一惊,从窗户跑了出去,没走两步,正迎上一个人。 “东古先生?” 傅锦神色凝重,“他们,”傅锦看向涌动的人群,“都是姮子。” 上官一怔,哽咽道:“是死了吗?” 傅锦摇摇头,“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你怕吗?跟上去?” PS:感谢17K书友huce5l4u的订阅。么么哒。 第四十八章 军队 - 夫君在北 - 胤修 “一天一夜了。” 帝君凝重地看着伤狂。 宿於把手从伤狂脉博上收回来,“他没事,我们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纳泽(蜈蚣仙人)。” 帝君把目光投向天际,“这么久了,他为何还没有来?”说着,帝君的视线落在了小鬼身上。 小鬼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你敢怀疑我!” 帝君瞥开目光,不置可否。这小鬼虽然五六岁的模样,但毕竟是个仙童。 小鬼不服气地站起身,宿於拦住他,对帝君说:“纳泽没有必胜的把握,永远都只会逃命。他要来,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才会出现。” 宿於忧心忡忡地看向祠堂外,他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考验。 他现在只希望伤狂能尽快醒来。 “主人!”小鬼忽然站起身,“好强大的气息。” 宿於和帝君、千水一瞬间都站了起来,因为就算不用功力感知,这股强大的力量也溢淌到凡人可察的境地。 宿於看了眼小鬼,神识在二人脑中交汇,小鬼一点头,忽然跃起。 “你干什……”千水还没说完话,就轰然倒地,一瞬间倒下的还有帝君。 “主人,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的胜算就更小了。”小鬼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忧心道。 宿於沉声道,“就是有他们的帮助又能怎么呢?凡人而已,你带他们先走。不要暴露气息。本尊吸引纳泽。” 说话间,宿於周身滚滚散开一圈白色的气浪,那是他释放真气封印时外溢的真气。 小鬼不敢耽延,立即在宿於强大的气息的掩饰下释放了一点真气将三人拖带走,临走道:“主人,你小心。” 宿於不敢懈怠,见小鬼远去,他才腾空而出,傲立山巅,只是这一看,他猛地回头,“小鬼!” 却为时已晚,浩荡的军队傍山而上,乌压压的人群犹如丧尸一般横冲直撞,看得宿於心尖猛颤。他算到邪神会利用心志不坚的百姓来对抗他,但却没想到邪神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人。 “哈哈哈……” 邪神腾空而起,和宿於遥遥相对。 “宿於上仙!想不到吧。”他微微一笑,“千河的水,可帮了我大忙呢。” 宿於一怔,再看人群,竟然发现他们身上雷同的伤口。 “你竟然对百姓用毒!” 宿於冷漠地扫视邪神,不屑为伍。他以为邪神会控制人的意念,谁知道邪神更省事地直接感染姮子,寄宿其中。 “哈哈哈,谁都知道本座的恶毒,对凡人用毒算得上什么大事呢。”邪神仰天大笑,看着乌泱泱的军队,他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小鬼迅速带着帝君三人往回撤,却被邪神眸子一瞪,“伤狂。”他眸子一亮,宿於心叫不好,正转身接应,却不想邪神瞬间让几个修炼过武功的凡人跃起拦住了宿於的去路。 “该死。” 宿於眼看着小鬼拖带的三人被邪神一股真气吸去,他突然后悔叫小鬼将他们打晕了。 “哈哈哈……” 邪神(午川和林月)围着伤狂的身子,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这副身子,一定能承受本座的元神。” 正被百姓拦着的宿於一看到邪神拿出邪神珠,他慌乱地要过去,又被一层层地人群拦住,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这可都是折鸳的百姓啊。 但…… 不管了。 想着,宿於就要释放毁灭之力,把靠近他的百姓都化作齑粉。 ----- 伤狂自从昏倒,脑海里就频频闪过一些画面,他仿佛听到了千河的波涛声,仿佛置身于千河之中,他渐渐沉到河底,看见一座五光十色的玲珑宝殿。 他惊奇自己竟然能在水中行走,却又看不见自己的身子。 忘掉这样奇怪的感觉,他抬头(虽然只是他感觉自己在抬头)看向殿宇的匾额——无殛宫。 “回来……” 伤狂一惊,这声音分明是他初来北国时在江面上听到的声音,后来去淮口的时候他也听到过一次,只是这次的声音更清晰,犹如在耳畔。 “回来吧,折鸳。” 折鸳? 伤狂又觉得头疼,脑海中闪过一瞬千下的脸——不,那尊贵的紫色,是宿於。 “折鸳,是时候成神了。” 伤狂的脑海之中迅速被一片白茫茫的浪潮覆盖—— 两千年前。 那时还没有北国,整个世界只有两片大陆,在神祗的眼中,那只能算作岛屿,一个在北面,是北岛,即后来的大天朝所在的地方;一个在南面,是南岛,是后来嵇康人居住的地方。 两个岛屿隔了太远的水域,彼此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语言更是差别甚大,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这是神祗们创下的世界,陆地归凡人居住,水下归仙人居住。神祗们去了神界,任由凡人们自生自灭。 神界每两千年开启一次,吸收能够成神的仙人。 仙人们努力修炼,渴望摆脱这个世界的束缚。 最厉害的上仙,当属折鸳,是个只有一只翅膀的白色凤凰。 说来折鸳之所以叫折鸳,是因为他生来只有一只翅膀,被仙家看作不详,弃留人间。一个叫做千代的北岛人将他收留,见他只有一只翅膀,便唤他作“折鸳”。 千代感念他有灵性,一生隐匿林中与他作伴,折鸳吸食天地灵气本可以化作人形去往仙界,却因不舍千代,足足等了四十年,到千代逝去,他才化形返回仙界。 仙界人见他不到七十年就能幻化人形,便认可了他的能力,让他在仙界修炼,但仍是不怎么看好他。 在仙界有个不合群的白色九尾仙狐,叫做宿於,他见仙家都明里暗里给折鸳使绊子,就结交了折鸳,往两座岛屿中间的水域去——因为那里被人类世界正好加在中间,几乎没有仙人愿意到那里去,二人图个清静,就在此处开府造殿了。 宫名唤作无殛。 无殛宫无人问津,十年、二十年、二百年……渐渐地,仙家们都忘记了这个地方。 直到两千年前,神界开启,竟然有两个仙家达到了成神的要求。 所有的仙家都看向无殛宫所在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通天的蓝色光柱,直径有两丈,格外壮阔,令所有上仙都惊叹不已。 没想到他们最瞧不起的人竟然会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存在。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无殛宫里的两位上仙竟然迟迟不升神,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众人都在观望。 通天之路渐渐淡去,所有的人都在叫嚷,你们不去,把机会留给我们啊! 每个人都艳羡着,愤怒着,却拿无殛宫的两位上仙没有办法。人家不想成神,你们能怎么办? 看吧。 意外地是,竟然有个仙人见无殛宫的两位迟迟不去,天真地想要滥竽充数,偷偷潜入通天之路,却不料被神祗之力打回原形,逃遁无影了。 两千年后宿於和折鸳才知道这个大胆之徒的名字叫做纳泽。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话说宿於、折鸳二位上仙为什么不愿成神呢? 其实他们一直苦心修炼,就是为了离开仙界去往神界,但偏偏数千年前,有个叫千代的人救过折鸳,他转世投胎几次轮回,折鸳没有一次不关注的。 本来人转世投胎都是会去往不同的家族,拥有不同的血脉,但折鸳见神祗曾经立下神树保护墨氏血脉,便也突发奇想地祝福了千氏血脉。 但千代会转世去别的家族啊,那样血脉中的祝福之力岂不是无法令他受益? 折鸳立即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千代的灵魂永生永世留在千家。 这一世的千代叫做千彻,他干了件有悖伦常的事,召集了北岛一切崇尚男风的人,要求自由。 折鸳和宿於对感情这种事一直很模糊,直到在暗地里守护千彻一行人的时候,渐渐开了窍。 宿於突然发现自己和折鸳的这几千年就像那些人一样……他似乎离不开折鸳。 折鸳也突然发现自己对千代几生几世的守护似乎没有那么单纯。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等着这一世的千代死去,因为他们以为那样就能消除现在这样奇怪的感觉。 但这一世的千代的人生并不平静。千彻聚集起来的龙阳人们被世人讨骂,甚至几个部落的首领都征集了军队,要将这群人屠杀精尽。 折鸳和宿於对视一眼,无法放任不管了。 他们出面救了这群人。 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啊。 拥有这样爱情的人还会再有,他们总不能出现一对,就拯救一对吧? 宿於和折鸳从小就是被孤立的存在,当时的他们能想出来去开府造殿,远避仙家自行成长,但如今,看到和他们一样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们沉默了。 怎么办? 带他们回无殛宫? 可凡人无法在水下生存啊。 给他们在北岛建立一个王国? 但他们迟早要成神啊,如果离开了,王国还是会被吞灭的。 怎么办? 二人摸不着头绪了。 突然,折鸳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神祗们可以建造大陆,那么快要成神的他们,也可以。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开始动工建造大陆的时候,通天之路竟然开启了! 怎么办? 折鸳顾念还在北岛等待音讯的千彻他们,便让宿於先行成神,可宿於却说没有我你一个人建不成岛屿,而且我们不曾分开过,这次也不会分开。 二人一道放弃成神,立了一个汇集天地灵气的法阵,在其上建造了世界上最肥沃最令人向往的国家——北国。 第四十九章 记忆 - 夫君在北 - 胤修 众人拥立千彻为君王,称作帝君。 起初的北国人都是一些北岛人,但他们后来从折鸳和宿於那里知道了世界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南岛,那里兴许也有如同他们一样的存在。 所以北国面向世界,发起了征召——任何龙阳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认可。 突然浮现的大陆,突然兴起的国家,突然活在人们视野的新型关系,令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仙家们纷纷跳出来指责折鸳和宿於,然而二人从来与他们不和,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害怕他们参与到人类的战争来攻打北国,所以亲自在北国神山上建殿安居镇守。 这殿后来称作神庙,坐立在北禁城,是帝君和午川缔结连理的地方。 直到千彻那一代人死了大半,北国的战争才消停了。因为那些进攻的人类和浑水摸鱼的仙家突然发现,北国的人在减少。 对啊,这是一群只有男人的国家,他们没办法繁衍后代,这一代的人死绝了,那北国还不是他们的? 是的,仙家也想得到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怀疑折鸳和宿於有这样突飞猛进的修为是因为那个地方蕴含着世间最浓郁的天地灵气——其实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折鸳宿於参透了天地法则。 进攻停止了,北国人却没有半点兴奋。人口在减少,这一辈的人没了,以后龙阳人的天下仍是不复存在。 折鸳和宿於可犯难了,他们能开天辟地,他们能镇守防御,可,繁衍的问题,他们能怎么办? 这世间最聪明的两个仙家和千彻坐在了一起。 怎么办! 三天三夜,折鸳和宿於研究了繁衍的法则,可迟迟没有进展,直到千彻问了一句那花草之间是怎么生养的,折鸳宿於突然想到利用阴阳成分的多少来区分男人,创造孕子妖姬,使北国人可以自行繁衍。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继续吸收北岛和南岛上的同胞。 事情终于解决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北国人全体消亡,北国人却在北国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十年,二十年,等的新一代的北岛人和南岛人都有了北国是个本来就存在的国家的错觉,北国人竟还没有死完。 仙家们似乎发现了北国人繁衍的秘密,他们想找折鸳宿於理论,觉得他们破坏了天地法则,是要遭到天谴的。但却在北国找不到折鸳和宿於了。 仙家们不能伤害凡人,尤其是北国如此之多的凡人,他们只好退去。 而折鸳和宿於究竟去哪里了呢? 千彻的儿子出生以后,折鸳和宿於就重新回了无殛宫,他们要把建造北国消耗掉的修为全都补回来,以备下次神界开启的时候他们能赶得上成神。 就这样,两千年,北国边境虽然时不时有人骚扰,但北国的天地灵气浓郁,使得北国人天生就比其他国家的人强壮,修习武功也比别国的人更具天赋,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 折鸳和宿於静静修炼了两千年,终于,神界的大门再次向他们敞开。 伤狂忽然觉得心痛。 这些事,他都记得。 他竟然都记得。 他就是折鸳啊。 二十年前,通天之路开启,北国因为在无殛宫之上,千河涌动,天降暴雨,北国人看不到蓝色的光柱,只能看到无尽的绝望。 一时间,内忧外患充斥着北国,水声、哀嚎声、呼求声,折鸳实在无法一走了之。 他让宿於先走,说自己治理了水患马上就来,以他的功力,完全赶得上成神。 但宿於怎么可能信他。神祗之力引发的水患,他一个上仙凭什么镇压? 宿於妥协了,要和他一起治理水患,如果是他们两个人的话,完全可以强行把水势压制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一飞冲天——毕竟他们是曾经开天辟地的人。 他们计划得十分美好,腾空出世,让已经怀疑神根本不存在的北国人再次见到了神迹——水浪退去了。 当时北国的帝君带着储君一道来跪谢折鸳宿於,这一眼,折鸳便认出了那孩子的灵魂——千代。 他本以为自己两千年前替千彻建国就是报过恩,从此不再有所羁绊,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他不敢再逗留,拉着宿於就要走。 可宿於却走不了了。水患的范围实在太大,宿於为了能让折鸳升天,自己不动声色的损耗大半修为强行震水,让折鸳以为水患如此轻易就能镇压。 但折鸳肯定不会愿意丢下他离开,他想了一出以进为退,他跟着宿於来到通天之路,他打算到跟前等折鸳一进去,他再告诉他自己走不了的事实。 折鸳走到通天之路的旁边之际,突然有个人出现推了宿於一把,折鸳下意识地打了那人一掌,自此又是一场战争的兴起。 纳泽在一旁啐了一口鲜血,看着被通天之路打回原形的白色九尾,嘲弄着折鸳,有我邪神在,你们谁也别想成神。 原来这两千年,纳泽利用天地间邪恶法则创造了一套心法,修为大增,可因为出于邪门,所以能力够到成神的门槛却也没有成神的门路。 他嫉妒折鸳和宿於,凭什么一个断了翅膀的凤凰和一个九条尾巴的狐狸能成神? 他成不了神,那么谁也别想走。 他刚才在暗处看到宿於修为大减,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好办法。以前他被打回过原形,他太知道通天之路的苛刻要求。 宿於! 折鸳看着宿於沉入河底,迅速将他打捞起,输送功力助他恢复真身。 可宿於仍是虚弱至极。 邪神笑看折鸳,要和他一决高下。 战斗难分难舍,邪神一直苦苦纠缠,眼看通天之路消失净尽,宿於却没有一点办法,他一丝不错地盯着邪神,想要看他有什么破绽,他却把时空法则使用的惟妙惟肖,从折鸳任何方位突然出现,游击之术把折鸳消耗一空。 帝君让储君先回去,自己则到仙人的战场去看。而储君却偷偷地跟着他。 等他们赶到战场之际,折鸳正被邪神一掌击飞出去。 若非治理水患,折鸳对付邪神只需一掌,如今却被邪神利用法则戏弄,他吐了口血,杀气腾腾。 宿於见折鸳处于劣势,强行运转功力加入战斗,不听折鸳劝说,和他并肩作战,三人又胶着在一起,水患却随着通天之路消失的那一刹再次爆发。 宿於叫折鸳先去救人,自己对付邪神。 折鸳一时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宿於被再次打回原形,折鸳才赶到。 他拼尽全力击杀邪神,最终将他的真身钉死在石柱上。 直到二十年后他才知道原来这邪神没有死,他在真身毁灭的一刹那将自己的元神凝聚成珠藏到了一个叫淮口的地方,并替自己立了一个碑,便于日后有迹可查。 他的灵魂则逃去了大天,暂时避世,等待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通天之路消失的时候天神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天神告诉折鸳宿於说他们两次为凡人放弃成神,这次耗尽修为,神祗们打算再给他二人一个机会,只要再过一次劫难,通天之路便为二人重新开启。 限时二十年。 但到时他们若仍为人类不肯成神,天路将不再为二人开启。因为他们所保护的这群人,天神其实也并不看好。 邪神死了——他们以为邪神死了,折鸳要医治宿於,宿於却说自己要死了。 暗处的帝君突然出现,说他愿意贡献自己未出世三子的身体供神的灵魂寄居,折鸳这才看见储君也在场。他对千代的感情一直朦朦胧胧,这时,预言之力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二十年后的种种他都预见,看来千代就是自己的劫。 他同意将宿於的灵魂寄居人间,替代千下而活,他告诉帝君等千下二十岁或许会遭受一场劫难,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他从空间之中取出他储藏的无殛玉交给储君,说有朝一日这东西能救他一命,然后对帝君交代了一件事。 那就是给储君起一个名字,封存在祠堂的族谱上。这名字算作一个封印,他日等他的转世看见这个字的时候,封存的记忆就能开启。 如若二十年内储君没能遇到他的转世,那么通天之路再次关闭之后,他会自行苏醒。 虽然赶不上成神,但也可少历一次情劫。 交代过后,宿於用残存的真气封存了折鸳的功力,将他的灵魂和元神一起送到了大天,并分出一魄回无殛宫看守折鸳的真身。自己则寄于千下的身体之中。 这就是伤狂体内两股不同真气的来源。 也是为何千下可以控制其中一道的原因。 无殛宫门前的伤狂再听那声音,正是宿於的声音无疑了。 他是折鸳。 他是上仙折鸳。 那只断了翅膀,和千代几生几世纠葛的折鸳。 他终于懂得了人间,却不想会这样辛苦。曾也看过千代的人生,却一直是旁观者,不懂其中的酸甜苦辣,这一次亲身经历,他只觉得这二十年比他的一生都漫长。 “这副身子,一定能承受本座的元神。”邪神的声音。 伤狂忽然一怔,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章 苏醒 - 夫君在北 - 胤修 宿於眼见邪神要用邪神珠入宿伤狂的身体,顿时间周身流转起毁灭之力。 霎时间,空间不可察觉地扭动一瞬。 “宿於!” 邪神和宿於都是一愣,只见一股强大的蓝光自邪神面前的伤狂体内爆-射而出,宿於的毁灭之力立即被压制回去,点点蓝色星光洒落在每一个人身上,眼白渐渐流转回来。 “我,我怎么了?”有人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神!”有人抬头指着悬空而起的伤狂说。 “那好像无伤臣!” “那道光!” 千坟山上人潮涌动,人声鼎沸,不乏有人因为重获新生而痛哭流涕。 一直跟着人群的上官一良和傅锦眼见此景,对视一眼,上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进人群里,“承尧!承尧!” 骏承尧仿佛听到了那极远的呼唤声,回眸一望,人潮的那一头站着凝望他的上官,热泪盈眶。 空中的宿於看着伤狂,一怔,“折鸳?”他不敢相信地看着。 伤狂冲击了体内最后的一缕封印,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不该对百姓……” “我知道。”宿於低垂眼帘,他早想过如果折鸳醒了一定会怨怼他对百姓释放毁灭之力,但是那又怎样?他才不在乎这些人,一直以来,都是因为折鸳,他才一次次地保护这些凡人。 伤狂看他一眼,作罢。 邪神一直盯着伤狂,知道听见那一声“折鸳”,他的身子都在打颤——折鸳上仙! 两位最强的上仙联手,他毫无胜算可言! 跑?他能跑掉吗? 咯噔。 伤狂的目光锁定了他。 “纳泽。”伤狂淡漠地唤道。他的真气如风,青丝随风飘逸,蓝色的眸子写满了雍容,俨然神威。 邪神身子一颤,忽然,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把柄。 “别动!” 他一把吸过帝君,扣住帝君的脖子,帝君的白发洒落在他的手上。 伤狂眉头一皱,“你确定要把凡人引进我们的争斗么?” 邪神的手微微颤栗,折鸳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但听说他极为袒护凡人,曾经有仙家滥用仙力谋害人间,折鸳知道后,谁都没再见过那个仙家,据说是让折鸳折磨至死。 至于真相怎样,邪神没有精力去细查,他现在在盘算自己手里的筹码到底有多大,值不值得他赌上性命。 如果现在脱离这两个凡人的身体逃跑,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的灵魂会不断转世,你觉得我会为了他这一世向你妥协吗?” 邪神动摇了。 “我劝你放弃邪神诀,重新来过,你还有成神的机会。” “呵。”邪神目光一沉,“你现在要成神了,来劝我放弃邪神诀?你知不知道我的功力全是靠邪神诀修炼起来的?你这是要让我自断修为!” 伤狂淡淡地扫他一眼,“还是你要我亲自动手。” 宿於飞到他身边,“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一起上,直接杀了他。” 邪神心里咯噔一下,瞪着宿於。他准备逃跑了。 “你们就不怕我……” “伤儿?” 邪神话还没说完,帝君突然醒了。 伤狂一怔,宿於也沉默了。刚才的杀伐果断荡然无存。 帝君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人像是伤狂,眼睛里却有着比伤狂深邃的味道。 他突然有些担心。 “帝君。”折鸳尽量让自己更像伤狂,但他活了几千年都是折鸳,伤狂不过只有二十年。 “你是。”帝君似乎认出了他,折鸳身上的蓝光让帝君联想到一个人。 那年他十岁,那个白衣上仙拉过他的右手,塞给他一个巴掌大盘膝而坐的玉质小人,告诉他这叫无殛玉,日后可保他一命。 那个上仙按着他的脑袋,传送给他一套叫做凝冰诀的心法,他可以靠着这心法修炼出的真气占卜,预知未来,避免祸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占卜之力,使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嵇康救一个孩子,三十岁前遇到他要娶他为妻…… 只是他没能认出这个孩子,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和那个上仙…… 竟然是同一个人。 “是你。”帝君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折鸳沉默了。 邪神立即释放真气,黑色的雾犹如一条蟒蛇将帝君缠住,“呵,叙旧吗!下一世吧!” “你敢!” 折鸳愤怒了,蓝光乍现,帝君却出奇地冷静地望着他。 蟒蛇动作奇快,只需一缠就能勒死帝君,那一刹只要邪神入宿帝君的身体,就算折鸳有无殛之光也无法把帝君的灵魂召唤回来。 邪神想得极好,只要让帝君死了,让折鸳难过他也是高兴的。 至于逃跑,什么时候他都有这个能力,反正他有时空流。 宿於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电光火石,似乎事态已无法扭转。 帝君要死了。 “受死吧!”邪神突然喊道。 折鸳和宿於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林月体内的邪神也愣了一瞬,只见午川忽然伸出手,掌心浮现一个黑色漩涡,帝君身上的黑蟒瞬间闪烁了一下。 “午川不要!”帝君感受到午川在吸食黑蟒,他太清楚真气反噬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午川眼中噙泪,眼白一会儿变灰,一会儿变白,显然邪神入宿他的身体让他的意识在其中备受煎熬,“不,你不能死。”他痛苦地保持着手的姿势。 林月愤怒地瞪着他,“你这只不安分的狗!”说罢,他就冲上前要攻击午川。 “宿於!” 折鸳话还没说完,宿於就和他心意相通地冲上前抓住了林月,邪神瞬间从林月的体内撤出,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走。 “我去追。”宿於跟了上去。 “噗!” 黑蟒被午川瞬间吸走,帝君身子失去束缚,一下跌落在地。 午川膝盖一软,俯身跪下,浑身的皮肉都在流动,筋骨仿佛可以被透视一般时不时流于体表,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消失,闪烁着黑色的光芒。 “川兄。” 折鸳似乎忘记了自己上仙的身份,上前扶住午川的胳膊,蓝光流转在午川的身上,午川却是摇头,“没事……这样也好。” 他咧嘴一笑,却是看不出他在笑,因为他的脸变得十分狰狞,不停地变换着模样。 “我都快忘记我的模样了。”午川颤巍巍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可以让我看看吗?” 宿於从另一边回来,折鸳抬起头看他,宿於摇摇头,折鸳心里叹了口气,对午川说:“你会没事的。” “求你们……让我看看。”午川抬起头,正对上帝君的目光,他飞快地低下头,“还、还是不要看了。” 折鸳看向帝君,帝君走上前,俯下身,“川儿。”他轻声唤。 午川肩膀一抖,没有抬头。 折鸳的无殛之光对他丝毫无有用处,因为邪神的一缕残魂还在他的身上,但是若强行摧毁,午川就会立即死去。 “你救了孤。”帝君哽咽一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生的感情都给了伤狂,他不知道怎么容下第二个人。 可是这个人,他爱了自己十五年。就算他冒充了安初,几乎为此毁了北国,帝君仍恨不起来。 “扯平了吗……”午川又吐出一口黑血来,软趴趴的身子就要倒下,被折鸳接在怀里。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救你。”折鸳看向宿於,宿於却对他摇头。 他们不是神,不总能起死回生。就算有这个能力,天地自有他的法则,他们已经改变的太多,不能再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折鸳眉头深锁,宿於不愿意相救,单凭他的力量,还无法执意逆转天地法则。 “别费力了。我……活得够久了。”午川的脸已经彻底变回了原状,一生的修为尽都散去。 “帝君……”他伸出手,帝君看了折鸳一眼,握了上去。 折鸳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帝君之间出现了一点问题,从前他也守护千代的转世,但千代有自己的爱人、家庭、生活,他甚至没有出现过。 他从不觉得那有什么,就算他站在千代转世的面前,他们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而帝君却不同,他在自己的面前会考虑很多,他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有所顾及,他怕伤害自己,所以会和别人保持距离,他以为自己会介意他和别人之间的交际。 不,帝君爱上他了。 这不该的。 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伤狂……”午川伸出另一只手,折鸳犹豫了一下,也握住了他。 他欣慰一笑,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你们,要把我的那一份幸福,活出来。” “可是……”折鸳皱起眉头,帝君忽然看他,他没说下去。 午川强装不知地笑着,“答应我。” 宿於拧着眉头,想要插-嘴,却碍于刚才自己拒绝折鸳一起救午川的事不敢再开口破坏气氛,独自生着闷气,看着折鸳。 凡人不知道轻重,你总该知道吧。 他想。 可折鸳却一看帝君,帝君答应了,他愣了愣,也答应了。 午川虚弱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午川!”帝君错愕地看着那忽然闭上的眼睛,折鸳的心猛地一揪,沉默了。 “哥!”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午川却再也听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疏离 - 夫君在北 - 胤修 午川的后事是由帝君亲自操办的,以帝后的规格下葬在千坟山上,名字,帝君用了“午川”。 折鸳没有意见,他和帝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曾经伤狂和帝君之间的那些矛盾了。 午杰选择了在千坟山上守灵,宫中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折鸳和宿於说要去找邪神,因为通天之路随时有可能开启,如果邪神趁机作乱,北国将难以抵御。 当年开疆扩土,建造一方北国,如今看它祸患肆起,心中滋味难于言表。 夜辛昀回宫请罪,千水将林继德也带了回来,帝君看着跪在殿下的两个人,沉沉地叹了口气。 被人背叛,总是不好的体验。可圈着辛昀十五年,自己又不爱他,也罢。 “从此,世上再无夜辛昀。” 帝君站起身,夜辛昀诧异地抬起头,林萧几乎要脱口而出求帝君放夜辛昀一马的话,只听帝君又抛下一句,“你们走吧。” 原来,帝君是赦他们自由。 宫中没了诸位佳人,冷清了大半。这恐怕是北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后宫人放还改嫁。 帝君一个人坐在忘仙亭里,想起那个雨天,伤狂躲在亭子后面淋雨昏倒,自己将他抱进御书房,和他的关系一点点拉近。 他忽然有些窘迫,自己竟然让仙人和自己签订无伤契。 伤狂,竟然是折鸳上仙。 他到底不能消化这个消息。 折鸳一直躲着他,说什么去找邪神,其实根本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吧?也是,人家是上仙,自己…… 帝君垂首看了眼自己胸前垂下的白发,叹了口气。 忘仙亭。这名字真是…… “忘仙。”帝君轻呵一声,吸口凉气坐直身子,“币元,把折子抱过来,孤要……” 声音戛然而至。 亭子里空无一人,他忘了,币元,已经死了。 眸子酸红,帝君只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币元没了,伤狂……也没了。 这世上,他所能信的人,一个一个都远去了,无法再回来。 “帝君。” 一声夹杂心疼却尽显恭敬的呼唤。 帝君转过头,绝影正站着看他。 “嗯。怎么样了。”他记得自己让绝影去大天查看歌轩的状况。 绝影略显危难,张口结舌。 “歌轩他……”帝君做好了心理准备。 绝影摇摇头,“还健在,但是,凰龙去救他了。” 帝君拳头一攥,他似乎预测到了事情的发展。 “大天人抓了凰龙,要今夜在北海关对岸烧死他们。” 咯噔。 这一日的功夫,他能做什么? “不如,找伤大人……” 是啊,找伤狂,以他现在的能力,救下一个歌轩又有何难? 帝君眸中一喜,却突然颓然,“孤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绝影沉默了,伤大人变成折鸳上仙之后,帝君提起伤大人的口气都变得不同了。 凡人,总是要低仙家一头。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 “我去找……吧?”绝影试探地问。 帝君没有说话,良久,他背对着绝影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绝影正要动身,只听帝君说:“一定,要保住他们。” 绝影鼻头一酸,“嗯。” 绝影在淮口找到了折鸳,他和宿於猜想邪神很有可能在这里寻找能承载他灵魂的人。折鸳听说帝君想让他去救歌轩,他看了看宿於,宿於没有说话。 歌轩对帝君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如果他朝他们成神,帝君身边兴许就只剩下一个歌轩能陪他说说话了。 折鸳二话不说将自己传送到大天,并让绝影回去告诉帝君安心。 第三日清晨,早朝,帝君看着百官退去的身影,坐在龙椅上正出神,忽然见百官们又倒退着走回来。眸子一眯,正对上阳光里的一对眸子。 歌轩! 帝君站起身,只见百官统统跪下,服帖道:“拜见丞相。” 歌轩一笑,“忘了吗,我早已不是丞相了。”他没想到自己到大天的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北国就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样子。 沿途一路都是难民,听无伤臣说只是暂时延缓了水势,随时还有可能二次爆发。 百官脸红地没出声。曾经他们嫉妒歌轩,可当他们听到歌轩在大天所历经的种种,他们突然羞愧难当,谁人能如此坦荡地去他乡赴死? “就在昨日,帝君说,只要您能平安回来,丞相之位就非您莫属。”一个官员佩服地开口。 歌轩抬头看向帝君,帝君遥遥对他点了个头,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抬头看向宣政殿的匾额。 他在此为官十五载,此次鬼门关外走一遭,他的傲气磨去大半,沉淀下来的,都是对这世间一切美好的感恩。 折鸳上仙治好了困扰他半生的嗜睡症,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他的孩儿还有几个月就会来到这世上,他的妻凰龙平安,他的友人帝君还替他留着丞相之位,他的同僚认可了他…… “臣,歌轩,谢帝君。”跪地,俯首,三个响头,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人群散去,帝君独自坐在宣政殿里。折鸳没有回来。 他救了歌轩,却没有回来。连一刻,也不愿意和孤在一起么。 ----- 淮口。 “你,这么快回来了。”宿於一见折鸳,愣了一下。 折鸳皱起眉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你也舍得。”宿於酸里酸气地说。 折鸳看他一眼,“到底他是仙凡有别。那不过是神界给我们的一场考验罢了。”他四处张望一下,到处都是青山,“找到线索了吗?” “没有。”宿於郑重起来,“这个纳泽懂得空间法则,他要有心躲藏,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拿他没办法。” 折鸳凝重地点点头,舒了口气,“罢了,通天之路开启,他自然会出现。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吧。” 宿於忽然笑了,“是啊,反正已经两次错过成神,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折鸳看向他,“这次是神界给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宿於白他一眼,“不说又不会死。” 折鸳一怔,沉吟道:“这次,无论如何,你也要去神界。” “你不走,我不走。”宿於一字一顿地说,眼睛却看向别处。他了解折鸳,折鸳这个口气,基本是不容商量的。 “我是认真的。” 果然。 宿於眉头一皱,“我说了,你不走,我也不走。” “两千年了!”折鸳忽然大声,“我不想一直欠你的。” 宿於身子微微一颤,所以,他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吗? 折鸳无奈抚额,看着宿於身旁的小鬼,小鬼正茫然地看着他们,在他的记忆力,他们从没有彼此大声地说过话。 “求你了,无论如何,这次也要走。”折鸳低垂眼帘,等着宿於的回音。 良久,宿於站起身。 “你去哪?”折鸳紧张地问。 小鬼也跟着站起身。 宿於斜睨他一眼,“不是你说,让我走么?我还有一缕残魂在无殛宫里用来召唤你,现在你醒了,我的魂魄是时候归位了。” 折鸳眉头一皱,“你,生气了。” “没有。”宿於看向远方,“你说的话,我一向不都顺着你么?这次,也不会让你难做。”反正,就算你不成神,你也可以一代一代的守护什么千代。 折鸳站起身,“那,我陪你回无殛宫。”灵魂归位的时候主体可能会受到反噬,折鸳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宿於淡淡地说,“你回北禁城吧。不出意外,后天我就能去找你。” 折鸳还想在说什么,宿於就果断地抛下一句,“如果你非要跟着我,那通天之路开启的时候,我也不会走。” 折鸳欲跟上去的步伐顿在了原地。 知道宿於和小鬼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才轻声说:“对不起。” 远去的宿於和小鬼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走着。 “主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折鸳上仙你找到了那只老蜈蚣的踪迹?”小鬼瞧瞧回头看了一眼,折鸳已经走了。 “我太了解他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肯定会选择让我走,自己独自留下对抗邪神。你也听见他说的了,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宿於有些得意。不管怎么样,最后能帮到他折鸳的都不是那个千代,而是自己。 “可是主人打算自己对抗那只老蜈蚣吗?”小鬼有些担心。因为宿於之前镇压水势的时候已经废了许多的力量,如果和邪神单打独斗,他不知道宿於的胜算有多少。 宿於沉吟一声,“有我没他。” 无殛宫里仍是昔日的模样,一盏青灯常明,守护着宿於的一缕残魂。 宿於忽然想起一个人,看着灯火出神。 “主人想起那个姮子了吗?”小鬼看看灯,看看发呆的宿於。 宿於一怔,点点头。 他不知道那个叫做忌婉的姮子是怎么一路跟他到混沌世界的,默默守护他的灵魂,最后甘愿做他重生的血祭。 至今,他本体里还流着那个人的血。 那个自称是姮王的姮子…… “主人替他活着,他也算是圆了心愿。”小鬼不太懂那些情情-爱=爱的事。 宿於吸了口气,“嗯。替我布阵,最后一缕魂魄归位,不能马虎。” “是。” 第五十二章 灵魂 - 夫君在北 - 胤修 帝君一抬眼皮,正对上走进来的折鸳,两个人显然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对视,愣了愣,帝君险些站起来,但旋即按耐住千言万语,“回来了。” “上仙。”他工整地放好奏章,见折鸳没有应话,而且皱褶眉头站在门前,他站起了身,“可是找到了邪神?” 折鸳恢复了自然,“没。”他摇摇头,走进来,“我就是来告诉你纳泽的下落不明,北国可能还会有一场恶战,你……” “孤已经命百姓转移了,”帝君沉吟一声,“你们不成神,这件事应该就不会结束,孤还没打算让百姓回来。” 折鸳愣了愣,点点头,“那就好。”沉默片刻,“那,我就笑走了。” “孤到底算什么。”帝君的声音夹杂着紧张,折鸳刚背过去的身子僵直地挺着,进退两难。 他一直不愿意回来就是怕帝君会问他一些他不能回答的问题。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罢了,一次说清楚吧。 “你也知道本尊是上仙。”折鸳故意疏远地说。 “可伤狂……” “伤狂在本尊的一生里只占了极短的时间,你应该知道,这不会对本尊影响太多。”折鸳不敢转身,他怕帝君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 这毕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感情。 帝君沉默了,他能问出那样的问题已是极大的努力,他不知道自己一味的低头是否能换回对方的回眸。也许,自尊全都抛弃,对方也不会在意。 “没别的事的话,本尊先走了。” 折鸳走了,帝君沉沉坐回座上,白发被微风拂上脸颊,半生气力消失殆尽。 折鸳出了门,就往陈唐家去,他记忆里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是阴阳掺半的,那就是他自己。 别人都不知道二十年前他在历劫往嵇康去的时候,他的一缕魂魄没被封印完全,遗失了。他迟迟没有摆脱伤狂的身体恢复真身,就是因为他缺了最重要的一道魂魄。 陈唐修半阴半阳,如果他就是自己遗失的魂魄,那帝君这一生的不幸就真的是是由他折鸳而起。 “陈唐府”的匾额映在折鸳蓝色的眸子里,他吸了口气,踏上台阶。 “爹,对不起。”陈唐修跪拜陈唐武儿,从水患开始,他的脑海中就不停冒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到如今,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缕残魂,必须,回到那个人的身体里去。 “修儿。”陈唐武儿热泪盈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是上仙的残魂。这意味着,他将失去他唯一的儿子。 不管陈唐修这些年多么搞怪,多么爱和他作对,给他捅娄子,他内心深处还是很爱这个儿子。 是啊,他早该意识到,他儿子如此不同寻常,极具天赋,无论学什么都能高人一筹,连歌轩都说如果在给他十年,他将无人可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陈唐武儿的孩子呢。 “爹。”陈唐修深深叩首,不愿起来。他已经感觉到那个人来了。 陈唐武儿还要说什么,大门里就出现了一个仙气缭绕的人,正看着他和陈唐修。 “……上仙。”现在北国无人不知无伤臣的身份了。 陈唐修身子一僵,直起身,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转头。 折鸳看着陈唐武儿鬓角的白发,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什么。 “阿修。”折鸳感觉这么叫自己有些奇怪,可他已经经历了一段独有的人生,有了自己的人格。 陈唐武儿看向陈唐修,只见陈唐修闭上了眸子,良久,他吸了口气,“爹,你保重。” 话音刚落,陈唐武儿的臂膀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肩头,他的天灵之处就窜出一道蓝光奔向了折鸳。 “修儿!”陈唐武儿一把搂住忽然倒地的陈唐修,撕心裂肺。 “老爷!老爷!少爷!” 陈唐武儿昏厥,下人们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抬走了陈唐武儿和陈唐修,有人去叫大夫,有人去烧热水…… 折鸳一开始就对他们隐了身,只有陈唐武儿和陈唐修能看到他,所以这时候没人打扰他,他安静地消化陈唐修的灵魂,承载了他一切的记忆…… 帝君和他的种种,也不自觉地加深了折鸳意识里的某段感情。 魂魄全部归位,折鸳的灵魂呼之欲出了。伤狂的身体已无法承受他的力量,他飞快地掠向北禁城,倒在了御书房外。 “伤儿。”帝君抱着那熟悉却冰冷的身体,尝试着救他,却不知道躯体里早已没了灵魂。 “帝君。” 帝君转过头去,伤狂站在他身后,周身流转着白光,正复杂地看他。他愣了片刻,再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尸体,突然醒悟,“折鸳……上仙。” 折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以这副面容出现,就像他不明白宿於为什么要沿用千下的相貌一样,也许……都是因为这一段经历对他们来说,刻骨铭心。 “通天之路,这两天就要开启了。”折鸳喉结滚动,凝视着帝君。 帝君眼帘低垂,“恭喜你。” 折鸳眉头轻蹙,“你把后宫的人都打发走了……北国的后嗣……” “这就不劳上仙费心了。”帝君忽然抱起伤狂的尸体,“孤这一生,只爱这一个人,左右上仙也不记得,不会理解。” “何苦呢。”折鸳继续追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消除这一段记忆,你会……” “折鸳上仙!”帝君忽然打断,折鸳愣住了。 帝君似乎有些生气,紧紧抱住伤狂的尸体,“你既说你不是他,凭什么让孤忘了他。” 帝君背过身去,“你要走便走,孤的事不用你管。” 折鸳愣愣地看着帝君抱着伤狂的身体进了御书房,独自站在外面,忽然觉得有些冷瑟。 自己不是伤狂吗?怎么可能不是。当时帝君就是这样抱着自己进了御书房,就是在这里和自己签下无伤契……做人的这段日子虽然有太多辛苦,可也有过幸福。 他很爱伤狂,自己知道的。可这身份,自己能怎么回应?如果注定要分开,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罢了。 折鸳收回心思,反正过两天一切都会结束,时间会淡化一切,帝君总会继续生活。 ----- 宿於的灵魂在雷劫之中完全复位,小鬼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主人,为什么每次你有事都会引动雷劫。折鸳上仙就没有。” 宿於撇撇嘴,“兴许老天看不惯狐狸。”他站起身,“走吧,去抓蜈蚣。” ------ “呜——” 北国之上,角声四起,百姓一阵骚乱。帝君登上城墙,只见一只独翼的白凤凰自河底腾空飞起,刺耳的鸣叫声似乎牵动着水势。 轰隆隆…… 天上雷劫涌动,乌云密布。 折鸳宝蓝色的眼珠一动,这雷声…… 他朝远方看去,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般,一只白色九尾仙狐自北方被一个黑球猛地撞击,重重地砸在河面上。 宿於! 折鸳雷驰电掣地飞到宿於坠落的水面上,幻化人形。 “宿於!”他泛着蓝光的手抚上白狐汩汩流血的伤口,白狐禁闭的眸子微微张开,红色的瞳仁泛着痛苦。 “折鸳……” “你竟然背着我!”折鸳又气又忧,还不待宿於解释,那边就传来桀桀的嘲弄声。 “没想到吧,我杀了十万人凝聚真身,连宿於也不是我的对手,桀桀!”黑色的巨型蜈蚣幻化人形,没有眼白的眼睛把貌若潘安的脸衬得诡异。 十万人! 折鸳的心猛地一揪,瞪着他。 通天之路自天入地,蓝色的光芒只有仙家才看得见。折鸳和宿於向往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心意,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失落和狼狈。 他们都撒谎了,到底是一直渴望成神,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怎么可能坦然。 “桀桀。”纳泽看着通天之路,“怎么样,去不了了?你走吧折鸳,本座放你成神,去吧!哈哈……” 折鸳攥着拳头,宿於化成人形,躺在折鸳的怀里,抓着他的手,“去!折鸳!你去。他,我能对付。” “哈哈哈……大言不惭。”纳泽自信地笑着。 折鸳看着宿於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宿於这副模样是真的有把握,可是他要怎么对抗纳泽? 忽的,他想到宿於与生俱来的天赋——毁灭。 “不,那样你会……” “折鸳!”宿於用眼神制止了他,“你去吧,成神,把我们的梦……做下去。” 宿於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折鸳愣愣地回头,那是城楼上的帝君。 “忘了他。”宿於郑重地叮嘱道。通天之路的要求苛刻到他们都不知道其中会发生什么,如果需要绝情绝欲,那折鸳这个情况进去一定会有危险。 折鸳摇着头,“就是不去,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好深情啊。”纳泽看了看通天之路,似乎闪烁了一下,“可是这次通天之路似乎只开一小会儿哦。” 宿於也偏头看了眼通天之路,似乎真的淡去不少,他紧张地抓住折鸳的手,“你知道我的感情的吧。” 折鸳摇着头,“你别说……” “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不……”折鸳哭了,他不想听这些,他当然知道宿於对他的感情,只是他不想听这样带着遗言味道的话。 “照顾好自己,就算不成神,也要幸福的活下去。” “宿於!不要!” 第五十三章 交换 - 夫君在北 - 胤修 风驰电掣,邪神来不及反应,宿於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门之前,“等等!” . 宿於鬼使神差地停下,因为刚才的攻击速度他完全可以再来一次,他怕邪神手里还攥着什么底牌。 见宿於停下,忘了换气的折鸳猛地唤了口气,闪烁而去,“宿於。”他抓着宿於的胳膊,远处看见这一切的帝君皱起了眉头。 邪神冷笑一声,“你们真以为我自信到自己能打败你们?” 折鸳看着他,“你想说什么。”他暗暗把着宿於的脉搏,发觉他虚弱至极,不禁看了眼渐渐消弭的通天之路,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手里没有点筹码,本座怎么敢和你们叫板?准神祗。”邪神嘲讽味十足地看看折鸳和宿於,看看通天之路,“就要消失了呢。” 宿於用内力将声音送至折鸳耳中,“他在骗人,就算他控制百姓心智,你也能净化,他跟本没什么筹码,让我去吧。你快走。” 邪神看见宿於和折鸳耳语,眉头一挑,“说什么呢?不相信吗?” 宿於和折鸳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只见他故弄玄虚地将食指抵在唇上,眼睛一眯,折鸳宿於一怔,忽然听见城墙上一声凄厉,“尘砚!” 折鸳宿於猛地转过头,却不知邪神几时已经跃到了城墙之上,身前的黑雾中还露着个人头,折鸳宿於对视一眼,忙转过头去看,竟然有两个邪神。 “不对,后面那个是假的。”宿於背对着刚才和他们说话的邪神说。 折鸳点点头,“应该是他将叟尼用易容术变成了自己的模样。”折鸳惊讶自己刚才竟然没察觉出与他说话之人的气息。 “那前面这个,可能也是假的。”宿於低声道。毕竟邪神手里还有一个林月。 折鸳拧起眉头,“我闻不出来。” “折鸳宿於!”邪神对着他们喊道,“你们知道墨家吗?” 。墨家的事仙家们都听说过,那支血脉的起源是因为一位神祗与凡人错爱而生,神祗为了弥补无辜的孩子,便立下一颗神树保血脉平安。 据说,墨家第一百世可以向天讨一个愿望,当愿望达成,神祗的债就彻底偿还清了,神树会倾倒,神祗将重回人间。 宿於折鸳脑筋飞快,难道,这意味着他们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开启通天之路? 他们看向越发稀薄的通天之路,当它彻底消失,意味着他们千年的梦想付之东流。 可,眼前还有一丝希望。 “莫非,他是第一百世?”宿於忍不住开口。 邪神看看被自己用真气禁锢的墨尘砚,细察他的睡态,不禁在心里乱笑。 如果折鸳宿於发现他们用极大的代价赎走的只是一个赝品,他们该有多么崩溃? 邪神已经忍不住想要看到那一幕了。 “是啊。”邪神笑了笑,“墨家人长寿,你们如果得到他,起码还有一百二十年的功夫可以修养。” 宿於刚才还打算和邪神同归于尽的决心忽然挫败到心底,他功力锐减,以为永世不能成神所以才如此决绝,可眼下还有希望,他犹豫了。 折鸳比他冷静,问道:“说罢,你的条件是什么。”折鸳对宿於三次为自己放弃成神的事一直内疚,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得到墨家第一百世。 邪神咂巴两下嘴,“哎呀,就怕你们不肯啊。” “尘砚!”千水眼见邪神将魔爪伸向墨尘砚,一个箭步就弹=射腾空。 “千水!”帝君忙将他拉扯回来,邪神皱着眉头看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吧?凡人!” “纳泽!” 折鸳一个闪烁挡住了邪神的攻势,“你若伤害他们,.” 邪神刚蓄暂起的真气忽地黯淡下去,凉笑着吹吹手掌,“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就先不和他们计较。” 折鸳回眸看帝君一眼,帝君皱起眉头,上仙的眼神分明是责怪他没有看好千水。 也是,不能替他解忧,反而还添乱,那样的目光也是应该的吧。 “说说你的筹码是想换什么吧。”宿於过来说道。 邪神看他一眼,转而笑着看向折鸳,“上仙,你让我说吗?” “嗯。”折鸳有些不快地扫向一旁。他刚才分明看到帝君眼中的疏离,一时间心情难以平复。明明是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怎么如今却经不起他眼中一丝的距离。 “可是小仙怕你不答应哦。”邪神为难地撇着嘴。 宿於笑着挑起一缕青丝,妖冶道,“再废话,本尊可是要硬抢了。成神不成神的,拉你垫背本尊也舒坦一点。” 邪神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这个宿於还真是烦人! “好吧。那我就说了。”邪神故意停顿一下,打量着折鸳的表情,却瞧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别处。也许是在看通天之路?果然“成神”二字对每一个仙家都是极大的诱惑吧?就连第一仙折鸳也不能免俗。 邪神感觉自己赌对了,挺直了身子说:“我要的很简单,凡人伤狂的躯体给我,他就归你们。” 邪神将墨尘砚往前推了推,半悬在空中,摇摇欲坠。要不是帝君拉着千水,恐怕这一波冲刺又是要上去闹腾一番。 只是帝君听见空中的声音,那眉宇之间都平添了几分怪异。 折鸳为难地转过头,要说伤狂的躯体有什么用处他还真不觉得,他为难,主要是因为“伤狂”不仅属于他折鸳,也属于帝君。 “怎么?不肯?”邪神总觉得凡人叟尼和林月的身子不大好用,而且他根本没能凝练出真身,一切都是他打的幌子,此番以假乱真,就是为了骗取到伤狂的身子。 帝君看着折鸳眼中的犹豫,忽然道:“你要用,就拿去,反正是你的。” 折鸳刚张开口,帝君就拉着千水走了,他说两位上仙一定会把墨尘砚带回来,叫他不必担心。 折鸳没想到帝君如此好说话,看了眼宿於,二人和邪神做了交换。 他们第一时间将墨尘砚带进了北禁城,千水一见墨尘砚,激动地上前,却正碰上墨尘砚醒来,突然顿在原地。 “滚!”墨尘砚显然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会看到千水,愣了半响,忽然暴怒地抓起枕头朝千水砸去。 千水接住枕头,不料枕头后还跟着一个茶杯,当即砸中了千水的额头,墨尘砚却不见半点犹豫,还是将手臂能够到的范围的东西砸了个净尽。 在门外站着的折鸳宿於帝君三人本不想看见如此尴尬的一幕,可那飓风仿佛是有灵性一般硬冲开房门,将一屋的狼藉展现无遗。 “呵呵……”宿於干笑着上前抓住门环,眼睛一直盯着上面,“天气真好啊。真好。” 嘭。 门关上了,三人松了口气。 他们三人都只知道一点皮毛的事,具体那二人怎样,他们不知道怎么管,也不想去管。外人的介入只会让事情越变越遭。 千水收回投向房门的目光,转脸却见墨尘砚不见了。 “尘砚!”他紧张地四处顾盼。 “滚出去!”柜子后面忽然歇斯底里。原来他为了躲避千水的面,将自己藏了起来。 千水皱起眉头,“尘砚,你冷静点,听我说……” “滚!听到没有!我发誓,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你!”墨尘砚激动地情绪使他带动着柜子也跟着摇晃,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寂静。 屋子里突然静悄悄,不带一丝声响。 “对不起。”千水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墨尘砚错开一点身子,这才见千水是跪着的。 那一声对不起将他心中的怒火瞬间用冰水浇灭。 可多少个日夜的辗转反侧,怨恨纠结,岂是一声对不起就可以抹去的? “你走吧,求你了。”墨尘砚的声音文弱而低迷,带着些许的哽咽。 “孩子的事,对不起……”千水的声音颤栗着。 门外的折鸳看宿於一眼,“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要帮他们的吧。” 宿於耸耸肩,“反正他开心了也能多活几天,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帮他,又怎么样。” 折鸳笑笑,“真没想到这次纳泽如此好说话。” 宿於想了想,“我也觉得奇怪。不过管他呢,反正这桩买卖怎么看,我们都好像是赚了一点。” 折鸳笑着点点头。帝君却插不上话,在一旁发着呆。通天之路关闭了,折鸳永远也不能成神了,北国的水患也随之没了,他或许是有机会…… 不,折鸳一点机会也不会给他留。如果非要找个人,折鸳也一定会选择宿於吧。 屋里的战场没有因为千水的道歉而休战,叮铃啷当的声音仿佛是屋里的人恨不能拆了房顶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千水就仓皇而逃了。 “我去吧。”宿於跨过门槛,“他一定会想听到孩子的消息。” “一起吧。你认灵魂,剩下的我来做。还是留点修为给自己吧。”折鸳跟了进去,帝君和逃出门的千水对视一眼,尽是惺惺相惜。 墨尘砚还打算丢东西,却突然被一股蓝光迷住,只见屋里的东西一瞬恢复了原状。 他这才注意到进来的人有几分面熟,却不是千水。 第五十四章 末次 - 夫君在北 - 胤修 “你们真能救活我的孩子?”墨尘砚看着替他掩被子的折鸳,“我看你好眼熟,我们见过吗?” 折鸳直起身子,看了眼宿於,宿於对他点了点头,。 他笑笑,“见过的。在京郡边的小巷里,我认出了你墨家的身份。”折鸳不禁有几分感慨,没想到当初偶遇的竟然是能助自己成神的人。 命运兜兜转转,似乎上天在不停地给予他机会。 墨尘砚愣了愣,忽然将印象中的脸和眼前人一重叠,“是你啊!” 折鸳笑笑没有说话,对宿於道:“你把灵魂留住,剩下的我接手。” 宿於不敢大意,点点头,二人闭上了眸子,连通了意识。 他们看到在一片虚无中悬浮着诸多淡紫色的光球,折鸳跟着宿於的意识,停在了一颗光球的前面。 宿於再一次确认那颗光球所代表的灵魂的记忆,认明了他的身世,对折鸳点了个头。 未出世的孩子的灵魂不会参与到成人世界的轮回中去,他们被召唤到一个位面里,最终成为世界的滋养品,变成源源不绝的灵力供应仙凡的需用。 因为这样的灵魂没有意识形态,即使被人道毁灭也不会有情绪,所以世界理所当然地吸收他们。 在这里,一颗灵魂的转化需要十年的时光,折鸳面前的这一颗尚还完整,他绽放无殛之光轻轻地将面前的光球包裹,和宿於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就是这个时候。 折鸳猛地拉扯,光球迅速冲出虚无,墨尘砚只见盘膝而坐的两个人中间忽然迸发出一道白光,这时两人同时睁眼,折鸳手印一变,滚滚灵力呼啸而来,簇拥着被白色光柱冲至顶端的淡紫色光球,墨尘砚几乎可以用肉眼查看到那光球变化的速度。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没错!那个光球,确实在变成婴孩的模样。 他捂住嘴巴,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声来打扰到折鸳和宿於,但眼中的震惊和激动的血丝却难以掩盖,. 折鸳和宿於强行将灵魂孕育成形,以阴阳之力充当孕子妖姬,就在孩子幻化到一半的时候,折鸳忽然对宿於摇摇头,宿於立即拧起眉头,看了看空中的孩子。 他站起身,“需要你一点血。”宿於来到墨尘砚面前,对他伸出手。 墨尘砚从孩子身上收回目光,呆呆地伸出自己的手,“没、没问题。” “快。”折鸳额头上冒起了涔涔细汗。 宿於也不管墨尘砚是否准备好了,指尖立即带着真气刀锋划开墨尘砚的手掌,血液霎时间喷出,宿於眼明手快地以真气接住,手碗一甩,鲜血便是直奔光球而去。 折鸳立刻闭上眼睛,做最后的冲击。 墨尘砚吃痛地叫了一声,宿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刀口切得过于深入了,连忙抱歉地笑了笑,给墨尘砚治愈了伤口。 “哇!哇!” 帝君和千水一惊,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 二人对视一眼,飞快地冲了进去。 “二哥,恭喜你。”宿於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笑着。看到千水愣愣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千下了。 好在千水的目光全都焦距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折鸳拍拍他的肩膀,他急忙上前把孩子递向千水。 帝君看向千水,他怀中的孩子随意包着一块儿布,刚一到千水的怀中,尽管小脸上泪痕犹在,却仍露出几分可爱的笑容来。 “这是……”千水的目光定睛到墨尘砚的脸上。 墨尘砚已经泣不成声,激动地点着头。 千水连忙上前几步,险些跪倒在床边,他努力地抱紧孩子,来到窗前,“尘砚,这是我们的孩子?” 墨尘砚看着他的脸,哭着点头,“嗯。嗯。嗯!”他不敢看孩子的脸,闭着眼,。 “对不起。”千水握紧他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给孩子一次机会。我们一起抚养他,好吗?” 墨尘砚复杂地盯着他,“我,能信你吗。” 折鸳三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千水点着头,“以前是我不好,尘砚,原谅我。” 真诚的眸子里满是惊惧,他不知道墨尘砚的答复会是什么。毕竟自己曾经…… 折鸳三人出来以后,帝君一直欲言又止,宿於皱着眉头,看看折鸳,折鸳摇摇头,他们都知道帝君想说什么,可他们实在没有精力再救两个孩子了。 帝君的两个孩子都是未出世死的,现在看见千水的孩子死而复生,一定很不是滋味。 折鸳叹了口气,先一步开口,“帝君,我们还有一些事要去大天处理,如果你有事,捏碎这个,我就会立刻出现。” 说着,折鸳就将一颗白色的冰晶塞进了帝君的手里。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似乎都看透了对方的心。 帝君知道折鸳这是在躲避自己,折鸳也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帝君便不会求他。 宿於见两人僵持对视,无奈地在一旁开解,“走吧。尽早解决。” 帝君对折鸳疏离地颔首送别表示敬意,折鸳张张口,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和宿於走了。 在救孩子的时候,墨尘砚告诉折鸳他们,说自己不愿意回去当墨皇,想要留在北国。其实在邪神抓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原谅了千水,因为他不想带着恨意去阴间。 所以折鸳他们即使不在房里,也知道墨尘砚和千水一定和好如初了。 当初他们创造北国的时候,就是想要收留天下一切的龙阳人,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年龄,所以墨尘砚想要留下,他们当然会去给他善后——去大天重新立一位新主替代他。 想要当皇帝的人很多,可是如何选择一个令人信服的皇帝呢? 墨家世代单传,选择一个外姓皇帝,则意味着大天朝的皇族将易位。这对大天来说无疑会引来巨大的动荡。 折鸳和宿於看看彼此,沉默了。 墨皇后看到凭空出现的二人,吓得惊厥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倒了床上。 折鸳温和地告诉她自己的来意,并把墨尘砚的事讲了一遍,听得墨皇后泪流不止,“砚儿……他有孩子了?”虽然不懂男人之间如何繁衍后代,但听到这个消息的墨皇后还是喜大于忧。 折鸳点点头,墨皇后捂着嘴痛哭,“他想住在北国,就住吧。自由自在的,比、比这深不见底的皇宫好太多。” 折鸳同情地看她一眼,也惊奇这世间竟有这样真实的爱——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却爱得如此深切。 他想到自己做为人类的时候,贤妃也曾视自己如己出,可当璞儿出世,那所谓的母爱就荡然无存了。 这让他不禁对墨皇后有了几分好感。 “可,墨家的江山要易主,你是墨家的妻,你就这样舍弃江山?”宿於开口问道。 墨皇后看他一眼,苦笑道:“墨家。呵,先皇死的时候,墨家就不复存在了。” 折鸳和宿於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地看向墨皇后。 墨皇后愣了愣,“怎么?上仙不知道?” 折鸳宿於愣了一瞬,“我们该知道什么?” 墨皇后诧异地看他们一眼,“尘砚不是先皇亲生的孩子,墨家已经绝后了啊。” “什么!”宿於几乎是脱口而出,身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折鸳虽然没有喊出声,眼里却也是惊惧异常。 墨尘砚竟然不是墨皇亲生的孩子? “怎么了……”墨皇后愣愣地问。 宿於丧气地皱起眉头,“难怪。”难怪纳泽会轻易地把墨尘砚还给他们。 折鸳看他一眼,“宿於。”他抓住宿於的手。 宿於肩头一颤,涣散的瞳孔扫过折鸳,宿於忽然回过神,“折鸳,你快走。通天之路还没关闭,你还有机会。” “宿於。”折鸳站起身,担心地看着他。假如一开始没有给予希望,此刻也不会痛到这个地步。 宿於苦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你快走。” “走什么走,我们在无殛宫面前发的誓你都忘了吗!”折鸳抓住他的肩头,郑重地说。 墨皇后看得发愣,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宿於怔怔,见折鸳蓝色眼睛中的坚韧,他忽然想起千年前无殛宫初建,他们二人跪在无殛宫面前对天发誓的时候,折鸳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神祗在上,我,折鸳,永生永世与宿於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神祗在上,我,宿於,永生永世与折鸳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你忘了吗!”折鸳又一次问。 宿於低垂下半卷眼帘,“最后一次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折鸳仿若受挫一般,抓住宿於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缩一下,他们都没有勇气面对即将错过最后一次成神的机会的事实。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成不成神,又有什么必要呢。”折鸳吸了口气,看向宿於的眼睛,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复杂。 宿於躲开视线,他为什么想要成神?还不是因为在这里,有一个叫做“千代”的人世世轮回。 只要在一起? 留在仙界,他将永远要和另一个人共分折鸳的感情。 什么叫在一起? 假若非要如此,他宁愿和邪神同归。 “好吧。先把大天的事处理了再说吧。”宿於说。 第五十五章 离世 - 夫君在北 - 胤修 人说世间喜事有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我说世间悲剧有四,亲欲养而子不在,子欲养而亲不待,人欲爱而吾不爱,吾欲爱而人不在。 大天皇位的问题最后留给了墨皇后,毕竟是凡间的事,他们若有能力处理,折鸳和宿於倒也省得麻烦。 通天之路彻底关闭了,看着最后一丝蓝光消失天际,折鸳和宿於一直揪着的心彻底空落落地沉底了。 他们将有打发不完的时间在仙界混迹,曾经计划到神界而努力练功的勤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因为他们已是仙界最顶尖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他们将没有敌手。 这一生,那么漫长,他们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去过。 “宿於。” “折鸳。” 他们同时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愣了愣,看向对方,彼此眼底里的失落和迷茫敲击着自己的内心,共鸣令他们更显绝望。 小鬼无奈地低着头,搅着手指。 “解决掉纳泽,我们就回无殛宫。”折鸳拍拍他的肩头。 宿於笑了笑,“现在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对付他了。” 折鸳不想揭穿宿於嘴角的苦涩,也笑笑,一起往北禁城去了。 一个月,墨尘砚和千水在京郡安了家,决心退隐江湖,把孩子养大。他们给孩子起名叫千回,是说人无论犯了多少错,都来得及回头,你爱的人仍在原处等你。 帝君和折鸳从孩子的满月宴吃席回来的路上都在心里咀嚼着千回的名字,无人说话。 宿於走在他们的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纳泽仿佛消失了一般,彻底没了音讯。 之前宿於提出回无殛宫,折鸳却没有给出答复。他们寄居在北禁城,宿於猜到了折鸳的心思,但折鸳没有亲口承认他是放不下帝君才继续留在北禁城,. 可当千水报出千回的名字时,帝君和折鸳不约而同的错愕的神情一下刺到了宿於的痛处,撕掉了他的面具,将真相展示无遗——千代和折鸳是天生一对,他不过是个外人。 明明做千下的时候对帝君和伤狂的爱情看得那么开,甘心做一个守护者,可变回宿於却不能再矜持。 他恨这样的自己。 “折鸳,我要回无殛宫了。”宿於对着空气呢喃,远处的折鸳根本没有听见那被风吹散的声音。 回到北禁城,宿於就把自己关在房中。等折鸳发现他不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起初他以为宿於是出去找邪神的下落,可连等三天都不见宿於的身影,他才往宿於房中去,只见桌上一封信纸被茶杯压着,他玉手轻取—— “折鸳,你放不下他。” 开头第一句是这样。折鸳皱起眉头。 “这一世的千代和以往都不一样,对吧。你是云狂,他的伤狂,我是千下,我们都逃不开他的眼神,因为这一世我们都参与了他的人生。我们交织在一起,变得密不可分。我只是他的弟弟,都放不下这一段和他的感情,何况是你和他的爱情。 尽管你疏远他,刻意在他面前与我亲近,我依然知道,你从未放下他,从未。 折鸳,反正成神之路已与我们远去,你大可不必因为我而委屈自己。是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疏远他,不过是因为怕我难过。你早就发现了我的感情,我却还如戏子一样演着无用的戏码,掩饰自己。 我放下了。决定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就放下了这段执念。你也是时候放下自己上仙的身份,给帝君一段他本该拥有的感情。 我们搅乱了他的生活,不该再让他留有遗憾。反正,他的一生只有几十年,而我们,. 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答应我,帝君这一世,你们都要幸福、快乐。等帝君离世,我等你。现在呢,别来找我,让我也自在几十年。和你呆久了,也腻了。我要过几年属于自己的日子。 再见。伤狂。” “宿於……”折鸳抬起头看向窗外,朝阳已穿破云层,洒满大地。 晨钟响起,帝君下朝了。 折鸳的心口一紧,攥着信纸,忽然眸中笃定——是啊,几十年,何必为难自己。 看着折鸳远去的身影,屋檐上立着的宿於吐了口气,看向无殛宫的方向,淡淡地转身,一个闪烁,一切都归入暮春的祥和。 宿於不知道临别的这一眼会是他最后一次看折鸳。 邪神得到伤狂的身体之后就藏到了无殛宫,他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将自己的元神注入伤狂的身体,完美的契合。 他拥有了三个身体,叟尼、林月和伤狂。所有的魂魄都找到了栖身之所,他只觉得比起他自己真身还在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有一具身体是上仙折鸳栖居过的。 宿於刚一踏入无殛宫,邪神就感应到了他,立即隐匿了自己的气息。观察半响,发现折鸳没有跟着他,他眉宇间的愁容让邪神更加确定折鸳是和伤狂发生了意见分歧。 如果折鸳在的话,纳泽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可如果只有宿於一个人的话…… 纳泽阴险一笑,走了出来(伤狂)。 “宿於。”他叫。 宿於一怔,转过身,看到伤狂那张脸的时候,他甚至忘了鉴别气息,“折鸳……我、不是让你不要找我吗。你怎么回来了。” 宿於皱着眉头躲开视线,邪神心中偷笑,上前两步,“我怎么放心得下你。纳泽还没有找到,你如果出了事……” 宿於心中一暖,“没事的。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没看么。快回去和帝君……呃。” 宿於震惊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洞,本该是心脏跳动的地方空空如也,鲜血和他紫色的衣襟染成鬼魅的颜色,他吃力地转过头,只见伤狂笑着捏着他的心脏,说:“和帝君?什么啊?你这么伟大,我好想哭哦。哈哈哈……” 宿於眸子变换两下,忽然惊醒,“是你!咳!” 失去心脏的宿於一用力说话,整个身子都向前倾去,纳泽迅速躲开,他顿时半身伏在地上,狼狈至极。 纳泽笑得前仰后合,“你的折鸳现在会不会在和帝君耳鬓厮磨呢?我真替你不值啊。”话音未落,纳泽手中的心脏就垂直落地,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中,鲜血飞溅了宿於一脸。 宿於粗喘着气,扫视一周,笑了,“偷袭,真是你的风格。邪神。”最后两个字宿於咬得嘲讽。 纳泽脸色一变,旋即冷笑,“我是邪,你又好到哪里去。” “轰隆隆……” 站在无殛宫外的林月抬头望天,只见水面上乌云滚滚而来,电闪雷鸣。 纳泽揪住宿於的衣襟,“你看看,哪个仙人会动不动引来雷劫!半人不鬼,凡人叫你邪君,也没叫错你!” “啐!” 一口带血的唾沫直逼伤狂的脸颊,纳泽愣了一瞬,笑了,“反正也不是我的脸,吐吧。” 宿於喉咙哽塞,连说话的劲也没有了。他飞快地扫过叟尼的站位,在墙角处,外面的林月与自己的距离也不过十米,他费力地睁着眼睛,抓住伤狂的脚踝,“那这身子也不属于你,一并让我毁了吧。” 纳泽一怔,想要抽回脚,却不想宿於眸子一闭,无殛宫剧烈地抖动起来,宿於的身体仿佛黑洞一般吸扯着河水,眨眼间一个巨大的漩涡就以宿於的身体为泉眼成形,将邪神的三具身体卷起。 邪神欲要逃跑,宿於翻身过来,邪魅一笑,“死吧。” 轰! “你们看!” “千河!” “喂!什么情况!” “救命啊!” 无殛宫上河水瞬间消失,水上的船只失重地下落,两岸的百姓震惊地大叫。 帝君刚进御书房,折鸳还没开口,他的心就忽然一揪。 “折鸳,再见了。” 遥远的天际边飘来一声离别的声音,折鸳一怔,飞快地闪烁出去,帝君来不及开口,只见折鸳不顾形象地往无殛宫方向飞掠而去,那仍源源不断积攒的云层让折鸳的心揪成一团。 他哽咽着急掠到千河畔,那深深的沟壑本该盛满了河水,此刻却只能看见深坑底下跌落的残破船只和哀求的难民。 “宿於!”折鸳一挥衣袖将人们从河底救起,自己直奔灵力最浓郁之处。那里躺着一个人,折鸳不愿看清,不愿承认。 帝君的速度只有折鸳的一半,等他赶到的时候,折鸳已经泣不成声。 “上仙。” 帝君不知称呼他什么好,看见他身前嘴角噙笑,胸前却空荡无物的宿於,帝君更觉如鲠在喉。 “三千年。”折鸳哭着说。 帝君跪坐在他对面,看着宿於,他仍是千下的模样。 “我们同吃同衾,三千年。”折鸳闭上眸子,眼泪汩汩而淌。 “他还给我写信,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让我和你好好过完这一世……”折鸳的声音沙哑,痛到说不下去。 帝君心头一动,拦住他的肩头,他正为自己的举动后悔,折鸳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动,埋首在他的肩头,哭得一塌糊涂。 帝君不禁更紧了紧手上的力度,原来即使他是仙家,也会需要一个肩膀。 第五十六章 成亲 - 夫君在北 - 胤修 宿於变回了九尾狐,折鸳亲手埋葬了他。 千河断流的水自西向东又被新的水源填满,一切好似从未发生,凡人继续过着他们的生活。 大天朝的皇位之争打的热火朝天,北国难得在灾后喘口气,嵇康送来物资接济,一些仙家也来北国做客,顺手拂去一些北国的创伤,给一点祝福。 到底宿於是仙界的上仙,他们都为自己没有出来阻止纳泽而羞惭。如今想做些事弥补自己的懦弱。 折鸳不愿拆穿他们,因为最后纳泽的死,他也没付出什么。他没有资格说。 “在想什么?”帝君从詹涸手里接过姜茶,走到忘仙亭里,坐在了折鸳对面,将燕窝从桌面推到折鸳面前,“喝点吧。暖暖身子。” 折鸳看了眼亭子外的詹涸,那是帝君从服兵役的人中新选的宫侍,只有十四岁,长得和币元有几分相似,只是有些呆笨。 他收回目光,搅动了几下姜茶,自从决定住下来,他就封存了自己的灵力,想要把凡人的酸甜苦辣再亲身体验一遍。 近来天凉,他总觉得手脚冰凉,帝君就亲自给他熬姜。 他轻啜一口,皱起眉头,“唔。” “要大口喝。”帝君故作严厉。从前伤狂也不见得这么怕姜味,折鸳确实怕的不得了。 他们确实很像,却也有很多不同。 帝君决定重新认识他。 折鸳咽了口唾沫,猛地灌了一口,咳咳地咳嗽起来,帝君忙拍打他的背,“慢点,慢点。” 折鸳不禁一笑,“你哄得我都以为自己是孩子了。” 帝君揽住他的肩头,“拿你练练手啊,以后你生了孩子孤不会照顾他可怎么办。” 折鸳脸一红,看向一边,“什么生孩子,本尊可是上仙。” 帝君眯起眼睛,单手撑着脸颊,盯着伤狂。 “看、看我干什么……” 帝君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挑衅,“.” 折鸳的心砰砰地跳起来,“没、没说……唔。” 詹涸一怔,脸刷得红了一片,忙背过身去捂着眼睛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折鸳眼睛大睁,帝君突如其来的吻让他猝不及防,这还是他变成折鸳以后帝君第一次吻他,他甚至忘了推开帝君。 帝君没有深入,站起身,笑了笑,一把将折鸳的头按在自己腹前,“准备准备,下个月,嫁给孤。” “什么?”折鸳抽出身震惊地看着帝君。什么叫嫁给他? “詹涸,回宫。” 帝君根本不给他拒绝地机会,抬脚就离开了忘仙亭。 什么忘仙,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帝君想。 “詹涸,明天就把忘仙亭的匾额摘了,给孤换留仙亭。” “啊?”詹涸一愣,只见帝君寒目冷对,他立即咽口唾沫,“是!” 北国帝君要娶折鸳上仙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北国、嵇康、仙界都炸开了锅。 折鸳不停地收到信件,有嵇康的兄弟的,大体是问他为什么要吃回头草,不过想吃他们也支持,如果帝君敢欺负他,他们就一起去北国收拾他。 还有仙界的,劝他仙凡有别,千万别因为不能成神而自暴自弃啊。 这类信件被折鸳扔到了一边。自打他错过成神的机会之后,那些仙家对他的态度就突然友善了许多,真相不言而喻。 他拂过衣架上的凤冠霞披,炫目的红色带来的视觉冲击直击心脏,那种不真实的做梦感又笼上心头。 他真的要嫁给帝君了吗? 这次,可是帝后啊。帝君唯一的妻子,后宫唯一的妃嫔。他真的要独享帝君的一生一世了吗? 他忽然想起三千年前自己被遗弃人间的时候,那个男人将他带回家,用红木给他筑了一个巢,一世独身守着他。那个男人叫千代。 没想到三千年后,. 转过身,看着学五居里的一切,仿佛自己又变成了伤狂,他开始分不清哪一段是梦,哪一个是自己。 也许是伤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变成了折鸳。也许是他折鸳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伤狂。 “先生!”裴度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人来了!” 折鸳看着莽撞的裴度,笑了,前些时候出宫碰到他,把他带了回来,没想到遇到事还是如此的不冷静。 裴度憨憨地挠挠后脑勺,“又让先生看笑话了。” 他身后走近来几个熟人,白舜宇、司马橘、白烨…… 折鸳站起身,“好像时光倒流。” 几人笑笑,行了礼,和折鸳寒暄起来。 宫侍们鱼贯而入,托着各样的首饰胭脂,几人在折鸳身上忙活起来。 穿衣、扑粉、描眉、膏唇、盘发…… 这一切,他曾经享用过,但那时只是为了他眉心的一点“伤”字。而如今,他是要嫁给那个男人。 现在是三更天,他却丝毫没有困意,整个北禁城,恐怕都是不眠夜。 一切收拾好,已是寅时,折鸳规规矩矩地坐在红色的棉被上,腿上盖着他等下要穿的厚厚的红斗篷。秋末的天气总是叫人拿捏不住,他此刻冻得发抖,裴度一杯一杯地送着姜茶,看得白舜宇直冒冷汗。 这等下若是想方便…… 果然想什么就来什么,折鸳捂着肚子,“我……” 白舜宇和司马橘对视一眼,无奈地把折鸳从床上搀下来,折腾了约莫一炷香,才让折鸳顺利地上了厕所。 折鸳回来后脸色难看,任裴度怎么送姜茶,他就是不喝,白舜宇命人取了手炉来叫折鸳暖着,就这样捱到辰时,晨钟敲响,举国一片欢呼。 正打瞌睡的折鸳猛地坐起身,“帝君来了?” 众人捂着嘴巴偷笑,白舜宇上前道:“还没呢。刚敲了钟,花轿刚启程。来,把斗篷披上。” 折鸳在众人的帮助下彻底穿戴好了,坐在床中等着帝君。 从承欢殿到学五居的路本不长,可坐在床上的折鸳却举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 “怎么还不来。”折鸳自己掀开盖头往外看,白舜宇立即上前给他拉下来,“哎呀我的祖宗,盖头不能乱揭的,帝君马上来啦。” “花轿来了!” 白舜宇话还没说完,望风的人就激动地跑回来喊道。 折鸳一下子绷紧了身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 帝君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色的喜服平去了他几分威严,显得他英朗俊逸,他紫色的唇瓣扬着好看的弧度,让沿途的宫侍都情不自禁地多偷看他几眼。 “欤!” 帝君勒住缰绳,停在了学五居前。 花轿因为太宽大而穿不过忘仙亭,所以帝君就单枪匹马地来了。 他下了马,在白舜宇等人的眼神指引催促下,他推开了房门,折鸳紧张地攥住袖脚,又飞快掩盖起来,不过还是被帝君瞧见了。 帝君轻笑着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折鸳。” 折鸳身子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从腿下伸过,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搂住帝君的脖子,又马上放开,“慢点啊。” 帝君故意一晃,折鸳的手又不自觉地缠上帝君的脖子,“慢点啊!” “抱紧孤。”帝君一字一顿地埋怨道。 盖头下的折鸳撇撇嘴,但手还是紧紧地锢住了帝君的脖子,帝君满意地朝外面走去。 白舜宇帮他牵着马,他徒步将折鸳抱到了花轿前。 “怎么这么长的路。”折鸳碎碎念地嘀咕道。 帝君也不回话,将他放进轿子里,掀下帘子,对礼官点了点头,礼官立即喊道:“起轿!”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北禁城一路行至神庙,帝君将折鸳从轿子里抱到红毯上,携手将他牵到礼堂。 “一拜天地!”礼官喊道。 帝君和折鸳对着殿外一鞠躬。 “二拜列祖!” 二人转身对高堂一拜。 “夫妻对拜!” 宾客们看着转向彼此的二人,都笑得直拍手。 帝君和折鸳郑重地对拜,直至“礼成”二字响起,他们才直起身子。 折鸳被白舜宇一行人拥簇到新房静候。又是漫长的等待。 帝君的酒量极好,却还是在今夜被灌得酩酊大醉。其实没人灌他,是他自己高兴,有点乐极生悲。 记得上次成亲的时候,千下和千水都还在,虽然是来捣乱的,但也是那么的让人怀念。 千水拍拍他的肩头,“王兄啊,别喝了,还有人在房里等你呢。” 帝君定睛看他,“千下呢?孤成亲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来。”帝君甩甩手,“下次他成亲孤也不去。” 千水一怔,他身旁的墨尘砚拉拉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才发现帝君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帝君哭,不禁也惆怅感慨。 打发了官员和使臣,千水叫墨尘砚带着孩子先回家休息,自己则陪着帝君。 夜风拂过帝君的脸颊,把帝君的醉吹去了大半。 “千水?”他睁开一只眼睛,愣了一下,觉得头痛。 “我说王兄,你可醒了啊!再不醒我都要泼水了!”千水站起身拉扯着他的胳膊,“快起来,帝后还等你呢!” 帝君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今夜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忙起身推开千水的手,“对,你走吧,**一刻值千金。孤要去了。” 千水扑哧一笑,看着帝君踉跄的步伐,心道,什么时候王兄也能说出这样俏皮的话来了。 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五十七章 终章 - 夫君在北 - 胤修 折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帝君,盖头一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帝君。” 门外忽然传来裴度的声音,折鸳一怔,忙提起裙脚,左右顾盼一下,找到了被他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盖头,三步并两步地窜回床前,盖头一蒙,假装平静。 “吱呀。” 门开了,折鸳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该死……还是紧张啊。 “嘭。” 关门声。 脚步声。 折鸳盯着自己的腿,只见一根系着红绳的黑秤杆出现在红盖底下,折鸳闭紧了眼睛。 “唰!” 盖头掀飞而去,帝君扑哧笑了。 折鸳挤着眉头睁开眼睛,“怎、怎么。” 帝君好笑地摇摇头,抬手伸向折鸳的嘴角,折鸳欲躲开,他忙腾出另一只手固住折鸳的头,径直从他嘴角上抹去一粒碎渣,“偷吃什么了?” 折鸳羞惭地咬着嘴唇,“谁让你这么久不来。” 帝君一怔,“孤的错。让夫人受委屈了。” 折鸳脸色更红,“谁是你夫人……” 帝君噌地一下挑起他的下巴,“说什么?” 折鸳条件反射般捂住嘴巴,含混不清地说:“.” 帝君看他慌张地模样,不觉好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来,把交杯酒喝了。”帝君说着倒了两杯酒,递给折鸳一杯。 折鸳害羞地接过来,也不敢看帝君。 帝君缠住他的手臂,酒杯刚送至唇边,帝君忽然说:“喝下去,你可就是孤的人了。” 折鸳脸色一红,不晓得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把如此害羞的事说出来,急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帝君似是故意一般,猛地一饮而尽,惊得折鸳也下意识地囫囵吞酒,呛得直咳。 “你!” 帝君从他手里接过空酒杯放到一边,搂住他,不等他骂,紫唇就堵住了折鸳的口。 折鸳等了一天的怨气终于有处可宣,他疯狂地回应帝君,帝君伸手解他的衣裳,他也赌气一般解着帝君的衣裳,好似在比谁解得快。 帝君唇角上扬,一把将他压倒,“夫人。”帝君意乱情=迷地在他耳边呢喃。 他身子一酥,咬住嘴唇。 “叫孤。” 折鸳脸色绯红,闭着眼睛,“什么啊!” “叫孤!”帝君执拗地掰开他挡在眼前的手。 折鸳睁开眼睛,咽了口唾沫,“叫什么啊。千刅。”折鸳忽然觉得诡异,自己貌似比他大几千岁,。 帝君果然脸色难看,“不要提这个名字。”帝君没好气地说,“孤叫你夫人,你呢?再不叫的话,孤就要亲了。” 折鸳马上明白过来,“夫君。”说完,他马上如惊弓之鸟一般窜到帝君胸膛之下,挡住自己的脸。 帝君甜蜜一笑,紧紧搂住他,“乖。” “就会欺负我。”折鸳心里嘟囔着。 帝君却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谢谢你。” 折鸳身子忽然一软,看着帝君,两相对视,气氛更添暧=昧,帝君手碗一抖,一道真气席卷了整间屋子的蜡烛,周围顿时漆黑下来。 “做什么……”折鸳紧张地双手抵住帝君的胸膛。 帝君不费吹灰之力地拿掉他的双手,在他耳边说,“做个孩子……” ----- 五十年后。 折鸳坐在床前,替帝君拨去脸上的乱发,笑着说:“那个叫做伤狂的人啊,原来是个神仙。他救了北国,帝君娶了他,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来……还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叫千伤,小的叫千爱。是为了纪念他们之间无伤彼此的爱情……” “现在呢?”帝君轻轻地问。眼皮沉重地开合着。 折鸳笑着握住他的手,“现在啊,他们依然很幸福,以后也会依旧幸福。因为啊,爱是夺不走的,会一直存到永生。” 帝君笑了,他忘了很多事,却记得手心里的温度。 “再讲一遍他们的故事吧。”帝君遣倦地说。 折鸳把被子盖到他胸前,“好啊,不过要等明天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好。”帝君闭上眼睛,折鸳以为他睡了,却又见眼皮缓慢地睁开,“夫人。” 折鸳一愣,这一年,帝君都没再这样叫过他。 “嗯。我在。”折鸳尽量保持着笑容,看着他。 “再,再叫孤一声。”帝君疲倦地笑笑。 折鸳眼眶中泪水打转,笑道:“夫君。” 帝君唇角微扬,闭上了眸子。 折鸳握在手中的手忽然一沉,他的心一紧,旋即笑了笑,拂去已经整理过几遍的白发,好像怎么也理不够,他声音极轻,仿佛是怕吵醒帝君,“睡吧。我们在梦里见。” 最后的字里夹着哭腔,折鸳只身一人在床前啜泣。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替他拭泪了。 ----- “唉,真是不懂你们。” 上神硫骅摇着羽扇坐在云端,看着身前浮生镜里的帝君和折鸳,感慨道。 他身旁坐着一个耳朵尖俏,瞳孔深邃发紫的男子,正专注地盯着镜子,听见硫骅的抱怨,他将羽扇一抽,“吃饱了撑的。叫你改良通天之路,到底改好没有。” 硫骅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站起身,“欸!好像是你求我办事的吧!” 男子白他一眼,“神祗法则之四就是不能祸乱人间,你说说,通天之路开启祸害死多少人。” 硫骅吃了一鳖,“那时候,神界不是还没有认可龙阳吗。” 男子将羽扇拍在他胸前,“那还不是我和折鸳的努力感动上苍!快点,弄好了就快点开启把我家折鸳接上来。” 原来宿於死的那一刻才算是历尽劫难,直接飞升上神。他不想破坏折鸳和帝君的感情,所以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他们,一等,就是五十年。 帝君下葬在千坟山,折鸳在墓前站着,容颜未改,千伤和千爱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这时,天上忽然打下一道金光映在折鸳身上,千伤千爱一怔,正准备上前,折鸳突然一抬手,“退下。” 他感觉这光没有恶意,而且这气息还有些熟悉,他解开体内封存了五十年的灵力,忽然间想起这气息他曾在哪见过——通天之路。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只听天上隆隆响起雷声,他眼眶中才为帝君止住的眼泪忽然又盈起,“是你吗!”他冲天喊道。 雷声更大,云端中忽然浮现一道身影,自天而降,紫发轻飘,那双尊贵的紫眸含着笑意看着折鸳,折鸳破涕一笑,搭上了那只接他成神的手掌。 “折鸳。” “宿於。”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